《盛宠权倾:巾帼女相》 第一章灭门之灾 这一夜,月满如盘,星光璀璨。天上繁星点点,仿佛窥探人间的无数双瞳眸。后凉的夜空中,一枕星辉落下,四周俱寂,风过处,揉碎了后凉忠国侯府里的一池初春寒水。 ????这一夜,是三月初三,上巳节。 ????本该喜庆热闹的大街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偌大的忠国侯府里血光闪闪,火光冲天,那火光一寸寸蔓延,直至燃烧整个天际。凄厉的火光里,有人得意大笑,有人嘶哑惨叫,刀剑相抵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就能毁灭整个忠国侯府。 ????有几户人家冒死跑出来救火,可提着的水还没来得及洒出去便见白光闪过,人头就落了地,鲜血喷射而出。 ????夜开始变得很黑很静,月光都被那杀戮溅起的血遮住了,只看得见暗红一片。 ????院子里堆积了满满一地的尸体,忠国侯府上下除了女眷的三十六口人都在这了,血不断蔓延各处,晚开的腊梅都被映成了红色。 ????怀胎六甲的女子被两个牛高马大的官兵紧紧拽着手臂,她的锁骨有两根金针插在里头,缓缓流下两行血痕。她的头上已经急的沁出了汗水,手腕由于挣扎被勒出了红痕。 ????在七倒八歪的满地骸骨中,有三个孩子正持剑奋战,一刀刀落下,便又是一刀刀挥起,鲜血四飞,在月下是前所未有的晶莹。 ????女孩持着一把断剑,眸光寒意逼人,仿若玄冰,欲硬生生将那个黑衣人千刀万剐。 ????黑衣人走近女子,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女子难受的想要别开头,却被黑衣人扳直了脸,力道大得能清晰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她得意的看着女子,经过处理的声音完全听不出男女,“想救你阿娘,就把渡生石交给我。” ????“落儿,听阿娘的话快走!”女子强忍着下颚的疼痛扯出一抹浅笑,因被捏住的缘故她说话都显得吃力,细看她的牙齿已经染上了血丝。 ????“阿娘……”女孩呜咽的念着她的名字,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假装的镇定,一眨眼眼泪便汹涌而出。 ????已经厮杀了将近半个时辰,死了很多人,剑断了数把,体力也将耗尽。这漫长的杀戮让女孩感到疲惫不堪,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所以她又从地上拾起一把染满了血的剑。只有杀,不停的杀,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那双沾满了至亲鲜血的脚,一步一步迈得毫不犹豫,却又是那般的沉重。 ????剑锋划过地面,溅起无数血滴,嚣张的攀附在女孩的衣摆上,像是无言的控诉,那都是本不该结束的生命。 ????新一轮的官兵们重新围了上来,将女孩紧密包围成住,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啊……”女孩大喝一声,挥动手里的剑,迅速展开厮杀。利刃入肉的声音不断钻进她的耳朵,一次又一次,她已近乎麻木,只知道剑起剑落地见人就砍。她的脸已经染上厚厚的血垢,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小妹!” ????男孩携着另一个白衣女孩杀出重围,对准女孩身后想偷袭的官兵狠狠砍下去,一刀致命。 ????“大姐,二哥!”女孩与他们背对背紧紧相贴,她手里的剑又钝了,未凝结的血沿着剑锋滴落在地上的血洼里,响起滴答滴答的声音,似那倒下的尸体在向她们喊着,杀!杀!杀! ????官兵一拥而上,开始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厮杀。 ????黑衣人把手移到女子凸起的肚子上,她笑着,轻轻地抚摸着,说出的话却狰狞恐怖,“你说,没有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呢?” ????话罢,未等女子做出反应,她便屈指成抓狠狠朝女子的肚子上按下去。 ????“啊——” ????女子吃痛的呻吟着,额头的汗如雨般落下,细细密密浸湿了脖颈处的衣裳。在疼痛同时,她蓦然感觉到大腿上有什么正往下流着。那是血,是她的,也是她的孩子的! ????“阿娘!”女孩迅速冲上来,却马上被一旁的官兵紧紧抓住,用力的按在地上。 ????“小妹!”护着白衣女孩的男孩心疼的喊了声,以最快的速度一剑穿肠解决了近身的两个官兵,几乎是一眨眼他便到了女子身边,可还未出手便被黑衣人一掌打飞,狠狠地撞在不远处的腊梅树上。 ????梅花纷纷扬扬落下,带来初春乍暖还寒的风。 ????“容止!”女子撕心裂肺的喊道,肚子一阵一阵的痛着,黑衣人的手劲越使越大,她痛得仿佛万箭穿心,脚下已经清晰可见一摊血迹。 ????“都这种时候了还妄想要垂死挣扎。”黑衣人掩在面纱后的嘴脸轻轻勾起,笑的欢畅而嚣张。 ????男孩捂着胸口猛的吐了一口血,他来不及擦拭嘴角,便和几个黑衣人扭打成团。 ????“端木瑶,你觉得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你肯定很想知道吧,我帮你,如何?”黑衣人陷入血肉里的手用力往肚子深处挖去,仅仅是一瞬间她整个手便没入了血肉之中,那声音清晰而刺耳,血不断往外涌出来,立马染红了女子白色的衣裳,那血触目惊心,这府里血流成河的颜色都比不过。 ????“阿娘!”女孩嘶吼着,不安分地乱动企图摆脱身上的两个人,却被一脚狠狠踩在锁骨上,再用力一碾,她的喉头便涌上一股腥甜,再也克制不住猛的喷出一口血,染红了那官兵的鞋。 ????“畜生!”女子咬紧牙根,痛得只吐得出这两个字。 ????“告诉我,渡生石的下落,不然我真的会把孩子挖出来!” ????“我说过,渡生石早就被盗,至今下落不明。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去找,找我做什么!”女子扯开嗓子怒吼,她已经痛得头晕目眩。 ????“还嘴硬,你是渡生楼楼主你会不知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只好让你的孩子提前出世!”黑衣人继续粗鲁的把手往里伸,拳头般大的口子早已血肉外翻,鲜血淋漓。 ????白衣女孩不会武功只能在一旁痛心地站着,看着自己母亲被凌辱,她也忙把抓住自己的官兵咬伤,随地捡起一把剑就往踩着女孩的官兵后背砍去。 ????男人吃痛的哀嚎一声,下意识松开了脚,女孩立刻翻身将他掀倒在地,将脚抬至头顶再狠狠踹下,直接命中男人的腹部,再学着男人方才用力的碾压,直至他吐了好几口血女孩才拿过白衣女孩的剑,一刀刺向他张开的嘴巴里,一瞬间,血溅,断气。 ????“二哥,保护好大姐!”女孩大喊,话未完就冲向黑衣人,挥出手里的剑刺过去,黑衣人偏头躲过,一脚踢飞出去。女孩迅速把剑往回甩,以毫厘之差划破了黑衣人的鞋底。 ????黑衣人直面挥来一拳,女孩眼明手快,化指为掌,封住了黑衣人的拳头,迅速反掌为爪直扣她的脉门。黑衣人翻腕躲过,同时侧身提脚,竟同时使出一掌,朝女孩身上打去。女孩巧妙躲开她的飞踢,硬生生挨了一掌借此拽住她的手,用仅剩的所有力气把她拉离女子身前,却忘了黑衣人还有一只手在女子的肚子里,打斗如此之久也未曾抽出分毫来。 ????“啊!”女子人摧心剖肝的大叫一声,只见她的肚子自衣裳向内穿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血淋淋的,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肉。甚至还有一根长长的东西连着被拽出,首尾相连着黑衣人右手抓着的一个血糊糊的东西。 ????那是脐带,带着血,被拔得长长的,就像一根橡皮筋,几乎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把它扯断。 ????女孩愣住了,连同所有人都因为女子那椎心泣血的一声愣住了。 ????又有风来,夹着腊梅的香气和尸体的腥臭,整个院子连一丝干净的空气都不复存在。兴许是这一次的风冷了,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狠狠地抖了抖。 ????女孩猩红的眼睛犀利地盯着黑衣人手里那一团东西,猩红的眸子气得直凸起来。她哆哆嗦嗦的喘着大气,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却有蓦地瞧见了女子脚下那一摊血水,整个人像被当头一棒,哆嗦得更加厉害,连话都无法说出来。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戾气,头发在空中与吹来的腊梅交缠在一起,黑白交错间似乎闪着暗红黝黑的光。 ????“当啷——”男孩手里的剑猛的掉落外地,所有人才连连反应过来,却不再敢有所动作。女孩的戾气让他们有些生畏,那不是杀气,比杀气更甚,让人连感觉一下都觉得心有余悸。 ????唯独罪魁祸首还云淡风轻的扯断脐带,十分享受女子痛不欲生的哀嚎,仿佛是一个得到了认可的壮举。 ????女孩握紧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心像被丢进油锅里油炸般,起先并不觉得疼痛,后来却猛的一抽,痛得她呼吸艰难,惨白的唇一张一合,许久才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你……竟敢!” ????黑衣人却不把她的愤怒当一回事,自顾自的欣赏着自己手里的胎儿,虽然只有六个月大,但基本已经成型,软软的,只要用力一捏就能断成两截,说是胎儿,其实也不过是个带了血的泥人,毁掉都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小娃娃,这可是你自己帮我拉出来的。怎么,你在怪我吗?”黑衣人笑得张狂,声音邪魅而带着挑衅,“来,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可是你们的弟弟呀,可爱吧?” ????女孩失控地朝黑衣人飞奔过去,手脚并用,招招致命却疏漏百出。 ????黑衣人继续刺激女孩,“你弟弟手感很好,你要不要来试试,就像捏泥人一样好玩。” ????女孩只想把眼前这个人狠狠地撕裂,一点一点割下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肉,甚至是想要一滴一滴地抽干她身上的血,然后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男孩迅速解决掉禁锢住女子的两个官兵,手颤抖的覆上女子的腹部,那里血肉模糊,男孩想要止血却无从下手,整个人看得愣愣的,有晶莹在他眼里闪烁却倔强的不让它落下。 ????白衣女孩颤抖的握紧女子的手,眼泪不争气的落在女子带血的衣裳上,顿时化为血水,滴落地上和那一摊血水混为一体。 ????“阿娘……”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疼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这股痛比分娩还要难以承受,似断了全身的肋骨。锁骨上的金针有毒,已经侵入了心脉,她能感觉到身体每一处在被凌迟,痛心入骨,犹如万箭攒心,无肠可断,随时一刻都会突然死去。 ????她反握住白衣女孩的手,紧紧的。 ????已经癫狂的女孩不留心便中了黑衣人一掌,准准的朝女子这边飞过来。前后连中两掌,隔着衣裳女孩也能清楚的知道胸口已经发黑,正剧烈的痛着,似乎震裂了肺腑心脉,心都一时间凝固在那里,堵塞得阵痛阵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女孩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顾不及疼痛,咻的立马站起来,连爬带滚到女子身侧。她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一条条,就像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鲜红得可怕,眼泪从里面就出都仿佛是红色的。 ????女子眼泪缓缓滑下,她艰难地抬起手,握住自己孩子的手,睫毛剧烈的颤动,连同声音都有些不清晰,“孩子,别哭。” ????女孩拼命地摇头,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下,她第一次觉得那么痛心。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现在还得看见自己的母亲奄奄一息却无可奈何,这种痛比刮骨削肉还要疼上百倍。 ????“阿娘,不要,你不要死,不要离开落儿。” ????女子艰难的抬起手轻轻为女孩拭去眼泪,温柔得让女孩觉得所触之处都是火辣辣的痛。 ????“孩子,忠国侯府气数已尽,你们是钟离一族最后的血脉,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记着,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 ????三个孩子都已经泣不成声,喉咙就像卡着一根刺,咽不下,也拿不出来,只能痛着,连话都难以启齿。 ????“不管今日过后你们会沦为什么身份,也要记着,你们的骨子里,流的是忠国侯钟离皖的血,无论将来成为什么人都切记,人定胜天……” ????女孩握紧紧女子的手,声音带着沙哑和哽咽,“阿娘,落儿不要你离开,你不会死的,落儿和大姐二哥这就带你逃出去!” ????“落儿,别哭,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流眼泪,你是钟离家的女儿,要坚如磐石,活如腊梅,努力在绝境中逢生……” ????女子躺在男孩怀里,看着他稚气未退的脸,眼前变得飘忽起来,飘过时间,飘过岁月的重重雾霭。 ????她仿佛又回到了豆蔻年华,桃园里春色满园繁花似锦,遍地百草苍翠欲滴,芜湖烟波浩渺水木清华,绿肥红瘦里那独有的一树腊梅开的比三月桃花还要艳。那是世上最美的一棵腊梅,在它的树荫下,她邂逅了钟离皖。 ????“啊瑶……” ????这一声唤,女子一听就是三十多年,这一声喊女子一听就是一生。他自翩翩少年时起总是温柔地唤她啊瑶。他总说,啊摇啊摇,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枫城,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枫树,你总喜爱春的桃花,夏的洁莲,冬的腊梅。我也要你喜欢这秋的红枫。 ????啊摇啊摇,我会让你幸福一生。啊摇啊摇,这次凯旋而归我就上交兵权,永远陪着你和孩子。啊摇啊摇…… ????女子温柔一笑,月眉星眼都在此时变得倾城绝色,他们执手相望的深情依旧在她的眉眼间流转,刻骨铭心,“啊皖,我们生时聚少离多,死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这一笑用尽了她此生所有的美丽,用光了她此生最后的力气,这一笑魅惑动人顾盼生辉千娇百媚,这个如桃花般窈窕无双的女子,在春来之际永远绽放,却也似淡雅脱俗的腊梅般永远消失在春日里。 ????既然挨不过时光成老,那便换一处海阔天空。这个空谷幽兰的女子,这个不可一世曾引天下纷争的女子,就这样,在她所认为的幸福里,永远的睡去了。 ????“阿娘!”女孩愣了许久,终于抱着女子的身体,泪干肠断悲戚的仰天大哭,瞬间堕入暗无天日的冰潭里,任由寒冰刺骨,剖皮挖肉。 ????“不——” ????千落爆发出撕裂般的痛呼,仿佛天地崩塌,万物刹那寂灭。 ????瞬时云光暗淡,风声大振,她跪倒在地,仰面痛哭。那声音凄厉哀绝,是人间的,抑或天上的。 ????声声血泣声声唤,天也昏来地也暗。 ????果真是天地为之感伤,春风悲号,带着无法言说的冷意,吹散了女孩眼前的乱发,也吹寒了三个孩子的心。那个本该装着纯真的心灵被迎面而来的一根根冰刺狠狠插入,一点点的冰封,然后彻底支离破碎。 ????女孩突然抬起头来,双眼凌厉地向正得意抛玩着胎儿的黑衣人望去。 ????黑衣人把手里鲜血未干的胎儿朝她扔过去,同时飞出的还有无数根带毒的金针。 ????“啊——”女孩张嘴大喊,风也来助阵,叫嚣着她心里所有的怨恨和悲伤。金针朝四周散去,一股股寒气从四面八方吹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冷意连打冷颤。 ????女孩的嘶声厉吼,声音恐怖。漫天纷飞的腊梅陡然夹着雪花落下,女孩的声音刺心裂肝,令闻者痛心入骨撕心裂肺,仿佛她的每一声都是用血浇灌而成。狂风在咆哮,腊梅在愤怒,大雪在飞旋。 ????阳春三月落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将屋顶街道铺了整整八寸厚,狂风掀瓦,泠泠作响,那是在为逝者哀嚎鸣丧。 ????这是坤和三十八年下的第一场雪,此后后凉下的每一场雪都不如这场雪落得惊心动魄美憾人心。那是雪,亦是血。 ????女孩头发散乱不堪,在风雪中染白了,她的眼睛完全通红,已经分不清瞳眸在何处。这双曾被洛阳人称为最美丽的眼睛,此时此刻成了最恐怖的一双眼睛。 ????“你带兵灭我全家,弑我父杀我母害我弟弟,我要让你拿命来偿还,用你的鲜血祭奠他们!” ????女孩不顾男孩的阻拦,发了疯般冲上去,这次虽然丧失了理智却出招有序,仍旧是招招致命。此时的她已经疼痛得麻木,已经忘记了先前所有的疲劳,她脑中只有一个字,杀! ????大雪纷飞的风中,两道身影交缠厮杀,久久不曾停歇。女孩打的又快又急,身上的伤出脓化血散着腐臭冻得刺痛,她仍无所觉,只知道用尽杀招拼命杀掉眼前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渐渐体力不支,只好拼死中了一掌,手腕脉门也被勾破,鲜血横飞四溅。黑衣人趁机将金针刺向女孩的右手,一掌打出去,女孩被打飞出去狠狠撞在那棵腊梅上。 ????无尽的疼痛再一次袭击了女孩。女孩的右手五个指甲都充血而涨,继而鲜血直喷。她靠在树上,靠此来支撑疼痛的身体。金针穿脉,掌风入内,整个右手已受损,若不是她借此被打飞,右手恐怕就要被废。可纵然不废,她也已经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黑衣人瞧着自己被划破的手腕,似乎动怒了。用脚提起一把剑,就往女孩刺来,速度快得惊人,与此同时,一抹身影自旁边飞来,只听见剑没入血肉的声音,一个伟岸的身躯就挡在了女孩身前。 ????“二弟!” ????“二哥!” ????女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连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痛不欲生。 ????男孩缓缓倒下,插入胸口的剑已经穿过了后背,竟还多出三寸。女孩惊恐的大叫,揽住男孩的同时眼泪再次决堤。 ????“二哥,不要,为什么,不可以,怎么可以……”女孩已经语无伦次,嗜血的眼睛里闪着血色,落下的眼泪竟真的是红色的,不!那是血泪,真真实实的,血泪! ????白衣女孩跑过来,却被衣摆绊倒,在雪地里滚了几圈,顾不上扭伤的脚,慢慢的爬过去。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抓着雪,一点一点的爬着,她已经悲痛欲绝,没了力气,也没了勇气。 ????“二哥,不要离开我,不要!阿爹阿娘已经死了。你不能……不能再离开落儿……” ????男孩的心脏已被刺穿,连抬起手为她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刻进生命里。 ????“小五,别哭,让二哥好好看看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大姐,好好活着,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男孩脸上凝结着温柔暖人的笑容,那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女孩再也没有机会了听了。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血泪滴在他的额头,脸上,留下一道道惊心惨目的痕迹。 ????那个会带着她逛窑子,打劫当小偷,街头卖艺扮乞丐,上树掏鸟蛋下湖抓鱼虾的男孩永远的离她而去了,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的生命就消失了,那么脆弱那么轻而易举。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了,再也不会有人能像他一样给过她整整十二年的感动和关爱。 ????那个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哥哥,她一直努力想有朝一日也能反过来保护的哥哥,就这么死掉了。一剑穿心,无声无息。 ????她满头乱发,衣衫尽是血,面色也苍白,神情木然地望着怀里逐渐冰冷的身体,好像已经被吓傻了。 ????女孩双拳紧握,一张小脸上写满恨意,看着黑衣人的眼睛又多了许许多多的憎恨。她站了起来,欲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可就在一瞬间她便觉得胸口闷痛无比,一口鲜血喷出后,女孩摇摇欲坠,眼睛涣散,开始意识不清。 ????气急攻心的女孩轰然倒下,闭上眼睛之前她仿佛又看到了早晨从桃源回来后的一家五口沐浴在晨光里,每个人都带着灼人刺眼的光,让她再也看不清,唯有沉沉睡去,去梦里与他们相见相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失贞之痛 疼,浑身都疼,尤其是右手,疼的几乎要爆裂。 ????昏迷中的女孩,因着身体上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双眉紧皱,蜡黄的一张小脸惨白无血色。 ????忽然,她的身体一怔,原本昏迷的女孩惊恐地睁大眼睛,粗重的喘息着。 ????女孩环顾四周,矮小的柴房里除了待烧的木头还是木头。女孩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便要走出去,这一动,耳边便传来金属碰撞的剧烈声响,她这才记得自己的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锁链上还挂着一颗打铁球,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像刮肉一样疼痛着。 ????女孩心中焦急不已,额头因为疼痛已经急的沁出了汗水,脚腕由于挣扎被铁链勒出了红痕。 ????一道“唧唧”的叫声在耳边传来,女孩的身体一僵,低头就看到了一只老鼠趴在她的脚边正啃着那堆干草。 ????“在这种地方你也是饿得只能吃这种东西了吗?” ????五日前是先帝祭日,皇帝前往宣城护国寺祭拜,所有贵族长老和皇亲国戚都一同前去,渔阳空了大半。而三日前的上巳节,由一名黑衣人带领的官兵于夜里子时屠杀忠国侯满门,男的鞭尸喂狼,女眷全数沦为军妓。如今钟离一族除了二房,就只剩下两个女娃娃了。 ????突然,柴房的门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传来,刺得女孩别过了眼。 ????“小姐,你可算醒了,还疼吗?” ????一个青衣青裤梳着双髻面容清秀的小人儿走了进来,看上去也只有十一二岁。 ????钟离千落立马走过去却因为太心急踩着了铁球,重重的摔在地上。右手传来骨头断掉的疼痛,那根金针还就在里面,哪怕是拿根筷子也觉得异常艰难疼痛无比。 ????绿竹赶紧放下手中的碗,跑过来扶起她,看见千落磨光了皮血肉模糊的脚腕时,眼睛里闪烁着晶莹,无比心疼的吸了吸鼻子,“小姐,都怪绿竹没用,让小姐受苦了……” ????千落靠在草堆上,艰难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虚弱的出声安慰:“傻丫头,你们是我最后的亲人,我不护着你们谁来护?” ????绿竹的眼泪如潮而至,却竭力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在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方连哭泣都得悄悄的。 ????忠国侯府二十八个女眷全被带到了铁兵营,年老的就去厨房日出而作夜深而息地干活,年轻的白日里做苦工,夜里就沦为将士们发泄兽欲的工具。所幸钟离千落和钟离容月都是郡主身份,除了受些皮肉之苦和欺辱,总算是保住了身子。绿竹因千落拼死保住才得以免遭他们的毒手。 ????绿竹赶紧抹干眼泪,把刚才端来的药递到千落面前,声音沙哑的说道:“奶娘被分配到了厨房干活,这是她偷偷给小姐煎的药,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千落拒绝了绿竹要喂的动作,颤抖着用左手接过,心底泛起说不清理还乱的感动和心酸,仰头一灌,喝得又猛又快,连同咽下去的还有满腹的不甘和仇恨。 ????绿竹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馒头和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烤肉一并递到女孩面前,脏兮兮的脸笑的很是开心,“小姐你一定饿了吧,快吃吧。” ????千落盯着她手里的馒头和肉,迟迟不肯接过,“我记得我们每天的膳食只有四个馒头和一碗粥水,这都大半夜了馒头和烤肉哪来的?” ????绿竹支支吾吾不肯说,忙作辞让千落赶紧吃,可瞧见千落锐利的眸光却再也隐瞒不下去,只好如实交代,“这馒头是绿竹和大小姐省着吃留下的,至于这烤肉……” ????话到此处,绿竹不断闪躲着千落的眼睛,最终被盯得无缝可钻,咬了咬牙道:“这烤肉是大小姐从宴席上偷偷藏起来的,说是要给小姐补补身子……” ????千落本就高挂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姐姐呢?是不是那个禽兽又让她侍寝!”说着也不等绿竹回答就要走出去。 ????绿竹拼死拉住她,收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她没有压抑,哭得让千落觉得愈发不对劲。 ????“小姐你不可以去啊,因为铁狼将军的事你已经受了四十鞭刑,昏睡了一天一夜,伤还没好。你万万不能再去惹怒铁虎将军了……” ????绿竹这般样子,千落身体上的痛,心中的惶恐、不安、担忧越积越多。 ????“可是绿竹,你知道吗?如果姐姐真的被铁虎沾污了,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以前都是姐姐和二哥保护我,现在这种时候就该换我保护她了啊。” ????绿竹低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最后愣愣的松开了手,望着女孩眼里无比的坚定,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荒唐。 ????千落再次醒来,嘴里满是血腥味。她单挑二十来个将士,好不容易到了铁虎的房间却被人出其不意一棒子打下,当下不醒人事。 ????千落被绑在十字架上,为了避免她挣扎,绳索绑得很紧,雪白的肌肤上显然可见道道红痕。她无力地垂着头,一声糜烂的男喘息声重击耳膜,她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薄似蝉翼的轻纱帐,忽而意识猛然清醒,待看清那个男人身下的女人是谁时,立马像野兽般嘶喊,“放开她!” ????床上全身裸露的男子却是淫淫一笑,手上的动作愈加放肆深入。 ????“伺候好本将军,是军妓的分内之责!”铁虎狂野地大笑起来,目光从身下的钟离容月身上掠过,眼中是无尽的贪婪和欲望。他大手一挥,女孩身上的衣裳被撕碎成一块一块,衣不遮体,裸露出成熟的轮廓,美丽妖艳的胴体每一处都散发着处子的香气,铁虎大笑着迫不及待欺身而上。 ????“走开!不要碰我,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容月竭力挣扎着,清丽的小脸上沾满泪水和口水,眼中的绝望深深震痛了千落的心。 ????千落的眼睛露出了嗜血的光芒,她用尽全力挣脱,手腕上渗出鲜血,她整个人往下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脚上的禁锢被挣脱,千落顾不得疼痛,立马狼狈地站起来朝桌子撞去,桌上的茶盏噼里啪啦摔碎在地,她用脚捡起一块碎片顾不得划破血肉的疼痛猛的甩到手上,麻利的割开手上的麻绳。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身子就被拽了起来。 ????床塌之上,传来一声疼痛的尖叫,屋内的两名随从竞争着多看一眼。千落听着容月痛苦的呻吟,嘶声力竭地大吼:“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 ????千落把头往后一顶,砸中身后的随从,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千落反应迅速一脚横扫而过,两名随从狠狠砸在十字架上,顿时扬起一阵灰尘。 ????千落走至床边,挥起拳头就要打向铁虎,可就差一点她立马又被两个随从上前擒住。 ????看到层层纱幔后若隐若现的两人,翻涌的怒火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燃成灰烬。 ????“铁虎,我会杀了你的,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千落被拖了出去,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一遍又一遍,像是诅咒,却让铁虎更加卖力的蹂躏身下的女孩。 ????泪,无声的滑落,晶莹映着昏黄的烛火,竟衬出一层清浅的血色…… ????千落被带到院子里毒打,迷蒙的意识渐渐陷入黑暗,脑海里却不断的浮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来人,给我泼辣椒水。” ????昏迷中的千落,只觉全身疼的抽搐,大喊一声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了站在面前的铁虎正笑的春风得意,她发狠的叫嚷着:“铁虎,我要杀了你!” ????铁虎却笑得分外灿烂,用侵犯过他姐姐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说得让人发狂:“杀了我?好啊,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得到你。哈哈哈……” ????绿竹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熹微的时辰了。 ????新伤旧伤痛再加上整整两桶的辣椒水,痛得她几乎晕死了过去,她不断咬牙支撑着自己睁大眼睛,将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刻进带着仇恨的眼睛里。她要在有朝一日,将他们给予姐姐的伤害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千落的腿严重受损,走路都摇摇欲坠,却还要拖着那个沉重的铁球。 ????回到柴房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容月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样的压抑那样的痛苦。千落的心像被一只烙红了的铁掌握住,一点点的灼烧着她的心,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 ????隔着门缝,她看着铁狼紧紧的抱住了容月,眼泪从眼中滑下,流过那些恶心的痕迹,企图洗涤掉那些屈辱和肮脏。 ????容月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痛心的呜咽着,慢慢的终于忍住不住放声大哭。前半夜她在床上受尽折磨,后半夜她又在那水气迷蒙的池边被无耻地侵犯。如今她的身上似乎还有那个禽兽的味道!她隔着衣裳用力地搓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用力地恨不能褪去这肮脏的一层皮。 ????渔阳最尊贵的郡主被一个满身汗臭丧尸病狂的将军侵犯,一次又一次,直至黎明,无尽的索取无尽的凌虐。她是朵高贵的牡丹却被人踩进了最污秽的泥土里,浑身上下都是最肮脏的痕迹,从此以后都成了烂命一条。 ????“月儿,对不起……对不起……”铁狼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里。 ????难怪今日一早大哥就要他带兵出去巡视,难怪他把自己调离铁兵营,难怪…… ????铁虎,他的大哥,他明明深知铁虎是一头饿虎,早就对钟离两姐妹虎视眈眈,他怎么就这么糊涂,竟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送进了虎口……痛惜、怨恨、愤怒,心疼一一划过他的黑眸,他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千落的眼泪也终于忍耐不住,她捂住自己的嘴,再也无法控制地和绿竹相拥痛哭。有疯狂的杀意在她的眼里奔涌着,像是忠国侯府那晚的大火,将一切都要燃烧殆尽才罢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侮辱之恨 一道闪电在夜里炸开,天地间一片白亮。倾盆大雨浇灌而下,淋着乱坟岗六具被凌辱致死的女尸,有血顺着干涸的小沟流下那片被尸体填满大半的臭湖里,有鱼从湖底慢慢浮上湖面,白色的肚子一翻,也成了这臭湖里的一具浮尸。 ????千落在墙角里坐着,她垂下眼眸,看着地板上的纹路,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夜里又有六个女人被凌虐死了,都是忠国侯府的女眷,都是陪伴她成长了好多岁月的人,却都死在了那一个个凶神恶煞恶心肮脏的人身下。 ????千落紧紧揪紧衣角,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又全部干涸。 ????容月吃了铁狼拿来的安神茶之后终于带着悲痛睡下了,却一直都是噩梦连连。千落不敢睡,生怕只要一眯眼睛,容月就会再次在别人手里被肆意凌虐。 ????又是一道“唧唧”的叫声,千落低头,果然又是那只小老鼠来啃干草堆。 ????在铁兵营这种地方连老鼠都生活惨淡,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啃些稍微能下肚的东西。 ????以前人们都说铁兵营里个个将士都神勇无比,每个人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但凡想参军的人都想进这铁兵营。甚至还有一句荒谬的话来歌颂他们“一入铁兵营,英雄天下行。汗血男儿好本领,保家卫国创太平。” ????世人只知道他们的表面,却不知道他们的肮脏之处。这些人从内到外正慢慢的腐烂着。 ????望着小老鼠,千落心里泛起的失落和难过犹若澎湃的大海,波涛汹涌,久经不息。 ????“看到你,我就想起雪儿,它比你大,是个白色的老虎,很调皮特别爱吃。出事前一天它被师傅带去了桃源,若是那晚它在,肯定会被杀死……”说到死字,千落忽然变得小声起来,看着远处睡成一团的绿竹和容月,惨白的小脸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经历过生死离别,她对死亡这个字眼愈发敏感,有时候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都觉得心有余悸。 ????千落抬起头,隔着纸纱窗遥遥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不知道这一场雨能不能洗刷尽忠国侯府的血腥? ????“我二哥最疼我了,我幼时就常跟着他出去鬼混,我每次都会闯祸,可每次背黑锅的都是他。大姐喜欢听戏也爱唱戏,阿爹就给她建了个戏台。大姐唱戏的时候,二哥就耍剑,我弹琴,每次都扰得府里的下人们没法干活。”千落隔着纸纱望着外面朦朦胧胧的雨,风似乎带来了往昔的记忆,在雨里迷迷蒙蒙的闪烁着。 ????“有一次二哥不小心把大姐最喜欢的戏服弄破了,还染了墨汁在上面,大姐追着他跑了三圈,一个月没理过他。其实我知道,大姐偷偷把那件戏服当宝贝收藏起来了。大姐虽然有时会很凶可是最疼我们了。二哥总是吊儿郎当没点正经儿,可他心思最细腻。”说到此处,千落都禁不住低低的发笑。 ????“阿爹最重色,每次凯旋归来都要我们和姨娘过招,赢了才能见他。每次我们打得要死要活,他却和阿娘在房里你依我浓。” ????千落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像是在用钥匙开着一把封尘了许久还生了锈的锁。 ????一直默不作声的容月抿起嘴角,在草堆上无声的抽泣着。她竭力压制住情绪,背对着千落小心翼翼的擦眼泪。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痛苦,这种痛无以言表,不说出怕痛了自己,说出也怕脏了他人。多说一个字是祸,少说一个字是罪。她只能把它们掩埋在心底,永远不让它有见光的一日。 ????千落在她身旁坐下,甩下凌乱的头发遮住发红的眼眶,嘴唇发抖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死地握住了容月的手。 ????容月猛的把她抱住,再一次放声大哭,和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悲愤的控诉着这世道的不公。她们紧紧相拥,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屈辱都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得到了宣泄。 ????两个本是公主之命的人儿,奈何命途挫折,沦为最卑贱的军妓,只能忍气吞声在绝境里寻求出路,努力的活下去,哪怕是烂命一条。 ????护国寺内,突然一阵大风卷起禅房的窗帘,窗外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一道电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天际响起,倾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风夹着雨水斜飘进窗内,侍卫赶紧关上窗户。 ????“正如殿下所想,渔阳传来消息,忠国侯府一夜间被血洗,渡生楼出现了内鬼已经瘫痪。” ????站在窗边的男子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只缀着一枚白玉佩。他一双薄唇轻抿,脸上却是一片清冷,似这阴寒的雨,清冽幽然,“把消息放出去,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 ????“殿下不打算施以援手吗?毕竟长乐郡主……” ????男子凤眼微眯,脸上带着愠怒,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有的是人要为她出头,我们……不急。” ????直至东方既白,下了一夜的雨才渐渐停歇。 忠国侯府那场大雪留下了依旧寒冷的气流,若是往年过了上巳节天气都已经变得暖和了,今年却反常得很是怪异。 ????容月冷得全身发抖,单薄的衣裳全都被冷汗浸透,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颤抖,一直都是昏睡的状态,还神志不清的喊着些听不清的话。 ????千落急得手忙脚乱无计可施,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认命的朝大院跑去。 ????“请将军大发慈悲,救救我姐姐。”千落咬牙切齿的说道,生平第一次对人下跪。 ????当初千落被绑来这里的时候没有下跪,被抽了二十鞭。铁狼埋葬了她的母亲和弟弟,铁虎怪罪他,千落为给他解围因不下跪又被鞭打了四十。在铁虎的羞辱面前她每次都倔得像顽石,这一次她却放下了自尊,放下了身段,放下了一切不能放下的东西,给铁虎下跪了。 ????彼时的铁虎正展示着从朔漠买回来的半人高而凶残的鬼獒犬,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得意洋洋地笑着,出口戏谑道:“奴婢生了病是不允许看大夫的,更何况你们是更下贱的军妓。” ????千落握紧的手在无数次挣扎后又松开,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她再次重复着:“请将军大发慈悲救救我姐姐。” ????铁虎想起了昨日她憎恨的眼神和犀利的语言,顿时玩心大起,“你昨天不是还扬言要杀了我吗?怎么今天就改变主意了,居然还给我下跪了。堂堂长乐郡主居然给本将军下跪,真是天下奇闻啊。哈哈哈哈……” ????屋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有那么几个奴婢还跟着用戏谑的目光嘲讽着千落。 ????千落仅剩不多的自尊被毫不留情的践踏着,她咬紧的牙根出了血,满腔的血腥味让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铁狼又被调出了军中,他的亲信也不在,容月发高烧不能拖太久,她只能试着去哀求眼前这个变态。 ????“千落年幼无知,出言不逊顶撞了将军,千落愿意为惹怒将军的罪行接受任何惩罚,还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救救我姐姐。” ????“任何惩罚是吗?” ????铁虎将手中的生鸡肉,丢向千落的方向,喊了声:“宝贝,去吃。” ????鬼獒犬猛地飞扑过去,犹如一只猛虎饿狼扑向它的猎物。 ????千落一惊,连连退后数步,脸色更加煞白,可獒犬速度太快,严重的疲惫和疼痛让她没有力气再继续躲避。它重重压在千落身上,张牙舞爪,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凶恶地瞪着她。 ????鬼獒犬黏糊糊的口水滴在千落的脸上,混合生鸡肉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胃里一阵翻腾。 ????“只要你能从鬼獒口里吃上一口鸡肉我就答应救你姐姐。” ????千落浑身一僵,呼吸颤抖而急促,本就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大厅内有人低声细语,也有人在嗤笑着。 ????千落怨恨地望着铁虎,握紧的手青筋清晰可见,指甲已深深陷入肉里,察觉不到疼痛有的只是被羞辱的痛苦。 ????千落闭上眼睛,听着鬼獒犬吃得差不多的声音,她颤抖着拔下头上的粗俗步摇,深吸一口臭气,睁眼瞬间用尽全力往鬼獒犬头上狠狠扎下去,顿时鲜血直流。 ????鬼獒犬“嗷嗷嗷”直叫,步摇正中它的眼珠子,破裂之后就是大量大量的鲜血,顺着它的皮毛流下,滴在千落的脸上,黏糊糊的,暖暖的,却灼痛了千落的皮肤。 ????鬼獒犬吃痛的用爪子在千落身上乱抓,张着口水直流的嘴,不停地朝千落咬去。 ????“这可是从朔漠买回来的鬼獒犬,它们长期生存在荒漠里,极其好斗,对侵犯它们的猎物会狠狠的撕咬致死,连同类都不会放过。” ????千落本就因长期的饥饿而疲惫不堪,右手和身体上的伤更是影响了她的身手。她却硬生生挺过来,握紧紧步摇对准鬼獒犬就是一通乱扎。 ????大厅不大,却容纳了不少人,连其他奴婢都纷纷跑来。郡主大战鬼獒犬,怎么说都是新奇的一件事,连看门的卫兵都闻讯而来观战。 ????众人所见,皆是鬼獒犬身上像蜂窝的伤口不断的向四周喷血,小小的血柱似银针般大小,这个喷完便又轮到下一个。众人皆惊,不曾想血也能喷得如此有节奏。 ????久而久之,有经验的人也看出来了,千落看似在乱扎一通,实则都是找准了穴位,而都是靠近大动脉的地方,只需一针就能有此效果,更何况千落是反复扎这些地方。就算她力不如鬼獒犬,持久战下去,鬼獒犬也会血尽而亡。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鬼獒犬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千落终于寻着机会把它抛开。 ????千落长吁一口气,瘫在地上,双眼无力地半睁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她嘴里还咬着一撮犬毛,被创伤的右眼眼角血肉模糊,那血不只是她的还有獒犬的。 ????所有人都被这惨淡的情景震住了,惊得只能听到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千落微微睁眼,遥遥望向被甩向远处的鸡肉碎渣子,发麻酸痛的手无力得撑起来,想起铁虎那句话,千落又是浑身猛然一僵,她的手紧紧握拳,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沾满血迹的脸,没人看清她眼底能毁灭一切的痛恨。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爬向碎渣子,像是经过剧烈挣扎,终是认命的抓起鸡骨,可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好几次鸡腿都掉了地。 ????终于她拿稳了,狼吞虎咽地啃噬起来,眼角的泪水混合着血落在地上,晕开一朵好看的花,刺眼而夺目。 ????铁虎心情大快,笑声响彻大厅,竟还挖苦道:“鬼獒犬的口水好吃吗?” ????千落像是吃进了无数锐刺,将她的嘴巴戳得千疮百孔。从吃进嘴里那一刻起,她仿佛就没了知觉,嘴里就像在嚼蜡,可那刺鼻的生肉味又在残忍地提醒着她,她吃着的,咽下的,在肚子里的,是羞辱,是仇恨。 ????铁虎羞辱的不仅仅是整个忠国侯府,更是践踏了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自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出逃之计 服过药的容月总算退了烧,却依旧昏迷不醒。 ????铁狼来的时候给千落带了最好的创伤药,又是一脸愧疚的出现在柴房里。 ????“对不起,今日皇上要回城,我一早就带人去城外布置,回来晚了……”望着千落血肉外翻的眼角,他为自己的无能狠狠咒骂了一把。 ????“这不怪你,在这种地方,更多时候只能靠自己。”千落疲惫的靠在柴边,浑身上下的酸痛让她难以入睡,只好半睁着眼睛盯着铁狼。 ????他望姐姐的眼神,就像阿爹望着阿娘时一样。这就是爱吗?能让人不惜一切的爱情…… ????铁狼曾跟随阿爹南征北战过多次,南蛮一战中他为救阿爹受伤,为此曾在忠国侯府养过一段日子的伤。好像从那时起,他和姐姐的关系就变得有些超常了。 ????“皇上祭祖回来了?”千落偏过头,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有意无意的问道。不过十来天她就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 ????铁狼点了点头,望着胖若两人的千落,虚掩在盔甲下的拳头重重得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相比于他们二人,绿竹更显得兴奋,?“只要皇上一回来忠国侯府就能洗脱冤屈了,小姐你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千落却不这么想,“纵然幕后主谋能一手遮天,忠国侯府的事也有十来天了,宣城和渔阳不过一河之隔,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况且皇上虽然离开了,可‘战狼’还在。” ????绿竹一惊,整个人面如死灰,“那皇上对忠国侯府灭门一事是……是默许了吗……” ????千落望着余晖渐渐消散,心底早已是一片沉寂。 ????容月的睫毛颤了颤,整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铁狼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究放弃了打算说出来的话。他脱下身上的外袍小心翼翼的盖在容月身上,然后说道:“若猜测没错,皇上一旦回来就会找合适的理由给你们安上罪名,或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若是皇上根本不知情,那么在皇上回来之前,图谋不轨的幕后主谋就会先把你们不留痕迹的干掉。” ????“爹爹一生战功卓著,是后凉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可以对不起家,可绝不会对不起国。爹爹安分守己那么多年,如履薄冰,为人处事谨慎小心,却还是让人钻了空子。不管此事皇上知不知情,我们都不能依附他,帝王家的人都深藏不漏,唯恐日后不会被悄悄的捅一刀,就像爹爹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忠国侯府也落得个惨烈的下场。” ????千落眼中的光亮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死寂和空洞。目睹太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都已痛得麻木。养尊处优那么多年,从天堂跌下地狱原来只是一步之遥。 ????铁狼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千落,“这是你师父让我给你带的信。” ????千落半信半疑,犹豫了许久才敢接过。她怔怔端详着信封上“小五亲启”的四个字,苍劲有力,落笔生辉。 ????“小姐,诸葛先生说了什么?” ????千落点燃一旁的烛台,待信燃烧殆尽才缓缓答道:“师傅和铁狼将军的想法一致,我们如今身陷险境,今夜子时皇上就会回到渔阳,届时铁兵营大半部分的将士都会出城迎接,一路护送皇上回宫。这时铁兵营的防护必定减半,师傅和姨娘会趁这个时候救我们出去,我们只需里应外合就好。” ????铁狼不舍的拨正了容月散乱在耳边的发丝,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他说道:?“回宫路途短,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千落从地上拿来一块木炭,在地上圈圈点点画着,“我曾跟阿爹来过几次铁兵营,地形也蛮熟悉。若是没记错,铁兵营背靠大山,里面全是陷阱要从那里逃出去甩掉追兵最容易却不是个明智之举。而粮库附近的流沙岭能直达铁兵营外的竹林,虽然有流沙却不成威胁,只要到达竹林就能有隐身之处,甩掉追兵也不是难事。” ????铁狼仔细端详着千落画的路线,眉头轻皱,他指了指标着粮库的圆圈,说道:“粮库四周重兵把守,要从那里逃出去并与你师傅汇合难度很大。你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人去引燃铁粮库,制造混乱营造机会。不过,就算侥幸溜进去放火成功,可逃出来的机会,渺茫。” ????千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发愣。她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凉风吹来,病弱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空气间似乎有血腥的咸味。 ????“小姐?” ????“我没事。”千落摆了摆手,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却依旧能看到那红得骇人的血色。 ????柴房一度沉静之后,是绿竹自告奋勇的决心。 ????“小姐,由我去引燃粮库吧,我身材比较娇小很容易钻进去的。” ????“不行!” ????“小姐,这是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我觉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用生命为我做赌注!” ????“小姐,是你让绿竹有家有亲人,从我进侯府的那天起就待我如至亲。绿竹虽是你的侍女却总被你保护着。这一次可不可以让绿竹来保护小姐一次?绿竹不过是贱命一条能为小姐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千落睁开了眼睛,望着绿竹视死如归的坚定,千落的眸光暗了又暗。绿竹从小和她一块长大,绿竹就是她的亲人,她不可以再让任何一个亲人离她而去,绝不允许。 ????“绿竹,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们要一起回家!” ????绿竹热泪盈眶,笑得嘴边泛起两抹淡淡的梨涡,她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般,“嗯,绿竹相信小姐。绿竹要和小姐一起回家!” ????千落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你只需去通知奶娘趁乱离开,忠国侯府所有女眷过了今晚都将不复存在。子时你带着姐姐去铁兵营后山的流沙岭与师傅汇合。” ????“你要去哪里?” ????千落垂下眼眸,抬头时对上了铁狼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过,我要杀了铁虎的。” ????铁狼明显愣住,有些僵硬的拧过头望向别处,“你相信我吗?” ????“你去顶替铁虎把兵带出去吧。” 千落看向容月,沉闷了许久才回答道,“我相信我姐姐,她不会看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丧亲之痛 铁虎要出城迎接圣驾,在出发前要沐浴更衣,竟亲自点名让千落来侍奉,这正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水气迷蒙的池边,有血在流淌,一滴一滴落进池子里,“嘀嗒,嘀嗒”的声音像是某种鼓励,在催促着千落赶紧手刃掉眼前正趴在池边痛得左右翻滚的男人。 ????铁虎惊恐的看着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女孩,一点一点地往后退,断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不停的哆嗦着。 ????“你也会害怕吗?” ????千落一步一步走近他,声音像是地狱修罗,忽然千落手中的长剑一挥,铁虎的右臂连同袖子在内,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番,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里面的白色衬衫,他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千落却听得津津有味。 ????“痛吗?” ????千落再次想起几天前,就在这个房间就在那张床上,他肆意蛮横夺取了姐姐最宝贵的的第一次,而后又在这水气迷蒙的池边与自己的贴身侍卫对姐姐再次进行无耻的侵犯。 ????铁虎退无可退,身后是冰冷的一堵墙,身前却是如同魔鬼的女孩,他害怕极了,浑身哆嗦,屁滚尿流,连痛都不敢喊出声。 ????“扑通——”铁虎脚软地跪了下来,巨痛和恐惧让他的脸严重扭曲,连求饶的话都生生卡在喉咙里。 ????“你在求我放了你吗?”千落冷笑,举起手中的剑却迟迟不落下,“当初我姐姐求你放过她的时候你答应了吗?我求你救我姐姐的时候你是怎样不放过我的?这些你都忘了?” ????铁虎连忙摇头,恐惧让他惊慌落泪,划过油光的皮肤,滴落在他的血液里。千落强忍着恶心,维持着举剑的姿势朝他走近了一步。 ????“你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千落冷哼一声,手中的剑重重的落下,“那你就去死吧!我说过会杀了你的!” ????瞬时,铁虎只觉得裤裆一热,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剑锋落在自己的裤裆前,而那里已被吓得失禁,满地的尿比血还多。 ????千落厌恶的把剑拿开,冷冷的说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我数三声,你能从这里逃出去,我就不杀你。” ????铁虎一听,顾不及疼痛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千落悠悠转身,掂了掂手中的剑,做瞄准状,“三。” ????剑瞬间离手,直刺铁虎的后脑,脑浆迸裂,他刚欲开门的手无力垂下,有大量的血从嘴里喷出,死不瞑目的往后倒下。 ????“你在这里凌辱了我姐姐,那我就要你在这里永远的死去。”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天空也突然响起一个闷雷,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星火燎原,粮库的火势蔓延迅速,四周能烧的东西都着了火,整个铁兵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壮观得就如同那一夜忠国侯府的那场大火。 ????火光映红了千落的脸,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如洛神降临般,仿佛轻云之蔽月不染尘埃,远远观之又若白蝶动翅白璧无瑕,与四周奔走救火尖叫乱窜的人格格不入。 ????天边,层云堆积,只有一轮冷月,幽幽地散着昏暗的光。 ????她环顾四周的火光,眉头紧蹙,不安涌上心头。她还在这里,这火是谁放的? ????她迅猛向粮库跑去,却在半路遇上了铁虎的贴身侍卫。 ????“你不是在房间里伺候将军的吗?怎么来了这里?”他围着千落转了一圈,眼睛狐疑的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千落镇定自若,衣袖掩盖住的手正握住那日刺死獒犬的步摇,她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被火光照射的脸宛如修罗般恐怖。 ????“将军让我来请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千落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娇瘦的身子迅速移动到他身前,左手一挥,步摇准确无误的插向他的下颚,立刻有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千落再用力往下一划,顿时划破了他的喉咙,有温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带着肮脏的血腥味和汗臭让她厌恶地向他狠狠踹了一脚,瞬时断气,连挣扎都来不及。 ????“去地狱赎罪。” ????千落记得,那天铁虎还把姐姐赏给了他。纵然被带到院子里抽鞭子,他那些污秽的言语千落都听得一听二楚。 ????千落赶到粮库的时候,绿竹正和救火的官兵扭打在一起。 ????千落愣住了,却又立马捡起地上的火棍跑过来,对围住绿竹的人一棒一个下去,火棍上的火苗立马窜到了他们的衣裳上,只听惨叫,浑身上下便燃烧了起来。他们立马丢刀弃剑跳到一边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种,像热锅上的蚂蚁,也像着了魔乱跳乱蹦的兔子。 ????“绿竹,我们走。”千落上前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要走,却察觉到她手里的湿润和粘稠,整个人都僵硬住,甚至是不敢马上回头看清楚。 ????“小……小姐,你还是来晚了……”绿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就在千落赶来的前一刻她就已经挨了一刀,是她拼命撑下来,为了千落能带她回家,为了替千落守住承诺。 ????“笨蛋!谁让你跑来的!” ????千落转身抱住她不管不顾右手上的伤就把她往自己背上放,眼泪澎湃汹涌着,落在绿竹的手背上,让她本来发冷的身体顿时温暖了起来。 ????有什么从她眼睛里流下,温温的,带着咸味,“小姐,对不起,绿竹忤逆了你……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活着。这是侯爷和夫人的希望,也是绿竹的希望。” ????千落始终没有勇气回头看看绿竹,她紧紧的驮着绿竹,生怕绿竹会如流沙般在她背上慢慢消失掉。 ????“绿竹,你不会有事的,我,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我们要回家的。” ????千落发了疯般的背着绿竹跑了起来,好几次都险些要跌倒,可每次她都努力稳住如坠着千斤重的脚步。 ????绿竹知足的趴在千落的背上,感受到千落发烫的温度,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一滴一滴的滴在千落的背上,仿佛要水滴石穿。 ????“小姐,绿竹好累好累,就先睡会了。” ????千落哭着摇头,声泪俱下,“不能睡,绿竹,不能睡,再坚持一会,只要找到了师傅,他就一定能治好你的,别怕。” ????“小姐,你的恩情,绿竹说过要用一生来回报的。可惜,绿竹只能陪你到这了……如果,如果以后小姐有了新的侍女,可不可以不要比绿竹好,绿竹怕小姐会……会忘了绿竹……” ????那沾满了血的手无力的垂在千落胸前,千落痛苦的闭上眼睛,疯狂的跑着,一路跌倒了又爬起来,跌倒了又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她已经肝胆欲裂。再一次,再一次有人死在了她面前,而这个人是她形同妹妹的绿竹。 ????“绿竹——” ????千落的声音凄厉,背上的绿竹鲜血淋漓浸透了她的衣裳却仍不自知,她嘶声厉吼,这漫天的大火似乎更猛烈了,也渐渐起了凉风。 ????到流沙岭的时候,那里已经血战成一片,重重官兵里头,有一抹白色的身影,眼神如墨,衣抉翩翩,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般,昏暗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也丝毫遮掩不住他的温润。 ????白衣男子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里浴血奋战着,他的身旁还有一位紫衣女子,她利索的动作,敏捷的身手,就连不断围攻的官兵都难以匹敌。然而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明显已经厮杀很久了。而在他们身后是被护着的容月。 ????千落大惊,难道是铁狼背信弃义了? ????她背着绿竹加入了厮杀中,百忙中大声朝上面喊道:“师傅,姨娘。” ????白衣男子望着衣衫尽破狼狈不堪的千落有些激动,心急得想要到她身边去,他厮杀得更快速更疯狂。 ????又有大批的人马涌了进来,把他们都冲散了。 ????千落有些力不从心,护着绿竹的手被砍了几刀,划下不浅的口子。她一吃痛手一抖,背上的绿竹就滚了下来。千落来不及拉着她,就这么滚进了一旁的流沙道里,顺着滑了下去。正下方是一个大大的流沙坑。 ????千落往前一跃,整个人都跟着滑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拉住了绿竹的脚,右手插进沙缝里紧紧拽住深处厚实的沙子,可刚抓稳的右手却狠狠地抽搐起来,有血从金针入口的细密处流出来。千落立马用双脚紧紧勾住沙道沿,这才勉强支撑住不再下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放箭!” ????顿时就有无数只箭对准了这里,拉紧的弦瞬间脱离了手,数不清的箭朝流沙岭上飞了上来。箭雨来势汹汹,千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支支箭朝这边飞来。 ????忽然眼前一暗,一抹白影扑了过来。 ????有什么刺进肉里的声音,千落怔怔的看着眼前朝自己凄惨一笑的容月,整个人陷进了无止尽的黑暗里。 ????二哥挡在她身前中剑而死的身影,和大姐挡在她身前中箭而死的身影,两者模模糊糊的重叠在一起,然后如镜子般破碎,整个画面瞬间变得清晰,深深刺痛了千落的眼睛。 ????“姐姐!”千落立马松手抱住了倒下来的容月,失去拉力的绿竹准确的落进了流沙坑里,流沙迅速将她掩埋,只留下一块绿色的衣角。 ????“姐姐,你忍住,我带你去找师傅。” ????巨大的恐惧牢牢笼罩住她,像是吃人的野兽,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每一处的血肉。 ????“落儿,好好……活下去……” ????“不,阿爹阿娘已经死了,二哥和绿竹也不在了,落儿不能再失去你了……” ????千落立马把她抱起来,就要往白衣男子那跑,可早已没了力气的她禁不住一个踉跄,两个人在沙地上滚了几圈。 ????容月身上中了五支箭矢,鲜血淋漓,这一滚箭矢都往血肉深处插入,每一处经脉都在火辣辣的痛着,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血在逆流着。 ????千落赶紧爬起来,紧紧抱住容月,看着她缓缓闭上的眼睛,整个人如被五雷轰顶,五识俱丧,宛如失了魂魄的空壳。 ????“姐姐?”千落悲痛欲绝地摇着怀里的人,四周的烧杀声都通通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有一双长满了荆棘的手将她抓住,狠狠地揉捏着。皮肤被划破,血肉被削落,骨头被粉碎。心一点点的痛起来,那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疼痛,痛得她无法呼吸,看不见光亮,只能在黑暗中一步步踏空,一次次跌入万丈深渊。 ????“姐姐——” ????千落仰天长啸,声音空谷哀绝,是泣声,亦如风声,山崩声,地裂声…… ????无尽的黑暗中,有沙尘被狂风掀起,迷乱了打斗人的眼睛,那风沙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悲痛而来,仿佛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掩埋。 ????远处携兵而来救人的铁狼听见这惨烈的一声,整个人像被砍了无数刀,愣愣的站在原地,脚下像粘了牛皮膏药再也走不动,只能轰然跪下。 ????这一刻,所有的将士都看见了,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运筹谋略风一样的男子,有闪烁的晶莹从他干涸的眼角流下,一颗两颗三颗,直至泪流满面。 ????犹记得那日在忠国侯府后院的梨花树下,容月素白戏服婉转吟唱——“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 ????她身份高贵是为郡主却爱唱戏,他驰聘沙场是为将军却爱听戏。那一曲梨花颂是他们一眼万年的深情…… ????铁狼仰天悲痛而哭,浑身颤抖哆嗦,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一切都将完美落幕,却还是算漏了一步。 ????“给我杀!一个不留,全部抽筋扒皮剁碎了喂狼!” ????“姐姐,你醒醒啊,别睡了,落儿怕黑,你说过要陪着落儿的。” ????千落早已泪干肠断,仅存的意识让她一直抱着容月的尸体自言自语,涣散的眼睛里是比风沙还要浑浊的雾霭。 ????“姐姐,你说谎,你说过要陪落儿去春城看花灯的,你说过要带落儿去芜湖划船赏月的,你说过要教落儿唱戏的,你说过的……怎么可以不做数,你骗落儿,落儿罚你快点醒过来……” ????千落的眼泪在风沙里飞旋,在灰白的夜里闪着耀眼的光,那是希望破灭的璀璨。 ????千落喃喃细语,顿时又失声痛哭,“姐姐不要离开落儿,落儿保证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一定好好听夫子授课,一定好好跟你学琴,一定好好的做个郡主……” ????就在此时,流沙岭四周顿时涌进来了大批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动作迅速,他们没有与官兵纠缠厮杀反倒是直奔千落而来。 ????白衣男子满身是伤,见着这副情景,也顾不得心疼千落,立马杀出重围就提剑跑过去,一剑落下就劈倒了一个黑衣人。 ????霎时,有黑衣人围了过来,只见黑白相交的人影在沙石中腾跳闪跃,拳来脚往,生死相搏起来。 ????“子归!”紫衣女子百忙中抽空喊了一声,却因分神被伺机划破的手臂,紫色的衣裳染成紫黑色。她强撑着疼痛一路斩杀到千落身边,忙喊着:“落儿,快跟姨娘逃出去!” ????千落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自顾自的说话,那空洞的眼睛像是白纸上的窟窿,像极了这阴沉的夜。 ????“落儿,乖……” ????“不要碰我!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姐姐,她最怕一个人了,有我陪着她,她一个人才不会太寂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笼中女奴 昏迷中的女孩,因着身体上的痛楚,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那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她双眉紧皱,一张小脸惨白,忽然猛的睁开眼,张着嘴巴粗重地喘息着。 ????铁笼差不多六尺高,二尺宽,因挂着黑布的缘故,一丁点的光也透不进来。铁笼底部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坐垫,因赶上这怪异的三月,早就被寒气冻得硬邦邦的,还有些湿润,恶臭味便是这样来的。 ????千落环顾四周,铁笼里除了她还有四个人,皆是女孩,可却见不得一丝一毫的生气,全都软趴趴的躺在那里,像是被下了药。然而角落里却有个女孩瑟瑟发抖,唇色惨白,瘦弱的身子上满是鞭痕,触目惊心。 ????千落把头偏向一旁,浑浊恶心的空气让她头痛得厉害,有气无力地企图掀起黑布,可浑身软得似水,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记得姐姐为自己挡下了箭雨,又被姨娘和师傅强制带着突围,却在铁兵营外的竹林里遇到大批黑衣人埋伏,厮杀中她似乎滚下了山坡晕了过去。 ????铁笼内死寂般的安静,只听得见“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整个笼子都震了震,有人掀起了黑布往这里边仔细瞧了瞧,才又放下黑布。 ????千落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手里握着那个染血无数的步摇。 ????“别白费力气了,你这样只会死得更快。”角落里的女孩幽幽地开口,声音有些虚弱。 ????千落转头看着她,这个女孩满脸污垢像是刚从泥巴坑里爬出来,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横竖都是死,不做又怎么知道没有一线生机。” ????然慧冷嗤一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把衣袖挽上去,裸露出一条条更大更红的鞭痕,“这每一条鞭痕都代表着我的反抗。死拼,拼不出生机。” ????千落默然,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马车渐渐动了起来,笼内有些摇晃,寒意袭体千落感到了些许不适。 ????“你知道我们要被带到哪里去吗?” ????然慧靠着铁笼边缘,换了个姿势后回答道:“听说过十里画廊吗?” ????千落一怔,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然慧接着说:“我们会被买到十里画廊的虚空坊里,做男人身下承欢的工具。” ????千落揪紧了衣裳,听着女孩说得云淡风轻她有些吃惊,可惊讶过后又觉得并无稀奇。 ????一个人如果从绝境中逢生过,在死亡中存活过,那还有什么可惧怕,哪怕是沦为下贱的妓。 ????千落忽然不说话了,闭着眼睛思索着该如何逃脱这样的命运。 ????她身上全被扫荡一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阿娘留给她的血玉也不见了,许是让这些人贩子搜刮去了,浑身上下她只剩下一个步摇。要用什么逃出去亦或是怎样才能让师傅找到自己? ????然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冷言嘲讽道:?“别挖空心思了,进了虚空坊就没人能救你出来。” ????千落却不以为然,“你试过?” ????然慧撇过头,睁开眼睛盯着某处发愣,良久才说道:“认清时世吧,当下能自己活命就够了,哪管别人的死活。这笼子里的人每个都是被至亲亲手卖给人贩子的。乱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就连生你育你的至亲到头来还不是将你卖了换钱求存。我们甚至怪不得人贩子,若非至亲为了自保,又怎么会让他们多了条谋财之路。” ????千落听得揪心,至亲这个字眼让她想起了姐姐和绿竹的死,整个人又陷入了绝望中。 ????阿爹二哥被一剑穿心,阿娘被硬生生掏出胎儿活活痛死,如今她仅剩的两个亲人也都为她而死。她爱的想保护的,同样爱她的想保护她的,都死绝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苟延残喘,孤苦伶仃。她的整个世界都已崩塌,一片废墟中有无尽的血液在流淌,有无数双血迹斑斑的手朝她伸过来,黑暗中有人凄厉地向她喊着,“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千落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和精神上的疼痛如巨石压顶,早已折磨得她千疮百孔。若非她竭力强撑怕是早就死在了那个山坡下。 ????千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右手里的金针因还未取出早已入骨髓,怕是终成废臂,身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痕无数,怕是熬不过几天了。更何况她听说被买进虚空坊里的女孩没几个能活下来。她早已油尽灯枯,只剩下几口气和活着的信念吊着一条命。这样的她该怎么样逃脱被宰割的命运。 ????然慧察觉到千落的不对劲,慢慢沿着铁笼边缘爬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千落低下头,凌乱的头发垂落,枯黄而干燥还夹着泥巴和枯草,脸上还有未清洗干净的泥巴和血迹,然慧不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风从黑布底子下钻进来,包括千落在内的每个女孩都抖了抖,无穷尽的冷意在肆意侵袭着她们小小的身子。 ????千落冷得厉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肌肉紧绷,青筋暴出,每一处肌肤似乎都泛着一层紫黑色的暗纹。 ????然慧震惊得看着千落,有些不知所措,哆嗦着问:“喂,你怎么样了?可不能死了啊。” ????千落痛苦的闭着眼睛,满是泥巴的眉间皱得很紧,涣散的意识中她只知道冷。 ????“冷……我好冷……” ????然慧把耳朵贴近听了许多遍才听清楚,她忙扶着铁笼边缘在千落身旁坐下,小小的身体抱住了千落,为了避免两个人都冻僵,她又不停的搓着手臂和脚。 ????感觉到有丝丝暖意在身体四周传来,千落贪心地往然慧身上靠过去,不停地索取她仅存的一点温暖。许是温暖让她感到了疲劳,睡梦中还在呓语着:“姐姐,不要……别怕,我在这呢……绿竹快过来那边危险……你们不要死……” ????然慧静静地听着,更用力地抱紧千落,温热的眼泪滴在千落的额头上,像是母亲温暖的手在温柔抚摸着,可千落还是睡得不安稳,一直在喊着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她隐忍了十多天的所有脆弱和恐惧都在睡梦中得到了宣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在横割着血肉。然慧想她一定是刚死里逃生,那种绝望和恐惧就连抱着她的自己都感同身受。 ????然慧把下巴抵在千落的头上,说得无比清晰:“别惧怕死亡,有时候死更能让人成长,你可以愤愤不平,你也可以诅咒命运,但是等到最后一刻,你还得平静的放手而去,所以别惧怕成长,你必须在成长中强大。” ????千落紧皱的眉头忽的绷直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些许淡淡的光,那些光在跳动着,慢慢变成了一颗颗小火星,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撮火苗,渐渐的燃烧起来,将黑暗都湮没在火光中,仿佛要浴火重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池中求生 桃源里只有一个简朴的木屋,虽然简单,但被打理的十分干净,院子里都种满了品种不一的桃花。正对门口一棵年岁已老的参天腊梅格外显眼,枝头上只剩下残花枯叶,有误了时宜的几朵小花开在其中,却也只是多此一举的点缀。风过处,尽是禁受不住的残花枯叶落了一地。 已经连续下了三日的大雨,天空积聚了许多乌云,黑压压一片,沉重得随时都能大雨倾盆一场。 ?腊梅树下有一个刚建的墓穴,坟头落满了花瓣。诸葛候静静地现在坟前,任由残败的腊梅携着残香落满一身。 他记得,后凉平章三十六年,彼时正值人间六月,满湖莲花一片茂盛,鱼儿在莲叶底下嬉戏着,小小的蜻蜓打着转儿落在他肩头,迷了无数人的眼。他在芜湖河畔邂逅了这个不染纤尘的女子——端木瑶。 他喜爱莲花的美丽要摘,她却怜惜莲花而与他大打出手,打赢之际威风凛凛还带笑挑衅地说着:“你这个人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真禁打,我叫端木瑶,你叫什么?” 对他来说夏日的闷热与周遭的蝉鸣蛙声都敌不过她微微一笑时的倾城。可他还未来得及言明心意,就已心意成空。 她是嗜血的主宰者,被迫背负孽债,冷酷的心连他都无法融化,却独为那个男人留下一抹温柔。 这个女子无论何时眉眼之间总是喜色,可见她在那个男人身边过得确实很好。 诸葛候轻轻抚摸着无名墓碑,颤抖着的指尖掠过上面的每一处都觉得生痛。 “阿瑶,我以为我们就这样一直不咸不淡的处着,能会是一辈子……” 又忆起那年初见,她眉眼清亮,宛如天上璀璨的星星,那带着自信而狂妄的话语在耳边经久不绝。他的眼泪滴在墓碑上晕开一朵惨白的花,深深刻进墓碑里。 岁月不曾吝啬,人间也从不少死别。他与她识于弱冠之年,别于白头之前。从此,将思念深埋,藏进血肉,绞进骨髓,愿能以此压抑住浓烈的情感,安然度过行尸走肉的余生。 天空又飘起了缠绵的雨丝,一条条像极了诸葛候此时此刻的思念和牵挂。 “子归,进屋吧,你还有伤在身,切莫不能再染了风寒。”他身后的端木婉终于不忍,撑着伞过来,望着墓碑的眼睛里是数不尽的悲伤。 诸葛候忙擦了擦眼泪,沙哑着嗓音问道:“有落儿的消息了吗?” 端木婉遗憾地叹气摇头,“我的人手有限,暂时还找不到。如今姐姐惨死,只盼落儿她能化险为夷。” “不能出动渡生楼的人吗?” 端木婉面露难色,“渡生楼里每一位杀手都是直接听令楼主和元老,而我只是护法,并没有这个能力。” 诸葛候落寞垂下手,望着昏沉的天空,苍白的脸色都能倒映出天空的颜色,他说道:“啊瑶是为楼主如今遇难而死,元老竟也还不现身,难不成渡生楼真的出现了内鬼?” 端木婉摇头,眼里却快速闪过一丝异样,她安慰道:“莫要担心,再等些时日吧,落儿她不会有事的。” 诸葛候没有说话,望着天边落下的雨丝,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煞白的唇色染上了一丝血迹,他转身入屋,留下满地的悲凉。 漆黑幽暗的牢房里,空气满是恶臭味,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闪烁着昏黄的光。 有二十来个女孩被关在这里,她们都躺在烂草堆里,角落里头都是些残肢断臂和骷髅,恶臭味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鼠啃噬肢体的声音。 过了很久,牢房的走道上传来脚步声,一身粉色华服的女子出现在这满是腐臭气息的黑牢里,昏黄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映射着在墙上拉得长长的,看着有些诡异。 “媚娘,到了!”在前面带路的男人谄媚地对这妖艳的女子点头哈腰道。 媚娘微微蹙眉,停在了男人指引的牢房前,眼睛轻轻瞥了一眼里面的人,男人立马会意领着几个人一并走进走道尽头的水牢里,用生了锈的铁桶盛满发黑发臭的牢水。 一阵哗啦的水声后,是少女们惊吓的尖叫声,震耳欲聋又带着惧怕和排斥。甚至有几个一醒来就趴在地上也顾不得腥臭味,低着头狼吞虎咽地舔舐着烂草堆上残剩的水珠子。 又是痛心入骨的疼痛,千落身上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已经发炎了,一桶水泼下去全身每一处都宛如泡在盐水里般,伤口再一次痛得裂开,有细密的血丝渗透在衣裳上。她微微睁开眼睛,连续两天的饥渴让她浑身无力,就连呼吸都在抽走剩余不多的力气。 然慧就趴在她的身侧,虚弱地睁着眼睛看她,整个人像搁浅的鱼,眼里都没了焦距。 媚娘微微低头走进了牢房里,嫌弃地用帕子捂住了秀鼻,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些就是刚送来的货吗?水准怎么一次比一次差,瞧这些小胳膊小短腿的能做些什么,都糟蹋成这样了得花多少银子养起来啊!” 男子赶忙陪笑道:“媚娘,这都是千挑万选给您留的。我原先就怕着她们有力气逃跑就给饿了几天,吃饱喝足后保准每个都活蹦乱跳的。您可别看她们脏兮兮浑身恶臭,洗干净每个都准是小美人。” 媚娘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不耐烦道:“行了,好处定少不了你。” 说罢便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他,“这是答应你的酬劳,下回安定着的日子再送十几个来,成色好的酬劳定不会少。” 男子立即眉开眼笑,数着手中的银票,像小孩吃了糖果甜得美滋滋的,“我洪彪做事,您放一百个心,给您的货成色一定要上乘的,绝不会有丝毫瑕疵。” 又客套了几句,媚娘才不耐烦的差遣着人把女孩们都轰出来,有些被饿得发昏无力的女孩都被粗鲁地捞起来往肩上一搭,像扛柴般,也不管不顾她们的死活和疼痛。 千落挣扎着爬了起来,勉强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跟着被驱赶的人群踉踉跄跄地出了大牢。她的脸上脏乱一片,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那一双幽深如黑洞的眼睛,依然闪烁着些许光芒。 然慧跟在千落身后,一路上都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向四周飘去,小心翼翼根本无人发觉,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女孩们都被带到大牢最前的水牢里,这个水牢很大很宽,中央还有一个大池子,里边的水浑浊发臭,却依旧隐约可见水下忽闪而过的黑影。池子的对面是一排拼在一块的长桌,上面摆满了食物和水,有香味从盘子里袅袅升起,直达女孩们的鼻腔。 女孩们都看得两眼发光,口水咽下一口又一口,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终于寻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她们已经饿了三天了,食物对她们来说就是生命的延续,那太重要了,哪怕面前放着的是一大锅稀得没米的粥水亦或是干瘪发黄硬邦邦的馒头也能美味地吃下,更何况如今摆在眼前的是各式的山珍海味,那香味扑鼻,香得就像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媚娘在一旁铺垫着毛绒狐皮的美人榻上靠着,望着女孩们脸上如饥似渴的神色十分满意地开口,“你们也饿了很多天了吧,想吃什么就尽管拿什么。不过,条件是要从池子里游过去,不然谁也别想吃到。” 这话一出女孩们都心急地往池子里跳,她们争先恐后,眼睛里只有食物在晃来晃去。有些女孩为了不让别人抢先竟用力把她们推倒,自个却猛的扑向水里,循着那香味游去,一点也不像饿了几天的样子。 太过于心急的她们并没有意识到正有一群嗜血的影子带着死亡的宣判在向她们慢慢靠近。 千落犹豫再三迟迟不肯下水,她望着媚娘轻轻勾起的唇角,心里忐忑不安。 打从一进来她就感觉到了这池子里的古怪,方才她看见了一抹黑影在池边飘过,又慢慢沉入水底化为乌有。这个女人一定不会那么好心,池子里一定有某些致命的东西。 果不其然未等千落出手阻止,竞相往里跳的女孩,就有人率先痛苦得尖叫起来。几乎是同时,有大量的血在水中蔓延,游得最快的女孩她的手都已碰到了池边就等一跃上去就可以吃饭美味的食物,可就在这时她已经成了水下不速之客的口中食了。 “啊……” 不断有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池子里已经是血色一片,方才还热衷跳往池内的女孩们都纷纷驻足,惊恐得望着水里的黑影,吓得花容失色,也跟着叫起来。 池中的女孩们都拼命想要爬上来,可手还未碰到池边就被狠狠拽下水里,紧接着一阵鲜红便从水底漫上来,融合在水里。有些甚至是连救命都没法喊出就被拖了下去,几个水泡冒上来就是一摊摊血水。 这时,媚娘美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这池子里养着七条吃人的鱼,你们要想吃到食物不付出点代价不拿出点本事,那怎么行呢。” 千落怔在原地,她身旁的然慧也紧皱住眉心,两人几乎是同时没有犹豫就冲到池边,对着池中比较近的女孩们伸出手,嘴里喊着:“快抓住我,我拉你上来!” 池中的女孩都惊慌失措得朝她俩游过来。歆儿离千落最近,可伸出的手还未碰到千落的指尖,她就被身后的女孩沈倩儿拽到一旁,自己急不可耐地朝千落伸出手,嘴里嚷着:“救我,先救我!” 千落眉头一皱,随即缩回了手,用双脚勾住池子边缘,整个身子往池子里探去,一把拉住了歆儿的手。 沈倩儿气愤地扯住歆儿的脚企图再把她拉下来,千落不满地抓起歆儿长长的秀发一把甩到沈倩儿的脸上,她吃痛的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歆儿被救上后,千落才去拉沈倩儿,却不慎被她拽落了水,她却借机爬出了池子。 千落在池中静静地站着,脸上闪过错愕,愠怒和镇定。她从头上拔下那个陪她死里逃生的步摇,脚在池底慢慢移动着,忽而踩中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脚板一痛,有血丝飘上来了水面。 千落吃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脚背,鲜血蔓延。 千落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的理智,她的眼睛快速在水里扫视着,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摇。她的脚一直遭受到攻击,不断有血从池底涌上来。渐渐的,她觉得脚边的水流越来越快,她眼皮跳了几下,掂量着手中的步摇,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四周。忽然正前方浮现了一抹黑影,千落说时迟那时快,看准了就一手扎下去,奈何它的鳞片太滑,失了手,还让它咬了一口。 手腕上有深深的血印,它们牙齿的锋利程度远远超过千落的预想。她慢慢向池子的角落靠近,脚下时常会踩着被拖去池底的尸体,有些是手指头有些是头颅,她不断平复着愤怒和害怕。 池底下的黑影又朝她聚集过来,彼时整个池子中除了飘浮的尸体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不断握紧步摇又松开,强迫清除脑袋了无关紧要的情绪。她必须保持镇定,用理智与水里吃人的鱼做斗争。 可是她手上的武器太弱了,根本无法近身,她唯有想办法避免这一场血肉相搏。 媚娘饶有兴趣地看着千落,美瞳中尽是千落的一举一动,带着惊叹和满意。 千落思索间,然慧也没闲着,她在门口使劲扯下了用来拴住牢门的铁链。小小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拖着比自己重的铁链,她大喊道:“喂,接着!” 话音刚落,千落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便有东西重重跌进水里扬起无数水花,溅湿了她满是污垢的脸。 千落立即俯身拾起这条几乎要耗尽她所有力气的铁链,右手又禁不住抽搐着疼痛着。千落咬牙举起铁链却一个踉跄倒在水里,立马有东西扑过来,朝着她的手臂和脚咬去。她所在的一处水全然是鲜红,池边上看着的女孩们都惊魂地叫起来。 千落奋力拿起铁链在水中横扫一圈,那些吃人的畜生迅速向四周游散,她抓住机会把铁链一甩一抽竟把一团黑影带出了水面。那是一条很大的黑鱼,满嘴锋牙,鳞片黝黑发亮,鱼鳍大而锐利,它张着丑陋的大嘴,缠绕在牙齿缝隙的发丝带着血,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千落也顾不得右手的疼痛,抓起铁链对着它就是用力一抽,瞬间将它甩出池内重重摔在牢门上。 千落如法炮制,水面水花激扬,仿佛一朵朵妖艳而血色的花。铁锈泡水的味道与腥臭味完美混合,牢房里顿时污浊熏臭,不少女孩都趴在地上干呕着。 忽而一条食人大鱼跃出水面直扑千落,嘴中獠牙尖锐似乎要将她撕得粉碎。千落已累得气喘连连,再也挥不动铁链了,只好拼死一搏。在食人大鱼即将扑上来的那一刻,千落几乎以看不见的速度将步摇射进了它张着的大嘴巴里。 大鱼似乎挣扎了一下,有温热的血喷在千落的脸上,大鱼像石头般重重落回水里,激起无数浪花后又飘浮在水面,有血源源不断从尾巴流出,仔细看那里还有多出一截的步摇。 水牢里一片寂静,每个人连呼吸都在放慢,在此之前没人想得到一个还未长成身量的十二岁女孩,竟有这般胆量和力气杀死了七条食人的的恶鱼。 “啪啪啪——” 躺在美人榻上的媚娘鼓着掌,亲自走到池边,带着探索和欣赏居高临下地望着池中狼狈不堪的女孩,声音若出谷黄莺,“小丫头,你表现不错,那些食物都赏给你了。” 千落抬头,敛去眼底的清冷和敌意,弱弱地望着她,尖瘦的下巴有血正往下慢慢滴着。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千落因体力不支而倒下,那一池腥臭的血水仿佛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的颜色,充满血腥残酷,暴虐无道,这是个吃人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逃跑未遂 后凉东起华夏边界辽江,西面环海,借此海上贸易发达,而南包大河,北邻朔漠,除去一些藩属国,仍旧是三国中疆域最广的国家。而苗疆位于后凉与华夏之间巴掌大的地方,属后凉最小的潘属国,却在前凉末期就脱离了管辖,自立为国,由拥有爵位的敬亲侯统治。 ????自古便是以大欺小,脱离出来的苗疆不断受到后凉与华夏的挤压,本就贫瘠之地历经战火的燃烧后更是荒凉,为了捍卫国土,由敬亲侯自发的一个名为绝生阁的组织诞生。他们骁勇善战,多次向南北进军,侵占了不少水土肥沃之地,因此才得以在短短几十年内迅速发展起来。壮大的苗疆虽然疆土没多大的变化,却是地位日渐上升,纵然作为一个小国也已是可以首屈一指。 ????偌大的敬亲侯府内,一派肃萧之气,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严肃,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人仔细注意着,整个府邸除了常日呼啸着的风,一点声音也没有。 ????苗疆地理位置特殊,这里的春天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迟得多,都已是四月开头,屋里屋外风雨往来间都仍带着冻人的寒。 ????大厅里,两排身着黑衣的男子齐齐跪着,主位上一个男子半躺着,一身墨色窄袖蟒袍,腰间扎着同色的金丝蛛纹带,带上有一枚镌刻精美的白玉垂挂着,如花般精致而又带着娃娃模样的五官散发着与之不和的冰冷气息,那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的眼睛则隐晦不定地半闭着,整个人丰神俊朗,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所以说,人是丢了?”男子薄唇轻言,平淡而无波澜,让人闻之胆战心惊,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样无关紧要的语气意味着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却毫无畏惧之色,他抬头坦然看向男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属下无能,未可完成主公交予的任务,愿意按阁中法令受罚。”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单眼皮凤眸狭长而有神,可迸射出来的寒光却如腊月隆冬般冻人刺骨。 ????话落,每个黑衣人同时拔剑而出,几乎又是同时卷起左手的袖子,毫不犹豫一刀砍下,顿时鲜血横飞,十几只手臂瞬间落地。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见一丝犹豫与害怕,每个人的神色都坦然而心甘情愿,连一丁点儿疼痛的表情也没有,仿佛砍掉的并不是手臂,不过是个塞满棉花的布偶。 ????男人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飞溅过来的血滴。 ????绝生阁的规矩就是如此,任务失败,第一次是一条手臂,第二次就是一条命。这也是为何绝生阁的人总是独臂的原因。 ????所有黑衣人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一众淡然的神色看得心惊。 ????为首的黑衣人又说道:“主公,我们在铁兵营外的竹林里遇到了另外两批黑衣人,看他们的武功似乎是渡生楼和后凉暗卫的人。” ????闻言,男子的眼睛忽然睁开,慢慢的坐了起来,竟出奇地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看来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不少,本侯也是时候该去露露面了。” ????千落是被痛醒的,浑身就像在受着无穷无尽的鞭刑,每一下都在用力吞食着她的生命。就像小时候父亲为吓她而编织的故事里的那些恶魔,在地狱里被烈火煎熬,五雷抽筋,利刃刮骨,蚂蚁啃噬,至死方休。 ????千落微睁着眼睛,瞧见视线内出现的帐顶,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手脚都是或深或浅的伤口,被包扎得厚厚一层,可仍旧有血漫出来。 ????千落轻启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喉咙的沙哑让她说不出话来。只好自己挣扎着起身,可右手一动就有断骨之痛传来。 ????她艰难摸索到桌边喝了口冷水,整个人这才精神了些。 ????房内布局惨淡,就仅有四张一个人睡都嫌挤的旧床和一张四角都磨损了的破桌子。四周的窗户也破了洞,但凡刮风下雨靠近那的床都无法睡人。竟连铁兵营的柴房都比这的好。 ????已是申时,残阳斜射进来,千落却不觉得有一丝暖意,她倚着发霉的墙出了门,门外更是肃萧。院子很大,有六处同样大小的房间,除此之外还有枯黄的老树,破败的野草,干裂的青石板和铺满了一层烂枯叶的水井。这里根本就是荒废了许久的院子,就连院门口上写着“下奴院”的牌匾都已摇摇欲坠。 ????千落翻找了几个房间依旧见不到人,心下疑惑,一想到水牢里的那一幕,不安,忐忑便如潮而至。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外头是同样破旧的九曲回廊,蒙上的尘比脚下的泥土还厚出许多。 ????十里画廊占地很大,是渔阳最大的烟柳之地,内有主吃的朝夕楼,主喝的倾杯斋,主玩乐的虚空坊,面朝繁华集市,背靠潞河,每每入夜,歌舞升平,乱花迷眼,通宵达旦。无论是皇亲贵族,亦或是文人雅士,粗俗皮条客都是这里的主客。 ????千落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前钟离容止就常常带她逛窑子,逛得最多的就是十里画廊,尤其是主吃的朝夕楼,那里的东西虽粒粒千金,却都是人间极品。而虚空坊她也来过几次,可作为禁地的后院她还未进来过,所幸兜兜转转竟也能来到左苑。 ????不过这里似乎与千落所知道的虚空坊大不相同,带刀的护院随处可见,警备可见不一般,这么想着虚空坊就不同于普通的烟柳之地了。 ????最后一抹余晖淹没在那片山头,千落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来回不断巡查的护院。她记得,容止跟她说过,虚空坊位于十里画廊最左边,靠近潞河大桥,而左苑有一个连通的后门,从那里就可以逃离这个牢笼了。 ????千落当下就燃起了生存的希望,她如今一无所有也许出去了会更加穷困潦倒,可总比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苟延残喘活着要好。 ????一旦有了决定,就只剩下计划。 ????可还未等她有所计划,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你是谁?竟敢撞茗烟姑娘!” ????千落立马跪下低着头,胆怯地抖了抖身子,弱弱地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刚被买进来的,不小心迷了路。” ????女子双眸似水,却带着说不出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一双美唇,不点而朱,腰肢纤细,四肢纤长,身着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把勾魂的身段淋漓尽致的勾画出来,头上斜插着碧玉龙凤钗透着她的身份不凡,额间一朵牡丹妖艳绽放,散出淡淡光芒,只一眼便能迷倒众人。 ????女子身旁的侍女又喝道:“迷路?我看你是图谋不轨吧!” ????千落立马摇头,带着几声童音说道:“奴婢在水牢里受了伤醒来后发现下奴院一个人都没有,寻思着是不是去了哪里,方才斗胆出来寻,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奴婢找不到,还,还迷了路。” ????女子眯起眼睛打量了千落许久,才懒懒地制止侍女欲进一步的呵斥,“罢了,不过是个还未懂规矩的小丫头,不必为难她,走吧。” ????侍女点头应是,对着千落说道:“从这里往左走穿过回廊见着静心湖就右转,再直走穿过九曲回廊就是下奴院了。可别再乱跑,左苑可不是你们这些下奴能来的地方,不想死的以后就规矩点。” ????千落点头,乖巧地应是,待她们走远了才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清明,哪还有方才半点的惧怕之色。确定四周无人后她才躲进了一旁的牡丹花丛里,静静数算着天黑的时辰。 ????忽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的火烧云霞,随后又是几声凄厉恐怖的尖叫声,惊飞了树上归巢的鸟儿。千落狐疑,一想到水牢里的事就禁不住有些担心,可她如今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耐护得了他人? ????千落紧紧咬住下唇,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由那声声痛入骨子里的声音冲击着薄弱的耳膜。 ????天色越来越暗,天际隐约出现了第一颗星,第二颗,第三颗……可惨叫声仍旧未停,反而愈加惨烈。 ????终于,千落忍不住了,她轻手轻脚地离开花丛,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前进。瘦小的身体方便了她的躲藏,凭着被训练出来的身手,她轻松躲开了护院。 ????远处的凉亭内,墨南轩一袭黑色缎袍,金丝滚边,上绣蛟龙腾飞,墨发不加冠束地松散在脑后,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如牡丹怒放的薄唇扬起半月形的弧度,带着无尽的暧昧和似水温柔,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嵌着明珠,莹亮如雪,闪烁着星星点点。 ????他背靠软椅,右手持酒,左手搂着衣衫不整却早已花容失色的妖艳女子,身前是一副护院装束却被刺得鲜血淋漓的躯体,血顺着石阶蔓延而下,被花丛吸收,连叶子都泛着暗红。 ????躲在花丛里的千落一眼就看到了姿态闲雅的墨南轩,不禁心惊,闻着花香忽而觉得有些反胃,生怕这些花都是用血浇灌而长的。 ????墨南轩仰头喝下杯里的美酒,一旁的侍女又立马满上,?他带着魅惑而磁性的声音说道,“红袖,好好看看你的相好,今晚过后他就得再世为人了。” ????红袖国色天香的小脸早已吓得惨白,一双美瞳睁得很大,艳红的唇剧烈地抖动着,她娇瘦的身体在那个妖艳而妩媚的男人怀里瑟瑟发抖。 ????“你个畜生,你会不得好死!”地上的男子蜷缩着,大量大量的血从他满是窟窿的身体里流出,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挣扎着,企图爬起来,可没动几下便断了气。 ????“把他的四肢砍下来丢去喂鱼,再把身体剁成肉粒喂狗,血就用来浇花吧。”墨南轩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淡笑,不瘟不火的样子让怀中的女子觉得毛骨悚然。 ????“殿,殿下……”红袖哆嗦了许久才勉强说得出话,可除了这两个字她什么也喊不出来,她的手紧紧揪住衣裳,眼睛不断闭着又睁开,显然惊魂未定,可她眼底里却有未来得及掩去的仇恨。 ????墨南轩把手中的酒递到她嘴边,笑脸盈盈,温柔地说着:“来,陪本宫喝一杯。” ????女子哆嗦着张不开嘴,掩在袖子中的手隐隐地动着。 ????墨南轩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眼睛忽而变得杀意连连,他摔碎手中的酒杯,强行撬开红袖的红唇,直接拿过侍女手上的酒壶,铺天盖地地往她嘴里灌。 ????香醇的酒溢出来,打湿了她胸前的薄纱,春光乍泄,却无暇顾及,她挣扎着,灌进来的酒就像一把把刀子,在肆意横戳着她娇嫩的皮肤。 ????“红袖,本宫待你不薄,为何要背着本宫去偷男人!” ????红袖连连摇头,口齿不清地辩解道:“红袖……没有,至始至终红袖心中只有殿下一人。” ????墨南轩黑玉般的眼睛深不见底,他靠在女子的耳边轻轻吹气,然后说道:“到底是没有,还是你是间妓,而他是你的接头人?” ????女子猛然一僵,惨白的脸一下子白得近乎透明,手腕的疼痛让她从吃惊中反应过来,她惊恐得看着墨南轩,美丽的瞳眸里满是不敢置信。 ????墨南轩看着她手里紧握着的精致匕首,脸上又荡开柔情,笑得灿烂而深情,“红袖,谁派你来的?你说,本宫便留你。” ????见事情败露,女子也不再遮遮掩掩,恨意和愤怒通通袭来,她挥舞着被抓住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墨南轩,说道:“墨南轩,我诅咒你终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里!” ????话罢,女子嘴角立马溢出了鲜血,眼睛直瞪着再也无法闭上,死得不甘,死不瞑目。 ????墨南轩冷笑着松手,女子立马滚下软椅,砸在血洼里,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直瞪向躲在暗处的千落。 ????千落眼睛睁得很大,紧紧捂着嘴巴,又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千落赶紧转身就跑,脑中不断闪现出至亲死时的场景,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痛苦,仿佛又有大量的鲜血要将她淹没。 ????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强者为尊,肆意践踏所有弱者,他们的命低贱入泥,任人宰割,永远都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 ????此时此刻,千落便立誓要逃脱这样的命运,她要傲睨所有强者,她要成为,强者。 ????“殿下,要追吗?” ????墨南轩冷冷地望着千落逃离的方向,把手中的酒壶一扔,嗜血地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薄唇轻启:“杀了。” ????千落脚步凌乱,前有护院后有追杀,她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去趟这趟混水。正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她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离地面,一个翻转便滚入了一旁的草堆里。 ????未等千落看清,只听见机关启动的声音,瞬间就滚到了墙的另一边。她被迅速捞起,粗鲁地扛在肩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只有一片红色的衣襟在飘荡。 ????老头身子矮矮的,不过是十岁小娃娃的身高,一头银发只束了半截,上面缠着一根红色的发带,身上穿着的也是红色的大袍子,还长着黑针针的连鬓胡子,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奇奇怪怪。 ????千落已经盯着他看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而老头坐在一旁捧着酒壶喝一口便回看一眼千落,如此僵持了许久,千落才收回眼光。 ????剑南春这下乐了,赶忙坐过来,拿过桌上的杯子就给千落倒了一杯酒,嘴里说着:“来,小丫头,看那么久也累了,陪老头我喝喝酒呗。” ????千落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谨慎地后退几步,眼神犀利地看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剑南春不满地努了努嘴,“小丫头,好歹也是我救了你!” ????千落蹙眉盯着他看,语气不善,“我本来就不需要你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剑南春怒了,胡子一上一下地动着,猛的灌了好几口酒,平复了情绪,才又咧嘴笑着道:“小丫头,不喝就不喝,那陪我下下棋总行了吧。” ????千落直接转身就走,剑南春赶紧上前拦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了好了,小丫头,我不逗你了。” ????看着他说得诚恳的模样,千落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她来过几次倾杯斋喝酒,可都没见过这个传说中酿酒一流的老板,今天却意外被他所救,看他怪里怪气的,非奸即盗! ????剑南春笑嘻嘻地把酒壶往腰间一挂,而后又是摸胸又是摸屁股,再则竟也脱了鞋往里掏什么东西,却是掏出了几根枯草。看着千落不耐烦的脸色,他尴尬一笑,变戏法般从腰间摸出了一支木簪,在千落眼前晃来晃去,笑得美滋滋的。 ????千落心下一紧,再次看着剑南春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起急切,她忙夺过木簪,哽咽得一颤一颤地,泪光闪闪问道:“这木簪,你怎么得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刻梅立誓 因为那老头的突然出现,千落不得不改变了她的计划。 回到后院的时候已是深夜,可是刚走进院门,就听到了惨叫,她立马跑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群女孩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三个女孩正被施予杖刑,嫩白的屁股连带着衣裳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 ????只见媚娘坐在一旁,正惬意地喝着茶,眼睛有意无意会看一眼她们惨叫的模样。 ????一旁的主事秋娘,一直在指手画脚地喊着:“这下轻了得落重点,打太慢了打快点。” ????在千落看来她就像一只刚生完蛋的母鸡在手舞足蹈地欢叫着,丑陋而让人心恶。 ????媚娘的余光瞥见了朝这走来的千落,喝茶的手忽然放下了茶盏,用慵懒的声音喊道:“停!” ????秋娘似乎觉得打得不过瘾,忙哈腰说道:“主上,才打了二十,离一百还远着呢,怎么停了?” ????媚娘打了个哈欠,“人都回来了,还打什么?” ????所有人这才留意到走上跟前的千落,她感觉到有仇视的目光横扫过自己的身上。 ????千落站在媚娘身前,对上她带着困意却精明无比的眼睛,毫不惧怕地出声质问:“为什么打她们?” ????媚娘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一旁的秋娘看见了,立马抽出怀里的鞭子狠狠抽在千落身上,嘴里还嚷着:“见了主子竟敢不下跪!” ????千落面色不改,直至被抽了十来鞭才缓缓挪动痛得发直的腿,慢慢的跪下。 ????这是她第二次在屈辱面前下跪。 ????媚娘冷哼一声,抿了口茶,说道:“不懂规矩就得打,好长长记性。” ????千落抿唇不语,小手却紧紧握着,原先流露的恨意都敛了回去,出声道:“主上教训得是。” ????媚娘站了起来,走至千落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越看越觉得熟悉。 ????千落紧张起来了,一颗心都揪在一起,生怕这个女人会认出她来。 “你方才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归?” “奴婢醒来见四下无人便出去寻,却迷了路,闯进了左苑。” 媚娘的手忽然紧了紧,“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奴婢遇到了茗烟姑娘,是她的侍女指的路。” ????媚娘松开了她的下巴,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道:“所有人都听着,以后谁敢私自出逃,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也就是说,你们这辈子只能被抬着出虚空坊,所以别妄想有什么歪心思,这只会让你们提前被抬出去。” ????千落低着头,直到那一群人走出院子才从地上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跌在一旁的石阶上,本就有伤的右眼角被擦掉了疤痕,涌出了鲜血。 ????千落抬头,冷冷地看着推倒她的女孩,正是水牢里嚷着要先救她的沈倩儿。千落更加不屑,血顺着眼角滑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让她在这夜色里看起来有些恐怖。 ????千落摇晃着站起来,嗜血地笑着,眼里闪过杀意,一步步踉跄着走近她,说道:“你也想做一回水牢里吃人的鱼吗?” ????沈倩儿不禁想起水牢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场面,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一跺脚,狠道:“你害我差点死在水牢里,又害我们被罚,这笔账我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的。” ????沈倩儿愤愤不平地走回屋里,其余的人也都因惧怕而跟着跑回去。 ????千落一瘸一拐地扛着三个已经痛晕过去的女孩回到房里。她打来水想清洗伤口,可井里的水都是沙粒和枯叶,脏得发臭,她只好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做过滤的工具。 ????夜风从破烂的门窗灌进来,脱了外衣的千落有些发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所目之处,就像块有许多补丁的破布,触目惊心。 ????右手的伤让她的动作不太利索,又是打水烧水又是清洗,一直忙到星星隐没在天际才能坐下休息。 ????因为没有药,她只能简单地处理伤口,望着她们在睡梦中仍觉得疼痛的神色,自责,愧疚,痛恨一同漫上来,将她生生掩埋。 ????千落坐在角落里,望着放在窗口晾着的衣裳,心里的悲戚越来越多。她拿出了怪老头给她的木簪,眼里瞬时多了些柔情。 ????这是她母亲的木簪,取之师傅亲种的桃木,由她和容月容止三人画图,经父亲之手亲自雕刻而成,是她母亲三十岁的生辰贺礼。 ????只是没想到,会在一个怪老头手里。 ????“小丫头,我的任务就是让这支木簪物归原主。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居心叵测。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至于你今晚被我救的事今晚过后也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若你以后有求于我,我还是会很乐意帮你的。” 千落把木簪放在地上,连连叩拜了三个响头。额头破了皮,眼睛水蒙蒙的,肩膀禁不住颤抖,艰苦压抑着的抽泣声如蚊蝇。 千落捡来摔碎的瓦片,对着自己磕伤的右眼角毫不犹豫就狠狠划了几刀。她嘴里咬着一根木棒,发出痛苦的呜咽,切肤之痛让她汗如雨下,额头已青筋暴出,脸色更是苍白。血倾流而下染红了她垂落的发丝,她紧紧咬着,仿佛嘴中的木棒就是那些弑杀至亲的仇人,她要用锋利的獠牙将他们都撕个稀巴烂,让他们血债血偿,在地狱深处接受烈火煎熬,在油锅里连血带肉都被炸个精光。 千落的眼睛嗜血的红,有足以毁天灭地翻江倒海的仇恨在里面翻滚沸腾,似一触即发的滚烫岩浆,随时都能将一切毁灭殆尽。她再现那晚让人生畏的模样,似地狱修罗,杀人如麻。牙齿已经深深陷进去,入木三分,“啪——”的一声,木棒断成两截,上面有清晰而深刻的齿痕。 这一夜,是四月开始的第一天,是她来到虚空坊的第一天。 她蜷缩在角落里细细抽泣,无助又害怕,血肉模糊的右眼角有一朵浴血而开的梅花。 她告诉自己,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忠国侯府的长乐郡主,她的骄傲,尊严,仇恨,都要放下,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她一直都相信母亲所说的,人定胜天。 在千落立誓要努力活着的时候,与虚空坊不过是几步之遥的朝夕楼天子号房内,墨北辞正惬意地品着茶。他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神色淡漠,带着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只可惜这么个美男子却双脚残废,可纵然坐着轮椅却也没有折损多少他那轻轻一瞥的惊鸿俊美。 “忠国侯一案你查的怎么样了?”与他对着坐的妄如初问道。 他面如冠玉,有棱有角的脸瞧之十分养眼,虽看着有些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皇上刚回城听闻忠国侯府满门被屠的事,龙颜震怒,当即绕开皇宫去了忠国侯府,亲自着手调查。 ????铁兵营被外人入侵杀死了两位遗孤郡主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开了。皇上大怒连早朝也不上直接摆驾铁兵营。那场大火烧了大半个铁兵营,铁虎破头而殉,他的直属兵营也全部死绝。而铁狼右腿受伤,直属兵营因出城迎接皇上而所幸避免伤亡。 ????皇上派赵王靳旭彻查铁兵营被袭一案,又让二皇子与太子携手共查忠国侯府一案。可十多天都过去了,却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有百姓按耐不住组织游行为忠国侯鸣冤,竟煽动了洛阳全城百姓。仅仅半日便使市集瘫痪,道路阻塞,皇城派出兵将镇压无果,民愤难平,竟还闹到了皇城里。 ????为安抚民众,皇上拟旨,承诺誓还忠国侯清白,并让丞相立信,这才平息了洛阳暴动一事。 “有人在暗处捣鬼,不好查。”墨北辞的抿了一口茶,语气不温不冷,无关痛痒。 妄如初有些吃惊,这世间还真是没有他查不到的事情,难不成…… “你觉得你父皇……”妄如初识趣的省略后话。 墨北辞依旧面不改色,“树大招风,帝畏权臣,这些我父皇何时怕过。” 妄如初抿了口茶,摇头叹气,墨玉般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只可惜了那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就丧命在权谋里,实在可怜。” 墨北辞冰冷孤傲的眼睛充满了平静,对他的挖苦也没多在意。 忽而有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墨北辞不满地蹙眉,却还是应道:“进来。” 门外的人一进来就急急说着,还递上手中的玉佩,“这是时雨从人贩子手里得到的玉佩。” 墨北辞轻轻扫视了一眼,喝茶的动作便愣住。此玉通体泛着红光,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灿若明霞,外有同色花纹缠护,玲珑精巧,正面镌刻着两只浴火雌凤,其间还有雕刻着小小的“千落”二字,其玉质温润如羊脂,握于掌中,恬淡温和,只一眼便能知是玉中难得的极品。 墨北辞平静的神色终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似惊喜似疑惑,仿佛那是不见了多年重新得回的心爱之物。他皱着眉接过血玉,一双黑眸深邃而隐晦,令人看不明猜不透。 “时雨在何处?” “就在楼下同人贩子一处……” 话未完,便见墨北辞立马滚着轮子出去,侍从赶紧上前去推,生怕他会有一丁点儿的闪失。妄如初笑着摇头,执着一把玉骨扇,惬意地扇着慢悠悠跟在身后。 墨北辞阴沉着脸色,让人望之生畏,“这玉佩你哪来的?” 地上跪着的洪彪哆嗦不停,裤裆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只听他畏畏缩缩说道:“这玉是我家祖传的,上面还有我先祖的刻字呢……” 墨北辞眸光一寒,拔出一旁侍卫的剑便砍去他的一个胳膊,血液四溅,人贩子在地打滚哀嚎,痛得昏天黑地。 “再不说实话,我便再废你一条腿。” 洪彪鼻涕眼泪一大把的融合在血里,他赶紧如实说来。墨北辞越听身上散着的寒气便越逼人,眸中有被掀起的滔天巨浪在呼啸在翻滚,连呼吸似乎都被他所掌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歆儿之死 媚娘也算是有点良心,这几日都放任千落四人在房内养伤,她们的活也都让其他女孩帮着分了做。 沈倩儿为此带着她的几个小跟班来寻过几次麻烦,吵吵嚷嚷了许多回,昨日不巧被主事的秋娘碰上,被狠狠警告了一番,今个也不敢来闹了。 清明那天,媚娘竟大发慈悲赏赐了许多香烛纸钱,还放好话准许她们在下奴院里祭拜了自己已逝的亲人。大家对在这里的恐惧自此少了些。 千落的右手也能勉强干些轻活了,不过是十来天,她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就长满了厚厚的茧和水泡,破掉的地方露出鲜红的肉,一沾水就痛得要命。 “伍儿姐,你以前肯定没干过粗活吧?”歆儿圆圆的脸可爱地笑着,她掏出一个有些破旧的瓶子里面装着偷藏的伤药,她轻轻涂抹在千落掉皮的地方,“你的手已经不能再沾水了,你的活我帮你干吧。” 感动在心里蔓延,千落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家伙,却像极了大姐姐,她的可爱和温柔也像极了她的姐姐。 “歆儿,你讨厌这里吗?” 歆儿在石阶上坐下来,她的肩还不够千落的高,脑袋还只到千落的下巴。她晃着腿,一双手伸出去,对着天空远远挂着的圆月做了个握住的手势,声音有些奶声奶气地说道:“去年大旱,家里的田没有收成,地主家又要抬高地价,而四岁的弟弟又在这个时候调皮贪玩摔进井里受伤,我们家已经拿不出钱给弟弟疗伤了,阿爹就把我和音儿买给人贩子,说是日后有钱了就会把我们赎回来。刚来到那晚我只想吃到东西留着命好好活着等阿爹来赎我们,可差点就死在了水里,还好是伍儿姐救了我。” 歆儿偏过头朝千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肉肉圆圆的脸煞是可爱。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条黄色发带,发带做工精细,绣有美丽的条纹,点缀着几多花儿,还串挂着几点儿流苏,末端绣着李歆儿三个字。 “我讨厌这里,无比讨厌,也恨透了那些把我们踩进泥土里的人。可是我还只有十岁,有些东西太沉重了,我还担不起,只想好好活着。这里只有黑暗,但是外面有光,有温暖,有小鸟在枝头欢唱的声音,虽然也有苦难,但是不管有多艰难,我都想留着这条命,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歆儿圆圆的大眼睛忽然变得炯炯有神,像猫儿的眼睛,坚定而明亮。 整整一个月媚娘都让她们每日清晨就各提六桶水到右苑的厨房,再跟秋娘学着用听觉挑拣坏掉的鸡蛋,每日的膳食都很丰盛,却都要蒙着眼睛靠嗅觉来选,有些人选了不少生肉都被逼着硬生生吃下。晚膳过后就得带着面具学习察言观色,入了夜还要在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方独自待上两个时辰。 这日子虽然过得奇奇怪怪,但好在除了私底下的一些小摩擦小恩怨之外,也没什么血腥的训练和场面。初来乍到时带着恐惧的女孩们都已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 可命运从来不会只给甜头,它总喜欢猝不及防地给人当头一棒。 这几日,因太子殿下来往频繁,右苑的人手忙不过来,秋娘只好把下奴院的女孩们都叫去帮忙。 “你,给我过来。” 小桃穿着桃粉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粉红百褶裙,同色腰带上系着一个雕刻有一朵兰花的白玉牌子,模样水灵可爱,正扯高气扬地指着擦地板的歆儿叫喊。 虚空坊的奴婢是有尊卑之分的,一等奴婢佩戴白玉兰花腰牌,专门伺候虚空坊里举足轻重的人或是地位极高的间妓。二等奴婢佩戴的则是菊花,是下等奴婢的主事。而三等奴婢便是最下等奴婢,只能住在后院的下奴院,除非特殊否则平日里是连踏进右苑的资格都没有的。 而小桃是沐香阁凝玉的贴身侍女,虽然长得乖巧可爱又机灵懂事,但背地里没少依仗着身份欺负下等的奴婢。 歆儿畏畏缩缩着走过去,吓得头也不敢抬起,弱弱问道:“小桃姐姐,有什么事吗?” 小桃嫌弃地撇过头,眼睛盯着别处,似乎看一眼就会辱没身份,她没好气道:“这是要送去芳淑阁给茗烟姑娘的点心,月怜姐有事耽搁了,就由你送过去,可别送错了,不然茗烟姑娘怪罪下来你可有好果子吃!” 歆儿吓得连忙应是,伸出手可又想到了什么赶紧缩了回来,先是往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这才敢接过托盘。 千落正扫着院子,虽然看见了却也不放在心上。毕竟小桃依强凌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只道是寻常。 太阳最后一缕余晖消散在遥远的山头,夜幕落下,吹起了微凉的风,带去白日里的闷热,一日的劳作终于到了尽头。 千落打来干净的水正准备洗漱,却见音儿火急火燎地跑进下奴院,一把拉住在井边的千落,带着哭腔说道:“伍儿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芳淑阁的人说她在点心里下毒要害茗烟姑娘,要处死她。可是姐姐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敢做这种事。” 千落愣住,脑袋快速闪过小桃的脸。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能耐可以指控小桃。 见千落面露难色,音儿哭得更厉害了,她摇晃着千落的手臂说道:“伍儿姐你能在水牢里救大家一命,那你肯定也能有办法救我姐姐的。再不去救她,她就会死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她不能死的……” 千落赶到芳淑阁的时候,已经晚了。 芳淑阁门前是大片被血染红的血迹,有人提着水冲洗着地上的痕迹,而歆儿的尸体已被看门的鬼獒犬撕咬得残破不全。肠子,肝脏,心肺都被它们从穿了个大窟窿的肚子里拖出来,然后往嘴里一甩,牙齿咀嚼,血色的口水从牙缝流出,沾在嘴边的毛上,看上去恐怖狰狞,像是夜晚凶残的猎食者。它们忘情地吃着,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味地食物,每一口都香脆可口。 千落愣在原地,地下像伸出一双手紧紧拽住她的双脚,连上前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死盯着歆儿眼珠子都凸出来的头颅,悲伤,仇恨和愧疚像狂风暴雨来袭将她掀个底朝天,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重重跌在地上。 “伍儿姐,你以前肯定没干过粗活吧?你的手已经不能再沾水了,你的活我帮你干吧。” “我只想留着命好好活着,等阿爹来赎我们。” “我讨厌这里,无比讨厌,也恨透了那些把我们踩进泥土里的人。可是我还只有十岁,有些东西太沉重了,我还担不起,只想好好活着。这里只有黑暗,但是外面有光,有温暖,有小鸟在枝头欢唱的声音,虽然也有苦难,但是不管有多艰难,我都想留着这条命,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 那张总是傻笑着的圆脸蛋,奶声奶气的娃娃音,永远湮没在这个一如往常的黑夜里。 她一定很痛吧,被鬼獒犬活活撕咬,将自己的愿望一同葬入它们腹中,随着消化永远埋进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里,永无天日。 一直以来被压制的仇恨铺天盖地的涌出来,像是自地狱而出的恶魔,将她抹杀殆尽。那个夜晚容月的死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再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 千落的牙齿在哆嗦,她拼命咬住下唇,努力将呼之欲出的眼泪收回去。她不能哭,不能被人看到她的软弱和仇恨。 千落抹掉眼泪,见着芳淑阁里要走出来的人,立马站起来,捡起一根木棍,不要命地冲上去,对着鬼獒犬一个一棒,每挥动一下她都被震得全身发痛。 鬼獒犬吃痛得“嗷嗷”只叫,三只如她般高大的鬼獒犬轮流朝她扑上来,尖锐的牙齿在夜里闪着血红色的光。千落大喝一声狠命的一棒打向迎面扑过来的鬼獒犬,木棍断了,鬼獒犬被打飞出去,满腔牙齿碎落一地,它吃痛得在地上呜咽、扑腾,很快就断气了。 鬼獒犬见伙伴被杀更发狠的冲上来,千落手无寸铁,正打算拼死一战的时候,有人喊了鬼獒犬的名字。 凶狠的鬼獒犬立马温顺下来,乖乖退到一旁,却仍旧对千落露出一副凶狠模样。 茗烟由侍女搀扶着站在门口,她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满身血痕,狼狈不堪的女孩,眉头轻皱。侍女立马招呼人上前将千落擒住。 茗烟缓缓走向被打死的鬼獒犬,仔细端详着,忽而妩媚的狐狸眼睛里有被惊起涟漪的波动。她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千落,说道:“小丫头,打死了它,你也要偿命的。” 千落松开咬着的唇,逼迫自己将所有愤怒都咽回肚子里,然后迅速跪下,低着头,辩解的声音无比清晰,“它吃了我的妹妹,我打死它,也是一命还一命。” “放肆!一个下等奴婢也敢颠倒主子的话。我看你是活腻了。”护院林三出声呵斥,说罢就作势要把她拖下去。 “林三,我还没发话你就先动起手来,算不算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 茗烟的声音很甜美却带着不能反抗的威压,她风情万种的眼睛透着危险的光,林三立马跪下,忙回应着不敢。 茗烟缓了缓面色,见她虽然瘦小脏乱却长相绝美,年龄不大口齿却伶俐,很是喜欢,她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伍儿。” 茗烟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却是越看她的脸便越觉得有些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一命还一命,你的命我暂且扣下,今日起你就留在芳淑阁做事吧。” 说罢便让林三把歆儿的尸体残骸拖走。千落望着早已看不出是人的残骸,心里难受得想要将一切都毁掉。她拼命压制住怒气,将所有仇恨全部丢进这血腥的夜里,似乎能借此让黑夜将所有都吞噬。 皎洁而温暖的月光落在死去的鬼獒犬身上,它满是长毛的脖子在夜里闪烁着不易擦觉的微光,那里有一根只露出丁点的铁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恐吓小桃 早晨的天空很澄澈,像一汪蓝湖,恍然能映出春天的美和人间的暖。这个时候的风都是温柔的,连雨都带着丝丝温暖。纵然如此,却依旧无法将温暖带进下奴院,带进女孩们的心里。 千落穿着撒花烟罗衫,紫绡翠纹裙,梳着圆髻燕尾,如刚绽放的花儿般美丽可爱,虽然只有十二岁,身量还未长成,却因着那张已见倾国之色的脸而衬得十分纤细柔美。 她腰间垂挂的白玉兰花腰牌像是刑场上刽子手里的大刀,残忍地凌迟着音儿的身体,也眼红了所有下奴院的女孩,嫉妒和不甘让女孩们只一眼便迅速将千落排斥在外。 千落小心翼翼地递过昨夜在火焚房里从歆儿残骸中找到的一条黄色发带,随风飘摇的末端李歆儿三个字尤为刺眼。 音儿发狠的冲上来,对着千落拳脚相踢,眼泪流满尖瘦的脸颊,嘴里嚷着难听的谩骂。 这条发带就像炸药上的索引,亦或是磨刀石,生生刮痛两个女孩的心。 千落闭着眼睛忍痛任由音儿捶打。千落知道,打从进了这里,歆儿就一直护着音儿,吃的都捡她吃饱剩下的,痛的都替她挨着,委屈的都替她受着,把她往死里宝贝着。如今歆儿突然死去,那种一夜间失去亲人的痛苦,千落比谁都清楚,她能感同身受音儿的痛苦,却不能分担。她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明明可以在那种时候拉歆儿一把的,若是她足够警惕或许小桃就没有机会让歆儿做替死鬼。 向来如此,强者的勾心斗角权谋算计,却让弱者去做棋子。他们顾虑自己的生死,寻求替死鬼,而弱者的生死又有谁会去担忧,又有谁会做他们的替罪羔羊?怕是只有弱者自己。 “哟,有的人就是不一样,能耐大,就算踩在一个死人身上也能走上枝头。啧啧啧,伍儿姐,你还真不简单呐。” 沈倩儿一副幸灾乐祸地出口讽刺,望着千落身上华贵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褂,心头有嫉妒在疯长,像是荆棘丛生,刺得她浑身发痛。 她还想说下去,却被然慧一巴掌打嘴上,愣得不敢说话。 “再多说一句话,我就一个字一个巴掌。” 沈倩儿知道然慧会些防身的小武功,也不敢嚣张跋扈,气愤地跺脚跑掉。 一旁的女孩见她发怒,也悻悻地跑开,荒凉的院子里就她们三个人。 千落将头埋在臂弯里,已经干涸的眼睛涩涩发痛,在心里发酵的仇恨汹涌得铺天盖地。 然慧坐在她身旁,小小的手搭上她的肩,出声安慰道:“音儿只是一时的小孩脾性,你也别放心上。有时候得认认命也得信信命。有些事,你我能力有限,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看开些吧。” 千落抬起头,睁着灰暗的眼睛,冷漠而枯涩地望着角落里头已经深度绝望的音儿。 “命运,不过是失败者无聊的自慰,不过是懦怯者的解嘲。”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我从不认命,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人定胜天。” 然慧一愣,用小小的身子抱住了她,有温热隔着衣裳传来,“我也相信人定胜天。” 千落紧紧抱住然慧,眼泪无声落下,印在她的衣裳上,那一大块水渍灼得她胸口火辣辣地痛。 “慧儿,我现在还没站稳脚跟,你且再等等,我定会带你和音儿离开下奴院的,到时候你们就不会被人随意践踏了。” 因着身份有变,千落也从下奴院搬进了一等奴婢专住的艺奴所,里边全是些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千落也收敛性子,每日都安分守己。 “你听说了吗?小桃姐房里闹鬼了。”膳房里正在捡菜的女孩低头细声对身旁的女孩说道。 “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一旁烧水的女孩也赶紧凑过来,“平日里仗势欺人,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听说前些日子她就弄了一个下奴院的奴婢,好像叫什么来着……对,歆儿。”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被鬼獒犬活活撕咬至死的呢,可恐怖了。”…… 千落一进门口就听见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她平静地端着茶点,又大步迈出膳房,眼底有精明一闪而过。 而千落刚出膳房就见着正往这里过来的小桃。真是冤家路窄。 小桃总是红润的脸色此时竟出奇的憔悴苍白,平日里的嚣张气焰不见丝毫,眼睛下方浓重的黑色显露出她这些天睡得有多不好。 千落赶紧上前,带着几分可爱的童音忙喊了声:“小桃姐。” 小桃一见着千落本就闷闷不乐的心情更加烦躁,尤其是千落笑得可爱的模样更是让她恼火,她没好气地瞪着千落,“怎么?想看我笑话吗?” 千落立马慌乱地摇头,满脸真诚,笑容甜美地说道:“小桃姐,我都听说了。你别怕,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望着千落笑得微微弯起的眉眼,小桃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发慌,她立马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像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是一根刺,是来自于眼前这个笑容无害的女孩的一根巨大利刺。 小桃有些踉跄地后退一步,千落忙端着点心上前就要搀扶,她却像躲避怪物般后退,眼神带着惊恐,“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千落依旧笑得乖巧,眉目间流转着真诚,她用关心的语气说道:“小桃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伍儿先去给茗烟姑娘送茶点。” 路过她身旁时千落却忽然站住,攀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这人从不记仇,一般有仇我都会报。” 此话如夏日的闷雷,一下子在小桃心里炸开一片,又似冬日的白雪,让她慌得颤抖,结结巴巴得说不出一句话。 千落立马变换了嘴脸,她嗤笑着,冷冷说道:“还记得桔子糕和柠檬茶吗?歆儿葬身犬腹,可痛了,那鬼獒犬的牙齿划破她的肌肤刺进血肉里,一点一点将她的身体吃出一个大窟窿……”, “啊啊啊!”小桃顿时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连忙跳出好几步,惊恐万状地望着眼前如厉鬼般的女孩,吓得脸白如纸。 千落面露紧张,有些着急地喊出口,“小桃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你的活伍儿帮你做吧。” 见着有人闻声从膳房里跑出来,小桃立马抹了把汗水,强装着镇定。冷汗却已经打湿她额前的碎发,脸色也更是苍白,如同冬日的雪,白晃晃得眼睛发痛。 “不,不用了,我只是来给我家主子拿安神茶。” 瞥见跑出来的人又回了去,千落又笑眯眯地望着她,嘴角擒着的却是一抹冷笑,“害怕了吗?凡事有因必有果,报应会来的。” 虽然平日里喜欢持强凌弱作威作福,但毕竟还只是十二三岁的黄毛小丫头,胆子大不到哪去,这么一吓小桃浑身害怕得发抖,秀丽的小脸被吓得发青,仿佛眼前这个女孩是世间最恐怖的恶魔,来自地狱深处硬生生要把她拽下去。 茗烟有午睡的习惯,每次睡一个时辰,醒后就要吃养生的茶点,却每日都要吃不同的。而近来茗烟刚洗漱完,千落就刚好把茶点端来,不用特意吩咐总能知道她会想吃什么,掐的很准。 茗烟也是间妓出生,成了花魁后被太子相中,一直以来不管太子换了多少风尘女子,茗烟都始终坐实宠姬这个位置,放眼虚空坊除了媚娘也就她的地位最高,一根发丝都能决定人的生死。 可毕竟会有人眼红,新得太子垂爱的花魁凝玉入住沐香阁后,恃宠而骄,暗地里常与茗烟作对,总是变换着法子来炫耀自己的地位。而茗烟性子淡漠又好静,也不与她计较。经历了上次的中毒事件,媚娘便把护院的统领林三从沐香阁调来了芳淑阁,凝玉气不过,为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千落来了也有些日子,背地里听艺奴所里的人嚼过耳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 “听闻你和沐香阁的小桃闹不和?”茗烟问道。 她以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椅上,侍女月怜正给她扇着扇子,一轻一重,扬起她耳际散落的发丝,那一双妩媚而精明的狐狸眼正盯着倒茶的千落。 “伍儿初来乍到并不敢惹是生非,小桃姐虽然有些凶但也照拂过伍儿几次,伍儿心里感激她,断不可能与她闹不和。” “连鬼獒犬都敢打,你还有什么是非不敢惹的?” 千落赶忙跪下,乖巧地说道:“伍儿虽然有力气打死鬼獒犬,却没有能耐惹是非。伍儿年纪小,可是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是姑娘让伍儿离开了下奴院,能吃饱穿好,伍儿断不能惹出幺蛾子惹姑娘烦心。” 茗烟微微闭着眼,听着这句话居然笑了笑,“你还挺懂事的。不过,你不恨小桃害死了你的妹妹歆儿吗?” 千落低着头,平静道:“我们做奴婢的是要一生追随自己主子的。而有些事情是命中的定数,非人力可改。伍儿还小,并不想背负太多仇恨,只想好好的活着。” 茗烟点了点头,颇欣慰的说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我已经派人把你两个妹妹接了过来,算着时间应该到候奴所了,你去看看吧。” 千落立马开心地应是,退出门后赶忙踩着欢快的步子竟还一路哼着歌,然刚踏出芳淑阁,脸上的洋溢的开心和感激立马消失殆尽。 要掌控一个人就得先从她最在乎的东西下手。茗烟清楚这一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但是千落却不是普通的嫩辣姜。 千落抬头望了眼天空,太阳已经开始变得毒辣,五月又要到底了,时间已经不多,她必须快点行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采集艳遇 偌大的东宫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偏殿的牡丹小院里,牡丹正开得娇艳欲滴,花下躺着一个男子,面如傅粉,目若悬珠,美如冠玉,一袭红衣妖艳而妩媚。手持白玉酒壶,半眯着眼,娇艳红唇上还残留着几滴酒露,空气中有浓浓的酒味和花香,闻之醉人。 有人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带来的风吹散了醉人的芳香,一惊一乍的脚步声扰了满院的宁静。 墨南轩不满的皱眉,眼睛也不睁,提起酒仰头就喝。 “太子殿下,人,人没找着。山坡四周十里的地方也都搜过,并未发现长乐郡主。” 墨南轩好看的浓眉紧皱在一块,睁着眼,从花丛中坐起,拿着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酒壶,带着怒气说道:“我果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他愤然把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瞬时蔓延开浓烈的酒香。 来人立马跪下,明明是魅惑人心的声音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将他硬生生挤压在同他自己大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太子殿下,都过了这么久,长乐郡主若是死了尸体也早就被野兽所吃。若是生还便不可能还会留在山坡四周的荒地。您应该……” “你是在教本宫怎么做事是吗?” 墨南轩只手撑头侧躺在花丛里,不瘟不火的声音透露着暗地里极大的愤怒。 来人赶紧把头低得更低,“奴才不敢。” “通知渔阳内各个据点,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奴才明白。” 墨南轩心烦意乱地摆手,说道:“你可以滚了。”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又喊道:“回来。让所有人都留意雌凤血玉,一旦找到血玉便能找到人。” 院内又恢复了安静,墨南轩烦躁地站起来,身后是被躺得乱七八糟的花丛。他拾起一朵被压坏的牡丹,一贯清冷的黑眸竟露出几丝怜悯和心疼。 ………… 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太子会来虚空坊,茗烟便让月怜带着几个婢女出去采集,而千落也在其中。 一出虚空坊,立马迎来早晨第一缕凉风,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早市的钟声已经敲响很久了,街道两边满是摊贩,从街北的御前庭到街南的喜鹊桥,车水马龙,满眼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远远便可看见,好不热闹。 月怜给每人都分发了一些银子,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让她们各自散了各自采集,午时便要到御前庭集合。 千落站在叫卖声此起彼伏的街上,她记得距离上次上街,已经相隔了三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份也全然改变。 她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在人群中四窜的风,温柔的风声里有卖主的吆喝买主的砍价声,有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也有小孩穿街走巷的欢笑声…… 这里没有暗无天日的血腥,没有无止尽的杀戮,也没有数不清的算计权谋。 歆儿说的对,外面的世界有光,有温暖,有喜悦,有声音,有着没有血腥的空气,虽然有些喧闹却是她所向往的。 采集完,时间还早,千落便四处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对什么都觉得无比新鲜。 以前容止就常带她出来厮混,可她从没发现过她所认为平常至极的东西也有着新鲜和好玩的一面,前后不过是换了种身份,换了种角度而已。 路过吉祥果前,千落停下了脚步,掂量掂量了自己口袋里钱欲走开,可又想起音儿和慧儿,转弯的脚步又停下,经过短暂的挣扎最终还是决定上前。 卖主一见立马打起了精神兴奋地说:“小姑娘,这都是刚摘的新鲜吉祥果,十文钱一斤,便宜的很,给您来两斤?” 千落拿起一把仔细端详,眉头一皱,指着几个色泽不好的说道:“你还真会叫,这有些都放坏了,还这么贵,五文钱卖不卖?” 老板立马变脸,口气也不好了,“不行不行,十文钱一斤,绝不砍价。买不起就走远点,别耽搁我做生意。” 千落的小手握紧,她虽为一等奴婢可每个月的钱也不多,先前买了苏州四色酥糖,已经所剩无几了。 正当千落打算拿出从容止身上学来的无赖砍价手段时,一抹绿色的身影就挡在她的身前,他旁边的小书童手里还递出一颗银光闪闪的碎银子,痞声痞气地说道:“这个够买下你的吉祥果了吧?” 老板一见银子立马两眼冒光,谄媚地接过,开心地说道:“够,够,足够买下我这全部的吉祥果了。” “小丫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用感谢我。” 千落抬头,只见眼前人穿着惨绿罗衣,衣襟上绣着她看不懂的条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正低头舒眉浅笑着。 千落眉梢一皱,看着他像小孩卖了乖讨奖似的兴奋脸,转身就走。以她从容止的风流性子中耳濡目染到的知识,眼前这个穿得跟棵树般绿得发光的男子只不过是为了博取好感的多管闲事而已。 “哎!别走啊。”花无惜赶紧挡在她身前,为避免她从旁边窜过去还张开了手,忙问道,“我帮了你,你怎么一声谢谢都没有,太不可爱了。” 千落抬起头,不满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家伙怎么跟孩子似得,难缠! “第一,我没让你帮忙,是你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第二,是你说不用感谢的,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有帮我的忙。第三,麻烦让让,你已经挡住后面的大娘推牛车。” 花无惜一愣,赶紧退到一旁,果不其然自己真的挡住了别人去路,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回过头,却只看到自己的书童,再看向茫茫人海中,连个小丫头的影子都没见着。 “方言,那小丫头哪去了?” 方言左看右看,摇了摇头,见他还打算去人海里寻,赶紧说道:“公子,我们已经耽搁好多时间啦,还要办正事呢。” 花无惜无奈摇头轻笑,一边走一边臭美地自言自语:“想我花花公子阅女无数,竟败给一个后凉的小丫头身上,丢人,太丢人了!怎么说我也是五俊之一啊,魅力无限风度翩翩……一定是今天出门忘了带香包,要不就是今早的洗脸水水质不好……” 方言咂舌,跟在身后无奈地悄悄扶额。 千落在御前庭附近的小摊上买到了正真新鲜便宜的吉祥果,她喜滋滋的尝了一个,味道特别甜,咽下去后,感觉整个人都舒畅起来了。 所谓“冤家”路窄说得便是这样吧,千落转身之际,便看见了方才绿得发光的男子,她下意识退到风筝摊旁,利用琳琅满目的风筝遮住自己。 人来人往的集市里,花无惜惬意得走着,眼里带着惊喜似乎对过眼的东西都很喜欢。方言跟在他左边,也一脸惊叹地看着自己没看过的小玩意,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连路过橘子摊眼里都闪着光嘴里流着口水。 这时一个布衣大汉与他们擦肩而过,趁他们看得出神的时候,手指轻轻拽下他的钱袋,神色自若地挂在自己腰上,而那两个人竟一点也没发现。 千落目睹全程,待吃掉手里拿着的吉祥果后,忽然从一旁跑出去,一个不经意撞在了布衣男子身上,指尖带光般快速闪过。 布衣大汉带着怒气谩骂了几句,千落无辜地赔罪道歉后,迅速钻进人群里。 布衣大汉察觉到不对劲一摸腰间,顿时暗叫不好,转过身就要追上来却被人流挡住,只好大声嚷嚷着:“偷钱啊,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花无惜好奇地凑上去看,一见到是那个小丫头心里顿时狂喜,像是明白了什么,赶忙追上去,还不忘喊着身后的方言去收拾烂摊子。 千落拐进了无人小巷子里,一转身就见着了花无惜坏坏的笑脸,两道浓眉挑起柔柔的涟漪,衣摆因跑得快而微微飘扬,真像极了一朵绿色的小花。 “小丫头,偷钱可是不对的,再不济也不能用偷来的钱买东西。” 千落吭哧一声,冲他挑眉,看了眼手里抓着的钱袋,有微惊的意想不到闪过眼底。 千落双手抱胸,傲睨着他说道:“一个连钱袋被偷也不知道的人没资格跟我说教。” 花无惜一愣,忙摸了摸腰间,讶异地倒吸一口气。一抬头便见一道影子飞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眼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钱袋,他瞬间明白过来。 “小丫头……” 待他一看发现千落已经走出了小巷子,他又忙追出来,张开双手拦住了她,眉开眼笑地道:“谢谢你啊,小丫头。为了报答你,改日我带酬金上你家去致谢。哦,对啦,你家在哪?” “酬金?”千落抬起头,望着这个三分痞气七分真挚的男孩,哑然失笑:“我是十里画廊倾杯斋老板的孙女,我爷爷最喜欢金子了,你得多带几箱啊。” 花无惜望着她的笑一时瞠目结舌,随即又眉飞色舞,兴冲冲地拍了拍胸脯,半眯起眼自信地说道:“不是我自夸,我别的没有,金子却最多,别说几箱,送你一屋子都成。” 千落忍俊不禁,趁他闭眼之际,立马扭头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便隐没在茫茫人群中。 听不到意料中的回答,花无惜睁开眼一看,眼前只有一片人海,小丫头的身影又早已不见。 花无惜哑然,低头望着掌中还残留着余温的钱袋,愉悦地勾起唇角,眉眼间满是春风得意,说不清的微妙在其间流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展开报复 回到虚空坊已是未时,千落一进右苑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候奴所。她似乎很高兴,心里有着想尽快将手中的甜食送到音儿和然慧面前的迫切。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慧儿和音儿吃到甜食时脸上幸福的神色。 天空有些阴暗,乌云渐渐压顶。起风了,带着阴郁的气息,低飞的燕子迅速划过地面,扬起缝隙里的沙尘,静心湖里慌乱飞着的蜻蜓频频相撞,无一不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一个穿着刺绣妆花裙的女孩面带微笑地奔跑着,手里还拿着两个小盒子,双丫髻上的粗俗簪花仿佛都能映出她的喜悦。过往的人都被她惊异到,皆禁不住要回首窥望一眼。 千落急冲冲地推开门,忽然目瞪口呆,嘴里的话卡在喉咙发痛。 然慧满身是伤地跪在地上,地板上已经有小小一摊血迹,她的手腕处伤口很大很深,都能清晰可见那跳动的脉搏正将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凌乱的头发沾着泥巴和血,脸上的污秽让千落看不清她的神情,可那从眼角无力落下的眼泪却让千落感到了莫大的悲伤和压迫感。 然慧不断用力捶打地板,有鲜血随着撞击而溅出,那两道泪痕明晃晃得仿佛能亮瞎眼睛。 千落赶忙跑过去,手里的点心盒也甩在一边,里面的吉祥果和苏州四色酥糖撒了一地。 “慧儿,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音儿呢?” 有莫大的恐惧笼罩在千落心头,犹如外边黑压压的天空,随时都有可能滴出血来。 然慧低头,终于出声抽泣,声音沙哑却带着惊天动地的悲戚,“对不起,伍儿姐,我,我没能保住音儿……” 屋外亮起一道闪电,随即落下震耳欲聋的雷声,震得千落支离破碎,她抓住然慧的肩,嘶声力竭地吼道:“没保住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一回事!” 然慧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已经咬破的下唇红肿着,她几乎费劲全力才能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是挑选间妓的考核,媚娘来候奴所挑人去当陪练,我们被带到了地牢里,却是任人厮杀。音儿,音儿不幸被沈倩儿乱刀砍死,是我,是我没能保住她……” 倾盆大雨悄然落下,砸得地上扬起无数尘埃。乌云迅速聚拢在这片天空,闪电连连,雷声滚滚,像是要将大地避开两半。天空仅是一瞬间便如天黑般,阴暗得让人发狂,仿佛有杀人的野兽要苏醒了。 千落睁大眼睛,嘴唇哆哆嗦嗦,浑身都在抖动。她茫然无措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张着嘴巴,眼泪一颗一颗迅速落下。一个趔趄她跌在桌子旁,掀翻了茶盏,滚烫的水洒在她身上,被灼痛的皮肤仿佛一张张长满尖锐獠牙的嘴巴,将她疯狂撕咬吞噬,至死方休。 又打了一道响雷,震得屋子仿佛都在摇动,千落像触电般打了个冷颤,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劲往外面跑,眼里有嗜血的红在蔓延。 然慧大惊失色,嚷喊着你去哪? 可声音却被大雨淹没在风里,她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跑出去。 偌大的地牢里,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血在地上铺成了一层红色的膜,凝固的不只是生命,还有被泯灭的良性。 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肢体四分五裂,身躯支离破碎。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女孩们用武器,牙齿,指甲不断袭向往里情同手足的伙伴。每一次下手,都似野兽在疯狂撕咬着猎物。 尖叫不停,杀戮继续,泪水和鲜血将整个地牢都淹没在绝望中。 千落赤手空拳就要闯入,却被然慧立马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用力拽住千落,害怕一松眼前这个人就会像音儿般,消逝在那个血腥肮脏的地牢里。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我要为音儿报仇!”千落双眼通红,嘶声力竭地大吼,任由无尽的仇恨将她淹没。 这场无休止的屠杀中,千落仿佛又看见了上巳节那晚,在忠国侯府里的厮杀。惨叫和未来得及喊出口的救命,消失在刀光剑影中,血液飞溅,五马分尸,血流成河。 然慧心疼地抱住她,勉力压制脱口而出的悲咽,微仰着头让泪水和雨水混合着在洗刷脸上的污秽。 那种不共戴天足以消灭一切的仇恨,几乎让千落崩溃。她恨,恨这些畜生不如的人渣,恨这残忍无道的世间,恨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千落发狠地大声嚷嚷,已经被愤怒吞噬掉理智的她满脑子都想杀人。此时此刻,她愿意化身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将那些人渣通通咬碎,将这里夷为平地。 天似乎也在为她们感到悲戚,雨势汹汹,狂风盖地,企图将这里所有的罪孽都深埋进地狱里,让纯净的雨水洗刷这片大地的血腥。 父母亲,兄弟姐妹,朋友……全都在她的手触不到的地方消逝,在她眼前死去,汹涌而澎湃的灭顶之灾席卷了她的生活,那么多的眷恋和羁绊,都被残忍斩断,痛得她鲜血淋漓,剖心刮骨。 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 她所爱的,所想守护的都在她无能为力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敲得她痛不欲生。 这是入春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雨,整整一日不曾停歇。 在雨中有两个受伤的女孩捶胸顿足抱头痛哭,那哭声震天,仿佛要把大地哭塌,天空震碎,以此来慰藉她们如天地间般深的仇恨。 因为擅自跑去地牢,媚娘怪罪,千落受了二十下板子。茗烟怜悯千落受伤无人照顾,便大发慈悲准许了然慧入住艺奴所。 入夜,星月皆无,黑黑的天空散着阴沉,那是要吃人的气息。 千落从窗户偷偷潜出去,娇小的身子频频闪过暗处,灵活得像只小野兔。 静心湖里未长成的莲花在夜风中摇曳着嫩叶,偶尔响起几声小鱼跳出水面的声音,给寂静的夜里添了些波澜。 湖边,却正有两个女孩在黑夜中对峙着,擦出的火花能把湖水都蒸发干净。 “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小桃面红耳赤地瞪着千落,怒冲冲地说道,“黄鳝血,黑蝙蝠,鬼敲门,都是你这个小贱人玩的小把戏!” 千落低头把玩着手里端着的瓦罐子,里面是腥臭而又粘稠的黄鳝血。她笑着,声音有些空灵,听着让人不禁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是又如何?” “我要告诉媚娘,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小贱人!”说完作势就要走。 千落立马把黄鳝血泼到她身上,冷笑着说道:“还记得吗?我说过会为歆儿报仇的。” 小桃尖叫一声,像避瘟疫般甩着身上粘稠的黄鳝血,恶心的腥臭难闻至极。 纵然是黑夜,小桃都能感觉到千落那一双带着仇恨的恐怖的双眼,她有些底气不足,故作镇定道:“你敢!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千落一步一步逼近她,笑意挂在脸上,在这阴郁的夜里显得可怕。 “要不我们试试?” 话完千落就一把将小桃扯住,一拽一推,动作迅速,干脆利落。只听一声洛水的声音,小桃已在湖水里拼命挣扎,嘴里喝着水嚷着救命。 千落扛起身旁的石头,将仇恨化为力量,使出全力砸下去。有巨大的水花四溅,层层涟漪过后湖面是一片平静。 不经意路过的沈倩儿躲在柱子后面,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她转过身,打算小心翼翼地逃走,可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前的千落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几步,神情恐慌,看着千落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不会告发你的。” 千落冷笑,她立马上前抓住沈倩儿,把手上的黄鳝血抹在她身上,阴森森地说了一句:“我只相信死人会守口如瓶。”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你动手杀音儿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也不想死?你动手杀害那些女孩的时候你可又有想过她们也不想死?” 沈倩儿被吓得哭着跪地求饶,哭喊道:“可是我不杀他们我就得死,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那都是媚娘的注意……” 沈倩儿已经被吓得泣不成声,千落把她扶起来,瞥了一眼正走向这边的护院,她嗤笑着,忽然把衣裳脱下包在自己的头上。 “你,你干什……” 未等沈倩儿说完,千落就从一旁的护栏上跳下去,“扑通”一声,落了水。她像一尾鱼般在水里迅速消失不见。 沈倩儿吓得惊慌失措,一时间也忘了逃跑,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护院给抓住了。 千落迅速回到艺奴所,一关窗便听见了门外传来然慧的声音。 “月怜姐姐,怎么晚了,你怎么来啦?” 月怜狐疑地看着她,询问道:“你怎么也还没睡?” 然慧示意性地举起端着的汤药,“伍儿姐伤口发炎,发起了烧,我给她熬药呢。” 月怜半信半疑,说着就推门而进,果然千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红润,放手一试,像烫手的山芋,确实是烧得不轻。 月怜试探性地叫了声,“伍儿,伍儿?” 见没反应,月怜又给她把了把脉,确认之后,还是不放心地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才给千落掖回被子。 “月怜姐姐,伍儿姐怎么样了呀?”然慧端着药过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月怜拍了拍然慧的肩,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没什么大碍,你先喂她喝药,如果还昏迷不醒就来找我。” 然慧乖巧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喂着千落喝药,汤药十有八九都咽不下去从嘴角溢了出来,月怜心疼地叹气,又仔细察看房里其他地方才离开。 待月怜出了艺奴所好远之后,千落才从被窝里出来,从干净的夜壶里拿出已经湿透的衣裳和烟水锦。 然慧关了门,长吁一口气,悻悻道:“还好这烟水锦真如传说般能滴水不侵。” 千落重新躺回床上,很是疲倦。歆儿音儿的大仇得报,她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些,身上担着的仇恨却依旧重如泰山。 “慧儿,明日记得把烟水锦放回珍宝阁,千万别被发现了。” “放心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然慧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她望着千落潮红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说道:“伍儿姐,以后别轻易以身涉险了。有些事情我也会帮你做的。” 千落抬起头朝她会心一笑,“放心吧,在报仇成功之前,我不会轻易死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人性丑恶 沈倩儿害死小桃的事情一夜间就在虚空坊里传开了。 沐香阁的凝玉姑娘死了最讨喜的侍女,当即大发脾气乱棍打死了沈倩儿,因沈倩儿如今的身份已是间妓,媚娘对凝玉肆意的妄为十分震怒,强令将她禁足在了沐香阁,并以此为戒警惕虚空坊里的人不要恃宠而骄而忘了本分。 月怜向茗烟汇报这些的时候,千落也在,彼时茗烟正在用早膳。 “沈倩儿被打时还嚷着说是伍儿栽赃陷害给她的,好在当时还是午夜,没多少人知道。” 茗烟波澜不惊地听着,筷子在菜肴间游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径直问着一旁仍旧十分虚弱的千落,“现在是你解释的时候了。” 千落跪下,淡如止水,诚实地回答:“伍儿昨日昏迷不醒直至今早方才醒过来,断不可能是伍儿所为。” “那她又为何这么说?” 千落摇头,“伍儿也很想知道。” 茗烟放下筷子,月怜立马递上洁净的帕子,她轻轻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指着桌上的龙虾和螃蟹,意味深长地说道:“虾子见螃蟹身上有时呈现出好看的红色,很是羡慕,便问这样的红色是怎样来的。螃蟹告诉虾子,它常常跑到陆地上晒太阳,当猛烈的阳光照耀着它时,身上便呈现出好看的红色。虾子听后,兴奋不已,一跃跳到岸上,也学着晒起了太阳,结果却被晒死了。” 月怜在一旁附和道:“这虾子真是愚蠢至极,离开了水还妄想能活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茗烟望着淡定自若的千落,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伍儿,你觉得呢?” “虾子固然愚蠢,可它有所追求,所谓重要不在于结果而是过程。” “可过程付出再多,结果不好也终归是徒劳。” 千落点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姑娘说的是。” 又闲谈了几句,千落才拿着赏赐的伤药回到艺奴所。 千落疲惫的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那瓶她觉得有些烫手的伤药。 今日这一番话算是茗烟给她的警告了,若不知收敛,她的后果便如那只虾子。 约摸算着时间也不多了,她要开始筹备些事情才行。 今晚的夜安静得出奇,月亮在黑云中隐没了光辉,漆黑一片的夜里是女孩们的呜咽抽泣,像野兽般席卷了整个水牢。 今晚又有一批新的女孩被送了进来,人数似乎有些少,哭哭啼啼的,在地牢外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洪彪吓得跪在地上,断了一个手臂的袖子在颤抖中摇曳着,他哭丧着脸望着眼前不足自己一半高的小女孩,害怕地求饶着。 千落把小刀架在他肥大的脖子上,轻轻地来回抚弄,厉声道:“说,你有没有拿过一块血色玉佩!” 洪彪赶紧摇头,可眼神却在有意闪躲。 千落一用力小刀便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他立马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叩拜,“有有有,不过被人拿走了。” “是谁?” “不知道,不过听他的侍从喊他叫殿下。哦!对了,他是坐着轮椅的!是二皇子墨北辞!对,不会错的,就是他!” 千落怔住,握刀的手紧了紧,“他有问你什么吗?” “他问了玉佩的主人。” “你说什么了?” “我……我……”洪彪畏畏缩缩地望着千落,却是我了个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千落眉梢一皱,知道他已经将她给暴露了。墨北辞是个棘手的家伙,若是忠国侯府的事真的跟皇帝有关,那这个冷冰冰的病秧子墨北辞就会是个很大的威胁。而这个人贩子洪彪更不能留。 千落手一紧,刀子划过他的脖颈,有血蔓延出来,洪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已经晚了,一刀割喉,立即断气。 千落费劲全力才把虎彪拖到静心湖里扔了,急匆匆赶回艺奴所的她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殿下,要帮她处理掉尸体吗?”时雨问道。 墨北辞点了点头,手中握着的雌凤血玉在夜里扑闪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呼吸,也像是某种召唤。 千落刚离开静心湖不久,便碰见了几个推着车的人。她立马躲进一旁的花丛里,只见推车上全都是奄奄一息的女孩,看伤口应是水牢里的食人鱼所为。 千落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左苑。千落不禁好奇,左苑是虚空坊的禁地,连茗烟姑娘也要经过许可才能进来,一般的婢女更是没有资格,就算是层层挑选的护院也没有资格在这里进出自如。 可如今三个推车大汉居然进来了,还是带着那么多受伤的女孩。 在极大的好奇心驱使下,千落跟着他们一直走到醉梦阁,并穿过机关进入了地宫。她讶异极了,没想到虚空坊的地底下有个那么大的地宫,若不是跟着推车大汉来,她怕也摸不着路出去,这里更像一个迷宫,诡异而阴森。 女孩们赶下车,惊恐万状瑟瑟发抖地望着眼前吊挂着的一排无头尸体,血一滴一滴往下落着,下面放满了盛放血液的大水缸,里面全是浓稠而新鲜的血液。 有惨叫声在她们身后传来,每个人都僵硬地把头转过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头发凌乱的头颅,有血从断处喷出,下面全是放了酒曲的坛子。 而在宛如帘子般的层层头颅后,是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们的嘴巴鲜血淋漓,本该有着舌头的地方已经虚无,她们浑身都是血,在拼命张牙舞爪着,脸上满是扭曲的痛苦。 一刀落下,尸首分离,锁链穿透她们毫无知觉的身体,将她们悬挂在半空,新鲜滚烫的血汹涌而下,在水缸里激起层层血花。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女孩们吓得哭声震天,四处逃窜,却无一人能逃离这个魔窟。 千落瞪圆了眼睛,顿时被五雷轰顶,她愣在暗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她看到了最疯狂变态的杀戮,也看到了音儿早已被分割吊挂在杆子上的尸首! 千落恨这些畜生,恨这些令人发指的嗜血恶魔!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千落想跑出去将他们都杀个精光,一点点削掉他们的肉,一点点磨碎他们的骨头,将他们的血泼洒在任人践踏的土地上,让他们生生世世都备受被折磨的痛苦。 可她没有,如今的她还没这个能耐,她要忍,她要等!终有一天,她会亲自将这些死上几百几千次都不够赎罪的人,全部处以最凌厉的刑法! “这天地下,怕是没有任何的染料能染出这样的红色,真是美极了。” 媚娘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宣判,将千落拉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恨意像蚂蚁般爬上了她的心头,一点点将所剩的希望啃噬得一干二净。绝望,痛苦如乌云般笼罩在头顶,倾灌而下的是灼灼的鲜血…… 千落蜷缩在床上,小小的身体有些发抖,满脑是驱散不去的血色和惨叫。 牢房里的悲惨历历在目,以女子新鲜的血液染制衣裳,以女子滚烫的血液酿酒,那是人性的丑恶,是人性最低贱的娱乐! 从一开始,她们就落入了这个噩梦里。媚娘先前的好不过都是为了间妓考核的那一刻。希望和美好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打得支离破碎,心底的恐惧绝望和求生欲,将支配间妓考核上的嗜血,从一开始这就是媚娘的目的。而那群女孩就这么互相残杀,只为能活着而泯灭自己的良性。而她同情像沈倩儿这样的女孩,可是她也恨这种人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的欲望。 这世间是没有人本身就被赋予能用他人的生命为自己做垫脚石的权力的。可是那些自以为能掌控所有的人、自出生便有所身份的人,就蛮横得将这种权力归为已有,用鲜血和杀戮,踩着鲜血淋漓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让自己往上爬。 千落低头啜泣,声音里充满悲戚和恨意。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能下得了狠手? 歆儿和音儿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却在最懵懂的时候被迫懂得了死亡和杀戮,是无形中的那一双手将她们慢慢推向了深渊,万劫不复。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是驰名天下的神童,上有皇族的浩荡恩宠和身为侯爷的父亲与一品夫人的母亲的疼爱,下有百姓的拥护爱戴。她在幸福中成长,每日有人伺候,闲暇就跟着容止到处厮混,水起风生好不惬意,从来不知道在她所幸福的圈子外,还存在着这么多恐怖的血腥。 她从小就被国子监灌输高低贵贱之分,皇亲贵族们都说最底层的贱民都是肮脏污秽的,所以贱民的命对他们来说就是发臭的淤泥,不要时可以像烂布般撕扯,需要时也可以像泥土一样践踏。在他们眼里他们自己是阶级之分的最顶层,可以肆意妄为,包括令人发指的杀戮! 千落痛苦得把头埋在臂弯里,清澈的眼泪也无法洗涤她所看见的丑恶。 这一夜不过最为平常,却有个女孩心灵再次受到重创。 她跪着对天地立誓,终有一日要让这些残忍而腐朽的制度永远消失,让新的发令获得重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成为间妓 这一日是五月最后一日,是人们期待已久的端午,大街小巷都是热闹的景象。 倾杯斋作为全国最好的酒坊,里面早已堆满了要买雄黄酒的人。皇族权贵来喝酒,一滴就是上千的价钱。而百姓来买酒,一壶却只要几文钱。 倾杯斋的老板是个怪老头,却酿的一手好酒,早些年还得到圣上赞誉,赐了块“天下第一酒坊”的玉雕牌匾,被封为了御前酿酒师。自此倾杯斋是红得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其他酒坊的生意惨淡,也陆续有些酒坊关闭改行。 千落趁着茗烟午睡的空隙,悄悄溜去了倾杯斋。 人满为患的门口,只见几个小伙子忙得前俯后仰。 千落熟门熟路地避开人群进了后院,果不其然,剑南春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日光从叶隙照射下来,映得他满脸光斑,须发苍然还未全白,只是不知有多久没剃,黑针针毛茸茸的,像是豪猪的毛发。手上拿着葫芦酒壶,袖子往上挽了一截,正津津有味地喝着酒。 一见千落来了,整张老脸都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先开口:“小丫头,你可算来看我了!” 千落对他的一身酒味嗤之以鼻,冷淡地说道:“我可没闲情陪你喝酒。我来是想问你借一样东西的。” 剑南春有些不满了,气瞪着千落不开心地说道:“你每次来都找我要东西,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要就能有?我不开心了,你想都别想。” 千落倒也不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抓起一个苹果就吃了起来,含糊着说:“前几天不是找了个人来陪你吗?” 一提起这个剑南春更是不满了,两道眉毛拧到一块,“还好意思说呢!那小子就样子还行,其他的都无趣,不好玩!” “隔壁虚空坊里的姑娘好玩啊,你怎么不去找。” 剑南春吭哧一声,“烟柳之地的女人最麻烦,不好玩!” “我也是烟柳之地的……” “你和她们不一样,我喜欢,我觉得好玩就成。” 千落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被一个糟老头喜欢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样的老顽童! 她忙转移话题道:“你这有没有能除去胎记的东西?” 剑南春努了努嘴,不满地吹了吹胡子,这丫头太不可爱了! “我若给你,你怎么答谢我?” 千落眉头一皱,像是记起了什么,又立马露出个可爱的笑脸,“你不是很喜欢霞光锦吗?这个答谢够诱惑吧?” 突然间剑南春的眼光闪烁了几下,笑眯眯地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下她的肩膀,说道:“真的?你可别骗我呀!” 千落挑眉,“真诚买卖,童嫂无欺。” “好!”剑南春一拍大腿,颇有些手舞足蹈,连忙屁颠屁颠拉着千落跑进屋内。 剑南春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找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光看瓶子上美丽的纹路和精致的雕刻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非一般珍贵。 “这是削形水,长在肉体上的印记一沾上它全都会消失不见,任谁也不能轻易看出来,只是过程要承受削肉般的巨痛。”剑南春有些不舍的递给千落,嘟囔着嘴巴,像是割肉般的心疼。 “舍不得?”千落一把拿过,生怕这个老头出尔反尔。 剑南春朝她吹胡子瞪眼,“这东西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就这么给了你不心疼也肉疼呀。” 千落微微笑着,眨巴着眼睛,“放心吧,我会好好利用它的。不过,这东西削掉的印记能不能找得回来?” “能是能,不过得花点功夫。”剑南春躺在软椅上,抿了一口酒,咂咂嘴唇,才又说道,“用显影水涂抹就能把削形水洗掉的印记恢复。不过显影水很难配制,其中一种配料世间少有。” 千落仔细端详着玉瓶,上面的纹路看似随意所成,却是有意而为,那雕刻也似某些复杂图案。纹路与雕刻似乎是相辅而成,却又看不出有何寓意。 忽而千落的眸光慢慢暗淡下去,她似乎透过这个玉瓶看到了一些东西…… 疼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右肩和后背蔓延至全身,浑身的肌肤都在灼痛,像火烧般,仿佛都能听见肉在油锅里煎炸的声音。 千落眉头紧皱,两眼圆睁,绝色的脸蛋扭曲变形,神情竟有些许恐惧的狰狞。她张大着嘴吧,喉咙干涩竟连一声呻吟都无法发出。她又紧咬牙关,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痛得欲要炸开。 右手有椎骨之痛传来,血管里似乎有东西在四处走走,磕磕碰碰刺进肉里,扎在骨头上,每一下都痛心拔脑。 她痛得全身抽搐,在床上不停地来回翻滚,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脖子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眼里迸出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她身上衣衫退尽,右肩上的蝴蝶形胎记和臂上的齿痕在发热,像是随时能着火将她燃烧殆尽。后背的渡生花更是痛心入骨,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在重重敲打着,她都能听见骨头刹那被粉碎的声音。 然慧一进来便见千落从床上摔了下来,痛苦得如鱼没了水般挣扎着,她吓得仿若失了魂魄,惊慌失措地奔过来,使劲抱起千落,声音带着哭腔问道:“伍儿姐,你怎么了?” 千落两只手直颤抖,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她瞪着眼睛,眉毛悉数竖起来,像扑鼠之猫盯着老鼠的模样。 然慧不经意扫视到一旁被打翻的玉瓶,凑前闻了闻味道,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更用力抱紧了身下的女孩。 千落痛苦得挣扎着,抓起然慧的手腕就用力咬下去,牙齿划破层层纱布,本就受了重伤的手腕立马溢出血来,然慧紧锁眉头,默默承受着,一声痛呼也没有。 兴许是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千落咬住的动作一顿,赶紧松开嘴巴,扯着床上的被褥就咬。 胎记和齿痕在慢慢消失,渡生花也在慢慢变淡,像是变戏法般,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皮肤上消失不见。然慧吃惊地看着,不相信地伸出手摸了摸,光滑而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痕迹,就像从来没有过。 随着印记完全消失干净,痛苦也跟着消失了。千落虚脱的躺在床上,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她像得到了重生般舒了口气。 “慧儿,对不起……”千落费力地抬起手抓住然慧大量出血的手腕,自责地欲起身给她包扎。 然慧摇摇头,把她按在床上躺着,微微笑着说道:“没事,慧儿不痛。只是伍儿姐你……” 千落对上她澄如秋水的眸子,坚定地问道:“慧儿,你相信我吗?” 然慧立马握住她的手,使劲点头,“慧儿一直都相信伍儿姐。” “那就不要问,你只管相信就好。” ……房间很大,光线有些昏暗,红色的纱曼随风飘扬,摇荡出满室的暧昧,案几上的九鼎香炉正冒着袅袅香烟,闻着恹恹欲睡,想来也是染了催情之物在里头。 千落跪在屏风后,却依旧能依稀看到里边的一派春光。 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床上一对交颈鸳鸯隐隐可见,有女子柔媚的呻吟传来,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声,红色纱幔飘荡间都满是淫靡气息。 千落不自在地低着头,脸有些发烫,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千落跪得腿都发麻了,媚娘终于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屏风后,曼妙的胴体婀娜多姿,透着成熟的芳香。她似乎并不介意外人的存在,慢条斯理地披上红色轻纱,理了理披散在肩的秀发,赤脚走了出来,越过纱幔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刚沏好的茶,声音暗含不满:“这种时候来找我,希望你是有天大的事。” 千落收敛起尴尬,正色答道:“媚娘,伍儿想成为间妓。” 媚娘柳眉微挑,望着千落一本正经的神色,兴趣盎然地开口:“你知道什么是间妓吗?” 千落摇头,媚娘轻轻一笑,红潮未退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间妓就是烟柳之地的女子细作,不但要有文有武,懂得察言观色并在形形色色的权贵里游刃有余,而且要比一般的烟柳女子更懂狐媚之术——兰指弗过,客莫不癫狂。你觉得你符合要求吗?” 千落听出了媚娘语调中的轻蔑,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自信道:“媚娘,我这张脸已经有了一半的优势不是吗?” 媚娘淡淡一瞥,用手指勾起千落的下巴仔细端详,颜如碧玉气若幽兰,眉如新月目若秋波,颈如新雪手如柔夷,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般掩映生姿,右眼角的梅花印记栩栩如生,更是惹人注目,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生美人。 “确实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的倾城之色。那另一半呢?” “是你。” 媚娘不解,“是我?什么意思?” 千落幽幽一笑,平静道:“从一开始在水牢里你就已经知道我是成为间妓最好的料子,你放任我跟着茗烟姑娘是为了看我的本性。间妓考核你来候奴所带走音儿和慧儿,也不过是想看看我的能耐。音儿的死也是你刻意所为,因为你知道仇恨能让一个人不折手段,而这样的人正是你需要的,也正是最好控制的。你也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安排了方才那一出春宫,是为了给我机会明白自己的选择。我说的对吗?” 媚娘低声笑着,再次看着千落时眼里多了些赞许,“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 千落望着她,“那我够资格了吗?” 媚娘从软椅上下来,竟亲自扶起千落,白嫩且纤细的手轻轻划过千落如花似玉的脸,又摸了摸千落的身体,这才满意地笑着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间妓初夜售卖你是压轴出场,可别让我失望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售卖初夜 虚空坊的前雅厅很大,以檀木为梁,正中央上悬着两颗巨大的夜明珠,似明月般皎洁无暇熠熠生辉。地铺设蓝田暖玉,嵌有名贵翡翠珠,靠柱旁还凿地生莲,朵朵并蒂莲花玲珑可爱栩栩如生,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沿墙四周有自悬梁而下的红色纱幔,风起飘动,如坠入仙境般分不清虚实。而在最前头的半人高金漆青龙八窍香鼎正点着不知名的香,芬芳扑鼻闻着如痴如醉。 厅内密密麻麻放置着许多红木雕平头桌和金漆木雕花椅,上面摆放着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碎玉纹酒具和珐琅彩瓷烛台。放眼看去,皆是一片奢靡之感。 厅内早已坐满了人,只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 间妓的初夜售卖进行得十分顺利而激烈,各个姑娘的破瓜之权都被不少腰大膀圆的权贵买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抱得美人归的他们火急火燎就拥着上了楼,剩下的人都在抬价,没钱的只能在一旁凑凑热闹眼红羡慕几下。 终于轮到了压轴好戏,随着主事人秋娘的热情欢呼,夜明珠暗了下去,正当众人疑惑不解时,有悠悠的琴声响起,似潺潺流水般动听。继而传来了或重或轻的铃铛声,清脆悦耳,等得急不可耐的大火都纷纷涌上前,企图一睹最后压轴出场的女子芳容。 千落脸带面纱从八扇屏风后走出,一身红丝裙,裙摆衣襟皆用金丝绣着繁密的花纹,领口微低,春光半遮半掩,魅惑撩人。 她的黛眉如柳,浓密而修长,杏眸半弯含着妩媚,如潋滟的水潭。那睫毛纤长而浓密,连眉梢都藏着媚气,眉间一点朱砂,更添美丽妖娆。 她每走一步,脚腕上系着的银铃也随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让人甘愿沉沦。纵然隔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可那双澄澈而灵动的眼睛和她自带的风情万种都已说明她的非一般姿色。仅仅是走出来,便让人按耐不住,恨不得上前将其揉进怀里,温柔疼爱。 千落缓缓背过身,眼底毫无保留的闪过厌恶,却是一瞬间便又恢复平静。 继而琴声婉转,和着银铃声竟出奇的动听悦耳。千落轻轻转动,长裙散开,翩翩起舞,宛如四周垂挂着的红纱幔,灵动而飘逸。又似一朵迎风摇曳的牡丹,婀娜而多姿。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那曼妙的舞姿让看客们都深深陷进了一个久远而美妙的回忆里,仿佛就此沉沦不复苏醒。那一回眸一闭眼间,顾盼生辉,撩人心怀。那一段凤求凰舞得美妙绝伦,惹得看客们纷纷陶醉的同时也炽热难熬。 二楼的上等雅间内,妄如初很是陶醉地摇着扇子,满脸春风荡漾,看得也是如痴如醉。 墨北辞却始终阴沉着一张脸,手里把玩着一支手指般大小的玉萧,眸光暗沉而带着冻人的寒意和明显压制着的浓浓怒气。 时雨咳了咳,颇有些忧心地问道:“殿下,您是否是身体不适?” 妄如初闻言瞥了墨北辞一眼,摇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手里的扇子,三分认真七分倜傥地出言解释道:“你家殿下那叫吃醋,心里扭曲极度不平衡。放心吧,没事的,只伤心不伤身。” 时雨咂舌,望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思来想去总算是明白了妄如初的那番话,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吧。 忽而一阵箫声混合进来,乱了音律节奏,众人惊异地左顾右盼。舞到一半的千落微顿,眼睛迅速扫过四周,最后望向被红色纱幔挡住的二楼角落处的雅间。 千落只是冷冷一瞥,便立马融入状况,改跟着箫声起舞。却又在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千落反应极快,以左足为轴,随之旋转,裙摆飘扬而起,似开得红艳的牡丹正引着蜂蝶。她愈转愈快,忽然凌空一跃,以一字腿落地,纤腰弯下,回眸时眼睛带笑,万般风情,望之让人忘记一切。 台下掌声四起,一个个纨绔子弟无不为之着迷,熙熙攘攘就要涌上台去,都想近身睹一睹惹人垂涎欲滴的曼妙身姿。 一旁冲出许多大汉,一把把拦住涌上来的人,秋娘眉开眼笑地走上台,说着惯用的开场白:“各位别急别急,谁的价钱够高今晚伍儿姑娘就属谁。” 纨绔子弟们一听,都纷纷喊价,出的钱一个比一个高,有些人不服竟互相打起来,场面混乱一片,而引发暴乱的罪魁祸首却始终静静地看着,方才还风情万种的眼睛此时此刻竟多了些许清冷。 “我出一千两,”一身华丽锦袍的花无惜,风姿秀逸,正慢悠悠走进来,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千落顺着人群看去,有惊愣闪过眼底,她微微蹙眉,忧心之余又觉得他应该不足以构成威胁。 花无惜成功吸引眼球,更是得意地补充说道:“黄金。我出一千两黄金。” 众人哗然,方才还拼命喊价的纨绔子弟都悻悻闭上嘴巴,无人不惊异他的豪爽和大方。 “重金配美人,绝配。”花无惜笑脸盈盈地走上前,腰间明晃晃的白玉摇晃着,似乎是刻意而为。 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是花无惜!富可敌国的商人花无惜!传说连衣裳上的针线都价值千金的花无惜!” 连续说了三次,每一声都带给人们心头上的震撼。众人又是一惊,再次看着花无惜的眼神都带着膜拜和更深的惊叹甚至是羡慕。 花无惜神色飞扬地挑眉,腰间的白玉一个清晰无比的花字雕刻在上面。那玉光看着就觉得极昂贵,玲珑剔透巧夺天工,仿佛浸着水般圆润光泽,不识玉的人也能看出来那是价值千金的,再看看他的衣裳也确实如传闻般,光是瞥一眼便觉得价格不菲。 千落静听着台下的议论,眼睛咕噜咕噜转。她虽然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不凡,却没想到是这号人物。她都有些后悔没让剑南春多敲诈他一笔金子了。 “这位公子,真是谢谢你的大方了。”千落轻笑着,比桃花还要艳丽几分的眉眼微微弯起,声音也都酥进了骨头里,“伍儿的初夜千金难求。伍儿没什么才艺,唯独热衷下棋,只要谁出价高便能与伍儿对弈一局,若能在棋盘上赢过伍儿,那今夜谁便可得到伍儿。” 此话一出,本就激昂的人群更是躁动,刚才还心灰意冷的纨绔子弟顿时来了精神,纷纷举手跃跃欲试。 花无惜的笑容僵在脸上,纳闷得不行。这后凉的女子怎么都这么不解风情!他先是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跟头,现在又是遭了一名雏妓的嫌弃。怎么说他也是玩转情场的风流人物,人称“花花公子”,这怎么来了后凉就屡次碰壁了?实在是太玄乎了,太诡异了! 花无惜有些愤然,他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搞不到手的!他不服气地上前道:“伍儿姑娘,先前在下出价最高,可否让在下先来?” 千落将他的不服气尽收眼底,点头柔声说道:“那是自然。” 秋娘赶紧让侍女去准备棋具,台下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像乌龟出头般,瞪着两只眼睛眨都不舍得眨。 墨北辞隔着纱幔凝神注视着正对弈的两人,思绪纷繁,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些。 “要论棋艺,那丫头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妄如初看了眼身旁神色古怪的男人,啧啧了几声,“也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 墨北辞却是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女人。” “什么女人,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呢。” 墨北辞没好气地瞪着妄如初,冷着一张臭脸,端起茶盏闻了温,微微抿了一口,觉得这茶异常苦涩,便是用手粗鲁一推,茶洒在了桌上。他又翻来一旁的竹简,看得聚精会神,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瞟一眼台上的战况。 花无惜盯着棋盘凝视了许久,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始终无从下手,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 千落也不急不燥,静静陪他耗着,反正不管过程多久,结局他也一定会输。 且观棋盘,白子已遍布各处,黑子也已经是四面楚歌的形势,白子只要再行一步便能轻松让黑子全军覆没。所以花无惜这一步要走得极其小心,任何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就能注定他的成败。 “裂地四维举,分麾两阵前。” 花无惜一愣,随即凝神思索,忽而执起黑子轻轻点下,竟就解了围困之忧。 有人窃窃私语,纷纷看向二楼角落处的雅间。千落抬眸也望了过去,隔着红色纱幔她虽然只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可那种被冷冷注视着的感觉却让她猛然猜到了那人最有可能是谁,她不禁眸光一紧。 对弈又继续,千落落子快速而精准,花无惜惊叹之余也不敢懈怠。只是几个回合,白子便已夹攻住黑子,只差一步便可彻底断了黑子的后路而结束这场对弈。 花无惜思索许久,终觉得无计可施,打算放弃这场棋局,却不料二楼纱幔后的人又提示道:“中间有余地,何必恋边旁。” 花无惜顿时豁然开朗,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眼前这个女子牵着走,她将边路围困,而自己便为边路围困犯愁,差点就中了她的圈套。 千落却是挑起眉梢,掩在面纱后的唇角轻轻勾起,还好她留了一手。 她黑子一落,便连吃了白子二个,而这白子便是花无惜的“生门”,“生门”被断,只能拼死走边路,可边路早被围堵,退路全无,输赢已定。 花无却是莞尔一笑,遗憾地摇头,称赞道:“伍儿姑娘棋艺过人,实在佩服。” “花公子过奖。”千落礼貌地回应,眼角余光瞟了眼台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已然知道今晚怕是无人再敢来挑战了。 花无惜捕抓到了她细微的得意,竟觉得十分熟悉,他试探性地问道:“伍儿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千落吃吃地笑了起来,含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了下,“花公子都是这么调戏女子的?” 花无惜低声发笑,却始终觉得那眨巴的眼睛特别熟悉,他似乎见过,而且记忆犹新定是近来才见过的。猛然他被自己的想法惊艳到,不敢置信地压低声音喊了声:“你是小丫头?” 千落垂眸坏笑,既不做答也不说话,可眼底的狡黠光芒却被二楼的墨北辞尽收眼底。 “你刚才为何要提点花无惜?要知道他赢了,那丫头今晚就是他的了,你也不怕?”妄如初余意未尽地回味着方才那盘棋局,心中若不是顾及兄弟之情,他还真想去出价讨教一番,自从那丫头被禁足后,他都三年没跟她对弈过,想想就觉得遗憾连连。 “她不是没输吗?”墨北辞慢条斯理地喝茶,竟觉得这茶也没那么苦涩,也是含着几丝甜意的。 “你就不怕有个一万?” “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呢?” 答非所问,妄如初自讨没趣,索性闷声喝茶。果然是贼头贼脑的两个人,心思慎密难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皇墓岭前 男宠正跪在地上给媚娘剪指甲,她闭着眼只手撑头,静静听着秋娘的汇报,浓妆淡抹的脸上洋溢着些许快意。 “这丫头本事不错,你吩咐人去把桃染阁收拾好,让那丫头搬进去住吧。她要做什么,在允许范围内的都由着她。” “那丫头似乎有什么目的。” 媚娘轻哼,“那丫头狡猾得很,虽然毛遂自荐成为间妓,但绝不是那种会甘愿为我们卖力的人。盯梢盯得紧一些,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向我汇报。” 千落一夜间在虚空坊成名,竟也入住了一等间妓的桃染阁,霎时眼红了他人眼。然慧也跟着沾光成为挂着白玉兰花腰牌的一等奴婢,候奴所的人都纷纷巴结。 一连几天,因为千落的缘故,虚空坊的来客只增不减,每日都有人带着巨额来对弈,却都只是留下了钱票,秋娘数钱票都数得手软可依旧乐在其中。千落却也因此遭受到了其他间妓的妒忌,好在因为有媚娘的特别照拂,她们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还不至于敢真的闹事。 而这一日,一如往常要去大厅对弈的千落竟被媚娘亲自带去为一个贵客跳舞。起初她还是拒绝的,直到她听闻这个贵客是铁兵营的主事将军铁狼时,竟出奇乖顺地去了。 一段惊鸿舞惊艳四座,为首的铁狼很是喜欢竟点名让千落陪酒。 千落穿着媚娘精心挑选的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和一袭同色绣白玉兰的长裙,腰身紧收,明艳动人,美眸中是淡淡而不深入的笑意,然而面纱下的嘴脸却都充满了恨意。这个害死姐姐的人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风花雪月,纵欲歌舞! 铁狼望着千落如画般的眉眼,竟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似喜却悲,似熟悉却陌生,郁闷得让他想窥视面纱下的嘴脸。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却被千落敏捷地躲开。 千落迫使自己轻笑出声,娇声道:“将军请按虚空坊的规矩来。” 铁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讪笑着收回手。千落为他斟酒,他仰头就喝,似乎要借此麻痹自己的意识。 纵然这个女子压低声音,可他也听得出那声音里的异样,那个声音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是你吗?”铁狼低声呢喃道。 千落只当他是喝醉了,并不答话,也不敢说话,生怕压抑不住的仇恨会脱口而出。 在座的都是铁兵营里举足轻重的将士,千落随父亲见过几次,怕是他们也早已记住她的模样。她小心翼翼,连斟酒都格外温柔缓慢。 “长乐郡主……” 千落拿着酒壶的手颤抖了几下,铁狼欲伸出手去碰她,她却立马缩回手,酒壶摔在地上,洒落一地美酒,所有人都望了过来,似乎不满她的失误造成的扫兴。 千落立马跪下,颤抖地说道:“对不起,铁狼将军,伍儿失礼了。” 见此,有将士出言倜傥道:“铁狼将军怕是很久都没碰过女人了吧?瞧瞧您把人家吓得。” 铁狼也哈哈大笑起来,面色已有些红润,“本将军常年随主帅征战四方,粗鲁惯了,一时间也是忘了对待女人的温柔。” “这美人瞧着面生怕是初经人事,将军您可得怜香惜玉啊。” “哎,此言差矣。将军可是军营第一才子,文武双全,要说到怜香惜玉肯定比我等粗人要懂得多。” “是呀,当时的忠国侯侯爷也是相中了将军的文采谋略欲将长平郡主下嫁给将军。只可惜奸人当道,才将这一美事化为乌有啊。” 话罢,顿时寂静无声,那个将士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禁面红耳赤慌乱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有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哎,老六喝多了该罚,来喝酒喝酒,继续奏乐。” 方才的尴尬在淫靡的乐声中荡然无存,千落又重新给铁狼斟酒,动作也没有那么拘谨了。铁狼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了,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一直持续到深夜,他们才各自拥着佳人上楼度春宵。满室杯盆狼藉,酒香四溢,只剩下千落和铁狼。 “您怎么会在这里,诸葛先生不是把您救出去了吗?”铁狼见四下无人,才敢大胆细声询问道。 千落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直瞪着铁狼,“你不应该满意吗?姐姐惨死,我入烟柳之地沦为间妓,你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半!” 铁狼听得糊里糊涂,心知她是误会什么了,赶紧开口解释:“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千落嗤笑着看他,眼里是嘲讽,是不屑,“我想见我姐姐,你想办法带我出去!” 千落让然慧假扮自己留在了桃染阁,自己乔装打扮悄悄跟随铁狼出了虚空坊。铁狼为她打掩护,带着她一路去往了皇墓岭,因为是挑着小路密道所以很是轻松便躲开了看守和巡查的士兵。 皇墓岭是皇族墓地,除了皇室的人外只有未被夺取侯位的诸侯和生前功绩伟大死后得了追封的人才能被葬在这里。 这段日子以来,关于忠国侯府的事千落知道的不多,她连向人打探消息都不敢,唯恐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皇墓岭的桃花林里,桃花早已落败,却因有人清扫而不至于满地残骸。 千落在一个大而豪华的坟墓前跪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似涨潮的海,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皇上特意挑选的地方。因为侯爷和夫人的尸体没办法找回,所以皇上命人做了个衣冠冢,并昭告全国追封为大国柱,以最高礼遇入葬,未曾有一丝一毫的亏待。” 千落听着,只觉得可笑,人都死了,要这些礼数有何用。 “他已经做了最亏待我阿爹的事。” 铁狼叹息,有些解释也无法再继续,他知道千落一定也会以为这只是面对世人的一些说辞罢了。 千落轻抚着墓碑上的碑文,像是爱抚着一件很宝贵的东西,可指尖掠过之处都是削肉般的痛。 阿爹有些絮叨的殷殷关切,阿娘低沉威严却不失温柔的话语,大姐的端庄温柔,二哥的风流倜傥,绿竹的活泼可爱,奶娘的慈祥和永远好喝的暖心汤,雪儿的调皮捣蛋……所有的所有都离她那么遥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久远得让她用这辈子所剩的时间来追逐都不够。 她跪在自己父亲的墓前,眼前仿佛浮现出他的模样,才高八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是战场上的血性男儿多谋善断,是家里温润儒雅的父亲和丈夫。千落的印象中她从没见过阿爹生气的模样,似乎永远都是笑着的,连被一箭穿心也是笑得满嘴鲜血让她好好活下去。 敌人说阿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实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子民;皇族权贵说阿爹是个性子淡的人,其实他只是不喜欢带着野心去争抢;阿娘说阿爹为人笨拙木讷没半分主帅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把啊娘心放心尖上宠爱,只想阿娘闹着他笑着,就此一生。 千落猛的擦掉眼泪,拼命让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她呜咽说道:“我阿爹钟离皖,是后凉忠国侯,陛下的义兄,后凉的传奇战神。虽为侯爷却位居靳王之上,手握兵权,一生战绩众多,受万千百姓爱戴。阿爹右腿上少了块肉,那是洛水一战中失去的。当时洛水城被外敌围困,断水绝粮,当时刚登基的陛下御驾亲征,不幸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是阿爹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给陛下充饥,才得以保住一命,因此得了封号‘忠国’。” 铁狼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角未落下的泪。忠国侯是全后凉的大英雄,也是他心目中一直以来的大英雄。 千落跪着爬过去相邻的墓碑前,“大国柱夫人端木瑶之位”几个大字苍劲有力却看得她眼睛发痛。 “我阿娘端木瑶,是后凉第一美人,与靳贵妃情同姐妹,是后凉百姓心目中的天女。南蛮入侵强夺城池一路向渔阳杀来,阿爹带兵平反。恰逢先皇驾崩,陛下登基之时,阜阳王伺机造反,怀孕九月的阿娘亲自带着府上三十来个护院孤身杀入皇宫亲自斩杀反贼将陛下救出,阿娘为此险些流产昏迷数日,皇上感其英勇无畏,下旨封我啊娘为一品夫人。不久大姐出世,当即受封为长平郡主,全国欢腾。” 千落仿佛又看见了阿娘,那个丽质天成又淡雅脱俗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朝她喊着,“落儿,来,尝尝阿娘刚做的腊梅酥。” 千落强忍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吃进嘴里是浓浓的苦味,似那香脆的腊梅酥沾上了黄连。 “我大姐钟离容月,是后凉的长平郡主,是陛下的义女,身份比公主还要尊贵。她爱唱戏,七岁那年一曲‘帝王泪’唱哭了所有人,锋芒毕露当即被赐予一座郡主府,而且还有了自己的戏班子。” “我二哥钟离容止,是后凉的长安郡王,是陛下的义子,身份能与皇子平起平坐。他十岁就跟着阿爹奔赴沙场。年纪虽小却立下大大小小的战功。十三岁那年他救了被敌人劫持的靳王之子。隔年,太子墨南轩轻敌被困,他单枪匹马过三关斩五将,将太子救出,身上伤痕无数脊椎骨也险些被砍断,后来在家养了三年才好起来。” 说到这里,千落已经泣不成声,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将她包裹住,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痛。脑海里不断闪过往昔的画面,涨得她头痛,仿佛要爆头而出。心口的血液在沸腾,灼得皮肤发痛,仿佛要如火山爆发般将天地都淹没。 铁狼无力地垂着头,眼里有晶莹剔透的海浪在翻滚。这里埋葬的都是眼前这个女孩的亲人,却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仰慕而崇拜的英雄,他的痛也不少她分毫。 “我还没出生的弟弟,阿爹曾说若是男孩就取名叫容宇,女孩叫千钰。我曾满心期待地想着该如何教他喊第一声姐姐,说第一句话亦或是写第一个字。他甚至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就被人捏碎于掌中,他甚至连外头第一口空气都没有呼吸到……” 千落看着眼前的无名墓碑,更是透骨酸心凄入肝脾。 千落的哭声忽然一顿,她看见第六块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有些讶异, 她压制住颤栗,询问身后的铁狼:“为什么会有我自己?” 铁狼擦了把鼻子,清清嗓子解释道:“我把您侍女的尸体伪造成您,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千落再也压制不住战栗,爬着到那块墓碑前,竟失控得把它抱在怀里,声泪俱下哭得呕心抽肠,让人听了柔肠百转。铁狼不忍直视,撇过头竟也无声落下泪来。 “绿竹,我的侍女,五岁那年在江南游玩时我在街头救了被人打得半死的她。七岁那年,发生了蒲松林事件,我贪玩带着她和意哥哥跑去了蒲松林。我救下了雪儿,却迷失在雨雾迷蒙的蒲松林望断崖崖低,绿竹和意哥哥兵分两路找我。是她率先找到我,可她自己却已被野狼咬伤,左腿差点残废。十岁时,我们一家去城郊外踏青,遇到贼人刺杀,我和大姐被劫走,是绿竹第一个赶到替我挨了一刀,致使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绿竹,我这条命,是你一次次换给我的。我会好好活着,连同你的那一条命,好好活着……” 眼泪滴湿了坟头,模糊了碑文,千落哭得难以自己,满脸胡乱的泪痕惊心惨目,哪怕是只看一眼都能让人悲不自胜。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已天崩地裂,有看不见尽头的血腥和仇恨泛滥开来,吞噬所有。 铁狼闭着眼睛缓缓叹息,沉痛地说道:“您……节哀吧。” 看着她的悲痛欲绝他明明是想告诉她一些事情的,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又只好硬生生咽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浴房风云 也不知哭了多久,千落才站起身使力抹干眼泪,声音却依旧带着哭腔,她吼道:“铁狼,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节哀?最没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的就是你!” 千落红肿的眼睛瞪着她,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共戴天的仇恨,冷冷地说道:“你一直在利用姐姐对你的感情,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怎么可能每次出事你都恰好外出?其实你是在逃避,逃避你想利用我们除掉你哥哥的事实。为达成目的,你不惜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向自己残暴的大哥,甚至不惜亲手葬送自己心爱的女人!” 铁狼不敢置信地摇头,眼里快速闪过慌张和愧疚,他试图解释,千落却不打算给他机会。 “那晚,你让副将带着你的亲兵出城,自己则留在营里伺机将你哥哥的亲兵灭口。你以为所有计划都在掌握中,可是你没想到有黑衣人参和进来,所以你急急赶来流沙岭想要补救,可惜迟了。是你,害我姐姐被禽兽凌辱!是你,害死了我姐姐!这些你都敢说不是你所为吗!” 铁狼张着干裂的嘴唇,圆瞪着眼睛,想要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他闪躲着千落凌厉的目光。她说得半对半错,直戳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在心尖上肆意地绞割着,欲要把他活活痛死。 “我收回那句话,”千落转过头,又有悔恨的眼泪稀里哗啦落了一脸,“我姐姐,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天空黑而无月,只有闪烁着微弱的星光,无力地照在铁狼神色惨淡的脸上,眼角挂着晶莹,却努力不让它划出弧度。 微凉的夜风在此时显得有些萧瑟,叶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儿低沉的叫声,像是猫头鹰的嘀咕,也像乌鸦的嘶哑。 铁狼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痛不欲生地低头望着钟离容月的墓碑,任由风将他满腹的愧疚和悲伤吹散四方。他的整颗心仿佛融进了千斤玄铁,沉甸甸坠在心头,呼吸一口都是沉闷的疼痛。 终于他跪趴在墓前,失声痛哭起来,为他失去的至宝悲咽,为他亲手葬送的一切美好而悲鸣。 昏暗的桃林深处,墨北辞一直紧紧盯着千落离开,眸中有浓烈的黑色蔓延,有看不透的情感渗透在里头。 他对着身后的时雨吩咐道:“派人护送她安全离开。” 夜还在继续,仇恨还在蔓延,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般的触手不及。 回到桃染阁然慧已经趴在案上睡觉了,千落抹了把已经风干泪痕的脸,这一行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也才十二岁,身上的担子却重如天塌下来般,她要拼尽力气扛起来,为忠国侯府几十口人命扛起来,永远不能有懈怠或是倒下的一天。 “伍儿姐,你回来啦?”然慧一直都是浅眠,她揉着睡眼,惺忪地问道。 千落一把将然慧抱住,似乎要把然慧融进生命里。如今她的身边就只剩下然慧一个人了。虽然然慧有时懵懂无知有时却又令人难以猜透,但是不管然慧真真假假或是有别的身份别的目的,她都要保护好然慧,她已经经不住再一次失去任何对自己好的人了…… 桃染阁的浴房到处是轻纱缭绕的纱幔,一池温热的水袅袅升起烟雾,弥漫整个浴房,恍若身临仙境。 千落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池水中,一头如墨的青丝好看的漂浮在水面。整张小脸迅速泛起红润,她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过是吹了晚冷风就已经憔悴得见不得人,那红肿的双眼早已没了往常的灵动,死寂般灰暗着。 千落猛的把脸埋进水中,鼻间猝不及防地溢满了水,心跳加速,呼吸仿佛一瞬间停止,憋得心口发痛。 有门窗被打开的声音,千落却依旧淡定地埋在水中。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将她笼罩,求生的欲望让她开始有些扑腾,却依旧不肯从水中抬起头。仿佛透过这样的“溺水”她能感受到至亲们死亡那一瞬间的感觉。 不甘?痛苦?亦或是求生?不,她反倒是有种一死百了的释然,肩上的担子瞬间就被卸下般的轻松,没有仇恨没有痛苦。 “不要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有声音传入水中,千落却依旧只顾埋头水里,努力再感受一点这种临死时的轻松,一旦抬起头来,她身上的担子又会落下。 朝与夕望着浴池中一声不吭的女孩,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腰间的伤口滴着血,他立马俯身擦掉地板上的血迹。再次抬头时,发现池中的女孩已经从水中抬起头正盯着他看,眸中清冷一片,脸上该有的惊慌,一丝一毫都看不见。 外头有很大的动静正往这里来,黑衣人立马四处寻找着可藏身的地方,可浴房内除了一个大浴池就只剩大把大把的纱幔,连房梁都无法藏人。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我就救你。”千落悠哉悠哉地捧着花瓣,轻轻一吹,又把它们都吹回水里,动作有些俏皮,可声音却不怎么可爱。 黑衣人惊异她的表现,忙道:“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答。” 千落却冷冷勾起唇角,“我救你是用命在救,区区报答,是不是有点轻了?” “你休要乘人之危,你信不信我立马就杀了你!” “你不会,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千落直视他,有些得意地挑起眉梢,冷着脸继续低头玩弄着花瓣。 门外的然慧立马拦住了欲推门而进的护院林三,出声呵斥道:“伍儿姑娘正在里头沐浴,你们谁人敢闯!” 林三有些迟疑,他虽为护院可地位也不及间妓,若是贸然闯入定会被大做文章,可不进去搜又不行。 “有刺客潜入沐香阁,我等发现后一路追着来见他逃进了这里,还望慧儿姑娘能配合,以免贼人趁机逃跑或是伤害了无辜就不好了。” 然慧似乎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敲了敲门,大声询问道:“伍儿姐,您还在沐浴吗?林三护院要搜刺客呢。” 千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有些愠怒,“林三护院不是芳淑阁的贴身护院吗?怎么大半夜会在沐香阁发现刺客?真是不忘旧主呢。” 林三有些尴尬地笑着,哈着腰,说道:“伍儿姑娘您说笑了,属下是虚空坊的护院,职责就是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不分新旧主子一说。” 千落冷笑,语气也甚是不耐烦,“我这里没刺客你们上别处搜去。” 林三有些为难的踌躇着,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媚娘来了。 “都围在这做什么,刺客不用找了?” 林三像见到救命稻草般,立马上前说明了情况。 媚娘不高兴得皱眉,沉声问道:“这么晚了,伍儿姑娘怎么才沐浴?” 然慧在一旁恭敬乖巧地回答:“伍儿姑娘方才从铁狼将军房内出来,她嫌满身酒气不好入睡所以才来沐浴。” 媚娘没有说话,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然慧的眼睛闪烁了几下,赶紧挡在门口,遮住了一群护院往里边窥看的视线。 千落正把玩着水面上的花瓣,见着媚娘进来也不慌,依旧自顾自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有什么人闯进来过?”媚娘边问边四处张望着。 “怎么了?虚空坊不是烟柳之地吗,还真会进刺客?”千落漫不经心地说着,“伍儿一直在这里沐浴,未曾看到有人闯入。” “是吗?”媚娘狐疑地扫过平静无波澜的水面,手立马扯下一条纱幔,用力朝池中甩去,水恍若被切开两半般,花瓣悉数飞出,水花四溅得厉害,湿透了四周的纱幔,整个浴房的空气都带上了湿润。 媚娘看清水里并未藏着人时这才放心,望着千落问心无愧的一张脸,竟带着些许歉意说道:“没有那便最好,你且好好沐浴,好好休息。” 媚娘退出去后,又领着众人离开了,千落才迅猛地从水里起来,立刻抓起一旁被打湿的衣裳套在身上,速度快得有些惊人。方才媚娘那一甩让她彻底看清了媚娘的武功底子,远远在她之上。 果然,虚空坊虽名为烟柳之地,实则靠间妓做着收拢情报的工作,消息网如此之大,怕是掌握的情报比渡生楼还要准确灵通。由此看来表面是常客的太子墨南轩就是这虚空坊的主人了。 朝与夕从方才千落坐着的地方浮出水面,腰上裹着几层纱幔,全身湿透,狼狈不堪,脸因为方才接触了女孩滑嫩的肌肤而不好意思的染上淡淡潮红,看着那个好像不可一世的女孩,竟有些怪异的感觉在升腾。好在媚娘走得快不然渗出水里的血迹就会暴露掉一切。 千落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居高临下地望着池子里的男子,得意地说道:“别忘了你的承诺,若敢反悔,我既能救你也就能杀你。” 朝与夕轻笑,他从池中飞跃上来,巧妙地把水撒向千落,却被千落眼疾手快用纱幔挡住,未能成功。 “你是想试试我的能耐吗?”千落沉下脸色,冷冰冰的语气似乎能冰封千里,说着她就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 朝与夕立马解释道:“别别别,我受了伤不能运功,跟你打是自寻死路。” 千落冷哼着转身,也没打算多做搭理。 朝与夕望着她的背影,一向眼拙的他猛然发现了什么,赶紧飞身上去,出其不意地扒下了千落脖颈处的衣领,见右肩和后背都白嫩一片时,整个人除了震惊还有些不好意思,仅是一瞬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体微微顿住。 千落拽住他扒开衣服的手,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往地上一摔,指尖一划,有淡淡的血迹从浅浅的划痕里渗出。朝与夕一顿,这手法很是熟悉。 “看来你是想身上再多点伤口是吗?”千落拉起衣裳,愤怒染在脸上,眼中仍旧是不能融化的寒冰。 朝与夕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猛咳嗽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玉扔给千落,说道:“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以后但凡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拿着这块墨玉到朝夕楼找我。” 千落低头端详着手里散发着墨绿色微光的墨玉,揣摩着的手指忽然僵住,上面画着一朵美丽妖艳的渡生花。 她抬起头想询问些什么,可眼前只有一摊血水混合的污渍,被打开的窗户有风吹进来,荡起她凌乱的发梢。 她握紧手中的墨玉,看着早已在黑夜中消失身影的地方,喃喃道:“朝夕楼?渡生花墨玉?难道他是渡生楼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棋圣诸葛 今夜已经是第五位自称棋艺不凡的人落荒而逃了,千落稳坐在棋盘前,一双美瞳不冷不淡地扫视着台下跃跃欲试却又没有胆量的纨绔子弟,视线有些失望地投回棋盘上。 已经是第七天了,聚首在这的纨绔子弟一天比一天多,照理说在消息如此灵通的渔阳她如今的名声该传开了才对,为何还没等来他? “你不去吗?若真是跳出一个高手来把她的初夜给夺了,你可就有的哭了。”妄如初看着眼前淡定自如的墨北辞,愈发搞不懂这两人玩的是什么把戏。 墨北辞连眼皮也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淡淡道:“她在等的又不是我,去有何用?” 妄如初愣住,轻轻敲打着扇子,沉思了半会,才恍然大悟地望向台上的女孩,颇有些赞许。 千落见无人再敢来对弈,索性起身,正打算走入内室时,忽然门口人群躁动起来,人声沸腾。只见熙熙攘攘拥到门口的人群惊呼一声接一声,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来人身形清瘦,容颜俊逸,眸光含水般温柔,墨发只用一支桃木簪固定在脑后,一身月牙白长袍裁剪得恰到好处,步履轻缓优雅,背影清瘦如竹,雍容雅致却又带着淡淡的清高,完全看不出是个已是而立之年又有五的人。 “是棋圣诸葛前辈!” 诸葛候,这个名字爱棋之人无不认识,就连外行人也是闻名已久,几乎是后凉国的又一个传说。 他是个隐居桃源的仁者贤士,智慧过人,见识广博,精通玄学医术,富有谋略,在琴棋方面有很大的造诣,尤其是棋艺高超,曾赢遍三国之内的高手,而彼时他才年仅十七。棋盘上的各种高招绝技,阴谋杀机,圈套陷阱,他尽皆谙熟。不过是刚过弱冠之年他便已得到棋圣的尊称,更是与其师兄莫巳先生并称“二智”。 诸葛候缓步而行,在被围堵时只是淡淡一笑,由身旁的小书童在前开路,如诗似画,当真是风采无二。 千落痴痴地望着,仿佛那是黎明来临之际的第一缕光芒,照耀她那么久以来的所有忐忑不安。那微微勾起的唇角,虽不热烈却直达人心深处,似春雪消融时的感动,又仿若是夏日落下的第一场雷雨,震撼得她久久不能平静。 “在下听闻姑娘棋艺了得,便想来讨教一番。只是说来惭愧,在下隐居多年,钱财甚少,不知能否有幸与姑娘对弈一局?” 千落忽而有些张,她赶忙朝他福身,恭敬地说道:“那是自然,伍儿一直都很仰慕前辈,得您赐教胜满屋千金呢。” 诸葛候朝她做了个先请的动作,眉目如画,呼吸间都带着千落熟悉的温柔。 落座之后,诸葛候便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瘦了许多,纵然隔着一层面纱,他还是能看到她尖锐的下巴,大概连脸颊的婴儿肥都已被打磨掉了吧。她的身上穿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妖艳衣裳,那眉心一点朱砂像是凝结住的血泪。纵然打扮得雍容华贵,他却知道她在这种地方一定过得不好。 对弈开始,双方都走得很稳重,各自经营布防。而大厅内的气氛也随着诸葛候的出现而慢慢凝结。有侍女悄悄撤掉了淫靡的熏香,众人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喧闹,所有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仿佛那不是一场对弈,而是一场盛大而百年难得一见的战役。 诸葛候每落一子,都会在棋盘上有意无意的敲三下。众人不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议论或是询问,任谁都知道棋圣诸葛候下棋时好静,连一根头发落地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子落在黑子的斜对面,欲借此斩断黑子左边的实地布防。千落也不救急,反倒是先攻白子的虚空之地。 千落刚落下一子,诸葛候便说道:“人生如棋,黑与白的交接,生与死的交融。 道之生,无常之变;道之灭,无妄之灾。” ????千落抬眼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他,诸葛候却依旧自顾自的执棋落盘。 众人也是听得一塌糊涂,忽而不知何人竟出声说道:“黑白交接之处,可生变可灭灾。” 继而有人迅速发现了其间的端倪,棋盘边路虽黑白两子彼此围困,可右下角黑白交接之处却漏有破绽,谁先发制人便可小胜一把。 ????千落拿着白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眉头微皱,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师傅的葫芦里买什么药。分神之际,诸葛候已将一枚黑子收入囊中,千落赶紧执子补救。 ????“棋需要一步一步下,人生需要一步一步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急于求成,必毁于一旦。” ????果不其然,千落急着补救落子快而缺乏思量,诸葛候连将三子拿下。 ????千落一愣,眯起眼睛似乎要把这棋盘看穿。 ????诸葛候望了眼她,见着她紧蹙起的眉间,就已知晓她心神不宁已乱了方寸。 ????千落一边执子迟迟不落下,一边苦苦思索从何处突破缺口。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忽然右手臂上一疼,不禁有些发抖,握着的黑子不经意落在白子旁,她伸手欲拿回来,却被诸葛候制止了。 ????“下棋,落子无悔。正如人生没有回头路,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关键的选择上一定要谋定而后行。任何行差踏错,都覆水难收。” ????千落想要拿回黑子的手缩了回去,她望着诸葛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似乎有点一本正经过了头。可细细斟酌,诸葛候的字里行间都是教她应对如今处境的良言。 ????“前辈教训得是,是伍儿思虑不周,方才让您有机可趁。” ????他执白子吃掉了方才千落失手掉下的黑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每一枚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枚棋子何时出场,在什么位置出场,出场后又要怎么布局,都绝非相同。” ????“棋与人生的博弈,游戏规则相同,实力决定胜负;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则意志决定胜负;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意志相等,心态决定胜负。” ????连下两招妙手,竟同时吃掉了两处的黑子,黑子陷入困境,实地不足的压力越发明显,而千落却一味选择攻杀白子,诸葛候应对自如,旁人看得都替千落着急。 千落在下方围出一块实空,而诸葛候则在左下形成厚势。待时机成熟,千落立马执子发起进攻,取得了棋局主动。情势瞬间扭转,众人看得惊叹连连。 对弈持续了一个时辰,所有人看得大气都不敢透,越看越是精彩,连外行人也不舍离去。 有细微的汗水渗出额头,千落口干舌燥,脑袋也有些混乱,她落子小心翼翼,时而沉思半会,时而快子通杀。而诸葛候也有些不济了,由刚开始淡定自如的应对到现在也要思虑良久才能落子的忧虑。本以为是场有天壤之别的对弈,没想到这个风尘女子竟有这般本事与棋圣对弈如此之久,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再敢小瞧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彼时双方都旗鼓相当,最后胜负还要看收官之后。然而无论是千落还是诸葛候都没有再落子,算是以平手而结束了这场对弈。虽然无法看到胜负,可这一局已经让在座的人都心满意足,毕生难忘了。 千落赶忙起身作揖,佩服道:“诸葛前辈棋艺高深莫测,伍儿受教了,这盘棋局是伍儿输了。” 诸葛候忙摆手说道:“你虽是晚辈可棋艺却能有如此造诣,若再多加苦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知姑娘可意愿拜在下为师?” 众人一听,大为惊讶。谁人都知诸葛候成名数十载,拜师者数不胜数,却只有一个人得到他的首肯。若说起他这个唯一的徒弟,那就是在后凉,哪怕是三国都赫赫有名的忠国侯之女钟离千落。说起她,无人不赞誉连连。年仅五岁便凭一首诗而惊艳四座,六岁便能以一舞惊鸿渔阳,七岁就能位列“四美”之首,更为惊人的是十岁便能险胜自己的棋圣师傅,借此扬名天下,得皇帝受封的“后凉第一才女”之名,并将其收为儿媳,可谓是天之骄女。只可惜,具有凤凰星命的她年纪轻轻就死在大火里。世人还以为诸葛候会此生不再收徒,没想到这等烟柳之地的地方竟也有棋艺高超的人能入得了他的慧眼。 千落却是一笑而过,毫不犹豫地做了拒绝,“多谢前辈垂青,伍儿自知身份,不敢与长乐郡主师从同门。况且伍儿身染这烟柳之地的浑浊,不敢污了前辈的桃源。” 众人又是一惊,颇为她感到惋惜和遗憾,诸葛候也是一脸失望,但也没有勉强。 “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在下也不会勉强。”诸葛候从书童手里拿过一个竹简,又说道,“这是在下自己写的对弈之法和心得,你好好钻研利用,必能有所帮助。世事如棋乾坤莫测,棋盘上黑白分明,但世事并非如此。你年纪还小,难免吃亏,凡事需斟酌损益。在下便不做叨扰了,还望姑娘能谨记在下所说的每一句话。告辞。” 千落愣愣点头,目送他离开,手不自觉捏紧手里的竹简,上面有他亲提的“棋之道艺”四字,铿锵有力,看得她眼睛发痛。 墨北辞收起手上的竹简,有些恹恹欲睡,望着楼下已经散去了的人,台上也不见了那抹倩影,也顿时没了兴致。时雨见着,赶紧上前推着轮椅。 “戏都看完了还不走吗?”墨北辞望着还在回味的妄如初,懒懒地说道。 妄如初扇子一挥,摇头“啧啧”几声,想起那盘胜负未分的棋局就觉得遗憾。 “比起这个我更想看你跟她的戏份。”妄如初哈哈笑着打趣道。 “那你有的等了。”墨北辞低头望了眼系在腰间的血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旁的妄如初似乎感觉到方才自己的那句话像成了某根导火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偷情风波 香炉里的熏香很浓,让人禁不住眼花缭乱昏昏欲睡。 千落跪在地上,腿上有不断传来的酸痛,却依旧挺直腰,端正地抬着头,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而媚娘斜靠在美人榻上,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诸葛候赠给千落的竹简,身旁的男宠时不时喂她吃口点心喝点茶,末了还用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忙前忙后,却乐在其中。 千落望着半敞开的窗,外面愈发漆黑,算着时间应该也是丑时了,再等一下就好。 正当千落数算着时间时,外头就传来了哄闹声。媚娘不满地皱眉,还未问话,就见着秋娘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都入夜了,何事喧闹?” 秋娘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迟疑道:“林三和凝玉在后院通奸,被春苑的碧淳和靳公子亲自抓到。” 媚娘下意识望了一眼千落,一把将手中的竹简丢回去给她。男宠立马上前扶着她起身,半蹲着为她穿好了鞋,又入内室拿来衣裳为她披上,忙完了才退到一旁低着头等候吩咐,像极了下奴院里的奴婢。 碧淳一身散花如意云烟裙,胸前春光外泄,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她盯着不着寸缕的凝玉和林三,嘲讽道:“太子殿下不过是出去几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吗?没想到你竟然寂寞难耐找起了男人。殿下回来若知道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凝玉瞪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周围的人,脸都吓白了,浑身发抖,光是想起红袖的死她就觉得身上扎着刀子,她顾不得捂住自己漏光的地方,跪着上前扯住刚来到的茗烟的裙角,瑟瑟发抖道:“茗烟,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像红袖那样。茗烟你陪在殿下身边最久,说话最有权威,你帮帮我,以前是我不好做了很多针对你的事。我以后都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 茗烟面带为难,“不是我不帮你,你知道的,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 凝玉一听更加慌张了,紧紧拽着她的衣摆,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脸上的妆容都花成一片,两抹泪痕尤为刺目,看着有些狰狞。 媚娘和千落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凝玉一见着媚娘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赶紧哭着跪爬着过来,在她鞋前磕头哀喊着:“媚娘,求求你救救凝玉。都是他,是林三强行把凝玉带到这里逼凝玉就范的。凝玉身心至始至终只有殿下一人的……” 林三已经吓傻在地上,因为慌乱只拿着一件里衣围着重要部分,显然可见那湿润又带着骚味的黄色水渍,他已连为自己申辩的话都说不出,整个人抖得比凝玉还要厉害。 媚娘俯身捏住凝玉的下巴,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脸,竟狠狠抽了一巴掌,顿时有血从她嘴角里溢出来,吓傻了围观的众人。 “凝玉,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凝玉不断地磕头求饶,都已磕破了皮肉,流出不少鲜血,混合着她如潮水般的眼泪划过脸颊,勾画出一道颜色鲜艳的痕迹。 “媚娘,凝玉不想死,求求您救救凝玉……” “殿下回来你必死无疑,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又何必苟活几日,长痛不如短痛吧。” 说着就命人把凝玉拖下去,凝玉却使劲拉着她的裙摆,满是淤泥的手在上面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媚娘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踹开,撞在一旁的树上,顿时吐血晕了过去。 “秋娘,按规矩处理,记得把她的血留下,待殿下回来给他送过去。”媚娘转身欲走,却瞥见了地上吓得失魂的林三,“至于他就剁了喂狗吧。我虚空坊虽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地方,但背地里偷情却是不容饶恕的。大家要以此为戒,切莫逞一时之快而断送自己的命。” 媚娘说完便让她们都散了去,临走时还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千落说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千落颔首,在媚娘转身离开之际,她的眼里迸射出几道暗流,面纱下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远处是林三被残忍毒打的惨叫,声声入耳皆是凄厉。 入夜,月如钩,星满天,夜阑人静。千落走在回桃染阁的小道上,随着蜿蜒的路隐没在浓密的黑暗树影里。 忽然有人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出现得猝不及防,千落来不及躲过。 靳初言抱着娇嫩的美人立马就开始上下其手,头埋在千落的脖间,细细吮吸着属于千落的美味芳香。 千落眸光一寒,抓住他的头发便是用力一扯,靳初言吃痛的松开嘴,还没来得及呼痛,又被板开了手指,痛得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般。 千落立马将脚朝两边分开,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双手握紧靳初言的头就用力把他往前甩,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利落完成。千落还不解气,抬起脚狠狠碾在他的肚子上,又使劲踢了一脚他的腰,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 靳初言在地上哀嚎,出声谩骂,却还未等他挣扎起来千落早已走之夭夭,他甚至连千落的脸都没看清。 暗处的墨北辞紧紧眯着眼,手撑着下巴细细揣摩着,冷冷地对身后的时雨说道:“时雨,去验验刚从朔漠得来的美人梦成色如何,再把他丢到城外的黑树林里去。” 末了还补充道:“记得给他找一匹马,要公的。或者公牛也行。” 时雨点头应是,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不到半会便只见有两抹黑影朝大声嚷嚷着的靳初言嘴里灌了些东西,又把他敲晕装袋,扛着消失在夜幕里。时雨从树后走出,谨慎地清干净了地面上的痕迹…… 千落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披着衣裳出了门,依在门外的木栅栏前,安静地仰望天空。那月亮一片明一片暗,像是被人从边旁挖空了一半,连发出的光都有些惨淡。 有时候月亮过于圆了就该缺了,就像她一样,一夜间就失去了所有。 千落手中握着母亲的木簪,时而低头时而皱眉。夜愈发的漆黑,她突然很讨厌这样安静的夜晚,讨厌太安静的时候会让人想太多。 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她竟觉得心有些空空的。她想,大概是因为太黑看不到东西而觉得慌吧,就像她因为无能失去了很多东西一样。 远处还有细微的乐声传来,来自夜夜笙歌的前院。千落忽然有些后悔了,若是方才她答应师傅或许现在都已离开了这个地方,可是她若是离开了,然慧怎么办呢?她走到今日这一步就是为了能保护然慧,能为那些死去的女孩们报仇。可也就是这些执念把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今日这一出戏她谋划了许久,早些时候她就发现了凝玉和林三之间的猫腻,才特别挑了这个时间大做文章。 借刀杀人的主仆凝玉和小桃已经偿命,而下令让歆儿被鬼獒犬撕咬至死的林三也得了报应,屠杀音儿的沈倩儿也已经死了。这些恩怨仇恨她都做了了解,可是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大仇得报的愉悦。 原来不管出于何意杀人,都不会让人觉得畅快。 千落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暗含着几分厌恶。她盯着自己纤细的手,眼光里透着叽嘲,那么洁净白皙,是很美的一双手,然而却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她苦笑着,自己已经双手染血,回不了头了。 其实说到底,她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为了能对得起她们的那一声伍儿姐罢了。 回想起诸葛候提醒她的那几句话,她就觉得莫名的悲戚。 “每一枚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枚棋子何时出场,在什么位置出场,出场后又要怎么布局,都绝非相同。” ????“棋与人生的博弈,游戏规则相同,实力决定胜负;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则意志决定胜负;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意志相等,心态决定胜负。” 师傅肯定也很失望吧?郡主沦落烟柳之地,她本不想让他知道的,她想永远都是他眼中最得意的弟子。可是她又怕,怕师傅会找不到自己而自责,她终究是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失望了。 她仰望天空,想着天空那么大,定能包容她所有的委屈和难过,甚至是能原谅她的残忍。 想起小时候跟随阿爹阿娘学武时,师傅曾问过她原因。以前她觉得是为了要保护自己保护至亲,而现在她知道了,不管好坏都不过是为了杀道。 杀道,那是多么骇人又可爱的字眼呀。 ????仿佛诸葛候又站在了她身前,眉目满是柔情,笑意浓浓地朝她伸出了手,好听的声音响起来:落儿,来,师傅带你回家。 千落对着眼前的虚无伸出了手,快要触碰到时又猛的缩回来,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坚定,“师傅,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没有退路,我要报仇,再难我也要。您能谅解落儿吗……” 这一夜是六月初八,是她最后一次让自己颓废地缅怀过去。过了今晚她要好好的为将来做谋划。 一定要将失去的,怎么失去就怎么拿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密林搏杀 不过是刚破晓,天边的朝阳还未露脸,秋娘就急不可耐地敲响了媚娘的门,有些神色慌张,连拍门的手都在发抖。 彼时媚娘还在睡梦中,虚空坊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平日里这个时辰都不敢来打扰的。 媚娘不悦地皱眉起身,躺在她身旁两侧的四个男宠也跟着赶紧起来,他们都赤裸着身体,没了被褥的遮挡,纷纷露出光滑的肌肤。 他们却早已习以为常,在媚娘下床前立马整整齐齐地跪在床边,其中一个赶紧从屏风上拿来衣裳,小心翼翼为媚娘穿上,由跪着的男宠为她穿好鞋。 媚娘睡眼朦胧地站起来,走到前阁的美人榻上侧躺着,男宠们以最来的速度穿好衣裳,又纷纷跪在美人榻四周,为她按摩起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秋娘立马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媚娘本还慵懒而惺忪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还皱起了眉。 男宠们一见她皱眉,立马都整齐地跪在一边,低着头赶紧放慢呼吸。 “消息准确吗?” 秋娘点头,又说道:“您打算怎么做?” 媚娘坐在美人榻上,沉思了许久,终是站起身,拢了拢头发,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绝不能让她成为太子的软助。不能掌控的人与其等着被她反咬一口不如提前结束了她!” 秋娘前脚刚离开桃染阁,千落后脚就把然慧叫了过来。 “伍儿姐,你要……” 千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利索地收拾了些首饰和碎银递给然慧,细声说道:“慧儿,别多问。现在还只是寅时,右苑西门的护院最少,以你的身手躲过一两个护院不是问题,出了虚空坊就去倾杯斋,找那里的剑老头,他会安排你出城,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这是一些盘缠,你带在身上总会用得着。记住,一定要在卯时前逃出去。” 然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急问道:“那伍儿姐你呢?我要跟你一起走。” 千落摇了摇头,轻轻抚上她的脸,柔声说道:“听话。我还有事,我一旦脱身会立马去与你汇合的。若是我没法赶上你,你也不必在中途等我。出了渔阳走得越远越好,记住永远也不要回头。” 然慧却紧紧抓住她的手,紧咬着下唇,“是不是媚娘要对你出手了?” 千落在她手背上轻拍了几下,“放心吧,你忘了吗,我说过在成功报仇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然慧一把抱住她,心下一酸,哽咽道:“我等你。”我也会救你…… 千落回抱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不用为我担心。” 马蹄踢踏,马车摇晃,车内媚娘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千落掀起帘子望着外头越走越偏僻的道路,隐隐揣着不安。 “害怕吗?”媚娘冷不防开口。 千落不解,“害怕什么?” 媚娘睁开眼睛,望着这张不可一世的脸,心里不禁冷哼,嘴上却说着:“你是间妓中最出色的,眼下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让我再确认确认你的本事。” “不知媚娘想怎么确认?” “你只需穿越密林到达蒲松林,届时我们会在那里等你。” “可蒲松林是后凉一等禁地,密林更是易进难出。” “这就是要考验你的时候,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千落乖巧地点头,心下却开始盘算着。方才秋娘来通报她时,她就察觉到秋娘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带着警惕和戒备。媚娘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密林不愧是密林,举目远望,参差不齐的树连成一片,郁郁葱葱,薄雾缭绕。天上是柔柔的白云,初生的朝阳还是红色的,不算热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下来,远远望着像是白纱幔般自树顶垂挂而下,模糊了叶子上的晶莹露珠。偶尔见一两只鸟儿划过叶隙,欢快的吟唱,伴着自远处而来的潺潺流水声。 有两个大汉从马车后抬出一个大箱子,媚娘指着说道:“这里头是你所能挑选的武器。” 千落有些惊讶,却还是蹲在地上打开箱子,武器还真有不少。她仔细翻找着,时不时拿起来掂量掂量,最后选了一把剑和长刃以及一把弓。 媚娘不禁有些微惊,剑是最适合在森林里作战的武器,长刃可用来开路,而遇上敌人或是野兽,弓箭都能够在远距离上有所优势。不愧是端木瑶的女儿,果然不容小觑。 湖中早成的莲花已经含苞待放,几条红鲤偶尔跃出莲叶间,洒下几滴水珠子又落回水里,搅得莲叶剧烈摇晃,像极了落水的姑娘在挣扎着呼救。 潋滟亭四角翘起,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串银制的风铃,风抚而过,便响起悦耳的“叮叮”声。 而亭内,妄如初正托着下巴仔细钻研着一盘棋局,而墨北辞则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他落子。 忽而风铃剧烈摇晃,有人影闪过,两人却依旧神情专注。 然慧跪在亭外的石阶上,双手抱拳,喊了声殿下。 墨北辞淡淡的应了声,妄如初倒是笑着朝她打招呼,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着她什么。 “你不在虚空坊侯着等我命令,跑回来做什么?” 然慧跪着上前一步,赶紧说道:“今日一早郡主便让我带着盘缠逃出虚空坊,然慧见她神色不对,猜想媚娘或许发现了郡主的身份。待我去跟踪后,发现媚娘把郡主带去了密林,似乎要对她下手。” 墨北辞长眉轻皱,随即放下茶盏,有些急切地问道:“多久了?” “约摸算来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 墨北辞的神色染上些许不安,隐晦的眸子中是望不透的黑色,他立马吩咐道:“时雨,召集所有暗卫随我前去密林救人。然慧你和汩罗带一部分人潜入虚空坊,按先前的计划部署行事。” 而这边的千落已经进入了密林,与此同时的媚娘也下达了死令,要对千落杀无赦。 千落四处寻找着能逃出去的最佳路径,可不久后她便发现,这个密林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是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唯有向北才有路直通蒲松林,也是唯一一条能走出密林的路。 千落踌躇着,去往蒲松林的路一定各个位置都设下了埋伏,不然媚娘也不可能会让她有选择的挑选武器。此时向前一步是刀光剑影,往后一步又是万丈深渊,而左右都是死路。 正当她思索着,第一批杀手已经朝她逼近了。 千落立马脱下穿在最外头的衣裳,里头是她早已穿好了的行动方便的男装。 忽而惊起几声鸟叫,千落立马往东边跑去,她知道那里有一片繁密的竹林。 面对前后夹攻,千落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上去,一眨眼她就将手中的石头往前方的人扔去,同时脚迅猛踢向身后的两人,拔剑出鞘一挥过便割断了两人的喉咙。她又立马拔下头上的金钗,往最近的杀手射去,几乎同时迅猛地踢出脚,几个动作便让挥剑上前来的杀手们因避开而露出一条缝隙,她的后脚用力下蹬,整个人从缝隙飞跃而出,脚踩在最后的两个人肩上,又用力一跃,一个漂亮的空翻她便落了地,整个过程快速得让杀手们有瞬间的头晕目眩。 千落立马掏出从衣裳上扯下的丝线,上面缠绕着几根细小的竹签,她用力甩向欲杀上前来的两个杀手,只听竹签没入皮肉的声音,顿时他们的脖子便有血管爆裂,血喷射而出。旁边的杀手瞧见了立马又冲上来,千落用力抽出丝线,一个转身就迎上杀手,忽然双腿跪地,往前快速滑行,手中的剑高高举起,挥向那个杀手。杀手偏身躲开,千落看准时机,把一把匕首甩出去,正中他的心口。 千落身轻如燕,迅速攀爬上一根竹子,快到顶时她把交缠在一起的丝线系在竹身上,整个人往下一跃,顺势把竹子也往下拉,忽而丝线断裂,竹子猛的朝反方向打去,正中飞身追来的杀手。 回身之际,千落又立马把背着的弓箭拿出,几根箭矢一同发出,准确无误地射进几个杀手体内,命中要害一命呜呼。 几个回合下,杀手都死绝了,千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可她不敢有所懈怠,立马用剑砍下竹子,破开几块,将头尾都削得尖锐。她又把插在杀手体内的箭矢又都拔了出来。搞定所有之后她才转身朝蒲松林的方向跑去。 时间在流逝,刺杀还在继续。千落已经记不清是解决掉第几批杀手了。走走停停,时躲时杀,她在密林里兜圈子已经很久了。 天暗了下来,有几颗星闪烁着钻出云层。密林里已经暗不见底了,异常高大的树木把残存的微光都齐齐遮住,没月的夜似乎更黑了。 千落褪去衣裳,将身子泡在河水里,?水刚好漫过她白皙的脖颈,有些冰凉刺骨,让极度疲劳的她又恢复了些许精神。 忽然身后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千落一惊,赶忙转身,却见一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极美的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肤色白嫩,像娃娃般的脸俊俏唯美,带着不谙世事的清纯,可那幽暗深邃的眸子,又透着他的不简单。他强壮的肌肤上有水珠流出一条条水痕,纵然是在黑夜里仿佛都会发光,那一头披散的长发黑而秀美,让他显得狂野不羁,邪魅性感。 千落愣住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瞪着裸露在眼前的绝色美人,她的视线跟着水珠一路蔓延而下,忽而看见了什么,羞愧和尴尬,让她的脸立马红润起来。 “啊——”千落尖叫一声,赶紧把手护在胸前,这时才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过头,脸发烫得厉害。 栖何意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他却装作惊慌失措地坐回水里,学着千落双手抱胸。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千落掩盖住羞涩,带着怒气问道。 “在下在这片林子里迷路好多天了,想着天气炎热夜里不好睡,便想着洗个澡,没想到撞见姑娘也在洗澡,真是失礼了。” 千落更是不好意思了,语气却带着些许冷硬:“那你还愣在这!” 栖何意像是立马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就要上岸,却听见不远处有鸟儿被惊飞。 千落意识到危险,心下快速思索,朝他喊了喊:“喂,不想死的就到那边的石头后藏起来。” 栖何意不明所以,“莫不是来追杀姑娘的?” 千落立马警惕起来,眯起眼睛,抓起一旁的衣服就要掏出匕首。 “你怎么会知道?” “姑娘与其怀疑我不如先想办法怎么藏起来。” 千落冷哼,抓起衣服就往石头后游去,可还未来得及穿衣裳,就脚下一紧,整个人连同衣裳都被拽下水里。 千落愤然,握着匕首就要刺向抓住她脚腕的男人。殊不知男人赶忙松手,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她吃痛松手,匕首沉入了水底。 栖何意立马楼住千落的腰,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下来。两唇相碰,千落立马惊呆住,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此时河面传来了杀手的声音,千落仿佛都能看见他们在外头晃来晃去的身影。 “仔细搜,方才这里有水声,应该就在这附近。” 千落有些难以呼吸想要挣扎,栖何意立马吻得更深。两个未着寸缕的躯体紧紧相贴,即便是在冰冷的水里,彼此间的温热也能清晰感觉到。 栖何意挑开千落的贝齿,为她渡气的同时又把舌尖伸了进来,细细品味她尚为青涩的芳香。 千落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时也不敢造次,却不曾想他会如此明目张胆,千落又愤然起来,可杀手就在外头,她是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眼前这个人胡来。 栖何意娴熟地在千落唇上时而摩擦时而轻咬,又在她快呼吸不了时深吻下去给她渡气。不断的挑逗和时而的断气让千落有些头晕脑胀,糊里糊涂竟主动吻上栖何意的唇,贪婪地索求呼吸。 栖何意微微勾着唇角,揽住千落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隔着水的肌肤之亲让千落觉得羞人,她伸手阻止,却被栖何意抓住,十指相扣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在肆意游走。感觉到千落的羞涩和稚嫩,栖何意更是肆意地掠夺。 千落只觉得嘴唇发麻,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像触了电般,脸更加红了,她真想把这个男人狠狠揍一顿。 “附近都找过了没发现目标。” “到前面去看看,估计跑不了多远。” 河面的动静渐渐没了,千落一把抓住栖何意上下其手的手用力一扳,有骨头错位的声音隔着水传来,千落又立马扳回去,栖何意吃痛的张嘴,立马有水进入,他瞬间无法呼吸,只得忍痛快速浮出水面。 千落努力憋气,欲沉下河底拿回衣裳和武器,幸好那块高出河底许多的石头帮她接住了这些,也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栖何意猛烈地咳嗽着,头发撒在河面上,让他看起来像女子般妖艳至极。 千落已经穿好衣裳从水里出来了,因为憋气太久的缘故,她面色潮红,可看着又是娇艳欲滴的模样。她看都没看水里的栖何意一眼,转身轻跃,脚尖轻点河面,快速到了河对岸。 栖何意立马游过去,大声喊着:“哎哎,姑娘,方才在下看光了你的身子是要对你负责的。” 千落白了他一眼,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夜已经深了,千落弄了个火堆烘干衣裳,没好气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妖艳男子。 栖何意朝她邪魅一笑,眨巴着眼睛,说道:“娘子莫气,为夫说过的话定当做数。只要出了这林子,我就立马娶你为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死里逃生 千落立马把长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你信不信我立马杀了你!” 栖何意谄媚一笑,轻轻用指尖推开长刃,“娘子若是杀了我,那就得守寡了呀!这么愚蠢的事我聪明的娘子又怎么会做呢。” 千落立马把长刃一甩,割掉了他耳际的几根头发,吭声道:“别逼我。” 栖何意立马乖巧的点头,眼神无辜地望着她,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般。 千落也懒得搭理他,收回长刃便靠在树旁闭着眼睛就要睡觉。 栖何意见了立马跑过来,动作轻盈而小心翼翼,他悄悄地在千落身旁坐下。 千落立马睁开眼睛,手里的长刃迅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千落一抬头就骤然吻到了栖何意的唇。栖何意在她唇上小鸡啄米地尝了一口,又迅速离开。 他妩媚地笑着,声音也带着无限的蛊惑,“这是睡前一吻。娘子快睡吧,为夫帮你把风。若是你觉得拿刀抵在为夫的脖子上会让你睡得舒坦些,那就放着吧。” 千落愣住,随即是又气又无奈,手中的长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不深却也不浅,她冷声警告道:“下次就不再是这一刀了。” 说完千落便愤然地撇过头,手上的长刃如他所言依旧抵在他的脖子上。 栖何意又小心翼翼地把千落的头扳过来,往自己的肩上放。 千落终于是动怒了,她大声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栖何意无辜地举起手,温柔说道:“为夫觉得娘子靠着肩膀睡会比靠着树干睡要舒服些。” 千落冷着脸直接起身,在另一棵树下坐着,双手环胸就要闭眼。栖何意如意料中一样厚脸皮地跟过来。 千落拿着长刃划破了他的衣裳,生气地说着:“你能不能消停会,粘着我我嫌烦!” 栖何意却仿佛听不出她的怒气,他仍旧是痴痴地笑着,隐含着的邪魅爬上嘴角,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娘子乖乖的靠着为夫睡,为夫绝对也乖乖的。” 千落真是被他打败,栖何意见她拿自己没办法,好笑着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放,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千落靠着他的肩,却睡意全无,莫名的心烦意乱。过了许久,待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后,千落才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来,悄悄拿起一旁的武器,转身就要走,却又忽然回头,细声说了句谢谢,便朝林子深处去了。 待千落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中后,栖何意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瞳眸闪过一抹不易擦觉的笑意。 有几抹黑影从暗处出来,齐齐跪在栖何意身前,恭敬地喊了声:“侯爷。” 栖何意起身拍了拍沾了泥巴的衣裳,却瞥见那被划破的地方,心情竟很是愉悦,他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说道:“没想到来蒲松林侦查一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侯爷打算何时出手?” 栖何意理了理衣裳,紫眸闪了闪:“再等等。” “可是现如今墨北辞的人也在找她。” 栖何意眸光又是一沉,“那就让他找,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帮他一把。” “侯爷,满风倒是觉得现在出手是最好时机。”忽然出现的贴身侍卫楼满风说道,“您已经比墨北辞捷足先登了。” 栖何意仍旧一意孤行地摇头,“按我说的去做。” 众人齐齐应是,立马向四周散开,隐入黑暗中。 栖何意背过身,望了眼千落离去的身影。想起她那句声若蚊蝇的谢谢,竟觉得有些好笑,他轻轻摩擦着唇瓣低声喃语:“虽然不讨喜,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千落满身伤痕,左肩中了一枚毒镖,泛黑的血染红了衣裳,她倚在树干上,艰难地呼吸着。 “郡主,怎么不跑了?你那狂傲的能耐哪去了?”媚娘手里握着长剑,剑锋上染了不少千落的血。 千落抬起头望着媚娘,她手里的长刃已断,弓箭已残,剑已丢,浑身上下可以用来防身的只剩下一些尖锐的竹签。四周围满了杀手,她若是要逃,没有生机。 “为什么要杀我?”千落捂着胸口问道,左肩和右手火辣辣的痛正在侵蚀她清醒的意识。 媚娘淡淡一笑,剑锋抵在千落白嫩的脸上,“太子殿下的命令,我们做属下的,不得不从。” 千落忽然仰天大笑几声,出言讽刺道:“不愧是他养在身边最忠诚的狗。” 媚娘脸色发青,剑锋慢慢移到千落如玉般的脖子上,“郡主沦为间妓,可是连狗都不如啊。” 千落扯出一抹冷笑,看准她的腹部,忽然赤手抓住她的剑,手中甩出几根竹签。媚娘扭腰躲过,却被千落趁机把剑拔过去。 千落纵身一跃朝身旁杀出一条路来,媚娘夺过旁人手里的剑,立马追上去。 剑锋交接的瞬间,四周涌出来大量的黑衣暗卫。媚娘为此分神,千落看准时机狠狠刺了她胸口一刀,至少让她短时间内不能跟男宠翻云覆雨了。 千落右手一抖,整个人被媚娘甩出去,重重摔在山坡旁。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左肩上的毒镖随着她的动作而愈加深入血肉里,毒素的侵袭已经让她开始眼花缭乱,仿佛世界在此时宁静了,刀光剑影,血腥杀戮都如镜片般粉碎干净。她有瞬间想就此睡了过去。 忽然发现脸上一热还有些湿润,似乎有什么在舔她的脸。随即又有一双肉肉的爪子在她手上刨着,千落费尽力气地睁开眼睛,她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庞然大物,最让她震撼得是那双有着重瞳且泛着殷红的眼睛,那是双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重瞳,千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双眼睛! 雪儿正欣喜地看着她,眼里有心疼,甚至是泪光闪烁。 “雪儿……”千落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它毛茸茸的毛发,想拭去它眼里泛滥的晶莹。可未等她有所动作,忽然身下松软的泥土塌陷下去,千落便随着泥土滚下了山坡。 雪儿立马叼住她的衣裳,使劲往上拉,一双肉肉的爪子都已陷进了泥土里。奈何天公不作美,只听“嘶啦”一声,衣裳破裂,千落像圆球般直滚下山坡,雪儿因用力过猛叼着一块衣袂狠狠撞在身后大树上。 地上的沙石杂草划破了千落的衣裳,脸也被勾出几条浅浅的血痕。 一身黑衣的墨北辞立马运功滚动轮椅,也跟着滚了下去,轮椅摔在石头上瞬间被砸得七零八碎。 “殿下!”打斗中的时雨立马抽身出来,厉声道,“速战速决,快去救殿下!” 墨北辞借助外力迅速将昏迷不醒的千落抱在怀里,他把她的头紧紧护在胸口,一路滚过碎石木枝,墨北辞的腿撞了好几次石头,膝盖被划破,碎石刺进去,立马渗出血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墨北辞却已经伤痕累累。他的脸,手,脚多处被碎石刮破,皮肉外翻鲜血横流。 他赶紧察看怀中的女孩,见她并没有受伤不禁松了口气。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是毫无感觉的腿却一直毫无反应。他只能紧紧抱住千落,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却骤然觉得滚烫,他立马用手抚了抚千落的额头,更是心疼地将她抱紧。 雪儿也滚了一身泥下来,一到底就挣扎着起来,却不慎跌倒,下巴重重摔在石头上,瞬间,连同嘴里都有鲜血漫出来。它却顾不得痛,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雪儿在千落的脸上蹭来蹭去,蹭得她忍不住发痒,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灼热的脸上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雪儿……”千落出声呢喃,雪儿一听兴奋地伸出舌头拼命舔她,就差没有如八爪鱼般趴在她身上。 墨北辞抚摸着它的头,柔声说道:“别怕,她不会有事的。” 雪儿舔了下他的手,不禁发出几声哀鸣。 妄如初策马而来,带来的人也赶紧上前将两人扶起来。 “怎么会受伤!”妄如初着急地让人把他们送进马车里。 时雨也带着一众暗卫赶来,见此情形更是紧张。 “时雨,快去请诸葛前辈来皇子府一躺。” 千落的额头起了许多冷汗,耳边有嘈杂的脚步声进进出出,隐约传来那道熟悉而讨厌至极的声音。 雪儿一直在床前走来走去,时而因阻碍了侍女进出而耷拉着脑袋趴在角落里,时而又因凑上去蹭蹭千落阻挠到墨北辞清理伤口而灰溜溜的坐在一旁愤愤不平地撕咬着帷幔。 墨北辞刚撕开千落的衣裳,雪儿立马就飞扑过去,怒着眼睛瞪着这个登徒子。 墨北辞皱眉,“雪儿,她的伤口若不马上处理,后悔的可是你了。” 雪儿不满地蹭了蹭千落沾着血污的脸,乖巧地退在一旁,眼睛随着墨北辞的动作转动,生怕他会乘人之危做点什么。 巨大的疼痛像水般将她淹没,呼吸都在瞬间结束。千落痛得大口呼吸,手紧紧抓住被褥,感觉到阵阵的不安,有什么从心口里挖出,痛得就像被塞进一块烧得发红的铁块,直接烙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直达心底。 “换水,拿最好的药来。”墨北辞吩咐道,他细细擦拭着伤口的鲜血,毒镖已经安全取出,伤口太深,毒镖距离心脏不是很近,她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意识回笼的瞬间方才还处在混沌的千落立马睁开了眼睛,几乎同时雪儿飞奔过去,对着千落就是一顿舔,欢快得不得了,嘴里还哼哧哼哧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雪儿……”千落虚弱地喊了声,它回应般的舔了舔她的手,惹得她竟热泪盈眶起来。瞧见雪儿下巴和嘴边染着血迹的毛发她就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只如白玉般的手按住,袖口上还残留着血液凝固的痕迹。 “它不过是不小心磕到了下巴,死不了。倒是你,好好躺着。”墨北辞不瘟不火地说着,眼里却有一丝轻松。 雪儿的眼神顿时如刀锋般逼向墨北辞,猝不及防却又是故意而为地朝他打了个打喷嚏,口水沾在他满身泥巴的衣裳上,还似乎很得意般哼了一声。 千落打量着他,狭长似精心裁剪过的浓眉如墨画,幽暗而澄澈的桃花眼,似春风轻抚过阳春三月的桃花般温柔,似风吹草动般细微的潋滟。艳如桃李的脸有着异常的苍白,却没有添加他的柔美,反倒是身躯凛凛,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慑。只是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烂,还沾着血迹和泥土,怎么看都觉得与之不配,仿佛他天生就该生而高贵。 果然他还是那样的美如绝伦却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惹人讨厌。 “为什么救我?”千落的嗓音有些折损,却不难听出里面带着的疏离和冷漠。 墨北辞脸上表情的也是同样淡漠,本该多情的眼睛同样是淡无颜色,“这重要吗?对你来说不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吗?” 连雪儿都有些鄙夷地望着他了,也不知方才谁担心的要死。 千落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冷冷的带着探究的望着他 这时侍女拿来了府内最好的伤药,墨北辞很自然地就为她上药。 千落敏捷地侧身躲开,却压着了右手,顿时一阵刺痛,她却面不改色冷声说道:“让侍女来。” 墨北辞却执意要扳过她的身体,“你该感到荣幸。” 千落也执拗地侧着身,依旧冷着一张脸,说话也毫不忌讳:“我还真承受不起,免得脏了你二皇子的眼睛。” “本皇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墨北辞又蹙起了眉,有些不悦。 “墨北辞,你我今日身份大不相同,你就不怕救我会让你深陷非议之中吗?” 墨北辞抬眸望她,竟暗含几分笑意,“这世间敢置我于非议之中的人还未出生呢。” 千落冷哼,也对,在整个后凉他说一绝不会有人敢说二,就连他的父亲也要让着他。这个如她般幼年便已扬名天下的天之骄子确实是没有什么不敢做或是凡人敢轻易得罪的。 也正心如此,他们两个就算被世人称赞为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却彼此看不过眼。千落看不过他一副天下任何事物都无法入他眼的自负和唯我独尊的自恋,而墨北辞看不过她总对他恶言相向和超乎常人的自信。 千落却并不打算跟打从相识就厌恶的墨北辞费什么口舌,她想翻身背着他,可右手突如其来的疼痛却让她惊讶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棋谈局势 墨北辞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在你右手里的东西刺中了你的大动脉,不想死的就乖乖躺着。待我去换身衣裳就帮你取出来。在此之前,你就先好好休息。衣裳我会让侍女来换。” 雪儿伸出前爪,赞赏般拍了他一把。 墨北辞又吩咐了侍女几句,回头望了一眼千落便推着轮椅出去了。侍女们也纷纷退出来,静静地在门口侯着。 雪儿立马就跳上宽大的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趴在千落身旁,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脸,忽而抖了抖耳朵,惹得千落觉得痒痒的。 “好啦好啦,我也好想你。” 雪儿继续磨人地蹭来蹭去,四脚朝天翻着,让千落给它挠痒痒。忽而它又跳下了床,用嘴倒了一杯茶又叼着跑回床边,因跑得激动,茶水都洒了一半。 千落接过,欲起身奈何没有了右手的支撑难免有些吃力。雪儿立马又跳上床,险些把茶盏弄倒,它跑到千落头上,用自己肥大的身子给千落做枕头,好让她能轻松些。 千落不舍得压着它,赶紧喝完就在一旁的枕头躺下。雪儿又立马躺回床边,却动作过大,把茶盏推了下去,顿时摔得粉碎。 门外的侍女们听到声响忙进来询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这才放心地退出去。 千落立马轻拍了把雪儿的头,假装呵斥道:“不许调皮!” 雪儿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般,立刻耷拉着脑袋,不开心得垂着眼皮。 千落被它的模样逗笑,忙摸了摸方才拍打的地方,柔声哄道:“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怎么会舍得打我的宝贝雪儿呢!” 雪儿一听,这才一改刚刚的阴霾,开心得四脚朝天,哼哧哼哧着让千落帮她挠挠肚皮。 “殿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只需静养几日便好。”诸葛候说罢又给给墨北辞的双腿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墨北辞点头,“有劳前辈走一趟了。” 诸葛候起身整理手中的药方子,轻声道:“无碍。” “前辈要去看看她吗?” 诸葛候的手微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犹豫了许久才回答道:“还请殿下好生照顾她。” “前辈大可放心。”墨北辞点头,漆黑如墨的眼睛深不可测,他又问道,“前辈,此事你怎么看?” 诸葛候端起时雨奉上的茶,细细闻了闻,喝了一口,茶的芳香入候回甘,暖流一路蔓延至肚子,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他回答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渡生楼的秘史,蒲松林的大屠杀和龙虎宝藏的传说?” 墨北辞眸中有蜻蜓点水般的涟漪泛起,“还请前辈明示。” “这三者皆出于前朝唐宗皇帝时期。渡生楼是效忠皇室的死士,蒲松林里是唐宗皇帝的爱宠姬如氏白虎。而龙虎宝藏也是唐宗皇帝常年搜刮留下的巨大财宝,直至如今也一直都是各国争夺不休的东西。”诸葛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记忆,语气也有些沉重,“经历了朝代更替而侥幸存活的渡生楼则带着龙虎宝藏的地图转入江湖,以极其残忍的杀戮让人闻风丧胆,也让人逐渐忘记它的过去。而蒲松林的白虎和白虎脂玉传说是宝藏的钥匙,因此致使蒲松林白虎被屠尽,而幸存的一只却意外被落儿所得。不管是什么人屠戮了忠国侯满门,其目的都只有一个。” 墨北辞的眸光如浓重的夜色,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扶手,一下轻一下重,正如他此刻思绪的上上下下。 “雌雄血玉的问世,让各国都开始对龙虎宝藏虎视眈眈。无论是三国之首的后凉,还是正在崛起的华夏和苗疆,亦或是因为女子执政而一直被打压的朔漠,一旦得到了这宝藏,三国便不复存在。”诸葛候顿了顿,神色也有些严肃,声音愈发沉重,“这还只是个开始。” 墨北辞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可那拧紧的眉头,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显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渡生楼出现内鬼,皇子府出现探子,后凉怕也是养了些狼心狗肺之人。”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漠,却直逼人的心头,像一把刀子泛着的寒光。 “殿下,你看看这盘棋。”诸葛候指着案上放着的棋盘,眸光闪烁,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一盘死局,错综复杂,黑白二子交错相映,看似黑白分明实则相辅而成。若只看表面非一时半会能破解,可其实只需两子便能收官。” 诸葛候边说边执起一枚白子落下,随后又落下一枚黑子, 墨北辞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似乎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诸葛候又道:“只需黑白二子,便能让这盘死局自内瓦解,分崩离析。天下局势也如此。” 墨北辞揣摩着下巴,微眯着眼睛,细细斟酌着这话里的玄机。他没想到妄如初下的这盘棋会让他突然茅塞顿开,先前的一些疑惑也悉数解开。 “多谢前辈开导,北辞已全然明白。”墨北辞一向谁也无法入眼的高傲和自诩决算千里的自负在这个比自己年长没多少的男子面前都荡然无存,反倒多了许多敬佩之意。任是谁也没法想象的到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有敬佩他人的时候。 忽然有侍女进门禀告道:“殿下,皇上宣您进宫一躺。” 墨北辞扬了扬眉,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手脚真快。他眸光暗了些许,淡淡嗯了声。回头对时雨说道:“你留在府里,保护好她。” 墨北辞又带着些许歉意望向诸葛候,“北辞先行一步。”他顿了下,带着无人能窥破的深意说道:“前辈,你得留心些身边的人。越是信任的人就越会出其不意地让人惊讶不已。” 诸葛候微微一愣,眉头微蹙,有些不解。 墨北辞转身就出门却又回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时雨又道:“吩咐厨房准备些腊梅酥和桃子糕送去给她。都要新鲜的。” 后凉建国也有两百多载,经历了前后两朝的动荡,共登基过六位君王。而当今皇帝则是第七代,自弱冠之年登基已有十二年了,却一直未立后,三宫六院只有三个女子,除了受宠的靳贵妃,其余二位都是他国进贡来的美人,虽然都有着妃位,却是守了半辈子的活寡。 靳贵妃出身武将世家,与后凉皇和忠国侯都是青梅竹马,彼此出生入死互相扶持,因此感情颇深。若还要追溯靳家的历史可谓是辉煌至极。 靳家先祖曾是开国功臣,前凉有一半江山都由他打下,因此得开国皇帝的器重,为彰显他的功德,开国皇帝便立旨让靳家每一代子孙都非富即贵,一直到如今每代君王都遵循着这一道遗旨。而这一代仍由靳家执管兵权。 传闻后凉皇还是太子时,身为女将的靳贵妃为了救他险些被弓箭刺穿心脉,致使这一生都很难生育,所以墨北辞就成了靳贵妃唯一的孩子。后凉皇为弥补靳贵妃,不仅独宠她还封了其兄靳旭为异姓王,与忠国侯共掌后凉大军。靳家在后凉可谓是百年世家,而这百年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大得惊人。 自古君王最忌讳外戚干政功高盖主,但后凉皇却毫无顾忌,更是允许靳家儿女可自由进出皇宫。然而若说到显赫的家族,自后凉才开始崛起的钟离氏门阀长房的忠国侯更是后凉的主心骨,虽然表面与靳旭共掌兵权,实则是后凉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有时连靳王发兵也都要向他请示。忠国侯的儿女更是得到郡主郡王的御封,入主四美五俊。放眼整个后凉能与靳家相抗衡的只有忠国侯,只可惜这么显赫的忠国侯府竟被一夜灭门,至今凶手未明。 此时的坤宁宫里,靳旭正跟后凉皇和靳贵妃商量着什么。 “陛下,二殿下也已不小了,不知……” 靳旭正打算给自家女儿说亲,却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仿佛墨北辞是掐准时间来的。 “二殿下到——” 靳贵妃坐在上方,没有穿金戴银只是穿着朴素的一身宫装,看着有些素净淡雅,袖口处绣着欲开未开的牡丹,也是极其低调的颜色和绣法。一听到墨北辞来了,她立马面含笑意。 墨北辞被宫女推了进来,他依旧一身华贵的白衣,束发玉冠,俊美的面容透着沉稳,似苍穹海阔般能一眼望穿所有的眼睛,优雅沉稳却又漫不经心,让人看着似静水无澜般惹人欲投下石子泛起波澜,又似湖边随风摇曳的杨柳,每一下都带着无限的温柔引人不禁驻足观望,惊叹他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而跟着他身旁的是一个白虎,毛发光亮柔滑,颈前静静躺着一块通灵宝玉,随着它的走动而出发细微的声音,听着甚是悦耳。 墨北辞微微躬着上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白虎也跟着坐下来,前爪轻轻弯曲,头微微低着,也行了一礼。 皇后见此很是喜悦,不禁被白虎逗人的动作惹得轻轻发笑:“墨儿雪儿,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谢母后。” 靳旭和妄如初也赶紧躬身道:“微臣参见二殿下。” 墨北辞微微颔首,淡淡地应着:“不必多礼。” 后凉皇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紫金冠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正泛着笑意。他一直很喜欢雪儿,只是这白虎向来不轻易与人亲近,此刻看它行礼的样子很是可爱,不由得问道:“墨儿,你是何时教会雪儿行礼的?还学得有模有样。” 墨北辞瞥了一眼身旁正坐着傲睨众人的雪儿,淡淡道:“儿臣未曾教过它。” 靳贵妃也来了兴致,颇是欣喜地问道:“雪儿无师自通,不愧是姬如氏后代子孙,果真聪明。” 白虎望了靳贵妃一眼,忽然起身绕着墨北辞转了两圈,又坐回去抬起前爪对着靳贵妃比划了一番。 后凉皇好笑着问道:“它说什么了?” 墨儿轻轻摸了摸雪儿的头,“它夸母后很有眼光。” 靳贵妃掩嘴而笑,与后凉皇对视了一眼,对这么个讨人喜的家伙是愈发的喜欢了。 “不知父皇和母后召见儿臣是为何事?”墨北辞问道,眼里只有靳贵妃和后凉皇的身影,仿佛周遭的人都只是衬托,无足轻重,连让他看一眼都不配。 靳贵妃露出了担心之意,开门见山道:“听闻你今日去了禁地遇到了他国细作刺客,还受了伤,可是真的?” 墨北辞微微点头,答道:“确有此事,不过儿臣并未受伤。” 靳贵妃这才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没受伤就好。母后听闻你带了他国的一个女细作回府,不知真假?” “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墨北辞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那百年如一日的淡漠神色却依旧不减分毫,“刺杀儿臣的另有其人。” 靳旭眉梢一挑,感觉到事情要开始节外生枝了。 靳贵妃又问道:“何以见得?” “遇到刺杀时是她为儿臣挡下一枚毒镖,救了儿臣。”墨北辞顿了顿,眸光闪烁,又道,“不知父皇母后可还记得五年前儿臣差点死在禁地的事?” 靳贵妃望了后凉皇一眼,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都心有余悸地皱住眉头。 墨北辞低垂着眼眸,似乎也在回味那段此生只此一次的经历,他再次抬眸时眼里竟没了往常的阴冷,反倒是多了抹淡淡的像鸟儿划过湖面般的涟漪。 “儿臣当时双腿已残,被困蒲松林望断崖崖低,危在旦夕之际多得这位女孩相救。七日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儿臣,甚至为了给儿臣找吃的而差点命丧野兽口中。儿臣回来后还让父皇派人去寻过,只可惜当时并未找着。” “殿下,一个当时怎么也找不到的人时隔多年竟突然出现,恐怕并非巧合。”靳旭赶紧插嘴说道,“很有可能是他国细作故意使的伎俩。” 墨北辞望着靳旭,眼神淡漠似漫不经心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靳王所言极是,所以本皇子细细调查了她的来路。” “可是殿下,若那女子真的是细作刺客,放在您身边可就像放了把刀在身旁,殿下的救命恩人固然重要,可是殿下的安慰才是最重要的。” 后凉皇不禁眯了眯眼睛,“靳王言之有理,墨儿,你可清楚那女子来路?” “儿臣已经细查清楚,那女子的右眼角有一抹梅花胎记,伪造不得。”墨北辞看向靳王,黝黯的黑瞳里闪烁着深意,“她身上的种种,也让儿臣确认她就是当年在望断崖崖底救儿臣的女孩。” “就算如此,那为何她会突然出现在禁地,又为何会刚好遇见了殿下?其中疑点重重,殿下可要稳重些。” “靳王,刺客这种事,本皇子从小到大遇到的还少?”墨北辞仍旧面不改色,“说起应对刺客,本皇子可比靳王有经验的多。至于为何她会突然出现,本皇子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劳靳王费心了。” 靳王眉头微微一挑,还想继续,却被靳贵妃打断。 “既然如此,那墨儿改日便把她带进宫来让母后瞧瞧,也好感谢她对你的救命之恩。” 后凉皇也附和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话罢,便听见门外大声喊道:“太子妃,靳姑娘求见。” 后凉皇轻轻皱眉,却还是应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打击靳家 只见钟离嫣然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裙裾上绣着金丝边清莲,秀发绾成如意髻,挽着一支碧玉玲珑簪,正迈着莲步而来,体态丰盈,美目微垂,艳唇轻抿,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风韵,宛如一朵开得正为灿烂夺目的牡丹,美而不娇,只一眼便能惊艳所有人。不愧是四美之一的“柔美人”。 她身旁跟着华衣少女,年方刚及笄,乌发如漆,肌肤如玉,那一点朱红的唇轻轻扬起一抹淡笑,行走间带着俏皮和活泼。 钟离嫣然温柔地福身,动作间都是太子妃标准的端庄,“嫣然见过父皇母后,靳王,妄丞相。” 一旁默不作声的妄如初也微微作揖。 靳皎皎也似钟离嫣然般行礼,念及墨北辞时,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和喜悦。 “皎皎,见过表哥。” 墨北辞只是淡淡的颔首,并未看她一眼,倒是抚摸起一旁乖顺坐着的雪儿。 靳皎皎愣在原处,眸中的欣喜被暗淡所替,却很快又掩饰过去。 “墨儿,汴洲瘟疫纵横,又多发水灾,轩儿已前去视察,怕一时无法抽身,而他和嫣然的成亲之日就定在月底,父皇有意让你替轩儿处理些娶亲事务,不知你意下如何?”后凉皇笑着,眼里却有不可窥视的异样闪过,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钟离嫣然一愣,索性低头不语,心中却带着殷切。 墨北辞却端起茶盏,头也不抬地拒绝道:“兄长娶亲,未曾有过要让弟弟替其准备事宜的说法。儿臣认为大可全权交给皇嫂和俪妃娘娘处理,毕竟一个是皇兄心爱之人一个又是皇兄的生母,定能比儿臣更了解皇兄,准备起来也妥当些。再则,儿臣腿脚不便,更不能担此重任。” 听此后凉皇故作为难状,对钟离嫣然说道:“嫣然,那你和俪妃便辛苦些,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添置就是。” 钟离嫣然脸色微微发白,心口像堵住一块石头,气闷得难受,又像丢失了什么重要而珍贵的宝物,全身蔓延着一股惆怅若失的痛苦。她定了定神色仍不失端庄地点头,“嫣然谢过父皇。” 她微微垂下的眸中隐藏的失落一闪而过,这个美如冠玉却危险至极的男人,是她一生追寻的英雄,是三国五俊之首,是她所想嫁之人。可到最后她却因背负家族荣辱而要嫁给他的兄长!那一声声皇嫂,不过是最寻常的称呼,却将本就不瘟不火地关系彻底割裂,只剩下身份之别的疏离。 靳皎皎低着头,眼里有痛快闪过。她望着墨北辞,带着热烈和漫天的喜欢。 墨北辞却对她的爱意视若无睹,望着上方的后凉皇和靳贵妃,说道:“父皇母后若是没事,儿臣便告退了。” 靳皎皎顿时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赶紧上前几步,手绞着帕子,忐忑不安却又带女孩子家的羞涩说道:“表哥,皎皎今年已经及笄了……” 靳王立马呵斥道:“皎皎!” “哎,无妨。”后凉皇笑呵呵地挥了挥手,带了几分好奇地看向墨北辞,“墨儿,你意下如何。” 这才是靳王的最终目的,墨北辞虽然双腿尽残,可睿智聪明,是鲜少的人中龙凤。他自出生便威震三国,上得各国君王的礼让,下得民心拥戴,连敌人都畏惧七分,威名高盖太子。看着儒雅温柔性子淡漠,可一眨眼回眸间就能决算千里,这样的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靳家往后千秋万代便能延续富贵,成为天下第一大百年门阀。 靳皎皎脸上染上绯红,娇涩的低垂着头,似乎认定墨北辞会同意般,心中万分欣喜,仿佛已经能预见往后的幸福。 靳贵妃眼神沉寂着,没有说话,却是紧紧盯着自家哥哥的脸。 妄如初低头瞥着墨北辞,见他神色毫无波澜,依旧是一副不上心的淡漠模样,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笑意。 墨北辞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眼皮都懒得抬起,不缓不慢地说道:“父皇母后,唯有与儿臣般出色的女子才有资格做儿臣的皇妃。” 靳王和靳皎皎的脸色顿时发白,他们都以为当着靳贵妃的面他定会答应的才是,可如今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雪儿赞同般举起前爪舞动一番,眼睛雪亮地闪着,而后又舔了舔掌心。 墨北辞静静看着,突然他竟低低笑起来,很轻很柔的一抹弧度,像是被冰封的湖面瞬间有了一道好看的裂痕。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似黄昏时看见日落西山而余晖犹存的感动。 墨北辞温柔地点了点雪儿的鼻间,柔声道:“雪儿说,它也同意。” 雪儿蹭了蹭他的手,而它的原意则是说,靳皎皎连给它舔脚掌都不配。 竟被一只畜生指手画脚,靳王羞红了脸,沉声道:“小女尚且年幼虽未曾有过功勋但也是常理,自然不能与殿下相提并论,况且放眼天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同殿下般是天才神童?靳家自开国便是忠臣门阀,两百多载伴随七位君王身侧,靳家的百年荣誉又岂能容一只畜生亵玩!” 畜生一词出口,靳王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心下一紧,竟有些生畏地望向墨北辞。 墨北辞眸光一寒,脸上虽未有多大的变化,可那温润的双眸泛着的浓浓怒气已经让所有人都明白,他动怒了,而且很生气。 雪儿也眸光暗沉,本是坐着的它缓缓站了起来,满是毛的嘴脸都清晰可见怒气,它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像是发现了猎物准备发起猛烈的攻击,吓坏了所有人。靳王的神色更是慌张,不禁对它产生畏惧之意。 墨北辞轻抚它身上的毛发,雪儿不情愿的温顺下来,不开心地在一旁坐下,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在压制着怒气。 “畜生?”墨北辞的语气骤然冰冷,似十二月的天气,阴寒刺骨,欲将人冻成冰雕。 “靳王,轮战功你不敌长安郡王钟离容止,轮政绩你不如妄丞相,轮官爵你不比忠国侯。靳王能有今日的雍容华贵靠的皆是开国先祖的殊荣。”墨北辞字字珠玑,丝毫不留情面,“而雪儿是姬如氏第五代子孙,既有的荣誉都靠它自己身上的宝贝。若说它是禽兽,那靳王岂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却人人都明白他在骂靳王禽兽不如。 后凉皇并不打算替靳王说话,他眯着眼睛,脸色也有些阴沉。靳贵妃也不为自己的哥哥说情,心下默默地叹息一声。 “靳王莫是忘了,就在后凉,忠国侯的女儿钟离千落便能与本皇子相配?” 此话一出,靳王皱纹满布的脸忽然一紧,似乎能夹死苍蝇。他的手无意识地抖了抖,眼中有错愕还有不敢置信。 靳皎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除了惨白还有愤怒,她紧咬牙根,险些要大吼争辩。论出身她自认比钟离千落要好,论家族她也觉得比钟离千落更胜一筹。以前她比不过钟离千落的传奇,而如今她竟也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 “靳姑娘作为女流之辈本就不该在此参和,年幼无知也并不能作为她鲁莽的理由。”墨北辞垂着眼眸,一字一句说得刺痛人心,“想来是靳姑娘进宫多了,宽恕惯了,怕是都忘了女孩子家应有的矜持和端庄。为了长长记性,以后靳姑娘就多多在家学习闺中礼仪,好谨记本分,免得他人都觉得我后凉女子性格豪爽而不知羞耻。” 靳皎皎愣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分明该是温柔似水的男子,眼底泛起了蒙蒙水雾。 靳王赶紧带着歉意申辩道:“殿下,小女……” 墨北辞却不给他丝毫说话的机会,继而说出的话像刀子般横刀直入他的耳膜:“几个月前,渔阳连逢大雨几日,河道决堤,淹了不少庄稼,冲毁了城边大半百姓房屋。而原因便出自永安河水坝的懒怠施工,本皇子查了查,当时修建水坝的银两由国库支出,由工部侍郎,也就是靳二公子所持。水坝出事后,涉及七位贪赃官员,全都被邢部问斩而死。靳公子怕是都将心思放在烟柳之地,也好让他停职在家好好反思一番。” 靳王心下一惊,一张老脸吓得像抹了层面粉般。墨北辞不但是要禁止自己的女儿自由进出宫,而且还要把自己的儿子停职查办! “靳王年事已高,这些年掌管军营也是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强国上,而忽略了家的重要,进而疏忽了对儿女的管教。加之如今忠国侯已殉,靳王一人执管铁兵营难免有些吃力。不如这样吧,靳王就暂且回家休息几个月,也好趁此时间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女,莫要让外人耻笑了为人父亲的不尽职,为人臣子的不尽忠,而污了自己的一世清明,而蒙羞了靳家的百年荣誉。” 靳王目瞪口呆地望着说得云淡风轻的墨北辞,企图再说些什么,可墨北辞说得滴水不漏,又十分在理,若他不从便是藐视皇权,若是从了那就是要断了他的左右手,不管哪种他都是心疼得紧。 妄如初也是惊讶得厉害,同时也有些担心他的做法。靳家势大力大像老树盘根般渗透每个地方,墨北辞虽然早就想要打压,却一直碍于靳贵妃。可此时他竟会如此处处逼人,怕是不知死活的靳家父女真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了。 靳王不死心地将目光投给靳贵妃身上,眼神带着深意和哀求。 靳贵妃嘴唇轻抿,淡淡撇过视线,掩在袖口中的手无力的垂着。 靳王一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帮忙,怕是此时已是定局。 雪儿蹭着墨北的腿,微眯着眼睛细声哼哧着,似乎在说做的真棒。 墨北辞爱怜地抚摸着它,向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的靳王问道:“靳王觉得如何,嗯?” 墨北辞故意拉长音调,带着几分探究。 靳王和靳皎皎几乎同时一震,都听见了心碎一地的声音。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不过是一句冲动的话,靳家就被剥夺了所有正面势力,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打算将靳家连根拔起了吗? 靳王前后无路可退,后凉皇也只是冷眼旁观,他知道这些年的放肆已经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已经让人弹劾了。 他跪在地上,双手摊开,重重一拜,沉声颤抖道:“微臣谨遵殿下旨意,悉心反思。” 靳皎皎欲言又止,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让自己的家族承受更多的损失。她紧紧绞着帕子,水雾漫过眼眶,微微浸湿了睫毛。 钟离嫣然心底偷偷乐了一下,越来越是崇拜爱慕墨北辞,她下意识轻咬唇瓣,这般可以傲睨天下的男子本就该归她所有的。 见气氛尴尬妄如初赶紧干咳了几声,圆场道:“微臣听闻舒沐苑的牡丹今年迟开而且特别艳丽,不如陛下举办个宴席,邀请各门阀贵族一同赏牡丹。再且贵妃娘娘也十分钟爱牡丹,也正好让各千金绣上一副牡丹争艳图来考验考验她们的女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后凉皇也来了兴致点头说道:“妄丞相的提议不错,便依你所言吧。那此事就交给你办了。” 墨北辞想着还在府中等她清理伤口的千落,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父皇母后,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后凉皇点头颔首,也索性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靳王心有不甘却只能往肚子里咽,他铁青着一张脸拉着还想跟墨北辞说话的靳皎皎走了,气愤得连走路都有些奇怪。 一时间都安静了,后凉皇转头带着愧疚问道:“阮儿可会怪朕?” 靳贵妃摇头,得体地笑着,“哥哥确实是有些不安分了,况且墨儿调查到那件事与他有关,陛下能不杀他便已是万幸,臣妾又怎么会怪陛下呢?” 后凉皇轻轻把她拥入怀,用力怕疼了她,太轻又怕自己感觉不到。 “是朕委屈你了。” “陛下,臣妾都明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擦出火花 无边的黑暗在迅速吞食所剩无的光亮,本是一无所有的青石板上忽然渗出了似水般却粘稠的液体,一点点蔓延黑暗所遍布之处,传来幽幽的腥臭。有五指不全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也有残缺的尸首出现在四周,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正散发着恶臭。他们在张牙舞爪着,在撕心裂肺地喊着,那声音如鬼魅般凄厉,又如夜里乌鸦啼鸣的惨淡。他们似乎很痛苦,仿佛正被人一根根拔着身上的毛发般痛不欲生,又像被人拔掉了指甲般痛心入骨。 他们一瘸一拐地朝不远处的女孩走去,哭喊着,哀嚎着,痛苦着,宛如地狱中备受煎熬的鬼魂看到了人间打开的大门,欲蜂拥而出。 千落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无止尽的疼痛将她掩埋。她掉头就跑,拼命地跑,眼泪被周围的血液吞没。 她听见有人喊着, “郡主,救救我,我不想死。” “落儿,二哥好痛苦……落儿,大姐在等着你呢,快来……” “伍儿姐,我好痛,它们的牙齿划破了我的身体,好痛好痛……” “伍儿姐,没有头,我看不见路……” 地上的血猛然形成一只只鲜血淋漓的手,一把将千落拽住,用力地往地下拽去,下面是看不见尽头的血海和尸体…… 千落来不及大喊就被吞没在其中,血液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身体里,翻滚着,怒号着,叫嚣着…… 突然,有什么从右肩被剥离,疼痛袭遍全身,带着迅猛的一阵抽搐。 千落猛的睁大眼睛,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着,左手正紧紧拽住什么。 “怎么了?”刚从千落右手拔出金针的墨北辞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心,可望着被她紧紧抓住的衣袖又不禁有些愉悦。 千落总算回神,她闭了闭眼睛,很自然地松开了左手拽住的衣袖,整个人虚脱得像刚经历了死里逃生般。 趴在地上打呼的雪儿立马站起来,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就要扑上去,却看见千落还未包扎好的右肩正渗着细密的血迹,它又乖乖的坐回去,用爪子刨了刨床边,又挠了挠墨北辞的衣裳,嘴里哼着听不懂的兽语。 墨北辞拍了拍它的头,柔声说道:“放心吧,好好养着,死不了的。” 雪儿放心地趴在床沿,带着欢喜和担忧望着千落,时不时伸出爪子去轻碰她的手指。 千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肩上的伤口,不禁心下吃惊。墨北辞何时为她取的金针?竟毫无防备,甚至是毫无感觉,他对她做了什么! 墨北辞看穿了她的迷惑,温润地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索性就点了你的睡穴和麻穴,取出了金针。只要好好静养,不出半个月你的右手就能运动自如了。” “为什么救我?”千落冷声问道。 墨北辞低声笑了笑,“你猜猜。” 千落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厌恶和冰冷,仿佛他是天地间最恶心的东西,瞥一眼就会生不如死。 “你是后凉二皇子,而我不过是个丧家犬,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我已经不是忠国侯府的郡主,无利可图,更无价值。” 墨北辞忽然眯起眼睛上下盯着她看,笑得意味深长,“或许有的。” “墨北辞!”千落有了些怒气,愤然地喝道,“你救我一命,我会铭记于心,可别妄想利用我或是通过我去得到些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怜悯,我也不会被你所掌控!” 墨北辞仍旧眼含笑意,“你身上除了美色还有什么值得让我得到的。渡生石亦或是渡生楼的秘密?你该相信我的本事,我要得到这些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在你身上浪费心思。” 千落冷笑,赌气地撇过头。其实他说的也对。可是她真的没办法相信这么个毫无干系的人会一无所图地救自己。 墨北辞却垂眸浅笑,“你知道的,墨北辞和钟离千落这两个名字一样,尽人皆知。” “不要将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听着恶心。”千落撇过头,看都懒得看他,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如果忠国侯府的屠杀,你的父皇或是你都有所参与,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你如今不杀我,以后就是我杀你。” 床边的帷幔被风掀起,张扬地挡在他们之间,隔着薄如蝉翼帷幔,墨北辞能感觉到她心底泛滥的仇恨和不信任。 “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你还是安分养伤吧。”墨北辞把帷幔轻轻抓住,“忠国侯府的事我在调查,元凶是谁尚未知晓,不过我可以断定有多方势力联手,你羽翼未满,想报仇还太嫩了些。” 他顿了顿,眸中闪烁着怪异的流光,“我不会杀你,至于你以后会不会杀我那是你的事。在你有所能力在权谋中游走之前我会保护你。对我来说你完全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嗯,不过用美色来诱惑我的价值还是有的,不如救命之恩你肉偿好了?” 千落忽然转身,手中持着一根尖锐的簪子,毫不留情地朝墨北辞刺过去,却被他稳稳抓住手腕,他的手指轻挑,就把簪子弄落在地,笑得温柔,眼里像叶子在水里打旋般泛起涟漪,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再且你学的武功太过高深霸道,如今你又重伤在身,强行运功只会经脉俱断五脏皆碎而死。” 千落神色冷淡,冷哼一声抽回了手,盖着被子蒙住头,一刻都不想看见他讨厌的嘴角。 雪儿咬住墨北辞的衣摆,哼哼地撕扯着,爪子还刨几下他的腿,似乎也在生气。 墨北辞轻拍它,笑意更浓了,“放心吧,我不会欺负她,相反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也乖点,不然可没有腊梅酥吃。” 雪儿不满地放开他,眼睛幽怨的望着他,抗议性的往他脚上踩了几脚,以泄心头之不满。 千落有些讶异,雪儿出生高贵,生性傲慢,虽然有灵性却因蒲松林事件而对人心有芥蒂,一般人很难靠近它,而墨北辞竟然可以,而且还能读懂它的意思,这就是师傅会把雪儿托付给他的原因吗?也是的确,雪儿跟在他身边,就没人敢动它。 忽然眼前一亮,墨北辞掀开了被子,他微微倾着身,笑意浅浅地望着千落:“被子要好好盖。”说罢他很是自然地掖了掖被子。 “嗯,太瘦了。”墨北辞盯着千落的身体看了看,想要伸手抚摸下她没有了婴儿肥的脸。 千落赶紧撇头躲过,有些厌恶地说道:“别碰我!” 墨北辞轻笑出声,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是该好好补补了。” 他忽然一跃坐回了轮椅上,转身就出门,还不忘叮嘱道:“你好好养伤,可别乱跑,你跑了,我就把它炖汤喝了。” 雪儿朝他龇牙咧嘴,他却莞尔一笑,心情甚是愉悦,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半点不寻常的异样。 而此时,十里芳华外正有人闯进来。 “公主,您慢点。” 女孩穿着苏绣月华锦衫,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腰间系着蝴蝶结,垂挂着碧玉滕花玉佩,垂挂髻上斜插一根累丝珠钗,缀着点点珠玉,很是粉腻酥融娇欲滴。 流莹快步直往墨北辞房间,脚步有些凌乱,小脸上却洋溢着迫不及待的开心。她听说了坤宁宫的事,早就看靳皎皎不顺眼的她对墨北辞的所作所为可谓是双手双脚都举起鼓掌。 前几天她就刚和靳皎皎因为一个蝴蝶式挂腰而挣得面红耳赤,若非靳皎皎有钟离嫣然这个太子妃撑腰,蝴蝶式挂腰早该是她的了。没想到墨北辞竟替她出了气,此时别提她有多高兴了。 她刚把脚迈进十里芳华,就迎面撞上了人,她皱眉刚想大喝一声待看清是时雨后,立马变换了嘴角,仰起头笑得甜甜的,带着几分撒娇说道:“时雨哥哥,莹儿想找北辞哥哥,他在吗?” 时雨赶紧低头躬身行礼:“时雨见过公主。殿下正在书房与妄丞相议事,请公主先去听雪堂等候。” 流莹眸若春水,清波流盼,煞是可爱,“莹儿在这里等。” 说着就要走进去,时雨立马伸手拦住,神色淡漠地说道:“公主请去听雪堂等候。” “你不过一个侍卫,竟也敢挡公主的路!”流萤身后的何姑不满地出言呵斥道。 时雨却仍旧面不改色,“时雨是殿下的侍卫,只听从殿下一人的吩咐。公主,您应该知道殿下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流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随即立马恢复自然,她依旧笑着,懂事地说道:“好,那莹儿就去听雪堂等北辞哥哥。麻烦时雨哥哥记得通报一声。” 流莹转身就走,笑容立马被阴暗取代,眸子里闪过与她柔美娇嫩的形象不相符的狠辣。 彼时的书房内,妄如初正盯着眼前还云淡风轻喝茶的墨北辞,语气带着探究问道:“你真的打算对靳家出手了?” 墨北辞半眯着眼睛,细细品味着刚从杭州快马加鞭送来的西湖龙井,热气萦绕在他的眉目间,仿佛不可窥破。 “靳家是百年世家,不仅在朝中势力盘根错枝,而且每个地方的官员多多少少都与他有些干系,连后凉的商业也几乎被垄断了一半。本来没什么问题的,只是靳家这一代有野心的人不少,这样的靳家不能不除。” 妄如初一怔,“那贵妃娘娘……” 墨北辞喝茶的手微微顿住,说道:“母后曾和父皇有过约定,若是靳家真的功高盖主忘了本分,大可不用留情。” 妄如初默然,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倒是苦了那靳家大小姐。” “你若心疼,大可向靳王要了她。” 妄如初瞥了他一眼,嘿嘿地笑起来,“要不把你房里的那位给我如何?” 墨北辞忽然把手中刚倒的茶毫不留情地泼过去,妄如初立马侧身躲过,不偏不倚泼在了一盘养得非常好的兰花上。 妄如初心疼地抚去上面的茶水,双眼睛却笑得弯弯的,好似狐狸一般,“这可是流莹公主送你的兰花,这么不爱惜。” 墨北辞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前仔细闻了闻,才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若喜欢就拿去。” 妄如初拿着扇子的手赶紧摆了摆,“我可不敢要。” 墨北辞轻哼一声,“这世间还有你不敢要的东西吗?” “当然有了。”妄如初赶紧站远了点,狡黠地笑了笑,“比如你房里的那位。” 墨北辞又是一杯子水泼过去,在妄如初避开时,又迅速拿起茶壶连同茶叶一起泼出去。妄如初赶紧跳开,立马打开扇子挡住往脸上溅去的水滴,绣有精致花纹的衣襟上沾上了几颗水珠子。 “如初,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有些警告我也只做一次。”墨北辞斜睨着他,眸子里深不见底却隐约泛着暗流,像狂风暴雨来临前的警告式阴暗,“别打她的主意。” 妄如初拂了拂袖子上的水珠,也染上了一丝怒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她深陷险境,你该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为了她你会把命也搭进去的。你别忘了,你才是后凉真正的继承人,身系着全后凉,乃至全天下的重任。” 墨北辞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如今处境艰难,唯有我才能护她安全。若是我连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能耐去护后凉的子民,去护这天下的苍生?” 妄如初一顿,他还想说着起什么,墨北辞已经出去了,却忽然又顿住,回过头说道:“她是我所想努力保护的人,就如你不顾一切都想保护的人。” 妄如初又是一震,张着嘴巴想要反驳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像有一根巨大的鱼刺卡在了喉咙里,隐隐作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各自谋划 靳王府粉墙环护,雕梁画栋,甬路相衔,九曲回廊一个接一个,目之所及富丽堂皇眼花缭乱。 靳家所有子女都被召集在书房内,靳初言是最迟来的,他躺在软椅上由两个大汉抬进来,一副病弱之态哪还有往常风流公子的半分浪荡之气。 “二殿下如今是铁了心要对付咱们靳家了,先是禁止皎皎入宫,让言儿休职,后更是将父亲禁足在家,实在是……” 靳老夫人淡淡的喊了声,“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靳初言却气不过,“可是祖母,今日他所为必定会让靳家成为朝中的笑柄,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嫡女靳轻罗淡定的喝了口茶,语气也淡淡的,带着与世无争的神色劝道:“二弟,靳家是百年世家,手握权利已经很是宽广。我们这一代更是蒙受圣上无限恩宠,这些年确实有些功高震主,在朝廷内也树敌不少,陛下却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靳家已经够尊荣富贵,实在是没必要再在意这些了。” 靳老夫人也颇为赞同,她年事已高,对于权势名利看得比较淡。 “轻罗所言极是,虽然朝中已没了职位,但是我们还有商业行道,言儿你要放宽心。” 她看了眼面色黯然不甘的儿子,叹息一声,“从今日之事来看,二殿下是不打算再对我们靳家有所容忍,这个时候我们该见好就收,别真的以为靳家家大业大可以有恃无恐,若是触及二殿下的底线,他是有能耐让靳家永不能翻身的。你们可别忘了祖训。” 靳皎皎愤恨地咬牙,“可是……” 靳老夫人直勾勾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皎皎,你这些年在皇宫里头也被惯得娇纵,就听从二殿下的话好好呆在家里。放眼后凉,有的是优秀的男子,你才刚及笄,也不用那么着急着嫁出去。” “这辈子我非二殿下不嫁,谁也不能阻挠我!”靳皎皎生气地撇过头,眼神里蕴藏着坚定和杀机。 靳老夫人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二殿下的事你们少搀和,不然靳家百年荣誉毁在你们这一代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罢,便让靳轻罗搀扶着愤愤离去,经过默不作声的靳王身边,别有深意地警告道:“儿啊,人不能太贪心,否则其后果必定会让你用一生来返还。” 书房里顿时一片死寂,还是靳初言按耐不住,从软椅上爬起来朝靳王喊道:“父亲,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让墨北辞肆意横夺?” 靳王看了看他,眼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叹。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我早就说过不要流连烟柳之地,你就是不懂得收敛,多次招惹了朝中大臣,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水坝决堤一事若非我买通了下面的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我……”靳初言也是气愤,猛朝软椅上捶了一拳。那晚他不过是一如往常去寻欢作乐,竟被人装在麻袋里毒打了一顿,还被喂了媚药并丢在城外的黑森林里,欲火焚身之际居然来了一匹公马和公牛,还将他踹伤。不仅折了一条腿,还,还伤了自家宝贝,就算他不想收敛,这段时间他也是没法子能寻花问柳了。 靳皎皎有些不服气,却也有些后怕,“父亲,表哥他不会是知道了那件事吧?” 靳王眼神一紧,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可能,此事周密得紧,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无可奈何,谅他也不敢与华夏为敌!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那个女子的身份调查清楚,若真是她,不管墨北辞怎么护着她,都要除掉!” 虚空坊内,少了往日的一派淫靡之气,媚娘躺在塌上,头下枕着男宠,正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身旁有男宠在按摩,也有男宠执扇给她扇风,屋里照常点了熏香,却不是往常催人情欲的媚香,而是淡淡的花香,清新如雨后空气,细闻还觉得精神抖擞。 “没想到,然慧这个小丫头居然是墨北辞的人,还是十二美姬之一。”茗烟有些懊恼,“你我都看走眼了。” 媚娘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打从她俩在水牢那晚的表现,她就知道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原想着能好好利用,成为间妓后必能替虚空坊获得更多有利的情报,只是没想到她俩的身份一个比一个让人吃惊。 “如今白虎脂玉被盗,地宫被烧,太子殿下回来肯定又要折腾一番。如今媚娘打算怎么做?”茗烟轻轻抿了一口茶,朱唇上点缀的朱红印在了杯口。 媚娘淡淡说道,“如今也没有必要穷追不舍,应该放任自流,必要的时候再出手搅和。要知道等着动手的可不止我们。” “让他们鹬蚌相争,而我们渔翁得利,确实是妙计。就怕有人捷足先登,坏了我们的好事。” 媚娘微微睁眼,“是谁有这能耐,能成为我虚空坊的敌人?” “二皇子墨北辞。”茗烟淡淡一笑,细细揣摩着杯口的唇印,“还有苗疆的敬亲侯栖何意。” 媚娘忽然睁大了眼睛,泛起巨大的波浪,她坐了起来,被她枕着的男宠赶紧起身给她按摩后背。 “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尤其是墨北辞。” 茗烟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月怜立马给她满上:“媚娘可还记得八年前的苗疆动乱?当时身为敬亲侯之子的栖何意流落后凉,正是被忠国侯夫人端木瑶所救,与那丫头的感情颇深,听说两人还有婚约。若是栖何意知道了她的下落,不知会不会……” 媚娘眸光一闪,眯起眼睛,仔细思量了一番:“栖何意为人嗜血无情,比太子更甚,不好利用。而且栖何意三年前被接送回苗疆的路上突生变故失了忆,要利用他和那丫头的感情做点什么,有点难度。” “他是失忆了,可那丫头并没有。”茗烟神秘一笑,带着几分狠辣,“若是好好利用,没准能牵制住栖何意,也能借墨北辞之手除去太子这些年来的忧虑,甚至是能透过那只白虎寻得‘龙虎宝藏’的秘密。” 媚娘沉默了半会,思量了番,忽然会心一笑,问道:“栖何意如今在何处?” 茗烟与她对视而笑,彼此深不可测,“据探子说,就在朝夕楼。” 媚娘重新躺下,“我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此事交由你去办。” 茗烟低头应下,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魅惑的眼睛里闪烁着怪异的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床上强吻 夜幕星河,皎月高挂,十里芳华内的桃树已经完全落败,唯有迟迟未开的牡丹艳了满院,仿佛在等一夜盛开的灿烂。 千落站在窗前远眺,神色有些哀伤。雪儿乖乖躺在她的脚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她,时不时又趴在地上舔舔自己的爪子。 她似乎很久没有如现在这般安静地审视繁星满天的黑夜了。以前的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黑,一到黑夜房中的夜明珠一个比一个大而光亮,犹如白昼,否则她会睡不着。而如今她更害怕黑夜了,不是怕没有光,而是怕一旦睡着就会有人将她拉入深渊,所有经历过的噩梦都会随之袭来,让她措手不及。明明是梦却真实得可怕,一觉醒来才发现原来那些并不是梦,那些都是镌刻进血肉里的仇恨。 忽然有人敲门,千落收回目光,重新坐回床边,应道:“进来。” 然慧一身男装锦衣,头发高高束起,瘦瘦的脸因这一身打扮而显得有几分男子的俊逸。 千落眸光一沉,再次溢满冰冷,目光黝黯地望着她。 然慧微微低头,被千落盯着有些不安,以往的临危不惧在千落面前都毫无作用。她这才知道,欺骗朋友会让人如此忐忑不安起来。 “伍儿……不,郡主,我……” 千落撇过头盯着窗外,婆娑的树影从外面透进来,落在墙上仿佛是夜里吃小孩的野兽,正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摆弄自己魁梧而可怕的身躯。 “让我来猜猜你的身份吧。” 然慧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而直接。 “然慧,皇子府内十二美姬之一,排行最小,善琴,曾在上元节的女子才艺比拼上出类拔萃赢得第一,被陛下封为御前琴姬。同时也是墨北辞的暗卫,以琴杀人于无影,因杀人时弹奏的琴音如同鬼哭狼嚎,而被人称为‘鬼姬’。”千落冷冷地望向她,竟带着一丝轻蔑,“为执行任务而乔装成女奴被买进虚空坊。我说的没错吧?” 然慧抿唇,又微微叹息,没想到她那么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许她早就看穿了。 “对不起。” 千落冷冰冰地看着她,像是要望眼欲穿将她冻成冰块,“我平生最讨厌被人欺骗,要么就把我骗到底,要么就别骗我。还好你没触及我的底线,所以我放过你,只是我不想再见到你,因为我不会与骗我的人为伍,更不会与墨北辞的人有丝毫干系!” 然慧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她受训那么多年,似乎是头一次觉得慌张而忐忑。 “我身为美姬,自然有无可奈何的地方。我虽欺骗了你,可也曾真心为你。完成任务是我的使命,而欺瞒你也并非我本意,我无从选择。” 千落冷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与她对视着,“所以你才来跟我道歉的?” “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是我此生第一个朋友,所以……” “说得倒是好听。要不这样吧,为了证明,你让我在你身上划几刀吧,毕竟在虚空坊我护你那么久,总得要讨回来。” 然慧回想起那几个月,确实是多得她的庇护自己才得以安全度过,若非她成为间妓,自己定也无法更深入打探到白虎脂玉的下落。然慧几乎没有犹豫,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二话不说就递过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匕首被擦拭得闪闪发亮,映出千落那一双暗沉的眸子,她紧紧握住,高高举起,同时脑海里闪现过这短短几个月的所有。 铁笼里的温暖和鼓励,水牢里的救命之恩,下奴院内的挨打,在艺奴所的互相扶持,桃染阁中的声声关心和暖人的笑声……明明是不久前的事,千落却觉得那是很久远前的记忆。 然慧,是她经历至亲死绝后第一个碰到的温暖,是她在再次得到关心的感动。然慧的出现就像狂风暴雨后钻出云层的第一缕阳光,而她是在暴风雨中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花,正是因为得到阳光的滋润她才得以坚持信念,每天都努力地活着,哪怕已经卑贱入泥。 千落闭上眼睛,手中的匕首快狠准地落下。然慧只觉得脑后的头发动了动,意料中的疼痛久久没有传来,忽然她被抱住了,鼻间有清新而熟悉的香气,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钟离千落。” 然慧怔住,赶忙睁开眼睛,心底的感动如海浪翻滚般,足以淹没她的整个世界。她的脚边是一截被砍断的头发,随风吹散在更远的地方,就像她所认为的欺骗。 然慧回抱她,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千落。” 然慧退出房间时,刚好碰见在门外已久的墨北辞,她吃了一惊,随即跪下行礼道:“然慧见过殿下。” 墨北辞一袭白衣背对着她,白色的衣襟搭在轮椅扶手两旁,随风清扬飘起,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沉声问道:“和好了?” 然慧怔住,赶忙回答:“有劳殿下挂心了。” 墨北辞扬了扬手示意她退下去,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叫住她,“明日起免去你的暗卫之职,你跟她相熟,照顾起来方便些。她,怕闷。” 然慧仿佛看到了冰山消融的神奇,愣是忘了回答。 墨北辞不悦地皱眉,然慧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殿下,她入夜怕黑,且极浅睡还会做噩梦……” “知道了,下去吧。” 然慧又愣住,“是。” 千落刚脱衣想要就寝,被子还没盖上,墨北辞就闯了进来,雪儿立马挡在千落身前,幽怨地看着这个不齿之徒。 千落赶紧抓过被子,却不小心弄及伤口,不禁吃痛地下意识按在右肩上。 墨北辞赶紧滚着轮椅过去,长眉微皱,很自然地抓过她的手把起脉。 千落有些抗拒他的靠近和接触,奈何挣脱了好久都没办法松开。 “你的右肩是取出金针的地方,伤口很深,尽量不要用到右手。” 千落撇过头,趁他手指微松之际迅速抽回了手,没好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墨北辞挑眉,“我是大夫,我更清楚。况且你的身体我都看完了……” 千落立马屈指成抓朝他脖子抓去,墨北辞却是轻松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捏,千落便觉得忽然全身一抽,竟有一瞬间的发麻无力,整个人往他身上跌去,额头不偏不倚地磕在墨北辞冰凉的薄唇上。 肌肤相接的一瞬间,一个愣住,另一个则面带喜悦还有些倜傥的风流。 千落赶紧起来,墨北辞却一把将她固定住,纤细如白玉般精心雕刻过的手指轻轻揣摩着她的唇瓣,眼里有流连的迷离,他吃吃地笑着,“献吻要用这里,勾引我也要等你伤好了之后才行。” 千落鼓眼努睛,挣扎了几下却仍旧无法脱离他的掌控。她愤然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很用力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墨北辞有些许的恍惚,竟也不推开她,似陷入了陈旧的记忆中无法回神。 口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千落觉得有些作呕,赶紧松开牙齿,在一旁猛的吐口水。 墨北辞望着血肉模糊的手指上那深深的牙印时,忽然低头笑了起来,仿佛一点也不痛反倒还乐在其中。 千落冷冷地喊道:“喂,你不会被咬傻了吧?” 墨北辞却是立马跃身而上,千落猝不及防被压个正着,两人齐齐向床上倒去。 雪儿见状,欲上前阻止,可似乎想到了什么,竟哼哧哼哧着跑到屏风后,仿佛它也意识到有些儿童不宜。 不过是一指的距离,千落都能感受到墨北辞身上一成不变的清香和他呼吸间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气息。她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脸也悄悄染上几抹红晕。 “墨北辞,你干什么!” 墨北辞却是迷离地盯着她,似潋滟的春水多情而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千落的错觉,总觉得墨北辞的眼神有些怪异,似温柔却又隐匿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想要靠近却又有所顾及。 忽然墨北辞把唇凑了上来,千落赶紧偏头躲开,墨北辞阴差阳错地吻在千落的脖子上。千落浑身一震,仿佛春冬之时的交替,带着惹人的暖意和无法抗拒的冰凉。又仿佛是宁静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雷,震撼之余也无法生厌。 墨北辞轻咬她的脖子,带着温柔和娴熟,却也不深入,只是断断续续地咬着,吮吸着,仿佛要把它吸下来融化在嘴里。 千落短暂的怔住后,立马反应过来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的压住。他吻的很奇怪,只在脖子一处的地方流连。 忽而千落觉得头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般的痛,带动胸口和两肩的伤口一起痛起来,时而似蚂蚁在轻轻啃噬,时而又似被人划开一道口子硬生生向两边扳开。 千落禁不住呻吟,墨北辞听出了异样,赶紧在她身上点了几下,疼痛居然出奇地减轻了许多。 墨北辞掏出一条粉色的帕子,帕角绣着一朵奇异的花,似乎是曼珠沙华。他为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愁着一张脸看她,眉头紧锁仿佛要拧出一字眉来。 千落撇过头,他的手忽然落空轻轻掉在床面上,墨北辞镇定自若地改去擦她脖子上的汗。 “滚出去!”千落冷道,怒气爬上心头,短短两日她就被不同的男人吻了两次,先是陌生人后是讨厌鬼,她的便宜就这么好占! 墨北辞苦笑着在一旁躺下,盯着帐顶,眼中流露着叽嘲和落寞,甚至还有一点不甘。 “你忘了?那夜,暗无天日,凄风苦雨,还有你和我……”墨北辞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重重的压抑,似即将破壳而出的雏鸡却又被卡死在尖锐的躯壳下,永远无法脱离。 千落不语,生气地盯着随风而动的帷幔,觉得他就是一个疯子,所以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墨北辞跃回轮椅上,动作快速得让人看不清。他再次抬眸时已是沉寂,带着以往的淡漠和深不可测,好像方才那一瞬间只是水中幻影。 “你好好休息。”墨北辞仍旧是温润地叮嘱,却听着少了些关心的味道,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连同真心都一起被压回了望不见的心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早朝风云 大殿之上,后凉皇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端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眸光锐利的眼睛微微垂着,正听着百官上奏大大小小的事务。 只是今日的早朝有些不一样,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不自在,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墨北辞双腿不便后凉皇早已免去他上早朝的义务,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什么大事墨北辞都没主动参与过。年仅十二岁他就被允许在宫外自建府邸,就连平日里除了进宫探望身子一直不好的靳贵妃或是后凉皇亲自召传,他是连皇宫的大门都不会跨进一步。若非他的名字天下皆知,恐怕所有人都只会记得后凉皇只有太子墨南轩一个儿子了。 兵部侍郎上奏完后,百官似乎都在等着退朝。后凉皇特意望了一眼一直撑着头没有说话的墨北辞,沉声问道:“墨儿,你可是有事要上奏?” “是的,父皇。”墨北辞抬头与他对视,声音平静道,“如今华夏已在边界蠢蠢欲动,苗疆似乎有意继续以武力向外扩张,朔漠也并非表面般一直毫无动静,而南蛮更是因为我朝损失了忠国侯一门的主心骨而更加得寸进尺地骚扰边界。儿臣以为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忠国侯虽薨,但侯位仍在,按后凉律令,该由其弟弟钟离戚继承侯位,为我后凉出力拔除外敌。” 百官顿时愣住,频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无一不是震惊和好奇。 任谁也没想到,墨北辞竟是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事情来上早朝。要知道墨北辞是出了名的性子淡漠,这等事情他居然也会费心? 然而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多人立马又想到了早些年的时候,曾传出墨北辞和钟离戚之女钟离嫣然有过一些不为人知的私情。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钟离嫣然喜欢墨北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难不成传言他们二人互相倾慕是真的了?可如今钟离嫣然已是内定的太子妃,就算墨北辞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会去和自己的兄长争女人,其间的猫腻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靳王微微挑眉,显然也觉得墨北辞这样的反常有些匪夷所思。 后凉皇也是十分惊异地望着他,好奇地问道:“话虽如此,可钟离戚毫无建树,朕觉得实在是难当大任。” 墨北辞仍旧不改脸色,他又道:“钟离戚的武艺谋略也不输忠国侯,早些年他还曾在猎场锋芒毕露,父皇当时还称赞过他的武艺。儿臣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担当得起,再且他无需执管兵权,只负责带兵打仗即可。一来不会埋没人才,二来也能给他个机会精忠报国。” 众人又是一惊,虽然继位忠国侯却只让钟离戚做有名无实的小喽啰,实在是让人无法猜透墨北辞的真实意图。 妄如初也是疑惑地望着墨北辞,对他的行为很是费解。钟离戚虽是忠国侯的亲弟弟却是小人之志难成大事,墨北辞居然会亲自为他说情?妄如初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亮了亮。 “陛下,微臣认为二殿下所言极是。”妄如初上前说道,他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不过也是很愿意拉他一把,“钟离戚曾跟随忠国侯出征犬戎,并立下不小的功劳,虽然并未得到封赏,可那一战若没有他引敌深入也是难以得胜。” 靳王见此,也立马站了出来,附和道:“是呀,陛下,钟离戚一腔热血是该让他在沙场上挥洒,定也能如忠国侯般拔除外敌扬我国威。” 后凉皇眯了眯眼睛,飞掠过无数思绪,似乎斟酌了番,也觉得言之有理,便点头道:“朕也不愿埋没人才,既然如此,那朕便即刻下旨,让钟离戚继承忠国侯侯位,即日起便执管铁兵营骁勇军。” 有些年轻的官员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仿佛在深思着里边的不同寻常。而颇为年老些的官员见惯了朝堂风云也已经猜出了些许其间的深意,却都默契的不加言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当哑巴。 妄如初斜睨着墨北辞,似乎在期待他感谢自己的帮忙。可墨北辞却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对他的小心思视若无睹。 倒是一旁的靳王有些偷乐,他本还头疼着该如何开口说这事,没想到墨北辞竟帮了自己一把。只是这实在是反常得狠,怕是墨北辞打着什么坏主意。 想到这,靳王不禁有些不安,墨北辞为人做事滴水不漏谨慎难猜,要对付并不容易。只望墨北辞不会坏事,毕竟他还有靳贵妃这张皇牌…… 流莹在听雪堂等了一日都不见墨北辞来,不禁有些生气。彻夜难眠的她一大早就起来在皇子府里瞎转悠,却被侍卫多次送回听雪堂。 听雪堂本就是墨北辞为了方便她住而建的,只是她爱粘着墨北辞便老是往十里芳华跑,如今竟被禁止了,她的心情是郁闷到了极点。 她发现,十里芳华的守卫比平常多了几倍,而且整座府邸能看见的守卫也多了许多。平日里她在府中行走自如,就算十里芳华也是能进去并且长住在里头,如今竟连去后院赏花都被禁止,甚至是去膳房找吃的也不行,实在是怪异得很。 听雪堂里载种满了各地各国的奇花异草,香喷喷的,一开花就是蜂蝶萦绕,竞相争艳。尤其是早晨的时候,花儿初开,沾着满满的露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像珠玉般很是美丽。 可如此美景遇上了糟糕的心情,流莹根本没心思理会,愁着一张脸,嘴巴翘得比天还高。看着蝴蝶飞来飞去竟莫名的心生厌烦,拿起地上的石子朝它们打过去。这样还不解气,竟还将一旁开得很漂亮的牡丹狠狠踩了几脚,似乎不尽兴又剁了好几脚,直至花叶都烂进了泥土里才罢休。 “见过殿下。” 忽然门外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流莹一个激动,就要跑出去,却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残花,赶紧用脚踢了些沙子盖住,才敢欣喜地跑出去。 “北辞哥哥。”流莹扑进墨北辞的怀里,肚子不小心撞到轮椅的扶手,不禁闷哼一声。 墨北辞欲微微蹙起的眉最终还是松了松,柔声呵斥着:“都不小了,还毛毛躁躁的。” 流莹可爱的笑着,在他怀里撒娇道:“北辞哥哥你怎么才来,莹儿等你好久了,盼得脖子都酸啦。” 墨北辞淡淡的看着她,微微抚了抚她的头,“皇兄有事耽搁了。怎么又私自出宫?” “北辞哥哥都不进宫看莹儿,莹儿只好跑来找北辞哥哥啦。”流莹笑嘻嘻地说道,“北辞哥哥,莹儿想在十里芳华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墨北辞刮了刮她的鼻子,眸光淡淡,说道:“莹儿,你是女孩子,不能随意跟男子长期住在一起。再且你虽然是妹妹可如今也长大了,更不能老是跑到兄长的院子住,传出去会折损你的声誉的。” 听到妹妹一词时,流莹忽然一顿,眼中的笑意立马暗淡了几分,却又很快又恢复正常:“那莹儿住听雪堂可以吗?莹儿不想回宫,舒雅殿里只有莹儿和何姑两个人,很是寂寞无趣。” 墨北辞思量了一番,望着流莹殷切的目光,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了。 流莹很是开心,抓着他的手摇晃道:“北辞哥哥陪莹儿吃个早膳好不好?” 墨北辞微微点头,相比于流莹的兴奋他一直都是淡淡的,虽不热烈但那天生自带的儒雅之气像极了温柔,让懵懂的女孩以为那是对她的柔情。 流莹立马去吩咐何姑准备早膳。墨北辞跟在身后,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被踩得不堪入目的花叶,眸光顿时一暗。 “北辞哥哥你看什么呢?快进来,早晨雾气重对你腿不好。”流莹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变化,笑嘻嘻地亲自来推轮椅,心里宛若被灌了一大壶甜甜的蜂蜜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天才神童 向来浅眠的千落今天却睡得日上三竿。不过是睡醒一觉,她便觉得伤口竟不是很痛了,仿佛一夜间就得到了痊愈,右手都已经可以拿起很轻的东西了。 雪儿从它专属的窝里跑出来,一跃就爬上了床,想要扑进千落怀里,却又怕弄及她的伤口,只好蹭了蹭她的脸,哼哧哼哧地撒着娇。 “姑娘,您醒了吗?”门外的人敲了敲门,问道。 千落应了一声,刚想下床,门就被推开,有了昨晚的事她下意识又钻回了被窝里,生怕会是墨北辞那个疯子。 只见四个侍女手里都端着东西进来,低着头整整齐齐地站着,为首的侍女走上前,福身道:“奴婢纾儿,来伺候姑娘洗漱。” 千落浑身一怔,眼神忽而有些暗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觉醒来就有人伺候了。以往都是绿竹伺候她梳洗的……绿竹…… 千落闭了闭眼,敛去眼中的哀伤,冷着一张脸说道:“我自己来。” “殿下吩咐了,姑娘双手有伤不宜多动,以免崩裂伤口。还是让奴婢们来吧。”纾儿说着就要搀扶她下床。 千落往床内缩了缩,有些不习惯生人触碰自己,就连在忠国侯府时她的起居都只允许绿竹一个人全权负责。 千落的心情一瞬间变得乌云密布,她冷声喝道:“我手伤了,可腿没残,我可以自己下床!” 纾儿赶紧低头,其余的侍女见了也纷纷低头,似乎做错了事般正等着训斥。 千落阴郁着脸色下床,雪儿也跟着跳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露出洁白而锋利的牙齿,顿时吓到了这几个侍女,她们都有些后怕地站着不敢乱动。任是谁都不会忘记这只白虎刚到来时就误伤过十几个家丁,若非殿下能驯服,恐怕皇子府每日都要从奴隶市场买多几个家丁回来。 纾儿倒是神色自若地为千落拧干了毛巾,低垂着头双手奉上,恭敬道:“请姑娘洗漱。” 千落淡漠地接过,有些不习惯她们的小心翼翼和严谨,主仆之分太明确反倒让她觉得房内的空气都有些压抑。 擦拭了几下,千落忽而又冷下脸,凑到鼻前闻了闻,眉头紧皱,问道:“这水里掺着什么?” 纾儿微微躬身,“掺着珍珠粉。殿下说姑娘的身子很差要好好养回来。殿下还吩咐,日后都会这样,姑娘早晨起床后需在脸上涂抹在春天采摘的鲜桃花浸泡而成的花液,而早膳要吃银耳羹,午膳必吃极品白燕,再用益母草敷面。晚膳可以自由吃,可膳后要噙含人参以增补元气。沐浴时会加入牛奶,以保持全身肌肤柔嫩。睡前还要吃一茶匙新鲜磨碎的珍珠粉。殿下还说,服用珍珠粉不但能美容护肤,还有定惊安眠之效。” 千落愣神,仿佛是听错了,有一瞬间在怀疑这侍女话中的真实性,总觉得这并不符合墨北辞的为人作风。那每一样东西都不简单,就说极品白燕就需三百两银子一碗,虽说他是皇子钱多的是,可居然会把钱花在她身上,确实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他真的有所企图? 千落冷笑地看着侍女们手上端着的东西,竟有一丝想全部掀翻的冲动。这算不算是墨北辞对自己可怜的施舍呢? “你们殿下还真是富有,这般奢侈也不怕陛下责怪?” 后凉皇推崇节俭,宫殿楼阁衣食住行都一切从简,为此朝中还掀起了一股比谁更节俭的攀比之风。只是表面虽如此,可每个贵族千金所穿的衣裳和所佩戴的首饰,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原型显露出来。后凉皇也并不强制节俭,可却要求皇亲贵族和高职官员都要树立榜样。墨北辞这么做,就不怕被人大做文章,而污了自己的清誉?不过想来墨北辞是什么人,怕是没人敢拿这点事大做文章,得罪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得罪墨北辞。 “姑娘大可放心,殿下说,养你一个祸害还是养得起的。”纾儿如实相告。 千落狐疑,冷声道:“什么都是殿下说,他怎么知道我会说什么或是问什么?” 纾儿解释道:“殿下说,若是姑娘这么问起就只得等他亲自来告诉您。” 千落吭哼一声,没再打算继续话题。如今一提起墨北辞她就觉得浑身是气。 不过墨北辞的确是个传奇,是后凉人人皆知的天才神童。出生不到半月便能言语,一个月就能勉强走路,仿佛已经在娘胎里待了许久,什么都学会了般。三岁本该是牙牙学语成功时他却已能出口成章,还熟读兵法,能懂朝政。七岁便参军,从小喽啰做起,不到一个月便连立十二个战功,直升将军,后不出几日便轻松让敌军不战而降,直接晋升为主帅。十岁时便能轻松清除朝中异己而让其永不得翻身。十二岁时已能在渔阳垄断各方商业,揪出并斩断所有野心势力在商业中的利爪,手段狠戾,闻之生畏。 自此后,墨北辞便扬名天下,甚至有人为了一睹芳容而长途跋涉到后凉,生辰宴想要得到邀请贴的人都能把皇宫的大门磨破。及冠后想结亲的人更是将皇子府围得水泄不通,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姑娘肖像被送进皇子府,却都葬在火盆里。后来传出了他有断袖之癖,并在府中养着一个娇嫩的男宠后,所有人又改带自家儿子求亲,反倒是更胜从前。 直至有一日墨北辞亲自手刃了十几个被送进皇子府的男宠,并将涉事人群都一一抄家问斩后,求亲一事才得以平息。 而千落她自七岁那年在皇家宴席上第一眼见过墨北辞之后就一直讨厌着。于她而言,墨北辞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又自负而自恋,自诩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为此千落还曾在十岁生辰宴上与他一较高低,却是被他得了胜,自此天下人都将她和他混为一谈,似乎成了一段金童玉女的佳话,她便是更不待见他了。 想到这千落有些不悦,心情是郁闷到了极点。一旁的侍女察觉到她的变化也识趣的不做声,低着头静静退到一旁站着。 千落推窗远眺,外头的牡丹正吐着芬芳,稀疏有几只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忽然她没来由想起以前在洛阳看过的牡丹海,那里的牡丹总是艳丽,似乎永无衰败的那一日,比起洛阳的牡丹渔阳的反而真的是降了一个级别。 容月最喜牡丹了。千落还记得容月及笄那天,阿爹被十道加急圣旨召回洛阳,为的就是亲眼目睹容月在牡丹花海中迎来十五岁的那一刻。那天到场的人都永生难忘——那娇艳的花,美妍的人儿,宛如九天玄女挥着漫天彩云,映着亮丽的光,踏着七彩祥云翩翩而来…… 千落摇了摇头,发现近来的自己很喜欢怀念过去了。的确,无论是谁,本所拥有的家世、地位、权利、幸福、温暖……都能在一夜间失去,甚至是不需要任何原因。 想起忠国侯府的事,她的眼中就燃起熊熊烈火。她忽然把手按在心口,低声喃语,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也仿佛是要宣告全天下。 “待我东山再起,定力挽狂澜,转败为胜,致强敌于死命。到那时我一定会再去洛阳看一次,那牡丹盛开的花海……”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会有人轻而易举就取代了她父亲的位置。 偌大的忠国侯府曾辉煌一时,可如今却惨淡破败,放眼全都是被烧焦的花草树木和划着剑痕沾染着血迹的白墙柱梁,仿佛那一晚的杀戮再现眼前——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尸首纵横。 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个一角落,都染上了因丑恶的杀戮而四溅的血液,都散发着从地狱传来的腐臭。目之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仿佛能惊天地泣鬼神。那幸存的花瓣而努力吸进体内的鲜血又有谁知道是几个人汇成的?那随处飘扬的恶臭又有谁清楚是尸臭还是花草的腐臭? 这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没人能说得清,也没人能说得出口。 钟离嫣然由侍女搀扶着跨进已经被烧毁了的大门,迎面吹来一股臭气,她不禁皱眉捂鼻。 再走近一些,更是能闻到一些元宝蜡烛的味道。那是百姓烧给忠国侯府每一个亡灵的。而被烧得焦黑的回廊四处都悬挂着灯火未灭的灯笼,那是百姓为忠国侯府每一个亡灵掌的灯,三个多月来从未停歇。尤其是忠国侯被追封为大国柱以最高礼遇入葬皇墓岭时,全城百姓排成队来忠国侯府前瞻仰叩拜,甚至是连外城曾经得到过忠国侯帮助的百姓也连夜赶来祭拜缅怀,后凉皇和靳贵妃也闻讯赶来落泪默哀,在皇墓岭亲自为忠国侯守灵整整一夜。 钟离嫣然闻着混杂多种味道的空气,胃里一阵翻腾,一个忍不住便在一旁干呕起来,可瞧见地上的血迹整个人又是一惊,忙踉跄几步,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 昕儿赶紧上前扶住她,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钟离嫣然挥了挥手,闭着眼睛努力平息受到的惊吓。她不禁有些埋怨后凉皇下的旨,这种地方无论修建成什么样子,都无法再住人! 钟离嫣然平复胸口的起伏,缓缓睁开了眼睛,忽然瞥见了院内唯一一棵尚且茂盛的腊梅树,她轻轻勾起唇角,慢慢走上前,细细看了看,树干上有一抹深深的剑痕,却依旧无法阻碍它的茁壮生长。 钟离嫣然仍旧记得,这棵腊梅树是钟离千落出生时后凉皇特意从北寒之地运回的,并作为钟离千落出生的贺礼送给了忠国侯。那时候她才四岁,不明白这个刚出去的孩子为什么能受到圣上的恩宠,而自己却从没有得到过关注。她是羡慕极了钟离千落的,再长大些就成了嫉妒,疯狂的无止尽的嫉妒! 钟离嫣然轻轻抚摸着树干似乎并不介意上面的血迹,她幽幽说道,竟带着几分快意,“从小你就受尽恩宠名扬天下,而我却一直活在你的影子里,你越是发光发亮做为影子的我颜色就越深。十六年了,十六年了,终于,我终于把你从我眼中拔出,彻底斩草除根。” 钟离嫣然仰天笑了几声,满满的快意从天而降将她笼罩,“你五岁就能作诗,我就逼着自己拼命学习诗词,眼睛差点就盲了。你六岁就能舞惊全城,我就逼着自己日夜习舞,脚伤了腰扭了也不敢懈怠。你七岁入主四美之首,我就逼着自己不断优秀,甚至是以此生不能生育为代价终于成为四美之一。你十岁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就逼着自己努力钻研棋艺,差点就走火入魔……你是天才神童,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而我却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辛苦才能勉强追上你。为什么?我和你不过是差了出生,凭什么你就能高高在上,而我却要永远仰望你的高度!凭什么别人都围着你转,而我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好在老天有眼,这么多年了,我付出了那么多终于得到了回报。如今你再也不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再也不能用你的辉煌来刺痛我的眼睛了。”钟离嫣然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尖锐的指甲痛快地在树干上划开一道口子,“你该知道的,太子妃之位于我势在必得,你却偏要跟我争。你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可为什么连墨北辞也要勾引!我说过,你争不过我的。天才神童?内定太子妃?第一才女?第一美人?呵,如今你也只是个死人了,你再也不能跟我争了。” 钟离嫣然忘情地大笑着,美丽的脸蛋笑得扭曲,眼角也都溢出了的泪水。没人比她更能懂这种手刃眼中钉肉中刺的感觉有多么痛快。斗了那么多年,而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可没等她多笑几声就来了不速之客,只听门外有人喊着:“嫣然姐姐,你在里头吗?” 钟离嫣然立马收起大笑的嘴脸,偏着头忙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 靳皎皎连跑带跳过来,瞧见钟离嫣然神伤的模样,不禁出声询问道:“嫣然姐姐,你怎么了?” 钟离嫣然勉强一笑,抬头望了眼四周,哀伤道:“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有些感伤罢了。” “嫣然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靳皎皎安慰道,心里却觉得不屑,整个后凉谁人不知她一向与自己的天才神童堂妹不合,如今的感伤不过是做做戏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 钟离嫣然点头,微微垂下欲泛滥出伤心泪水的眼睛,又用帕子擦了擦,才问道:“皎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靳皎皎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自然地勾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表哥禁止了我进宫,我闲着无事就想来找姐姐聊聊天解解闷。” 钟离嫣然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听说衣兰坊刚从朔漠带回一些好看的衣裳,要不我们去看看?” 靳皎皎立马来了精神,这个古里古怪的地方她都不想多待一刻,她忙应道:“好呀,我也好久没去过衣兰坊了。” 钟离嫣然牵着她,仍旧笑意浅浅,举止间都是端庄典雅。她忽然低声说道:“皎皎,你不觉得二殿下身边那个白虎很碍事吗?” 一提起白虎靳皎皎就很是气恼,“若非是这个畜生,我也不会被禁止入宫,二哥和父亲也不会休职在家,实在是气人!” 钟离嫣然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气别气,越是动怒就越是容易长皱纹。” 靳皎皎忙摸了把脸,仍旧是没好气道:“哪能不气呢,那个白虎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碍眼,若非它是姬如氏的子孙,我早就把它给宰了个痛快!” 钟离嫣然忙捂住她的嘴巴,细声说道:“皎皎小声点,若是被他人听了去可又要大做文章了,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可是……” “皎皎,你忘了吗,当初为了争夺这只白虎三国险些开战,南蛮也借此入侵我国边界,闹得惊天动地。你这些话若是让二殿下知道了,准没好果子吃。” 听到这句话,靳皎皎赶亡闭上了嘴巴,想起那日在坤宁宫里的事就不禁心有余悸。 “不过,若你真的想报复一下,我倒是有个法子。”钟离嫣然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靳皎皎立马好奇地凑过去,细声问道:“姐姐有什么好法子?” 钟离嫣然附耳提点,“流莹公主不是在二殿下府中住吗?何不来个借手杀虎呢?” 靳皎皎顿时恍然大悟,勾起一抹冷笑,眸中有杀意掠过,这下子就能除去两个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呢?她得好好计划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三年之约 一连三日千落都没再见过墨北辞,仿佛人间蒸发了般。事后细细回想,千落才发现些许那晚墨北辞的反常和怪异,但她也没深究,她向来都觉得墨北辞这个人心思紧密难猜,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千落闲来无事就喜欢到院子里转转,也在企图寻找能逃出去的路线。她始终是信不过墨北辞的。 只是无论千落去哪或是做什么,甚至是去上茅房,纾儿和几个侍女总是远远地跟随着,唯有然慧在的时候她们才会消失一会,好在也从来不干涉千落做什么。 今日的牡丹开得很美,朵朵娇艳欲滴,带着努力绽放的惊艳,让人过目不能忘。因侍女刚浇过水的缘故,花瓣和叶子都闪着稀疏的晶莹,远远看去像极了镶在花里的珠玉。 “你们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要不你们也进来?”千落回头看了眼纾儿,搭在茅房门上的手轻轻敲打着,眉梢一挑,努着嘴,不禁有些烦躁。 纾儿低着头,立马后退好几步,赔罪道:“这也是为了确认姑娘的安全。若是姑娘有什么事,殿下定会责怪纾儿的。” “保护?我看是监视才对吧。”千落微眯眼睛,偏过头冷哼一声,重重关上了茅房的门。她不相信戒备森严的皇子府里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墨北辞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变相的监视。 千落郁闷的环顾四周,茅房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她目测了下大小刚好够她钻出去,只是高了点。她知道纾儿和那几个侍女都有些武功底子的,要想甩开没那么容易,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千落试了下高度,举起手刚好够得着,她当下把袖子挽起来,裙摆甩到腰上扎着,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助跑起来,一脚蹭上一旁的白墙,在空中一个回旋,已经稳稳地站在了窗边,整个过程动作利索干脆又敏捷。她轻拍了拍手掌,小心翼翼地从窗上跳下去,轻巧而安静地落在地上。 千落利用小小的身体一路矫健地躲过巡查的护院,时而匍匐在花丛里,时而爬上树顶,仿佛又回到了和容止闯祸逃避追打和上树掏鸟蛋的那些时候,着实让人禁不住心里一阵悸动。 千落误打误撞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只知道兜了好多个九曲回廊却依旧走不出去。这时她才发现这是一个连环迷宫,四周的景物不但一致,就连假山上的流水声也是同步的,似乎是个迷阵却又似乎是个连贯的假象,只等待窥破。 若是没猜错这应该是墨北辞的九曲八卦阵,年少时他曾在沙场上布过这个阵,不出半柱香就将敌军分散击溃,据说从此敌军都得带个精通奇门遁甲的军师以防不测。 千落索性耐着性子到处转,又兜了好几圈,她终于发现了墨北辞表面上摆的是八阵图,实际上却极其巧妙地把常山蛇阵隐藏于其中。千落扬起一抹淡笑,不禁庆幸早年在母亲逼迫下的自己,好歹哭着鼻子也跟随师傅学了不少奇门遁甲。 常山蛇阵它有个显著特点: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而八卦阵讲究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者融合,只需找到常山蛇阵的中端和八卦阵的开门即可。只是这两处地方必定极为隐藏,要找到不是很容易。 千落一跃下水位不足膝盖高的湖里,捡起一大把铺盖在湖底的鹅卵石。她在九曲回廊八个方位上都放了几块鹅卵石,却都毫无动静,她疑惑地蹲下来细细观摩。就在此时顿时有机关转动的声响,八个方位之处的九曲回廊都向两旁移开,露出八条不尽相同的小路子来。 千落狐疑地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继而望着微微隐没在云层后的太阳,嘟囔道:“早晨太阳在东。” 边说她边转向东边,喃语着:“生门值艮,位在东北,主生育万物;伤门值震,位在正东,主疾病灾殃;杜门值巽,位在东南,主闭塞不通;景门值离,位在正南,主鬼怪亡遗;死门值坤,位在西南,主死丧埋葬;惊门值兑,位在正西,主惊恐奔走;开门直乾位,位在西北,主开向通迏。” 千落立马选定指向西南的小路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手里还揣着两颗鹅卵石。 而此时这边的纾儿等人,过了许久都没见千落出来,不禁有些担忧和忐忑。 纾儿敲了敲门,朝里喊道:“姑娘,您还好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纾儿一个激灵立马推门而进,果不其然里边半个人影都没有,而那扇本该微开着的窗户却敞开着,白墙上还有一抹淡淡的脚印。 纾儿大叫不好,赶紧跑去书房汇报。 千落一路顺畅无阻,也顺利找到了常山蛇阵的中端,轻而易举就把九曲八卦阵破解了。 可还未等千落暗自窃喜一番,四周顿时又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几乎同时四周有无数箭矢朝千落飞来,紧接着就是一股闻着头昏脑涨的迷香蔓延开。 千落赶紧捂鼻,灵巧地躲避着,未等箭雨停止,一旁又飞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木头和碎石。任凭千落再敏捷也只是个孩子,不出半会身上便有多处便被碎石击中。千落吃痛闷哼,迅速捡起地上的木头碎石,朝迎面而来的箭雨飞去。奈何动作过大左右两肩的伤口裂开,渗出的血液染红了红色的衣裳,看上去像湿了一块般。 忽然四周又飞出密密麻麻的细针,在太阳底下闪着银光。千落来不及躲避,眼中全是细针的倒影,就在快击中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千落脚下顿时裂开一道裂缝,她忙后退几步,一堵铁墙轰然升起挡在了千落面前,成功拦截下了迎面飞来的无数银针。 铁墙落下时,熏人的花香也跟着变淡。千落猛然发现假山上正站着一个女子,身穿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腰间别着一块粉色玉佩,上面镌刻着一朵同色牡丹。眉头皱着,唇角却微微弯起,一双美眸正傲睨着自己。 “小丫头,武功不错,可是擅闯禁地是要被诛杀的。”汨罗朱唇轻启,幽声说道。 千落倒是镇定自若,她冷着脸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又没写着禁地两字,我怎么知道这是禁地。再说了,我觉得好玩别说是禁地哪我都去得了。” 汨罗有些轻蔑地笑着,“小小年纪竟然口出狂言。” “汨罗美姬,你眼力劲真差,我都认识你你居然不认识我?我记得我的名声可是跟你家主子一样名震天下的啊。” 汨罗微微一愣,这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袖裙摆全卷起的女孩,眉头皱的更厉害,试探道:“长乐郡主?” “我这张脸长得那么难认出吗?”千落冷笑着抹了把自己的脸,“也对,我被禁足了两年,确实是很少露面。” 汨罗迅速思考了番,这才想起然慧前几天说的事情,难不成殿下救的就是她?实在是太乱来了! 汨罗又皱眉,道:“你不好好在十里芳华养伤跑来花影楼做什么?” 花影楼?千落心下一惊,这就是墨北辞训练美姬的地方吗,难怪会是禁地,不过也确实是很适合训练美姬的地方。 千落冷嗤,说道:“我该给你理由吗?我钟离千落做事从不要理由。” 汨罗不禁愣住,她没少听说钟离千落的辉煌事迹,但凡后凉人一谈到墨北辞就一定得说起钟离千落。不得不说这样狂傲的语气确实和殿下十分相似,这就是让殿下会对她留心的缘故吗? “如今,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出口狂言?” “我给的胆子。” 然慧推着墨北辞过来,黑衣上有用金丝线以别样的针法绣的鹰,那双随锐利的眼睛栩栩如生得仿佛能将人里里外外看透。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眸光阴寒地望着假山上站着的汨罗。 汨罗一听赶紧飞身下来,上前跪着,恭敬地说道:“汨罗见过殿下。” 墨北辞淡淡看了她一眼,却是直接略过她,径直到千落身前,瞥见她漫出血的两肩,眉头微皱,“伤口裂开了,跟我回去。”说着就要拉着她的手。 千落却后退一步,脸上是不变的冷漠,“别碰我。” 墨北辞一愣,然慧赶紧推前了点,他伸出的手很自然地替千落拂去衣裙上的灰,又不禁为她的“乔装”感到好笑。 “想进去看看吗?”见着千落朝假山后的方向看去,墨北辞柔声询问道。 汨罗有些吃惊,花影楼是极其隐秘的存在,若被人轻易进入怕是会泄露花影楼的秘密,所以除了美姬和有墨北辞的手谕外,谁也不得入内的。可如今,钟离千落居然能够有这个资格…… 千落也望过去,下意识想到那里就是然慧长大的地方。心下想去看看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顿时失了兴趣。 “不是禁地吗?我去总不合适。” 墨北辞却是一把拉住千落的手,也不管她的挣扎,握得紧紧的,“你是我的人,最合适不过。” 汨罗又是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为墨北辞那句话感到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千落蹙眉,任凭他拉着,自己却站定在原地,她微抿着唇,实在是看不透这个男人。 墨北辞回头,乌黑的眉轻轻上挑,扬上一抹如微风拂过般温暖的淡笑,“怎么了?” 千落望着他,目光深而幽远,“墨北辞,我要离开。” 墨北辞幽深的眸子顿时消失了所有柔情和笑意,他习惯性地皱着眉头,“你若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千落冷冷牵扯出一抹让人不想多看一眼的笑容,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的仇我自己报,不敢劳烦二殿下。” 墨北辞皱眉紧紧盯着她,眼神骤然变寒,千落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墨北辞坐着轮椅也比她高出些许,她却倔强地抬着头,自持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他,气场丝毫不弱于他。 半响,墨北辞才撇过头,敛起眸中的冰寒,沉声说道:“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软禁我?”千落冷冷的说道,双手握拳,有些生气的脸微微涨红。 墨北辞忽然抓起千落的手,轻轻用帕子把指甲缝里的毒粉擦干净,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却又让人不敢不从,“就凭我是墨北辞,你的救命恩人。” 千落心底一沉,没想到会被他识破,但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说道:“墨北辞,我不要你的施恩。救命之恩我会回报……” “那就留下来偿还,三年后你就自由。” 千落微惊,眉头微皱,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三年太长……” “你没有选择。”墨北辞冷睨着她,不近人情地说道,“救命之恩抵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墨北辞也不指望她会回答,自己滚着轮椅径直从她身旁经过,所过之处都有一股袭人的阴寒,让人没来由想到了大雪纷飞的隆冬气候。 “明日起,搬到隔壁房间住。这三年,做我的贴身侍女。放心,期限一到你大可远走高飞,可这三年里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墨北辞背对着千落,语气冰冷,毫无以往的温文儒雅。可没人看到他此时有些悲痛的神情,那本该有化不掉的寒冰的眼底泛起一抹不忍,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视角,他的手无声地握紧又无奈地松开。 千落低头不语,双手捏紧,指甲深陷进去,右手掌的绷带被割破指甲陷进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鲜血立马顺着手上的纹路滴落,她却不觉得痛。 自己竟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墨北辞囚禁在身边三年。三年,她还要忍耐三年! 汨罗眸光微暗,望着墨北辞的身影心口蔓延开些许不舒服的感觉,似黄连的苦涩般惹人生厌。 然慧有些不忍,忧着心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千落,千落却猛的后退一步,转身之际,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落儿……” “我没事。”千落抬起脚一步一步往回走,脚底下的鹅卵石仿佛蜿蜒出看不到尽头的小路,有名曰此路,不归。那是笼中之鸟欲振翅高飞却不得如愿的无奈和寒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达成协议 夜色清朗,繁星闪烁,上玄月被薄薄的云雾遮掩,柔和的月光从缝隙处洒下,温柔了两岸灯火,朦胧了夜色,陶醉了夜市中行走穿梭的路人,也照亮了房中此时动作暧昧的两人。 千落一脸怒色地瞪着把自己抵在墙上的男子,握着匕首的手被他紧紧按住,双腿也被压制着,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你是怎么进来的!” 栖何意笑得一脸轻狂,邪魅的目光暧昧地盯着眼前不安分挣扎着的小丫头,似乎察觉到她的伤口,动作也变得轻柔了些。 “当然是用脚走进来的呀。娘子,可有想为夫?” 千落有些吃惊,虽然在密林时便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但也是没想到暗卫密布的皇子府他也能闯进来,墨北辞的警惕不可能这么弱才对。 千落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沉着眸光,冷道:“放开我!” 栖何意却是把身体往她身上贴,笑得更为魅惑。专属于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千落不禁面染潮红,眸色却更为阴寒,可心跳已有些纷乱,似乎也不是很排斥他的靠近,总觉得这么熟悉的气息像极了曾经的一个人。 望着千落娇艳欲滴的脸,栖何意不禁心生调戏,眉梢轻挑,邪恶地笑着:“娘子,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果然此话一出,千落的脸色更为阴沉,眸中迸射出来的冰冷如隆冬大雪,她轻扯嘴角,却毫无笑意,“要不,你来验证一下?” 栖何意愣住,却又吃吃笑着,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那娘子喜欢在墙上还是床上?” 千落吭哼一声,袖中的银针还未飞出就被栖何意一把按住,修剪得非常漂亮的指甲在她的脉门上虚划着。 他依旧笑脸盈盈,“娘子,女孩子要可爱些,不过没关系,为夫可以在床上剽悍回来。” 千落又是一惊,没想到他和墨北辞一样都能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的想法识破,看样子这个人并不像表面这般浪荡简单。 千落忽然凑近他,彼此间的呼吸都喷洒在各自的脸上,她轻声说道:“要重温一下河中的感觉吗?” 明明知道这是她故意使的伎俩,可栖何意还是很享受她的挑逗,嘴角擒着一抹邪笑,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一把按住她的头,就要吻下。 千落看准时机,低下头的同时左手迅速朝栖何意的穴位点去,不料他躬身躲过,薄唇也刚好落在她的额头上。 然而却因为躬身的缘故,千落的腿也脱离了禁锢。她抬起就要踢向栖何意的裤裆,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被栖何意一把握住,他用力一拉,千落便华丽的开了个一字腿。 栖何意笑得眉目弯弯,“娘子好生厉害。” 千落立马把手中的匕首甩过去,栖何意偏头躲过,就在此时千落一个跃身,脚立马脱离了他的手。栖何意回头之际,千落整个人就压了下来,手指在他身上轻点几下,两人便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倒在地上。 栖何意后背被撞疼了,眉头微皱,却依旧笑着,带着无尽的暧昧说道:“原来娘子喜欢这个姿势呀。” 千落从他身上站起来,冷冷看着他,“你喜欢就多躺一会吧。” 被点了穴道的栖何意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是更愉悦地笑着:“娘子,为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到底来干嘛!”千落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暧昧和调戏,眉目染上不悦。 “怕娘子太想为夫,所以就来看看娘子”栖何意说得一脸真诚。 “这里是皇子府,戒备森严,你能进得来说明你的本事不小。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千落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眸色一狠,“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你夫君呀,为夫真的是来看娘子的。至于为夫怎么知道娘子在这得暂时保密。不过请娘子相信,为夫绝无害你之心。”栖何意诚恳地说着,就差举起手指发誓了。 千落用力一压匕首,却未割他分毫,“我凭什么相信你?” “为夫现在还没有这能耐,不过为夫会用行动让娘子信任为夫的。” 千落望着他无比诚实的模样,也没了要逼问下去的必要。这个人满嘴花言巧语,真真假假难以分清,断不可能会说真话。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把你交出去。” “娘子那么重情义,才不会这么做呢。” 千落斜睨着他,“看样子你很了解我?” 栖何意无害地笑着,“为夫当然得了结娘子了,不然以后怎么生小孩子。” 千落又沉着脸,打算把他的哑穴也给点了,花言巧语满嘴胡言着实烦人。 “娘子,为夫就要离开渔阳小半个月了,届时你能来送行吗?”栖何意忽然正色道,眼中的柔情如春水流转,潋滟灵动。 千落挑眉,“我为什么要去?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就想临走前再看看你。”栖何意笑意清浅,却略显伤情,“我这次离开九死一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娘子了。” 千落狐疑,自己与他不过才见过一两次,完全没有信任他的必要。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因为身上藏着的秘密牵扯太多,但凡有野心的人都想得到自己。而这个人凭空冒出,难保他会不会也是冲着这一点来接近自己的。不过若是利用他说不定能逃脱墨北辞的利用和掌控。 “什么时候走?” 栖何意立马兴奋起来,仿佛这句话就是答应的意思,笑意浓浓地说道:“后天子时我在东门城外的塞沟河旁等你。” “有时间我会去的。”千落淡淡道,转身低垂下的眼眸中有精明飘过,心里已经在做着盘算。 打更人提着铜锣和烛光微暗的灯笼,穿街走巷,二更的铜锣声已经响起,可夜还未得到宁静。 后凉的夜市到丑时才会结束,可比起早市和午市都要冷清些。路的两旁悬挂着一排长长的灯笼,照亮了夜里的路。路边的云吞摊,刚煮沸的汤汁升起滚烫的雾气,老板把刚包好的云吞齐齐下锅。火势加大,热水一烫,勺子一翻,捞起装碗,加点自榨的油再撒上新鲜的葱花,香喷喷的云吞就端到了客人面前。赶夜路的客人使劲闻了闻香气,拿起筷子也不顾得烫,三两下就吃完,连汤汁都喝得丁点儿不剩。他把钱留下背着东西又匆匆赶路。凳子还未凉又有客人坐下,朝雾气缭绕的灶炉后的身影吆喝道:“老板,来碗云吞,多放葱花。” 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把擦汗的布帛往肩上一甩,手里继续忙活着,嘴里应道:“好嘞。” 然而相比于路边摊的时而忙碌时而冷清,十里画廊才是真正的热闹,五彩灯笼射出五彩的光,映着来往的人也是多彩多姿,熠熠生辉。 虚空坊里更是热闹非凡,男女嬉笑之声遍布各处,淫靡的乐声经久不衰,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男男女女都喜不自胜。楼上的雅间时不时传出几声撩拨人心的呻吟,更为这不眠夜添了几分魅惑的淫秽。 朝夕楼已灯光暗尽,大部分房客都已入睡甜梦中,唯有赶考功名的书生还在挑灯夜读,也有不少落魄的文人墨客正倚窗远眺,暗自神伤,嗤之以鼻这没有伯乐的世道。 栖何意染了一身夜风回屋,门刚关上他便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鼻间是淡淡的淫靡之香,让人不禁浑身充血炽热难熬。 栖何意踉踉跄跄地走着,不停摇着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他只觉得一股热火正在体内乱窜乱跳,聚集在某一处只等爆发而出。 他迅猛地掀开流苏,朝床上摸索去,手刚触碰到帷幔便被一双玉手拦腰抱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从帷幔后出来,全身寸缕未有。房内没掌灯,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口投进来,照在目光凝结而炽热的两个人身上。 栖何意邪魅地笑了笑,轻轻勾起女子光滑细嫩的下巴,那红唇微张,轻轻朝栖何意吐出一口香气,手自然而然勾上栖何意的脖子,纤细而白嫩的脚轻撩着他的腿。 “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女子站起身,诱人的胴体贴了上去,她轻轻地在栖何意脖子吹气,玉指轻挑开他的腰带,双手便摸索进去,与此同时红唇也在他脖子上流连。 “美人,你真香。”栖何意淡淡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抛在床上。 女子娇嗔一声,轻拍着欺身而上的栖何意已露出大半的光洁而结实的胸膛,“公子,你弄疼人家了。” 栖何意将她双手禁锢在头的两侧,轻声笑着,“那你希望我粗鲁一点还是温柔一点?” 女子娇涩地撇过头,故作姿态地说道:“公子你真讨厌,还明知故问呢。” 栖何意依旧笑容不减,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轻轻啃咬着。 女子轻声呻吟,声音酥麻入骨,她轻轻靠在栖何意的肩膀上,黑暗中,她的嘴里银光一晃。 与此同时栖何意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也捏住她的嘴巴,手指微微用力,女子便痛得呻吟,从嘴巴里吐出一片细小却锋利无比的刀片。 栖何意眸光带笑,用手拿起刀片,脸上依旧是邪魅的神色,“女人还是不要玩这些小玩意的好,一不小心割伤了,可就没男人喜欢了。” 女子闷哼一声,抬起脚就要反击,栖何意却是抢在她之前点了她的穴道,笑得蛊惑人心,“女人还是可爱一点的好。” 话罢,他便把手中的刀片甩向房梁上的人,动作快速,刀片泛起的光犹如一道一晃而过的白光。 茗烟反应极快,赶忙从房梁上跃下,几个女子也跟着从房间的暗处走出。 门被打开,窗户也有人跳了进来,齐齐站到床前,手中都是拔鞘而出的利刃。 栖何意把床上的女人往茗烟扔去,茗烟身后的女子赶紧接住,迅速给她解穴披上衣物。 茗烟没有多大的惊讶,作为三国内唯一可以与墨北辞相提并论的栖何意若没点本事,又怎么可能将苗疆带到如今这种地位。 茗烟微微笑着,亲手熄了案上的香炉,又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温柔出声道:“不知侯爷可喜欢茗烟的见面礼?” 说时迟那时快,话刚完甩出去的酒杯也刚好被栖何意稳稳地接住,他仔细端详着杯子的样式,脸上仍旧是不增不减的笑意:“风尘女子身上的口水都不知沾染了多少人,你这份礼物,本侯着实喜欢不来。要不你来?我也想尝尝墨南轩看上的女人味道怎么样。”栖何意还特意地舔了舔嘴唇。 “放肆!”茗烟身后的侍女大声喝道。 栖何意却眸光一沉,手中的杯子瞬间飞出,准确无误地击中说话的侍女,她来不及痛呼一声便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眼睛大大地瞪着,鲜血直流的脖子显然可见已经插入血肉过半的茶杯。 茗烟心下一惊,不自觉握紧了手。 栖何意从床上坐起,轻轻撩了撩额前的头发,笑道:“在本侯面前放肆,下场向来只有一个。” 茗烟不漏声色地收回目光,赔笑道:“惹怒了侯爷真是罪该万死。” “茗烟姑娘不在虚空坊好好洗干净等着和墨南轩翻云覆雨,来本侯房中做什么?难道你有意本侯?”栖何意狂妄地笑着,戏谑道,“可惜了,本侯不太喜欢别人玩过的。” 茗烟的脸色有些难看手微微握紧,却还是笑了笑,说道:“侯爷真会说笑。茗烟来,是想跟侯爷合作。” “哦?”栖何意挑眉,似乎有点兴致,他好奇地问道,“什么合作?” “虚空坊的白虎脂玉被盗,如今正在墨北辞手中。而渡生石和渡生楼楼主之女以及白虎也在墨北辞手中,只差一张地图,龙虎宝藏便能入他之手。若是茗烟没猜错,侯爷此行来怕也是为了龙虎宝藏一事吧。”茗烟顿了顿,笑意浅浅,又说道,“后凉有东夷、北狄、西戎、南蛮和苗疆,却偏偏欺压最弱小的苗疆。侯爷若是得到了龙虎宝藏不仅能国富兵强,还能将后凉瓦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栖何意依旧不瘟不火地笑着,手里把玩着一根血色玉笛,他淡淡说道:“你想借我之手谋取利益?” 茗烟摇了摇头,“虚空坊可不敢利用侯爷。我们只是想得到龙虎宝藏中的一样东西。” 栖何意眯了眯眼,有意无意地来回抛着手中的血色玉笛,微微打了个哈欠,睡意泛滥道:“本侯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虚空坊无可利用的价值,什么都免谈。” 茗烟又是一笑,缓道:“只要侯爷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们想要的东西,虚空坊定为侯爷鞠躬尽瘁在所不辞死而后已。” “墨南轩可知道自己养了一屋子胳膊肘往拐外的狼?”栖何意细细揣摩着血色玉笛上的雕刻和纹路,再次出言戏谑着。 茗烟仿佛听不出其中的暗示,浅浅一笑,“既然侯爷答应了,那茗烟也不打扰侯爷休息了。” “等等。”栖何意出声喊道,“若是你们敢出尔反尔或是心存什么歪心思,我便让你们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 茗烟脚下一顿,顿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着肠子般,时而用力时而轻弄,痛得难以忍受。 不仅仅是茗烟,连她身后的几个侍女都有同样难以忍受的痛觉。茗烟大惊,自己明明已经做了应付蛊毒的万全准备,方才的熏香更是蛊毒的克星,栖何意居然还能下蛊!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下的蛊?”茗烟握着下腹,痛得大汗淋漓眉头紧皱。 苗疆向来擅蛊毒,而作为苗疆之王的栖何意却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栖何意这才站起来,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血色玉笛,邪乎地笑着:“在你的侍女接住那个女人的时候,在你碰到香炉的时候,在你倒茶的时候,在我把茶盏甩向侍女的时候。” 茗烟大惊失色,自己竟如此大意了! “这四种蛊虫,养在一起就能成致命蛊毒,每月十五都会发作一次,痛心刮骨。喝人血可以止痛,不过同时也会把它养的更嗜血。”栖何意灿烂地笑着,还不忘好心地补充道,“哦,对了,其中有一只是母虫,交配的时候可能会痛些,因为母虫要吃了公虫才能产下蛊幼虫。不过放心,一次只能产出一只蛊幼虫。” 茗烟像听见了世间最恐怖的语言,不敢相信地瞪着栖何意,腹中疼痛在加剧,连话都难以说出。 “只要你们好好听话,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解蛊的。”栖何意说完便丝毫不留情面地让下属送客。 他对窗而立,心情甚是愉悦,却不仅仅是白赚了一个买卖。 楼满风收起剑,不解地询问:“侯爷为何要跟虚空坊联手?” 栖何意冷然一笑,眸中的浅浅笑意不复存在,而是闪烁着精光,“虚空坊可是江湖四首之一,不容小看,若是能好好利用,能把墨南轩整垮也说不定。” 栖何意站在窗前,微微蹙眉,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笛子,不经意想起了那抹小小的身影…… 夜色依旧撩人,长夜漫漫,今夜又有人欢笑却又有人彻夜难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书房送酒 书房内,妄如初正跟墨北辞大眼瞪小眼,仿佛两只风度翩翩的斗鸡正准备开战般。 墨北辞眨了下眼,轻轻移开了目光,自然地低头落子,似乎完全无视了妄如初的惊异。 “方才我四处转悠时,你猜我见着了什么?”妄如初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张乌漆墨黑的脸不禁大笑出声,越笑越不能自已,“我还真未见过那丫头这般温酒的,浑身上下都是灶灰。哪那是温酒,分明就是烧房子啊。” 墨北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悦地皱眉,嘴唇微抿,手里夹着白子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棋盘,示意他赶紧落子。 妄如初抹了把眼角的泪,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色,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那丫头中了蛊毒,可看她的样子不像啊。” “我也觉得奇怪。”墨北辞下意识望了眼案上放着的关于苗疆蛊毒的竹简,眸中暗流四转。他研究了三天都没找到相对应的解蛊之法,恐怕是秘蛊蛊毒,只能找下蛊的人来解蛊。可这般厉害的蛊毒,苗疆怕是只有那人能制得出来了。 “我听说栖何意来了后凉,还大摇大摆入住了朝夕楼。”妄如初落下一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心里却还在憋着笑,真想再看一次那丫头邋遢狼狈的模样,那可比昙花一现还要难得一见。 墨北辞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眸光阴寒地望着他,“你似乎很开心?” 妄如初啧啧摇了摇头,忙打岔道,“花无惜也来了,这下子五俊都已到齐,后凉怕是要热闹热闹一番了。” 墨北辞落子,眼里有看不清晰的黑暗,“栖何意来,目的怕是只有一个。” “如今龙虎宝藏传的沸沸扬扬,可真假却无从知晓,也难为他专程跑来一趟了。”妄如初忽然想到了什么,眉梢挑了挑,戏谑地笑道,“听说你让小丫头做你的贴身侍女,那岂不是要通房?” 墨北辞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变道:“看来你很有经验。” 妄如初哈哈笑着下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就有人敲门道:“我来送酒。” 妄如初挑眉,这般清冷的语气,除她也是没谁了。他瞟了墨北辞一眼,见他毫无表示,便带笑应道:“进来。” 千落穿着新制的百褶如意月裙,梳着可爱的垂挂髻,尖瘦的小脸磨去了婴儿肥更添姿色,杏眼晶莹水灵,却又沉寂而幽深,让人难以捉摸,脸上还隐约残留着几抹黑色的碳痕。不过几个月时间她便褪去了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稚嫩和单纯,浑身都长满了荆棘利刺,美丽妖艳却也伤人于无形。 妄如初喝着茶,看着千落一步步走近,心底没来由泛起一股惆怅若失的苦闷,这样的人儿着实让人心疼。 自从两年前千落因悔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而被禁足后,妄如初是再也没见着她了。却也万万没想到隔了那么久后再次见到她时,那个不可一世总是自信满满又带着蛮横调皮的天之骄女,如今竟也学会了沉稳和隐藏。 他的目光扫过千落端着托盘的左手,上面缠绕着层层绷带,却仍旧清晰可见那渗出的细微血红。妄如初一阵痛惜,似乎明白了墨北辞那日在书房说的那番话。 墨北辞黑眸低垂,似乎并未被千落的到来打扰到,他波澜不惊地端详着棋盘,趁妄如初出神之际吃了一子。 千落在案前停住,微低着头将托盘递过去,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的酒。” 墨北辞早些年的时候,因在调息蒲松林事件中受了伤。不仅导致他双腿尽残,而且也意外中了他人之计而身染酒蛊之毒。听闻此毒乃是苗疆秘蛊,解药只在制毒过程里产生。而后凉皇寻遍三国甚至是多次派遣使臣出使苗疆也未曾找到解药。 至此墨北辞每日必定要喝温酒滋润,否则就会蛊虫噬心而死。而每日的辰时、申时、子时都是蛊虫最活跃的时候,每每这时侍女们都要准时把酒送过去。 蒲松林事件千落也是知道的,可未曾听说过墨北辞中酒蛊之说,若非然慧亲口说她还真不相信。 墨北辞瞥了千落一眼,纤细的手指夹起一枚白子又继续落下,似乎不打算做搭理。 妄如初也静静地下棋,时不时抬头望两眼执拗站着的千落和云淡风轻的墨北辞,也不好多舌。 千落腿直腰不弯地立在那,嘴唇紧抿,眉头皱着,手也不自觉握紧了托盘边缘。 气氛有些僵硬,持续了一会儿,千落无奈,只好冷冷的出声询问:“你打算让我端多久?” 墨北辞慢悠悠落了一子,终于抬起头望着她,淡漠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也学着千落的语气淡淡道:“毫无主仆之分,该站。目中无人,该站。出言不逊,该站。” 千落抿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眸中泛起涟漪却让人看不清,“我只答应做你的侍女,可没说过要低声下气地服侍你。” “一个身处绝境的人,若是不开口求救会死的更惨。”墨北辞凝视着她,神色虽淡漠可眉宇间却流转着不易发现的柔情,似鱼儿轻浮水面呼吸而轻轻泛起的涟漪,“是为弱者,应当识时务为俊杰,要有所觉悟,能屈能伸,哪怕命贱如泥。” 千落盯着他,眼神隐含不甘和挣扎。的确,她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得不从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是骄傲如他,她实在是没办法对一个践踏自己自尊的男人唯命是从。 千落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阴暗和挣扎,像雨后春笋欲破土而出却巨石压顶般,无奈不甘,又不得不迎难而上,只为搏那一缕清新之气。 墨北辞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脸上依旧平静如湖面。 千落的眼里有波涛在汹涌,有暗潮在涌动,一遍又一遍,仿佛能激荡出大片的火花,却在即将爆发之际又恢复风平浪静,好似方才的挣扎不过是眼花的泡影。 千落挺直的腰终于弯了弯,紧抿的唇张了张,似乎又有所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收敛淡漠的冰冷,说道:“二殿下,请用酒。” 妄如初愣住,不可思议地挑眉,显然没想她会屈服就范。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从不是一个会轻易就服软的女孩。 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墨北辞眉头轻皱,可瞧见千落脸上那淡淡的几抹炭黑又禁不住眉目含笑,心情顿时愉悦极了。 “烫了,吹凉些。”墨北辞把杯子递到千落面前,语气温柔,细听还有微微抑制的笑意。 妄如初把嘴中的茶吐了一棋盘,怪异的看着墨北辞,再次感到石破天惊般的惊异。 千落也是一愣,不免有些抗拒。她明白,这是墨北辞刁难自己的伎俩。有一瞬间,她想破口大骂或是就此扬长而去。她虽然命若贱泥,可也用不着他来施恩,仿佛那是一种炫耀,让她的自尊无处摆放,她也是一个高傲惯了的人啊!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面带笑容,饶有趣味;一个面色阴沉,紧抿嘴唇。就在妄如初以为千落会出口讥讽的时侯,千落竟真的接过酒杯,凑到唇前轻轻吹着。 她是很高傲的一个人,纵然年纪很小可也是懂得大义的。墨北辞救了她,这恩得还,她从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墨北辞的人情。不就是侍女吗,在虚空坊她不也这么过来的? 千落一声不吭的递回给墨北辞,脸色有些僵硬。 墨北辞没有接过酒杯,反倒是从袖中掏出那块独特的粉色丝帕,沾了沾案上的茶水,在千落的疑惑中擦了擦她的脸。 妄如初摇着扇子,哼笑了几声,目光有些遥远,仿佛从墨北辞的笑意中看到了很久远的事情。 丝帕上的温热沾在脸上,似乎能灼痛皮肤。千落面色粉红,浑身僵硬,端着酒杯的手仿佛也在酸痛,对于墨北辞的触碰,她总是很反感。她后退一步,僵硬的身体仿佛就得到了些许的松懈。 墨北辞眸光闪烁了几下,脸色无异,很自然的把丝帕放在案上,眉目间流转的笑意却弱了几分,他淡淡道:“你是在温酒还是在煮酒?” 千落望了眼外璧被烧得漆黑一圈的酒壶,有些别扭的眨了下眼睛,说的话也有些底气不足:“我,不会温酒。” 妄如初从榻上下来,夺过千落手中的酒杯,凑到鼻前闻了闻作势要喝一口,墨北辞手执一子,手指轻弹,飞出的瞬间迅速击中酒杯,顷刻间四分五裂,妄如初反应极快地松手,险些被划破掌心。 酒散在千落身上,漫延开一股醉人的酒香,她又后退一步,有些皱眉,同时也在惊叹墨北辞的敏捷身手,照此看来她还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要逃出这座暗卫密布的府邸还得等待时机。 墨北辞斜睨妄如初,明明是淡淡的一眼,妄如初却感觉了到天寒地冻的阴冷,不禁缩了缩脖子,摇着扇子讪笑地坐回榻上。 “不会就学。”墨北辞冷声道,不悦的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今日学不会,就不能休息。” 千落垂下眼皮,也有些不甘心,抿紧唇一声不发,又一番剧烈挣扎后,她才抬起脚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端着托盘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仿佛都能入木三分。 然而行至门口时,还未来得及开门,便有人破门而入。 “北辞哥哥……” 千落眼睛一亮丝毫忘了做出反应,不料被猛推开的门打中手中的托盘,酒壶里滚烫的酒洒出来,不偏不倚正中千落的手,酒壶又在托盘上转了几圈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千落吃痛的后退一步却踉跄着跌倒。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昡,与此同时腹中似有一团火被点燃,灼得难受,隐约间还有潺潺流水划过般的感觉,她未来得及细想这突如其来的怪异,被烫伤的左手就扎在破碎的瓷片上,被划穿的纱布顿时染成血红。 流莹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鲁莽会伤到人,见墨北辞在,她立马面带歉意的想上前去掺扶,却在看清那张倾国得不可一世的脸时,抬脚的动作立马顿住,惊讶宛若天空劈下的一道雷将她电的失去了反应。 墨北辞立马滚着轮椅过来,眉头皱的很深,看也不看流莹一眼,俯下长腰也不顾双脚不便径直将千落打横抱起。时雨也在此时急匆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他立马闪身到墨北辞身后,推着轮椅就往外去。 流莹还怔在原地,惊讶的不只是因为那张永生不能忘的脸,还有墨北辞急切、担心和生气的神色。在她十年的生命里,她从未在墨北辞眼中看到淡漠以外的情绪。他总是风度翩翩,那百年不变的冷淡也从不影响那天生自带的温文尔雅。哪怕靳贵妃病重,他也只是皱眉而已。可如今他的关心和急切竟给了那个本该死去了的人! 流莹紧咬下唇,小小的手握成一团,眼中泪水闪烁,心口像被阻塞的管道,越来越郁闷难受,仿佛在等爆发的那一刻。 妄如初锐利的目光扫过流莹,淡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道:“莫往心里去,以后别再这般毛毛躁躁了” 流莹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带着哭腔抬头问道:“如初哥哥,北辞哥哥会不会生莹儿的气?” “大抵是会的。”妄如初捏了把她的小脸,安慰道,“不过哪有哥哥会真的生妹妹的气?莹儿不必太担心。” 流莹反倒没有半点欣喜之色,脸上的难过越来越多。她微微颔首,又垂着头转身离开,她瞪着眼睛使劲把眼泪往回憋。 她难过的不是墨北辞会生她的气,而是有些柔情他从未给过她,哪怕她是他的妹妹。 妄如初叹息一声,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颇觉得无奈和惋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葵水来了 被墨北辞抱着的千落总觉得不自在,像一团火忽然遇见了冰块,火本能将冰块蒸发殆尽,可却反过来被冰块融化的水滴浇灭了气焰。这就是所谓的物物相克,一物降一物? 千落不安分地动了动,感觉到下身的不适感时,她的整张小脸又染上了不少绯红。而属于墨北辞的成熟气息将她包裹住,鼻腔中也溢满了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与他浑然天成的儒雅很相配。 千落抬眸望着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将他光洁无瑕的侧脸全部收入眼底。刀削般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那唇也好看的抿着,只是淡淡一眼,便觉得移不开目光。 这个男人俊俏的不像世间之人,却也如深海般高深莫测,不容人窥视。他的冷酷仿佛自骨子里散发出来,可那有时惊现的笑意,又如春雪消融时,百花齐放,草木吐蕊的那一刻,让人忍不住着迷悸动,仿佛他又带着春天的温柔。 其实若他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她或许也是讨厌不起他的。毕竟她也挺喜欢脸长得好看的人。 “你这般看着我,莫非是在求爱?”墨北辞含笑看她,精准地捕抓到了那难得一见的痴迷,忽而觉得她分神时十分可爱,像只懒惰的小猫刚睡醒时的懵懂,惹人欲罢不能。 千落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不自然地撇过头又立马冷着一张脸。这时她才意识到腹中火烧的感觉,突如其来,宛如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行走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了心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进门,侍女就端着热水,药物和干净的衣裳尾随进来。墨北辞将千落放在床上,时雨立马递过纱布和创伤药,墨北辞动作娴熟地处理着千落再次划伤的左手。千落也不排斥,这些天她也已经习惯墨北辞这样为自己处理伤口了。 千落本该是白嫩的手掌,此时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刚结成的疤分成两半,陷进血肉内,与鲜嫩的肉混在一起,难以分辨。迅速蔓延开的浓重血腥味也刺鼻熏人。 墨北辞皱眉,眸光暗流涌动,可动作不禁轻柔了些。千落却神色自如,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可眼里浓烈的压抑又透露了她此时的痛苦有多重。 千落默默咬紧牙根,紧握成拳的右手,指甲刺痛了掌心,宛若一层薄纱,只要稍微再用力就会捅破,汹涌出漫天的血液,灼烧全身。 墨北辞有些心疼地望了她一眼,“痛就喊出来,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自己。” 千落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会吐出痛苦的呻吟。啊娘自幼便教育她,钟离家的孩子不能轻易喊疼,也不能在人前软弱。钟离家的孩子就要有金戈铁马,百战黄沙荒途,气吞万里如虎的坚韧和气度。唯有这样才能担得起“忠国侯”这三个字。 千落回想之际,墨北辞已经将她的伤口处理完毕。他一刻也不敢耽误,随即便很理所当然地要为千落换衣裳。 千落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欲解腰带的手,指甲按在他腕处的脉门上,脸色苍白而带着愠怒,“你干什么!” “满身酒气,当然得换衣裳。”墨北辞说着另一只手便要去解腰带。千落顾不得左手的伤口,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手背对手背五指相扣,顺势将他的五指缠住,指甲抵在他的指腹,只要用力就能扳断他的骨头划破他的指腹。 墨北辞浅浅笑着也不恼怒,倒是带着几分窃喜道:“你想与我十指相扣?可是好像反了。” 说时迟那时快,墨北辞的左手快速一翻,微微划过她的指腹轻松脱离出来。千落想再次扣紧他的脉门,立马屈手成爪朝他抓过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轻轻一捏,千落吃痛的瞬间就被他握紧了手,五指对号入座相扣,同时右手也在千落愣神时脱离禁锢,以同样的方法与她五指相扣,却又顾及她的伤口,动作极其温柔。可千落还是无法挣脱,他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拿捏住她反抗的余地。 千落企图往他肚子上踢一脚。墨北辞擒着笑,脸上闪过狡洁,索性借机欺身而上。 千落如愿以偿地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却被墨北辞压个正着,此时的脚也正好抵在他的某个部位上。 墨北辞附在她耳边,轻声喃语带着无限的暧昧,“原来你这么急不可耐。” 墨北辞呼吸间的温热轻洒在千落脖子上,她不禁泛起鸡皮疙瘩,却又带着一阵酥麻,像电流穿过血脉,到达了每一处的神经末梢。 千落的脸又泛起红润,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 “墨北辞,”千落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冰冷,“听说你有断袖之癖,而且,还不行。” 墨北辞也不怒,笑意更深了一些,仍旧十分暧昧地说道:“我允许你亲自验证。” 说着便更靠近了些,千落有些慌乱,想起脖子上仍旧存在的那道咬痕,顿时也没了调笑他的心思,忙挣扎道:“墨北辞你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什么女人,你还只是个女孩。”墨北辞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嘴角的笑意仿如彩虹般惊艳,“我还可以更男人,要不让你见识见识?” 千落瞪着他,彼此的体温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旁的侍女都纷纷退到屏风后,竟还点了迷人的熏香。 “墨北辞,你对女人很有一套嘛。”千落冷着脸说道。可脸上妖媚的粉红却展露了她此时的心境,细看她的耳根子也染上了一层绯红,眼中的清冷也夹带着几分少女本该有的羞涩,看着颇为诱人。 墨北辞笑意浅浅,似乎调戏她是一件很愉悦的事,他说道:“你若想,我可以更深入。” 千落不禁冷哼,似乎很嫌弃。她尝试地挣扎着:“看来你经常做这种事?” “你在吃醋?”墨北辞低笑出声,脸上的快意已经丝毫不加掩地显露出来。 千落眸光暗了暗,脸上浮上一层寒意。跟这个男人说话,她总是讨不到好处。从认识到现在,在他面前,她似乎一直在吃亏。 “你下去!” 墨北辞见她阴沉着脸色,大抵是觉得再继续调戏下去也没什么乐子了,也收起了玩心,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在千落回神之际又快速跃回到轮椅上,他暗黑的眸子,里里外外都是余意未尽的愉悦,似乎还带着满满的春风得意。 千落立马从床上坐起,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方才那番调戏,似乎让她忘记了一件事。 墨北辞看着她带着怒意的神色,又痴痴笑起来,眸光不经意扫过床上的被褥,一抹刺目的鲜红仿佛能闪出光来。 千落也顺着望过去,心下一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忙抓过被褥仔细看了看,潮红再度染上脸颊。 墨北辞眉目拧紧,有些焦急,赶紧上前作势就要为她检查,嘴里还问着:“哪里还受伤了?让我看看。” 千落却是咬牙骂道:“你出去!” 墨北辞仍旧是茫然得不明所以,执拗着要为千落看看伤口。 千落别扭的扯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又气又羞。毕竟是十二岁的少女,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心里本来就慌乱的很,墨北辞却还在添乱。若非打不过他,千落定也不会这般觉得羞人。 “纾儿!”千落赶紧朝屏风后喊道,语气明显乱了方寸,“你进来。” 可屏风后毫无反应,千落气得头晕目眩,腹中一股烧着了般的异样难受让她愈发气愤。 “我是大夫,侍女比不得我好。”墨北辞对她的扭捏感到奇怪,只以为是刚才的碰撞让她划伤了哪里。可见她百般的排斥,本就忧着的心就更是不痛快了。 “那我下面流血了,也该由你这个大夫查看包扎?”千落怒瞪,胸前气得起伏激动,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脸更滚烫了。 墨北辞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呆怔的功夫就已经被千落“请”出了房间。 他仔细想了番,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对一旁的时雨问道:“时雨,女人下面流血叫什么?” “啊?”时雨惊愣住,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微张,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时雨像受了十分重的打击般,愣瞪着无法说话。 墨北辞蹙眉,也貌似觉得有点唐突和不妥,他立马黑下脸来,瞳眸里泛起波澜壮阔的阴寒之意。 时雨见状赶紧低头,努力忍着笑意回答道:“那叫葵水。女子一月一次,一次就那么几天……” “你懂的好像很多?”墨北辞眯起眼睛看他。 一股莫名的怒火立马窜到时雨身上,他立马住嘴,额冒冷汗,连呼吸的空气仿佛都被墨北辞掌控了。 时雨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若是被他人知道,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天才神童墨北辞,竟连女人的生理常识都不了解,那该是件多不光彩的事情啊。 仿佛完全洞悉时雨想法的墨北辞脸上的阴暗漆黑密布,浑身散发着让人毫无立锥之地的可怕威压。他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道:“时雨,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练习倒立飞檐了,刚好近来的屋顶积了不少灰尘,给你两个时辰,给我打扫干净,若有一指灰尘残留,那就改去打扫皇宫。” 时雨再次怔住,惊讶得险些咬到舌头,倒立打扫屋顶?皇子府虽不比皇宫,可也不是一般府邸能比拟的,两个时辰怎么可能完成? “可有异议?”墨北辞沉声问道,像突然浇下的冷水,让时雨瞬间透心凉。 时雨忙低头,暗自悔恨,却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时雨这就去打扫。” 说罢,他便跃身上了屋顶,凌空一翻,双手着地,一片瓦一寸灰地仔细打扫着。 可时雨纵然脸上毫无情绪甚至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但他在心里却是叫苦连连,仿佛咽下了大把大把的黄连,可都卡在了喉咙里,一阵一阵的苦味袭来,将他熏得头晕目眩,寻短见的想法似乎都有了。 而把快乐建立在时雨的痛苦之上的墨北辞,那本冷下的脸色在时雨看不见的地方终于缓和了些。他回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衣襟上不知何时染上的红色,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春风得意。想起方才千落恼羞成怒的模样,他的眉眼又禁不住攀上几抹窃喜,流转着漫不经心却又发自心底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危机四伏 喝过纾儿端来的红糖姜茶后,千落腹中的奇怪疼痛缓和了不少。可一想到方才的扭捏,她的心情是怎么都好不起来。 不过依方才来看,墨北辞似乎也懂得不多。千落冷哼,没想到墨北辞自诩知尽天下事,却也有不懂的东西,也是难得。或许真如外界所传,他是断袖的?一想到这,千落又觉得恶心,他调戏人的手法很是娴熟,莫不是平日里与男宠做多了,由此积累来的经验? 千落忙摇了摇头,驱散脑中这种奇怪的想法,抬眸望了眼纾儿,问道:“墨北辞呢?” 听到自家主人的名讳时,纾儿下意识低头,这世间敢连名带姓叫那个男人的女子唯她一个了。 “殿下被召进了宫,怕是要些时辰。姑娘若是思念殿下了,可让人去宫里告知一声。” 千落如远山之黛的眉微拧,臭着一张脸,眸光不友善的望着纾儿,果真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仆! 千落不悦地幽声说道:“以后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讨厌话多的人。” 纾儿低着的头更低了些,她恭敬地回答道:“是。” 千落不再看她,过了半响又问:“他进宫做什么?” “靳贵妃昨夜受了寒,旧疾发作,陛下便召传了殿下,还亲自请了诸葛前辈进宫。” 千落淡淡的点头。靳贵妃自从为后凉皇挡下一箭后,损伤了心肺,身子便一直病弱,久而久之便也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每年春冬时节,病情尤为严重。 “雪儿呢?”千落又转移话题,“今日怎么没见着它?” “殿下怕雪儿太闹腾会误了姑娘的伤势,便让雪儿回了喜乐苑。” 千落微微晗首,垂下的眸子眼珠快速转着。她露出些许疲倦之态,摆了摆手,带着几分困意说道:“你下去吧,我想睡会。” “是。”纾儿带着其余的侍女纷纷退了出去,关上门在门口静静候着。 千落立马下床,算着时间也快到子时了。她从床底拿出前天偷偷准备的男子衣裳快速换上,又收拾了番自己的东西,确认无遗漏后,才在外头再套上女装。 千落忽然打开了门,贴在门上仔细听动静的侍女立马往里倒去,刚好摔在千落的鞋前。她一惊,忙跪在地上,有些惊慌的说道:“姑,姑娘。” 千落冷冷一暼,也没在意,四下看了番,纾儿也不知去了何处,她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纾儿呢?” “纾儿姐去膳房为姑娘端人参去了。” 千落点头,象征性地往门外走了几步,忽而转身,侍女刚抬起的头又忙低下,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像是老鼠遇见了猫般,提心吊胆的。 千落围着她转了一圈,心下生疑,光看她的手,就能判断出她一点武功底子也没有。依墨北辞的为人不可能让一个不成气候的侍女来监视自己。直觉告诉她,这个侍女有问题。 “你好像有点面生,新来的?” 侍女把头低得更低,仿佛要贴到地上,她带着惶恐点了点头。千落却突然玉手一伸,小小的手掌捏住她的喉咙的大动脉,眸光犀利冷酷,说的话也不近人情:“我虽是小孩,可不好忽悠,说,是谁派你来的?” 侍女面色艳红,呼吸有些急促,水汪汪的眼睛里布满害怕,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嘴角就溢出了黑色的血液,紧接着她白眼一翻,抓住千落衣摆的手忽然用力握紧,血像海浪般汹涌而出后,她就断了气。 千落厌恶地松开手,望着她脸上不甘又被逼无奈的神色,似有一丝惋惜。 她到底是高估了墨北辞的能耐,照此看来,她的行踪已让人知晓了,必须抓紧时间才行。这么想着,她便快速把侍女的尸体拖进房内。 时间在流逝,千落愈加心急如焚。她几乎将墨北辞的书房翻了个遍,也不见雌凤血玉的踪影。千落气恼地往墙上踢了一脚,忽然千落正上方的砖石陷了下去,有机关转动的声音,随后一个锦盒便出现在墙内。 千落狐疑地仔细端详,然后掏出丝帕将它包住打开,里头是一块血玉,千落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忙拿着丝帕包好血玉放入袖中,再把书房恢复了所有原貌后,一刻也不停留便跃窗而走。 皇子府很大,道廊相交,假山诸多,每一处地方都有不可计数的暗哨把守隐秘处。千落打晕了前去喜乐苑给雪儿送膳食的侍女,她利索地换上衣裳,一脸无异的从假山后头出来,腰间挂着喜乐苑的通行玉玦,因此一路顺畅无阻。 雪儿百般无聊地在自己屋里打盹,却又睡意全无。它索性起身,在屋子里转悠,时而又躺回窝里打滚,或牙痒咬咬腿般大的牛骨,或将自己窝里的被褥咬个稀巴烂。似乎还不解闷,又去挠挠墙,跟悬挂着的流苏嬉戏。更甚是看着屋里的摆设不顺眼,前爪一抬,后脚一蹬,就开始大肆破坏,弄得乒乓作响,却不小心打倒了自己碗里的水,它又跑回窝里叼出自己咬得残不忍睹的被褥,盖在水渍上,还蹬了几脚,跳了几下,才觉得玩累了,终于肯消停一会,在一旁干净的地方耸拉着耳朵趴着。 千落进来时便是这样的一片狼藉,未等她出声,雪儿便哼哧哼哧的跑过来,蹭着她的裙摆,微眯着眼睛,还用爪子刨了刨千落的鞋子,似两个分开已久的故人终得相见般。 “雪儿。”千落蹲下,轻轻将它抱住,抚摸着它身上柔顺的毛,“雪儿,我要走了。” 雪儿从她怀里探出头,用湿润的鼻子碰了碰千落的侧脸,似乎在问为什么。 “师傅是隐居的闲人,纵然驰名天下,也无力为我报仇。而如今传闻渡生楼已瘫痪,姨娘虽是渡生楼护法却也无法帮我。我势单力薄,别说报仇了,我连仇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千洛语气悲凉,眸中有深深而浓郁的不甘和痛恨。 “我信不过墨北辞。这血海深仇,我只能靠自己。哪怕穷极此生,我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千落把头靠在它的身上,耸毛搔的脖子有些发痒,“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墨北辞虽然为人精于算计,可跟在他身边任谁也动不了你,待我成为强者,我一定带你回家。” 雪敖嗷嗷叫唤几声,不舍的用爪子轻刨着她的衣裳,头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它的亲人全死绝了,而千落是它此生唯一认可的主人。五年时间虽短,可它早已习惯有千落的陪伴,前些日子离开千落太久,若非墨北辞,它早已死去。如今她又要离开,它是百般不愿意的,可纵然是个畜生它也明白自己主人身上所背负的仇恨,因为它也同样有着沉重而无法释怀的仇恨。 从喜乐苑出来,夜愈发的黑,千落一身黑色男装,轻巧的身子在夜中快速穿梭。她算准了暗哨换班的空隙偷跑了出来,一路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反倒有些不同寻常。 此时的靳王府内书房灯火通明,气氛却有点沉闷。靳王听着探子的汇报,脸色凝重,眉头深锁,那道道皱纹如重峦叠嶂的山脉高低不平又沟壑纵横。 靳皎皎绞着帕子,有些着急的说:“父亲,那个女人不是早死了吗?尸首也是您亲自验过的,铁狼也是您的人,这怎么可能突然就活了过来!” 靳王来回踱步,复杂的神色严肃而幽深,仿若黯黑深处亮起的一双闪着绿光的瞳眸。 “白虎一旦认主,一生不可叛变,只唯主子之命是从。任是二殿下也无法完全驾驭它。” “许是探子看错了呢?”靳皎皎企图反驳,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还活着,她一旦活着,自己的对手便又多了一个。 靳王将手中的丝布递过去,上面画着的正是千落的画像,笔法混杂,可那轮廓却是七分相似。 靳皎皎瞪大眼睛,除了不可置信,还有痛恨和气愤,她居然还活着,竟还住在了表哥的府邸! 靳王也是十分不安,依此情形来看墨北辞定是知晓了什么。难怪那日在坤宁宫他会对靳家人下手,这怕是他给的警告。 “父亲,她若知道了必定会报仇,早些年我们靳家还吃过她的亏,这个人不除,必成祸患!”靳皎皎起了杀心,只要一想到她的名字,便是一股不共戴天的仇恨。钟离千落是她十五年来的恶梦。 靳王背过身,负手而立,眼里映出明灭不定的烛光,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靳皎皎却没他这般沉得住气,“父亲,您还犹豫什么?她若不死,靳家便会有飞来横祸的那天。” 靳王却是摇了摇头,深思熟虑一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皎皎,我们不但不能杀,还要留着她,她若身死渡生石便永无问世之日。” “可是父亲,渡生石只不过是江湖传闻,真假无从考证,您确定要拿靳家的百年荣誉来赌吗?” 靳王依旧默不作声,深邃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和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父亲,如今刻不容缓,是杀了她的大好时机,若错失机会,让她反咬一口就迟了。” “出去!”靳王皱眉厉喝道。 靳皎皎赶紧闭嘴,显然心有不甘还妄想继续说,可又怕踩着他的火点,只好忍气咬唇,退出书房。 就在靳皎皎关上房门的瞬间,一个人影便从窗外跃进书房内。那人身着黑衣,同色面纱遮脸,双手执剑抱胸,一双鹰般犀利暗沉的眸子闪着精光。 靳王回过身,上前道:“你家主人怎么说。” 男子只是淡淡一瞥,递过一张羊皮纸,并没有说话。 靳王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赫大的杀字,仿佛都能从中散出莫大的杀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杀出重围 弦月半挂,夜风簌簌。栖何意一行人己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今日的夜色出奇的美,天上繁星如沙,地上虫鸣蛙声不绝,连猫头鹰的咕咕啼叫也不显凄凉。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可背地里的暗流汹涌却即将澎湃而出,注定扰乱这一夜的宁静。 “侯爷,我们该动身了。”楼满风持剑抱胸,朝树上正惬意躺着的栖何意说道。 栖候意从树枝上坐起,眼睛微眯,长发松松垮垮,仅用一根缎带束着,几缕松落的发丝在风中摇坠,仿佛能荡出融融春意来。 “再等等。”他撑着头,轻抬眼皮远眺着,似乎漫不经心却又满心期待。 “侯爷,我们的行踪已暴露,不能再等了。” 栖向意忽然直起了腰,眼睛直直望向前面那片林子里惊飞起的鸟儿。他的唇角扬起一抹隐晦不定的笑意,他跃身而下,落在马背上,厉声吩咐道:“除了她,其余人等,杀。”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墨北辞,也顾不得时雨的规劝,带着几名暗哨,当即骑马从宫后门一路奔驰而来。 千落慢慢移动着脚步,手中一把断剑,锋利无比,断截处血光闪烁,很快就凝结成晶莹。 黑衣人将她围成一个圈,小心翼翼地朝她逼近。千落面色清冷,紧握住手中的剑柄,没有丝毫畏惧,大喝一声,便迎面而上。 刀光剑影中,举刀快狠,落刀无情,一砍一挥,血肉随剑一起被抽出,顿时血腥弥漫,状如炼狱。 千落身手敏捷,人数上虽占了下下风,可却以一敌十,让人生畏。但终因寡不敌众而身中数刀,持剑的右手宛若自掌心穿入一根银绳直达她的心脏,疼痛无比,挥剑间都痛得刺心裂肝。 千落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右手轻颤着,手背上划下一股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她吃痛的捂着右肩上的伤口,望着仍旧不可计数的黑衣人,她是愈发镇定。她改用左手执剑,又与黑衣人混战在一起,忽而一声马嘶,由远及近,马上的人杀入混战中,刀起刀落,血液四溅,却未染分毫。 栖何意纵马而过,一手拉住缰绳,侧下身子,一手抱住千落的腰,迅速捞上马背。他吟吟笑着,靠在千洛的耳边,轻声道:“为夫又救了娘子一命,娘子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千落把头偏了偏,怒目圆睁,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不来,我怎么舍得走。”栖何意依旧笑着,眉梢微挑,环住她的腰,说道,“抓紧了,我们冲出去。” 话音刚落,呼啸的风中就有什么东西飞来。千落的听力打小就很敏锐,以多年受训的经验,她暗叫不好,立马回头,只见一只利剑横空飞来,直中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地大叫一声,前脚高高跃起。栖何意反应极快,抱着千落敏捷地跃到地上。 黑衣人见状立马围上来,栖何意一手牵住千落,一手执剑厮杀,百忙中还偏头微笑着对千落说道:“乖乖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千落却猛的把断剑朝他刺去,一剑刺中他身后的黑衣人的喉咙。她冷声道:“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栖何意淡然一笑,仍执拗握着她的手,一边杀出重围,一边调笑道:“娘子。待为夫杀出重围,你就跟为夫走吧,为夫娶你。” 千落无暇顾忌,也没答应。她执剑的左手因不习惯而频频出错,掌心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 “娘子,你受伤了,让为夫来就好。” 千落却甩开他的手,“还是少说点话,多留些力气突围吧。” 栖何意也不生气,盈盈一笑,自信满满道:“我比较喜欢,复杂中杀出简单路来。” 说完便解决掉了两个人,忽的,他憋见一支利箭,从暗处飞出,目标正是忙着突围的千落。 栖何意想也不想直接飞身过去,一把将千落抱住,利箭入骨之际,痛快淋漓。 耳际有什么没入血肉的声音,千落愣住,一刀刺向身侧的黑衣人,有些惊慌失措地反手抱住栖何意,着急地喊道:“喂!” 栖何意嘴角溢出血,可他还是牵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身体无力的靠在千落身上,张嘴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来。 “吁。”衣着不明的人骑马而来,带头的是一匹红鬃烈马,马背上的男子一身墨衣劲装,脸上戴着面具,一双漆黑的眼睛,如深潭之底,又泛着一股冻入骨髓的冰冷,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千洛望着他手中拿着的弓弩,手下意识用力握紧,眸色顿时阴暗。她将栖何意护在身后,一手拿着他的剑,一手还持着自己的断剑,左右腾挪,手法精炼,每落一刀便是一个亡魂。可纵然如此,她的双手已不允许她再继续,那痛得麻痹的双手,仿佛下一刻便会断得七零八碎。 黑衣人见准时机纷纷对她的双手下刀。千落的衣服尽破,本就墨色的衣裳,颜色更深了一层。 墨衣男子带的人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本不可估量的黑衣人已被砍杀大半。墨北辞却仍旧静静地坐在马上,眸光紧张而冰冷,双手握紧缰绳,貌似要将它扯断。 终于,在千落挨了第三刀后,他再也忍不住,举起手中的弓弩,四箭齐发,耳边箭矢呼啸的声音还未停,箭矢就已没入他们的要害,呼进去的气息还未来得及呼出便已断气。 千落回身之际,墨衣男子已到她身边。千落想也不想便挥剑刺了过去,他偏头躲过,仅用两指将它夹住,一用力剑锋便断开甩飞出去,轻轻划过千落的脖子,带出一丝长长的晶莹血丝,直直插在她身后的树干里。 千落瞪大了眼睛,踉跄了一步,呼吸瞬间放慢,散落下的发丝被横割两半,在空中无力飘荡。仅仅是毫厘之差,她便就命丧刀下。她的心忽而被揪紧。 千落眸中阴冷更甚,定了定心神,又挺剑刺出,墨衣男子身形一晃,闪到了她背后,借着她愣神之际,一手快速抽剑,一手按在她右肩的伤口上。千落一动他的手指便用力一按,顷刻间伤口喷出一缕血丝。他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动脉上,只要一用力她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千落吃痛地皱眉,呼吸放慢,声音却一贯的清冷,“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 墨衣男子并未作声,只是眸中忽闪而过一抹失望,淡淡的却也是浓烈的。 千落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手摸索到腰间的小刀,作势就要反手刺他一刀,却被他察觉,只划破了他的衣裳,而同时右肩的伤口像被塞进一块石头般,火烧般疼痛。 千落呼吸一窒,身体发软,瘫痪在他的怀里。墨衣男子显然一愣,赶忙松开对她的禁锢,有些慌乱地想将她抱起。 千落突然抬起头冷笑着,她如猎豹般敏捷,立马借着墨衣男子分心的这一刻,迅速从他怀里逃离,手中的小刀在跃身落地之际快速甩出去。 墨衣男子反应极快,他后仰着躲开,却还是来不及,只听到“碰——”的一声,小刀就落在了远处的树梢上。 千落瞪眼咋舌,面具落地的声音激起一层滔天巨浪,重重打在她的心壁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骑马而来身手不凡的人竟会是墨北辞! 她的眸光暗含幽怨和冰冷,目及他的双腿时更是眸光一紧。 他的腿不是…… 千落忽然明白了所有,什么残疾,什么盅毒,都不过是欺骗世人的说辞。他可是墨北辞啊,决算千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人算计,又怎么会允许有人算计他呢?如此说来,他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那样东西吧! 千落冷冷地看着他,似今夜的月色般清冷。她没有犹豫,几乎将所有的力气聚集在左手的断剑上,朝他一刀刀劈去。墨北辞闪身躲过,寻找间隙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跨步便夺过了剑。千落立马挥拳过去,他却以掌相迎,巧妙的化解了她的招数。 拳掌相交间,她只觉得有一股强劲的内力如同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顿时将她的招数击溃。 墨北辞蓦地朝前跨出一大步,一掌狠狠地打在千落的胸口上。千落踉跄了几步,血液从喉咙汹涌而出,缓缓溢出嘴角。 她企图再做反击,可墨北辞已经把剑对准她的身前,语气冰冷,还带着一股怒气道:“你信不信我可以立马杀了你。” 千落不屑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一步步走进剑锋,冷声道:“我孑然一身,这里都是你的人,生死出于你手,要杀我,你不会等到现在。” 剑锋抵在千落的喉咙上,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穿喉。 墨北辞阴沉着脸色,握剑的手把剑锋往前推了一把,划破了她的皮肤,有血渗在剑锋上,在这夜里尤为刺目。 千落仍旧笑着,不怕死的往前一步,眼里的死寂一片,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直逼墨北辞的心膛。 他敛色屏气,不忍地把剑撤回一点,语气犀利道:“跟我回去。” “墨北辞,你没有权利软禁我。”千落冷笑着,脸上的厌恶赤裸裸地刺痛了墨北辞的眼睛。 “可你有权利选择他的生死。”墨北辞望着她,手中的剑,却指向了她身后的栖何意。 千落凝视着他,目光清冷骇人,“你不要逼我。” “我们有约在先。”墨北辞将她的怒意置之不理,“你可知他是谁?” 千落回头看了栖何意一眼,才对上墨北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就算不是好人,可也会用命救我,而你却想杀我。” 墨北辞的神色不变,可心底却巨浪层层,他何曾想过要杀她。 千落看准时机,立马抓住剑锋,作势就要划过喉咙。墨北辞来不及思考,手下意识松开。他快步上前,欲制止,却在此时千落把手中酝酿了许久的毒粉一扬,墨北辞一愣,却没有躲开,睁大眼睛望着她。只是隔了一层毒粉,他却看不清她,明明触手可及,可他还是放弃了留下她的机会。 他知道她的生性不允许她自己做笼中之鸟,他也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或许方法是错的,可是他的本意却是对的,只是她不会明白。 “殿下。”时雨立马过来扶住踉跄的墨北辞,他的眼睛紧闭,泛出血水,唇色也变得漆黑。 与此同时,四周又涌出一批衣着不明的人。千落扶着栖何意快速上马,纵然娇小,却也驾得了一匹成年公马疾驰而去,扬起的尘,掩住了身后的刀光剑影。 忙着逃跑的她没有注意到墨北辞方才眼中的哀伤和痛苦,其实她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墨北辞脚下的黄土也染成了血红色。可她只念着要逃出去,带着栖何意逃出去,逃脱他的掌控。 意识尚存的栖何意,满手鲜血地抱住千落,头靠在她的肩上,因颤簸的缘故,说话有气无力而断断续续:“能死在娘子怀里,也不枉为夫活了二十几年,无憾了。” 千落回看了他一眼,见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莫名有些着急烦躁,“都还能油嘴滑舌,死不了。” 栖何意呵笑一声,却猛地咳嗽,后背未拔出的箭在血肉里动了动,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连同意识也跟着有些模糊,说话似喃呢般:“娘子,你好香……” 话未完他就昏了过去,千落的心脏骤然漏掉一跳,着急喊道:“喂!别睡。” 可他毫无反应,只是手还紧紧抱住她的腰。千落也顾不得右手的疼痛,扬起马鞭,狠狠抽了几下,马儿仰天嘶鸣,他们很快便消失在林子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相互依存 幽寂的林子里,除了偶尔被惊醒的鸟儿啾鸣几声,别无动静。 ????林子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木屋,用篱笆紧紧围着,院子的一角还养着几头牲畜,正躺在茅草铺垫着的角落里,疲倦地闭上了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里沉沉睡去。 ????屋里窸窸窣窣有些声响,镂空的窗子投出几个人影。 多得了老妇人一家子的帮助,栖何意背上的箭才得以拔出。因是猎户,久居深山,没有伤药,千落只好为他敷了些草药。 栖何意睡得不是很安稳,一直喊着胡话,额头汗水直冒,千落不得不时时给他擦擦汗。 老妇人拿来了干净的衣裳,脸上是年岁斑驳留下的痕迹,却因此显得特别慈祥可亲。 “小姑娘,我给你拿了我闺女的衣裳,你与她年龄相仿,应该合身的,赶快换下歇息吧,这天都快亮了。” 千落微笑接过,轻轻揣摩着衣料,虽不是锦服华衣,却都是一针一线辛苦绣成的,而且样式独特,针法细谨,可见别出心裁。花纹细线虽都极普通,可光是摸着就觉得穿在身上一定很温暖。 老妇人以为她是穿不惯这种布料,脸带歉意,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姑娘真对不住了,如今战乱,物价昂贵,我们这些下等百姓也只拿的出粗布大褂。” 千落赶忙摇头,有些神伤道:“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看到大娘你一针一线缝出的衣裳,让我想起了我母亲,她也为我缝制了一件衣裳,只是还未完成她就……” 老妇人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掌心有些粗糙却很大很温暖。 “孩子,别难过,你若不嫌弃老婆子,我人老眼睛花,老婆子为你缝制一件,可好?” 千落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眼眶有些发红,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从老妇人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奶娘,胖墩墩的却总是很爱笑,她做的暖心汤也是世间最好喝的东西。 “娘子,娘子……”栖何意额冒冷汗,身上的衣裳也浸湿了不少,迷迷糊糊地嚷叫着,眉头紧拧,神色很是不安。 千落走过去为他擦汗,不免有些担心。栖何意仿佛知道她在这般,挥舞的手在空中乱抓,嘴里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而千落却只听得懂娘子这两个字。 千落握住他的手,他立马抱在胸前,总算稳了稳心神,可还在乱喊着:“娘子别怕,为夫,为夫会保护你的……” 千落心里有投石落水泛起的涟漪,很轻很轻,却拨动了她的心弦,曾几何时也有个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小姑娘,看你年龄还小,竟成了亲?”老夫人拧干丝帕递给千落,眼神不乏惊讶。 千落望了眼栖何意毫无血色的脸,掌心源源不断传来他的温热,她忽然说道:“他是我的童养夫。” 老妇人先是一惊,随即暧昧一笑,“郎才女貌,确实登对的紧。” 其实这也见怪不怪,在三国,唯有千里黄沙荒漠的朔漠是以女子执政的国家,而男人只负责在家尽孝育子,地位甚是低下,因此备受他国挑衅挤压。与后凉,华夏相比朔漠最具特色的就是妖艳男宠,女子一女多夫制也不是罕见之事。所以老妇人只当他们都是朔漠人。 天色熹微,窗外有几缕光亮照进来,烛台上的蜡烛已燃尽,屋内静谧而微暗。 千落靠在床边睡着了,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隐隐揣着不安。她的手仍被栖何意紧握着,而另一只手则搭在小腹上。 栖何意醒来见着的就是这样的她,那刺眼的苍白让他莫名揪心。两人紧握的手都被汗浸湿,他却觉得格外的温暖。 衣裳有些大,穿在千落身上不免有些宽松,衬得她娇小无比。明明是下等布料,粗糙不已,她却穿出了别样的韵味。仿佛平静无波澜的湖面荡来一个竹筏,竹筏上是个卷起衣袖裙摆的渔家少女,言笑晏晏,回眸一笑随着湖面泛起的涟漪荡到岸边,迷了世人眼,醉了公子心。 这般没有华丽装饰的她,反倒多了朴素的美感,似乎是自淤泥而出的清莲,不染尘世污浊,自持一抹孤傲高洁翻覆尘世。又似九月时分初开的秋菊,不沾世间丑恶,带着傲人的不屈不挠,却又持着几分冷艳拒人千里。 栖何意低低笑开,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可爱,少了拒人千里的冷漠和伤人的利刺,微微嘟起的小嘴煞是可爱。或许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稍微放松一些。可那拧紧的眉又透着她无时无刻都不会卸下的警惕。 栖何意眸色复杂,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摸千落的脸,滑腻而冰凉,让人禁不住泛起一股心疼。 千落的睫毛颤了颤,浑身一颤,猛的睁开眼睛,一脸警惕地望着栖何意。 栖何意吓得手一顿,却又极快地淡淡笑开,“娘子,怎么不多睡会。” 千落苍白的唇微抿,欲把手抽回来,栖何意却不让还嬉笑着一张脸说道:“是娘子一直在这守着为夫?” 千落似乎也不排斥他的动作了,可语气依旧冷淡,“你我不曾拜过天地,也不曾有过夫妻之实,何来夫妻之说?” 栖何意微扬唇角邪魅一笑,用力一拉,千落就毫无防备地往床上倒去,稳稳跌入他的怀中。 “娘子要有夫妻之实,还不简单。”栖何意暧昧地笑着,他说得云淡风轻,不仅不让人觉得轻浮,反倒不失风雅。 “ 不过娘子还太小,为夫怕是还要多等几年,若是娘子迫不及待,为夫也是很愿意的。” 千落眸光冷若冰霜,冷绷着脸色,没好气道:“无耻之徒。” 栖何意却没羞没躁,“为夫无耻的地方娘子想见识一下吗?嗯?” “嗯”字,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眉梢上翘,眼中碧光流转若潋滟春水,带着几分暧昧和调笑。他做起这风流浪荡的事情来,竟还让人觉得不显轻浮反倒是多几分魅惑,令人不觉沉迷他的美色中。 千落把头偏向一边,似乎不打算跟他继续这些话题。栖何意却依旧喜容可掬,春风满面。却是无意瞥见千落有些红肿的右手,他立马翻身将千落压在身下。未等千落作出反抗,他便抓起了千落的手望着红肿的地方,不禁有些心疼。 千落立即惊呼,带着怒气和防备道:“你干什么!” 栖何意却很淡定,“你的手脱臼了,我给你接骨。” 话音一落,栖何意手上用力,咔擦一声的清脆,他便松手抬头看她,问道:“娘子,疼吗?” 千落摇了摇头,望着帐顶,忽然开口问道:“喂,你叫什么?” 栖何意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狡黠地眨巴着眼睛,“我叫傅君,字襄公,你可以叫我夫君或相公。” 千落方才的感动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本就缓和了的脸色又阴寒下来。他的吊儿郎当虽恼人,可却像极了她的二哥。 “娘子,你额角的梅花是胎记吗?很独特呢。”栖何意笑眯眯地说着,伸手就要摸她的额角。 千落却是偏头一躲,自己摸了摸额角的痕迹,平静地说道:“是我刻上去的。” 栖何意愣住,那是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刻出这么深的痕迹,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居然能承受住这股痛。 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人为之心疼的事情? 因来葵水的缘故,千落一直小腹胀痛,像有沸腾的熔浆在里头汹涌着,却不让你痛个淋漓,像是含蓄着点什么,痛得无比压抑,难受至极。 栖何意发现了她的异样,紧张的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千落有些难为情,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依旧冷声道:“乏了。” 栖何意却不相信她,知道她的左右手都受了伤,左手掌心溃烂,好在敷了草药,伤势得到了控制。可是右手却没那么幸运,怕是连她自己也知道右手经脉已断,若这样不加处理地耗下去恐怕就要废了。 栖何意又不禁想:那断脉之痛,其痛无比,可她却挺了下来。这个女孩虽只有十二岁,可却拥有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心智,确实不简单,不愧是钟离皖的女儿,渡生楼的小主子。 栖何意将目光锁定在千落按着小腹的地方,又见她颇为羞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往屋外跑去也不知和老妇人嘀咕了什么,千落只听见几声爽朗的笑声。 多久了?这种其乐融融的相处和欢乐,她有多久不曾见过了?好像隔了一生那么长,却又像朝夕这么短,只是不管多久,往后的日子,她都是没办法再轻易拥有这些了,失去的毕竟再也回不来了。 “娘子,快起来。”不出半会功夫,栖何就嚷嚷着进来,“把这喝了,就不痛了。” 千落怔了怔,望着栖何意手里端着的一碗红黑色液体,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 “红糖水,大娘说喝这个能减缓疼痛的,快趁热,凉了就不好了。”栖何意边说就边作势要喂她,还不忘先替她吹凉些。 千落的脸上染着绯红,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怎知……” 栖何意会心一笑,把勺子递到她嘴前说道:“为夫看着娘子总是摸着小腹,一脸难受的样子,心下猜想下肯定是来葵水了,看娘子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吧?” 千落仿佛被人窥视了般,觉得很是别扭,连耳根子都泛红了。 “娘子,快趁热喝。”栖何意似乎看不见她的扭捏,忙催促道。 “我自己来……” 栖何意却是摇了摇头,“娘子昨夜照顾为夫辛苦了,现在你就好好歇着,换为夫来照顾你。” 千落拗不过他,只好张嘴喝下。栖何意一边喂还一边讲解道:“娘子,来葵水,忌辛辣,冷食,切莫受凉,还有不能运动过甚,要多吃补血的东西,还有……” “咳咳。”千落不小心噎到,没想到他竟如此清楚,这让她更是觉得别扭。 栖何意赶紧为她顺了顺背,柔声说着:“娘子不急,慢慢喝。”说着还用手抹去她嘴角的水渍,动作温柔,指尖的温度恰到好处,撩人心弦,让千落不禁一颤。四目相对,时间静止,仿佛扬起了三月的春风,落下迷蒙的细雨丝,一眼便是万年。 千落不禁脸红,火辣辣的发着烫,她忙撇过头又咳了咳。 “娘子,你真好看,为夫真是太有眼光了。”栖何意笑的眼睛微眯,还颇为得意洋洋,好似脸上沾了光。 千落不自然地低着头,心里头似乎有一头小鹿在乱撞,每一下心跳似隔了天与地的距离,却又是呼吸的瞬间,扰得她心神不宁。 千落忙转移话题道:“你的伤,好点了吗?” 栖何意喂她喝了一口,“死不了,娘子莫要担心。” “那天亮之后我们就离开吧,那些人说不准会追来,这户人家断不能被我们连累。” “娘子心善,为夫听你的。” 千落却摇头,不是很赞同他的话,“心善的是他们,不怕殃及池鱼,对我们施予援手。” 千落望了眼自己的手,惨然一笑,“我手染鲜血,是会下地狱的人。” 栖何意望着她神伤的模样,心口忽然阻塞,竟有些难受,他放下手中的碗,握起她的左手,细细揣摸着缠着纱布的掌心,突然把唇凑上去,轻轻落下一吻。 千落呼吸一滞,愣在原处,心里有水珠落入水中泛起的涟漪,似漫天柳絮翻飞时,回眸惊鸿一瞥时的悸动。 “碧落黄泉我陪你,娘子若是害怕,以后到了地狱,就把罪孽都算在为夫头上,为夫替你担着。” 千落低头心绪万千,如同在茫茫雪地中寻寻觅觅已久的鸟儿,终于有了温暖的窝,能抵挡一时风雨凄寒。 曾几何时,她被大雪围困,是那个人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那茫茫大雪,他也是这般吻着她的手心,说着同样的话,连温柔也如出一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分别之际 告别老妇人的时候,千落未能如愿以偿拿到她亲手缝制的衣裳,不免有些遗憾。 千落和栖何意一直往东走,却不知道该去哪,像迷失了归家的路途。 才走了十里路,千落蓦地眼皮跳得厉害,胸口是一阵巨石碾压的难受。 “娘子可是又腹痛了?”栖何意发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千落却是摇了摇头,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不太放心,心里慌。” 栖何意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慰道:“娘子莫要多想,自己吓自己。” 千落望了他一眼,“我要回去看看。”说着她就往回跑,心里徒生一股不安,难受得厉害。 栖何意哑言失笑,也无奈地跟上去。 屠杀疯狂地袭击着这间小屋,黑衣人带来的黑暗笼罩住这块地方,暗无天日,血腥蔓延至每一寸尘土。 他们高高地举起剑,然后齐刷刷落下,草棚里的畜牧顿时尸首分离,血液像积聚了许久的喷泉,自深深的地下喷洒而出,滚烫了这一方土地。 “啊!”刺耳的惨叫声响彻天空,老大爷失声惊呼,他抱住已经被砍掉脑袋的儿子失声痛哭着,那声音比大江之水还要澎湃,比电闪雷鸣还要震撼人心。 黑衣人又唰的一声,从正面劈开老大爷的身体,鲜血飞溅,染红了每一抹空气。 千落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嘴唇微张,蓦然地握紧双手,作势要冲出去。 “你不要命了?”栖何意紧紧拽着她,脸色也阴沉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胜算。” 千落无力地放弃挣扎,嘴唇紧抿,缓缓闭上了眼睛,耳际却仍旧呼啸着那刀光剑影的声音。 这一场近在咫尺的屠杀因她而起,她却无能为力施救。她的心被狠狠地揪紧,这种无可奈何就像当初亲眼目睹至亲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 她亲眼看着这些人将屠刀一次一次高高举起,连畜牧也不放过,疯狂尽情地屠杀,似乎他们杀的都不是人命,不过是一场血腥的游戏,他们只需尽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畅快地享受鲜血飞溅的时刻。 老妇人苦苦哀求着,手扯着杀手的裤脚,老泪纵横,哭的十分凄惨。杀手却把手中的剑挥下,果断又狠厉,一眨眼间老妇人布满皱痕的脖子就断开两截,血液汹涌而出,如海的涨潮袭得岸上一片狼藉。她的头颅滚落一旁,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千落隐藏的地方,她的身体轰然倒地,血液染红了石阶上的苔藓,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 栖何意紧紧拽住千落,不忍的用手挡住她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深沉的恨意,仿佛夜里的猎食者,周身的冷冽阴寒得可怕。 待那一大群黑衣人都走远后,千落才踉跄着跑进屋内,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连后院圈养的鸡鸭牛羊都悉数杀的干净。 千落推开一处虚掩的门,地上是女子的贴身衣物。千落一惊,忙跑进去,果不其然,木桌上的女孩看着十三四岁,可衣物尽褪,下身更是不堪入目,红白交加的液体顺着腿滑落在地,散着难闻的恶臭。女孩身上满是被虐待的淤青,脸红肿着,嘴角裂开溢出了血,眼睛空洞绝望的瞪着屋顶,而胸口一片被啃咬的痕迹触目惊心。那一群丧心病狂的禽兽将她活活凌虐致死,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千落双手握拳,紧抿着唇,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呲裂。 栖何意用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双手,用力掰开她的五指,掌心的月牙印很深,仿佛要陷进肉里。 千落背过身,眼睛干涸发痛,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也曾被人这般凌辱,缘由是为了给她偷一块肉。而如今这个女孩也因为她而被凌辱致死,从忠国候府到虚空坊,再到现在似乎跟她有关系的人都会受连累,再轻的下场也是难逃一死。 千落一把火就将木屋烧了,熊熊烈火映红蔚蓝的天空。突然起风,加大了滔天火势,似乎要将天空烧出一个大窟窿。树在高处迎风而摆,叶子沙沙的声音也在为这无辜死去的一家六口而悲鸣,在控诉着这惨无人道的罪行。 “你信命吗?”千落忽然开口,黑色的瞳眸里满是这场大火的影子。 栖何意脱口而出,“命里有你我就信。” “与我相干的人都难逃一死,趁现在你还有命活着,赶紧离我远远的。”千落边说就边抬脚,与他背道而走。 栖何意却一把拉住她,就往自己怀里拽,千落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里,他立马抱紧,有些赌气的说道:“为夫才不要离开娘子,是死是活又何妨,只要能跟娘子在一起,哪怕跌入万丈深渊,我也愿意。” 说罢,他便吻上了千落的唇,吻的急切缠绵,似乎还带着生气惩罚的意味。 千落没有拒绝,只睁着眼睛看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望着他,他的眼睛很美,宛若浓墨,却又仿佛装下了整个夜空,时不时流转着的目光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 忽然千落觉得,右手一疼,口腔里同时也蔓延开血腥。她猛的将栖何意推开,怒着嘴脸看他,苍白的唇上是血迹残留的殷红。 “你对我做了什么!”千落立马戒备起来,眸色冷若冰霜。 栖何意失笑,他摊开了手,一个小小的白色虫子在手心上蠕动着,却没几下就死了,他解释道:“这是续命蛊,你的右手经脉已断,养在你右手里,不用多久便能恢复经脉。先前我给你种过一只,可因为经脉又断了,它便受损死了,我就给你取出来,放一条活的进去。娘子放心,为夫是断然不会害你的。” 千落一愣,眼睛眯着,有些警惕地问道:“先前什么时候?” 栖何意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眉开眼笑起来,“那次在湖里,为夫就发现娘子的右手经脉受损,便悄悄种下了,本来不出半个月便可以恢复自如,可有人用药物压抑了它,再加上娘子又强行运功,这才使得续命蛊虫不堪重负而死。” 千落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怪不得自己的右手好的那么快,一开始还以为是墨北辞让她好吃好住,调理的缘故,没想到,竟又是他所为。那么照他说来,墨北辞让自己吃那么多山珍海味,原来只是为了压抑蛊虫,不让它为自己疗伤? 千落想到这,不禁觉得心寒,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却无形中要置她于死地,她还真的差点就相信了他,不过仔细想想,他若不算计,还是墨北辞吗。 “你是苗疆人?”千落看着他阴阳怪气地问道。 栖何意点头,笑嘻嘻的说道:“苗疆虽然贫瘠可那的山水却异常独特美丽,尤其是苗疆以南的石山更是魁伟高耸,那水也比这的清冽,喝一口都觉得嘴角生香,还有还有……”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千落没有半点要听他说的兴趣,反倒是很急切的问道,眼里的焦灼和期许,让栖何意不禁有些好奇。 “娘子,在苗疆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呢,你倒是说说看。” “八年前,敬亲候府之难中流落后凉的敬亲候之子,栖何意。” 栖何意震惊住,眉头皱起,赶紧问道:“娘子找他做什么?” 千落瞬间神色黯然,语气里里外外都压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前在他被接回苗疆的路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后来音讯全无?” 栖何意又是一惊,脑中混乱若一团毛线球,理不清反还乱。三年前自己曾流落后凉,那为何毫无记忆,也不曾听三大长老提起过。难不成自己失忆了,或是她在说谎,可她的眼神又看不出丝毫的虚假。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子与他非亲非故,打探他就不怕为夫吃醋?”栖何意纵然心绪紊乱,可表面却隐藏的极好。 千落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你吃醋那是你的事,我问我的又不相干。” 栖何意立马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不满的嘟嚷,“好歹为夫也是娘子的夫君,娘子真无情。” 千落没心思跟他废话,“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栖何意咧嘴一笑,忙威胁地说道:“娘子不告诉为夫你们什么关系,为夫就不告诉你。” “你……”千落气结,心知他的无赖手段,犹豫再三,还是不情愿的说道,“他是我义兄。” 这句话像从天外飞来的石头,狠狠堕落地面,在他胸口上砸出一个大洞,血阻塞在那无法流畅,呼吸也受阻,浑身十分难受 “娘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义兄?” 千落皱眉,不悦的说道:“你问的太多了,快点说。” “他还活着。”栖何意忽然变了语气,“他继承了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苗疆的笑面阎罗,权势滔天。” 千落垂下眼眸,似乎没有半点高兴,可心里头又是一浪接一浪的波涛拍打着胸口,隐隐作痛的同时还有难以言说的激动与愧疚。 三年前她做了件很愧对他的事,至今还欠着一句对不起,她没想过那一别就是决别。 栖何意将她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心中的疑团密密麻麻重叠堆积,让他都无法理清一条思绪。 “娘子,你还是不要靠近他的好。栖何意他就是个恶魔。” 千落抬头看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很是凝重。她被禁足了两年多,对于栖何意的事,啊爹啊娘封锁了消息,似乎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而她知道的只有三年前,他在回苗疆的路途上遇刺跌落山崖,自此下落不明。而敬亲候之位被长老会窃取,扶持一个手段狠厉的男子继承候位,为了欺瞒世人,而对外宣称他就是栖何意。可道听途说的版本太多,她都有些分不清虚实。虽然容止曾告诉过她,栖何意没死,而是继承了候位。可为何他不再踏足后凉?他与她的约定也没有如期遵守,她觉得他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会这么说他,是因为你不知道亲眼目睹至亲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一种痛。”千落望着眼前的滔天大火,心里有惆怅如大雨倾盆落下。曾经她也不懂他的仇恨为何巨大,巨大到能将他的心压得深不见底。如今,一夜之间的变化,她懂了,所以才想要找到他。 栖何意抿唇,眸色暗沉,并不说话。 “他跟我说过,一个人有生有死,但只要你活着,就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千落握紧了手,再次对上栖何意的眼睛说道,“血债唯有血偿。残忍,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她的话参差错落,字字珠肌,刻进灵魂深处,灼灼的痛着栖何意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所以我们就在这分开吧,我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才对得起我身上所背负的仇恨。” 她要俯瞰天下强者,名动四方,此生余恨誓必讨回。 栖何意叫住了就要转身离开的千落,有些迟疑却也急切,“娘子。”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锦盒,盖子打开时,里面是两条黄金色的蛊虫。千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又要给我下蛊?” 栖何意哑言失笑,“这是信蛊,为夫精心喂养了许多年的宝贝,再过几个月就能生小信蛊了,现在为夫把母的送给娘子,日后娘子若想为夫了,就吹动这蛊哨。” 说着他就从锦盒里的隔层掏出蛊哨,又说道:“娘子吹动蛊哨的时候,公信蛊就会知道母信蛊想他了,他会向我报信,那为夫就知道娘子想为夫了,不管为夫身在何处,也一定会尽快赶来见娘子的。” 千落接过母信蛊,仔细端详发现也挺可爱的,于是便也不客气的收下了。 “娘子,为夫顶多半个月就会回来,我不在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来葵水得多注意身子,别着了凉,一定要忌辛辣,冷食……” 栖何意说得滔滔不绝,千落不禁失笑,淡淡如青雾却撩拨人心。栖何意也不啰嗦了,抿唇挥了挥手,却又万分不舍。 千落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林子尽头,栖何意这才收起所有神色,冷着一张脸,对着空中的虚无喊道:“查,日落之前,我要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千落回归 书房里,墨北辞坐在塌上,双目直视前方,眼内少了许多灵动,虽不见得死气沉沉但也没什么生气。妄如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见他有丝毫反应,可他倒茶的动作又让妄如初怀疑他是否是真的失明了。 “北辞,你的眼睛……” 墨北辞很淡定地喝了口茶,不急不躁地答道:“只是暂时的。” 但他隐瞒了一点,那就是这个暂时不知会是多久,那毒粉虽不足以致使眼盲,但也损伤了眼睛,说不定十天半个月就会好,但也有可能是一年五年十年才会好。 妄如初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想到那丫头会如此狠心。不过,你倒也肯放她走?” 墨北辞把茶杯放回案上,似乎很是自信地说道:“她会回来的,我只能等。” 妄如初疑惑地看着他,“你怎知?” “因为她心有不甘,随时都准备伺机再起报仇雪恨,而我是她所能依仗的最佳人选。” “你就不怕她真的跟栖何意跑了?毕竟……”妄如初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 “她不会,三年前的事她还不知道。” 墨北辞胸有城府的模样让妄如初不禁感叹:一个倔强不羁,一个自信满满,都是高傲进骨子里的人,都不肯先低头。 就在此时,时雨急匆匆进来,似乎有些惊异和欢喜:“殿下,如您所料,姑娘回来了。” 妄如初大吃一惊,没想到会那么快,算着一天的时间还未到。 墨北辞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好像早已料到。 千落打趴了守门的两个护卫,风风火火的进来,护院纷纷拔剑却不敢上前。墨北辞有令她若回来,谁也不许拦着,可他们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好墨北辞,所以又不得不做些防备。 书房的门被猛然推开,千落大步进来,盯着墨北辞的眼睛仍旧深不见底,连一丝丝精明的痕迹也找不到。 千落在他面前站住,恰好他也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千落却还是发现了他眼睛的不对劲,心里却毫无愧疚感。 “不是要逃离我吗?你还回来做什么?”墨北辞冷冷说道。 千落望了眼静静坐在一旁喝茶的妄如初,忽而垂下眼皮,怪里怪气的说道:“我答应你先前的要求,三年之期你我互相利用,互不相干,如何?” 墨北辞的头微偏着,他反唇相讥道:“现在才想清楚是不是迟了点。” “难道你不想利用我吗?”千落冷笑反问。 “你还有被我利用的价值和资格吗?”墨北辞漠然相对,他要让她知道,面临机会不懂得把握的后果。 千落握拳抿唇,妄如初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这可不是你跟容止可以随便出入的窑子,这里是我墨北辞的地盘,在我这里,任何人只有一次机会,你也一样。你觉得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我再留你?” “我身上的秘密多的是,龙虎宝藏若出世后凉必亡。” 墨北辞却不以为然,时雨搀扶着他坐回轮椅上,他幽深开口:“你来,我让你看看任性鲁莽的后果。” 喜乐苑周围的暗哨多了许多,千落一进苑内,便感到一股揪人的心闷。 雪儿奄奄一息的躺着,右前爪缠着重重绷带,上面渗着血,还有被撕咬过的痕迹。千落心下一紧,快步跑过去,心痛得揪在一块,她伸出手想去抚摸它受伤的地方,却又不敢触碰。她终于意识到什么,猛的回头怒盯着墨北辞,责问道:“怎么回事!” “若你没有逃跑出去,也不会让人有机可趁。”墨北辞冷声道。 “谁做的。” 墨北辞却是偏过头,时雨见状忙说道:“雪儿因吃了有毒的膳食发疯咬坏了流莹公主的宝贝,所以被用刖刑拔掉了一个指甲。这摆明是有人要借流莹之手除掉雪儿。” 千落瞳眸收紧,整句话她只听见了刖刑二字。所谓刖刑就是砍去受罚者左脚,右脚或是双脚,而剥指甲是较轻的。可是生生被剥掉指甲,那痛也是剖心割骨痛不欲生的,她竟敢这般伤雪儿! “现在她在哪?”千落怒吼,心中怒火翻腾。 “殿下,已把她驱逐回宫。” 千落面色清冷,冷哼一声,嘲讽道:“皇子府的防卫也不过如此!” 时雨护主心切,立即反驳道:“雪儿当时流血不止,若非殿下及时赶回,雪儿怕是活不到现在。”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千落生气的瞪着他,妹妹伤人,哥哥却救人,想想就觉得好笑。 一直沉默的墨北辞终于开口,语气却却满是嘲讽:“连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的能力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兴师问罪!” 千落哑言,眼中的怒火也因这句话而消纵即逝,他说的没错,一个市井之人又怎敢责问一个官场之人?可她又心有不甘,不甘这种因身份有别而任人踩踏的不公。 “墨北辞,我想成为强者。”千落忽然坚定的说道 “何为强者?何为弱者?”墨北辞反问着。 “强者拥有凌驾于弱者之上的权力,而弱者注定被欺压。” “强者之所以为强,是因为他们知进退,懂得量力而行,知道什么时候怎样做能避免对自己的不利,这才是强者,而你所认知的是统治者。弱者,之所以为弱者,不是生来就窝囊,不过是为了平淡过日子,不生事端,有命苟活。” 千落抿唇,紧紧望着墨北辞没有说话,可心却因为他这句话乱了。 “要想在这人吃人的世道上生存,就要不择手段的活着,只不过该如何不择手段,善恶取决于你。”墨北辞说道,“这世间深如大海,人压人,人踩人,勾心斗角,刀光剑影,想要熬出头,那你的命得够硬够长。” 墨北辞虽看不见她此时的神色,可依他所知道的,她绝对会一股脑的无畏而上。 墨北辞微微垂下眼皮,又说道:“明日,随我进宫上朝,你要做好准备。” 千落愣住,墨北辞方才还态度强硬地不让她留下,现在却又说这样的话,所以说墨北辞是答应了她说的了?可是明日会不会太快了。 墨北辞招手让时雨将自己推出去,未了,还不忘回头说道:“从今以后这世间再无钟离千落,你叫念儿,念念不忘的念。” 门被轻轻关上,房内寂静无声,千落站在原处,盯着门口发愣。念儿?念念不忘的是那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是念念不忘他今日对她的施恩? 千落蹲下来,轻轻抚着雪儿的毛发,它睡得很沉,墨北辞应该是给它点了睡穴。她的目光移到它的爪子上,心中又顿时激起怒火,她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雪儿,你放心,我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相同的代价。” 入夜,月明星稀,薄云遮月,地上万籁俱静,夜色怡人。 桃源的桃树已经结了果,微微泛红的桃子挂了满树,掩在叶缝间的偶尔在风拂时探出来瞅几眼又害羞的掩回去。 因有芜湖,所以桃源里蛙声阵阵,时不时还有什么跃出水面的声响,湖边的小木舟在泛起的涟漪中摇荡着,盛满了一船柔和的月光。 千落已经在坟前跪了半个时辰,起初她以为父母亲的尸体都火葬在那片火海中了,没想到铁狼偷偷送来了这里。不过也好,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还有啊娘最爱的桃花,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阴谋暗算,在这里他们或许才能真正的安息。 坟头四周打扫的干干净净,一丁点儿落叶都没有,碑上豪无碑文,却是一块上好的桃木,细看上面的纹路也像极了一朵桃花。 千落又在门前跪了半个时辰,诸葛候却仍不肯见她。 “师傅,您不要落儿了吗?落儿已经一无所有,落儿也是被逼无奈,师傅,让落儿见见您吧,您和姨娘是落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明日落儿就很难再寻机会回来了,师傅……” 千落痛心的喊着,眼泪在眸中打转,晶莹闪亮,让人禁不住鼻子泛酸。 可无论她怎么呼喊,屋内就是毫无反应,她知道诸葛侯是在生气,生她在虚空坊那晚没有随他离开的气。 千落难过地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咬着唇,嘴角滑落一行清泪,无声无息,却揪痛了屋内人的心。 诸葛候不忍心再看,转身望着明灭不定的烛光,轻声叹息。 屋内突然熄了灯,千落见地上的光影没了,猛的抬起头却又是一阵失落,她仍执拗的跪着,她知道诸葛候最疼她了,他一定不舍得让她长跪不起。 “落儿,夜里湿气重,别再跪了。”端木婉拿着一件外衣过来轻轻为千落披上。 千落立马抓住了她的手,带着些许哭腔急急问道:“姨娘,师傅是不是生落儿的气了?师傅为什么不肯见落儿?是不是不要落儿了……” 端木婉温柔的抚着她的脸,微微一笑,安抚说道:“傻孩子,姨娘和师傅都不会不要你的,他是舍不得让你去涉险,毕竟外头乱的很,你还小,怕你会危及自身啊。” 千落仰头看她,眼里抑制着泪水,“姨娘,落儿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落儿,你认为呢?” “落儿分不清对错。” “落儿,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你都会明白的。”端木婉柔声说道,“墨北辞虽然精于算计,城府极深,可依仗他你才能保命。落儿,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行的就避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明哲保身,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千落点头,额角散落的发丝摇晃着,端木婉这才看到她额角的梅花印记,心忽然痛起来,呼吸都痛及全身。 她颤抖着手,细细揣摩着,所过之处,指尖都是针刺的痛,她心疼极了,声音也哽咽着:“落儿,你受苦了。” 千落低头缀泣了一下,吸着鼻子说道:“在大仇未得报之前,落儿受的苦都不是苦。” 千落的声音不大,屋内的诸葛侯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伸出的手碰到门的一瞬间又缩了回来,如是几次,他终是放弃了开门出去的念头。他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把她强留在身边。报仇谈何容易,外面水深又岂是她一个十二岁女孩随意涉足的,稍有不慎,一失足便永不得翻身。 虽然,他对墨北辞很放心,可是他还是禁不住去担心,毕竟她才十二岁,先前将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不曾见过残酷的杀戮和人心。从此以后,她都得一个人面对,这叫他如何放心的下,可他知道她该有自己的选择。 诸葛候望着门缝外依偎在端木婉怀里的千落,眼中的挣扎愈加浓烈。他细声喃语着:“你要报仇,便放心去吧,为师会保护你周全的。” 千落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是鸡鸣时分,她的膝盖红肿发痛,脸上是风干的泪痕。她关上门,一转身,便发现屏风后有个黑影,她立即警惕起来,抓起一旁的凳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墨北辞侧头听着声音,手中捻着几颗棋子,忽然往屏风后的人影弹过去。千落立马闪身躲开,却还是不留心被打中了腰间,顿时一阵疼痛,手中的凳子骤然坠地。 “彻夜不归,你倒是还舍得回来,看来我这皇子府,已经能够让你出入自如了。” 听着这声音,千落才放松了戒备。她犹豫着走到屏风后,果然见到墨北辞坐在那,身前是一盘未下完的棋。 千落微惊,墨北辞失明了,可听力却好得不行, 她竟连一个瞎子也打不过,确实很气人。 “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墨北辞说着就在棋盘上稳稳落下了一子。 千落也不敢造次,乖巧地上前坐下,也跟着落子,心里却为他为何在她房里而猜疑着。 “去了何处?”墨北辞忽然幽深开口问道。 千落也不打算隐瞒,毕竟她出府时已经惊动了暗哨。 “去了桃源。” 墨北辞似乎并不惊讶,“以后去哪都跟我说一声,你如今的身份悬殊,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他人而危及自身。” 千落轻声应了声嗯,又继续下子,似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今日的早朝上,不管面对什么,都要沉得住气。”墨北辞说道,“与其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还不如保存实力,待多年后的报复,反败为胜。” 千落仍旧是淡淡的应着,似乎这些道理她都懂。 “从今日开始,你的身份就是美姬花影的妹妹,早些年因救过我而被留在府内,在花影楼受训至今。” 千落猛然抬起头看着他,有些震惊。花影,这个无人不知的名字,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因为母亲的缘故,千落与花影也是有些交集的,却不多,交情也谈不上深,可却彼此都对得上眼。花影长她七岁,是花影楼里最出色的美姬,自幼就跟在墨北辞身边,武功了得,女子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样样精通,连母亲对花影也是赞不绝口的,只可惜红颜薄命,成了望断崖上的一缕孤魂。 “啪”的一声,千落回神,墨北辞落下一子,也不等千落发问,就自己滚着轮椅出去,还一边说道:“好好洗漱一番,我会让然慧来帮忙,今日我要让你作为美姬出场,切莫丢了我的颜面。” 只听见关门的声音,屋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千落垂下眼皮,不经意瞥见那还未下完的棋,只见棋盘上黑白两子相交辉映,排列成一个“忍”字。 千落的眸光闪烁了几下,执子补上了一颗白棋。 屋外边,东方渐明,天空出现万道霞光,柔如绚烂花海,璀璨生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朝堂暗流(一) 书房中,时雨正在给墨北辞的双腿换着药,他的腿自膝盖而下至脚裸都裹着一层层纱布。时雨解开时,顿时蔓延开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药味。那是多么骇人的一双腿,肌肤如薄薄的冰面藕断丝连着,青筋暴出,尤其是膝盖红肿的惨不忍睹,解开最后一层纱布后,膝盖内侧一条两指宽的伤口正往外流着浓稠的黑血,除了药味还带着一股腐臭。 时雨望着都有些心疼,纵然是见过腥风血雨的大男人,他的手也禁不住颤抖。 汨罗端着药过来望见这副情景,心也是阵阵的痛。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前日夜里,时雨扛着下半身满是血的墨北辞回来,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如离水而窒息的鱼。她在墨北辞身边十二年,是第一次见他为一个仅有十二岁的女孩,而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在她心里墨北辞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虚弱她从未见过,那一夜她在床前照顾了他一夜,也听了一夜他的梦语,总结起来也不过两个字——落儿。 她不明白这个不可一世,风华绝代的男子为何会看上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过钟离千落也是放眼整个三国,与他最般配的女子,可他们之间差了那么多,怎么说也不该会有那种感情的。 汨罗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上药,包扎都十分快速熟练。未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虽然这是逾矩之言,可汨罗还是要说。您的腿休养了五年,康复已是即将之事,可如今这么折腾,又不知要养多久。汨罗认这是不顾全大局之举,她着实不值得殿下您这样付出。” 墨北辞的眼中没了往日的光彩,他下意识抬起眼皮,只看得见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淡淡说道:“汨罗,你今日话多了。”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汨罗还企图说些什么,时雨却拽住了她,冲她无声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舌。 汨罗只好生生咽下未能说出口的话,肚子中有一团怒气在四处乱窜,搅得她浑身难受。她觉得钟离千落如今也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墨北辞这般不顾性命袒护的,他可是将来要平定天下的人呐。 天刚大亮,早市的钟声早已敲响,市集喧闹开来,店铺人家也陆续开门,做生意的做生意,买东西的买东西,人潮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千落掀起帘子的一角,静静地看着,时不时皱下眉头,时不时又眉眼带笑,仿佛那是一台戏,她看得津津有味。 墨北辞也蹙着眉,他很不喜欢喧闹的地方,可想着身边的人很是喜欢,也不由得有些愉悦。他真想看看这丫头脸上的喜色。 以前她总会跟着容止去鬼混,被他撞见女扮男装的次数也不下二十来次。是什么时候就对她上了心呢?是她蹲在街角逗猫笑得宛若春花绽放时,还是她在虚空坊撞坏别人好事时,亦或是她在倾杯斋喝的酩酊大醉,抱着他死皮赖脸要他娶她的时候?其实应该是在望断涯涯底的那几日吧,忽然就想多留意她,仿佛有一股吸力将他吸住,根本无法抽身离开。于是五年过来,留意她似乎就成了他的习惯。 “日后,待你站稳脚跟就可以在渔阳里自由行走。” 千落回头看他,而他空洞的眸子,也刚好望着她这个方向。千落张了张嘴却又偏过头没有说话,继续望着马车外的人流。 忽而千落呼吸一窒,心脏骤然而停,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她看见了昔日辉煌一时的忠国候府,那个本该被烧得漆黑的府邸,如今门面都焕然一新,门口的大石狮旁,那颗伴她成长了十二年的腊梅树,竟被连根拔起,还弃置在艳阳火辣的地方,已经是垂死之际。那枝叶在暴晒下早已失去了水分,皱巴巴的像老人的手,地上也因此落了一地枯叶,可见已经被丢弃很久了。 随后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看见了那个“为人可亲”的二婶。 王氏正从忠国侯府里走出来,眉开眼笑春风得意,身后是一堆抬着牌匾的家丁。王氏正指挥着家丁,把那烧得半边漆黑的牌匾换下来,千落记得那块牌匾是后凉皇亲自题写御赐的,那木料是用最顶级的木材做的,整个后凉只有一个。 王氏张嘴嚷嚷着什么,只见家丁们立马松了手,牌匾狠狠坠地,摔得四分五裂,可那个“忠”字却完好无损。 有不少百姓围过来,对着王氏指指点点,甚至有个妇人直接就与王氏对骂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职责声高盖住王氏的嗓门。她无奈,见吵不过,就只好让家丁都抄家伙出来赶人。 千落冷冷的看着,面色愤怒,掀起帘子的手仿佛要将帘子狠狠扯下。 王氏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不禁毛骨耸然,像置身于坟墓之地让人没来由就觉得心慌慌的。 她立马抬头四处张望,无意间望向正经过的马车。两人四目相对之际,仿佛雷电交加般,轰的一声在王氏心里落下一道足以致命的闪电。她看到了千落的脸,那双正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是黑夜中隐藏着的一双嗜血的眼睛,此时此刻正对她闪着红光。 王氏惊的踉跄了几步,瞪着一双眼睛,望向那远去的马车,恐惧将她完全包裹,太阳底下黑色的影子里似乎都能伸出手来将她捏在掌中,活活捏死。 千落放下帘子,仇恨泛滥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却又很快消失殆尽,平静下来的目光却阴沉冰冷得可怕。 那个她曾经魂牵梦萦的家,如今已是仇人的楼阁了。 墨北辞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也明白她看到了什么。 “钟离戚继承了你父亲的侯位,现在是铁兵营骁勇军的统领。” 千落冷凝了他一眼,并未说话。那一夜杀戮满天,横尸遍野,血色如绸,一点一点浸满了青石板,所过之处都是一片浓稠的黑血,触目惊心。 众人鹬蚌相争而他钟离戚却坐收渔翁之,名正言顺的抢了她父亲的候位。果然,她就知道钟离戚一定也掺和了这次的事。借他人之手,弑兄夺位,亏他钟离戚也敢做。不过仔细想想,钟离戚无勇无谋又无胆识,只怕也是被当了棋子使。可是不管如何,钟离戚都是合谋之一,本就应当血偿。 “兔死狗烹,他倒是捡了大便宜。”千落说的不痛不痒,语气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墨北辞明白她心里的不愉快,想出言安慰,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这样的:“他毕竟都努力了半辈子,如今这也是他应得的。” 千落偏头看他,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她压抑着的怒火,“弑兄夺位,这也是他应得的?” 墨北辞却不以为然,“现实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不得不踩在别人的骸骨上往上爬,人要是不努力往上也会抢不到食物。他当了大半辈子的棋子,鞠躬尽瘁,这点作为酬劳难道不应得吗?况且还活着的你,就是他日后的报应,这不也是他应得的?” 千落讥嘲一笑,“所以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高兴也好,不甘也罢,事已成定局。与其厌弃痛恨那些卑鄙的人和事,倒不如去同情他们。” 千落又把目光投到车外,外头的天蓝蓝的,白云无拘无束地飘着,朝阳初升,散着柔和的光,远远看着就觉得暖暖的。远处是云雾穿梭的山峰,若隐若现,就像如今的世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是非非,黑白错对,权谋算计,真真假假,又有谁分得清?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墨北辞由时雨和千落一同推进去,行走路过的宫人见了都纷纷行礼,却在看见千落时又大惊失色地忘了言语,只好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像跌进了遥远的梦境,久久不能回神。 妄如初早就等在大殿前了,见着千落也跟来,他不禁蹙眉,赶紧迎上去,笑着说道:“小丫头,你先跟着时雨去一边侯着,我跟北辞有话说。 千落轻轻点头,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时雨有些犹豫。 妄如初用扇子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说道:“你还怕我欺负了你家殿下不成?” 时雨忙道不敢,便领着千落到一旁站着去了。 妄如初立马一改方才的风流倜傥,对着墨北辞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把她带来是想置她和你自己于死地吗?”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急急躁躁的?”墨北辞却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严重性。 “阿辞,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北辞只是眉梢一挑,他自信满满又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见过我会做没有胜算的事吗?” 妄如初哑言,他向来钦佩墨北辞的自信沉稳和理智,可自从那丫头颠沛落魄之后,墨北辞就变得不一样了,他的所有自信似乎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着,让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他微微叹气,也知道自己说不得他,“罢了,以你的本事,就算那丫头捅出天大的娄子来也能收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朝堂暗流(二) 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凝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放慢,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跟墨北辞一同进来的千落。有人讶异,也有人颇为欣喜,更有人禁不住有些发抖。 千落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地下,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表面好像十分镇静,可心里却沸腾开了一锅热水,只待狠狠浇在那一个个豺狼身上。 靳王眸光一紧,嘴唇紧抿,眉头也紧锁着,像是要拧出个川字来。他虽然早有猜测,可真当看到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震撼。 钟离戚就没有那么镇定了,他完全看傻了眼,像傻了般瞪着眼睛张着嘴在那,连呼吸都忘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随着那个女孩的那张脸而颤抖着。 这不可能?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钟离戚还是无法相信地闭了闭眼,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做梦后,他整个人犹如堕入万丈深渊,被炽热的地火煎熬着,痛不欲生。 “父皇,儿臣有事要上奏。”墨北辞率先开口说道。他的话也将众人惊愣的神识都拉了回来,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这里是大殿。 后凉皇至始至终都面无神色,可一双手却在衣襟下颤抖着,是感动亦或是喜悦。那种激昂澎湃的激动就像海浪翻滚上岸时的震撼。可他却掩饰得极好,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此时的心境。 他微微颔首,示意墨北辞说话,又不禁看了眼自家儿子身旁的千落,他的一颗心早已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答案。 他缓缓问道:“不知父皇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易容术叫‘换皮’?” 后凉皇一听,不禁微微蹙着眉,朝臣们也都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换皮”是朔漠的一种古老巫术,能把死人的脸皮接到生人的脸上,不仅取不下来,久而久之还会和生人的血肉融合在一起,继而生人就长成了死人的容颜。只是因年代已久,哪怕是在朔漠,这种巫术也已经失传了,剩下的巫人懂得这些的也寥寥无几,或隐于市井,或消失于天地之间。 墨北辞垂下眼,又继续说道:“忠国侯府出事后,儿臣就特意让人去朔漠寻找懂得此法的巫人。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儿臣终于找到了一个垂死之际的老巫人,他将此法授予儿臣,儿臣习得此法后,就造出了父皇此时此刻看到的这张脸。” 听着这话,众人又不禁看向他身旁的千落,那张脸确实是看不出任何瑕疵,除了额角的那朵梅花印记,其余地方不管是眼耳口鼻,还是睫毛眼皮都一模一样,恍若真人般,哪看得出来半分易容过的痕迹,不得不让人怀疑起是否真的易过容。 “父皇可还记得美姬花影?”墨北辞脸上一派淡静,他郑重其事地问道。 后凉皇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旁的朝臣也都十分讶异,望着墨北辞凝重的神色,人人都开始感知到今日的早朝一定不一般。 “念儿就是花影的妹妹,多年前在望断涯涯底救儿臣的正是她,她本想救自己的姐姐,却受花影遗托救了儿臣,之后儿臣便将她带回了花影楼,为了掩人耳目,儿臣便对外宣称救儿臣的人不知所踪。” 此话出群臣皆惊,墨北辞说得煞有介事,让人都不敢质疑其中的真假。靳王更是眯起眼睛,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一旁静静观战的妄如初也蹙了蹙眉,疑惑之余又猜不透墨北辞的做法。 后凉皇却是皱起了眉头,瞄了眼千落,沉声问道:“墨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北辞缓缓抬头,目光宁静而深幽,让人窥见不到深处,他娓娓道来:“半月前,儿臣派去蛰伏在密林中的暗哨来报,发现我朝官员与苗疆乱党有所勾结。儿臣便秘密派念儿去密林探取情报,却不慎暴露了行踪,因此遭到追杀。待儿臣赶到时,念儿已身受重伤,儿臣便将她带回府中,并对外继续隐瞒了身份。” 一说起这个,在场的朝臣都不由得纷纷竖起了耳朵。靳王更是吃了一惊,垂下的眼闪过几抹看不清的思绪。 后凉皇眉毛一竖,声音骤然沉下,怒意直逼眼底,他怒道:“岂有此理,竟有人敢与苗疆勾结!” 群臣见他发怒,立即齐齐俯首跪地,异口同声地高呼着:“陛下息怒。” 千落垂下的眼睛不自觉地暗了暗,有些不明白墨北辞这样袒护她是又在盘算着什么? 墨北辞依旧波澜不惊地继续说道:“就在前几日母后旧疾发作,趁而儿臣入宫之际,有人侵入了皇子府,企图窃取花影楼机密,并打算劫走雪儿。念儿带伤阻止,追至城外塞沟河时,不幸遇到三批杀手围攻,其中一伙人便是密林中的苗疆乱党,而另外的两伙人则是冲着念儿这张脸来的。所幸这三伙人,儿臣都留有活口,待儿臣审问后,忠国候府一事就会有所眉目了。” 墨北辞的话,像晴天里的一声霹雳,震在每个人的心头,余震难平。钟离戚更是吓得一张老脸都失了光泽,想起墨北辞的手段,他就禁不住一阵后怕。 靳王更是觉得震惊,似乎不太相信墨北辞的这番话。 后凉皇也明显怔了怔,随即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朝中出了奸细?” 墨北辞点头,他斜眼似乎看了一眼千落,千落心领神会立马上前跪下,代替他陈述道:“念儿这张脸就是殿下的计划之一,若有心之人知道忠国候府还有人存活,必不会坐以待毙,借此顺藤摸瓜,便能揪出屠戮忠国候满门的幕后元凶。” 众人一听,各自思量。后凉皇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样貌可以易容,声音也可以相同,举止也可以模仿,但那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东西,却不是他人轻易学得来的,那丫头他是清楚得很的。 钟离戚则惊着一颗心,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张老脸早已吓得青白。靳王有些温怒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怕他自乱阵脚而被看出端倪。 钟离戚挪动了脚,似乎还打算出列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似乎也意识到时机不适合。 妄如初瞥见了,立马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也就是说忠国侯府的事终于要水落石出了?延误了这么久终于能给满堂朝臣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只是估计又有人要夜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了。”说着他还随意望了眼钟离戚,眉梢一挑,似乎又带着深意。 钟离戚当即出列,望着妄如初的眼睛,有些气急地说道:“妄丞相这样看着本侯是什么意思?” 靳王眸光暗沉,心里郁闷到了极点。这么沉不住气,岂不是中了圈套自乱阵脚! 妄如初却笑着耸了耸肩,懒懒散散地说道:“什么意思?侯爷你应该比本相还要清楚才是啊。” 钟离戚怒极了,“妄丞相你不要乱诬陷人!” “诬陷?”妄如初斜睨着他,多情的眼睛里此时却透着冰冷冷的笑意,“许是侯爷害怕事情败漏,引火上身,所以才想着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胡说八道。”钟离戚怒火中烧,面色气得铁青,吹胡子瞪眼,生动形象而滑稽,他呵斥道,“妄丞相休要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本侯与兄长感情深厚,又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兄长,更何况是他的遗女?妄丞相可别在这乱血口喷人!” 妄如初却不以为然,“什么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本相说得合情合理又怎么算是血口喷人呢?在渔阳谁人不知你窥视自己嫂子的美色多年,怕是心生嫉妒,于是也玩起杀兄夺嫂的戏码,却一不小心酿成了大祸,藏都藏不住。” 妄如初面不改色,似乎并不觉得在朝堂上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有什么不妥。 千落听着这话,呼吸微微一顿,眼底有一抹精明闪过,转瞬即逝。 而挑起这个话题的罪魁祸首墨北辞只是静静地听着,也没有说话,神色平淡如水,一瞬间似乎就已经成了局外人。他抽身离开抽得干干净净,仿佛这场争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眼见着许多大臣已经投过来异样的目光,钟离戚更是气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也不顾这是大殿,为了驳回声誉他据理力争着,吵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后凉皇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是眯着眼睛沉默着,似乎在认真思量这背后所隐藏着的种种。 钟离戚气的喘着粗气,大声喝道:“妄丞相,你既然说得那么合情合理,那敢问证据在何处?没有证据你这就是污蔑,就是胡说八道!” “要证据二殿下的地牢里不是关着吗?本相只是就事论事,你也不必气成这样。”妄如初无柰的笑着,似乎还很无辜,“再说了,本相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若没做过,又何必在意。放眼三国,是人都知道本相的秉性,就爱找别人乐子,忠国侯不会不知道吧?” 钟离戚气哼一声,拂袖偏过头,妄如初这番话说得倒是轻巧,也不知方才是谁处处逼人,让他差点就自乱了阵脚。他实在是气不过,可憋在心里又不痛快,像一颗毒疮,刺的浑身经脉都发痛难受。 后凉皇睁着微眯的眼睛,看着正吵得欢快的两人,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语气低沉地开口道:“好了,这里是大殿,都正经点,吵来吵去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后凉毫无朝纲法纪,连朝廷命官都像个市井妇人,不知聒噪羞耻。” 后凉皇都发话了,钟离戚再怨气难平也只好回去站着。他下意识看向千落,见她神色无异,心里头就泛起一股不安和忐忑。 妄如初也乖乖的回去站好,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墨北辞了,不知道这一次他又会给靳家带来什么样的打击? 墨北辞垂着眸,微微皱着眉,忽然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有罪。” 闻言,后凉皇抬眼看他,朝臣也都惊讶地望着他,似乎为他这一句破天荒的话感到无比的震撼。堂堂天才神童墨北辞居然会认错?那是不是今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确实怪异得很。 “何罪之有?” 墨北辞神色不变,拱手说道:“近日,儿臣发现皇子府中,上至暗哨,下至侍女,都被安插了不少探子。虽然儿臣已全部拔除干净,但遗憾的是儿臣并未能找到背后之人。”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墨北辞是谁?他的手段伎俩谁人不知,又怎么可能会让有心之人安插探子在自己身边而毫不察觉?而且朝中大臣每个人的底子,他都掌握在手中,连一个官员一天家里吃多少伙食,他的数目比那人都还要清楚,又怎么可能会查不到背后之人? 于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墨北辞对待敌人从不手软留情,而能让他这般说辞并有意无意去维护的人,似乎只有靳家了。其间猫腻,在场的人也猜想得七七八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朝堂暗流(三) 就在众人以为墨北辞这次不会对靳家出手时,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一惊:“昨日念儿告诉儿臣,城东塞沟河的水坝,残缺简陋。据去往那里的樵夫说,这坝修建时就偷工减料,三月前的那几日大雨虽还不足以将它冲塌,但若再发起洪水来根本就抵挡不住。儿臣查了查,当时父皇从国库拨了大量银两造坝,而实际只用了一半不到的钱财,其余银两既不见归还国库,也不见上报。儿臣记得这项工程是由工部侍郎靳二公子所负责的。”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百官皆惊,不少人还都默契地抹了把汗。靳家挪用公款,私藏钱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尤其是靳王党,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是他们惊讶的是墨北辞居然会为了打击靳家,而把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这个水坝当初还是太子着手监工的,墨北辞这样公然的说出来,难道不只是想打击靳家,还要与自己的大哥为敌吗? 靳王暗叫不好,赶紧出列,忙解释道:“陛下,殿下,修坝虽是小儿负责,可实际只是他底子下的人亲自执行的,其中偷工减料之事他是一概不知啊。” 后凉皇的脸色开始肃然起来,他沉默不语,手指却有意无意地敲着龙椅的把手,眼神暗含深意地看着脸色有些沉的靳王,却是对墨北辞说道:“墨儿,继续说。” “不知父皇,可还记得去年温州发生的猪瘟一事?”墨北辞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又拱手对后凉皇说道,“而当时,正是因靳王强烈要求提拔的县令大量收购死猪病猪,做成腊肉大量买入边境战乱之地,而致使猪瘟爆发,导致全城百姓死数过半。而父皇派遣去的医护队伍,却足足迟了半个多月才到。儿臣记得,当时自动请缨前去救灾的也是工部侍郎靳初言。据百姓所言,靳二公子到达温州后只知道寻花问柳,花前月下,从朝廷拨下的赈灾金钱,只有极少数是到了百姓手里的。” 后凉皇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靳王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朝臣们个个也是面色肃然,各怀心事。 靳王面色错愕,惊恐无极限地爬上他的心头,他忙上前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此事当年早已查清,而当时也是由殿下彻查的,而殿下此时却另一番说辞,不免有些难以服众……” 墨北辞眼里闪过几分笑意,森冷森冷的又带着无尽的冷意。或许他真的是沉默太久了,有些人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不过,没关系,一切才刚刚开始。 “所以靳王的意思是……”墨北辞忽然开口,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一切都是本皇子信口雌黄,冤枉了你,欺君罔上?” 靳王一听,连忙俯首道:“老臣不敢。” 他总算是明白了,墨北辞今日是想要彻底重创靳家。墨北辞出手向来果断狠戾,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对付靳家,那么不管是谁阻止都毫无转机。可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打算对付靳家,多多少少都顾虑着靳贵妃,可如今他却猛然出手,是打算不再忍让了吗?还是因为那个念儿? 墨北辞淡淡地接过话:“父皇,儿臣认为,如今应该重整朝纲,对心怀二心之人应当严厉惩治。据儿臣所知,朝中拉帮结派之人众多,更应该重罚,以免他们一锅浑水坏了后凉风气,污了后凉的名声。” 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气,这不是摆明要拆散靳家在朝中盘根错枝的势力吗。不仅如此,朝中派党众多,他是也想要借此机会乱了他人的势力?这么多年了,朝中之人越来越放肆,他是终于打算出手对付了吗?看后凉皇的神色,似乎也默认了。那这么说来,他拿靳家开刀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墨儿言之有理,这几年来,也是有人屡不知收敛而忘了本分,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即日起,此事就全权由二皇子处理,无需过问朕的意见。” 察觉到后凉皇别有深意的眼神,靳王脸色一变,墨北辞却已经应道:“儿臣遵旨。” 如今已成定局,靳王即便不甘心,怨气难平却也无可奈何。难道真的应验了母亲的话,靳家百年荣誉就要毁在他手上了?不,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千落默默地听着,不得不佩服墨北辞的手段,先是借她之手揪出心虚之人,而后翻出旧账,借此打击靳家,整顿朝中党羽分支,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他就不怕削弱了俪妃在朝中的势力会惹麻烦上身?不过,他本就是个麻烦的主,又怎么会惧怕麻烦,恐怕一切麻烦之事到了他手里都成不了麻烦的事了。 墨北辞的眸光闪了闪,又拱手说道:“父皇,此次密探密林,念儿以生命做代价,虽然未能如愿获取情报,可她又先后救下雪儿,并在塞沟河生擒了刺客,她功不可没,儿臣认为,有罚就该有赏,更何况念儿此次功劳不小。” 千落怔住,搞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是以她之名,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后是替她索赏,他到底置她于何地? 后凉皇凝思了一会儿,神色有些肃穆,他望了望墨北辞,也顺着他的意说道:“墨儿说的在理,念儿,你想要什么赏赐?” 千落赶紧低下头,跪在地上,行了个稽首之礼后,才毕恭毕敬的说道:“念儿所做全是分内之事,不敢谈赏赐。” 后凉皇眸光深邃,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有功之人,不赏赐怎么行。”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念儿还不是正式美姬对吧?” 千落点头应着:“念儿年龄甚小,气候未成,身份卑微,离美姬还有一大段差距。” “朕擢拔人才,只问才干,不拘出生年龄,朕看你虽稚嫩可心智已成熟,能在众人围杀中逃生,武功定不在话下。如此,你足够条件成为美姬。那朕就授命你为带玉美姬,常伴墨儿身侧,护墨儿周全,望你能马革囊尸,不负朕的厚望。” 带玉美姬!不只千落,所有朝臣皆是一惊,这可是美姬的至上荣耀象征啊。 要说美姬是依仗美色杀人于无形的杀手,那身份与皇室死士是别无二致的,可若带了玉,入主了十二美姬之中,地位也就不再一般,别人见了都是要尊称一声姑娘的。 而众所周知,十二美姬之首花影在蒲松林事件中死后,十二美姬便缺少了一位,多年来,后凉皇企图从花影楼中再挑选一位替补,可都无合适人选。而如今,仅是一个黄毛丫头,竟就入了他的眼! 众人又纷纷猜测,怕是因为那丫头的容颜勾起了后凉皇的愧疚,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弥补那张脸的主人。可她真的如墨北辞所说的那样吗?墨北辞的说法亦真亦假,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千落眸光闪烁了几下,赶紧又行了稽首之礼,声音洪亮而有力:“念儿定不负陛下所望。”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可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墨北辞不过是为了将她强制绑在身边而已,有了这一层身份,若肆意逃走,后果还远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承担得起的,她就知道墨北辞不会这么好心。今日朝堂之上,靳王党的人,怕是都已记恨住她了。 千落不禁冷笑,虽然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让她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却丝毫不顾及她的生死。这个男人,果真不愧是墨北辞,冷血无情,只为达到目的,就像他说的,为了生存也要不折手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各自忧心 王氏连喝了三大杯定心茶,心里还是慌得紧。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她还没缓过来。那双眼睛,像极了猎豹的眼睛,嗜血狰狞,如被撕咬致死时疼痛无比而死不瞑目的猎物,幽深而恐怖,生怕会在夜里来向她索命。 想到这,她更是觉得这屋子里,阴森阵阵,她似乎能看得见,那晚发生在这里的屠杀,光是想着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掐着她的脖子,脚也被拽住,动弹不得。 “啊!走开走开!”王氏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张牙舞爪,对着空气露出恐惧的神色。 侍女赶紧上前,还未询问,就被她掐住了脖子,恶狠狠的说着,“掐死你,你这个贱人,我掐死你!” 侍女痛苦的拍打着她,不断翻着白眼,呼吸也急促着,命悬一线时,匆匆而来的钟离嫣然救了她一命。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钟离嫣然紧紧抱住王氏担心的叫唤道。 王氏这才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见是自家女儿,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敢放下来。 “嫣然,我看见了,她没死还回来了。” 钟离嫣然不解,“谁?” “钟离千落。”王氏几近颤抖地喊出她的名字,浑身也是一震。 钟离嫣然却是微微一笑,显然不相信一个死人会复生,便以为王氏是怕 这屋子里不干净,她忙安慰道:“母亲,放宽心,这屋子虽染了污秽,可还不至于是住不得人的地方。这世间还没有人能死而复生,更没有鬼怪一说,母亲别自己吓自己。” 王氏却是不停的摇头,有些急切地抓紧她的手,生怕她会不相信:“不,是真的,嫣然,我看见了。” 钟离嫣然觉得奇怪,想细细询问,钟离戚却在此时下朝回来了,他揪着一张脸进屋,像哭丧般。 “父亲,为何事烦心?”钟离嫣然为他倒了杯热茶,贴心地询问道。 钟离戚看着自家女儿,喝了好几口水,才定了定慌乱的心,他颤抖地开口:“钟离千落她回来了。”说着他便将朝中之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钟离嫣然神色凝重,看来母亲看到的,并不是鬼魂,可那个人又是否真的是钟离千落她也不好说。只是依她对墨北辞的了解,若要查明忠国侯府的事,又何须大费周折,把自己的美姬易容来引蛇出洞,墨北辞做事从来都是果断快速,这次去反常至极,怕是那个美姬真的就是她了。 “我们夺了她父亲候位,她肯定记恨在心,若真是她,只怕我们会难逃此劫,更何况她还有二殿下相助。” 钟离嫣然面色凝重,抿唇沉思了半会,才宽慰他道:“明日陛下在舒沐苑设宴席,她作为御封美姬一定也会去,且待女儿明日去试探她一番,若不是那便最好不过,若真是她,量她也还不敢对我们下手。待女儿七日后成婚,做了太子妃,她便更无法奈何我们,届时我们就可以斩草除根。”说着她的眼里还闪过浓浓的杀意。 回府的靳王气得一路喘到靳初言的院子。彼时靳初言正和虚空坊的花魁碧淳调情调的火热。靳王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男女嬉笑的声音,当下火上浇油,他勃然大怒,一手操剑,一脚踢开大门。未等吓傻的二人有所反应,他挥着剑就是一通乱砍。靳初言吓得裸着身体,四处逃窜,碧淳也吓得大惊失色,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靳初言一边躲剑一边求饶。靳王却听而不闻,那凶恶的神情似乎真的要把他劈开两半来解心头之怒。 房内一片狼藉,男子女子的贴身衣物,还有催人情欲的药粒都散落一地,门外的家丁,都不忍直视。 最终还是嫡女靳轻罗把靳老夫人请来了,才将厮杀的二人拉开。靳王气不过,将朝堂的事说了一遍,还将靳初言做的混账事,也都数落了一遍。 靳老夫人十分痛心,神色严肃地皱起眉头,她说道:“儿呀,事已至此,你气也没用,倒是应想想对策。言儿也是,既为靳家子弟,就该有靳家子弟的模样,你生性爱风流,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曾想你竟因美色,做起贪赃枉法的事来,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靳初言无言以对,张着嘴巴望了眼气坏了的靳王,又后怕地咽了咽口水,乖乖跪在一旁,闷声说道:“祖母,言儿知错了,言儿再也不敢了。” 靳王听了这话似乎更火冒三丈了,抬起脚就要踹他一脚,靳轻罗和靳皎皎赶紧拉住他,靳初言却已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开,脸色也白成一片。 “父亲,身体要紧。”靳轻罗为他顺着气,柔声安抚。 靳皎皎也附和道:“是呀父亲,二哥也是糊涂了才干这种事的。” “糊涂?”靳王气得大骂,“糊涂就能私吞国库钱财十几万两黄金?你才为官五年就贪了这么多,如今,陛下下旨让你如数交还银两已是轻罚,若不是看在靳家先祖的面子上,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风花雪月?本王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可是,银子就摆在那,不拿白不拿……”靳初言细声狡辩,凡事有了第一次就很难停手了,这诱惑那么大,叫他如何不动心。 “你个孽障!”靳王气愤得拔出佩剑,作势又要朝他劈过去,靳初言吓得大叫,连忙逃窜。 “都给我住手!”靳老夫人气得大喝一声,手中的拐杖敲得地板都是要裂开,她已有九十高龄,这一气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像块皱巴巴的丝帕。 靳王愤哼一声,把剑狠狠甩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火中烧,灼的他肉痛心更痛。若靳初言不是靳家唯一的香火,他早就一剑了结了他,这种孽子养着也是浪费粮库里的粮食! “如今二殿下已要对靳家下手,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不能闹的鸡飞狗跳。二殿下要的正是我们先从内瓦解,我们断不能受他影响而离间,这是大忌!”靳老妇人站在他们二人中间,温声说道,“如今尚未确定那女孩的真实身份,就算她真的是长乐郡主,我们也不能动手,有二殿下护着她,我们一动就是自寻死路,况且她是陛下亲自御封的带玉美姬,她若死必定掀起大风大浪,届时定会涌向我们靳家。你们可别忘了当初美姬之首花影的死讯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我们要坐以待毙吗?”靳皎皎问道。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杀意是世间骇人的东西,她恨不得亲自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她觉得不管是郡主钟离千落,还是美姬念儿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是她们不枉活一场的意义。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身在明处,只能等待时机。”靳老夫人望了她一眼,目睹她眼中的杀意时,心中不禁一惊,什么时候自己可爱的孙女也成了个被爱恨蒙蔽的女子,她心下叹气,只道靳家气数不久矣。 “言儿,陛下既罢去了你的官职,你就收起性子好生在家里学学四书五经兵法奇阵,终日寻花问柳,当心栽在女人手里,丢了性命事小,摇摆靳家百年根基则事大,入了地府,可也是无脸面见列祖列宗,身死也要遗臭万年,受人唾弃。” 靳初言是百般的不愿意,可现在这种情形,若不先应付着答应估计自家父亲又会拿起剑来抡他一刀,毕竟对征战过沙场的人来说,杀人比杀猪还要简单。 他忙点头应道:“言儿一定好好钻研,改头换面,为靳王门眉添光加彩。” 靳王紧绷着一张老脸,轻哼了几声,“你若真能改头换面,本王又怎会养了一个废物这么多年。” “废物”一词像虫子咬破了他的头皮钻进脑袋里般。靳初言心里有些愤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憋着,耳边仍回荡着那刺穿耳膜的两个字。 “好了,言儿怎么说也是靳家唯一的香火,他闯的祸我们靳家就得担着,靳家是百年世家,至今已有一百二十年,断不能在你们这一代就垮掉。”靳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都还记得吧,靳家之所以能蒙受百年荣誉,与皇室是有条约的,一旦逾矩,陛下未必会畏惧靳家的权势地位。”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靳王,儿子的野心和所作所为她都知道,可她已经没有可以左右他的能力了,所以她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可她的好儿子却似乎从未听进去过,她年事已高,又崇尚佛学,对权势地位金钱身份,也都看得十分淡然,倒是她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知足? 靳王还是不说话,他背过身昂首望着外头的天,眉头紧锁,眸中浑浊,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富丽堂皇的长春宫里,得知朝堂之事的俪妃也急急飞鸽传书给远在汴洲的墨南轩,催促他连夜赶回,以免朝堂生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希望如火,失望如烟 雪儿已经允许出喜乐菀,尽管只能用三只脚,走姿也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但是见着千落没有“弃”它而去,开心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自皇宫回来千落去看了它之后,无论千落去哪儿做什么,它都屁颠屁颠的跟着,就连千落去茅房,它也会在门口候着。仅仅是半天,整个皇子府,上至管家暗哨下至侍女家丁都知道,这个前朝遗宝姬如氏白虎喜欢上了那个新来的叫念儿的小姑娘。 千落被墨北辞召传来替他沐浴更衣,雪儿也跟着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别扭羞涩,一个处之泰然。 “更衣还要我教你吗?”墨北辞淡淡地问道,不禁有些遗憾眼睛看不到她此时的羞涩。 千落踌躇着,伸出的手,指尖碰到他的腰带,顿时觉得一阵火烧,“殿下还是让时雨来吧。” 墨北辞不禁面色带笑,眉梢轻挑,觉得她的别扭十分可爱,于是忍不住戏谑她一番,“知道什么是贴身美姬吗?” 千落摇头,应了声不知道。 “负责通房,为主子暖床,在主子身下承欢。”墨北辞抬眸望她,似笑非笑,纵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千落没多大惊讶,间妓她都做过,贴身美姬又何妨,况且她不认为墨北辞会对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孩有那方面的兴趣。 千落垂着眼,手轻轻伸出,为他解起了腰带,她轻声说道:“殿下,念儿为你更衣。” 墨北辞一愣,似乎为她突然间的转变而生疑,但他也不阻止,只觉得殿下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是难听,“叫我的名字。” 千落一愣,“墨北辞。”许是如今的身份,也或是那场深山大火,让她变了心境,她学乖了许多,连墨北辞都有些微惊。 “叫后面两个字。” “北辞。” 墨北辞似乎很满意,也得寸进尺道:“声音放柔些。” 千落咬牙,却还是依了他,“北辞。”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似有一股清泉从干涸已久的石缝中流出般,千落一怔,墨北辞也愣住,他忽然抓住千落的手,声音压抑着,竟多了些磁性,“再叫一次。” 千落也不抽回手,她听话地柔声说道:“北辞。” 墨北辞忽然甩开她的手,自己滚着轮椅退了几步,然后转过去,强装冷淡的开口:“你出去,把时雨叫进来。” 千落低头应是,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媚娘曾教过他,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姿态娇媚的女人,因为男人都有着最原始的欲望。不可否认,这句话至少说对了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但却说错了一些情深不渝的人,例如她的父亲,她的二哥。只是没想到墨北辞竟也是那些心思不正之人。 出去时,雪儿还回头望了眼阴阳怪气的墨北辞,眼中竟也有些鄙夷,似乎在说:真失败的男人。 半个时辰后,沐浴完毕的墨北辞一脸无异的上了马车,千落跟随上去,雪儿也想,却被墨北辞一句“我嫌你现在这个样子丢人现眼。”而拒绝了。雪儿张牙舞爪,生气的用爪子挠着车轮表示极度抗议。 “你若不乖,我就把你给炖了,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墨北辞恐吓道。 雪儿呜呜几声,一爪子拍在马脚上,马儿受惊,昂头嘶叫了一声,也不等时雨上车就飞驰出去了。 时雨无奈的想追上去,可见着地上正郁闷地望着自己的雪儿,可怜兮兮得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猫,时雨只能远远看了眼飞奔而去的马车而出声叹气。 马车在街上奔驰着,却不是去往舒沐苑的路。 千落放下帘子,轻声问道:“殿下我们不是要去舒沐苑吗?” 墨北辞正闭目养神,眼也不睁的回答道:“还早,先去做桩生意。” 说话间马车就停在了一间打铁铺前,铺面不大,却摆满了各种打造的铁器,全以兵器为主,而琳琅满目的兵器中属剑最多,把把锋利如镜,映出每个来来往往的客人的身影。 墨北辞和铺主进了内室,千落便四处瞅瞅,不经意间留意起墙上挂着的一把利刃,薄薄的却锋利得仿若能削石断铁,剑面泛着白晃晃的光能映出千落的模样。 千落伸出手去,触碰之间不过微微划过,就渗出了血,“好锋利,是把好刀剑。” “姑娘,你真有眼光,这可是镇店之宝。”一旁顾看的小伙子笑道,“姑娘可是想买下?” “既然是镇店之宝,那就是多少钱财都买不来的,不是吗?”千落痴痴的望着那把利刃,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把剑像极了她母亲的软剑。 “既然喜欢,那就买下吧。”墨北辞不知何时出来了,侍卫推着他过来,铺主立马上前让小伙子取下那把软剑。 铺主谄媚地笑着将剑奉上,恭敬地说道:“殿下若是喜欢,不用银两,拿去便是。” 千落不禁在心里冷哼,不愧是墨北辞,能耐就是大。 “还不拿着?”墨北辞垂着眼,沉声说道。 千落也不推辞,赶紧拿过,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把软剑不管是剑身还是剑柄,都是极为独特的,它的铸法哪一处都不像母亲的剑,可又觉得哪一处都像,混的她都分不清了。 铺主又领着墨北辞去后院的冶铁房里,千落远远跟在后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千落想这或许是墨北辞的据点吧,可他定制那么多剑做什么? 男子一身灰袍,头发高束,微挽着袖子到胳膊肘,皮肤有些偏白,和他身前打铁的黑色砧石对比鲜明。他的衣衫湿了半身,手上拿着铁锤子一下重一下轻的打在砧石上烧得火红的剑。他和这里那些裸着油光上身打铁的铁匠不同,千落一进来就注意到他了,他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儒气,气质略显高贵,与他所做的铁匠格格不入,背影也似乎有些孤独失意。 “他本是书香门第,却生不逢时,一出生就家道中落,幼年便丧母,他父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到十来岁时,也随着一场瘟疫死去。他成了孤儿,寄人篱下,日夜苦读,却因不走买官之道,他屡考屡败,最终心灰意冷,来渔阳打算告御状,却被人赶尽杀绝。”墨北辞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他被火光映红的脸竟带着些许惋惜。 “一个老铁匠收留了他,让他得以在这个闷热的地方苟延残喘,老铁匠的脾气不好,总是让他尾随去做那些他不太喜欢的铁器活。有一次他受不了,逃走了,可他其貌不扬,又自命清高,不愿融合世俗,他只能躲在城外的破庙里残活,差点饿死之际,老铁匠又第二次救了他。为了报恩,他不得不随老铁匠学习打铁铸剑,可前不久老铁匠死了,铺子也转让给了别人,他却因为继承了老铁匠的衣钵而被留在铺里。” 话到此处,千落忽然明白了墨北辞带她来这里的原因。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却为那男子心疼了一把,他和她是何其的相似,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墨北辞也不期望她会说些什么,又自顾自地说道:“希望如火,失望如烟,就像那铁炉要想多出成品,你必须加大风箱的风量,火势越大越稳,烟就会越少而离成功也就越近。生活亦是一边点着火,一边冒着烟,想要有更大的胜算,你手中的扇子就不能停。” 千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如今的她别说胜算,她连扇子都没有,她就像男子手中的剑,仇恨就是那把锤子,落在她身上,或重或轻都是痛,而墨北辞就是那块砧石,虽然承接着她却也把痛带给了她。 千落装作听不懂他的用意,轻声提醒道:“殿下说的故事真的很精彩,不过念儿觉得是时候去舒沐苑了。” 墨北辞沉着脸,也不说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她需要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牡丹花宴(一) 也一如既往早就等在舒沐苑门口的妄如初,一见着他们立马笑脸盈盈的走上前,摇着一日一种颜色的扇子打趣道:“我就说今年的赏花宴席,你怎么有空来,没想到是专程为了某人。” 说着妄如初还朝千落眨巴了下眼睛,千落默默移开视线,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 时雨和千落都识趣地退到一旁去,似乎对他们总要窃窃私语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辞,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妄如初低声问道,眼里有捉摸不透的意味。昨日的早朝怕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了。墨北辞的重整朝纲,他是不赞同的,如今朝堂之中,暗流汹涌,贸然拆分党羽,无疑是引火上身,处理的好自然是好事,可若处理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虽然他向来相信墨北辞的手段,可是这一次,他难免有点鲁莽了。 墨北辞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当妄如初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向来觉得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所以我不会阻止她去报仇,但我不会让她只为复仇而活。这就是我想要做的。” 妄如初眸光一闪,从他刚毅而坚定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蓦然浑身一震,惊愣住了,都忘了做出反应。 他看到的,是一种叫柔情的东西…… 千落在偏角候着,时雨就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盯着某处看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落无聊的东张西望,大概是跟客止出去野惯了,她总是闲不住,哪热闹就往哪钻。可像如今这样的宴席虽也热闹,可她从不喜欢,每个人盛装打扮却又互相攀比,话里行间都暗藏心机和阴谋。 以前她总会被啊娘揪着来,却坐到一半就屁股发痒,也不管阿娘同不同意就悄悄离席,有时会去御花园里找棵树睡上一觉或是到处溜达,也会跑到御膳房里偷吃。她总觉得偷吃的乐趣很大,至少不用在人前装淑女,既不能吃多,又要吃得好看。那些什么女子闺阁礼仪端庄优雅,她一点都不喜欢,可因为不能失了忠国候府的颜面又不得不学。可如今当她沦为下等人后才发现,能不能活着才是最重要。 千落出神之际,无意间瞥见了端着什么东西的几个侍女。她细细想了番,眼珠子忽然一转,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一旁的时雨说道:“时雨哥哥,你知道茅房在哪吗?” 时雨被她甜甜的一声哥哥,惊得愣住,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后才木讷地指向前面的转角说道:“拐进去就是了。” 千落点头道谢,似乎等不及了般小跑着过去,刚转入转角,她迎面就碰上了人。千落掩在袖口里的手动了动的同时,两人也都撞在了一起,侍女手中的东西也散落一地。千落定眼一看,见是一堆锦囊,眸光快速闪了闪。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跑太快了。”千落稚嫩的声音让人生不起气来,本想开口呵斥的侍女,见她穿得华贵,也不好说什么。 千落捡起地上的锦囊递给她,脸上也带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天真烂漫可爱。那微弯起的眉目弧度也刚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也生不起气来。 待侍女们都走远后,千落才敛去笑意看了眼自己手心里还残留着的细碎粉末,十分淡定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才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可转身之际,那帕子却不小心掉落,而她却未曾发觉。 彼时的宴席,人都陆续到齐了,男子无一不是聚在一块酣畅淋漓地喝着酒,偶有几个只是坐在位置上闷头不语。 靳皎皎虽说身份不是很高贵,但因为靳贵妃喜欢,所以位置也就安排得前些。而钟离嫣然是不久后的太子妃,虽然出生一般,可却是四美之一,也让不少贵公子爱慕之余也怅然失意。她们两人坐在一起,自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靳皎皎不过是刚及笄,在同龄人中话自是多了些,她一落座就拉着钟离嫣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可眼神却飘忽不定,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四周,似乎在搜索着谁的身影。钟离嫣然明白,她是在找墨北辞,可她也不说破,有人喜欢做白日梦也不见得不是件好事。 “妄丞相,二殿下到!” 侍卫的声音很洪亮,众人都默契地把目光移向门口,不少女子都竞相理了理自己的仪容,面染潮红,心情迫切地期待着即将出现的人。 只见一身锦衣男子缓缓而来,周身泛着淡淡的儒雅气息,白面玉冠,冷艳逼人,眸中波光粼粼,潋滟出星光的锋芒,让人望之醉眼。 而他身后的墨北辞轮廓明朗,五官俊逸,双眸烁烁,有神又不乏柔情,竟与身后的千落十分般配,也正应了世人称赞他们为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作的一句诗——“美人如幽兰香草,公子似风朗月清。” 少女们还未从他们二人的美色中惊艳回神,就被墨北辞身后的人影惊愣住,目瞪口呆的模样像一个个被雕刻而成的木偶,表情夸张而森然。虽然昨日朝堂之事他们在座的人也多少知道了一点,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要惊讶一番才能表明自己的震撼有多大。 钟离嫣然愣神的功夫,千落已走到正中央,她向主位上的后凉皇和靳贵妃行了大礼,瞥见俪妃意味深长的神色时,千落垂下眼皮,也施了一礼。 钟离嫣然瞪着双眼,她变了,变化很大,尤其是额角的那朵梅花,那张脸分明就是她,可那浑身上下的改变又不像她,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不过钟离嫣然很快就定了心神,不管她是真是假,她都不能自乱阵脚,她这么想着,就望了眼对面惊得吹眉瞪眼的靳皎皎,反正会有人替她先探究竟的。 有不少人都偏头细语,说一说又望一望千落,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墨北辞入座,千落就站在他身侧,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无法移开,众人所能做的除了震惊,似乎就没有了。 “啪”的一声,靳皎皎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溅起的茶水烫到自己也毫无感觉,她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本该早已死去的那个人。 大众的目光随着声音聚扰过来。长女靳轻罗见状赶紧起身赔罪道:“舍妹近来身体欠安,惊扰了大家,真是失礼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听了觉得很是悦耳,千落也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后凉皇不悦地望了靳皎皎一眼,出声责备道:“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沾酒,是为女子就要懂得注意举止。看来你的闺阁教导还欠佳。”说着就看向靳轻罗。 靳轻罗忙低着头,柔声应是,“陛下教训的是,轻罗身为靳家嫡女这些年确实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 后凉皇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耐烦,“罢了,以后多花些时间留心便是,靳王军中要事繁忙,你身为长姐管教弟妹的重任也不可忽视。” 靳轻罗点头应是,坐下后似乎数落了靳皎皎几句,却无人听得清她们的谈话。 相比之下,钟离嫣然倒是沉稳些,有人去当靶子她也省了亲自试探的功夫。 见气氛凝结,靳贵妃忙开口缓解:“都别站着了,墨儿赶紧入座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牡丹花宴(二) 话刚完,花无惜就走了进来,他穿着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都绣着腾云祥纹,仿佛是摘下了天边的流云。他大步走来,淡淡地笑着,身上的衣裳鲜艳得都把旁边的牡丹比了下去。 他走到千落身旁,冲她咧嘴一笑,才正色向后凉皇行礼道:“花无惜见过陛下,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些。” 后凉皇淡笑一下,也不在意,客气道:“安乐候能赏脸来,朕是高兴都来不及啊。” 花无惜勾起唇角一笑,抬眼望了下四周,还顺道深情款款地扫视了下那些盛装打扮的名媛,最终还是垂下眸子,似乎没有对上眼的。他又悄悄望了千落一眼,才煞有其事的一笑,心里暗道:果然还是这丫头看着养眼。 纵然眼睛看不见,可墨北辞似乎也能察觉到花无惜的小动作,他顿时心中升起一股闷气,像至爱的至宝被人窥视了般,占有欲在作祟。 靳贵妃为了让大家活跃起来,忙开口暖场:“今年的牡丹开的着实灿烂,为舒沐苑添了不少艳丽,如此良辰美景,若不赋诗一首,岂不失了雅致?” 众人这才或多或少收回目光,妄如初率先站出来,朝靳贵妃作辑道:“不如先让微臣来打头阵吧。” 说罢,他便展开手中的玉骨扇,轻轻摇了摇,眼睛环顾四周,又微微闭上,薄唇轻启,念道:“湖光花色两相和,把酒对人醉眼醺,烟波浮动山水色,蝶飞蜂从花送香。” “好诗。”后凉皇细细品味,对他赞不绝口。 一旁沉默的俪妃也附和着说道:“妄丞相不愧是后凉第一才子,此等作品就应该挂在翰书院才是啊!” 妄如初低头轻笑,谦虚地客套了几句,忽然狡黠一笑,对后凉皇说道:“花影曾是美姬中的才女,文采又不输微臣,想来念儿姑娘是她的妹妹,文采应该也不差,不知念儿姑娘可否作一首,让本相一睹风采?” 千落望着他微挑的眉眼,那暗含深意的笑容,让她心下不解,可又无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念儿不才,不敢在丞相面前卖弄。” 妄如初轻笑几声,合上了扇子,眉眼含笑道:“念儿姑娘不必谦虚,莫不是不肯给本相这个面子?” 千落忙低下头,解释道:“念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赋诗一首,让本相瞧瞧你到底学了你姐姐多少本事。” 千落也不好推辞,她看了眼墨北辞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上。 花无惜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想着要帮她一把,可他话到嘴边还未说出便被人抢了先。 “太子到。” 只见墨南轩身材伟岸,肤色古铜,长眉若柳,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的眸子狂野不拘,又带着邪魅性感,他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也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他一进来就望着千落,似乎是往她身前而去,眼中的惊艳和浅浅笑意似携着春风而来,袭卷了在座不少女子的芳心。 世间有五俊,白衣倾世腹黑狡诈的后凉二皇子墨北辞;风情万种百媚生姿的后凉太子墨南轩;浪荡不羁温柔滥情的后凉丞相妄如初;笑面阎罗童颜俊俏的敬亲侯栖何意;花花公子多情才郎的安乐候花无惜。 不过区区五人,却让天下女子梦回魂萦,爱得痴心发狂,争抢不休。而如今五俊之四齐聚一堂,不仅圆了女子一睹芳容风采的心愿,而且也妒忌得红了权贵子弟的眼。 墨南轩从千落身旁经过,目光在她身上不断游走,瞥见她额角的梅花后,心头不禁一颤。千落却低着头,垂着眼,他的出现让她忆起了虚空坊的事,那个叫红袖的女子惨死,偷情而被打成重伤的凝玉,紧接着韵儿,音儿的死也随着涌来,随之而至的便是地牢里用血染衣,以血为引酿酒的场景。她的心里泛起狂风骤雨,却又因一道千丈高的巨浪打下后恢复了平静,快的几乎无人察觉到她的恨意。 “儿臣来迟,还请父皇责备。”墨南轩拱揖道,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后凉皇对他的回来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淡淡应道:“轩儿,长途跋涉辛苦了,入座吧。” 墨南轩点头入座,目光看向一直默默喝茶的墨北辞,见他眼睛有些怪异,可又看不出怪在何处。他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次抬眼时,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向千落。她变了,长高了,瘦了,好看了,可也变得陌生了。 他不禁捏紧茶杯,似乎很心疼。钟离嫣然就坐在他身侧,见他目光从不离千落,心中早已怨气连天,却不好发作,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询问道:“太子何时回来,怎么也不告诉嫣然一声,嫣然也好……” “临时决定回来,不想张扬。”墨南轩打断她客套的话,语气似乎不温不淡,却带着疏离。 钟离嫣然也不恼,又报以一笑:“殿下……” 墨南轩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嫣然你话太多了。” 钟离嫣然一顿,后面的话卡在喉咙中只能气愤地咽下。他望着千落痴迷的目光,她见了,怨气愤怒都仿佛能将她的心肝肺腑烧个精光。 墨南轩没有理会她,反而是看着墨北辞说道:“听闻二弟身边的美姬个个都精通茶艺,不知二弟可否让你身旁的美姬为皇兄煮茶一杯,也好让皇兄舒缓筋骨,减少这一路奔波的疲劳。” 听到这话后,不仅千落,花无惜,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墨北辞都不开心了。千落是不愿意,花无惜则觉得被人无端打断还被抢了风头而觉得心中很不畅快。而墨北辞则是猜想到墨南轩的意图而不悦。 墨南轩却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千落,好像很期待她会怎么做。 花无惜不开心的坐回位置上,闷哼里几声。千落见墨北辞微微点头,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端着茶具到墨南轩身前。 墨南轩细细打量着她,见她低头专心致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顿生不快,他沉声说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千落听话的抬起头,眼底一片澄明,像世间最纯洁的东西,不掺任何杂质污秽,似春天的河清澈的到一眼望至水底。 以前的她是不会把自己掩饰起来的。在墨南轩的记忆中,她总是自信而骄傲,有时候又任性无理,更多时候会本着一颗善心对事待人,所以她的时而骄纵也能得到大家的宽容。而她对他的喜欢和讨好总是不屑一顾,以至于他不惜以命相搏击退犬戎,以此战功向父皇将她赐婚于他。可她倒好,不但不愿意,而且一气之下还将他的东宫一把火烧了,火势大得差点把旁边的宫殿都烧了。也正是那场大火他看到了她心中的怒火有多大,可他却执着不放,致使最后才塞了个钟离嫣然来缓和两家的尴尬。 回想到这墨南轩心情更是不悦,他盯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妄如初意味深长看着墨南轩,眼珠子转了一圈,脸上除了笑意还有一抹哀叹。墨北辞却依旧静静喝茶,可竖起的耳朵都能伸长到他们身边去了。 千落微低下头,眼睛看着手上的动作,回答道:“念儿。” 念儿。墨南轩在心底念了一遍,他当时还在汴洲,接到俪妃的书信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心中的迫切让他不知疲倦,刚下马匆匆换了衣裳就赶来了,就为了看看心中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千落把煮好的茶端到他面前,便退回了墨北辞身边,神色无异,连表情也不多一个。 墨北辞却冷不防开口,语气很是不悦:“你沾花惹草的本事不小啊。” 千落垂着头,不明白他突然的怪里怪气,却还是细声反驳道:“跟殿下比起来,念儿只是九牛一毛,差之千里。” 墨北辞抿了一口茶,眉梢轻挑,“所以你在吃醋?” “醋是个好东西,不过殿下的醋,念儿可不敢吃,念儿可没有与天下女子为敌的能耐。” 一听这话,墨北辞便又闷闷地继续喝茶,脸色阴沉,如狂风暴雨前的黑暗。 接下来的宴会一直风平浪静地持续了一个时辰。散去时,靳皎皎拦住墨北辞,她面染红绯,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香囊。 “表哥,我听说你腿疾又犯了,便问太医要了些香药给你做了这个香囊。”说着她就把手里的香囊递了过去,说话还有些腼腆。 墨北辞皱眉偏过头,时雨立马推着墨北辞离开,靳皎皎浑身僵硬在原处,咬着牙的同时也泪光闪闪,她却突然拦住千落,带着委屈说道:“念儿姑娘,可否替我转交一下。” 千落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本想拒绝,可又一想,她也挺可怜的,做个顺水人情也不是不行,至于墨北辞会不会收下,却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千落应下,拿着香囊就将它放入袖中,也没多想,倒是她的大意让她错过了靳皎皎眼里的诡异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为雪儿报仇 房里一如既往点着熏香,催人情欲,恹恹欲睡,香炉上的香烟袅袅升起,慢慢散到每个角落,微微敞开的窗有风透进来,掀起满屋的红纱幔,迷乱人眼。 帷幔后是女子欢快不停的呻吟声,一声接一声,像拍向海岸的海浪,经久不息。 “殿下,您轻点。”女子娇媚的声音酥麻入骨,引人血欲膨胀。男子的喘息声,大了些,肢体间碰撞的声音撩人心弦。伴随着女子的一声尖叫,床上的动静骤然停下。 墨南轩从床上下来,瘫坐在软椅上,一手撑头,一手端着酒杯,狭长的凤眸微眯着。茗烟也赶紧套上一件薄纱,屈膝在一旁给他喂着点心,提着胆望了眼跪在地上已经很久了的媚娘。 “也就是说因为你们的疏忽,不仅丢了白虎脂玉,还让人重创了虚空坊内部?”墨南轩闭着眼,淡淡说道。 可媚娘却打了个冷颤,心知这平静的背后是何种境况。 她把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殿下,是属下疏忽了,属下没想到她会和他人联手,伺机动乱虚空坊。” 墨南轩睁开了眼,眸中平静无波,可那犀利的眸光让媚娘呼吸放缓,不禁提心吊胆。 “本宫要找的人,你竟擅做主张要杀掉,媚娘你胆子不小啊。” 媚娘抬起头,有些畏缩地望着这个笑里藏刀的人,开口说道:“属下是怕她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墨南轩轻轻咬了口茗烟递过来的葡萄,手晃着杯中的酒,轻声道:“本宫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媚娘低下头,她深知钟离千落在他心中的地位轻重,也不敢多言,忙道:“是属下逾矩了,请殿下责罚。” “是该责罚。”墨南轩把杯中的酒喝完,然后说道,“当初虚空坊为了拿到白虎脂玉,可谓是损失惨重,如今却因你看管不利而弄丢了,不重罚怕难以服众。” 他眯着眼睛,似乎冥想了许久,才缓缓道:“把自己洗干净,到欢欲居待三天吧。” 媚娘和茗烟皆是一震。欢欲居是虚空坊的分支据点,是专门收纳犯罪子女的地方。表面虽是以犯罪子女赎罪服役的地方,也会相中几个让她们成为杀人利器,以戴罪立功。可实则却是凌辱女子的地狱,但凡姿色较好的女子都会被相中而遭凌辱,那些所谓的主事人,便以女子该用身体受罚而肆意迫害,轻则成为辗转众人身下的玩物,比妓女更甚,重则不甘受辱而被凌辱致死。 媚娘惊恐的摇头,她虽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躯,但纵然是胯下无战不胜男人的她,也无法应对欢欲居里玩弄女子的刑具和方法,那简直暗无天日的深渊。 “媚娘,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只是三天而已,本宫会吩咐他们好生对待的。” 媚娘一听,心中便有一块巨石“扑通”一声跌落,扬起的水花都足以将她吞没,宛如堕入了万丈深渊,等待着她的是这一生都无法洗脱的耻辱。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皇子府安静的沐浴在余晖之中,开了一整日的花都在慢慢合上,花瓣似乎已经要沉沉入睡,开始积聚一夜的力量,祈祷明日黎明之时的灿烂绽放。 几个宫人的脚步踏碎了这样的宁静,匆匆和守门的侍卫说了些什么,只见侍卫也惊慌起来,忙跑进屋里通告。 这会,千落正在给雪儿洗澡。时雨忽然跑来,含糊说了几句拉着她就跑,留下在浴盆里张牙舞爪的雪儿。 千落上了马车后,才发现墨北辞早就坐在里面了,他的眉头好看的皱在一起,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我们去哪儿?”千落在一旁坐下,出声询问道。 “进宫。我母后旧疾发作。”墨北辞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动,似乎不急不躁,毫无担心之意。 千落不禁想,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大抵也是不必懂亲情的吧,更何况墨北辞是决算千里的人,心中是断不能轻易有牵挂的,这样的人,唯有冷酷才能独步天下。 坤宁宫千落已不是第一次来了,可现在望着这座宫殿时,心境早已大不同以前了。坤宁宫中,宫女太监跪了一片,太医院的人半数都在这了。后凉皇坐在床边,紧紧握住靳贵妃的手。靳贵妃面色苍白如雪,嘴唇干裂,呼吸缓慢,似乎已经是日薄西山之际,奄奄一息的像搁浅的鱼,生死之际只在一瞬。 千落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某些爬行动物身上的粘液的气味,细闻,胃中就是一阵翻滚。 诸葛候已帮靳贵妃稳住了病情,可情况仍不容乐观。 “诸葛先生,阮儿怎么样了?”后凉皇急切地问道,他眉头紧锁,苍老的脸揪在一块,担心得能拧出水。 诸葛候再为靳贵妃把了把脉,神色也是凝重,“娘娘是受了莫大的惊吓,才引发心疾,草民已替娘娘稳住了心神,只需好好调养,不过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后凉皇爱怜的抚摸着靳贵妃的脸,很是神伤。他忽然起身对跪着的一群宫人怒斥道:“坤宁宫怎么会有那么多蛇虫!” 太监忙上前递出手中的香囊,说道:“启禀陛下,是这个香囊发出的香气引来的蛇虫。” 后凉皇勃然大怒,“这香囊来自何人之手?” 太监犹豫了下,有意喵了一眼流莹才缓道:“是,是流莹公主的绣品。” 此话一出,殿内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沉重。墨北辞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紧紧蹙着眉。千落微低着头,眼底掠过一丝精明,诸葛候下意识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流莹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开口辩解:“父皇,儿臣在香囊里放的都是安神养生的香料,断不会吸引蛇虫……” 后凉皇没有理会她说的话,拿着香囊仔细端详,确定是出自她手之后,气得火冒三丈,他大喝道:“那你倒是给朕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儿臣,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招引蛇虫……”流莹害怕得浑身发抖,她畏缩的看着后凉皇,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到墨北辞身上。 墨北辞却不打算为她说话,甚至也没有要为流莹担心的神色。 后凉皇把香囊狠狠砸出去,流莹惊呼一声躲开,浑身颤抖的更是厉害。 “拉出去,杖罚二十。”后凉皇气愤地说道。 流莹瞳眸骤然放大,她摇头哀求着:“父皇,这真的不是莹儿所为,父皇开恩……” 她从小就不受父皇待见,因此皇宫里的人也都欺负她。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只要荷姑照料她,在那个冰冷的宫殿里,她生活了七个年岁,多得墨北辞,她才能坐到公主这个位置,才能被后凉皇接纳。这三年来,她小心翼翼的讨他们欢心,从不敢犯错,却不曾想会中了他人之计。 流莹连滚带爬着过去,扯着墨北辞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她哀求着:“北辞哥哥,你救救莹儿,这真的不是莹儿做的” 墨北辞却是低下头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声音十分清冷:“莹儿,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流莹像跌入了万丈深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一直宠爱自己的墨北辞竟也相信是她所为,可她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啊! “北辞哥哥,你也不相信莹儿吗?”流莹痛心地问,心口似插进了一把刀子,狠狠剜着她的血肉。 千落望着失魂落魄的流莹被拉出去,心中毫无波澜,脸色无异,心里却又不得不称赞几句墨北辞的冷漠无情,竟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救,二十杖罚虽轻,可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十岁女孩来说也是很重的了。 杖罚过半时,流莹就昏死了过去,是姗姗来迟的墨南轩将她抱回了舒雅殿。 马车内,气氛无形中凝结着寒冰,似置身于冰洞之中,而这股寒气正是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墨北辞沉声问着,好看的眉紧锁,脸色也有些铁青。 千落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却十分乖巧,“念儿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墨北辞沉下脸色,似为她的掩饰觉得不悦,“用靳皎皎的香囊调包陷害流莹,你就不怕害了我母后?” 千落垂眸,似乎也有些心疼。靳贵妃待她如己出,与啊娘也是非常要好的姐妹,她也是迫不得已才拿她当赌注。 “流莹公主拔了雪儿一只指甲,念儿还她二十杖罚算轻了。” 墨北辞皱眉,看不见的心底五味交杂。她的性子爱恨分明,仇恩必报,他是知道的,可以前的她不会为了报复而危及无辜之人,她的心变得嗜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掌控生死的滋味 皇子府的地牢很干净,灯火也通明,可就在这干净的掩盖下,是无穷无尽的机关,触动一个便是连环,一瞬间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地牢的尽头,十字架上五花大绑着七八个黑衣男子,刺杀失败时,他们本该吞毒自杀而死的,却被墨北辞抓来了这里。 “这里的人都是在塞沟河那晚抓获的,现在由你来审问,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千落疑惑地望着墨北辞,不明白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诡计。 墨北辞却不打算给她一个解释了,反而冷声吩咐着:“时雨,你来协助她,两个时辰后,我要知道答案。” 墨北辞的阴晴不定她这些天也习惯了,可这次他又要耍什么把戏?不过千落也不打算探究他的心思。 千落也很欣然地接受了墨北辞对她的刁难,她走上前,小小的个子在黑衣人看来不屑一顾,可那双阴寒犀利的眼睛,又让他们不敢小瞧。 千落站在他们面前,微仰着头,嘴角擒着一抹浅笑,眼中澄澈如甘泉,仿佛有水的灵动和无法言说的吸引力在里面,她用可爱的童音说道:“各位大哥哥,被绑了那么久,肯定很不舒服了吧,只要你们乖乖说出指使者,念儿就能放了你们。” 黑衣人们毫无反应,有几个还露出讥讽的笑容,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孩,他们完全没放在眼里,若是起初他们还在害怕墨北辞的狠戾手段,那么现在他们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身在的处境。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想充大人,小毛头,还是快回家喝奶去吧!”为首的黑衣人不屑的嘲笑道。 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大笑,还谩骂着几句难听的话。时雨看着手心都急出了汗,真搞不懂自家主子的用意,让她来审问,不就明摆着让她受欺负和辱骂吗? 千落倒也不介意,等他们骂够了,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她仍旧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还多了笑里藏刀的意味。 “我已经好言相劝了,是你们自己,不识好歹。”千落的眸光骤然一寒,语气也带着几分杀意,“既然你们那么忠心耿耿,我若不给你们一个表现忠心的机会,那就太对不起你们的主子了。” 千落说罢,就转头对着时雨吩咐着什么,只见时雨的脸色变了变,有震惊,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时雨颔首跑了出去。半柱香的时间,他再次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锦盒和一个瓦罐子。 正当黑衣人感到不解时,千落又招呼几个侍卫带刀上前。 只见利剑一挥,皮肉裂开,每个黑衣人的手臂都划开一道口子,下手快狠准,衣裳仿佛一层薄膜不堪一击,血液瞬间飞溅落地,又源源不断的汹涌而出。 “痛快吗?”千落冷声问道,手里拿着锦盒,手指轻轻敲着。 “小毛头有本事给爷一刀痛快。” 千落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眸光骇人而森然。她轻轻打开锦盒,里面全是粉末,她举起来仔细端详,又美美一笑道:“比起让你们痛快的死去,我更喜欢让你们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她突然加重了音调,像嗜血的魔鬼般的笑意和周身散发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戾气,让方才还嚣张得口出狂言的黑衣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千落抱着锦盒上前,在他们每个人的手臂划伤处都撒上了药粉。 “小毛头,你撒的是什么?不痛不痒,还想让我们生不如死?哈哈……”有人戏谑地嘲笑着。 千落却不跟他一般见识。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轻轻一笑,眼睛眯着,看着十分可爱,可说出的话却像倾盆而下的滚烫的热水,浇得黑衣人们全身熟透。 “听说过朔漠的‘美人醉’吗?” 他们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千落很满意他们的神色,又开怀地打击道:“每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炽热难熬。所以我特意放进血液里,别以为忍忍就能过了,混进血液里没有解药,不出三日,必因欲火焚身爆体而死。只不过这三天里,也是不容易的啊,所以我特地给你们找了些东西来降降火。” 说着她就拿过时雨手中的瓦罐子,甜甜一笑道:“刚才划伤你们的刀剑上都涂上了雌蛇的粘液,而这些粘液和美人醉一起,通过血液而漫布你们全身各处。” 黑衣人们瞪大了眼睛,唇色和脸色顿时发白。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女孩的手段居然如此龌龊。 “放心,没毒。”千落笑着打开了瓦罐子,笑盈盈道,“只不过这些雄蛇都十分喜欢这些雌蛇的味道呢。” 话未完,瓦罐子里的蛇都纷纷涌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爬向那一个个大惊失色的黑衣人,它们无孔不入,滑溜溜的身体在他们身上游走。他们全身各处的神经都紧绷着,面色不禁通红,汗流浃背,难受的不只是蛇在身上游走的敏感,还有浴火焚身却无法释放的饥渴。蛇冰冷冷的躯体,就像抚媚女子冰凉的手,仿佛在抚摸着他们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被撩得能生出火来。 千落笑着走上前,柔声问道:“想要女人吗?” 男子却强忍着要喷出火的欲望,说话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卑鄙,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千落噗嗤一笑,笑得无辜又无害,“刚开始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咎由自取,不过现在招供也不迟,我可是还有很多法子能折磨你们的,要试试吗?” 他们都冷哼几声,硬憋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千落眸光一闪,也不着急,“到也是个硬汉子,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硬气一点,还是我的刀子硬一点。” 说罢,她就转身背对着他们,又迅速将几把小刀甩向身后,只听见凄厉的叫声,四把小刀齐齐插入男子的双手双脚,皆命中手筋和脚筋,痛得他眼前发黑,可又昏不过去,像被人挑断了筋骨,被用刀子一点点绞割着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又似乎有把利刃在心口上削着他的心脏肺腑。 “时雨,把他裤裆里的玩意给我割了。” 时雨愣住似乎没有听清楚。 千落抬头望他,眼神冷若冰霜,望一眼似乎就能将人冰封千里。 时雨立马收起吃惊的神色,快步上前,拔剑而出,男子吓得挣扎着,身上盘缠的蛇,时不时咬他几口,尖锐的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好像还在吮吸着他的血。 “贱人,我虽身死,可靳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吧!哈哈哈……” 男子发了疯般的大笑,忽然气急攻心,喷出血来,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千落的脸上,像烙红的铁块印在脸上般,灼热得烧焦了皮肤。 时雨上前探了他的鼻息,轻声说道:“死了。” 千落用帕子抹了把脸,转过身去,淡淡应着:“把解药给他们吧。” 说完,她就出了牢房,不知为何,目睹他死时,她的心忽然一紧,她的本意并不想让他死的。 “掌控生死的感觉如何?”墨北辞撑着头,背对着她问道。 千落低头,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滴,鼻腔里也满是血腥的味道,“不如何。” 墨北辞放下手中的酒,揣着杯口,若有所思地问:“不如何是如何?” 千落抿唇,脸上的血腥味无穷无尽地飘进她的鼻腔,让她没来由想起了那个噩梦的夜晚。 她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就是我不喜欢杀人。” 墨北辞眉梢一挑,竟带着几分嘲讽,“怎么,你害怕了?” 千落摇头,语气有些苍凉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殿下是不是忘了, 念儿根本就没有能害怕的资格。” 墨北辞眉头微蹙,没有再继续,只是转移话题地问道:“审问出什么了吗?” 千落低下头,眼里闪过精明的光,“靳王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珍珠相赠 屋檐上不知何时,筑了个燕子窝。一到早上,小燕子就叽叽喳喳的吵着,许是饿着了,还时不时把头探到窝外边叫唤着几声,羽翼未满的小翅膀也跟着扑腾。 墨北辞嫌它们吵,要捅了鸟窝。千落就把它们移到了自己的房前,每天听着它们叽叽喳喳叫着,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美妙的。 墨北辞铁青着一张脸,眼睛无神的瞪着。时雨拿着一件沾了鸟屎的衣裳,憋着笑走了出去,刚好碰见了来送酒的千落。 “殿下正在气头上,你哄哄。” 千落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端着酒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刚才温酒的时候,她就听然慧说了,墨北辞路过她房间时被鸟屎砸个正着,这会儿都洗了三次澡了。 “殿下,念儿来送酒。”千落边说边为他倒了一杯酒,心里头也在偷笑,这窝鸟,真没白让她留着! 墨北辞沉着脸,微抿了一口,就径直倒在地上,没好气说道:“温的时间久了,重温。” 千落垂眸,应了声就乖乖退下去,不久又端了刚温的酒来。 “这次时间短了,重温。” “味道淡了。重温。” “太烫了,重温。” “凉了,重温。”…… 千落重温了七遍后,墨北辞还是不满意。千落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殿下将就着喝了吧,过了时辰可不好。” 墨北辞却是用手一推酒杯晃了几下,倒在桌上又滚了几圈,落在地上摔得破碎,他往门外喊了喊:“时雨,备酒具。” 千落不解,总有种感觉他是在把闷气往她身上撒。 “过来。”墨北辞摸索着案上的酒具,千落轻轻把酒具挪远了些,暼了他一眼,见他把手伸长了一点,她又悄悄挪了挪,他微微皱眉,千落忍俊不禁,来回挪了几次,似乎玩的不亦乐乎。 墨北辞摸不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明白了个大概,他郁闷的心情似乎突然好了些,竟柔声开口:“念儿,别淘气。” 千落被他突然温柔的语气怔住,难以想象他的温柔会触动了她的心弦,一瞬间像紧绷的弦猛地断了般。千落反应过来,没有说话,而是把酒具推到了他的面前。 墨北辞似乎也察觉到一丝不自然,他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语气:“把壶里的水煮沸了,我教你温酒。” 早晨的阳光很温暖,照在纸纱窗上,晃出房里两个人的身影。 墨北辞握住千落的手,手把手耐心的教她温酒,整个房间安静的只有阳光洒进来的声音,还有逐渐升温的奇妙暧昧。 千落别扭地望了一眼身侧的墨北辞,空洞无神的眼睛,却仍像夏日的星空般,能熠熠生辉,眉目似乎能传情,薄唇有些苍白,微微抿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无论是侧脸还是正脸,他总会有不一样的俊美之色,仿佛他是上天偏心雕刻而出的,好看得不可方物。 “温酒不要直接放到火上热,要用煮沸的水倒在酒壶外壁上,烧两壶就够了,然后再用半热的水泡上一会儿,酒温就刚刚好。” 墨北辞边说边转过头,两个人的唇触不及防碰在一起,轻轻的摩擦,宛若春夏交替之际落下的一场雨,带着春日的温柔和夏天的雷声,浇得千落心头一颤,她手一松,盛满了水的茶壶轰然倒在桌子上,里面的热水立马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刚好倒在了墨北辞的腿上,千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见状又赶紧上前俯身拿出丝帕给他擦拭。 “殿下,念儿……” “无妨,反正也没知觉。”墨北辞毫不在乎的说道,“倒是你,念儿,还是简单点好。” 千落眸光一暗,她就是想看看他的腿是否真的废了,那晚在塞沟河,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没想到他明明早就察觉了,却还放任自己去试探他,墨北辞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从墨北辞房中出来,千落的脸色一直不好。她的心思,墨北辞都察觉得一清二楚,她竟败给了眼瞎的他,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是她太嫩了,还是墨北辞的眼瞎也是装的? 千落只顾着想,连朝她飞奔过来的一人一兽都丝毫未察觉。 “扑——”一声,千落就被迎面扑来的雪儿扑倒,一人一虎在草地上滚了几圈,雪儿压在千落身上,四脚紧紧的抱住她,头还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千落吃了一嘴草,忙吐了吐,还未说话,雪儿又用它湿润的鼻子碰着她的脸,欢天喜地得就差点把她舔个遍了。 “雪儿你很重,快下来。”千落推了推它,虽然雪儿只有五岁,可那庞大的身躯和惊人的体重,可不是她消受的起的。 雪儿立马听话地起身坐到一旁,兴奋地用前爪挠了挠她的衣裳,千落坐起来,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雪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的前爪绷带已经不见了,被拔掉指甲的地方血红血红的,还沾了不少泥巴。 “偷跑出来的?”千落心疼的抬起它的前爪,血肉里的泥巴还真不少,它竟也不觉得痛。 雪儿蹭了蹭千落的手,哼几声,似乎在撒着娇。 “小丫头,那不会是你的小玩意儿吧?”花无惜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花色的衣裳上也是泥巴印,细看还有雪儿的掌印,他像孩童般眯眯笑着,十分开心地跑过来,他身后的书童方言,身上的泥巴更多,都成小泥人了。 “本公子就说它怎么那么调皮,原来是跟着小丫头学的。” 千落只是淡淡一瞥他凑过来的笑脸,白了他一眼,说道:“安乐候,你怎么有空来皇子府溜达?” 花无惜挨着她坐下,咧嘴一笑,“来看你。” 千落偏过头,摸着雪儿的头,心下讶异,花无惜竟也能跟雪儿打成一片。 “侯爷要找殿下的话,殿下在书房,念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千落说着就要领着雪儿离开。 花无惜赶紧拦住他,有些急促道:“本侯真的是来找你的,再顺道看看阿辞的腿疾。” 千落环胸看他,觉得这说辞太说不过去了,“那候爷来找念儿有何贵干呢?” 花无惜又是一笑,满心欢喜的说道:“认识这么久了,本侯也帮了你不少次,你不觉得该那个一下本候吗?” 千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怎么不记得他有帮过很多忙? “‘那个一下’是什么?” 花无惜低头笑着,有些别扭的开口:“就是感谢感谢一下本侯。” 千落又扯着嘴角笑着,耐着性子问道:“那侯爷想念儿怎么感谢您呢?” 花无惜眉语目笑,不自然的左右憋了两眼,才笑着细声说道:“比如以身相许,卖身报答什么的。” “嗯?”千落装作没听清。 花无惜有些红了脸,忙清了清嗓子,正脸色道:“比如送个什么或者陪本候出去玩一天。” 雪儿不满的拍了下他的衣摆,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似乎在说:我家主人还看不上你呢。 千落摸了把雪儿的头,甜甜一笑,“那侯爷想念儿送什么呢?金银珠宝什么的,念儿可送不起。” 花无惜忙摇了摇头,见她笑了,心情更是愉悦,忙道:“什么都行,有诚意就好。” 千落当即在地上拔了几根草,望了眼花无惜,就动手编织起来,她的手法很娴熟,编得极快,看得花无惜眼花缭乱。 今日的她穿着团锦琢花衣衫,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微微皱着,让人很想替她抚平。那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似乎泛滥多情,又笼着迷蒙的雾让人看不清眼底。与花无惜初见时不一样,她的脸上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稚气了。 花无惜不自觉地凑上前,想给她理一理耳际的细碎发丝,千落却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忙偏过头,花无惜的手顿时落空。 “呐,这个是念儿亲手编的,够诚意了吧。”千落把一只蚱蜢递到的花无惜面前。蚱蜢虽然只是几根草编成的,却让有点小失落的花无惜雀跃无比。 他赶紧接过,拿在手心里,仿佛那真的是一只有血有肉的蚱蜢,和他的心一样迅猛地跳动着。 “念儿,你怎么编的?快教教本侯。” 千落挑了挑眉,“好啊,下次教你。” 花无惜开心的就差手舞足蹈起来,他伸出小指,咧嘴一笑,“好,我们打钩约定。!” 千落愣住,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他却冲她微微一笑,阳光下牙齿白森森的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太子拉拢 夜色撩人,盛夏的夜空总是繁星满天闪着,哪怕没有月,它们的光芒也能照亮着这片大地。 房里是浓浓的药味,然慧正在给千落的右肩换着药,经过这些天的调理和栖何意的续命蛊,她的右手痊愈得很快。 “真神奇,明明经脉已断,现在竟然那么快就好起来。”然慧一边上药,一边津津感叹。 千落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打糊弄道:“是殿下的药好。” 千落似乎想到什么,又接问:“慧儿,殿下的眼睛还能好吗?” “我听汨罗姐说,殿下的失明只是暂时的,可这暂时,可能是十来天半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两年,也说不准。”然慧为她缠着绷带,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千落抿唇,她撒的是随处可买的毒粉,毒性并不大,以他的身手要避开根本不是难事,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墨北辞会出乎意料地中招。 “可殿下看着,并不像眼盲。”她细声嘟嚷道。 然慧笑着打趣:“殿下是什么人?天下怕是没什么事,是他所不能的。”她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本事能伤了殿下。” 千落的眼珠子转了转,含着笑把头靠在然慧的肩上,“可能是殿下风流债欠太多,人家女子不甘心要来讨伐他吧。” 然慧也靠着她,噗嗤一笑,带着些许深意地说道:“若世间真有能讨伐殿下的女子,也不枉殿下孤独了这么多年来。” 千落似乎听不懂,笑着转移话题道:“慧儿,你是怎么跟了殿下的?” 然慧抬头望着窗外,脸上随着那段或深或浅的记忆而染上些许忧伤。她记得那晚的夜色也是这样美,可杀戮的侵袭像层层乌黑的云,将所有光明都覆盖住,黑暗中有人狂妄地大笑,有人凄厉地哭着,那些嗜血的恶魔将血液洒满了每一寸土地,烧杀掠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而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全城百姓,在城楼上被刺杀,尸首还被挂在城楼下暴晒了三日。 然慧悲痛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十分悲凉,“其实我不叫然慧,我的名字是南宫凌雨。” 千落吃惊地忙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南宫凌雨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但凡爱学琴的女孩都会知道这个名字,南宫凌雨虽只有四岁,却琴技高超,披靡三国,可却在“敬安之乱”中被苗疆乱贼刺死了。 “我父亲是御城城主南宫候玠,我母亲是敬亲候之妻的嫡姐。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在‘敬安之乱’中安有为煽动反叛军突袭御城。安有为用大火围困御城,不出半日就破城而入,见人就杀,见钱就抢,较好的女子都被当街强暴。我父亲不慎中计,被剜心而死,我躲在膳房的灶炉里,眼睁睁看着掩护我的母亲和姐姐被他们轮流奸污,那晚明明繁星满天,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安有为占领了御城,我混在尸体里被运出城,在逃亡中我遇到了花影姐姐和殿下,才得以活至今日。 千落赶紧抱住她,心底蔓延开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悲伤,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慧儿,对不起。” 然慧抹了把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牵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都过了八年,这里已经结疤了。”她说着就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千落轻轻擦拭她无声落下的眼泪,这种痛不欲生的难过她懂得。 “ 慧儿,你恨那些人吗?” 然慧咬牙点头,努力压抑着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只是恨,我还要他们血债血偿。” 千落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慧儿,我们要好好活下去,终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手刃仇人。腐朽的东西即将毁灭,新的一切将会代替所有丑恶。” 然慧怔住,从千落的眼里,她似乎看到了太阳初升时的光芒,虽微弱,可不久也将会成为炙烤大地的艳阳。 这一夜两个遭遇相同的女孩相互依偎,像寒风中畏缩在巢里相互取暖的两只小鸟,长夜漫漫,暴风雪不停不竭。可黑暗不会持续,寒冷不会长久,黎明时的光明和阳光的温暖足以融化彻夜的寒冰,她们也一定会飞往温暖的南方,那里的艳阳一定能照亮所有的凄风苦雨和冰天雪地。 天刚大亮,街上却已经热闹起来。抬头望天,碧空如洗,稀疏的几朵云惬意地飘着,安详又美好。 此时跟着墨北辞进宫的千落正被靳贵妃拉在床前聊着天。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靳贵妃轻轻揣摸着千落的脸,手禁不住的颤抖。 千落微微一笑,却带着满满的疏离,“念儿只是盗用了郡主的容颜,断不敢和郡主相提并论。” 靳贵妃一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望了眼正低头假装在看书的墨北辞,忽然很是神伤。她缩回了手,讪讪一笑,似乎有些落寞,“也是,这世间哪有人能死而复生?” 念儿低下头,没有说话,可看不见的眼底却泛起了一股波澜。 靳贵妃叹了口气,眼中布满怅然,像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她怀念地道:“落儿虽年纪轻轻,但十分优秀,那么多大家闺秀,偏偏只有她最闹腾,可却最讨本宫欢喜。本宫身子不好,又不喜欢喧闹,落儿每天都会进宫来看本宫,时常给本宫带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本宫一直好好收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落儿从小就古灵惊怪,本宫这一生大大小小的毛病,很多都是她讨来的药治好的。本宫那时候还以为落儿会是本宫的儿媳呢,只可惜世事弄人……” 听着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北辞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象征性地望了眼靳贵妃,他轻声开口喊道:“母后。” 靳贵妃忙抹了抹眼泪,又讪笑几声,“本宫真没出息,好端端的就哭了。” 墨北辞上前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也不是往常那般冷漠:“母后,您身子不好,别胡思乱想。” 靳贵妃抹了把眼泪,勉强笑道:“念儿,你先且下去,本宫要和墨儿单独聊几句。” 千落点头退出去,关门时,她的眼眶骤然发红,她揉了揉,不满的嘀咕道:“这皇宫里的风真大,沙都进眼了。” 她在花园里到处瞎晃着,时不时低头揉眼,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她吃痛的抬头,见清是谁时,立马跪下,忙低着头,胆颤道:“念儿见过太子殿下。” 墨南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有不怀好意的意味,他沉声命令道:“起来。” 千落眸光一紧,却还是乖巧地站起来,可依旧低着头,似乎不敢与他直视。 墨南轩紧盯着她,忽然很想将她揽入怀中狠狠欺辱一番,“抬起头来。” 千落有些迟疑,可还是慢慢抬起头来。墨南轩却迫不及待地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张风华绝代的面孔。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爱不释手,什么换皮?他才不信这种荒谬的巫术! “你很怕本宫?” 千落有些慌张,忙解释道:“殿下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奴婢从未见过像殿下这般好看的男子,所以有点害怕。” “花言巧语,没想到带玉美姬也是如此轻浮之人。” 千落这才发现跟在墨南轩身后的莫巳,那是一位长髯老者,面容清瘦,双目浑浊却暗含阴险。 千落暗自冷笑,真是倒霉,运气不好的时候什么冤家都会碰头。 墨南轩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莫巳,却对着千落轻笑出声,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脸,用非常魅惑的声音说道:“你若跟了本宫,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千落不禁有些心切地脸红,可却在心里冷哼,还未说话,就有人替她出了头。 “太子殿下真是大方。”花无惜笑盈盈地过来,什么也不说就把千落拉到身后,迎面对上墨南轩的目光,“不过,这些就不用劳烦太子殿下给了。只要本侯一声令下,金山银山都会送到她手上。” 莫巳嗤哼一声,语气沉闷,一副说教的模样,“安乐候这般肆意挥霍,不知老安乐候可知道?” 花无惜似听了笑话般出声大笑,“莫巳先生怕是老糊涂了吧,家父对本侯不惜重金求美人的事是放任不管的,倒是你以什么身份来指点本侯?” 莫巳面色铁青也不好说话。墨南轩斜睨了他一眼,开口道:“安乐候,打狗还需看主人,何必为了一句话而动怒?” 花无惜挑眉,似乎也觉得在理,“那还请太子殿下管好身边的狗,别让他到处咬人,也许倒霉的时候会被人一棒打死。” 说罢就牵着千落的手离开。莫巳气愤地哼了一声,墨南轩没有说话,倒是紧紧望着千落的背影。 “殿下打算怎么做?”莫巳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 墨南轩把手伸向一旁开得极好的牡丹,眼中暗流涌动,声音似从幽暗之处传来,“我讨厌一朵花的时候会把它摘下来,喜欢一朵花的时候也会把它摘下来。” 他爱怜地抚摸着花瓣,忽然把它摘了下来,放到鼻前闻了闻,仿佛又看到了千落的身影。 他一定要得到她。 回去的马车上,千落默不作声,墨北辞也铁青着一张脸,车内的气氛一度压抑的厉害。 过了许久,马车突然停下,千落疑惑的掀开帘子瞅了瞅,墨北辞也在这时候开口,像压抑了许久般。 “以后离太子远一点,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千落放下帘子,果然什么事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她乖巧地应道:“念儿明白。” 见她乖巧墨北辞也缓了不少脸色,“想去街上看看吗?” 千落愣住,很是不解,跟他上街到底是去街上看看,还是到街上被人看看? 听不到答应,墨北辞皱了皱眉:“嗯?” 千落立马应道:“可以去吗?” “去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银两问时雨要,不够的记我账上。” 千落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念儿能找然慧一起去吗?” 墨北辞颔首,全是应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偶遇阿生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千落却只瞥见了不远处高高挂着的一个牌匾,上面写着赫然大的“朝夕楼”三个字。 千落垂下眼眸,快速思量了一番,她抬起头,微微笑着说道:“慧儿,你我二人分头去买吧,这样也好省了时间。” 然慧笑着应好,把银两一分为二后,转身就没入了人群中,似乎对千落毫无猜疑。 朝夕楼占地极广,可谓是倾杯斋的两倍,却不敌虚空坊一半。朝夕楼主吃,里面的菜色应有尽有却与一般的酒楼不尽相同,不仅独具特色且价格极其昂贵,仿佛是专门为皇亲贵族设立的一个纸碎金迷的奢侈之地。平明百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因此入朝夕楼吃东西的又叫吃金人。 千落一进朝夕楼就被朝夕楼的护卫拦住。 “朝夕楼的规矩,平民和奴隶不得入内。” 千落抬起头,微微笑着,声音酥软酥软地说道:“大哥哥,我不是奴隶,我是陛下亲自御封的带玉美姬念儿,在二殿下府里当差呢。”说着就掏出那块玉佩在他们面上晃了晃。 护卫半信半疑地望了几眼,似乎不太相信。 “大哥哥若是不相信,那你总该相信这个吧?” 千落说着就摊开手,一块墨色玉佩置在她的手心里,隐隐约约还闪烁着淡淡的墨绿色光芒,上面镌刻的独特标记让方才还心存提防的护卫立马肃然起敬,他忙说道:“美姬姑娘,小的有眼无珠。” 千落眉梢轻挑,“那还不快带我去见你们的老板?” 护卫立马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客气道:“美姬姑娘往这边走。” 房间很大,布置的东西却多得不像话,这么一对比这房间也显得十分狭窄。而放置的打多都是些古老的书籍和上了年头的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朝与暮正坐在桌前煮着茶,朦胧的雾气袅袅升起,整个房间都蔓延着淡淡的茶香,闻着很令人心旷神怡,精神抖擞,仿佛一身的疲劳都消失殆尽了。 朝与暮抬起头,冲千落一笑,招手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别站着,过来坐坐。” 千落也不拒绝,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不知那晚的话你可还记得?” 朝与暮为千落倒了一杯茶,笑意浅浅,“自然是记得的。” 千落也不打算跟他费什么口舌,径直说道:“既然记得,那眼下就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朝与暮喝了口茶,抬头看她,那认真的模样真的和小主人十分相似呢。他问道:“什么事?” 千落端起茶杯看了看,上面的花纹精细,烧制的手艺也很高超,是个价值非凡又值得收藏的艺品,他竟也舍得拿来喝茶,也不怕摔了心疼。 “三日后太子大婚,我要你帮我做点事。” 朝与暮喝茶的动作顿住,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要对付太子?” 千落放下茶杯,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是浓浓的散不去的迷雾,“你不过是在履行承诺,没有过问的资格,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朝与暮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千落的眼神也蕴含着遍及眼底的笑意,“对付太子就等同于与俪妃一派为敌,我们当然可以全身而退,倒是你就不怕殃及池鱼,死无葬身之地?” 千落冷笑着,语气有些不屑,“你觉得一个能从虚空坊里逃出来并成为带玉美姬的人,会担心这个吗?” 朝与暮眸光闪了闪,低头呵呵一笑,“果然很不一样呢。” “废话是给无用之人讲的,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扯来扯去?痛快点,一句话,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千落傲睨着他,眼神中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朝与暮仍旧笑着,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几口才缓缓道:“我朝与暮向来有恩必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你,那但凡用得着朝夕楼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朝夕楼定必会为你生死相搏。” 千落冷冷撇开眼,“生死相搏就不必了,不是我的人我信不过。” 朝与暮细细闻着茶香,眉目舒朗地笑着,“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千落冷漠地望着他,脸上毫无情绪,却透着股莫大的戾气和杀意…… 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手里抱着一个木盒,正把里面装着的东西一把一把地撒向河里,走过的人都嗤之以鼻地离得远远的,生怕他是什么不吉祥的东西,一靠近就免不了沾上晦气。 的确,那木盒里装的正是骨灰。这些骨灰被洒落在河里,飘散在风中,被送往更远处的地方。千落想远处或许就是这些骨灰想要去往的地方吧。 偶然发现他的千落眸光暗沉,从那个男孩身上,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昏天黑地的绝望,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喂,撒骨灰可是违禁之举,让官府的人见了,你的屁股可就要开花了。”千落走到他身旁说道。 男孩没有理会她。继续往河里撒着骨灰,骨灰随风而散,飘向四方,却很少落到水里,阳光下仿佛染上了晶莹,那似乎并不是骨灰般。 “喂!”千落不服气,说着就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男孩立马转过身,用沾满骨灰的手抓住那只侵犯的手,狠狠咬在她的手腕上。 千落的心忽然疼起来,这个举动让她想起了初见雪儿时,雪儿也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当时不过五个月大的它眼里也满是弥天之大的悲伤和绝望,所以她对这个男孩出于保护自我的反射表示理解,她也已经猜测得到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千落默默让他咬着,也不觉得疼,她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也刚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这种警惕的防备和莫大的悲伤,不久前的她也尝试过。 正在这时,千落猛然看见了正往这边过来的几个带刀官兵,千落一惊,忙抢过男孩手上的骨灰盒,盖紧后一个用力就往河里扔去。骨灰盒在河面冒了几个灰色的泡泡后就沉了下去,河面的灰色也快速被河水冲淡,很快就恢复了一片清澈。 男孩生气地捶打着千落,企图要跳下河去。千落立马将他抱住,任由他捶打也不肯放手,索性抱着他就跑,趁机混入人群,身后的官兵见状也赶紧追着过来。 千落身手敏捷,她利用人流涌动的特点,逆行于人群之中,靠着他们的掩护,她很快就隐匿在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小巷里,男孩气呼呼地望着千落,小手握得紧紧的,似乎很想上前揍一顿千落。 “瞪我干嘛?刚才可是我救了你。”千落没好气地说道。 男孩哼了一声,就撇过头,瞪得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垂了下来,里面布满了空洞的悲伤。 “你叫什么名字?”千落走近她,蹲下身子问道。 男孩轻哼一声,翘着嘴也没有说话。千落也不在意,又问道:“你有地方去吗?” 男孩仍旧没有说话,生气的神色让千落禁不住狡黠一笑。她拿出刚在朝夕楼买的酥糕,津津有味地吃着。那香气像一双魂牵梦萦的手撩拨心弦,让人口水直流,很想要尝上一口。 男孩本是不待见她的,可禁不住酥糕的香味,偷偷瞄了她几眼,猛咽着口水,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响起。 千落噗嗤一笑,故意变换着吃的动作和声音,弄得嘴角都是酥糕的渣子。千落还拿着一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诱惑道:“喂,你要不要吃啊?这酥糕酥酥软软的,味道可香了。” 男孩舔了舔嘴唇,却还是坚决地把头撇向一边,千落见此也不着急,她遗憾的叹了一声,半眯着眼睛,继续诱惑道:“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完就要吃到嘴巴里,男孩见状急了,许是太饿了禁不住诱惑,亦或是生怕千落真的会吃掉般,他立马跳过来一把抢过,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捧着那块酥糕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不小心还噎着了,他忙捶了捶胸口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看样子好像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那发光的眼神就像饿猫见了老鼠般。 千落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一边擦还一边柔声说道:“慢点吃,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男孩似乎已经对她放下了戒心般,含糊道:“两天了。” 千落温柔地摸着他的头,有些心疼,这才四五岁的孩子真是一点提防的能力都没有。“你家人呢?那盒子里装的是你什么人?” 男孩忽然停住了吃东西的动作,嘴巴吃得鼓鼓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似乎要夺眶而出了,“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爹娘的骨灰也都被你扔下河了。” 说着还幽怨地看着千落,若不是为了吃的他才不会那么快就原谅她呢! 千落又给他递了一块酥糕,“看你年龄那么小,你的兄弟姐妹呢?” 男孩用力咬了一口酥糕,小小的脸上满是悲伤,他哽咽道:“被阿爹阿娘给卖了。” 千落轻轻将他抱住,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阿爹阿娘都叫我阿生。”阿生啜泣道,小小的手沾着酥糕的渣子往眼角一抹就全都沾在了脸上。 千落给他擦了擦,抚摸着他的小脸,越看越心疼。若是她的弟弟没死,长这般大的时候会不会也如他这样可爱? “你有地方去吗?” 阿生摇了摇头,眼眶鼻子都红红的,看着颇让人心痛。 千落为他理了理耳际的散发,问道:“如果姐姐有地方收留你,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阿生犹豫了一下,看着千落的眼睛眨了又眨,“姐姐会是坏人吗?会把阿生挑断手筋脚筋然后把阿生扔在街头当乞丐吗?” 千落又是噗嗤一笑,觉得这孩子虽然年龄小,但是想事情也挺有模有样的,特别可爱。 “那你觉得姐姐是好人吗?” 阿生又想了一会,甜甜一笑,“在桥上的时候姐姐是坏人,现在给酥饼我吃,所以是好人。” 千落笑容满面,牵起他小小的手,“所以,你愿意相信姐姐吗?” 阿生点了点头,把酥糕递到千落的嘴边,说道:“相信。” 千落咬了一口,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柔情,似春水绵绵,温柔得让人沦陷。 其实,她本无意帮他,可早就在桥上她就看到了那根用来束发的发带,跟歆儿的那条如出一辙,上面还绣着“李阿生”三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被罚煎药 千落为了不引起怀疑,还在朝夕楼特意给墨北辞买了个杏子糖羹,说是对眼疾特别有帮助。墨北辞非但不嘉奖她竟然还借口让她为自己煎药,美名其曰:毒粉是她撒的,煎药也该她来。 千落这会都已经在膳房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了,偌大的膳房浓烟滚滚乌烟瘴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着火了。 千落一边蹲在炉子前一边不停的抹眼泪,她觉得自己这就是在找罪受,呛出来的眼泪都够她哭好多天了。她忙抹了把眼泪,还没抹干眼泪就又汹涌而出,刚想用衣袖擦擦却又被呛得咳嗽连连,感觉心肺都要被咳出来了。这烟真熏人! 她掀开锅盖看了看,发现煮了那么久水都还没热,可这膳房里都已经黑气一团,若是乌漆嘛黑的晚上肯定也见不着她的身影了。 千落继续拿扇子用力地扇着,见没用又凑上去使劲吹了吹,突然火星大亮起来,猛然着起的火险些把千落的脸都给烧到了。蹲着的千落吓得立马跌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欣喜火势又慢慢灭了下去,最终又无情地熄灭了。 千落气不过,索性把扇子一扔,气冲冲地抹着眼泪跑出了膳房。 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和暖风,让千落顿时觉得世界又充满了美好。 “小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咳咳,呛死本侯了。”花无惜看着膳房里飘散出来的浓烟,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可看到千落碳黑一片的脸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你的脸……真是太可爱了。”花无惜继续无情地大笑着,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千落赶紧抹了把自己的脸,结果本来就黑漆漆的手这么一抹无疑是黑上加黑,花无惜笑得更欢了。 千落脸憋的通红,可惜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来。她想用袖子擦擦,可袖子上也全是黑灰,一时间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花无惜忍着笑走上前亲自用手指抹了把她脸上的碳黑,还特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笑道:“小丫头,你成小黑妹的样子也挺可爱的,本侯喜欢。” 千落冷冷地看着他,有些不开心了。她容易嘛她,从来没生过火没煎过药也没伺候过人,这脸丢得没脸见人了。 “你再笑我就抹你身上!”千落怒瞪,咬牙切齿地说道,还威胁性地扬了扬黑漆漆的手。 花无惜仍旧是笑得无法自已,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正笑得得意忘形时,千落猛的往他脸上一抹,三根手指印的黑色痕迹在他白嫩的脸上尤为凸显。 花无惜一愣,随即又盈盈一笑,抓起千落的手就往自己脸上使劲地抹了抹,还不忘笑道:“这样你就可以笑我了,心里也就不会不舒服啦。” 千落被他像花猫一样的脸逗笑,心里的郁闷都消了大半。 花无惜见她开心地笑了,也莫名的更开心了,他从怀里掏东西的同时也对身后的方言使了个眼神,方言心领神会,立马闪身离开。 “念儿,为了庆祝你被御封为带玉美姬,这是本侯的小小心意。”花无惜说着就把手里揣着的太湖珍珠亮出。 千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无功不受禄总觉得他在使什么不怀好意的鬼点子。 见千落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花无惜有些不开心了,以为她是不喜欢,他忙说道:“你若不喜欢,改天本侯给你换更好的。” 千落望着他手里的珍珠,漆黑的脸上闪过几丝惊愕。太湖珍珠光泽纯净、细腻光滑、形佳色美又晶莹滚圆,可是有‘无锡太湖珍珠天下第一’的美称。当初阿爹为了给阿娘找这种珍珠可是专程到无锡去,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找到十颗独一无二又毫无瑕疵晶莹光滑的珍珠,阿娘一直当宝贝收着呢。 千落接过那串珍珠,仔细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颗,揣摩着这珍珠的圆滑,她又禁不住想起阿娘的那十颗珍珠,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那场大火里被燃烧成灰了呢? “侯爷,你哄女人都是送这些的吗?”千落掂量着手里地珍珠,戏谑道。 花无惜咧嘴一笑,“话可不是这么说,本侯虽然生性风流又放荡不羁,可绝对不会是那种用花言巧语和钱财乱讨美人欢心的男子。你别看本侯富可敌国,本侯也是很吝啬的,你可是第一个得到本侯厚赠的人啊。” 千落抿唇微笑,没好气地说道:“所以我还要千恩万谢地感激侯爷?” 花无惜刮了下她的鼻子,手指也染上几抹碳黑色,“嗯,若果你觉得感激本侯心里会好受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的。” 千落白了他一眼,无奈极了。这人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明明多管闲事却还要一副做了好人而等待夸奖和感激一样,得意洋洋得能上天了。 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事做了就会得到别人的感激和回报的。 “来,本侯给你擦擦。”花无惜笑着眯起眼睛,掏出白色的丝帕温柔地给她擦着。 千落有些不自然地闪躲,花无惜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了,他捂住她的脸,柔声哄道,“乖,不要乱动。” 千落眼神闪躲了几下,却还是乖乖地让他擦了擦。 花无惜低头看着她,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她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很有神采,像满天繁星能装下整个夜空,她一笑眼睛就变成了两条缝,弯弯的像弦月,不笑时冷冷漠漠似乎拒人千里,可笑时哪怕只是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都让人觉得十分俏皮可爱。那秀长的睫毛,好像清澈河旁密密麻麻的的树林,给人一种深邃而又神秘的感觉,让人很想上前细细窥视。 花无惜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忽然勾起她的下巴,唇猝不及防地靠过去,千落来不及闪躲就被他在脸上轻轻落下了一吻,他的唇上还沾着淡淡的碳黑色。 千落用力推开他,捂着脸,生气地看着他,冷冷的像入秋后十分冰冷的潭水。 花无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上前,略带歉意地说道:“念儿,我不是故意的,我……” 其实吧他也是故意的,她方才那样子美极了也十分可爱,真的让人把持不住啊。 “安乐侯不亏是花花公子,真是轻浮放荡。”千落冷冷的撇过头,气呼呼地嘲讽道。 花无惜咳了几声,耳根子有点红润,猛然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也很可爱。 方言就蹲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还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他跟在安乐侯身侧好些年了,从来只有他把别人调戏得面红耳赤的份,可从来没有见过安乐侯居然会脸红!这种时候就算身为贴身书童和贴身护卫的他怎么能错过看八卦的好机会呢。反正白看白不看,为何不看个过瘾,以后还能挑个机会跟其他护卫宣传宣传呢。 “念儿,你别生气,要不我给你煎药吧。”花无惜说着就要走进膳房,可看着那从门窗里散出来的滚滚黑烟,又有些迟疑了。貌似,他也不会煎药来着…… “看来本皇子的府邸还真是热闹,不仅有人可以随意进入,还能暗地里来去自如。” 时雨推着墨北辞正往这边来,听着他们嬉笑的声音心里很是不快,阴沉着一张脸。 千落顺着看过去,呼吸忽然变得缓慢。墨北辞白衣黑发,柔顺的发丝不扎不束,随风微微飘拂,远远看去飘飘逸逸,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移不开眼睛。他的脸上隐隐有灰暗的光泽流动,眼里有闪烁不清的阴寒,与他飘逸的一身白衣很是不搭,却又偏偏不影响他的俊美。 她似乎很少见他穿白衣,记忆里的墨北辞不是一身墨衣就是一身玄色锦袍,仿佛是夺取人们光明的黑暗之神,阴寒而恐怖。她也总觉得像墨北辞这般工于心计的人是不配穿白衣的,在她的认知里白色就意味着高洁纯净又给人与世无争的感觉,而无论是哪一点墨北辞都不符合,可这一身白衣却又出奇符合他的气质,仿佛他天生就该穿白衣,而天下所有的白衣男子都只是他的衬托般。 花无惜立马上前,嬉笑着一张脸,打岔说道:“本侯听说阿辞你腿疾又犯了,这不是来看看你嘛。毕竟你我都好久没有好好坐在一块下下棋喝喝茶啦,在华夏这几年我可是特别怀念你泡的茶啊。” 墨北辞面无表情,只是淡淡望了花无惜一眼,眼前一片黑暗的他就好像能看见东西一样,紧紧望着花无惜身后的千落。倒是时雨见着他们二人都是黑脸大花猫的模样,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打趣道:“侯爷,念儿,你们这是烧房子还是到炉里滚了一圈?” 花无惜笑嘻嘻地看着千落,对时雨说道。“本侯是不小心被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野猫蹭了几下。” 墨北辞却对他们的调笑没兴趣,一整句话他就只听到了几个字——“小野猫”,“蹭了几下”! 他顿时黑下脸来,“本皇子怎么觉得安乐侯是为了看本皇子的贴身侍女来的,而看我也只不过是个幌子。” 花无惜堆着一脸的灿烂笑容走向他,“小北辞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本侯只是顺道来看看她的。” 听到小北辞三个字,千落偷偷地笑了笑,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毫不正经的花无惜才敢这么叫他了吧。想到这,她又不禁想起墨北辞有断袖之癖的事来,心想,他们两不会是一对吧。传说中墨北辞养在闺阁的娇滴滴男宠不会就是花无惜吧? 千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可看着颇像吃醋的墨北辞,要说不是吧就觉得是对他们二人暧昧的感情有点不尊敬,可要说是吧也总觉得哪里怪里怪气的。 “顺道?”墨北辞微微蹙眉,显然不相信,“安乐侯这顺的是哪条道,竟也顺道绕过了本皇子。” 花无惜哑言,又谄媚地笑着,时雨识趣地让开,花无惜推着墨北辞就往十里芳华去,还不忘对千落抛个媚眼眨巴下眼睛。 千落只觉得胃里一阵呕吐,想起墨北辞挑逗人的手法不会也是和花无惜一起练出来的吧。想到此千落就不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时雨,吩咐念儿,今晚本皇子要吃珍珠羹,就用她那串珍珠做。”墨北辞冷着一张脸说道,那极度的不悦就连身后的花无惜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心疼地说道:“小北辞,你就那么残忍要把我送她的珍珠吃了?那可是我珍藏了好多年的宝贝啊。” 墨北辞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暗含威胁和警告,“无惜,她是我的女人,你敢动一下,手动剁手,脚动剁脚。” 花无惜轻轻笑着,放荡不羁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正经,眼里的笑意也带着几许坚定,他说道:“小北辞,怎么办呢?我也对她上了心呢。” 墨北辞眸光一暗,也没有说话。纵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雨还是觉得骇人的冰冷,若不是深知他们是至交,他还真担心他们会打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大婚路上 黎明在第一声鸡鸣中来临,天蒙蒙地亮着,黑夜正慢慢隐去,破晓的晨光穿过薄薄的云层落下来,万籁俱寂之际,艳丽的朝霞映在千家万户的门窗屋顶上。早起的鸟儿在云空中用翅膀划开一道道口子,朝阳的光从中洒下来,大把大把的光束自天而下,宛若一条条倾泻千里的瀑布,美不胜收。而在那遥远的天际,还残留着一颗巨大的还未隐去的晨星,远远望着就像一只孤寂的眼睛。 忠国侯府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里里外外都张贴着大红色的双喜字,仿佛都能映红天边的流云。 “小姐,您真好看,太子真是好福气呢。”昕儿为钟离嫣然戴上凤冠后,笑得眯起眼睛惊艳道,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钟离嫣然微微一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白嫩弹性的脸蛋,脸上的笑意更是不能自已。 一身凤冠霞帔,大红而金贵,那一针一线都是宫廷最好的裁缝师花了半年的时间做出来的,每一个图案和花纹都是精心设计的,没有一处地方的做工是马虎的。 为了这一场婚礼,她足足翘首以盼了十六年。十六年了,她终于能嫁入皇室了,只可惜所嫁之人并非自己所爱之人,并非她一直在等待的良人。 想到此她又不禁凄然一笑,如果不是差了出身,她是不是也可以如钟离千落般风华绝代,冠绝渔阳,驰名天下? 钟离嫣然缓缓站起来,昕儿连忙上前搀扶着。紧束的大红嫁衣将她的绝美身形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那白晢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美得无可挑剔,引人很想去咬上一口。 大红的裙幅如皓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直挽迤三尺有余,使得钟离嫣然的步态愈加雍容柔美。那薄施粉黛而红润的容颜,蜜色的唇瓣泛着浅亮的色泽,浅描的柳眉如随风摇曳落水里的柳叶条。那黑眸中也是碎波点点,仿佛能倒映出山水相交互映的温柔,举止间都是不可亵玩的端庄和矜持,为她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色。 钟离嫣然迈着莲步缓缓走向窗口,外边的天已经变得蔚蓝,稀疏飘荡着几朵白云,还有几只云雀时不时高飞又时不时滑落,来来往往间都是欢快的雀跃声。 “笼中之鸟安知飞翔的快意?自由之鸟又怎知笼中之鸟的无所忧虑?”钟离嫣然没来由泛起一股怅然之感,脸上也染了不少落寞的神色。 为了家族荣辱,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嫁给自己喜爱之人的兄长了,而纵然她持着花容月貌却始终比不过那个不过还只有十二岁的堂妹。 她不甘心,为何钟离千落就能与生俱来享受所有人的宠爱,而她哪怕是苦苦追随也无法如愿。她和钟离千落说到底也不过是差了出身,失了先机罢了。可这就成了天壤之别的关键。 望着自家主子的惆怅若失,昕儿不免有些心疼,“小姐,今天是您的大好日子,应该开心点才是。” 钟离嫣然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起吸进去的还有她不堪的过往。从今以后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不管那个念儿是不是钟离千落,她也无所畏惧了。从此以后她就有权有势了,要弄垮一个美姬不过是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的事罢了。 “昕儿,今日二殿下也会来对吧?”再次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冷静,方才的怅然也不过是眨眼间即瞬的幻影而已。 昕儿点了点头,“听说,那个念儿也会来。” 钟离嫣然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眼中折射出阴狠的光芒,她吩咐道:“昕儿,你去告诉我父亲,让他留心些,必要的时候不妨给她一点暗示。” 阳光明媚,千落伸出手挡在眼前,又微微张开两根手指轻轻地来回剪切,似乎要切断这刺人的阳光,又似乎要将阳光留在指尖上,细细温存着。 “念儿,殿下已经在门口等了。”然慧走过来催促道,手搭在千落的肩上,朝她灿烂笑着。 千落收回了手,也对着她甜甜笑着,应了声嗯。 然慧帮她理了理衣裳,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衣摆上,像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停留在上头般。 然慧贴心地叮嘱道:“念儿,一切小心。” 千落微微点头,笑着应道:“放心吧,有殿下在还没人敢动我呢。” 说着她就转过身,分明在笑着的脸却顿时变得阴冷,像让人不寒而栗的死亡之灵,骇人而阴森。 她闭起眼睛,在心里说道:钟离二房,你们等着吧。 早早的,市井就已经被皇家侍卫开出一条无人通行的大道,那一路而来的鞭炮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洒到空中的圣水也一点点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形状各异的印子。 那十里的红妆,盛大得红了围观的百姓,不少人感叹之余,许多少女都面浮桃花,多多少少幻想着自己成亲的日子和排场。 迎亲的队伍很浩大,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其间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更是艳煞了待嫁姑娘们的少女心。紧跟着轿子后面的还有护送嫁妆和保护队伍的大批皇宫侍卫。而在迎亲队伍的两旁是负责撒花的宫女,五彩缤纷的花瓣在空中飘飘扬扬,落在地上,落在人群里,那淡淡的花香充斥满整条大街。 路的两旁也都是维持秩序的侍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像天边胡乱一团的朝霞,个个都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铜锣声和鞭炮声在前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喜庆得甚比夏日震耳欲聋的雷声。 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后凉太子墨南轩迎娶太子妃的大好日子。凡是渔阳户籍的百姓都能被分得粮食和御赐宫廷糕点。 队伍最前头的正是这场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的主事人墨南轩。他一袭红袍加身,头戴红锦玉冠,丰神俊朗,笑意浅浅,春风得意之中又有夹带着几抹浪荡不羁。看得少女们都禁不住眼冒桃花,恨不得飞扑到他身上,狠狠将他抱住。 “这钟离二房的嫡女长得也可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举止端庄又优雅,做太子妃也不差。”卖布的老板津津乐道,好像娶亲的是他般。 买布的客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呀,太子殿下是五俊之一,新娘子也是四美之一,郎才女貌确实很般配呢。” 忽然起了大风,卷来不少尘沙。墨南轩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狐疑地望着四周,就在刚才他擦觉到了一股很强势的杀气,虽然只是仅仅一瞬间。 猛然间从四面八方飞出许多箭矢,箭头上还插着一条条长长的纸条,却不射人,只是命中附近的楼房,一时间两旁的茶楼酒肆的门窗上都插满了这些奇怪的箭矢。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皇宫侍卫迅速把墨南轩围成一个圈,拔刀出鞘,个个神色警惕严肃。 可箭雨却停止了,方才还在围观的群众立马吓得四出逃窜,蓦地不知谁喊了一句,“你看,纸条上的字。” 墨南轩闻言,立马俯身拔下插在喜轿上的箭矢,展开一看——“弟弑兄夺位,天理难容,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墨南轩立即把纸条捏成一团,眸光暗含阴郁,他猛的抬头,意外瞥见了一支正朝他飞来的利箭,快速得箭头都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墨南轩赶紧偏头躲过,却还是被划伤了俊美的脸,血立马渗了出来。他眯起眼睛,再抬头时,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墨南轩忽然心头一震,眨眼间,那抹白色的身影就跃下了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追!”侍卫们大喊道。 墨南轩却怔在马上,良久他才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心里闷痛闷痛的,像被什么堵紧了似的。 那双眼睛,他这辈子最熟悉不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大婚宴席 千落刚从茅房出来,就见着急匆匆来找他的时雨,她赶紧跑上去,喊道:“时雨哥哥,我好像吃错东西了。” 时雨见她面色苍白,唇色也黯然,不禁有些担心,“可是很严重?” 千落摇了摇头,脸突然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蹲太久,腿有点麻。” 时雨忍不住笑了笑,“殿下还在里头等着我们呢。你若是真的很不舒服可以让殿下看看。” 千落应了声,赶紧跟在时雨身后进去,没人发现她低着的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靳皎皎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 ,宽大衣袖纹着朵朵紫竹梅,栩栩如生。腰间被一条深紫腰带束紧,衬出窈窕身段。外套着的紫色淡淡薄纱,使曼妙身姿若隐若现,不过是刚及笄的女子,却已见风韵之色,那长纱飘飞时,连九天仙女都美不可及。 “表哥,皎皎敬你一杯。”她走到墨北辞身前,手里端着一杯清酒,醇香的酒气立即扑进鼻腔。不愧是天下第一酒坊酿出的好酒,只可惜这样的好酒被一个讨厌的人拿着也等同于烂酒一杯。 墨北辞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盯着某一处,也不眨眼,像一具死尸僵硬在那里了,可那起伏有序的呼吸却又证明着他是活的。 靳皎皎轻轻咬唇,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对于墨北辞无声无息的拒绝,她的整个心都痛着,眼泪也呼之欲出,看着颇让人心疼。 倒是花无惜心疼美人,他走过来拿着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口,笑得如春风拂过般温柔,“他不领情,本侯领了。” 靳皎皎羞涩地低着头,轻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皎皎见过安乐侯。” 花无惜轻轻勾起她的下颚,足够迷惑人心的桃花眼深情地看着她,似乎很为她着迷。 “小美人不仅名字好听,而且人长得也好看,让本侯好生喜欢,不知小美人玩不玩双飞燕,今晚本侯府里正好二缺一。” 靳皎皎脸红得像柿子,又气又羞,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侯爷,皎皎可不是什么烟柳女子,还请侯爷自重。” 花无惜轻轻笑着,似乎有些不屑,“本侯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更何况……” 他忽然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戏谑着开口说下去,“你在本侯眼里连烟柳女子都不如。” 靳皎皎气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怎么说她也是靳王的女儿,是出自百年荣誉世家的小姐,岂能与那些低等的烟柳女子相提并论。可是她又不敢反驳,得罪了他,就等同于得罪了整个华夏。靳皎皎只好咽着闷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完全忘了自己的本意是想改观墨北辞对自己的看法。 花无惜面带快意,在墨北辞身旁坐下,还不忘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邀功道:“小北辞,我帮你赶走了一朵烂桃花,你要怎么报答我?” 墨北辞却是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口酒,细细品味这酒中的芳泽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皇子何时要侯爷出手帮忙?是侯爷自己多管闲事了。” 花无惜忽然一怔,这句话好生熟悉,似乎他第一次见到千落时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也类似于这句呢。他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你两还真像,也难怪,不是冤家不对头嘛。” 墨北辞没有理会他,还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就在这时,时雨和千落总算回来了,时雨凑到墨北辞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墨北辞眉头微皱,沉声对千落说道:“把手给我。” 千落眨巴了下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了时雨一眼,还是乖乖地伸出手去。 墨北辞为她把着脉,脸色有些阴郁恐怖,“多拉几次,肚子拉空了就好了。” 千落愣在原处,猛的又眨了几下眼睛,哪有这样的大夫的? 墨北辞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手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递给她,怪里怪气地说道:“吃一颗。” 千落甜甜一笑,在众人惊讶连连的目光下吃下了墨北辞赏赐的药丸。眼拙的人只道是这两人主仆关系甚好,竟能让墨北辞亲自为她把脉,倒是精明的人看出了其中的不少端倪,这哪是主仆之间那么简单,怕是还参夹着其他东西吧。 靳皎皎见此心里是极度不舒服的,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闷声喝着酒。而千落只觉得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有两把刀子般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意横刮着,她有意地瞄了一眼靳皎皎似乎带着几分得意。 满朝官员都到齐了,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意,推杯换盏间都是客气的说辞和恭喜。 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吉时就快到了,却还没见着太子和太子妃的身影。后凉皇的脸色有些难看,靳贵妃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也开口带头聊着,倒是俪妃愁着一张脸,十分担心的样子。 果不其然,有侍卫来报,说是太子在迎亲路上遇刺脸部受了轻伤,又在抬着太子妃进宫的路上,喜轿的杠子突然断了,烈马也突然倒地拉稀,太子只好亲自抱着太子妃走了几里路,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现下已经到宫门了。 俪妃揪着的心突然放下,可听到自己的儿子受了伤还是十分担心,她追问了几句墨南轩的伤势之后才肯放心。 倒是后凉皇眸光暗沉,不禁大怒,靳贵妃见状赶紧出声安抚了几句,众臣见着也纷纷安慰道,都说不如等到行完大礼后再彻查此事,毕竟吉时快到了,耽误了可不好。后凉皇这才肯收敛怒气。 千落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群表里不一的人说好话的嘴脸,敏锐的眼睛像苍穹中俯瞰翱翔的雄鹰般,每个人的情绪变化哪怕掩饰的再好也逃不出她的火眼金睛。有人开心也有人皱眉不快,看来这朝中心怀鬼胎,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人还真不少呢。也难怪自己的父亲会栽在这一群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手里。 “念儿。”墨北辞轻轻唤了一声,千落忙应道,心里却极度紧张,生怕墨北辞会看出什么来。 墨北辞却是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没事了。” 千落镇定自若地低着头,被掩盖的眼底却有重重波浪泛起,只是她掩盖得极好,并未被人发现。 一对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墨南轩抱着钟离嫣然缓缓走进来,风掀起他的衣摆和钟离嫣然的盖头,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模样。 千落却不禁在心里冷哼:不愧是一对狗男女,真是天作之合。 墨南轩脸上的伤痕很浅却很长,从鼻旁一直蔓延至耳际,若是再多半寸就能直入耳朵里,命悬一线。 墨南轩瞥了一眼微微低头的千落,心里百般滋味,可他脸上却盈盈笑着,还十分温柔地掀开钟离嫣然的盖头,深情款款地牵起她的手,低着头在她耳边细语。不管是那个角度看,都觉得他们二人十分般配恩爱,似乎迎亲路上的大小波折都无法抵挡他们携手同行。 俪妃眉开眼笑地望着他们,似乎颇为欣慰,却只有她知道这场大婚的背后为的是什么。 行过夫妻之礼,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喝过合卺酒后,在众人的拥簇和祝福下钟离嫣然被送往了东宫。 “二弟,这是从冰窟里端出来的寒酒,今日是皇兄成亲之日,来,皇兄敬你一杯。”墨南轩递给墨北辞一杯酒,玉制的酒杯里清冽的美酒随着墨南轩的动作晃了晃,荡出一滴晶莹落在桌子上的糕点里。 墨北辞抬头,一贯的面无表情,他欲接过酒,千落却比他先了一步,她笑得灿烂,端着酒杯在墨南轩面前扬了扬,说道:“二殿下的腿疾不适宜喝太多寒酒,不如让念儿代替了吧。” 说罢她就一口气喝个干净,还把酒杯倒过来,浅浅一笑,“多谢太子殿下的美酒,果真是清冽寒心,喝下肚子却又极暖肠胃,不愧是冰窟好酒。托太子殿下之福,让念儿有幸尝到世间如此美酒。” 墨南轩看着她微微红润的脸蛋,为她的强撑感到好笑,他也客气地说道:“既然是美酒,何不再来一杯?” 千落也不推辞,径直把杯子伸出去,墨北辞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愠怒:“别喝了,你可知冰窟酒的厉害?” 千落微笑着,似乎并不畏惧这酒的后劲有多大,她说道:“殿下身体不适,时雨哥哥又有伤在身不宜代酒,那念儿自当不能坏了太子殿下的兴致。殿下大可放心,念儿的酒量是跟姐姐学来的,并不差。” 说罢就把斟满了的酒仰头喝完,末了还余意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感叹道:“这酒真是越喝越香。” “念儿姑娘果然好酒量。”墨南轩说着就又要给她倒一杯,却被墨北辞出手制止了。 只听他语气危险地说道:“皇兄要敬酒的人还多着。” 墨南轩望着他,似乎并不打算缩回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本来还沉浸在喜庆中的其他人都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后凉皇也注意到这边来了。俪妃眸光一紧,笑容也僵硬在原处。 妄如初赶紧上前打圆场,“太子殿下,念儿姑娘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喝不得着阴寒之酒,不如让微臣代二殿下给您敬一杯吧。” 墨南轩看了妄如初一眼,垂着眼皮收回了手,对他抬了抬酒杯,也不说话就猛的喝了一口。 妄如初与墨北辞对望了一眼,在墨南轩喝完之前也赶紧把酒给干了。 花无惜也端着酒壶上前,“本侯也来凑凑热闹,这么好的酒哪能少了本侯?”说着,就帮墨南轩斟酒。 千落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耳边一片嘈杂,好像有一群苍蝇在乱飞着。她的心口时而阴寒时而火辣,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墨北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殊不知就是这么一扯,她就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浑身开始炽热得厉害。 花无惜和妄如初喝酒的动作皆是一顿,墨南轩也斜睨着望过来。墨北辞面色阴沉,眸光寒冷逼人,他忙抱起喝醉过去的千落,对着坐在高处的后凉皇和靳贵妃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暂且告退。” 说罢也不等后凉皇是否答应就让时雨推着他出去了。 靳皎皎绞着手帕的手忽然一紧,整张小脸都气得发紫了,恨不得将千落碎尸万段。 不仅她们,就连在座的人都不禁大吃一惊,从来不近女色的后凉二皇子墨北辞,何时也会对一个小小的美姬护之心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千落醉酒 马车内墨北辞抱着醉得一塌糊涂且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的千落,沉着的脸色越来越危险。 千落虽然跟着容止到处混吃混喝,可容止从来不会让她喝烈酒,所以她对烈酒的酒量并不好,可是装的好。 千落的眼睛有些迷离,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那双手,纤长白皙,比女人的还好看,她顺着那手向上望去,就看到了一张愤然的俊逸脸庞。 千落忽然傻傻一笑,伸手摸着墨北辞的脸,细嫩滑润,也像极了女人的肌肤,她是越摸越喜欢得不得了。 墨北辞看着怀中醉酒的人儿,面色粉嫩,眼眸潋滟若春水般布满柔情,带着懵懵懂懂的水灵。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喝酒,以前她身边的丫鬟绿竹总会替她挡酒,钟离容止也是不允许她沾烈酒分毫的。而冰窟酒不是一般的烈酒,一般人喝了也要醉上个几天,若非酒量特别好的人也是不敢轻易碰这深埋在极寒之地二十多年的冰窟酒的。刚才看她喝的豪爽,还以为酒量有多好,原来也不过是夸夸其谈,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那么好看的人,就应该笑一笑嘛。”千落捧着他的脸还不忘揉了揉,对他面无表情的神色不满地嘟囔着。 墨北辞眼神忽然一亮,这里没有人,有的也不过是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醉鬼,他也不必再装眼盲了。 他低下头,出声问道:“你说谁好看?” 千落摸着他的脸,痴迷地笑着:“你啊。” 墨北辞眉梢染上几抹欣喜之意,“我是谁?” 千落像被问住了,睁着眼睛盯着墨北辞看了好一会也得不出答案,忽然她皱着眉,耷拉着脑袋,不满地低喃道:“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记住了,我是你男人,你此生唯一的男人。”墨北辞不满地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千落立马尖叫起来,本就粉红的脸突然变得火红,烫得她都忘了自己本来的温度。 外头陪着车夫驾车的时雨下意识掀开帘子把头探进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不料看到了如此鲜艳的一幕,顿时愣在那傻了眼,以至于都忘了把头缩回去。 墨北辞黑着脸,怒瞪着他,吼道:“滚出去!” 时雨这才恍如大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放下帘子,心里却在窃笑着,自家主子祸害人间女子那么多年,终于有人能收了他了,也不枉他孤独那么久,就是怕哪天找到的媳妇都被自家主子迷了去。 时雨对着帘子,低低笑着,小声说道:“念儿,你要替天行道啊!” 话说完他就被一颗珠子砸中额头,顿时一股火辣辣的痛。 “再偷看试试!” 时雨悲催地拧转头,欲哭无泪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为了避免车内动静太大惹起他的条件反射,他赶紧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几块布条,塞进自己耳朵的同时也不忘给车夫塞上。 “坏蛋,坏蛋,大坏蛋!”千落害羞地大骂着,迷离的眼睛不满地瞪着他,似乎被占了很大的便宜。 墨北辞凑近她,忽然有些喜欢醉酒的她,没有利刺没有抵挡和坏心思,这样的她才可爱点。 “我还可以更坏一点,念儿要试试嘛?” 千落嘟着嘴吧,忽然把嘴巴凑上去,学着墨北辞的动作,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咬完了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嘴巴翘得高高的,“让你欺负我。” 墨北辞被她的模样逗笑,极深极真的笑意像冬日里送来的一阵暖风,暖乎乎得能融化整个冰天雪地。她还真是不能吃亏。 千落在他怀里挪了挪身体,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神色也有些恍惚和迷恋,她小声嘀咕一声:“咦,你笑了呀,刚才沉着一张脸简直像灶炉里的黑炭。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好看,我好喜欢。”千落说着就摸上他的脸,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墨北辞的心弦忽然一动,看着她的眼神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只觉浑身都要被她那句喜欢给暖化了,搂着她腰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他低头,靠近她的脸,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千落开心地点了点头,怕他不相信还把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嘟着嘴吧说着:“嗯,我喜欢你。” 虽然知道这是她醉酒后无厘头的话,可是墨北辞还是禁不住开心好久,他又问道:“有多喜欢?” 千落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这么多,不对,这么多。” 她忽然皱住了眉头,伸展开的手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忽然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对着他说得无比真诚:“喜欢到这里全部都是你。” 墨北辞一愣,都说酒后吐真言,她醉酒虽然看着幼稚至极又迷迷糊糊,可这句话会是她的真心话吗? 不管如何墨北辞还是因为她这句话而笑得很开心,他伸手捏着千落的脸颊,开怀地说道:“醉了也不笨。” 千落忽然凑近墨北辞的脸,眼睛透着迷离恍惚的光,墨北辞呼吸一窒,抱着她的手没来由一紧,全身似乎都紧绷住了。 就在墨北辞以为她要亲上来时,千落忽然伸出手,在他眼角抹了抹,哈哈大笑起来,“你的眼屎没擦干净。” 墨北辞愣住,一时间气结,掏出帕子往脸上各处都抹了把,见她还笑得特别欢,没好气地说道:“不许笑。” “我就不……” 墨北辞搂住她的腰的手猛地往回收,千落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跌入,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双薄唇就贴了上来。忽然时间静止住了,有宛如冰晶的东西砸在千落的心头上,摔得粉碎而闪着晶莹。千落只觉得软软的,甜甜的,像含着一颗糖果,似乎要化掉了。他的唇很柔很软,冰凉冰凉的,让她觉得置身于迷幻的仙境之中,到处都是飘飘扬扬的花絮,还有细密的雨丝和温柔的风,像一场粉色的梦境。 他吻得很温柔,像是在疼惜可明明又带着掠夺的味道。千落似乎很迷恋这种软乎乎的感觉,心生荡漾,环住他脖子的手不禁收紧,睁着水汽迷蒙的眼睛看着眼前吻得专心致志的人。 墨北辞察觉到她的变化,也睁开眼,看着她迷蒙的眼睛,心忽然剧烈地跳动着,只觉得浑身一热,他不由地加深了动作,他伸手按在她的眼睛上,千落也似懂非懂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撩拨得他手心发痒。确认她闭上眼睛之后,他又把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吻得更加热烈急切却又格外的温柔。 他觉得浑身都火热火热的,唇舌上的美味芳泽远不足以满足他的需要了,他的本能反应正在促使着他索取更多,可看着她未谙世事的模样又怕过分的侵略会吓着她,于是强迫自己压抑着那股最原始的欲望。 也不知吻了多久,千落终于因为缺氧而憋红了脸,她立马松开环着他的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正吻得忘乎所有的墨北辞愣了一下,睁开眼睛,见她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吓得立刻松开了她。 像搁浅的鱼终于游回了河里般,千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得到了重生。墨北辞给她顺着气,看着她傻愣傻愣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不行干嘛不早点推开?你若憋死了,你要本皇子以后亲谁去?” 千落瘪着嘴,很不开心,十分霸道地双手双脚抱住他,嘟囔道:“你是我男人,只能亲我!” 墨北辞喜不自胜,“你是我男人”这五个字真是越听越觉得顺耳,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道:“那你是我女人,这辈子也只能从了我,不许给别人碰你分毫。” 千落转着眼珠子,似乎觉得也很在理,便十分痛快地点头,“好。” 墨北辞很满意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指腹摩擦着她红艳的双唇,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吻。 千落睁着眼睛看他,似乎已经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了。见着他恍惚的模样,心里忽然一动,她鬼使神差地把唇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琢了一下,似乎还不过瘾,又吻了几下,可却找不到刚才那种悸动的感觉,她不免有些不开心了。她像老鼠般细细啃着他的唇,动作生涩而别扭却又带着渴望。 墨北辞忍不住发笑,他忽然按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上去,伸出的舌尖轻轻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千落只觉得心里忽然有一朵花开了,轻轻的,慢慢的,却颤动着她的心房。起初千落还十分羞涩地闪躲着,可最终还是在墨北辞的乘胜追击下瓦解,也学着他慢慢地做着懵懂的回应。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尾鱼,在水中肆意得游着,穿梭于各种水草之中,滑腻的触感美妙得像盛夏的夜空。 墨北辞慢慢从她唇上离开,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彼此的鼻尖也相触着,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千落微微喘着气,轻轻嘟起的嘴唇红肿着,似诱人的一颗樱桃。 墨北辞流连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下,他温柔地揣摩着她的脸,柔声说道:“念儿,记着,钟离千落只属于墨北辞一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还未缓过来的千落眨巴着眼睛,甜甜地笑着,用力地点头,学着他说道:“钟离千落只属于墨北辞一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墨北辞,疑惑又无辜地问着:“墨北辞是谁?钟离千落又是谁呀?” 墨北辞被她的小糊涂弄得发笑,满眼宠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又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直视她的眼睛说得无比清晰,“你男人我就是墨北辞,而你,我女人就是钟离千落。” 说着他把紧握在一起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记着这心跳,这是你男人的心跳,可别糊里糊涂认错了。” 千落乖巧地点头,竟还慢慢靠在他的心口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恍然间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跳动着。 听着听着她竟觉得十分安心,直到墨北辞听到了轻微的鼾声才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墨北辞温柔地揣摩着她的睡颜,不禁有点喜中带悲,“念儿,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而不是酒后乱言,那该有多好。” 睡梦中,千落砸了咂嘴,迷迷糊糊地喊着:“墨北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大婚之夜 而此时的东宫,婚房里昏暗的烛光幌出满室的大红大紫。 天慢慢的暗下去了,宫人点起了熏香,脱光衣裳躺在被窝里的钟离嫣然心情忐忑。她深知方才在大殿上他们有多恩爱,背后就有多不和谐。她本就是作为一个避免两家僵持而用来搪塞的一个物品,她不敢奢求大婚后墨南轩会对她有多好,她只求能坐实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这样她才有能力慢慢反击她想要反击的人。 他娶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她嫁他也不过是为了权利荣华,各取所需也确实没必要假戏真做,毕竟她的身心都是属于墨北辞一个人的,此生此世都是。 这么想着,钟离嫣然就要起身穿上衣裳,可门却在此时被猛的推开。 墨南轩满身酒气地闯进来,他甩开宫人们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往床边走过来,宫人们立马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钟离嫣然吓了一跳,赶紧用被褥掩住身体。墨南轩冷冷的勾起唇角没心没肺地笑着,让钟离嫣然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墨南轩猛的用力掀开大红色的被褥,女子曼妙的胴体立马映入眼帘,不着半缕,白晢美丽,引人欲火焚身。 “钟离嫣然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他戏谑地勾起她的下颚,出言嘲讽道,“啧啧啧,多好看的一张脸,却可惜了,比起她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他猛的将她甩开,钟离嫣然猝不及防跌在一旁,心中怨气难平,她气愤地看着他,冷冷讥笑着,“那又如何?你心心念念的她如今也不知道是人是鬼,那个念儿也不过是个不知真假的替代品。若真的是,她还不是依偎为墨北辞怀里,比起墨北辞你也差了一大截,也难怪你从来入不了她的眼!” 墨南轩忽然捏住她的脖子,眼睛布满骇人的血丝,手背也青筋暴出,他恶狠狠地瞪着她说道:“钟离嫣然,若不是你本宫今日迎娶的就不会是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父亲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我警告你别惹本宫不开心,不然本宫一句话就能让你们钟离二房全部死绝。” 钟离嫣然紧紧拍打着他的手,美丽的小脸憋的通红,似乎随时都会断气般。就在她的白眼都快要翻到眼皮上去的时候,墨南轩这才恨恨地放开她。 钟离嫣然如鱼得水,猛的大口大口地喘气,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恨不得上前扇他几个大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本宫也是你能这样看的吗?”墨南轩逼近她,一双赤血的眼睛红得吓人,。 钟离嫣然愤恨难言,却也不好发作,忽然她在被窝里摸着了什么东西,只觉得手指一痛,她忙伸出来一看竟是一只巴掌大的蝎子。钟离嫣然大惊失色,尖叫连连地把它甩出去,却不偏不倚刚好甩在墨南轩的身上。 蝎子十分灵活,迅猛地从他敞开的胸膛里钻进去。墨南轩紧皱着眉头,刚想伸手抓出来,肚脐却猛然一痛,紧接着他的意识就觉得模糊不清了,他抚着额头摇摇欲坠,瞬间轰然倒下。 钟离嫣然吓坏了,她大声呼喊着门外的宫人,尖叫的声音在整个东宫里回荡,仿佛都能震破别人的耳膜。 外头的夜色很美,月光柔和,繁星闪烁,仿佛预示着明日的美好。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的噩梦而已…… 翌日,千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的厉害,她昨日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为墨北辞挡酒的时候,之后的事情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迷迷糊糊也记不得了。 然慧带着端来洗漱的东西的纾儿进来,见她醒了忙跑过去,笑着问道:“昨夜睡得好不好啊?” 千落摇了摇胀痛着的头,脸色很是不好,可能是冰窟酒的阴寒之气的后劲上来了,女子本就属阴,喝这酒很是伤身。 “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问起这个,然慧就觉得好笑,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千落,笑得贼兮兮的,“是殿下抱着你回来的,当时你还不肯松手,死死抓着殿下的衣裳,还嚷嚷着什么我的男人,我的小心肝。殿下拿你没辙任由你抱着睡到天明,殿下才刚把你放下去休息,你就醒了。是不是不睡在殿下怀里,你就睡不着啊?” 千落的脸立马红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然慧,还以为她是在说笑。 “真的?” 然慧继续笑着,“不信你可以问问纾儿,当时还有好多侍女侍卫在呢。你呀,可真是厉害。” 千落望了眼纾儿,见她也在掩嘴偷笑,顿时觉得脸火辣辣地烫着。她立马扯过被子蒙在脸上,如果真像然慧说的那样,那还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可能会对墨北辞做这些事! 然慧伸手扯下她的被子,出声安抚道:“没事没事,不就让人以为你喜欢殿下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殿下长得那么俊,喜欢他也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好丢人的。” 千落一听更是觉得欲哭无泪,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容止不会让她喝烈酒了,原来酒后乱言是这么丢脸的一件事。她此时此刻都在悔恨昨天就不该逞英雄挡酒的,早知道这酒那么厉害两杯就倒,她就应该让给时雨挡酒的,说不定还能看他酒后不为人知的一面呢,哪还有现在这样丢脸的事! 然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开她脸上的被子,“念儿,快起来,我给你讲个大事情。” 千落一听,狐疑地看着她,猛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想说我昨日喝醉酒强吻了殿下吧?” 然慧被她的话逗笑,“没点正经,我倒是想看啊,可谁又知道你们在回来的马车上干了点什么?” “啊?”千落吃惊地大瞪着眼睛,居然同乘一辆马车! “我要说的事可有趣的多了。”然慧笑着说道,“不知道是谁在太子的婚房里放了很多毒虫蛇蝎,昨夜太子行房时不幸被蝎子咬伤,至今还昏迷不醒呢,而太子妃吓得现在都起不了床。陛下大怒,让俪妃彻查此事,只可惜冤死了好几个负责布置婚房的宫人都没能找出一点点线索,这会估计都还在闹腾着呢。” 千落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可能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自然有人看不过眼,好好收拾了他们一番。不过那蝎子也真是太不识相了,应该挑好地方咬才对,说不定还能让太子断子绝孙呢。” 然慧又是“噗嗤”一笑,忙拍了把千落的脑袋,说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了,你就不怕惹火上身?” 千落挑眉,信誓旦旦地说道:“不怕,敢在殿下头上动土的人还没出生呢。” “既然这样,那你真该去好好感谢感谢殿下了。殿下抱了你一晚上,估计都没睡好。” 千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极度的不愿意。她始终都觉得墨北辞不会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书房里,墨北辞正和妄如初商议着东宫的事。 “此事你怎么看?”妄如初拿出从箭矢上取下的纸条,一字一句地念给墨北辞听。 墨北辞的神色中隐含着暗流,眼睛微微眯起,“你觉得会是谁对钟离二房心存芥蒂?” 妄如初细想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人,微微吃惊,“你觉得是她?” 墨北辞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说道:“不管是谁,这个人一定和钟离二房结有很深的梁子,如今他们寻得太子一党的人做背后靠山,要对付不容易,可这个人却偏偏挑这个时候下手,其间的用意并不简单。” 妄如初摇着扇子,也细细揣摩着这其中的重重意味,“这般明目张胆,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墨北辞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缓缓道:“也不完全是。” 妄如初也端起茶喝了一口,忽然瞥见了门口外边从远处走来的身影。 千落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似乎考虑到什么,放弃了敲门进去的打算。 妄如初免不了要打趣一番:“阿辞,你给她取念儿这个名字不会是为了凑合你的辞字吧?毕竟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念念有词’。” 墨北辞瞥了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你看出来了?” 妄如初噗嗤笑着,这家伙一大早就面带喜色,神采飞扬得怪异。好像墨北辞从来不会那么爽快地承认自己的坏心思,这次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墨北辞看着门外的身影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几经来回,不等她亲自开口,他就不耐烦地叫道:“门外的别晃来晃去,要进来就进来。” 妄如初察觉到他的异样,忙碰了碰他的肩,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的眼睛好了?” 墨北辞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说出去或者被我打一顿,你自己挑。” 妄如初立马举手投降,很自觉地合上了嘴巴,朝他友好地微笑着,“放心,我是绝对守口如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北辞心软 千落有些忐忑不安地推开门,想起然慧说的话,她就不敢看墨北辞,心跳得快速,好似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心跳声。 千落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墨北辞,见他神色自若似乎没有那一回事般。千落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那种难为情的混账事。 妄如初捕抓到她的小动作,忍不住开口打趣:“念儿,你这么看着阿辞不会是要示爱吧?” 千落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故意打翻茶水溅到他身上。妄如初大惊着跳出一旁,只见他的裤裆处一片深深的水渍,看着很是搞笑。 千落立马上前无辜地赔罪道:“妄丞相,念儿不是故意的,烫着了吗?要不要去换套干净的衣裳?” 妄如初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那眼里闪过的狡黠如狐狸般精明,他就知道这丫头吃不得亏! 墨北辞静静地喝着茶,对他们二人的取闹视若无睹,可心里却又极度不畅快。索性他喊来时雨,带着妄如初下去换衣裳。 书房里顿时就只剩她们二人了,千落小心翼翼地给墨北辞斟着茶,似乎犹豫了许久才敢问出口:“殿下,昨夜念儿是不是失态了?” 墨北辞淡淡看着她,抿了一口茶才答道:“何止是失态,简直是丢人现眼。” 千落咬唇,没想到自己酒后乱言会这么厉害,不过应该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事,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去在意了。至于他人的想法,就让他们想着吧,反正待她羽翼丰满后她就会离开这里了。 “念儿,我眼睛不便,你念书给我听听。”墨北辞说着,就摸索着案上的竹简递过去给她。 千落也没多想,接过之后就细细看着,那是一卷佛语,没想到墨北辞也会修身养性读这种东西。 “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 千落顿住,终于意识到了这其间的意思,忽然间明白了墨北辞的用意,她垂着眸子,没有再继续往下读。 “念儿,现在是你解释的时候了。”墨北辞喝着茶,袅袅的雾气掩在他的脸上,让千落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 千落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北辞轻轻一笑,却透着无尽的冷意,似乎能凝结人的血液。 “犯错后暗下决心,果断改过,这是上等人;犯错后起誓要改,这是一般的人;犯错后,既不承认,又不改过,这是下等人。” 千落给他添茶,仍是不明白地说道:“念儿若是做错了事,殿下直说就好,念儿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愚钝?我看你是聪明的很。”墨北辞拿起案上的另一个茶杯,意味深长地对千落说道,“你来猜猜这杯子掉在地上会有何下场?” 千落望着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会摔得四分五裂。” “是吗?”墨北辞忽然松手,茶杯轰然摔在地上,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破碎,只是有了几道裂痕,可把水装进去也不会渗出水来。 墨北辞把茶杯放回原处,语重心长地问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判断错误吗?” 千落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第一,太过自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有时候对于一些未知的事情没有足够的把握就随便仗自信办事,只会事半功倍。”墨北辞冷冷的说道,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昨夜在他怀里幼稚可爱的人儿。 “第二,过于凭经验办事。经验丰富是好事一件,可若倒是只依靠先前积累下的经验来判断,那必定不能次次成事。” 千落抿唇,一副很受教的模样,丝毫不敢有半分反驳的气焰。 墨北辞见她沉默不语,便又说道:“野兔不管走多远,都会顺着原路的足迹走回去。野兔认为,来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顺着来路走回去也一定安全。有经验的猎户就会利用野兔这个特点,在野兔留下足迹的地方设下陷进,结果野兔总是活活被擒。你也一样。” 千落还是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墨北辞也不打算跟她继续绕圈子打谜语,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为何去茅房,时雨为何没有发觉,太子为何遇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喜轿里放毒,毁坏喜轿不过是为了销毁证据。婚房里出现毒虫蛇蝎,不过是事先下在钟离嫣然上的毒香引来的。而那些毒虫蛇蝎跟坤宁宫那次一样,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只需要诱饵就能倾巢而出。我说的对吗?” 千落却不打算认账,她非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道:“殿下是在怀疑念儿吗?念儿纵然有心也无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那么多事情。况且,念儿从小就惧怕毒虫蛇蝎,别说拿光是看着就觉得骇人,又怎么可能敢去放这种东西。就算是敢,念儿又怎么进皇宫呢?念儿出去皇子府哪次能逃得过暗哨的眼睛,哪次殿下不知道?这次的事念儿真的没有做,殿下断不能冤枉念儿。” “那这么说是我委屈你了?”墨北辞冷声反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念儿没做过的事就不会承认。若是殿下执意认为是念儿所为,那念儿无话可说。”千落十分委屈的说着,细听似乎还带着些许哭腔。 墨北辞也不打算追究下去,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他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你下去吧。是不是你所为你我心知肚明,好好反思。” 千落却站在那里不动,她紧咬着下唇,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却执意不让它掉出来,她生气地说道:“殿下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还乱诬陷人!” 墨北辞皱眉,“你还有理了?” 千落撇过头也不说话,气鼓鼓地走出去。墨北辞眯了眯眼睛,厉声喝道:“站住!” 千落果真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头,语气生硬而带着孩子气的倔强:“念儿自己去领罚,不劳烦殿下。” 墨北辞也有些生气了,却又有点心疼她的孩子气,难道自己真的冤枉她了? “过来。” 千落执拗地站在原处,就是不肯转过身。 墨北辞又沉声喊道:“过来!” 千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欲哭将哭的样子。 墨北辞静静看着她,招手拉她到自己身旁站着。 千落吸了吸鼻子,却始终没有哭,倔强的神色让墨北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锦盒,冷着一张脸递过去,没好气地说道:“算是我委屈你的补偿。” 千落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接过,打开的瞬间忽然整个人都怔住了。那是一串色泽靓丽的太湖珍珠,只是不同于花无惜的那一串。这一串比一般的珍珠小,却比许多佳品都要珍贵得多。光是看了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这一串珍珠的可贵之处,每一颗都不尽相同,似乎是精心从佳品挑选出来的极品,一共是十颗,却已经是价值连城。 这让她想起了阿爹送给阿娘的那一串珍珠。 千落愣着抬头望着墨北辞,难过似乎少了点,还有些雀跃地开口问道:“殿下当真要把那么珍贵的珍珠给念儿吗?” 墨北辞似乎有些不悦,花无惜送的她就爽快地收下,他给的她反倒要推辞了? 他伸出手就要讨回来:“不要就还给本皇子。” 千落吭哼一声,“既然殿下那么诚恳地让念儿收下,那念儿就勉强收下吧,也算是接受殿下的道歉了。” 道歉?墨北辞收回手,他何时说过这是道歉了? “殿下好好休息吧,念儿给你去做珍珠羹。”说着就把盒子盖好,揣在怀里乐不可支的说道。 墨北辞点头,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喊道:“不准用我给你的珍珠做!” 念儿回头笑了笑,应道:放心吧殿下,安乐侯送的珍珠还剩着呢。” 墨北辞这才放心地摆了摆手,“去吧,两个时辰后再送进来。” 千落应了一声,便捧着怀里的盒子开心地蹦着走了,甩得肩后的头发晃来晃去,似乎真的很雀跃。 墨北辞静静地看着,回想着刚才她拿在手里时的那抹惊讶和欣喜,整个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他却又不表现出来,面无表情的神色让人很难猜想到他此时此刻心里的高兴有多大。 而在无人的角落,千落定眼凝视着这一串珍珠,心里百般滋味,思绪万千。墨北辞不愧是五俊之首,无论她做什么怎么掩饰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从现在开始她就得改变这种局面,不然以后她在墨北辞身上栽跟头的地方就更多了。 此时的东宫里,太医院的人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把墨南轩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了,这会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醒过来。 俪妃红肿着双眼守在床边,见他醒过来,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敢放下去,她握着墨南轩的手,十分心疼地问道:“轩儿,感觉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南轩摇了摇头,干裂的唇严重脱水,俪妃见状赶紧唤侍女倒来一杯热茶给他喝下。又缓和了许久墨南轩才恢复了些许力气,才能勉强压制着虚弱而说出几句话。 “轩儿莫担心,母妃一定会彻查此事,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和本宫的轩儿过不去。”俪妃恶狠狠地说道。 墨南轩却想起了那个白衣女子的眼睛,那么熟悉的仇视,他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认错。她的本意是想对付钟离二房,亦或是声东击西,意在他身上? 他猜不透也不想猜透,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尽力配合,这不,他明知道婚房里的不对劲却还是将计就计,就为了不让她的计划落空,为了不让她失望。 “母妃,此事就算了吧。儿臣才刚大婚,劳民伤财,再这样折腾传出去也不好。” 俪妃却不同意,“有人想害本宫的轩儿,本宫岂能让这些人好过。轩儿你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墨南轩也不好再说什么,眼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问了问钟离嫣然的情况。 俪妃不屑地冷哼一声,嘲讽道:“不过是一堆毒虫蛇蝎就吓得卧病在床,真是不堪一击。” 墨南轩听着也没多大反应,他却想到了另一方面去了,“母妃,您答应让钟离二房依附我们,到底想利用他们什么?” 俪妃勾起唇角笑了笑,目光幽深地看着某处,说道:“有欲望的人最容易掌控也最容易摧毁。他们对权势追求既然那么热烈,那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墨南轩意识到了什么,“母妃是想……” 俪妃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青筋暴出的手背,说道:“轩儿你只需等着当上皇帝就好,母妃绝不会让对你构成威胁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墨北辞也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达成共识 舒雅殿里,流莹气得将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满地狼藉,不堪入目。她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她却执拗坐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兀自神伤。她蜷缩着身体,低声抽泣着,一声一声像是冤魂的呜咽。眼角的眼泪都已经湿了地板一大块,沾在耳的头发上,黏黏的,她却浑然不觉,似乎把自己与世隔绝了,似乎已经生无可恋。 她不甘心,她恨。明明她是他的亲妹妹,明明以前他很宠爱她的,可是为什么自从那个念儿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变得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那日若不是墨南轩把她抱走,她可能就已经被活活打死了。什么时候他的冷漠也开始对着她了呢?她明明掩饰得极好的,没有一丝破绽,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呀。 何姑有些难受,她走近搀扶起她,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和污渍,见她毫无生气的模样,一双老眼也落下了浑浊的泪。 “公主,你要振作起来,断不能灰心丧气输给了一个美姬啊。” 流莹失神地看着她,突然凄惨一笑,忙摇着头,压抑着哭腔说道:“何姑,莹儿难受,只是想放任自己哭一哭,莹儿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 何姑心疼地摸着她的脸,紧紧将她抱住。她知道流莹的苦,不过是十岁却懂得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明明该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却因为欺压和冷落而尝到了世间的冷暖和人心的丑恶,过早地学会了残忍手段和心计。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何姑,不要哭,莹儿没事。”流莹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有些悲凉,可眼里的坚强却让人禁不住心疼。 “公主,都是老奴没用,让你平白受苦了。”何姑回想起这十年来的苦日子就觉得心疼,若没有墨北辞当初的援手,流莹定也还会在那个破漏的冷宫里挨冻受饿。 流莹忽然眼光歹毒起来,她狠狠地说道:“何姑,不怪你。要怪就怪莹儿出生不好,不过,莹儿已经长大了,很快就可以为何姑撑起一片天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再欺压在莹儿头上了。”就连那个念儿也一样! “哎哟,我是不是进错地方了,这么破烂的宫殿怎么住人呢?”靳皎皎由侍女搀扶着进来,见着满地狼藉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可闻着空气里的怪味道又忙拿起帕子捂着鼻子,似乎这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光是踏足这里就已经让她觉得很恶心了。 流莹看清来人,眸色顿时收紧,她立马收敛起颓废的神色站起来,何姑赶紧给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裳,出声呵斥道:“谁准许你进来的……”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靳皎皎竟打了何姑一巴掌,赤红的手掌印触目惊心,她正趾高气扬地看着流莹,似乎很是得意。 流莹顿时来气,心疼地扶着何姑,对着靳皎皎大声骂道:“靳皎皎你凭什么打我的人!” 靳皎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似乎触碰过什么肮脏的东西般,十分嗤之以鼻。 她娇声娇气地说道:“怎么,本姑娘打一个不知尊卑的奴婢还要问过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吗?” 流莹气得握紧双手,若不是惧怕她的身份,她真想上去狠狠甩靳皎皎几个耳光。可她不能,靳皎皎说的对,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而靳皎皎是靳王的女儿,若是被她反咬一口,自己肯定会吃亏,届时父皇也不一定会为了帮她而跟靳王闹不愉快。 “我想你也不是专程来这里挑事情的吧?” 靳皎皎低头一笑,抬眼斜睨了她一下,高傲地说道:“流莹公主真是聪明,不错,我来找你的确是有点事想跟你合作合作。” 流莹用衣襟掩盖住紧握成拳的双手,没什么好脸色,“你找我合作?靳皎皎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又让我做你的替死鬼吗?” 靳皎皎噗嗤一笑,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个比靳王府的柴房都不如的地方,“你不会想这辈子都待着这种夏天漏雨冬天落雪的鬼地方吧?瞧瞧,你身为公主可穿着的衣服却比我还不如,啧啧,流莹,你是不是活的有点窝囊。” 何姑气得面目狰狞,气得发抖,刚想开口呵斥,流莹就拉住了她,暗示她记得刚才那一巴掌的教训。 流莹不怀好意地瞪着靳皎皎,语气也不善,“就算窝囊也比不得你没用,哪怕讨了靳贵妃的喜欢,北辞哥哥也从未正眼看过你。如此废人还妄想做北辞哥哥的皇妃,真是可笑至极,不自量力。” 靳皎皎也气得不轻,她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眸光怨恨歹毒,却又极快变换了过去,她趾高气扬地看着流莹,反唇相讥着:“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好歹本姑娘也是光明正大的喜欢,也好过某些人对自己的亲哥哥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你……”流莹气急,咬牙切齿地咽着怒气,握紧的双手都能听见骨头弯曲的声音。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靳皎皎冷笑着走近她,“你那点心思明眼人都看着呢,你觉得靳贵妃会让一个母亲是奴籍的人当自己的儿媳吗?况且你还是北辞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辈子你都别痴心妄想。” 流莹咬唇不语,眼睛直直地瞪着她,仿佛能喷出将她燃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靳皎皎见目的达到,心里是愈发得意,却也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忽然变了口气,说的话也没那么犀利刺人:“我来不是想与你为敌,而是想跟你交好。” 流莹仍旧望着她,不大相信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靳皎皎环顾四周,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意,她缓缓说道:“如今北辞身边的那个美姬念儿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流莹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也知道,北辞曾与长乐郡主关系暧昧,如今念儿易容成她的模样,表面上虽是想引蛇出洞查明忠国侯府一案,可暗地里又有谁知道她是不是成了长乐郡主的替代品而跟北辞不清不楚?”靳皎皎说着还看了她两眼,见她面色难看,又继续煽风点火。 “这些天你也见到了北辞对她的重视程度,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定她就能借着那张脸爬上北辞的床。我当不出皇妃事小,毕竟我身为靳王之女,夫婿人选大有人在,倒是公主你怕是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得到北辞的庇护和疼爱。说不准哪天他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是死是活他也不会惦记着。公主不会忘了坤宁宫那次吧?” 流莹眸光灰暗,有如流星转瞬即逝的诡异光芒闪过。何姑见她面色阴沉,不禁有些不放心,她忙上前细声提醒道:“公主,靳皎皎为人如何你最清楚了,千万不被她当了棋子使。” 流莹点了点头,“何姑不用担心,莹儿已经能自己抓主意了。” 说着她就走到靳皎皎身前,十岁的她身量还未长成,不管是气势亦或是身高上她似乎都构不成优势,可那双透着精光和略显阴狠的眼睛却不敢让人小看。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她出声问道,语气带着不屑。 靳皎皎淡然一笑,竟亲切地伸出手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髻,“莹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香囊怎么突然就引来了蛇虫,你受二十杖罚时为何北辞不救你?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其中的联系吗?” 流莹忽然收紧了瞳眸,“你的意思是这都是美姬念儿所为?” 靳皎皎也没说破,她笑着帮流莹把斜落的簪子重新插回发髻里去,然后轻声说道:“莹儿,你那么聪明自然有办法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顿了顿,又说道:“莹儿,以前姐姐是对你尖酸刻薄了些,现在我们抛开成见,好好合作吧,各取所需,互相扶持,如何?” 流莹直视着她,那堆积了满脸的虚伪笑意让她生厌。她狐疑地说道:“你不会就是想利用我吧?” 靳皎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得诚恳:“怎么会呢,如今我们都是盟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莹儿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找我帮忙。待我们铲除了美姬念儿,你也就站稳了脚跟,到时候你可也别忘了我。” 流莹轻声笑着,似乎完全被她说服了,她竟也乖巧地点头,甜甜地说道:“那皎皎姐,我们现在第一步该做什么呢?” 靳皎皎满意一笑,凑到她耳旁,细声说着什么。只见流莹的眉梢顿时染上些许喜色,可眼底的狠戾却又让人感到心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流莹用计(一) 黎明刹那,万籁俱寂,天蒙蒙亮着,东方的山后是若隐若现的破晓晨光。早起赶集的人们开始打破宁静,稀疏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冒着袅袅炊烟。屋檐下的燕子窝一如既往地热闹,刚长出新羽毛的小燕子也开始会追逐嬉戏,给寂闷的清晨增添了无限生机。 “所有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千落轻声读着,时不时抬头看两眼正闭目养神的墨北辞。案上的早膳还冒着热气,淡淡的香味不断钻进千落的鼻腔,空空的肚子顿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抗议,在房里回荡着,一声接一声地玩起了接龙。 千落难为情地捂了捂肚子,读书的声音不禁放大了些,可肚子似乎故意跟她作对般,她大声读着它也跟着大声抗议着饥饿,听着竟也十分地有节奏,千落顿时红了脸。 墨北辞微睁开眼,千落立马假装若无其事地大声念道:“佛曰:一切皆为虚幻,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 “饿了?”墨北辞看着她假正经的模样,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千落讪讪地笑了几声,脸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红着,“好像有点。” 墨北辞眉梢轻挑,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他凑到案前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拿起一个包子递过去,淡淡地说道:“饿了就吃吧。” 千落有些迟疑,拿着竹简的手动了动却始终没有敢伸出去。 墨北辞眉头轻皱,带着几分疑惑开口:“怎么,不饿?” 千落忙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让墨北辞心里一阵不畅快。 “殿下是主,念儿是奴,奴婢又怎么能与主子同吃,这样不合规矩。” 墨北辞的脸色骤然冷下,他把馒头放回原处,不悦地说道:“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让你吃你便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千落微低着头,十分乖巧地轻声应是。 墨北辞有些无奈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千落听话的走过去,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些许精光。 “陪我一起吃。”墨北辞说着就又递给她一个馒头,语气不容拒绝。 千落似乎有些不自然,吃东西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吃着吃着她又不禁看两眼墨北辞,见他吃得神色自若,提着的心才敢微微放下些。 时雨忽然走了进来,望着眼前的情景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只见他们一个吃得枯燥乏味百般无聊,一个吃得津津有味眉眼带笑,他不禁有些怀疑,这是他认识的清冷得不可一世的主子吗?那神色春心荡漾得像坠在水里的柳枝条,难道主子的春天来了?他心下一惊,不禁想起了千落醉酒那晚,马车里动静大得他都红了耳根子。真没想到,自家主子也会有春天,他还以为只有冬天呢! 时雨赶紧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跑到墨北辞耳边说了几句,说完了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千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千落怎么觉得时雨那一记眼神有点……暧昧淫荡的意味? 墨北辞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有些不耐烦,“让她进来。” 时雨点头出去,不一会进来的人就成了何姑。 何姑一进来就下意识看着千落,见她也看着自己,就忙低下头,战战赫赫地走到墨北辞身前跪下。只见她双眼红肿,满脸泪痕,一副标准的忧心忡忡的模样,那年老的斑纹让她的脸也更显憔悴。 “老奴见过殿下。” 墨北辞看都没看她,仍旧自顾自地吃着早膳,许久才慵懒地问了一句:“你不在舒雅殿伺候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千落闻言心下也在猜想连篇。 何姑一听,顿时眼泪鼻涕一块出了,她用哭哑的嗓子说道:“殿下,求求您入宫见见公主吧,公主她……她快不行了。” 千落微惊,不禁抬眸看着何姑,那哭的模样还真有点撕心裂肺般,只是不知为何她却真真切切地觉得很假。 墨北辞依旧蹙着眉,也不再吃了,他抬头看着何姑,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何姑抹了把眼泪,才缓缓说道:“公主自从被殿下送回了宫就一直精神不济,加之在坤宁宫被杖罚了二十,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弱。宫里的太医看了很多次都于事无补,说是心病只有心药医,老奴就想着要来找殿下,可公主不让,她说殿下您还生着气,不想再平白无故招了您的厌恶。可昨日夜里靳二小姐来了舒雅殿,冷嘲热讽了一番后,公主气急攻心吐血晕了过去,老奴已经请不动太医院里的人了,只好跑来找殿下您。殿下,求求您救救公主吧。” 千落眸光闪烁了几下,不禁在心里冷笑,她总算是明白了何姑这场哭戏的目的。以苦肉计换取怜悯之心?真是难以想象墨北辞会不会被打动。 墨北辞皱着的眉头听着这话皱得更紧了,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何姑见得不到回应,又赶忙哭喊道:“殿下,您就去看看公主吧。公主还小,从小孤苦伶仃,跟着老奴挨冻受饿,常被宫里的人欺负,这些年也的确是仗着殿下的宠爱恃宠而骄了些,可她本性并不坏,那日之事也是意气用事之下酿成的大错,殿下看着公主长大,她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了。求求您就进宫去看看她吧,公主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您。” 千落淡淡地撇开视线,偷瞄了一眼墨北辞的反应,见他与平常无异,丝毫没有担心之色,心里不禁感到寒心。 墨北辞见她哭得厉害,也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然后对一旁的时雨吩咐道:“时雨,备车,进宫。” 何姑一听,顿时止住了哭声,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喜不自胜地说道:“谢谢殿下开恩,谢谢殿下开恩……” 舒雅殿不似其他的宫殿般富丽堂皇,反而地处幽静之地,近挨着舒沐苑。殿内花草甚多,还有一个小小的莲池,池里的莲花却寥寥无几,水里稀疏有着那么几条红鲤,也都毫无生气地游着。青石板的细密缝隙里都长出了不少杂草,一旁的石桌石凳都蒙了不少尘,连门前的石阶上也长出了青苔。所见之处皆是一片了无生气的荒凉,不难想象流莹这个公主底子下的生活过得到底有多惨淡。 千落是第一次来,她除了吃惊还有无法释怀的疑问。流莹的身世千落也是耳濡目染了不少的。当初因后凉为三国之首,朔漠和华夏都要进贡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与后凉联姻,而流莹的母亲苼妃当时就是以朔漠的皇太女身份嫁来了后凉,却不曾想苼妃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朔漠皇太女的一个贴身侍女。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这一层身份的后凉皇一怒之下就把苼妃贬到了冷宫,哪怕是后来流莹出世,后凉皇也没有接见过她们母女。两年后苼妃在冷宫郁郁而终,流莹也被遗忘在冷宫里,只由苼妃的贴身侍女何姑照顾。后来多得了墨北辞在舒雅殿布置了一出戏,让后凉皇心生愧疚,才得以让她有了“流莹”这个公主的封号。可除了封号,她仍旧一无所有,许是后凉皇一直都有所介怀,直至今日也都未为流莹赐名。 想到此,千落也不禁同情起流莹来,只因上一代人的一个过错而造就了她一出生就注定的悲剧,也是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流莹面目憔悴,唇色发白,嘴角残留的血迹是她脸上唯一的颜色。那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褪了色的被褥里,正瑟瑟发抖着。她睡得不安,眉头紧紧皱着,一双小手紧紧拽着被角,嘴巴微张着,似乎在喊着什么。床边是一摊干了的黑色血迹,正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房内布局惨淡,可用的东西都是上了年头的,唯有微敞开的衣橱里是些崭新的衣裳。这怕是唯一一样能证明流莹是个公主的东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流莹用计(二) 墨北辞皱着眉,似乎有些心疼,尾随他身后的李太医见了赶紧上前给流莹把了把脉,神色有些凝重。 “如何?”墨北辞突然问道,声音冷冷淡淡的,却让李太医觉得寒意侵袭,不禁颤抖着身体。 “启禀殿下,公主只是气急攻心,加之心病积蓄太久,所以才一气之下吐血晕了过去,只需好好静养一些时日即可。” 墨北辞沉着眸光颔首,时雨见状立马领着李太医出去写药方,何姑也尾随着退了出去,千落也不好打扰,赶紧识趣地跟着出去,还关上了门。 “北辞哥哥……”流莹梦语着,手紧紧抓着被角,额头冷汗不断,似乎很辛苦很难受。 墨北辞轻轻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也放柔了些:“莹儿,皇兄在这。” 流莹梦语连连,却突然浑身一抖,整个人都颤栗着,猛的她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莹儿?”墨北辞轻声喊道,一双如墨的眼睛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深处所隐藏着的东西。 流莹这才慢慢回神,她一惊一愣地看着墨北辞,忽然不敢置信地抱住了他,眼泪禁不住汹涌而出,声音也带着满满的哽咽:“北辞哥哥,原来你没有不要莹儿……” 墨北辞心头蓦地轻颤,眸光一紧,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莹儿可是做噩梦了?” 流莹带着哭腔点了点头,“莹儿梦见北辞哥哥不要莹儿了,像皎皎姐说的那样,把莹儿当做阿猫阿狗扔在无人的地方,让莹儿自生自灭……” 说着她就低声啜泣起来,“北辞哥哥,莹儿两岁时母妃就撒手人寰,是何姑挨打挨骂把莹儿拉扯大,莹儿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在那个冷冰冰的宫殿里老死,无人问津。是你,北辞哥哥,是你让莹儿走出了那个地方,给了莹儿温暖和避风避雨的地方。若没有你,莹儿现在指不定就在哪个角落里头被人欺负,任人践踏。所以,北辞哥哥你是莹儿很重要的人,莹儿很怕北辞哥哥会不要莹儿……” 墨北辞眸色复杂,想着这些年来流莹的处境,不禁心疼起来,可是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他出面才能自保的流莹了。 “莹儿,这些天委屈你了。” 流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瞥见他温柔的眉眼,不禁心头一暖,眼泪又呼之欲出。她忙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不委屈,莹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可是北辞哥哥,香囊的事真的不是莹儿所为,莹儿真的没有……” “皇兄相信你。”墨北辞抚着她的头顶,眉梢上与生俱来的儒雅之气忽然幻化成温柔,坠落进流莹清澈的眼中,仿佛成了一方梦境,又猛的在她眼中破碎,四分五裂的粉末晶莹发亮,让她整颗心都亮了起来。 “北辞哥哥,那日莹儿不是故意要伤了雪儿的,可是它毁坏的是北辞哥哥第一次送给莹儿的衣裳,莹儿一气之下才做了糊涂事。”流莹试探性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有些无辜地问道,“北辞哥哥你还生莹儿的气吗?” 墨北辞却是捏了把她的脸,声音不瘟不火:“莹儿,皇兄的底线你应该知道,只要你以后不再犯,皇兄断不会生你的气。” 流莹开心地点了点头,又抱紧了他,撒娇地说道:“北辞哥哥最好了。” 殿外,千落百般无聊地盯着莲池内同样无聊游着的红鲤,她时不时投进几块石头,“扑通”几声就击起了无数水花。 “念儿姑娘。”何姑走了过来,朝她喊道。 千落也不回头,把玩着手里的石头,此时四下无人,确实是该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时候。 “如今公主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何姑不给公主煎药倒是有闲情来这里赏花?”千落出言嘲讽道,眼睛却是看着湖里已经灿烂完了的莲花。 何姑轻笑着,站在与千落并肩的地方,直直地看着她,“念儿姑娘既是聪明人,又何必跟老奴装糊涂?” 千落冷冷地笑着,不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有话就说吧,不然殿下出来你就没机会了。” 何姑紧紧盯着她,一双老眼闪着锐光,她笑着开口:“念儿姑娘可愿意成为公主的人?” 千落冷然一笑,转过头与她对视,似乎很是不懂:“何姑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虽然有名无实,羽翼未满,可姑娘也看到了,依着殿下对公主的重视,假以时日公主也必能成为真正的公主。到时……” “真是不好意思。”千落果断地打断她,眼神带着不屑,“以后的事还很难说,有些话还为时尚早。公主虽有幸得殿下帮助出了冷宫,可不一定有幸得到殿下帮助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主。毕竟世事变幻无常,何姑还请慎言。” 何姑脸上的笑意僵住,顿时沉下了脸色,“也就是说念儿姑娘并不愿意了?” “不是不愿意,”千落轻轻勾起一抹浅笑,“而是根本不可能。我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攀附上了殿下,而何姑你不也正是看上了我这点本事?只可惜我只与强者为伍,公主毕竟才有十岁,始终是太嫩了些,况且我生性孤傲,不愿被人利用,更不愿被当成用来垫脚的死尸。” 何姑有了些怒气,“念儿姑娘,公主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千落把手中地石头掷入池中,扬起的水花扑落在莲叶上滚了几圈又落回水里,一丁点的水痕也没有留下。 千落忍不住笑了几声,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说道:“何姑,看来你真的是老了呢。” 何姑谨慎地望着她,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千落又把手中残余的石头全部扔出去,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接一圈。她笑着说道:“殿下是什么人,你们打的那点主意殿下会看不出来?何姑,与其拉拢我做你们的眼线,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消除殿下已经对公主起的警惕吧。” 何姑一愣,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千落就又说道:“何姑,你活了大半辈子也应该知道,这世间任何一种感情都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不管是什么原因。世事总是不如人愿,有时候人算还不如天算。你以为这三年的兄妹之情能抵得过猜忌之心?殿下可是叱咤风云的人,是不会被感情和私欲所支配的人。而公主她也还没有这个能耐。” 何姑浑身一震,眼睛瞪得极大,一时间也忘了言语。 千落拍了拍手掌,转身就走,几步之后又停住说道:“送你们八个字——见好就收,好自为之。” 何姑愣在原地,看着莲花池里的水出神了许久。这番话说得没错,她还是太高估了流莹对墨北辞的牵绊。只是她绝对不能让计划以外的东西而坏了整个计划,哪怕是拼尽这条老命,她也一定要将流莹带到别人欺负不来的位置。 何姑转过身,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眼神忽然变得歹毒起来,“哼,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我用硬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太子绑架 因着流莹噩梦缠身,墨北辞就留在了舒雅殿陪她。千落无聊,干脆趁着没人发现的空隙偷溜出了舒雅殿。她记得舒雅殿不远就是盛开满牡丹的舒沐苑,而上次她顾着应对也没怎么好好欣赏,这正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可未等她好好欣赏就被人忽然一棒敲下,只见得一抹绯红色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瞬间就意识全无了。 重修后的东宫比以前低调了许多,不再只是表面功夫的富丽堂皇,而是更注重亭台楼阁的诗情画意。可是偏殿的牡丹小院却里里外外都透着眼花缭乱的淫靡之气。 彼时的牡丹已经开始渐渐凋亡,相比之下其他的花卉更显得灿烂一些。空气里充斥满了花香和酒气,闻着刺鼻却又无端醉人,仿佛是某些催人情欲的东西,除了让人昏昏欲睡还有些头晕脑胀。 墨南轩躺在软椅上,撑着头睁着眼,细细看着身旁睡得正香的女子,那额角深深的梅花印无时无刻不刺痛着他的眼睛,仿佛那是整张脸上最多余最刺目的东西。若没有这个印记这张脸才是最完美的。 他越看心就越发难以安耐得住,好像眼前就是一只大肥鸭正等着他大口大口的吃掉。 熟睡中的千落本来还睡得很香甜的,可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像是被什么刺了般,她猛的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邪魅还带着坏笑的脸。 那是个风光霁月般的男子,妩媚的眉眼似乎被这满院花色晕染,瞧着温润恬静,却偏偏又带着放荡不羁和几分洒脱随意。那一身红色长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更为他添了一分邪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邪魅的妖精,若是平常女子见了,定也要痴狂一番。 哪怕是足够镇定的千落也禁不住吓了一跳,这是她和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等等,刚才那一瞬间的刺痛,他对她干了什么? 墨南轩非常满意她的表现,忽然又凑上去猝不及防舔了她的脸一口,喷洒的热气浇灌到她的脖颈处,顿时泛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随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千落抬起手就要扣向他的喉咙。却慢了一步,一双手被抓住固定在脑后。她又立马抬起脚朝他踢去,却被他用膝盖压制住,瞬间无法动弹,像砧板上的鱼肉,只等着被宰割。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墨南轩轻笑着,“没做什么,本宫只是想看看你这脸皮是真是假。” 千落不安分地动了动,仍旧无法挣脱,只好乖乖作罢。 “那太子殿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墨南轩看着她如星河般的双眸,邪魅一笑,“结果证明,你的脸皮是真的。” 千落对他的试探淡然处之,只是淡淡地反驳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搞错了,念儿这张脸皮可是假的。没想到‘换皮术’这么厉害,连太子殿下都分辨不出来。” 墨南轩却是往她脖子上靠了靠,千落忽然神经紧绷起来,心下暗叫不好。 “你知道吗?她身上的体香是很奇异的一种香,一般人根本没有,就连调香师也调不出来那种味道,而你居然会有。” 千落心下一惊,又很快镇定了下来。她浅浅笑着,丝毫不见慌张,“太子殿下莫是忘了念儿的主子是谁?二殿下连换皮术都能找得到,又怎么弄不出这种体香?太子殿下可不要低估了二殿下的本事。” 墨南轩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她话中的挖苦。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含笑地端看着,啧啧称赞道:“念儿姑娘这双手白皙细嫩,看着怎么和常年习武的手不一样,反倒是更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该有的。” 千落扯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应该也知道,念儿的姐姐花影和二殿下的关系并非一般,念儿也是托姐姐的福才能得到二殿下的格外照料,况且二殿下也很会疼人呢。”说着千落就不禁面染几分绯红,似乎煞有介事。 墨南轩见她一副略带崇拜的神色,不禁冷下了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脸上却依旧笑意浓浓,忽然他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千落如鱼得水,立马蹿出他的掌控范围,一旁的侍卫都围了过来,面带不善。 千落看顿时戒备起来,她看着墨南轩,出生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墨南轩靠在软椅上,美眸微眯,笑意浅浅,不加冠束的头发披散下来,配着那一身红衣,顿显妖艳无比,惹人莫名心慌。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你够不够格在本宫二弟的身边当贴身美姬。” 话罢,他手指微扬,五六个侍卫立马上前,看那架势似乎无法避免一场打斗。 侍卫一拥而上,千落凭着身体娇小的优势机敏地穿来插去,身法灵动至极。侍卫纷纷拔刀相向,千落一边闪躲一边寻隙反击。 千落闪躲之际,离得近的侍卫立马挺剑刺出,千落身形一晃,有惊无险地闪到了他背后,左肘反撞,噗的一声,正中他的脊椎骨,他痛得向前踉跄了几步。一旁的侍卫见状也赶紧提剑过来,对着千落就是当头一劈下,千落偏头一闪,双手如灵蛇般缠上他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往他脉门上用力划下,顿时鲜血飞溅而出,与此同时千落已经将他手中的长剑拿到手中。 背后有人偷袭,她竟也不回头,只是左足轻点,便反身迎面跃去,侍卫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用剑抵在了喉咙,而他的剑也刚好落在千落偏着头的脖子上,正当他发愣之际,千落又左脚反足踢出,脚底正中他的下怀,那人大叫一声,捂着裤裆就吃痛着蜷缩在地上,这一脚她可是用足了力气。 墨南轩眯着眼睛,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敲着杯壁,眉头紧皱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抹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的身形。 不管是身手还是速度都与他所知道的大不相同,那一招一式,一拳一脚都带着墨北辞的影子,不难看出她师出谁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兄弟交锋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那种强烈的来自心脏的跳动,让他执着地坚信着,眼前这个念儿就是钟离千落。 他忽然抓起一旁的苹果朝千落甩过去。忙于打斗的千落只觉得正有什么呼啸而来,她来不及闪躲,眼睛大大的睁着,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时雨忽然出现,他敏捷地接下那个苹果,却踉跄了几步,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千落一惊,赶紧跑上前搀扶住他,眼睛不经意看向他接住苹果的左手,手心一片通红,细看还在微微颤抖着,千落不禁眸光一沉。 “看来皇兄对本皇子的美姬很是感兴趣,竟都把人绑这来了,也不怕皇嫂吃醋?”墨北辞清冷的声音如隆冬时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大雪,冰冷得能冰封千里。方才跟千落动过手的侍卫们都不禁颤了颤。 墨南轩眼里闪过几抹复杂,随即又极其自然地开口说道:“二弟的美姬擅闯舒沐苑,扰了皇兄的清净,如此不知规矩的恶奴,皇兄当然要替二弟好好管教管教。” 墨北辞瞥了千落一眼,眸中暗含深意,千落不禁一惊,他的眼睛…… 墨北辞淡淡的移开视线,淡漠地说道:“皇兄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乱碰我的东西。” 墨南轩却是低头一笑,很自然地拿起杯子给墨北辞倒了一杯酒,“二弟难得来东宫,陪皇兄喝一杯如何?”说话间他就把酒杯甩了出去。 墨北辞立马伸手接住,杯中的酒剧烈地晃了晃,却没有洒出分毫。他把酒凑到鼻前闻了闻,眉头轻皱了下,丝毫不领情地把酒倒在地上,声音一贯的冷漠:“皇兄适才大婚,夜夜笙歌又日日饮酒,唯恐伤身。况且皇兄这酒浑浊得很,改日北辞给皇兄送上一坛清酒,也好让皇兄尝尝鲜。” 墨南轩也不恼,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大红色的长袍衬得他身姿优美,恍若女子,可那微敞开着的领口露出的结实胸膛又让人浮想联翩他的强壮。 “有劳二弟挂心了。” 墨北辞看了眼受了伤的时雨,也不再打算跟他废话,“那皇兄好生休息,北辞就不多打扰了。” 墨南轩没有说话,他仰头把手中的酒喝个干净,眼角的余光却意味深长地望着那抹消失在牡丹小院门口的身影,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错交复杂,思绪纷乱。 时雨受的伤不重,却也不轻,他勉强能走,千落不放心他执拗要搀扶着。 时雨比千落高出许多,他怕她会太吃力,一路都强撑着想要摇晃下坠的身体,似乎不想成为她的累赘般。 千落心里难免有些内疚,察觉到他这点小心思,心里的滋味更是百般复杂。她偷偷看了眼墨北辞,见他阴沉着脸,也不好开口说话。 “二殿下?” 千落闻声抬头,果不其然,一身锦衣华服的钟离嫣然正朝他们缓缓走来,那绰约的身姿娉婷依旧,只是哪怕施了不少粉黛的脸仍旧看得出她的憔悴和苍白,不过刚成婚两三天脸色就差成了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太子夜夜索求的缘故,可千落却再清楚不过其中的缘由了。 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淡淡的香味也跟着袭来,迷醉人心,引人以无穷的遐想。千落却嗤之以鼻,怕是明眼人也只有她一个是知道那香气来源于何处。 钟离嫣然微微行了一礼,目光炯炯地看着墨北辞,眼中的痴迷和爱慕毫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 她艳唇轻启,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千落,“二殿下怎么有空来东宫?” 墨北辞却并不想搭理她,径直让侍卫推着他离开。钟离嫣然的笑容僵住,她忙转身,有些急切地喊道:“二殿下请留步。” 墨北辞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却是头也不回的问道:“皇嫂有事?” 钟离嫣然立马愣在原地,“皇嫂”这两个字像一枚枚细软的银针,将她全身都插得密不透风,隐隐作痛着。她立马垂下眼,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再次抬起时已是一片平静。 她柔声说道:“二殿下既然来了东宫,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不必了。”墨北辞冷冷的拒绝,“念儿,还不跟上?” 千落闻言赶紧扶着时雨快步跟上去,与钟离嫣然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在时雨见不着的角度朝钟离嫣然勾起一抹冷笑,带着无尽的嘲讽,让钟离嫣然浑身一顿,瞳眸瞬间收紧,心里泛起滔天的怒气。 昕儿忙为她顺着气,“太子妃,您消消气,您身子弱着呢,可不能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钟离嫣然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大气,只要一想到那张脸她就禁不住气得发抖。 忽然她瞥见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她立马收起了脸色,还未等她开口,墨南轩就率先发话了。 “太子妃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钟离嫣然朝他施了一礼,轻笑着答道:“嫣然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倒是殿下忘了自己是嫣然的丈夫。” 墨南轩缓缓走近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邪魅的目光带着些许轻浮,“你是在提醒本宫要临幸你吗?” 钟离嫣然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殿下夜夜流连花丛,身体疲惫,嫣然可不敢再让殿下过于操劳。” 墨南轩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仿佛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他带着警告的意味恶狠狠地说道:“嫣然,不要总想着惦记别的男人,你如今的身份是本宫的正妃,本宫可是最讨厌朝三暮四的女人。” 钟离嫣然忍着痛,仍旧不失大雅地笑着,牙龈微微渗出血红,“嫣然若是能,那殿下是不是也可以把心从别的女人身上收回来?” “钟离嫣然你凭什么认为你够资格让本宫收心?”墨南轩又猛的收紧指尖,眼中满是赤裸裸的厌恶,“本宫容不下二心的人,你好自为之。” 墨南轩不耐烦地甩开她,用帕子抹了把手,才拂着衣袖大步离开。 钟离嫣然死死盯着地上那块洁白的帕子,墨南轩这个动作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他不知睡过多少女人,身体如此肮脏她都没有嫌弃,他竟先嫌弃起她来了。 “太子妃……”昕儿给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有些心疼。 钟离嫣然却是用力地抹了抹嘴角,眼神逐渐变得歹毒骇人,她就不信征服不了这个嗜血的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再见媚娘 千落噗嗤一笑,蹲下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捏了把他的鼻子,打趣道:“阿生这么可爱,怎么会变丑呢?” 剑南春朝她走过来,眉眼带笑,下巴的长须随着他脸部的弧度而颤动着,像荒地里随风无力摇摆的枯草。 “小丫头,二殿下就算喜欢断袖,你也用不着这样打扮讨他欢心吧?”说着他还伸手去碰了碰她的假胡子。 千落拍掉他不安分的手,瞥了他一眼,却是笑着对阿生说道:“阿生,你先自己去玩会,姐姐跟爷爷有悄悄话要说。” 阿生听话地点头,转身屁颠屁颠地跑进花棚里。 千落望着他瘦小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查到他的身世了吗?” 剑南春看了她一眼,却是先从腰间掏出酒壶,大灌了一口,还砸了咂嘴,才缓缓道来:“阿生是城东农奴园李大庆的小儿子。前不久,李大庆得罪了靳初言而被重打了五十大板,家里值钱的东西也被洗劫一空。因着无钱治伤所以不出几日就死了。不久他的母亲也猝死在田里。好心的领居帮他火化了双亲的尸体,却没人敢收留他。他只好抱着双亲的骨灰到街上流浪,后来就遇见了你。” 千落的心没来由一痛,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看着正玩得开心的阿生,眼里满是心疼。不过五岁,还未经人事,不懂生死离别,却就在这种年岁经历了失去双亲的痛苦,哪怕他心智还不成熟,可初见时他眼里惊天动地的悲伤还是让她都不禁为之一震。 靳初言,靳王,靳家…… 千落蓦地握紧双手,紧抿着唇,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阿生,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轻微颤抖,剑南春也没打算瞒着:“有两个姐姐,大姐叫李歆儿,二姐叫李音儿。不过五个月前被卖进了虚空坊,估计也九死一生,多半没什么希望了。” 千落的心猛然揪紧,脑海中迅速闪现出歆儿被鬼獒犬撕咬得残缺不全的模样,还有音儿被无情杀害后吊挂起来的尸首。她握拳的手紧了紧,心里头的大风大浪侵袭着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剑南春微叹了口气,眼中复杂,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只顾闷声喝酒,似乎还有些可惜地皱着眉。 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在千落身上,她却不觉得温暖,这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腊月寒冬的阴冷。这是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带来的,让人寒了心,沸腾了血液的寒冷。 千落刚出倾杯斋就立马被人拦住了去路。她一惊,皱眉看去,只见来人十分眼熟。那是几个身材高大又肥硕的大汉,而领头的正是虚空坊媚娘的心腹——秋娘。 千落在心里立马警惕起来,当初他们不惜诱惑她进密林赶尽杀绝,若非墨北辞来救,此时此刻她或许也就成了命丧虚空坊手下的一缕孤魂了。 “念儿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到隔壁楼上一聚,不知你可赏脸?” “你觉得我有拒绝的余地?”千落说着就看了两眼秋娘身后的大汉。没想到她们会那么快就有所动作,是自己太掉以轻心了,竟忘了十里画廊今日守门的人是虚空坊的人,也难怪媚娘会如此机敏。 墨北辞一直在坤宁宫陪着靳贵妃,此时已经下了早朝,后凉皇风尘仆仆而来,面色有些难看。 墨北辞朝他拱了拱手,请过安后,才问道:“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后凉皇看了眼仍旧病弱着的靳贵妃,看着她带着迫切的眼神,决定还是不回避她了。 “墨儿,你做事朕向来放心,可这一次美姬念儿一事,你似乎从未跟朕解释过。” 墨北辞微垂着首,似乎不明所以,他疑惑地问道:“父皇想儿臣解释什么?” “你那番话说服得了满堂朝臣,可说服不了朕。”后凉皇沉着脸色,别有深意地说道,“朕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墨北辞脸上依旧是恬静之态,他看向后凉皇,眼中毫无杂念,却让人看不见深底。 “父皇觉得她该有怎样的真实身份?” 后凉皇眯着眼睛看他,眼中泯灭了急切之意。 墨北辞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父皇,如今有很多人跟您一样,都在猜测着念儿的真实身份,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想要个足够肯定的答案。其实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们怎么去看。父皇,您若说她是念儿那她便是念儿,您说若她是钟离千落那她便是钟离千落。” 后凉皇眸光闪了闪,皱眉沉思着,也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墨北辞依旧神色自若地说道:“以真作假,以假乱真。这就是儿臣所能给父皇的解释。” 后凉皇双手撑着膝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靳贵妃也因着这番话而陷入沉思。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虚空坊里白日也少不了来寻欢作乐的人,那歌舞升平,调笑嬉戏间都透着无限的淫靡之气。 房间里头依旧点着熏香,袅袅青烟从香炉里缓缓蔓延出来,一丝一缕像凌波仙子的衣裙,缥缈而迷幻。这香闻着沁人心脾,不是一贯催人情欲的迷香。那悬落的红纱幔依旧红得刺眼夺目,随风飘晃之间都能荡出撩人的弧度。 媚娘依旧如初见时躺在软椅上,身旁总是少不了几个精壮男宠的服侍。她微睁着妩媚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千落。 茗烟也在,她还是一如既往美得魅惑人心。那一身粉色的衣裳衬得她的身段凹凸有致,胸前的柔软半遮半掩,微微倾身就能春光乍泄。她绾着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插着一支血红珊瑚簪和同色的步摇,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风情万种,撩人心怀。 秋娘给千落倒了一杯茶,就恭敬地退到一旁,千落却始终不敢喝那杯茶。 “伍儿,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你竟已经是带玉美姬了。”媚娘慵懒地起身,身后的男宠立马给她揉肩捶背。 千落淡淡一笑,毫无惧色地看着她说道:“这也是多得了媚娘当日的赶尽杀绝,让念儿能绝境逢生,不但没死成而且还活的有滋有味。” 媚娘轻笑出声,“一个多月没见,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看来日子真的过得很滋润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偷见阿生 因为时雨受了伤,所以墨北辞以此为由并没有答应流莹留宿宫内。 书房里,时雨的闷哼声时不时响起,千落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接个苹果居然也能脱臼,可想而知墨南轩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她又不禁想,若跟墨北辞比起来他们谁会比较厉害呢?似乎墨北辞的胜算会比较大,可是他双腿尽残,也未必能占上风。 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察觉到墨北辞正看着她,她赶紧低下头,不再敢走神。 “念儿。”他忽然喊道。 千落应了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墨北辞斜睨着她,冷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没把我毒瞎有点遗憾?” 千落惊讶地看着墨北辞,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无辜,“殿下,念儿从来没这么想过。” 一旁静静捂着左手的时雨没来由感到一股昏天黑地的威压正弥漫着整个房间,他知道墨北辞是动怒了,他跟在墨北辞身边十五年还真没见过他为一个女子急得手忙脚乱的模样。当他得知千落被绑去东宫时,整个人阴沉得像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无由生畏。 “私闯皇宫、招惹太子,你近来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墨北辞阴沉的脸色像灶炉里的黑炭,那微微眯起的眼睛正透着凌厉的寒光。 千落咬着唇,似乎有些委屈,她为自己申辩道:“念儿真的没有惊扰到太子,是太子把念儿打晕了带回东宫的。” “还狡辩。”墨北辞怒视着她,声音有些大,语气也重了几分,那神色因为生气而变得有些骇人。 千落似乎被吓到了,禁不住颤抖了下,可语气上依旧毫不示弱:“念儿才没有狡辩。” “念儿,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自不量力的事以后还是少做。我不是每次都能如你所料及时赶来救你。”墨北辞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黑着一张脸,眉头紧皱,像黑面神般阴郁可怕。 千落乖巧地应了声,低下头之际瞥见了饶有趣味看过来的时雨,她不禁垂下眼眸,细细思量着什么。 天,蔚蓝蔚蓝的,飘着几朵白云,晴空万里。 千落照例早起温酒送酒,去到书房时却被告知墨北辞一早就被召进了宫。 千落心里不禁窃喜,忙打起了主意,走路的步子都轻盈了许多,就在她刚想踏出十里芳华时被护卫拦了下来,只听他机械地说道:“殿下吩咐过,近期不许念儿姑娘跨出十里芳华半步。” 千落一愣,随即甜甜一笑,带着几分童音说道:“这位大哥,我只是想到前院摘些茉莉花给雪儿,那小淘气最喜欢茉莉花香了,不知道大哥可不可以找个人替念儿摘一些来?” 护卫见她说得诚恳,也没有多为难,果真支了个人给千落摘了一大把茉莉花来。千落眉开眼笑地送了他一支作为答谢,就乐呵乐呵地向喜乐苑跑去。 进了喜乐苑,千落先是给雪儿洗了个澡,打扫了一番,又陪着雪儿时而说说话,时而嬉闹着。待门口的护卫和暗哨都微微放松警惕之后,千落才从窗口偷偷溜了出去,为不被人发现她一步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 皇子府占地极广,前有大苑,设有花园和专门用来接待来客的大厅,而内庭占地最多,幽深而机关密布,且迷阵交错,层层防护之下还有护卫暗哨日日夜夜不停监视,后院更是机关重重,奇门遁甲应有尽有,不起眼的一花一草都可能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就连平日里连一只鸟不小心落到树上都会被枝叶藤蔓吸干而死。 虽然万般险恶,可千落早已大致摸清了皇子府。喜乐苑是内庭最偏左的地方,连通外面的大街,本来防卫最为微弱,可因雪儿住在里头又因前不久发生的事,这里的防卫都比平时森严了许多。 而就是在这样的森严之下,千落逃了出来,谁也没有发现就在那个开满花卉的一角被凿出了一个大洞,不大不小刚好够千落钻出去,那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小缺口,趁着夜深人静暗哨换班的时候她偷偷去凿了几次,而竟真的无人发觉。 千落换去了身上显眼的衣裳,为了避免这张脸带来的引人注目,她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只见一个颇为俊俏的小公子哥进了倾杯斋,那神气的胡子和粗大浓重的眉眼十分有型,装起男人来她也有模有样,这也多亏了容止带她出来厮混的那几年。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来喝酒还是来买酒的?”负责招待的伙计见着他衣着一般,还戴着一顶斗笠,却气宇非凡,就赶忙上前招呼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千落微微抬起斗笠下的头,环顾四周才说道:“我要找你们老板。” 伙计听了,微顿了下,仔细打量了千落一番才敢说道:“这位公子,我们老板在后院陪小孙子玩着呢,你若想见,这边来吧。” 千落微惊,小孙子?阿生何时成了剑老头的孙子了? 后院移植了不少新的名贵花木,也不知何时竟也建了个花棚,里面还放置有几张石凳。走近一些,微风轻抚,花香送来,别有一番怡人景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贵家小姐的院子,花开花落间都能乱了人眼。 花棚里,剑南春正和阿生玩着蒙眼睛抓人的游戏。时不时传出几声开怀的笑声,银铃般的好听,回荡在整个后院中,也荡漾开千落记忆深处的影子。她怔怔地站在花棚外,脚底像黏进泥土里了般,沉重的无法动弹。 每年入冬,忠国侯府里的那棵腊梅树都会绽放开满树的灿烂。每次在树下玩这种游戏的时候,总是父亲当鬼,而每次父亲总能第一个先抓到她,然后用他那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无数次的双手把她高高的举起,她会借此使坏扬下积聚在树梢上的雪,让雪混着梅花落入父亲的衣衫里,玩的疯时她也会抓一把雪往父亲头上抹。有时候父亲抓到了母亲,就会死抱着不放,抱着抱着两个人就会依偎在一起,看雪看天看地,回首他们年轻的过往。 她跟容止和容月都会不满地抱怨父亲太重色,而父亲总会笑嘻嘻地把好吃的塞进他们的嘴巴,笑着说,他这一生色也只能色母亲一个女子,不重一点怎么行? 记忆渐渐模糊不清,眼前的人影却近了。 阿生一把扑进了千落怀里,似乎觉得手感不对,他又摸索着抓起她的手细细抹了把,觉得一点儿也不像老人的手。他忙摘下蒙住眼睛的布条,看清是谁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打量了许久,他才敢不确定地喊出口:“姐姐?” 千落微微笑着,忍不住伸手去捏他肉肉的小脸,软软的,如面团般,越捏越停不下手。 “几天不见,阿生倒是长了不少肉。” 阿生似乎被捏疼了,他嘟着嘴吧不满道:“姐姐别捏了,再捏阿生就变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身陷险境 “皇子府的待遇优厚,跟着二殿下日子想过的不好也不行。”千落也跟着她打糊弄,既然她要玩为什么不奉陪呢? “那你这身打扮又是为何?”茗烟说着就低低笑起来,觉得她这身打扮怪异之处又平添好笑。 千落轻轻瞥了她一眼,反问道:“我似乎并不需要跟茗烟姑娘交代这些吧?” 茗烟倒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也没有再继续。 “不知道你们找我来有何贵干?” 媚娘却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许是男宠按摩得舒服了,她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伍儿,不,应该改口叫念儿姑娘了。你毕竟都是从虚空坊里走出去的间妓,如今回来叙叙旧也是理所当然。” 闻言,千落立马冷笑道:“虚空坊是个不干不净之地,又尽是些不干不净之人,倒是完全没有叙旧的必要。” 媚娘也不怒,脸上依旧是一贯虚伪的笑容,可心里却想起了她在欢欲居里的悲惨日子,那种深深的屈辱迫使她一定要铲除掉这个人,断不能让她阻碍了太子的大计。 “说了这么久,念儿姑娘怎么也不喝茶?不会是怕我会下毒吧?”媚娘笑脸盈盈地问道。 千落心下一惊,猛的抬起头,等她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正与后凉皇商谈着国事的墨北辞忽然皱了皱眉,心口突然间就闷痛闷痛起来,右手按在胸口的雌凤血玉上。他皱着眉,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微微荡起涟漪。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他忙看了眼门口,时雨的身影也在急躁地晃来晃去。 后凉皇和靳贵妃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却也没有多问。 “父皇,儿臣忽然想起有急事要办,不知可否容后再议?” 后凉皇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有些惊讶,虽然很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儿子他是最清楚不活了。 后凉皇表示理解地颔首说道:“去吧。” 得到允许,墨北辞匆匆忙忙施了一礼就起身而去,有些慌乱的步伐让后凉皇不禁眯了眯眼睛。 当他打开门时,时雨立马迎了上去,急急说道:“殿下,念儿她……” 千落当即觉得头晕眼花起来,全身软趴趴得像水般,连呼吸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喝茶,也没有闻熏香……”千落依仗着桌子竭力地撑着软软的身体,说话间都显得十分费力。 媚娘从软椅上下来,赤脚朝千落走过去,笑得花枝招展,眼角的鱼尾纹都显了出来。 “你很聪明,可就是疑心病重了点。”媚娘居高临下地捏住千落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那如鬼斧神工般的脸,“茶水和熏香不过都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真正的迷香早就在你不留神时被你吸了进去。” 茗烟端起茶喝了一口,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这茶就是解药,是你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可怨不得人。” 千落瞪着茗烟,眼神恐怖至极,却又丝毫构不成威胁。 “怎么样,小丫头,是不是全身没有力气?很想要男人?”媚娘出声戏谑道。 千落果真是喘着粗气,面色红润,似乎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她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你要三番两次对我赶尽杀绝,不留情面?” 媚娘捏紧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不管你是钟离千落,还是什么美姬念儿,只要有这张脸存在,太子殿下就无法完成他的大计,你会是他的阻碍,而我的职责就是为太子殿下铲除阻碍。所以,你必须死。” 千落凄然一笑,眼中带着嘲讽,“这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你擅做主张?” 媚娘立马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改去扣住她的脖子,千落无力地拍打着她的手,仿佛只要媚娘轻轻合拢双手,她就能瞬间断气。 “这自然是殿下的意思,他下不了手,我这做属下的就替他下手。”说着媚娘就捏紧了她的脖子,染了蔻丹的十指血红发亮,映出了千落垂死挣扎的模样。 就在媚娘得意地放松警惕之时,千落握住她手腕的手猛的用力一按,媚娘顿时吃痛地把手缩回去,只见手腕脉门处刺进了一本细小的银针,插进去的那一段还闪着乌黑的光。 媚娘大惊失色,抬头看千落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不是中了迷香吗?怎么会……” 千落眉眼带笑,冷冷的又含着嘲讽,哪还有刚才那虚弱燥热的模样?她挥了挥指缝里夹着的几根银针,只有指甲这般大小,却锐利无比,针尖还染了毒。 “你可别忘了我是二殿下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下毒成功呢?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是带玉美姬呢,没点本事陛下会御封我吗?媚娘,是你太自负了。” 媚娘即刻便气得头晕目眩,也开始胸闷发痛,似乎要窒息了般。本来还红艳的嘴唇迅速发黑,眼前模糊不清起来,脑袋也昏呼呼的,全身乏力发寒,额冒冷汗,一副欲倒还不倒的模样。她身后的男宠赶紧扶住她,她却立马无意识地晕了过去,唇色如无月无星的深夜。 茗烟眸光一沉,几乎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大逆转,她这才警惕起来了,立马喊道:“来人,给我拿下!”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踹开,守在门外的几个大汉立马被踢飞了进来,重重摔在茗烟身前。 千落和茗烟皆是一愣,只见花无惜大步走了进来,面色带笑,却暗藏杀机,方言护在他身后,手中的剑银晃晃的泛着寒光。 “敢动她试试!”花无惜走到千落身前,明明是放荡不羁的神色,却让人不敢小看。 茗烟又是一愣,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赶紧出声道:“侯爷,这是虚空坊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茗烟劝您还是别掺和进来。” 花无惜闻言,轻笑着挑眉,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却突然眸光一寒,声音也冷下了几分:“本候才不管什么私人恩怨,小丫头是本侯罩着的,哪能让人欺负。” 茗烟紧锁眉头,她望了眼已经昏迷不醒的媚娘,有些拿不定主意。花无惜是出了名的风流小霸王,不仅是候爷身份,还是华夏皇的义子,他国国君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不可轻易得罪。可是。此事若是落空,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几番斟酌,茗烟终是放弃了垂死挣扎的做法,只听她笑着说道:“既然是侯爷的人,那虚空坊自然是不会紧咬不放的。” “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花无惜颇为满意地缓了缓脸色,拉着千落的手就往外走。 茗烟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离开,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月怜似乎觉得这样并不妥,出声道:“姑娘……” 茗烟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烦闷的打断:“现在应该火速为媚娘解毒,太子若责问下来,有我担着。” 月怜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也不好再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无惜相救 出来虚空坊,千落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花无惜有些不高兴了,孩子气地嘟囔着嘴巴,“好歹我救了你,也不让我多牵一会儿。” 千落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不带人情:“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花无惜立马耸拉下脸色来,有些生气了:“不知死活的女人,别不识好歹!” 千落也清冷着一张脸,根本不打算和他多纠缠,算着时间,墨北辞应该也要回来了,她得赶紧回去。 花无惜见她要走,顿时急了,忙拦住她,还顺道扯下了她粘在鼻下的假胡子。 千落皱眉伸手去抓,他却把手举上高处,比他略矮了一个头的千落根本够不着。 “安乐侯,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花无惜臭着脸,还十分得瑟地拿着那一截胡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别以为本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辞已经回府了,你偷跑出来,早回去晚回去都免不了一顿骂,不如先陪本侯去玩会儿,本侯开心了说不定会勉为其难为你求个情。” 千落嗤笑一声,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一个笑话般,“我的事就不劳烦侯爷担心了,侯爷还是赶紧回驿站吧,听闻靳王今晚又给你物色了不少美人。” 说罢也不再去抢胡子,转身就走,连背影都显得十分干脆潇洒。 花无惜不开心的努了努嘴,也再懒得管她,他气地把胡子往方言身上一粘,气道:“扔的远远的,本侯看着心烦。” 方言却是一脸犹豫不决,花无惜看着他,愤愤道:“方言,你难道也要跟本侯作对?” 方言闻言,身体一抖,立刻听话的就要扔出去。 花无惜见状又赶忙抢回来,嫌弃却又舍不得的揣到手心里,闷声嘟囔:“算了算了,看着挺好玩的,还是留着。” 方言有些想笑,他还是第一次见花无惜被气成这样,不过想想也对,自家主子一接到墨北辞的书信,立马就从驿站赶来了,不惜踩在太子的面上将她救回来,竟还不领情,向来也只有自家主子辣手摧花的份,可来了后凉竟被一朵无名小花辣手催了回来,想想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侯爷,既然她不识好歹,您又为什么要救她?拂了太子的面子,不好善后啊。” 花无惜哼哼了几声,“本侯都不舍得欺负的人,哪能容别人欺负。” 方言心领神会地转了转眼珠子,“侯爷,那欺负念儿姑娘的人,我们要不要去……”后面的话方言没有说,而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花无惜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忽然森然起来:“方言,你过来。” 方言常年跟在花无惜身边,最是了解他的脾气,那小眼神阴阴森森的,方言当即觉得骇人,有些踌躇,不想过去了。 花无惜则是定定看着他,眼神冷冷的,似乎会喷出鹅毛大雪将方言覆盖住。 被这么看着,方言哪敢不从,他认命地吸了口气,把心提上嗓子眼,才畏缩地走到了花无惜的面前。 花无惜当即不满地伸手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方言!除了打打杀杀你还能想到什么?”! 方言有些委屈,无辜的小声嘀咕:“我还会保护主子呢。” 见他还嘴,花无惜一个气急,抬脚就往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方言,你最近皮痒了是不是?” 方言有些幽怨地看着他,用手轻揉着屁股,似乎痛极了。难道他说的有错吗?身为贴身护卫,除了打打杀杀那些事情,可不就是保护主子吗? 花无惜握紧了手中的假胡子,气得牙痒痒,“迟早要被你气死。” 远在朝夕楼的阁楼上,两抹身影紧紧盯着这一幕。 “你真的确定她的身份了?”白衣女子问道。 朝与暮摇了摇头,很没把握,“我看过她的后背,完全没有渡生花的标记,可那模样又分明与楼主七八分相似,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 白衣女子忽然捏紧了手中的软鞭,眼中有熊熊燃烧而起的希望,可没过多久便又湮灭下去了,她掩饰着悲痛道:“或许小主子真的没死。” 朝与暮眸中也有暗淡了的光。楼主身死,内鬼隐没,渡生楼瘫痪,人心涣散,元老也不知所踪,而楼主的血脉又都死绝,若非楼主早有预料,建了朝夕楼,恐怕渡生楼真的不复存在了。 忠国侯府出事不久,他就打探到虚空坊内似乎有小主子的下落,本想着前去探查一番,竟中了媚娘的伎俩,好在多得一位间妓相救。只是这位间妓不是别人,正是他所要找的人。只是一切都并没如预想的一样。 良久,朝与暮才说道:“能值得墨北辞这样在乎的人也只有小主子了,我会找个机会,再试探试探她。” “阿暮,”白衣女子似乎并没有留心听他说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可知道削形水?” 朝与暮一愣,显然发觉自己漏了哪些该留心的地方。他眉轻皱着,托起下巴,仔细想了一番,才道:“我会尽快配置出显影水,届时,一试就知。” 千落还没进门口,等在门口的然慧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忧着一张脸还带着些焦灼。 千落很淡定地问了句:“殿下回来了?” 然慧忙点了点头,见她平安回来,也就松了口气。 “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殿下一进门就将喜乐苑守门的侍卫重杖了五十。这会儿殿下在书房,念儿你快去认个错。” 千落点头,见着时辰差不多了,索性温好酒再过去,可还没到远远就看见时雨关上了书房的门。 时雨一转身就见到了她。 “时雨大哥。”千落乖巧的朝他打招呼道。 时雨微微点头,面无过多的表情,和墨北辞凌磨两可的薄唇微抿着,他说道:“殿下已经歇下了。” 千落还是朝门口看了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念儿,你若想请罪,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千落轻咬下唇,似乎有些担心,她试探性的问:“时雨大哥,殿下他是不是很生气?” 时雨看着她清澈的瞳眸,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了,“念儿,殿下最讨厌的就是欺瞒和利用。” 千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垂下的目中却暗含冷嘲,他讨厌欺瞒和利用?他一个决算千里又阴险狡诈的人配讨厌这些吗?真是可笑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父女情深 东宫内,钟离嫣然正一脸震惊的看着钟离戚,不敢置信的模样像听到了什么破天荒的事情般。 “什么?扎进皇子府内这么多年的探子,一夜之间竟就被拔除的干干净净!” 钟离戚有些沉痛的点着头,“不仅我们的,连同靳王和俪妃的探子也都一个不留。” 钟离嫣然心下一惊,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却在一夜之间就被全部拔除干净。那也就是说墨北辞早就知道了,他不是放任不管而是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契机。看来他沉默了这么多年,终于是不打算再忍了,就连靳家他也开始公然打击,那么接下来若钟离二房风头太盛也将会遭殃。 钟离嫣然不免有些忧心忡忡,“自从北辞十七岁那年双腿尽残之后,这五年以来有关朝政的事,他是一概不管,很多人都以为他没有这个能力了,可却不知纵然立有太子,他也是除了陛下外最有实权的人。这些年他看似撒手不管,却一直扼在后凉咽喉的地方,他若出手没有大获全胜以前就断不会收手。” 钟离戚不禁有些害怕,想起他的手段,就禁不住心有余悸,一同抖搂出来的还有久远的记忆。 他颤抖的说道:“十年前,南宫派捣乱朝纲,企图与藩王李权贵起兵谋反,可这场宫变却只在一夜间就被扼杀在摇篮中,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本来埋伏在城外的反兵都闻风丧胆,弃械而降。至今也无人知道墨北辞到底是使了什么伎俩。南宫一门怎么说也是助后凉开新朝的重臣,却就这样被诛了九族。而且涉事的人,一个不剩,削官夺职,严惩不贷。这可是后凉以来最厉害的一次重整朝纲。” 钟离戚说到这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那时的墨北辞不过才十二岁,却能轻而易举的铲除了扎根于后凉几十年的南宫世家,手段狠戾,不禁让人闻之生畏。 “靳家这几年来愈发猖狂,树大招风,必定会如南宫世家般,消失在后凉的是史书上。”钟离嫣然冷冷笑着,似乎有些不屑。 那一年她也不过才七岁,彼时的墨北辞已十岁有二,他就像个大英雄,突如其来闯进她的心,那时她还小,不懂那就是爱,只知道自己要他,哪怕注定此生追逐,不会有好果子,她也誓死要跟定他这一生。只可惜长大后,诸多身不由己,她和他一直错开,不过等她站稳脚跟,她定要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女人。 “父亲,我们暂且静观其变,总有人会忍不住比我们先出手。” 钟离戚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嫣然,太子殿下待你可还好?” 钟离嫣然顿时沉下脸来,冷哼几声,更为不屑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一场互相利用的婚姻,断不会有什么和睦可言。” 钟离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也软了几分,“父亲不必自责,以前都是您和母亲拼尽一切为女儿铺路,如今女儿长大了,该由女儿来保护你们了。” 钟离戚不禁有些感伤,粗糙的手揣摸着自家女儿的手,却有一瞬间错愕的发现,以前还需被他握在手中的小手已经可以反过来握住他了。 “嫣然,都怪父亲当初……” 说到此,他不禁闭上眼睛,掩住那无以言说的沉重和悲痛,“若不是父亲一时糊涂,如今你也会有一两个兄弟姐妹,也不必一个人撑着我们家那么辛苦。” 钟离嫣然明白他此生最遗憾的痛处,也表示理解的摇着头安慰道:“父亲莫要再自责了,女儿虽不为男儿,不能谋得一官一职为钟离二房扬门眉。可如今,女儿已贵为太子妃,纵然太子处处刁难,可这婚事是陛下三道圣旨亲赐的,女儿断不会再让钟离二房备受嘲讽打击。” 钟离戚欣慰的点着头,眼中打转的晶莹始终不敢溢出,生怕疼了自己。 “父亲放心。”钟离嫣然又安慰道,“待女儿试探过俪妃的心思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到时女儿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夜深人静,月光依旧柔和得一泻千里。千落睡不着,便玩了会栖何意赠她的母信蛊,可又觉得呆在房中很是气闷,索性出去转转,不经意间就走到了喜乐苑。 雪儿向来机敏,千落还未走近,处于睡梦中的它就已经闻到了味道。 千落在它身旁坐下,又轻轻趴到它身上,似乎在寻求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怀抱。雪儿察觉到她的异常,也用湿湿的鼻子碰了碰她,再把头也靠到她的肩上去。一人一兽就这样相对无言,却又彼此相互依畏,像流浪的两个人,忽然相逢于一间破庙之中,彼此温存,彼此疗伤。 墨北辞今日一整天都没召见她,这让她很不安,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她的心也没来由觉得慌闷起来。 七月又要到底了,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五个月,而忠国候府一事,它却仍只有一点眉目,可又急不得,稍有不慎,她便会被人抓了把柄,为今之计是要先壮大自己的实力,哪怕日后有什么不测,也能有所能保护的盾牌。 她凑到雪儿耳朵旁,调皮地搔弄着它的耳尖,“雪儿,你说是什么样的内鬼,能让渡生楼一夜间瘫痪?” 雪儿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又扬起爪子比划了一阵,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它又张牙无爪了一番。 千落笑着揉了揉它的头,出声赞同道:“我也觉得这个人必定不是一般的渡生者。” 千落凝神思量了一番,想起朝夕楼,她就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她喃喃自语道:“渡生楼唯有楼主和元老权位最高,其次便是护法,再则是黑白双君和无常四鬼,他们都是渡生者中的佼佼者,任何一个都可能是内鬼,只可惜如今的我,也只找得到一个人。” 雪儿似乎也懂得般的举起前爪比划着什么。千落点头应是:“虽说黑白双君和无常四鬼都是阿娘心腹,可难保他们不会心存二心。” 雪儿又比划着,千落却是皱住了眉头,有些不认同:“姨娘是护法,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阿娘,但唯独姨娘不会,她也阿娘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雪儿,你不该怀疑姨娘,亏她还对你百般要好,你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雪儿耸拉下耳朵,不满地哼哧哼哧了两声。 千落宠溺地抚着它的头,柔声说道:“雪儿,师傅和姨娘是我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我们怀疑谁都不能怀疑他们,要知道盲目的猜忌,会用感情杀死感情的。” 雪儿似懂非懂地哼哧了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舔起了自己的掌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师傅授教 千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宝贝地捧在手心。雪儿用鼻子凑上去去碰了碰,似乎很想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 千落将它打开,掏出一块血玉。这是她出生时,父亲赠她的玉佩,上面镌刻着两只浴火雌凤,其间还有雕刻着小小的“千落”二字,寓意着她要生如凤凰般高贵不凡,为天下苍生带来和平安康的生活。这是父亲的夙愿,也将成为以后的她要继承的使命。 千落却忽然眉头一皱,指腹间揣摩的手感似乎有些不一样。她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那只本该是展翅而飞的雌凤竟变成了雄凤,而两凤之间的“千落”二字竟也成了“北辞”的字样! 她不由得一惊,握着血玉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下。 雪儿也把鼻子凑上前闻了闻,还用鼻子推了推,似乎也发现了这块玉的不对劲。 千落眸光一沉,这无疑是墨北辞的雄凤血玉,那么她的呢? 她猛的把血玉紧握在手中,恼怒地想把它捏碎。那日匆忙,她都忘了仔细查看一番。 人人皆知世间有二玉,一为雌凤血玉,一为雄凤血玉,乃是前凉开国太祖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可前凉被推翻后,雌雄二玉也跟着销声匿迹,却不曾想在后凉建朝初期,突然惊现于江湖之中,引来天下人纷争,却在把三国搅得乱成一团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隔几十年,却被如今的后凉皇意外所得。世人皆知,他将雄凤血玉赐给了他最中意的儿子墨北辞,而另一块则是给了他的手足兄弟忠国侯,而忠国侯又将雌凤血玉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纵然有人对这两块血玉虎视眈眈,也因惧怕而不敢明目张胆地掠夺,久而久之,似乎也没有再有人敢打这两块血玉的主意了,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千落想起那日在书房发现这块血玉的场景,不禁眸光冷厉沉下。 墨北辞知道这块血玉对她的重要性,所以故意留下自己的来迷惑她。这样说来,墨北辞也定是发现自己已经拿走了他的血玉,却始终不说。今日之事也未见他有所动作,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他到底又在耍什么把戏? 房内一片漆黑,安静得透着诡异。 千落站在墨北辞房外,迟疑了许久,掌心因紧握着那块血玉而发红。 平日里这个时候墨北辞都还不会入睡,今日却格外反常,他难道在逃避些什么? 千落始终握紧手中的血玉,不敢上前,也不愿回去。 夜风有些凉,吹散了白日里的闷热,月光穿过树梢投在地上的影子,随风而动,像夜里龇牙咧嘴的鬼魅。 忽然,房内一声巨响,刚转身欲走的千落脚下一顿,狐疑地回头,紧接着又有声响划破宁静,像是摔破了什么。千落一惊,赶紧跑上前敲了敲门,出声喊道:“殿下?” 房内突然又安静下来了,千落心下疑惑,忙轻轻推开门,房内漆黑一片,毫无动静。她越过屏风,小心翼翼地往内室走去,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见床边一片狼藉,墨北辞一头散发披脸,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躺在地上,他挣扎着起身,却因为抽搐而动作迟缓,以至于不能成功。那白袍上有斑斑血迹,纵然在这样的黑夜里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墨北辞忽然抬起头,被头发遮住的脸看不见神色,可那双如苍鹰般凌厉的黑眸却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那蹦出来的寒光如同一道道锐不可当的剑气直逼千落,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 千落愣住,却又极快反应过来。她忙跑过去,作势要扶起他。 墨北辞却突然收紧眸光,避开她要搀扶的手,厉声喝道:“出去!” 千落手一顿,可还是伸出手想要去搀扶他。墨北辞像发了疯般甩开她的手,双眸猩红地望着她,嗜血的眸光泛着层层冷意,似远古时候吃人的野兽,千落不由得大吃一惊。 “滚出去!”他大喝道,自己却挣扎着要起来。 “殿下,念儿帮你。”千落仍不知死活地的扶起他。 听见她的声音时墨北辞突然呼吸一窒,猛的紧抓住她的手,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似乎终于看清是谁了,他浑身僵住。 时雨急匆匆跑了进来,见状,大惊失色。 “念儿,听话,出去。”墨北辞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那紧皱的眉,微微抽搐的双腿,无一不让千落觉得奇怪。 尾随时雨进来的汨罗一听见这句话,她也不管千落愿不愿意强行就把她拉到屏风后去,语气不善道:“出去等着。” 千落怔怔地站在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手中的血玉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滚烫的铁块,烙得她手心发痛。她仍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不偏不倚刚好看见了墨北辞双腿处的白袍都染了血液。她不禁想,在白袍下掩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双腿? 然慧快马加鞭到桃源请来了诸葛候,皇子府也乱成一团,不断进进出出的侍女,看得千落的都眼花缭乱了。 天微微亮起,千落在门前石阶上坐了一宿,可一直想不通墨北辞的双腿是怎么回事。 诸葛候出来时,就见着她坐着发愣,他故意提高音量清了清嗓子。千落赶紧起身,看了他一眼,竟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念儿见过诸葛前辈。” 诸葛候微微点头,温柔的眉目似乎流转着暖人的光芒,一身白袍尽显儒雅之气,却不似读书人那般沉闷,倒是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于清冷中又多一抹淡看世间的淡漠,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像流浪的猫儿遭遇了风吹雨打后终于觅得的一处避风港。 他看着虽瘦弱,可就是那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堪比女子滑腻的手,为她撑起一片天地。也曾教她研墨写字,执棋抚琴,舞剑弄刀,于那片如人间仙境的桃林下,一墨泼洒间,一子落下时,一琴奏响之际,连一刀一剑挥起时都是簇簇繁花飘飞的绚丽。 那时的风都带着甜腻的味道,雨丝也甜滋滋的,一时就迷了她的眼,醉了她的心。她的周围都是粉色的花瓣,像纷飞的流蝶,眼花缭乱却愿意乐在其中,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到这层层花瓣外头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从前她之所以看不见杀戮,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杀戮,而是因为有人竭尽全力地将杀戮挡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可如今,所有的刀光剑影她都得一个人闯,所有血雨腥风都要自己亲尝。她似乎早就在五个月前那个血腥的夜晚成长了。 一夜间长大的滋味,一边是不愿长大的无奈,一边是不得不长大的残酷。 诸葛侯与千落擦肩而过,有淡淡的桃木香夹着遥远的记忆而来,让愣神了许久的她终于回了神。 “诸葛前辈。”千落赶紧喊住他,没来由就觉得有些慌。 诸葛侯顿住,微偏过头问道:“念儿姑娘,可有事?” 千落忽然呼吸一窒,张了张嘴,还是没法喊出那句“师傅”。 “念儿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诸葛侯微微点头,“念儿姑娘想问什么?” 千落凝视着他的背,他削瘦了许多,阿娘的离开他一定很不好受吧。 “如何才能不被谎言与阴谋所蒙蔽?”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没人知道她本想说的是什么,更没有人能明白她此时拼命压制住的感情有多汹涌澎湃,她明明不想问这些的。 诸葛侯倒是自然得多,他明白她话中所指的内容,也不挑明着说,他侧着身从低垂下的枝条上摘下一片树叶,转身递给千落。他湿润的声音如梦中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温柔,萦绕着耳尖,让她本平静的心又再一次荡出涟漪。 “把这片叶子遮在你的眼睛上,试试能看得见什么。” 千落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你看见了什么?” “绿色,还有清晰的脉络。”这是一片嫩叶,薄薄的,像一层纱纸,轻轻一捅就会破。青绿得仿佛能把世间都染上一分青绿,沾过露水后的叶面有些清凉,泛着青,泛着粼粼波光。透过这片叶子,她还看到了被绿色阻挡的模糊的诸葛侯。 “还有呢?” 千落摇头,“除了叶子本身,我什么也看不到。” 诸葛侯又摘下一片已经绿得很深的叶子,递给她说道:“换这一片叶子试试。” 千落试了试,答案依旧,愈发弄不明白他要说些什么。 “诸葛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侯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肃然,“一片叶子虽小却也能障目,这两片叶子本身本身并没有什么发生改变,变的只是叶子本身的厚度。一个谎言,一个阴谋,关键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想让你知道什么,想置你于何地。” 千落低头端详着手中的叶子,想着自从她逃跑回来后,墨北辞对她的种种,心中不由得一惊。 “师傅。”她忽然把头低得很低,细弱的声音像寒风中无力摇摆的枯枝,诸葛侯听了也是浑身一震。 “落儿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结局如何,落儿都不能回头。等落儿羽翼丰满了,定要血洗忠国侯府的冤屈,届时再亲自到师傅面前请罪。师傅,你能理解落儿吗?” 诸葛侯眼睛微湿,伸出的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头,却终究觉得不妥而放下,他在心里默叹一声,似乎有些沉痛,“你好自为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千落感动 墨北辞腿疾忽然发作,牵动体内的蛊毒,幸亏诸葛侯及时赶到,替他稳住了病情,目前仍然昏迷不醒。靳贵妃知道后立马移驾皇子府,后凉皇下了早朝也急急赶来,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宫,千落也终于逮到机会前来探查一番。 “时雨大哥,你就让念儿进去看一看殿下吧。”千落仰着可爱的面容,有些担心地恳求道。 “念儿姑娘,殿下昏迷前有令,你不能进房门半步。”时雨毫不留情地拒绝道,刚二十束冠的他,脸上仍有未褪去的微微稚气,可严肃起来又不得不让肃然起敬。 千落不死心,仍执拗地不肯走:“时雨大哥,念儿身为殿下的贴身美姬,理应在殿下身旁服侍,更何况现在殿下昏迷不醒,更是需要念儿照顾的时候。” 时雨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挺直了腰身挡在门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千落不存在般,是铁了心不会让千落进去。 千落不免有些生气,她沉下脸色,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说道:“时雨大哥,你不让开,念儿只好硬闯了。” 说罢,千落瞳孔收缩,立马就上前与他大打出手。 时雨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她一掌击得踉跄了几步,不禁有些吃惊。这个远比他小七八岁的女孩虽看着弱不禁风,可身手却不容小觑。不过想来忠国侯是武将,她母亲也是渡生楼楼主,她的武功自然不差。只是让他震惊的是她的机敏,确实不错,难怪会讨自家主子的欢喜。 胡思乱想之际,千落已经蹿了进去,她极力放轻步伐,却又带着些许迫切。 墨北辞唇色黑紫,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却睡得极安详,呼吸也均匀,仿佛又什么事也没有。 “殿下?”千落轻轻唤了一声,确定他是真的昏迷后,才敢去掀开他的被褥,却一时间目瞪口呆,都忘了自己进来的本意。 那是一双极丑陋的腿,膝盖以下全是干裂的皮肤,像干旱了许久的土地,惨不忍睹,唯独膝盖处缠着一层纱布,隐约可见渗出来的黑血,一时间蔓延开浓浓的药味,混夹着血腥的味道,让人很想作呕。 千落不敢置信地看着,连眼睛都忘了眨,真的难以想象隐藏在袍子下的腿竟是这副模样! 可若他的腿真的已残,那塞沟河那晚又是怎么一回事? 时雨也是心疼极了,每次看到这样的一双腿时,他都难以抑制自己心里的难受和愧疚。 又有谁知道表面风光无限,貌美可如女子般倾城倾国的墨北辞,竟有一双世间最丑陋的腿。 想到这,时雨索性决定将所有都说出来,也好把自家主子背了那么久的黑锅卸下。 “念儿,那晚殿下得知你在塞沟河遇险后,殿下强行运功致使阻塞许久的腿部经脉爆裂,险些命丧黄泉。殿下的腿养了五年,假以时日就能恢复正常行走,可如今因为救你,怕是又不知道该养上几年。” 千落抿紧着唇,握着被褥的手不禁颤抖,澄澈的眸子泛起无数涟漪,心头上的颤动也一下子比一下子还要强烈,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绝,一浪推一浪,久不停息。 “那一箭,殿下本是想射杀偷袭你的刺客,却不曾想被那个人挡了去。” “你还在虚空坊里时,一直都是殿下在暗中保护你。” “殿下拾了你母亲已经断掉的飞霜剑重铸成软剑,还特意做了个假象就为了名正言顺赠给你。” 千落瞪大了眼睛,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她已经惊讶得做不出反应,这世间仿佛也静止了,只有过往的种种在她眼前闪放着,一遍又一遍,像一把把重锤敲击着她的心壁。 她顿时想起在铸剑铺里的那把软剑。瞬间,先前所有未能找到答案的种种在此时此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她总能出乎意料置身事外,原来一直都是墨北辞在背后为她铺垫善后。怪不得师傅会把雪儿交给他,原来师傅也早就算到了一切。至始至终,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身在局中而看不清边旁。 时雨见她有了变化,又赶紧趁热打铁说下去,“殿下虽然有些毒舌,却对你关怀至极。那日你被太子掳走,殿下手忙脚乱顾不得兄弟之情跑去要人,可事后却被陛下责骂。你偷跑出去被虚空坊的人带走,殿下当时还在宫内,一听说立马就出宫,可考虑到你的处境他不好出面,就飞鸽传书到驿站找安乐侯去救你。殿下很生气所以才故意没有召见你。而后来因着白日里殿下太过激动又损伤了腿部经脉,所以才会在夜里又突然爆裂。” 千落愣住,脑袋只觉得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完全像秋末在枝头摇摇欲坠的黄叶,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时雨的话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狠狠地蹂躏着,似乎要将她捏碎,带给她如同置身于炼狱中煎熬的痛苦。 “时雨大哥,念儿忽然想起膳房还温着酒,念儿先去看看。” 千落几乎是落荒而逃,此时她心乱如麻,太多东西突如其来,让她难以消化和接受。这分明不是她所认识的墨北辞,原先她只当是他无聊时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施恩,没想到自己却在无形中欠下了他那么多恩情,原来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身后有细细脚步声传来,千落警惕地转身,见妄如初正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千落赶紧收起情绪,忙乖巧地行礼,机械地问道:“丞相可有事?” 妄如初带着些许怒气地看着她:“起初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再这么下去,阿辞的小命也得被你给玩完了。” 千落皱眉,她低下头掩饰去自己方才泛滥开来的情绪,有些奇怪地反问着:“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妄如初眼神冷了几分,语气又带几分失望,“钟离千落,你到底有没有心?” 千落微惊,已经很久没人喊过她的名字了,突然怀念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钟离千落有,不过现在的念儿没有。” 妄如初走近几步,气急道:“你当真对他没丝毫感情?” 千落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努力云淡风轻地反问,竟还带着几分好笑:“念儿为奴,怎么敢对主子有感情?” 妄如初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他深知她的本事,装起糊涂来天下一绝,他只好烦躁地怒道:“我只是想警告你,别继续折磨他。”, 他顿了顿,语气竟软了下来,“就算看在他对你还不错的份儿上,你对他好点不行吗?” 千落浑身一僵,却仍旧不疼不痒地说道:“丞相真会说笑,念儿哪来的本事能折磨得了殿下。况且念儿是奴,本就该对主子好的。” 妄如初本就忍不住心里的腾腾怒火,她这么一说,脾气全都上来了,他立马低吼道:“钟离千落,他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不能回报一些吗?” “那你要我如何?”千落终于抬头看着他,眼神清冷,她努力压抑住心底的躁动,强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妄如初见她不可理喻,愤愤地甩袖而走,走了几步他又顿住了脚步,颇为叹息和无奈,竟也有几分嘲讽的滋味:“他拿命护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置他于险境中。你的命是命,那阿辞的就不是吗?你的心不会痛吗?你总觉得阿辞自以为是,可你又知不知道你自己也是自以为是。你要报仇,你忍辱负重,可又想过阿辞在背后为你做的也不少。若要论回报,你把这辈子奉上都不够。”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在千落心中扬起滔天巨浪。她虽然表面无动于衷,可其实她已经乱了方寸。今日不管是时雨说的事情还是妄如初的话,都让她颠覆了对墨北辞的认可。 或许先前她就是因着对他的偏见而自以为是地以为他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可如今她似乎才发现墨北辞与自己印象中的墨北辞完全无法重叠在一起。 到底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还是墨北辞一直都掩饰的很好。他似乎也从来不和她解释过什么。 千落忽然觉得鼻子泛酸,她仰起头看着天,心绪万千,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墨北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千落受罚 墨北辞腿疾发作的消息经靳贵妃到皇子府的一来二去也就不胫而走。借此来探望的官员不胜枚举,却都一一被回绝在门口。墨北辞喜静,皇子府虽大而繁华,却总是闭门拒客,众人虽然吃了闭门羹,可碍于墨北辞的脾性,也不敢以探望为由硬闯。每个人都是满面喜色拧着礼品而来却又都无奈地灰溜溜而去。 而府内的所有人最近都在传一件事:那个御封的带玉美姬照顾殿下照顾得可勤了,那只白虎也几乎不离她身,加之殿下一直以来对她都很是偏爱,就连时雨对她的态度也与他人不同,一时间不禁让人匪夷所思。 不少新来的侍女不懂府内的规矩,纷纷见风使舵,有意无意向千落献殷勤,讨好般地拉拢,却被汨罗发现,通通都被罚去前院穿棉裹绒顶着烈日暴晒了好几个时辰,有些柔弱的当即就晕倒不省人事。千落自然也无法幸免,被罚倒立一个时辰。 这正午烈日炎炎,似乎是入暑以来最酷暑的一天。不出一会儿,那些新来的侍女纷纷倒下大半。千落也唇色发白,大汗淋漓,撑地的双手如暴风雨中遭受风吹雨打的花,摇摇欲坠,颤抖得仿佛一瞬间就能支撑不住而倒下。 然慧看着心疼,急躁不安地不断抬头数算着时间,趁汨罗入屋休息之际偷偷给千落擦了擦汗。 “你向汨罗姐服个软吧,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千落紧抿双唇,咬紧牙关,竭力支撑着,喉咙像火烧了般,干涩得发疼,额上的汗流进眼睛里,不禁火辣辣的难受,她既不说话也无表情,眼中倔强的执着让然慧更加焦急。 “念儿,这不可是闹脾气的时候。” 千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虽然有些虚弱却毫无示弱之势,“我本来就没有错,她却执意要罚我,这不是服软就能解决的问题。” 然慧默然,她心里也明白汨罗的出意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不为别的就因千落害得殿下加重了腿疾,光冲着这一点,汨罗就有的是理由来罚她,不过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她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然慧只好跑进屋内向汨罗说情,“汨罗姐,今日的惩罚够了吧,念儿她双手都还有伤呢。” 汨罗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半响,也没有说话,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汨罗姐,殿下若是知道你这样罚她,到时候怕是会责怪于你吧?” “你拿殿下来压我?”汨罗似乎有些动怒。 然慧微低下头,“慧儿不敢。” 汨罗闷哼一声,转身看向窗外。 雪儿正用自己身上的绒毛蹭着千落额上的汗,肉爪子在地上刨着,似乎也在替她感到生气。 “带她下去好好休息吧。”汨罗忽然有些不忍心了,这是殿下做的选择,她又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的使命只是服从他而已。 也罢了。 夕阳落下西山时的余晖总是美得不似人间之景,那残余的阳光没了正午的热烈,倒多了些温柔和缠绵,照抚在脸上也是分外的轻柔。 千落醒来的时候,夕阳正从微敞开的窗投射进来,温和的照在她的脸上。花无惜 见状赶紧关了窗户走到床前,嬉皮笑脸地嘘寒问暖,“念儿,可有不舒服?” 千落淡淡的看着他,想起昏迷之际那抹花花绿绿的身影,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要喝水吗,还是先吃点东西?”花无惜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千落眼疾手快地下意识躲开,淡漠的眼神让花无惜的手一顿,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来,出声缓解尴尬:“小丫头,你不会是中暑傻了吧?” 千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安乐侯怎么有空来,也不怕虚空坊里头的姑娘等得心急?” 花无惜偏头一笑,夕阳的余晖微落在他的侧脸上,顿时将他玩世不恭的模样染上了几分柔和,那微微勾起的弧度也美到恰到好处。 “她们爱等着就等着呗,本侯想你了,自然是要来见见你解解相思。” 千落冷冷的扯着嘴角,有些鄙夷地说道:“侯爷都是这样花言巧语哄骗女子的?” 花无惜啧了一声:“这可是本侯的真心话,那些胭脂庸粉,哪比得过你。” 千落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为什么比不过?” 花无惜忽而笑得十分开心,微弯的眉眼似乎能弯出月牙的模样,洁白的牙也仿佛如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般纯洁,“你和她们到底是不同的。” “侯爷可是忘了念儿是二殿下的贴身美姬,除了保护殿下还是要负责通房的,这和烟柳女子又有何区别?” 花无惜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眼中有浓烈而明显的怒气,“啊辞居然要你通房!你可是还未及笄!” 千落却极为平淡地问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听了这话,花无惜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本侯了,本侯还以为……”他顿了顿,咬唇嬉笑着,“念儿你放心,过不久本侯就要回华夏了,届时本侯向后凉老头要了你,你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后凉老头? 千落微惊,也只有他敢这么叫了。 “你要回华夏了?” 花无惜眯眯笑着点头,“府里出了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他又顿了顿,忽然低头一笑,满怀期待地问道,似有女子待嫁时的忐忑心情:“念儿你愿意跟本侯走吗?” 千落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眼中的热烈,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绝:“念儿是不会去华夏的。” 花无惜眸中的热烈猛然暗了下去,笑意也淡了几分,似乎很不愿意相信,“为何?” 千落与他对视,暗含深意,眼底闪过一丝悲凉,“侯爷可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缘由的。” 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催人欲睡,是一种奇异的安神香。烛台上掌着几盏琉璃灯,烛火明明灭灭,晃出床边的那抹倩影。 “北辞哥哥,莹儿看你来了。”流莹端坐在床沿,紧握着墨北辞的手,痴痴地说道。 她看着一脸死寂、苍白无力的墨北辞,心像被狠狠扎了一番,疼得呼吸难受。她多想替他承受一半的痛苦。 她伸出手细细揣摩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有只雀跃的麻雀在扑腾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将深掩心底的感情表现出来。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可以旁若无人地看着他,爱慕他,没有人会来打扰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北辞哥哥,莹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舒沐苑里。莹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那时只是偷偷的看了一眼,莹儿却已经知道,莹儿这一生都无法逃脱你给的魔障。” 流莹说着就闭上眼睛,脑海里呈现出当时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记忆的漩涡中,旋转出了最初心动的模样。 “ 那时候,舒沐苑里开满了杜鹃花,莹儿一眼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你,你逆着光,像发光的太阳,似乎是来拯救我的。” 流莹说着就痴痴笑了起来,沉浸在回忆里,她又接着说道:“母妃忌日那天,你让莹儿在杜鹃花丛中起舞,吸引父皇过来,因此莹儿才得了封号,才能有了公主的身份,才得以入住了舒雅殿。如果不是遇见你,莹儿说不准还在冷宫里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呢。” “北辞哥哥,你是流莹的温暖,是光,是太阳,所以莹儿决定要一生追随你,哪怕……” 说着她眸中的光芒就暗淡了下去,但她说得坚定,似乎无所畏惧,无所顾虑,“哪怕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白虎脂玉 盛夏已经凋残,秋天的凉风吹皱了一池清荷。自从流莹以照顾墨北辞为由住入了皇府后,千落再也不被允许踏入十里芳华。她搬进了花影楼,除了常规的受训吃了不少苦头,其余她都过得还算安稳。闲时也会到膳房帮着挑茶。因着她和雪儿关系好,料理雪儿的重任也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身上。 她过得实在是自由,除了十里芳华,她几乎是连出府都不受限制,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等她再次见到墨北辞时,是在半个月后。 千落一觉醒来,就看见墨北辞坐在床边,他低着头,正看着手里的竹简,黝黑秀美的长发一泻而下,微微有风吹起他耳边的发丝遮住他的侧脸,张牙舞爪般,仿佛湖旁携风而摇摆的柳枝条,带着朦胧的美感,让人很想一看究竟。 那如玉的面容透着淡淡的冷漠,眉眼间一贯带着些许忧愁,他的面色微微苍白,却平添了几分病弱的柔美,一身白衣让他看起来格外儒雅温柔。 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缺失美感多几分狂野,他却清新俊逸,带着几分散漫和温柔,仿佛世间男子唯有他最适合披着发。 “醒了?”墨北辞忽然抬头,与千落有些痴迷的目光撞在一起,千落眼里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疏离。 她立即坐了起来,赶紧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墨北辞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动作,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道:“不用起来。” 千落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殿下来念儿房中做什么?” 任谁都无法接受忽然一觉醒来,床边就有一个男子正盯着你,反正千落是吃了一惊。况且以墨北辞如今病弱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对他做了些什么。 “听时雨说,你染了风寒所以来看看。”墨北辞说得一本正经,他的眼神寂静如一汪潭水,又似被杨柳带动涟漪的平静湖泊,上面泛着粼粼波光。 千落垂下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谢谢殿下挂心。” 墨北辞收起手中的竹简,神色淡淡的,可眉宇间又泛着似水柔情,他带着叮嘱的口吻说道:“开始入秋了,季节更替,最易生病,你多注意些。” 千落抿唇不语,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墨北辞也突然不说话了,他盯着千落看了许久,微微张开的嘴似乎欲言又止。他一醒来就听时雨说她因照顾自己而染了风寒,当即顾不得身体还虚弱着就来了她房里,见她睡着又不舍得吵醒她,索性静静陪着她。忽然有一瞬间,他喜欢上了这种安静而美好的时刻,竟想此生就这么守在她身边。 “殿下?”千落见他看自己看的出神,能喊了声。 墨北辞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撇开目光,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奇怪的玉,递给千落,用温润的声音说道:“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千落接过,那是一块白玉,可细看上头还有那么几条像血丝般的东西,似乎是参杂的杂质,不识货的人定会以为这是块下等玉,可实质却是玉中之最。 墨北辞有意地看了她一眼,“白虎脂玉。” 千落一愣,白虎脂玉! 这她最熟悉不过了,她瞬间觉得手握着的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把她的血肉都烫的沸腾起来。 所谓白虎脂玉其本身并非真的是玉石,而是来自于几头白虎身上的血脂。前凉朱宗皇帝之所以钟爱白虎,并赋予它们高贵的姓氏和无上恩宠,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提取它们身上最为上乘的血脂能炼玉。 由白虎的血脂炼成的玉独一无二又价值连城,朱宗皇帝曾借此获得无数的金银财宝。而往往一块脂玉就需杀死几头白虎才能提炼出合格的血脂。因此这也是蒲松林事件中致使白虎灭绝的原因之一。 千落怎么也忘不掉蒲松林里的那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当时从各处而来的人们将他们手中的屠刀一次次刺向那群毫无抵抗力和反抗余地的白虎。 那分明是雪白色的皮毛硬生生染成了血红,所过之处血色一片。有的人还当场就生剥它们的皮毛,将它们的血脂抽干。那时她才七岁,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目睹了杀戮。 千落稳了稳心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若是当时她没有赶到,那那时出生不过才五个月的雪儿是不是也会惨遭毒手。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她又庆幸,庆幸自己那时没有放弃把它救回来。 想起蒲松林的事,让她又禁不住想起了一个人。不过那一次她磕伤了脑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如今她也已经记忆模糊,但唯一影响深刻的是,他的背影很美,逆着光,像天上的神仙,白衣飘飘,曾让她迷了眼。 “白虎脂玉是天下人都渴望得到的东西,据说是打开龙虎宝藏第一道门的钥匙。” 墨北辞的话把千落从久远的往事中拉了回来。 墨北辞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变化,很清楚的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厌世以及悲戚,沉寂的眼中是冷冷的一片冰封之意,隐约还透着杀气。 千落眸中的悲戚慢慢的暗淡了下来,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冷漠的,讥嘲的,还有着几分厌烦。 “生生用白虎的血脂练造而成的玉,只是把钥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点吧。” 墨北辞眼神黑沉如墨,似乎能把她隐藏在心里头的仇恨看透,“世人愚钝,你又何必跟着他们愚钝?” 千落抬眸看着他,表示不理解。 他竟语气低迷,眼神温柔地说道:“念儿,推我出去走走吧。” 院内,秋季的花卉都开了,本该萧条的季节为这添上了几分柔美。 阿生在欢快的跑着,手中是长长的风筝线,线的另一端是一个五彩斑斓的纸鸢,长长的尾巴在还算湛蓝的天空随着初秋的风翻转起舞,划出美丽的弧度。 然慧在一旁看着他,手中端着一盘桂花糕,似乎被他天真烂漫的快乐感染,也不禁眉目含笑。 千落上前,揣着心思站定在那,嘴微张着,可话到喉咙就哽咽住,憋得难受。 许久,她才愣愣地看向墨北辞,“殿下,你……” 墨北辞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像浓墨晕开般的笑意,却难掩喜悦之情,嘴角竟也微微上扬,没人清楚他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其实他让她推自己出来的用意也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生扑进千落怀里,笑得不能自已,他用软软的童音欢快地说道:“姐姐,阿生好想你了。” 千落抚着他的头,温柔笑着:“姐姐也好想你。” 阿生笑得眯起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姐,大哥哥说阿生以后可以住在这里啦。” 千落看向墨北辞,眼中带着几分讶异。 “这都入秋了,府内寂寥无声,多一个人倒也多了几分生气。”墨北辞看着她说得诚恳,却只有时雨知道他掩在泰然自若下的是怎样的一番心思。 “哎呀!”被撞到的流莹大声惊呼了一声,阿生似乎吓坏了,忙跑到千落身后躲着,怯怯地看向方才对他投来恶狠目光的流莹。 何姑赶紧扶起她,古纹双蝶云行千水裙上沾了不少地上的污秽,她却毫不在意地拂了拂,冲阿生和蔼一笑,“本公主又不怪你,躲着做什么?” 说着流莹就走近他,他像受到了惊吓般,一双小手紧紧拽着千落的衣裳,似乎很害怕。 千落抚了抚他的手,示意他别怕,转身低头对流莹说道:“公主,阿生怕生,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没事。”流莹甜甜一笑,很和善地摆了摆手,不在乎地开口说道,“你们先下去,本公主有话要和北辞哥哥说。” 千落赶忙牵住阿生的手,她感觉得到来自他的颤抖,像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东西般。 墨北辞本还流转在眸中的喜色忽然消失不见,他微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危险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阿生被欺 早晨的阳光总是温柔多情,照耀在潋滟湖的湖面上,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晃得人的眼睛都看不清。 阿生正蹲在湖边,手中紧紧握着鱼竿,等了许久至始至终都没有鱼上钩。 他的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因钓不了鱼的缘故,他微嘟着嘴吧,看着可爱极了。那上好的绸缎上竟也绣着寓意洪福齐天的蝙蝠,让他看起来更可爱喜人。 雪儿也在,它调皮地把尾巴放在水中,时而轻晃着,因着长久都没有鱼上钓,似乎有些不开心地刨着湖边的湿土,白白肉肉的掌子染上了层层泥巴,好像一对熊掌般。以前钟离皖就常爱带着千落去钓鱼,雪儿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一来二去也似乎熟练了,只是这一次似乎不灵验了。 “雪儿,我也没钓到鱼。”阿生也有些闷闷不乐,可他还是安慰式地抚着雪儿的头顶,示意他不要丧气。 雪儿用湿润的鼻子回碰了他的手,似乎也在鼓励他。一旁的侍女见了,心惊胆战之余,又不禁佩服起这个男孩来。进府才不过两三天,他竟就和这头凶神恶煞,不进生人的白虎交好,而白虎居然也愿意亲近他。要知道这只白虎可是比他还要大上几倍。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流莹轻蔑的目光直达阿生心底,阿生见着她不免有些害怕,怯怯的不敢说话,小小的手不自觉的按在左手手臂上,没人知道掩在衣物下的是一片青紫的皮肤,那是他刚来那天,流莹“友好”接见他的见面礼。 雪儿傲睨着流莹,突然把尾巴从水里抽出来,并特意带出一条长长的水痕,它打了个转,尾巴上的水都齐齐甩到流莹身上,她吓得尖叫跳开,何姑立马上前给她擦拭。雪儿又象征性地抖了抖身子,甩了甩自己爪上沾着的泥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还哼哧哼哧的,一副我心情很好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钓不到鱼的不开心。 流莹气结,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烧得她肚脐发痛,可又不好对白虎发作,她可是还记得上一次的教训的。可看着它嘚瑟的样子,她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痛快的。 “谁准许你们在这钓鱼了,难道不知道这湖里的鱼都是十分珍贵的鱼种,小小的一条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一旁的两个侍女立马害怕地抖了抖身子,这位公主平日里暗地可没少欺负她们这些下人,又仗着墨北辞的疼爱,恃宠而娇,虽然只有十岁,却已经让下人们都有些心惊胆战了,可又没有人敢去告状。 “汨罗姐吩咐过,小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拦着。”侍女怯怯的说道。 小主子? 流莹勾起唇角一笑,不屑的神情像蚂蚁般迅速爬上阿生的心头,灼痛灼痛的,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这种眼神,就是带着这种眼神的人害死了他的双亲! 流萤无视他眼中的幽怨,执着莲步走近他,同样稚嫩的脸,却呈现出骇人的歹毒,“你可知道这河里的鱼是不能钓的,钓了这里的鱼你的手指脚趾都会溃烂掉,它们会钻进你的肚子,吃光你的内脏,血肉……” 阿生紧抿着吓白了的唇瑟瑟发抖着,按在左手臂上的手紧紧揪着衣裳,眼中虽有恐惧,可也不乏浓浓的厌恶。到底是五岁的孩子,无足轻重的恐吓都足以让他心生害怕。 流莹心生快意,很是嘚瑟地笑了起来,一旁的侍女都不禁为阿生捏了把汗,这个孩子一进皇府就受到殿下的格外照拂和宠爱,也因此成了流莹的眼中钉,像小孩为了糖果而互相斗气,以至于大打出手般。 雪儿挡在阿生身前龇牙咧嘴着,那属于老虎天生自带的威压,连流莹都有些心生余悸。 “公主身份尊贵,修养良好,又何必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过不去?”千落姗姗来迟,他抚了抚雪儿的头,示意它冷静下来,又将阿生护在身后,只是冷眼看着流莹,寒声说道,“公主,阿生年幼又于市井中长大,难免有些不得礼数的地方,你又何必跟他计较?岂不是折了你的身份。” 流莹冷冷一哼,笑了起来,她走到千落跟前,纵然比千落矮了一个头的高度,却还是十分趾高气扬地看着千落,幽声开口道:“你叫念儿是吧?” 千落微微颔首,毫无畏惧之色。 见她毫无尊卑之分,流莹气得牙痒痒,心中更是有一股名为嫉妒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她垫起脚努力踮到最高,狠狠甩了千落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在浩阔的湖面上传开。 千落愣住,在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她冷冷一笑。阿生抓紧了她的手,心疼的小声喊了句:“姐姐……” 千落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动了动溢出血的嘴角的同时,她也用力按住欲举起利爪上前教训人的雪儿。 只听她冷声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流莹得意地笑着,似乎心中的嫉妒都随着那一巴掌打了出去,心里莫名的畅快多了。 “见了本公主不行礼,该打,不安守本分,魅惑主子,该打!” 千落森然地扯着嘴角,用极为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同情地说道:“人总是缺少什么就嫉妒什么!公主资质平平,若是可人些的话,不用受身份的限制就可讨众人喜欢,可惜啊,丑人多作怪,公主连心都是黑的呢,也难怪无法入殿下的眼。” “你……”流莹气得无法说话,扬起手就又要给千落一巴掌。 千落却毫不畏惧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低下头,眼神迸出冷厉的光,面色阴沉地说道:“你够了。” 流莹大怒可又不禁有些害怕,那种逼人的冷意让流莹忍不住一震。 “小贱人,放开本公主……” 千落冷笑一声,一把拉住流莹,同时脚下一绊,流莹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流莹吃痛的大喊。 千落却弯下腰冷笑着对她说道:“公主,还不赶快去告状?” 流萤怒火中烧,正寻思跟她较量一番,却猛然间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忽然冲千落得意一笑,笑的瞬间她立马从地上弹起来,拽着千落的双手,假装挣扎了一番,然后脚底一滑,猝不及防就被推下水里。 千落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使用这种伎俩,也跟着跌下去。在水面挣扎中的流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千落压得完全陷入水里,她惊得大喝了一口水,鼻子也窜进了水,一下子她便觉得窒息,在湖水中胡乱挣扎着。 千落干脆张开口呛进几口水,在水中飘摇欲坠,眼睛闭上之际,她看见一抹白影在水中朝她游来,像一尾鱼,却只会笨拙地摆动着鱼尾,它的尾巴迟缓,却是她见过最灵活的鱼了。 千落醒来,看着守在床边的人不禁有些微惊。 花无惜心疼地抚着她经过冰敷而已经消肿的脸,千落也不躲,眼睛直盯着花无惜身上花俏的衣裳,脑中浮现的却是墨北辞一身白衣的身影。 “姐姐。”阿生扯了扯她的衣袖,忧着一张小脸问道。 雪儿也关切地趴在床沿,心疼地用鼻子推了推盖在她身上的被子。 千落回神,也不顾推开花无惜的手,径直拉着阿生坐在床沿上,她急急地撩起阿生左手的衣袖,细嫩的手臂上,淤伤遍及多处,青紫一片,让人看了都禁不住揪心。 花无惜愣住,轻抚着他手臂上的淤伤,很是吃惊。 “阿生告诉姐姐,这是谁弄的?”千落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阿生眼睛滥开晶莹,他却硬生生憋住了。他一五一十将流莹欺压他的事说了出来。 千落收紧瞳孔,猛的揪了被褥一把,她在心里又为流莹记上了一账。难怪阿生见着流莹就怕,若不是留意到他曾紧紧揪着手臂上的衣裳,她或许还不知道她的弟弟,她的阿生竟然就这么被人欺负! “这个流莹真是太过分了!”花无惜也有些动怒了,这孩子虽出身不好,可很讨人喜欢,流莹不过十岁却已经如此歹毒,再加上千落脸上的那一巴掌,花无惜可也是把她记恨上了。 “对不起,阿生,是姐姐不好。”千落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很是心疼,却又无比内疚。 阿生却是摇了摇头,也学着她用小小的手轻抚着千落的脸:“姐姐,阿生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千落忽然鼻子发酸,忙偏过头去,掩去眼中闪烁着的泪水,心口像堵上了一块巨石,闷闷地,怪难受。 花无惜心疼极了,他也带着哄孩子的语气开口:“念儿,给高平侯贺完寿,本侯就要回华夏了。明日本侯便进宫向后凉皇讨了你,届时,你就跟本侯走吧。” 闻言,千落收起情绪,恢复平静的眼睛一贯精明,澄澈又水灵,却总让人看不透。 “侯爷的好意念儿心领了。” 花无惜见她拒绝,有些急了,“念儿,你留在这总被人欺负,难道你就不想离开吗?” 千落冷冷的看着他,拒人千里的气息,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想,念儿时时刻刻都在想。 只是我更想凭自己的努力,走出这个囚笼。侯爷出身高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侯爷不在最底层生活过自然不知道努力的滋味。” 花无惜的脸色瞬息阴郁了下来,像夏日里说来就来的乌云,听着这话,他心底某一处忽然痛了起来,如同有人拨动了插在那的一支利箭。 他的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你……本侯不管你了,就算哪天被人欺负死了,也是你的事!” 说罢就气呼呼地要走,千落似乎能隐约看到几抹不该存在的落寞,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千落微微低头,也顺着恭恭敬敬地说道:“侯爷慢走。” 花无惜一甩衣袖,哼了一声真的负气而走,似乎还带着些小孩子气,可千落却没有看到他抑制在眼底的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无惜讨人 太子大婚当夜被毒虫咬伤一事不胫而走,连当日迎亲路途中发生的种种意外也被拿来大做文章,后凉皇有意压下这桩丑闻,可还是难挡众人悠悠之口。 俪妃也没闲着,可一个多月了,仍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后凉皇仍勒令停止再在此事上闹腾。俪妃表面虽不敢发作,可暗地里还是偷偷在调查。后凉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比于俪妃,钟离嫣然这个太子妃也成了宫人们背地里嚼耳根的对象,大多都是美谈,连靳贵妃也对她赞不绝口,钟离二房也跟着沾光,朝中不少人见风使舵也悄悄拉拢上了钟离二房。 离开皇府后,花无惜就按耐不住直奔皇宫。 后凉皇除却上朝,其余大多时间都在坤宁宫中陪着靳贵妃,为了方便,他还让人在坤宁宫中弄了个专门批阅奏折的地方。所以靳贵妃有多受宠可想而知。 后凉皇庞大的后宫除了俪妃再无其他嫔妃,而俪妃除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妃位与权力外,无论是身心还是爱情她都未获得半缕,独守了半辈子空房的她若没有墨南轩这个太子儿子,恐怕下场也与八年前的笙妃一样了。 花无惜到坤宁宫的时候,恰时,被奉为十佳好儿媳的钟离嫣然也在。花无惜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他本以为后凉皇宫定会允了他,不曾想并非简单。 只见后凉皇面色凝重,似乎很难决定,眼角的皱纹也随着皱眉的动作而显露出来。 “安乐侯可能不知,十二美姬皆为后凉皇室死士,除非死,否则绝不能生离花影楼。安乐侯这个要求,朕实在无法满足。” 花无惜就知道后凉皇会这么说,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眼下他也顾不得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念儿带离后凉。 “陛下不必急于拒绝,无惜愿用半座金矿来做交换,如何?” 后凉皇大惊,惊讶之余脸色更为肃穆,他的眉皱得更深,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也一条条鲜明起来。他看了眼同样大吃一惊的靳贵妃,眸中也是风起云涌的波澜。 钟离嫣然也是震惊,她识趣地垂着头,在一旁默不作声,她感觉到了两股较量在空气中混合,随时都有爆开的可能。她不禁又对那个念儿多了份心眼,这个女子并不简单。 后凉皇仍旧十分为难。半座金矿的价值有多高他是知道的,可是后凉如今还并未缺财,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毕竟那个孩子他也从不认为只是个美姬而已。可他又不愿意与花无惜闹不快,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他是不愿与华夏撕破脸皮的。 后凉皇深思熟虑后还是做了拒绝,“安乐侯,哪怕你拿一座金矿,朕也不会换。念儿这孩子虽还年幼可却是个可造之材,朕既然封了她为美姬,那也就表示她生死皆只能是后凉人。” 花无惜顿时不高兴了,他可是冒着被自家父亲吊起来打的危险丢出半座金矿这个诱惑,没想到竟也不行,看来他所调查到的东西都是真的了。 他撇了撇嘴,很不悦地说道:“这唾手可及的半座金矿,陛下真的不打算要?” 后凉皇几乎毫不犹豫地应道:“安乐侯又何必执着于她,大可换别的女子,不过分的朕都允了你。” 花无惜生气地瞪着眼睛,一副准备发难的模样,“除了她,本侯谁也不要。” 后凉皇有些头痛了,花无惜的顽劣心性他是知道的,今日他既然敢来讨人,那必定势在必得,不然这宫里头也不知道会被弄成怎样的鸡飞狗跳。偏偏他有侯位在身,又是华夏皇的义子,他又奈何不得。 靳贵妃见状,眸色也复杂起来,她赶紧接话,温柔说道:“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和气。安乐侯若执意要带一名女子回华夏,本宫倒是知道不少闺阁小姐,一会儿,本宫便挑几个姿色上乘的给安乐侯送过去,如何?” “娘娘似乎也不明白本侯的意思,本侯再说一次,除了念儿,本侯谁也不要。”花无惜似乎有意和她扛上,语气咄咄逼人,还带着几分孩子气。连自称也由无惜变成了本侯,似乎有意无意拿自己的身份给他们施压。 靳贵妃也有些犯难了,钟离嫣然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计上心来,她赶紧开口打圆场:“安乐侯可否听嫣然说一句?” 花无惜沉着一张脸,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应着:“说。” “按后凉法律,一人为奴,一世为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皆为奴隶。可也有例外的,比若得到赦免的便可在及笄之后脱离奴籍,若安乐侯真想带念儿走,大可等她及笄后再来讨要也不迟。” 后凉皇皱着的眉更深了,看向钟离嫣然的眼睛也不禁眯了眯,靳贵妃似乎也觉得这话并不妥。 花无惜冷冷一笑,并不为所动:“也就是说还是不肯答应?” 钟离嫣然得体一笑,缓缓说道:“安乐侯您想想,若您忽然用半座金矿换了个身带奴籍的女子回去,您的父亲会怎么想?您是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有事,可难保念儿不会因此担上祸水的罪名而被百般欺凌。侯爷虽然怜香惜玉,可别人还不一定。何不等上几年,届时光明正大带她回去,也能少了些麻烦和波折,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侯爷也未及冠,这种事确定急不来,不是吗?” 花无惜闻言拧紧眉头,这一番话说得煞有介事,他也似乎考虑到了什么而有所犹豫了。虽然只是表面上的话辞,可事实真是如此。他本意便是想带她离开不被欺辱,可若这样贸然回去,也不乏有钟离嫣然所说的状况,他可不想让她在别的地方再受欺辱。况且华夏还有那个难缠的女人,相比于流莹的小伎俩,那个女人的手段才更残忍。 想到这他先前的满满自信就立马消失了一大半。相比于墨北辞,他不认为自己更有能力可以在勾心斗角中护念儿毫发无伤。或许,他的确是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花无惜哼哼几声,语气也不那么强硬了,却还是带着些许嘲讽之意,“你倒是想得挺周到的。” 钟离嫣然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再说什么,反正她该说的都说完了,别说后凉皇不肯放人,就是她也是不愿意那个念儿离开后凉的。 花无惜还是不甘心地看着后凉皇,不悦的眼神就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不开心地说着:“那本侯三年后必定再来讨人,到时本侯会以华夏皇义子之名带着十里红妆而来,希望陛下到时可以把人交与本侯。” 说完,也不等后凉皇给出答应,他便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了。 后凉皇头痛地抚了抚额,靳贵妃忙为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钟离嫣然开口责备道:“嫣然,本宫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可刚才那番话你可知后果?到时若我们不肯放人,便是故意和华夏过不去,从而伤了两国和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离嫣然不慌不忙,仍得体地微微笑着,她缓缓解释道:“母后不用担心,安乐侯生性风流,玩转无数女子,这次怕也只是一时兴起,待几年后他未必还在意这么一个美姬。” “可是方才他都舍得要半座金矿来换,本宫倒是怕他动了真格。” “母后,您还记得吗?两年前,安乐侯游玩朔漠时曾对拓跋漪凝动了真情,对她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硬生生把一位巾帼铁娘子感动得要与他生死相随,险些就结了亲。当时闹得也是三国皆知,后来还是老安乐侯亲自来把他带回去的,临走时安乐侯还曾许诺定会寻找时机把她接到华夏,可不过半个多月,安乐侯便又看上了一位乡野村妇,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把拓漪凝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是以拓拔漪凝不甘受辱而在沙场上战死,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朔漠女皇痛失大将,一气之下还下了令,禁止安乐侯再踏足朔漠半步。此后不久,安乐侯又瞧上了一位歌姬,而那乡野村妇也在大婚之日被抛弃,以死相逼未果,还致使落下一生的隐疾。”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安乐侯素有‘花花公子’之称,名声在外怕是没少惹风流债,这一次怕也是如此。父皇,母后大可不必忧心。嫣然曾听说,安乐侯对女子的喜欢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更何况是几年?” 话虽如此,可靳贵妃仍旧觉得放不下心,见后凉皇已有疲态,她便挥手遣退了钟离嫣然。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却也让人觉得异常烦闷。 靳贵妃心疼他,也明白他心里想着什么,只好柔声安慰着:“陛下,安乐侯只是孩子心性,莫为了他而气坏了身体。” 后凉皇摆了摆手,凝重的神色一点也得不到松懈,“安乐侯虽然臭名在外,可他绝非是绔纨子弟,也绝非心中毫无谋略之人,他极力讨要念儿,朕只是怕他动机不简单。” 靳贵妃也领会地点点头,也跟着忧起心来。 后凉皇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忠国侯府惨案涉及众多,只能等待时机成熟。朕不怕那孩子就是落儿,朕是怕她会因想报仇而置自己于险境之中。阿皖和阿瑶的唯一血脉,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在后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治好右手 墨北辞坐在房前正饮着时雨新泡的茶,黑发素衣,清丽如雪,整个人被柔和的晨光染成金色,眉眼舒朗,姿容俊朗,这样的他和千落记忆中的完全重合不起来。 千落愣神间与他四眼相对,眉眼如画,只一眼就似乎能生出一片醉人的柔情,像春日里春风拂面时的温柔。与此同时有什么从千落的记忆深处长出了蕊。 墨北辞注意到她,从容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她柔声喊道:“念儿,过来。” 千落端着早点走过去,心中那忽然升上来的一股熟悉还未散去,她努力想从方才一闪而过的记忆里寻找着些什么。 墨北辞仔细端详着她,削瘦的瓜子脸长回了不少肉,更添了几分别样的姿色,虽然年幼,可这张脸已见倾国之色,日后必定是个祸害。而且细看,那张脸继承了她母亲七八分的绝色,仅看侧脸还真有点像。 墨北辞冷不防开口说道:“看来我养伤的时候,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千落把早膳递到他面前,低头着也煞有介事地回应着:“是府内伙食太好。” “能吃也不见得不是件好事。”墨北辞含着笑打量她的身材,眉梢轻挑,流转着放荡调侃的笑意,“以后想吃什么跟膳房的主事说一声,让膳房的人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太瘦了,是该好好补补。” 千落却是没有心情跟他周旋,她带着些忐忑开口:“殿下就不问问念儿私自出府的事吗?” 听到这话,墨北辞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不过顷刻间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漠然,他说出的话也敛去了蕴含着的温柔,”念儿,你可知道得寸进尺的下场?” 千落表示不知地摇了摇头。 墨北辞沉着脸色,招手让时雨端上了一杯酒,清冽的酒在杯中摇晃,荡映出千落的模样,那醉人的酒香扑鼻而入,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是一杯鸠酒,一杯下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服下这鸠酒,感觉便是身上每一处经脉都像在被凌迟。我本有意放你一马,可如今看来倒是你自己活的不耐烦了。” 千落波澜不惊的看着那杯酒,眸光暗沉,却又闪了闪,也没有说话。 墨北辞优雅地抿了一口茶,苍白的唇色被热水烫出些许红润,可仍不减他那锐利如冰雪般的寒意。他直直望着千落,眼中除却淡漠再无其它。 “不能掌控的人不如死人。” 千落一顿,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墨北辞又在演哪一出?喜怒无常瞬息变得太快了些吧。 “殿下想让念儿死,念儿哪敢偷生?” 说罢,她便端起酒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仰头就一口喝下,眼中的决绝坚定得的骇人。也许是喝得太急,她咳了咳,抹了把嘴角后,她还特意把杯子倒过来示意他看。 墨北辞不语,眉眼悄悄含上了几分笑意,却又很快就掩盖了去,他冷声说道:“不自量力,最终的下场非死即伤,你今日之死皆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千落淡淡一笑,腹中开始蔓延开刀绞般的刺痛,尤其是右手仿佛要断裂般,痛得她忍不住咬紧牙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艰难:“还望殿下能善待雪儿,它虽是调皮了点,但若真心待它,它也会对你温顺。还有阿生,他的两位姐姐皆因我而死,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念儿恳请殿下也能善待阿生。” 墨北辞偏过头,不愿看她极力忍受也不打算求饶的模样,可搭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禁一抖。 她痛得前俯后仰,脚下似乎抹了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站稳,她跌在地上,紧紧按住右肩疼痛的地方,像烧红的铁浆淬上水,再经历千万次的捶打般,又仿佛有千万根锐利的利刺从血肉中长出般。不管疼痛变化得多剧烈,她都始终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额头细密的汗漫延而下,眼睛涩的发痛,唇色与隆冬白雪无异,看着直让人心疼。 时雨光是看着也觉得身上在发痛,这种痛堪比凌迟,他也没少受过,可像他这种活在刀尖上的人有时也会忍不住痛呼几声,而她不过是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却能忍受这般痛苦,除了佩服,时雨还是忍不住去心疼了她一把。 时雨偷偷瞄了一眼墨北辞,见他神色自若毫无担心之意,心里竟也为千落打抱不平了一番。 墨北辞收紧瞳孔,放慢呼吸,掩在衣袖下的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暴出,仿拂痛苦也在他身上蔓延般。看着她痛的模样,他心中也像插入了一支箭般。 千落强力撑起眼皮看他,疼痛在夺取她的意识,眼中虚无一片。 有铺天盖地的雾霾席卷着墨北辞,他忽然呼吸一顿,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不曾愿意淡忘的往事。 “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啊。”墨北辞轻声说道,似乎在喃喃自语,可他分明是看向了她。他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眼中满是落寞,“现在呢,记起来了吗?” 刹那间,本已近垂死之际的千落,忽然瞪大了眼睛,浑浑噩噩的,脑海里有尘封了许久的记忆被点燃,燃烧的灰烬随着血液流向全身。眼前的男人同记忆深处里的少年重叠起来,她呆呆地望着他,右肩忽然抽痛剧烈,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呼吸便一窒,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无力地动了动唇,声音微弱得都听不见:“是你吗?” 仿佛在黑暗中守候了千万年终于等到了一缕曙光,墨北辞本还落寞痛着的心口忽然因为这三个字而漏掉了一拍,他轻轻笑了起来,赶紧滚着轮椅上前,手忙脚乱的将垂死过去的她抱起。 时雨一时愣在原地,瞪眼咋舌,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那个在刀间血肉中狠戾冷漠,在权谋中游刃有余,决算千里的男人,因为一个女孩轻启朱唇的几个字而眼中泛起了晶莹,一闪一闪的像盛夏夜空中最亮的星。他第一次看见墨北辞的眼中有这种色彩,仿若春回大地,白雪消融,万紫千红般。 墨北辞细细揣摸着她的脸,好久好久,心中的雀跃都无法消散。 他第一次遇见千落的时候,她只有五岁,第二次见着她时是七岁,也是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那时候他问她的名字,她俏皮地对他说:“就叫我念儿吧,时时刻刻牢记我今日对你的恩情。” 是的,那时候他遇见她,也不曾告诉她本名,他说他叫从安,她信了。 千落是被噩梦惊醒的,梦中她喝下了墨北辞给的鸠酒,痛得肝肠寸断,然后断气死亡。 她忙摸了摸自己,又掐了大腿一把,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禁松了口气,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她更想要活着,可是梦中的一切分明那么真实,那种痛就像她当初用削形水削去胎记般,痛得太过真实,以至于她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不过她也不相信墨北辞会舍得杀她,结果很明显,她赌对了。 “念儿,你可算醒了。”然慧端着药进来,看见她在床上坐着,吃了一惊,随即又欢悦了起来,赶紧快步过去。 千落看着她,依着记忆问道:“慧儿,我不是被殿下赐死了吗?” 然慧拉着她的手,低头浅笑道:“你活动活动下右手,看看还会不会酸痛使不上劲?” 千落疑惑地听话照做,果真发现右手居然完全好了! 她吃了一惊,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然慧解释说道:“殿下养伤的这半个月可没闲着,他知道你右手经脉中有续命蛊,所以特地让人去苗疆找了一种蛊酒,两者合一就能重塑受损的经脉,但过程异常痛苦。” 千落恍然大悟,她垂下眼,听到这番话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似乎有花朵初始绽放时的悸动,很轻很轻,像拔动了一根弦,却让她泛起了无法平静下来的涟漪。 “其实你私自出府的事殿下从未想过追究。他还特意去调查了一番,才把阿生接进府内的。关于阿生的身世,你该早告诉我的。”然慧眼中暗淡的地方闪过几抹悲痛,却也只是稍纵即逝。 千落抿唇,心中的震惊是一波未平又一波。 然慧把药端到她面前,又接着说道:“这是调理身子的补药,还是殿下亲自熬的,你快趁热喝了吧。” 墨北辞亲自熬的? 千落伸手接过的动作一顿,突然觉得这碗汤药是块烫手的山芋,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喝下了。 她喝下的不仅仅是一碗补药,还有对墨北辞一直以来的成见,以及冥冥之中她所不知道的那一份情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风月遇险 昏暗的房中阴冷潮湿,风从门缝吹进来发出呼呼呼的怪异声音,像是鬼叫般,让人听之不禁觉得害怕。 自墙体而延伸的铁链,有成人的大腿般大,上面满是斑斑锈迹,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铁链的末端缠在一名娇瘦的女子身上,她的手脚都被勒得破了皮,血液混着铁锈流在她半裸的胴体上,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那白嫩的肌肤被鞭打得通红,血痕一条条肆意横跨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凌乱的发撒落下来掩盖住了她那满是血污的脸,在这寂静而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可怕,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只等待一张草席把她卷走扔到乱葬岗上。 忽然女子动了动,指间传来的疼痛让她终于有了一丝清醒,那微弱的呼吸声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朦胧的光还算明亮,照出她血淋淋的双手上,那是一双指尖都被扎破了的手,指甲里头还插着细小的银针,与凝结的血液沾在一块,似乎已经融合在一起了。 门在此时被突然推开,女子无神的眼睛下意识望过去,嘴角噙着一抹森然骇然的笑意。 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几个大汉守在了外头,他身旁跟着两个掌灯的下人,皆是女子,看见这一具活死尸时,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男人走到她身前,似乎很满意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浑厚的声音夹带着些许嘚瑟之意,“啧啧啧,这皮开肉绽的滋味如何啊?” 女子只是抬起眼皮,眼神空洞的望着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男子忽然大笑了起来,他拨开了她凌乱的头发,逼使她与自己正面对视,“月儿,本侯最疼你了,这么多年来我吃了那么多的美人,却唯独你本侯愿意一直留着。只要你乖乖招供,本侯仍会如从前般疼爱你。” 女子嗤笑了一声,破裂的唇微张着,有凝结了不知多久的血块沾在上头,让人觉得心恶。 她想笑,笑这些人的愚蠢,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这么久,如今哪怕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却仍旧心里没底。 就算死到临头了,她也不得不说,将这些人玩弄的感觉,当真是爽! 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男人气愤地把她甩开,恶狠狠地吩咐着门口守着的几个大汉,“给我狠狠地鞭打,直到她肯说为止。” “啪啪啪——” 那是打在女子身上的棍棒与肉体发生碰撞的的声音,竟还一下比一下重,她疼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然而嘴角却始终噙着冷笑,仍旧一脸固执地看着男人。 “侯爷,她似乎晕过去了。” 耳边传来大汉的声音,男人转头,见她身上的衣裳都被打烂了,混着血迹粘在了皮肉上,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来人,用辣椒水泼醒!”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在屋内响起,只让闻者心颤不已。 女子疼得面容都有些扭曲了,整个身体都是火辣辣的疼,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肉估计都是跳动的,那一抽一抽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震颤起来。 她却依旧咬牙忍着,等到缓过这阵痛劲,心中估算着应当差不多了。 她虚弱地动着唇,那幽怨的目光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些许委曲求全在里头,她软下了骨头,似乎终于肯招供了。 男子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把头靠近了些,却只听到几声呼吸的声音。一连半个月的鞭打审讯已经彻底耗掉了他的耐性,他不禁大怒,一把扼住她的脖子,语气也恶狠狠的,“月儿,不要嘴硬。” 女子凄然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惧怕死亡,她的目光含着浓浓的笑意,更是带着嘲讽艰难地开口:“高……平侯,俪妃是不会放过你的 。” 说罢,她便吐出一口血,眼神幽怨骇人,似乎要用眼神把眼前这个男人拽着一同下地狱,她死不瞑目,面上的狰狞像极了地狱修罗。 男子手一紧,顿时火冒三丈,他用力甩开手,近乎发狂地咬牙切齿道:“俪妃!” 一旁的侍女都吓得低下头,浑身发抖,怕极会迁怒到自身。 “来人,把她的皮给我剥了,扔进锅里煮烂。”男子气冲冲走到门口,他望着外头昏暗的夜色又顿了顿,“把她的心和头给本侯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北辞请缨 今天的早朝墨北辞再一次破天荒地出席,不少人都低声细语,都说墨北辞似乎有重新参与朝政的打算,毕竟如今已经战事四起,谁都想为自己寻条后路。更何况墨北辞虽不是太子,却享尽太子该有的权利,后凉储君也因此备受争议,尤其是近来墨北辞的反常让太子党的人都慌了阵脚。 因为墨北辞的出现,大家都以为今日的早朝又会是一番风起云涌,可一直临近退朝墨北辞也只是静静的旁听,让人瞬间摸不准他们的用意,似乎今日的早朝又与往常别无所异。 而此刻的朝堂上,后凉皇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大声说道:“对了,高平侯的寿辰快到了,高平侯位属‘五侯七贵’之中,而‘五侯七贵’此次都会派使者前去贺寿。朕刚接到消息,华夏太子和朔漠皇太女此次皆会亲自前去。” 朝中众臣又细声交头接耳,往年华夏的使者只是个小官,而因着高平侯的嗜好所惧,朔漠从来不敢派女官前去。可这一次,不仅华夏太子而且连朔漠的皇太女也亲临,只怕其中之意并不单纯。 往日这种事,后凉皇向来都是让礼部安排,但这次去的不是太子公主就是太女皇女,后凉的皇室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而墨北辞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所以这次的差事儿,多半就落在太子身上了。 太子十分自觉地出列,他拱了拱手,自动请缨道:“父皇,儿臣请旨亲自前去。” 后凉皇欣慰地点了点头,“轩儿你去最合适不过,朕便让妄丞相也一并陪同前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北辞却在这时候忽然抬头看向后凉皇,“父皇,儿臣也请求一同前往。” 语出众人都诧然。墨南轩和妄如初皆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墨北辞。 本寂静的朝堂又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所有人都知道墨北辞喜静厌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场合,这次他就竟自动请缨,其用意不得不让人猜想连篇。 墨南轩垂下眼眸,似乎已经知道了墨北辞的目的。他习惯性地轻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让人看不清,却刚好被墨北辞收入眼中。 后凉皇也很是惊讶和意外,“哦?你向来不喜这种场合,怎么如今也想去?” 墨北辞表情很是平静,他淡淡的说道:“几年前,儿臣曾因为羽林卫一事和高平侯结下梁子,因为腿脚不便一直未能和他化解,儿臣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前去和解当年之事。” 听他说起当年之事,朝中大臣面色都微微变了变,尤其是靳王,他想着墨北辞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心里又是一番算计。 当时高平侯归顺后凉,提的条件便是要得到羽林卫的调遣令。而羽林卫可是后凉皇室第一禁卫军,一个人便能顶铁兵营中五六个将士。墨北辞哪里肯,多次交涉不成后,墨北辞便与他闹翻,而后凉皇为了稳住边关战况也只好暂且将羽林卫调遣令交给他。 后凉皇觉得在理,也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话完,他便示意了身边的大内总管一眼,大内总管会意,立即高呼退朝。 出了大殿,妄如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向来不爱凑这些热闹,怎么这次这么主动?” 墨北辞眼皮也不抬,只是懒懒地回道,“高平侯是五侯中执掌最多兵力的一个,后凉精锐的‘羽林卫’也由他直接统领指挥,而封地高平又是个聚宝盆,俪妃怎么可能放过这条大鱼。前些日子,父皇把重整的朝纲重任交由我,我虽还未有所动作,可还是让不少人乱了方寸,俪妃就是其中一个。” 他顿了顿,“渔阳中多个据点已经浮出水面,她定会知晓我早有察觉,况且她也深知我早有收回‘羽林卫’之意,这才让太子借故前去祝寿,以营造拉拢高平侯的假象,吸引我尾随,故而转移在渔阳中的实力。” 妄如初轻轻哼笑了几声,俪妃虽然表面在后宫内“安分守己”,可手头上的势力却已经蔓延开到渔阳中去,看来她在朝中的确收拢了不少人。墨北辞早已知道却一直放任不管,没想到如今那只猫居然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扮猪吃老虎反咬一口,真是太天真了。 墨北辞只是淡淡看了眼他,又继续说道:“高平侯与华夏相近,这些年虽表面对后凉俯首称臣,再三表明忠心,但实际已经投靠了华夏,早在五年前他就被俪妃收买了。俪妃这一步棋,不惜一切只求保将。如此,渔阳中一定有她不能痛失的东西,我们又何不将计就计,将她的势力一点一点地瓦解。” 妄如初眸光闪闪,眉宇间也染上了严肃之意,华夏一直以来都以武力治国,尤其是这一代华夏皇更是喜欢高压统治,他的野心人人皆知,之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敢有动手不过是差了个契机罢了。 他若有所思地接话道:“这天就要变了,如今这朝堂虽然风平浪静,却已经人心各异。这么多年来他国细作在后凉蛰伏了如此久,怕是也要按耐不住了。” 墨北辞倒是淡定得很,神色静默而深沉,隐约透着无法言喻的复杂,“久分必和,三国鼎盛已有几百年,如今谁也不甘愿只立足于自己的一方土地,既然他们要争,我们又何必要组止。” 妄如初赞同地点了点头,有如黑夜般深沉的光在他眼中流转,“后凉是三国之首,长期以来国胜兵强,是诸国恨不得斩之而后快的对象。我听闻,华夏近来在筹集军队,似有挑战而起的意味。” 墨北辞眸光突然变冷,似乎装入了一整个冬季的寒冷,他轻哼道:“华夏这一代君王野心勃勃,早已有吞并天下之心,他不惜把自己的妹妹送入后凉,俪妃也不负他所望,收买了不少朝中大臣,又费尽心思让墨南轩成为太子,就是以便日后华夏开战好里应外合。如今这天下还不经起太多战事,小国小邦打打杀杀不足为惧,可若华夏与后凉开战必定生灵涂炭。我打算先断华夏一只手臂让他收敛收敛。” 妄如初也略有所思,依着墨北辞的本事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朔漠常年受后凉施恩,又因女皇在联姻一事上有愧于陛下,她断然没有起兵助华夏的理由,再且若后凉撤销对朔漠的援助,朔漠也不过是一片黄沙中摇摇欲坠的一根枯草,女皇不会如此愚笨。” 墨北辞眸光冷冷地看着身前蔓延而下的石阶,他却不这么认为,“苗疆渗入朔漠内部,拓跋瑾仪又与敬亲侯关系不明,怕是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妄如初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栖何意为人如何,这三年来早已传遍三国各地,怕是天下没有人是不知道的,而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最有资格成为墨北辞的对手。 “栖何意自从回了苗疆,完全变了个人,他或许是打算从朔漠入手,毕竟他如今的能力也只能动得了朔漠。” 墨北辞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晨光洒在琉璃瓦上,跃动着耀眼的光,晃得他的眼睛都看不清。 妄如初见他神色凝重,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笑得玩味起来,“朔漠皇太女可是对你不怀好意,你就不怕此次前去会黏个麻烦回来?” 拓拔萱仰慕墨北辞,这件事在各国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墨北辞双腿还未残废,拓拔萱也已是皇太女,她便依着这一层身份几乎是天天不离墨北辞。拓拔萱的倒追在当时可谓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只可惜墨北辞一直都视而不见。 随后三国为了争夺蒲松林里的白虎,拓拔萱这才被强迫召回朔漠。此后因着墨北辞双腿不便而需静养几年,与此同时拓拔萱也要开始真正担起皇太女的身份,两人的美谈便戛然而止。 听闻拓拔萱回去后对墨北辞可谓是日思夜想,年复一年受着相思之苦的折磨,此次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不抓住? 墨北辞静静地看着他,并没说话,那眼神却仿佛重千万斤的巨石,似乎一瞬间就能把妄如初碾压成泥。 妄如初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偏过头去不敢看他。他就知道跟墨北辞玩心眼铁定讨不了好。狡猾的狐狸遇上同样狡猾的狼,他这只狐狸还真不是墨北辞这只狼的对手。 妄如初只好悻悻的瘪了瘪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打岔道:“对了,高平侯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说起这个墨北辞立马面露凝重,还有些担心,“风月已经半个月未向我传信,我担心她那边出了状况。” 说起风月,妄如初也不禁提起心眼做了最坏的猜测,“高平侯最好女色,也喜吃人肉,只怕风月她……多有不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何意回来 千落因为风寒加重的缘故,早早膳房主事的人就让她回房休息了。 千落刚关上房门,回身之际不过是无意一瞥,她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了在房梁上坐着的栖何意,他正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眉梢挑起,连坐着的动作都显得潇潇洒洒。 千落微微眯起眼睛看他,那张妖艳的脸真的很欠揍。她冷冷的说道:“不下来?” “咦,娘子好生敏锐,为夫躲在这都被发现了。”栖何意翻身一跳,轻轻跃下了地面,又很自然而然就在桌前坐下。 千落无奈地撇了一眼他,有谁会躲在如此明显的地方明目张胆地被人发现?她冷哼一声,便挑了一个离着栖何意稍远的位置坐下。 栖何意抬眸,有些不开心地皱住眉头,说道:“娘子,坐过来。”他微微眯起眼睛,表示他的极度不满意。 千落没理他,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你当真不过来?”栖何意的眸光沉了几分,语气虽然仍旧温柔却已经显出了不少不开心的情绪。 千落依旧假装没有听见。 栖何意咬了咬牙,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他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千落的面前,在千落懵懵的注视下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千落惊呼了一声,手脚齐齐挣扎,忙骂道:“喂,你干什么?” “娘子最好别乱动,否则为夫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栖何意眉开眼笑地扫了千落一眼,竟还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你——”千落不禁气闷,果真不敢乱动了。 好在他也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是将她抱到了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算是舒坦了。 “娘子可想为夫了?”栖何意满意地冲她甜甜一笑。 一个多月未见,他似乎瘦了,虽然笑着,但眉宇间的疲态还是无法掩盖得住。哪怕与他有着几步之远,千落仍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风尘仆仆,似乎是马不停蹄赶回的般,而事实也是如此。 “你这一走倒是挺长的。”千落垂下眼,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疼不痒地闻道。 栖何意轻声笑着,也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夺走了她手中的茶杯。他轻轻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才说道,“如今天气转凉,娘子身体本来就虚寒,不宜喝凉的。况且这茶味涩,不好。” 千落毫不在乎的嗤笑一声,确是听话地没有再喝。 “娘子可是在怪为夫离开了那么久才回来?”栖何意坐在她身侧,见她没有躲开的意思,笑的也更灿烂了些,“娘子想为夫想的可苦了吧?” 千落无情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巴不得你回不来,还有我们不是夫妻,别张嘴闭嘴就叫的那么亲热。我跟你不熟。” 栖何意却十分诚恳地反驳道,“娘子就是嘴硬,莫不是想我的话,何必让母信盎三番四次向公信盎传信给为夫呢?” 千落不由的哑言,她确实是玩了几次他送的母信蛊,却不曾想这样就会让母信蛊传信,这下她是百口莫辩了,干脆她也不打算解释,像他这种人,解释就等同于浪费口水。 “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在墨北辞的地盘上来去自如,你到底是什么人?”千落直勾勾盯着他,不怀好意地问道。 栖何意仍旧笑着,淡淡的,却很暖人心,“娘子很在意为夫的身份?” 千落挑眉,“当然,一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人,真的让我信任不来。” 栖何意的笑中忽然染上了几分落寞之色,他的眼神闪躲着,似乎在忍耐什么。 “娘子,若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怕会失去你。”他神色落寞地说道,“娘子我若说我忘记了以前的事了,你相信吗?” 千落皱住眉头,不明所以,“什么?” 栖何意立马转换了脸色,忙讪笑着打糊弄,“娘子,为夫不常在你身边,不能时刻保护你,所以为夫这次给你带来了些东西防身用。” 说着他便从袖中掏出一个与上次无异的小锦盒,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 千落狐疑地接过,不知为何心里一点也不怕他会害自己,她似乎也习惯了他总会给自己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千落盯着盒内四处窜动的如芝麻般大小的“虫子”疑惑道。 “这是寄生毒蛊,人若吃了,不出十日必暴毙而亡。寄生在体内的毒蛊会把寄主内脏全部食空,再破体而出。娘子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又跟在墨北辞身边,难免会有人对你不利,你带着它有备无患。”栖何意解释道,“这次为夫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个,下次为夫再带些好玩的来。” 寄生毒蛊? 千落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心底里的疑惑愈发浓烈。曾有人对她说过,寄生毒蛊因蛊毒太过霸道,所以整个苗疆唯有贵族之人才被允许拥有,寻常人莫说要拿连见都没见过。 虽然早知道眼前这个人身份不一般,可若是苗疆贵族她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人。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哪怕是丁点儿气息都与之不符,更别说谈吐举止,尤其是那一张脸,明明是陌生至极的,断不可能是他。 千落拿着锦盒的手也因自己的猜测而轻颤着,她冷下眸光问道:“你是不是……” “见过殿下。”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快速的轮椅声。 千落顿住,与栖何意快速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好。 墨北辞径直推门而入,脸色有些阴沉,似乎在生着什么闷气。 正在脱衣服的千落一惊,吓得尖叫了一声,忙扯下一旁的里衣披裹在身上,脸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润,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听见尖叫墨北辞微微怔住,待看见千落luo露出来的雪白肌肤时,本就阴沉着的脸噌的一下变得更黑了,可耳根处却泛起了红,他立马偏过头,厉声喝道:“时雨出去,关门!” 时雨下意识朝尖叫的方向看去,不过一眼便赶忙用手挡住眼睛,低头应是退了出去,又赶紧关上了门。 墨北辞耳根烫的很,面对luo露半身的千落他竟觉得有些无措,还有些尴尬地怔在原地,他莫名急躁,哪还有以往半分稳重的模样。 他没好气地噔道:“大白天脱什么衣服!”话里话外都似乎很不自然。 千落惊愕地用衣裳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竟也红着脸,有些破天荒地忸怩着开口,“念儿今日来葵水弄脏了衣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何意挑衅 墨北辞显然一愣,算着日子前后也相差不多。他也更不自然起来了,本就生着闷气的心情更为毛躁:“那还不快把衣裳穿上!” 千落不禁收扰了双手,脸上有些少女该有的羞涩,毕竟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给别的男人看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是露了一点点! “殿下能不能先出去,念儿还打算沐浴” 听了这话,墨北辞眸光又是一沉,顿生疑心,心底那股闷气又燃烧了起来。他偏着的头狐疑地扫视了一遍房内,眉头紧皱着,却也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千落心下一紧,心跳随着墨北辞的视线或重或轻地跳动着,她裹着衣裳的手也不禁握紧,生怕墨北辞能看出什么端倪。 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床边,眸中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千落的手下意识揪紧了衣裳,微垂下眼看着墨北辞,极力掩饰住眼中闪过的慌乱。 看了半响,墨北辞才收起目光,他看着千落,目光灼灼却又被清冷迅猛地覆盖过去。 他冷声说道:“你好好休息,今日不用你侍奉了。” 千落点头应是,见他还不打算走,心怕拖下去会露馅,便又故作镇定地问道:“殿下还有事?” 墨北辞抿唇,又细细打量了房内的每一处,才滚着轮椅作势要出去,千落不禁松了口气,熟知他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千落又立马倒吸了一口气,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他却这样说道:“六日后是高平侯大寿,我与太子和如初皆会前往祝寿,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千落乖巧地点头应是,眼珠子骨碌一转。 门关紧的那一刻,她总算是松了口气,眼睛下意识看向床底。 暗哨换班之际,栖何意逮住时间上的空隙,轻而易举便进了喜乐苑。他眉间皆是舒畅的笑意,似乎并不着急出去,反而一脸轻松地对身后的空气说道:“二殿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他早在房中就知道墨北辞已经发现他了。 说完,墨北辞便从他身后的草丛中走出,时雨带着几个暗哨尾随着。 墨北辞冷着声打着招呼,“敬亲侯,好久不见。” 栖何意浅笑着转过身,两人相视,目光交锋之时,仿佛仇人相见,短兵相接。 栖何意仍旧笑得轻狂,却暗藏杀意,墨北辞冷着一张脸,眸光阴寒,也透着危险的味道,似乎立马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敬亲侯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墨北辞面无表情地说道,其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栖何意却依旧不温不火地笑着,“本侯只是来看看二殿下把本侯的义妹照顾得怎么样,看完了,自然就没留下来的道理了。” 墨北辞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善:“敬亲侯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若二殿下有留得住本侯的本事的话,本侯也是很乐意留下来的。” 他话刚说完,便有几抹黑影闪身进来,同时提着几名暗哨扔在地上。 “侯爷。”楼满风站到他身前,手中的剑上染着一条鲜艳的血痕,且尚未凝固,血液顺着剑锋滴落在地。 时雨手一握紧,也赶紧挡在墨北辞身前,拔剑出鞘的瞬间似乎晃出一道寒光。两人持剑对视,犹如冤家路窄的两个死对头,即将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打斗。 世间有十大奇人——一绝、二智、三勇、四美、五俊。而“三勇”顾名思义皆是勇夫,分别是绝生阁的护法栖何意,花影楼之首时雨,以及渡生楼的“无常”朝与暮。 这三人武功卓绝,不分上下,本无所交集,可在几年前,楼满风与时雨因在抢夺回魂丹药上结了怨仇,以至于世人都不敢将他们二人混为一谈,而相比之下,朝与暮的美谈倒是有不少。 “满风,把剑收起来。”栖何意脸上笑意不减,人称“笑面阎罗”的他确实没有辜负这个称号。他按住满楼手持剑的手,用意再明显不过。 “他们为主,我们为客哪有客人打主人的道理。” 楼满风虽然有意要与时雨打一场,但还是顾全大局,听话地收起了剑。 墨北辞也示意时雨退到一旁,时雨心有不甘,却还是愤愤地退到墨北辞身侧去。 “等时机成熟,本侯自会来带她离开,在此之前,还望二殿下能好生照料。”栖何意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告知他一声,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墨北辞没有理会他的嚣张,眼睛迸出冰冷的光,他反唇相讥道:“若她知道了自己最敬爱的大哥,就是如今杀人不眨眼的笑面阎罗,不知会怎样想?” 栖何意忽然大笑几声,“墨北辞,你总是那么自负。”他顿了顿,似乎有点可怜他,“若她也知道了三年前的事,你以为她还会乖乖待在你身边么?” 墨北辞抿唇,一瞬间的迟疑让栖何意成功捕捉到,他笑得更灿烂了,“二殿下,有空再一起喝杯茶吧,也算是对三年前的你未能如愿赶尽杀绝叙个旧。” 说罢,他又大笑几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北辞一眼就大步离开,狂妄的背影让时雨很想上前打他一顿。 “殿下,您就这样放他走了?”时雨不甘心地问道。 “我若伤他分毫,念儿必恨我一世。”墨北辞握紧双手,有些无可奈何。 时雨咬牙切齿,想起五年前的事。他就忍不住翻滚而来的怒火,“殿下,五年前若非栖何意与楼满风,花影也不会死……” “时雨,”墨北辞厉声打断他,收紧的瞳眸再次迸出寒光,时雨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下去。 “要报仇,急不得。小不则乱大谋,时雨,你要明白。” 时雨受教地点了点头。他什么都能忍,可唯独面对花影的死时他无法忍受,无法去抑制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自责。 墨北辞明白他心里的那道坎,也没再说什么。看着栖何意离开的方向。他又不禁皱住眉头,“栖何意来皇府只有一个目的。高平侯与苗疆一直水火不相容,能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对他来说有益无弊。而借我们之手,他还能双收。” 时雨略有所思地点头,“念儿会这样做吗?” 墨北辞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眸光瞬间的暗淡,一如他此时的心。 对于千落他从来没有任何把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前往高平 入了秋的早晨,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寒凉,泛黄的叶也开始纷纷落地归根,到底是对大地的执着,还是风的残忍,亦或是树的不挽留?不管是什么皆让人睹物伤怀。 皇府门前,大伙正为要出远门的墨北辞做准备,进进出出的下人把微凉的空气都温热了。 流莹今日打扮的格外灵动可爱,可想而知为了给北辞送行,她可花了不少心思。 “北辞哥哥,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你可得多注意身体,入秋的天气忽冷忽热,早晚可要记得添衣,莹儿在府内等你回来。” 流莹拽着墨北辞的手,仔细叮嘱着。因着她的身份有些尴尬,所以并不能随同前往,她虽不愿意可也无可奈何。 墨北辞微微颔首,带着深意说道:“你也别太调皮了。” 流莹冲他甜甜一笑,单纯而稚嫩的面孔满是不舍,“莹儿才不会调皮呢。倒是北辞哥哥你可要快些回来。” 千落在一旁冷眼看着,流莹不过十岁而已,却已经懂得人前人后不露本真的伎俩。面对墨北辞她永远都是温顺乖巧的小绵羊,单纯可爱又不失懂事。可暗地里,在没有墨北辞的地方她便是个怨毒心肠肆意妄为的小恶魔。毕竟都是在深宫长大,又是出自冷宫,没点本事那又如何能在有名无实的公主之位上坐那么久。这样表里不一的流莹,让千落不禁有些担心起阿生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阿生肉肉的小手扯住千落的小指,仰着头,有些不舍的问道。 千落蹲下来也十分不舍的轻抚着他的小脸蛋,指尖过处皆是细腻光滑的皮肤,让她禁不住颤抖。 其实她是不愿去的,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有些人她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去面对并接触。 她有些害怕和不放心,阿生的两个姐姐因她的疏忽而死,如今她是誓死要保护这李家唯一的血脉,哪怕这么想着,她还是无法减缓害怕。 当初她也是在出去后回来才发现音儿死了,她甚至连救音儿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分尸。想到这她心中又蔓延起这股痛心疾首的仇恨,铺天盖地而来的还有被她深深碾压着的害怕。 她真怕此行回来看到的也是被权谋算计夺走生命的阿生。这种丧尸亲人的痛苦,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尝试,所以出发前她曾偷偷拜托过朝与暮,只望他真能护阿生周全,流莹可不是什么善茬。 “阿生乖,姐姐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定给你带好吃的。”千落宠溺的摸着他的头,柔声哄道。 阿生一听有好吃的立马开心的抱住她,嚷嚷着姐姐最好了。 千落含笑,在他蹭自己的时候附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道:“阿生,姐姐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千万别跟陌生人来往,也不要独处,去哪都记得带上雪儿,它能保护你的,知道吗?” 阿生听话的点着头:“姐姐放心吧,阿生已经是小男子汉了。” 千落欣慰的捏了把他的脸,见墨北辞看向这边,她赶紧长话短说的又叮嘱了一番,才肯忐忑着心情与他道别。 “好了?”墨北辞问道,他也往阿生头上摸了一把,声音温润道,“你可要乖乖的。” 阿生朝他眯眼一笑,“大哥哥也要保护好姐姐哦。” 墨北辞闻言特意抬眸望了眼千落,笑意颇深,“小大人,你大可放心。” 阿生勉力踮起脚尖却只能勉强够得着墨北辞的额头,他也学着墨北辞的样子,装得十分老沉,并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哥哥可不许欺负姐姐,不然等阿生长大了就代姐姐欺负回大哥哥哦。” 墨北辞被他的举动逗笑,忍不住去捏他的小脸,语气里满是宠溺道:“我们拉钩?”说着他就伸出小指,用意再明显不过。 千落愣住,不禁为墨北辞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堂堂一个被世人敬之尊之怕之的墨北辞竟也会为了博取一个小孩的欢心和信任,做起这般让人不敢置信的事来。这一刻他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温柔,哪怕是一点点也足以将他先前所有的冰冷淡漠融化得一干二净。 千落发现,墨北辞其实只是外冷内热罢了,这样的他,其实也挺好的嘛。 “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花无惜仍旧穿着一身花俏的衣裳,他的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浪荡笑容,可这话却听得酸溜溜的。 阿生歪着脑袋看他,竟仰头嬉笑着对千落说道:“姐姐,这个姐姐穿的好像花孔雀哦。” 千落微微发笑。不知为何,竟也觉得花无惜甚对得起姐姐这个称号。他今日的装束确实有些女人了,且不说他的装束打扮,光是那一张脸便像极了女子——白嫩嫩的又泛着光滑细腻的光。她听方言说过,花无惜每日都必要像女子般保养自己的肌肤,吃的东西也挑剔讲究,好在他足够富有,不然就连平日的洗澡水也是一般人无法消受得起的他早已倾家荡产了。 “姐姐?!”花无惜的脚步一顿,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本候长的美那是事实,可本候哪一处长得像女人了?” 阿生似乎被他气乎乎的样子吓到了,躲在千落身后偷偷瞄着他,瞄一眼又躲着偷笑一下,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小鬼头,你别躲,你给本侯把话讲清楚!”花无惜说着就要去拉他,阿生赶紧把头缩回去,竟还不忘先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泊罗,带阿生进去。”墨北辞淡淡的瞥了花无惜一眼,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若让花无惜折腾估计今日都没法启程了。他说着就走。 “不是……阿辞,你让他把话……” “侯爷耽误了行程可不好。”千落走过他身旁时,好心地做着提醒,可眉眼却轻描淡写着笑意。 花无惜咬唇,不解气的跺了跺脚,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反倒是潇洒地撩了把额前放下的一缕头发,气哼哼的屁颠屁颠地跟上,嘴里还嚷着:“念儿,你等等本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到达高平 晋城地广人稠,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河东屏翰,中原咽喉,三晋门户”的美誉,而高平便位于晋城东南之地。 高平的版图接近正方形,其东、北、西三面环山,状如簸箕,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而丹河由西北至东南,纵穿到中部。高平山峦缠绵,河道纵横,地形也破碎复杂,所以但凡要攻克这里也不是件易事。 前凉衰败后,各地藩王纷纷脱离,有的自立为王,自负雄心谋略,于是韬光养晦几年便纷纷联合起兵进京,大多数战败,不仅损失惨重,且最终落荒而逃,自取灭亡。唯有极少数藩王,纵然已脱离出来却安于现状,并未参与战事。因此从前凉遗留下来的藩王,至今任混的不错的便是“五候”中的四候。他们有的安于自己的封地,不与外交,有的接受了强国的招安也乐于归顺,而高平候便归顺了后凉。 后凉皇刚登基不久便逢内忧外患最为严重之际,国之根基长期动摇不定,逢时外敌又入境侵扰,而晋城实为宝地,时常受战乱之灾,争抢之祸。当时晋城的官员早已四处逃命,只留下百姓和一座无抵抗能力的弃城。此时的晋城,唯有高平候能出兵改变困境,后凉皇便想招降他为己用,孰不知高平候趁火打劫,以晋城全城百姓性命威胁,要求得到羽林卫的调令牌才同意归降出兵。 当是时,墨北辞在西北抗敌,忠国候府在北面受困无法脱身,后凉皇迫于无奈,深知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好答应。墨北辞与忠国候凯旋回朝后听闻了此事,纷纷强烈表示要收回调令牌,后凉皇也不惜以德高望重的大国柱身份诱之,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墨北辞因此与高平候结下梁子,还曾一气之下断了高平半月的粮,险些致使高平百姓饿死街头,此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千落那时虽还年幼,可也是知道些许的,她对高平候的印象不深,唯一让她记住他的便是他爱吃人肉的嗜好,而且只吃美丽女子的肉。据说,女子侍寝后不过半月就会被吃掉,从无人幸免。可就在几年前高平候不知从何处物色到一个美人,不仅舍不得吃,还把她往天上宠,千落对这个女子很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兔子能在一头饿狼身边平安无事待那么久,并且恩宠不断?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去晋城的路途不算太远,走走停停,五日便到了。 可这短短的五日,千落过的却是十分的不清静,花无惜老往墨北辞的马车上挤,又一个劲往千落身上粘,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不知受了千落的多少冷眼,挨了墨北辞多少毒舌的话语,可他仍旧乐此不疲,脸皮厚得几乎没有限度,千落只当是有只大苍蝇在耳边转,五日下来,似乎也习惯了他的闹腾和磨人的功夫。 晋城不愧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虽然地广人稀,却繁华的如同渔阳。街上道旁都可见出其商业的繁华和百姓的安康,晋城风景也美,独具特色的风情,倒多了份渔阳没有的喧嚣,仿佛这也是一处不错的避难之所。 马车驶入高平后,眼前的盛景忽然一转,那山是极美极秀的山,兴许是因为赶上了早晨,还有幸可见云雾缭绕着的不少山峰,远远望去倒也极为好看,缠绵的山峦缠出了柔情,将这山的草林,缠到那山上去,加之轻雾的笼罩,若隐若现,倒颇像牵着手的两个人,可待云雾散去,也不过是两座青山,别无奇处。 高平地形破碎复杂,倒也不像晋城中心般繁荣昌盛,但也不至于贫瘠落后,小繁荣、小昌盛倒也随处可见不少。 高平侯侯府便位于闹市之中,因赶上大日子,可谓是门庭若市,晋城里的不少达官贵人进进出出,谈笑风生间又有谁知道,其笑背后的真假,倒是走过路过的百姓嗤之以鼻的绕开走,仿佛那是不吉利之地,走近一些都免不了沾染不干不净之气。 千落掀起帘子的一角,静静地看着,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接近边疆的地方,隔着茫茫人海她仿佛都能看见自己的父亲和二哥,他们到底是怎样在马背上舞着大刀,将入侵的敌人一个个拒之于国门边界外?他们的鲜血和热汗又洒落在哪一片土地上,又飘扬在哪一寸埃土中? 她记得曾问过阿爹,说,为何要戎马一生,染尽黄土风沙,不得消停?她的阿爹是这样对她说的——“我想要守护的便是布满黄土风沙的边界后的每一位后凉人,哪怕终其一生,犯我后凉者随远必诛。” 可是一生都忠君爱国的阿爹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反而是家破人亡,命丧黄泉。 千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帘子的一角,却很是平静地看着来往不停的人流。 她本不想跟着墨北辞来,她早有计划想趁此机会去调查调查渡生楼内鬼的事情,可她一听说塑漠和华夏都会来大人物后,她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马车停下了,马车前是一座豪华的大宅子,光是门口的装扮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好一个五侯之一的高平侯,所住之处气派又不失豪气。 而就在招待来宾的正门处,此时却骚动了起来,喧闹的声音如雷贯耳。千落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又瞅了几眼。 只见众人惊叹的源头便是来源于门口站着的那几个身份不凡的人。 男子一身鹅黄色镶金边袍子,裁剪得刚刚好,远远望去,身姿纤长伟岸,丰姿奇秀。腰间系着一根金色腰带,佩戴着一块鸡蛋大小的象征着身份的佩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却又在谈笑风生间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他牵着一个女子的手,低头细语时眉眼含笑,温文尔雅得令人吃惊。 女子身着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几朵月季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在脑后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点缀着一支同色发簪,末端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歌儿可是饿了?”颜如玉在她耳边柔声问道,轻轻勾起的唇角展现出几抹笑意,虽淡却极真。 如歌抬头轻轻看着他,也是一笑,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寸手指。她轻抚着才两个多月大仍还未有显露的肚子,幸福地笑道:“有点。” 颜如玉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也学着她的动作轻抚着她的肚子,还柔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小崽子乖一点,很快就有东西吃了。” “颜太子这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也不想想单身之人的感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天下四美 说话的同是一位女子,她一袭淡粉色衣裙,那粉色极淡,隐约看不清时还会以为是白色。虽然是朴素的衣着却也难掩她的姣好身段,衣袖、襟前、袍角都用丝线绣了几朵正热烈开放的白梅花,繁复层叠,开得如夏花般热烈,画龙点睛的绣法更衬出她的高贵之气。 拓拔瑾仪迈着莲步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二人,似有倜傥的意味。 其实也不必大惊小怪觉得稀奇,众人皆知华夏太子颜如玉非常宠爱自己的歌姬侧妃如歌,宠爱到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宠爱到不惜与华夏皇对着干硬是把如歌拉入了皇室宗族族谱。 也曾有这样的传闻道——颜如玉每日清晨一起床,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如歌画眉梳妆。颜如玉除却处理政务的时间,其余时间两人常常腻歪在一块,吟诗作对,探讨古今,有时也会依偎在房前煮茶论景,诗情画意得让人心生羡慕。 颜如玉爱舞剑,如歌便在一旁轻声吟唱,一剑挥下,一声唱起,似有春天光临般,暖得让侍女见了都禁不住回避,生怕被他们二人的恩爱羡煞了心。而且近来又有传闻说,如歌终于怀上了颜如玉的孩子,而且已有两个月有余了,看来不久华夏就便要有一桩美事了。 “颜太子向来如此,二妹又何必大惊小怪?” 走在拓拔瑾仪身后的女子出声说道,语气暗含些许嘲讽,一般人还听不出,可拓拔瑾仪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也难挡她的白皙肌肤,更显出她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柔软的耳垂上,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轻轻摇曳。脸上薄施粉黛,秀眉如画,娇媚动人。远远看着就像花圃中的一枝玫瑰,高贵而骄傲。 此人不是谁,正是朔漠女皇最宠爱的大女儿,朔漠的皇太女拓拔萱。 颜如玉轻笑,对于她们二人的调笑他倒也没多在意,反而执紧了如歌的手,宠溺地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那眉目尽染儒雅之气的模样,当即迷乱了不少旁人女子的心。 “本太子的侍妾本太子爱宠着,那自然是走到哪都得宠着的。” “皇兄真是一点都不害臊。”十三四岁的少女从颜如玉身后窜出来,大言不惭地倜傥道,嘴角的两个梨窝微微泛起,咋一看除了俏皮可爱竟还多了几分韵味。 颜倾夏今日可是别出心裁地隆装盛饰了一番,那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精心裁剪得适度,上头的百蝶间隙中还点缀着几朵宫花,这一身衣裳更映衬出她的肤若凝脂。头上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晶莹剔透的翡翠折射着朝阳的柔光,看着就像一颗璀璨生辉的明珠。她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好生一个美丽佳人。 拓拔瑾仪眸光轻闪,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颜如玉的妹妹向来不喜他这个宠妾,其间的猫腻多多少少她都知道些,这时候她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倒是拓拔萱未意识到颜倾夏话中的酸味,竟与之谈笑风生起来。 千落远远的看着,眼底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冰寒之气,像初冬之时湖面上结的那一层薄薄的冰层般。她心下冷哼不已,她早就想见见这些人了。 世间有四美,长乐郡主钟离千落乃是四美之首,颜以无双,似玉似璧,气若幽兰,妍姿俏丽,民间有诗曰: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其二便是钟离嫣然,娇音萦萦,软玉温香,红装娥娥,款步姗姗,素由“玉肌似秋水,举措多娇媚”之美誉。再则便是朔漠二皇女拓拔瑾仪,其惠如兰心,秀如春华,美而不俗,淡而出尘,世人便为其作诗一首,曰:北方有佳人,水木清华,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最后一位便是华夏最受宠的明瑞公主颜倾夏,华夏人皆道她皓比凝脂,丰肌秀骨,艳比红杏,胜之桃李,也被天下人赋诗道:胶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动若粉蝶动翅,静若轻云出岫。 与五俊一样,四美也是三国中所有男子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对象,只可惜如今的四美缺了一,剩下的大多没有什么看头。以前众人都是奔着钟离千落而来,毕竟她是和墨北辞一样的传奇,谁若巴结到了,谁吃的甜头就大。只可惜还没等她及笄,就命丧黄泉了,果真是红粉佳人命不长。 况且如今的三美,钟离嫣然又成了后凉太子妃,剩下的拓拔瑾仪又是忠烈女子,且与栖何意的关系暧昧不明,也没人敢去招惹这“笑面阎罗”的女人。倒是颜倾夏还尚未及笄,且又心系富可敌国的花无惜,对于上门求亲者更是变了法子的折磨,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去俘虏她的芳心了,谁都担心去求亲的下一秒还能否安然无恙地回来。 “怎么,害怕了?”墨北辞斜睨着她,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有些担心。 千落抬起头微微一笑,可眼中却又极快掩饰过去的仇恨,她知道藏不住,也没打算在墨北辞眼前再藏起什么心思。 “有点。”千落如实回答,眼中的清冷和明显流露出来的害怕让墨北辞忽然心一疼,“不过越是害怕,念儿就越喜欢。” 墨北辞静静看着她,眉头一皱,心下五味交杂,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忽然开口说道: “把手给我。” 千落似乎没听清,“嗯?” 墨北辞只是看了千落一眼,索性牵起她的手。千落的手微微泛凉,墨北辞眉头皱的更深了,便用力的握紧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千落一惊一乍,她愣愣地看着被他牵住的手,忽然觉得心里流淌过一股怪异的感觉,淡淡的却经久不息,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墨北辞见她出奇的乖顺竟也没有试图反抗,心底大抵是开心了不少的。想着颜如玉的秀恩爱,他就忍不住握紧千落的手。 一直到下车墨北辞也不愿意放开千落的手,他紧紧的牵着,宽大的手掌十分温暖。 时雨和然慧紧紧瞪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齐齐眨了眨眼,又揉了揉,才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自家主子满面春风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发春的迹象,这又是春天来临的预兆? 花无惜一下车就见着这个场景,顿时觉得被一束强劲有力的光射疼了眼睛,明明是深秋变冷的时节,他却看到墨北辞周身是一派春色融融之象,当即气愤得不行,尤其是看到那牵在一起的手时,若没有颜倾夏那一句大喊的“无惜哥哥”,他是险些就冲了上去,将那两人剥开。 随着颜倾夏喜出望外的一声喊叫,本还震撼的众人瞬间把目光都落在了她喊的方向,当瞧见那缓步走来的两人时,四周刹那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寿宴之上(一) 墨北辞的衣裳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有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色的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相辅相成。 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淡漠得似乎带着雪花飘落时的冰冷,可眉宇间与生俱来的儒雅之气又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了进去。 时雨推着轮椅,也是清冷着一张脸,然慧和千落于其左右,不同的是墨北辞紧紧牵着千落的手,竟还是十指相扣。这让众人都禁不住打量起能得如此殊荣的人到底有何姿色,却在看清那人时都齐齐惊呆住,连眼珠子都要看得迸出来。 千落身上仅是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衣料上用丝线绣有梅花枝干,上头点缀着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像盘踞而上的藤蔓。一根同色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她身段的窈窕,非但不寒酸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脱俗之感。 明明是浑身白裳,肌肤又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瞧着弱不禁风,那一脸的冷漠,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让在场有些见识的人都不禁想起以前曾搅动三国的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更让人惊叹的是她头上簪着的梅花琉璃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的颜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儿,下面坠着几颗细小的水晶珠,随着晨光莹莹闪烁。那本该是透明之色的梅花琉璃钗,竟在阳光下泛出了粉红的微微光晕,咋一看还以为是会发光的宝珠。 普通的梅花琉璃钗并不稀奇,只是千落头上的那一支却是世间最有名的工匠打造而成的,稀奇之处便在于遇阳光就会发出粉色微光,且还有些隐秘的内涵之处。 当年前凉末期动荡不安,这支梅花琉璃钗便流落人间且下落不明。一直至今后凉与犬戎大战而胜后,犬戎为求和便奉上了这一支消失多年的梅花琉璃钗。当时便是由十二岁的墨北辞领兵打的仗,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常年扰乱边关的犬戎教训得妥妥帖帖,且获得这支稀世珍宝,后凉皇当下高兴,就把梅花琉璃钗赏给了墨北辞。 没有人想到墨北辞竟会把这支梅花琉璃钗赠给一个美姬。况且他们又牵着手,墨北辞更是一脸温柔宠溺,难不成真像传闻中般,墨北辞会不惜一切寻找“换皮”之术,就是为了让自己金屋藏骄多年的美姬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展露风头,并向众人传达他的心意?亦或是与钟离千落两情相悦的墨北辞无法接受自己心爱女子的死造成的打击,所以才让曾经花影的妹妹换脸代替,以寄托对钟离千落的相思之意? 不过,这个美姬的面容真如流传般与死去的长乐郡主十分相似,若非那额角有朵惹眼的梅花印记,众人还真会以为眼前人就是那个人。 拓拔瑾仪一愣,眸光暗紧几分,可嘴角却有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她下意识悄悄的掩住自己衣裳上的梅花,尴尬之处并不在于衣裳的好坏,而是她并没有穿出这梅之韵。怎么说都有点惹人发笑,毕竟一个可是皇女,一个却只是美姬。 颜倾夏欲跑上前去拉花无惜的动作也顿住,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她早就知道花无惜迟迟不回华夏是因为贪恋上了一位女子的美色,却不曾想是这么的一个人。 颜如玉皱着眉,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墨北辞,似乎要将他的里里外外都看个透。看及千落时他的眸光还特意闪烁了几下,竟勾起了唇角,让人顿生阴寒之意。 拓拔萱微微踉跄了一下,她惊讶的不仅仅是千落的出现,毕竟她也早已有所耳闻,但是为何墨北辞是牵着她的手而来?这般明目张扬,是在向众人宣告他们关系的不一般吗! 拓拔萱的眼睛微微泛红,里头含着浓烈的痛苦,参杂着的还有消纵即逝的狠色。那两人紧紧执在一起的手仿若一把无情的刻刀,在她心头上刻出一道道血痕,深不见底,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无关己事的众人已经能闻到从他们之间蔓延开来的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有些人为了避免祸及池鱼,悻悻地走远观战,但也有不少人持着看戏的态度围观。 毕竟,所有人都想知道:皇太女心仪之人墨北辞却心有所属自己的换脸美姬,而华夏最受宠的公主所爱之人花无惜又迷恋上了这个美姬,不知会引发怎么样的激情呢? “墨二殿下,这么多年来不见,腿疾可好些了?”颜如玉丝毫没有因为千落的出现而有过多的震惊,反而是表现的从容不怕。他率先走上前打着招呼,可眼睛却是紧紧看着千落,似笑非笑,让人瞧着很不舒服。 千落冷淡地回看了他一眼,眸中寂静得如结了冰的湖面。她掩饰得近乎完美,似乎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她与他之间分明又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墨北辞用大拇指轻轻揣摩着千落光滑的手背,只是淡淡瞥了颜如玉一眼,说道:“托颜太子的福,腿疾甚好。” 一旁的千落在心里怔了怔,难道墨北辞双腿残废与颜如玉有关?颜如玉作为太子代表的可是整个华夏,难不成墨北辞会沦落至今坐轮椅的地步不仅仅只是个意外?那是否也可以说明忠国侯府被屠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颜如玉笑意浅浅,似乎并没有听出墨北辞的话中之话,他温和?地说道:“传闻墨二殿下向来不近美色,原来是一直金屋藏娇了,不知在这张人皮下会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呢?”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摸一摸千落的脸,千落反应极快,忙后退了一步,墨北辞的脸色也在同一瞬间变得阴沉可怕。 “颜太子,你的夫人还看着呢,也不怕她吃醋?若是动了胎气可对你没好处。”墨北辞抬头与他对视,目光交锋之际,暗潮四涌,仿佛要将这里都夷为平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寿宴之上(二)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似乎有火花摩擦而起,可又看不出丝毫的短兵相接。他们都掩饰得极好。 “无惜哥哥,倾夏可想你了。”颜倾夏一拥而上直直投入花无惜的怀中,像分别许久的恋人,苦苦相思了许久终得相见般。 花无惜被一把抱住,险些没站稳。他微张开手,似乎觉得很不自然,便又改去理了理额前垂落的那一撮头发。他似有些心虚地看向千落,见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心中难免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 倒是颜倾夏注意到了他的暗自神伤,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有接踵而至的怒气堵住了她的嗓子眼。她明明积聚了几个月的相思却在花无惜看向那个美姬的时候全都被一阵冷风吹散落地签,就连一路上酝酿了许久的嘘寒问暖也都全被吞回了肚子中。 “墨二殿下可还记得我?”拓拔萱迈着莲步上前,见气氛凝结忙多事的开口问道。此时此刻她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脸上也难掩女子本身该有的羞涩,更何况她如今面对的可是自己心仪了许久的男子。 墨北辞仅是抬眸瞥了她一眼,似乎很用力的回想了一番,才淡淡的开口:“你是?” 拓拔萱的笑意一下子凝结在唇角,还未高兴完,她的心头便又立马泛起一阵阵酸痛,不过五年时间,他当真不记得自己了?亏她自己还没日没夜地对他念念不忘。 “墨二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拓拔萱有些生气地说出这句话,心底却已经是痛得难受至极。他怎么可以这般不把她放心上! 墨北辞没答应她,却是瞥了眼拓拔萱身侧的拓拔瑾仪,见她身上的衣裳也绣有梅花,当即偏过头看了一眼千落,郑重其事地斟酌了一番,终是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瑾仪殿下怎么都不说话?” 拓拔瑾仪微愣,完全没有想到墨北辞会跟自己说话。可当她看见拓拔萱涨成猪肝色的脸时,也顿时明白了个大概。墨北辞这是把火往她身上引! 好在拓拔瑾仪也不是什么呆傻之人,她落落大方地微微笑着,答道:“我在想我们一群人挡在门口总归不太好吧,别人都等着进去呢。” “这话说得也是。”一直沉默的如歌也出声附和,她又抬头对颜如玉说道,“殿下,歌儿站着有些累了,不知可否进入找个地方坐下?” 颜如玉这才发觉自己的疏忽,他忙扶住如歌,担心地看了眼她尚未隆起的肚子,心疼地不得了。 “歌儿,是本宫疏忽了你跟孩子。” 他说完也不管不顾众人,径直抱起如歌就向门内大步流星地走去。 “念儿,我们也进入吧。”墨北辞说着又轻轻捏了捏千落的手,似乎并没有把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的拓拔萱放在眼里。 千落觉得他铁定是故意的,一个骚扰了自己多年的人,依着墨北辞的记性怎么可能会记不住。拿拓拔瑾仪开刀,不过是为了刺激刺激拓拔萱,这倒也挺好玩的,毕竟她们两姐妹可不是一般的“亲”呢。 拓拔萱愤恨地咬了咬唇,看着拓拔瑾仪的眼神都不太友善,眼神幽怨得仿佛要把她吃掉般,好像是抢了她的心爱东西般。 拓拔瑾仪明显感觉到了拓拔萱的仇视,竟还装傻地问道:“大姐这般看着瑾仪做什么?” “二妹何时与墨二殿下这般相熟?”拓拔萱问道,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有股酸酸苦苦的感觉在里头。 “墨二殿下是‘五俊’之首,而瑾仪我也位列‘四美’之一,他会记得瑾仪也是正常。大姐不必觉得生气,倒不如多花花心思看看如何在寿宴上多得到墨二殿下的注意,不然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拓拔瑾仪说得得体,连语气也听不出丝毫的挖苦,似乎真的很无辜很理所当然。 可拓拔萱却不这么认为,她这个妹妹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说会道且不漏声色。况且她这一番话是在讽刺她没办法入主四美之中? 拓拔萱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门,她走的极快,似乎要将心中的怒火都用脚发泄到这片大地上才得以暂且解气。 高平侯不愧是五侯之一,不仅府邸富丽堂皇甚比皇宫,而且寿宴排场大得比国君的还要隆重,让人目瞪口呆之余又不仅津津暗谈。 寿宴上侍女多得数不清,皆为婀娜多姿的货色,平常爱好女色的人此时都不禁多看上几眼,有些姿色不错且身段上乘的侍女还把不少人的魂都给勾了。有些人还管不住手去抹上几把,似乎那是人间尤物,摸一把都能让人回味无穷。 由此可见,高平侯还真不是一般的爱好女色。不过,他爱好女色之下还特别爱吃细皮嫩肉的女子,知道的人对此都不觉得稀奇古怪了。 千落望着那一个个哪怕被调戏了也不敢吱声的侍女,说不准今天,这里的侍女又有哪个要下锅了。 桌上用绣有金色丝线的红布铺盖住,每张一桌都放上了一个精致玲珑的小藤篮,里面有刚采摘下来且已洗干净的果品,晶莹的水珠还残留在上头,看着一闪一闪的,确实诱人。 菜肴也是各色各样,却每一样是山珍海味,寻常人兴许连一样都吃不起。有江南水晶虾、玉珠大乌参、春申腌笃鲜、蟹黄豆腐、狮子头、玛瑙糕子汤……简直无法一一说出这些菜肴的名字,看得千落都觉得眼花缭乱,食欲顿时没了大半。 不过,除了这些,桌子中央放置有一个大锅,锅中是沸腾的浓汤和不知名的鲜肉,香气扑鼻,很多人都率先品尝这一道菜,吃完都不禁赞不绝口,却又都吃不出是什么来。 千落却隐约猜着了什么,连墨北辞看向那锅浓汤时都不禁眉头紧皱,铁定也觉得有怪异之处,而怪异在何处,答案也只有一个。 宴会进行的顺利且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美人起舞之间的轻纱也都迷乱了不少人的眼。大家都言语欢畅,其乐融融,似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可有些人却都无聊得紧,也不过寒暄敷衍几句就独自喝着酒,似乎置身事外,歌舞升平也不过尔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寿宴之上(三) “念儿,可是饿了?”墨北辞见她百般无聊地这看看那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盯着别人吃。 千落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早在马车上墨北辞就已经让她吃了不少东西,说是今日寿宴上的菜肴打多都不是人能吃的。她也知道,所以在马车上也没少吃,现在肚子还是撑撑的呢。 一旁看着的时雨倒是不开心的出声嘟囔,像个幽怨的小怨妇,“殿下怎么就不担心担心我是否饿了?” 墨北辞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珍馐水晶包递给他,语气冷冷淡淡,“饿了就吃,还用我教你吃?” 时雨不满地看着墨北辞递过来的包子,谁知道这里头的肉馅是什么肉,他哪敢吃。 “殿下真是偏心,舍不得念儿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就不怕我吃了会又什么事。” 这话听得酸味十足呀。千落抿唇轻笑,时雨装起可爱来倒也挺讨人喜欢的。 墨北辞见他不领情又把包子放回去,看也没看他,径直地说道:“跟着我在边关征战了这么多年,死耗子蛇虫蚂蚁,你哪样没少吃?如今倒还怕这个不干不净?” 时雨当即要闹小情绪了,他幽怨地看着自己主子,真是重色轻友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当贴身侍卫的命苦之处? “时雨大哥,若是你有念儿一半的姿色,殿下说不定还会对你多些宠爱呢。我听说诸葛前辈那有能把男人变成女人的药,要不你去试试?”然慧也忍不住要打击打击下时雨,见他哀怨的模样,就连千落也觉得心里欢悦了不少。 时雨哼哼地撇过头,似乎很生气,可他偷偷瞄回来的余光又惹得她们忍不住发笑。 这样的时雨千落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墨北辞瞧着他幽怨的神色,不禁想要戏谑他一番,便冷不防来了句话,更是往时雨心尖上捅了一刀,“我只对正常的女人有兴趣,至于你,真变成了女人也顶多是半桶水。要知道你的样子一直是我担心的重点。” 时雨立即有想吐血三尺的冲动,这就是自家的主子,重色轻友就算了,居然还这般损他。但他还是抹了把自己的脸,他长得也不丑啊,虽然没有很绝色,可迷倒几个女人的姿色还是有的,这么就惹他担心了呢。 要知道曾经有个女孩对他说过,他的眼睛可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一双眼睛,似乎能滴出水,也像阳春三月桃花纷飞时的暖暖春色,虽不热烈却能照亮人的心窝,暖暖的,仿佛冬日里的一团暖火。 想到这时雨不禁眼中闪过几缕神伤,心底深处有一根细小的刺在一下下地往他心里捅着。纵然他是一团火,他也无法消融那个女子与他之间隔了天涯海角般厚的冰层。 意识到时雨的不对劲,千落狐疑地多看了几眼。墨北辞也看着默不作声的他,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什么,也没有再继续。 什么人都会有一段伤情的过往,那道坎,唯有时雨自己越过去才算是真的过得去。 寿宴忽然躁动了起来,顺着众人看过去的方向,千落看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算不得老,可脸上的皱眉却也不少。 纵然五十有多可身躯依旧凛凛,相貌也堂堂,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模样,倒也不算丑得太过。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似乎是为了显摆他那光是看着就觉得价格不菲的金冠。 高平侯走到厚薄适中的嘴唇这时漾开了一贯的笑容,他用浑厚的声音说道:“大家能赏脸来,本侯倍感荣幸,来,把这杯酒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拱了拱手,就大口大口的喝下。 席间唯有墨北辞,颜如玉,与拓拔瑾仪这三块地方似乎完全没当一回事,仍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那不过是一群闹市中的人,吵吵嚷嚷,与他们本身就不属于同个层面的人,完全没必要理会。 高平侯敬完酒,这才发现今年来了三大贵客,当即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嘴。他忙快步上前,对他们一一问候过了才举起杯,说道:“本侯眼拙,没看到各位,还请不要见怪。” 他谄媚地笑着,说得煞有其事。 拓拔萱却是冷哼一声,把刚才在门口受的气都宣泄出来道:“高平侯如今在晋城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是记不得‘五侯七贵’中还有何人了。” 高平侯听出了话中的嘲讽,也没在意,这里这么多位主都不可贸然得罪。他混了这么多年,其间的利弊又怎么看不出来,虽说他也是挺喜欢像拓拔萱这样的美人的。 “皇太女哪里的话,‘五侯七贵’自成一体,哪有相不相忘的说法。” 拓拔萱冷哧几声,撇过头也没再多话,来之前母皇告诉过她不能惹事,她虽心有不快却也不好发作,若被自己的妹妹抓了不留意的把柄,定又能在早朝上,亦或是在母皇面前一番折腾了。 殊不知拓拔瑾仪压根就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对手。对于皇太女之位也不过是暂且让给她罢了。 “高平侯可还记得本皇子?”墨北辞轻轻把酒从酒壶中倒出,清冽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勾起人的酒瘾。 高平侯见了墨北辞,先是一顿,随即便是谄媚得不得了的笑,虽说他们先前是有不合之处,不过依着墨北辞的影响力,他巴结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自不量力去与他结仇呢? 况且高平侯一直有意要和墨北辞修复间隙成见,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对于墨北辞会在这里他是完全没有什么想到的,所以天助他也,何不趁机把握机会,获得高平侯墨北辞的信任,以后做些事便方便的多了。 他笑得一脸开心,嘴边的皱纹显了出来,只听他说道:“哟,二殿下这话说得可要折煞本侯了。多年前一件小事曾伤了你我的和气,不知二殿下如今可否大人不记小人过,重修于好?” 墨北辞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似乎在传达着某种警告的气息。他抿了一口酒,喉头中顿时升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他轻轻晃着杯中的酒,朝高平侯举起酒杯对他做了个喝酒的姿势,“高平侯都不记仇,若本皇子还紧抓着旧账不放,岂不是显得太没肚量?” 高平侯一听,整颗心都放下了, 他略微激动的喝下手中的酒。却不经意一瞥,他看到了墨北辞身旁的千落,一双眼睛立马亮了,眼中流露出的贪婪不加掩饰,让明眼人一看就当即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了。 “二殿下,您身旁这位就是传言中的那位美姬?” 千落一惊,冷冷的看过去。没想到自己的名声传的那么开,不过墨北辞是谁?跟他搭上关系,假的也能被说成真的,倒也不奇怪。她就是有些好奇,面对高平侯赤裸裸的窥视,墨北辞会如何做。 墨北辞的眸光骤然变得阴寒下来,他淡淡看了一眼高平侯,却就是这么平静的一眼夹着能将高平侯淹没殆尽的海浪,看得高平侯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高平侯,你该知道本皇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乱碰本皇子的东西。” 高平侯立马讪笑了起来,应付之中均是处世的圆润,“二殿下真会说笑,本侯就算有一百个胆也断是不敢打这样的主意。本侯只是有些惊艳于她的容貌,并无他意,若方才本侯的打量有了不合适之处,还请二殿下莫见怪,您也知道本侯就爱美色,见了美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墨北辞只是冷冷看着他,并未说话,那阴冷的眼神就像一把冰冷的剑横架在高平侯的脖子上,凉飕飕的,警告着他别打什么歪心思。 千落低着头,眼中的冷意丝毫不减,可心底竟有些许想笑,笑得是高平侯的虚伪,笑得是墨北辞的厉害,一句话,一记眼神,就让对方闻之望之而怯步。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男人注定不能与之为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寿宴之上(四) “高平侯连晋城城主千金的肉都能煮了吃,怕是放眼天下还没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了吧。”一旁的花无惜忽然开口嘲讽道,他手里也握着酒杯,却并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脸上是一贯的放荡不羁的笑意,却让人看了也禁不住生起一丝害怕。毕竟笑里藏刀的人也是惹不起的。 高平侯识趣的走过去,亲自给他斟满了酒,笑得无比灿烂,“安乐侯言重了,吃人肉只不过是本侯的一个嗜好罢了,况且是晋城城主食言在先,本侯才会把他女儿煮了吃,这可是我们二人之间说好了的。” 花无惜看了眼低着头的千落,生怕眼前这个嗜美色如命的老男人会对千落有所不好的念头。 花无惜忽然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本侯听闻高平近几个月闹饥荒闹得厉害,若不想饿死整个高平,你的心思就给本侯放干净点。不仅墨北辞护着她,那也是本侯看上的女人,你若敢动一下,就一根手指头。” 高平侯明显一愣,虽说花无惜也是名声在外的“花花公子”,向来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却没想到也会对小小的美姬感兴趣,看来这这丫头的价值可不低,依着他们都那么紧张的模样,恐怕传言都是真了的。 高平侯讨好的应着,“是是是,本侯断没有这样的胆量敢跟您们二位争。” “最好如此。”花无惜冷冷的放下酒杯,并没有要喝下这杯酒的打算,纵然高平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不放心的。高平侯虽然是五侯中最弱也是唯一一个势力开始日渐衰落的侯爷,平日里又乐于沉迷美色,可绝不只是个安于现状,甘愿碌碌无为的男人,他藏的可深了。 高平侯依仗着手中有羽林卫的调令牌,可没少作威作福。况且晋城城主可是后凉靳王的远房亲戚,他竟也敢公然把他的女儿煮了吃,这分明就是挑衅的意味,就连当初他为了强行得到羽林卫的调令牌,也敢在墨北辞头上动土,花无惜倒是觉得他有足够的胆量这么做。 花无惜又看着千落,见她似乎也没把危险放心上,反倒是更担心了,再看看墨北辞他除了臭着一张脸也没什么表情。 罢了罢了,那他多留心便是了。 如此专注的他却不知颜倾夏一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她自是知道花无惜的性子,若是平常人她倒是也不会多介意,毕竟花无惜与她青梅竹马,依着他的秉性是断不可能看上那些胭脂俗粉的。但是,若换成了钟离千落,一切都将不一样了。她时时刻刻都记着,她的无惜哥哥曾和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孩有过不为人知的一夜交情。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个美姬念儿,也不知真假,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不相信什么“换皮”巫术之说的。 她先前还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能把自己的无惜哥哥迷的团团转,就连他自家父亲以病重为借口催促他回华夏,他也没有回来。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有些担心了。 “哟,这不是倾夏公主吗?都长这般大啦,真是越发水灵动人了。”高平侯这才留意起坐在花无惜身后的颜倾夏,色眯眯的眼神,颜倾夏看得很是不舒服。 她忙往花无惜身上靠了靠,似乎有些害怕,她撒娇道:“无惜哥哥,我怕。” 花无惜抚了抚她的头,给她一记安定的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未等花无惜开口,颜如玉就率先发话了,他盯着高平侯,眼神极为不善:“高平侯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高平侯忙躬身应道:“那是那是,本侯一直都不忘本分,反倒是颜太子太过于紧张了。” 如歌看着他的恶意奉承,觉得极为讨厌,也开口道:“做人只有守了本分,才不会轻易招惹了祸端,这道理高平侯应该更清楚才是。” 高平侯只是笑了笑,此话的言外之意,也只有高平侯他自己明白。 见一旁的如歌也开口警告,颜如玉知道她都有些担心了,便赶紧握住她的手让她别担心,一切有他呢。 千落偷偷仔细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太子宠妾,从一开始在门口她就留心这个人了。这个女子看似柔柔弱弱,不堪一击,可眉宇间又透着不容人蔑视的英气,连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况且这个女子绝非像表面看到的这般温顺,同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不然怎么会得了善猜疑的颜如玉的欢心,甚至不惜为了迎娶她而与他的皇帝老爹闹翻了脸。 不管如何,能被人广泛道以流言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 寿宴不瘟不火地进行着,墨南轩和妄如初在寿宴开始后不久也风尘仆仆地赶到。 一时间五俊又聚满了四个,连四美都齐了两个,这场寿宴没人再觉得是普通平常的了。光是这几个人就都已是一大看点,都够晋城的老百姓饭前饭后议论上几个月了的。这些都是传奇中的人物,甚至有些人觉得看一眼都是三生有幸,尤其是冲着五俊而来的女人。 墨南轩来了后,寿宴似乎更热闹了些。可明眼人都知道这热闹是冲着四美五俊而来的,与高平侯的寿宴并无关系。 载歌载舞之际,每个人都是不亦乐乎,忽然有人问起高平侯的宠姬,这才使大家想起似乎遗漏了一人。 高平侯大口喝了一口酒,酣畅淋漓,很是尽兴,他似乎有些醉意了,听到这话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女人终究还是新鲜的好,老是同一张脸看久了也腻。” 说着他便从热锅中夹起了一块肉仔细闻了闻,然后快速放进嘴里大口咬碎,又大口咀嚼,吃得津津有味,“女人的肉吃起来就是和男人的不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语出,满座皆静,不过顷刻,便有人惊恐的吐出了口中的肉,在一旁猛的剧烈干呕起来,任谁也不曾怀疑那一锅热腾腾的肉汤竟是人肉熬成的浓汤! 寿宴之上杀人吃人都是既血腥又折寿之事,高平侯就算有这嗜好也不断会做来折自己的寿。可事实高平侯就是这么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千落轻轻扫了一眼墨北辞胸前的那锅肉汤,因一直未动筷,肉都已煮烂了,隔着袅袅的雾气,她似乎看到了一锅血肉模糊的东西。 然慧紧紧看着那锅肉汤,忽然揪紧了衣襟,整个人都在颤抖。 千落轻轻挪动了脚步,往她身边靠了靠,问道:“怎么了?” “是风月。”然慧瞪大了眼睛,眸中有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呼吸都在抽痛着身体。记忆深处有个长裙飘飘的少女冲她招了招手,脚裸处的铃铛响了起来,声音十分悦耳。 “谁?” 然慧抓紧了千落的手,稳了稳心神,把视线从那锅肉汤上移开,语气显得很无力,“那是风月的肉。” 千落眸子猛地一收,反手握紧然慧的手,她能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将然慧压在空气里,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风月这个少女她也有不少耳闻,只是她和然慧又会有何干系? 千落下意识看向墨北辞,发现他神色无异,又不禁猜疑,难道与他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木箱之礼 正当大伙差不多把肚子都吐空时,忽然有家丁跑进来报,说是有人携了一份大礼前来祝寿。当问及是何人时,又答不上来,只说是高平侯的一位交好故友。 “故友?”高平侯狐疑之下还是让家丁去把人先请进来,“去请他进来。” 可细细想了番,他并没有什么交好的故友,若说有那也早死在那个夜里了。可能是来者不善也说不定。 然而家丁再进来的时候,除了提着的一个大箱子外,所谓的交好故友却仍不见人影。家丁说,当他再出去的时候人已不见了,倒是留下了他带来的贺寿礼。 木箱是用上等红木所制,上面镌刻着精美的纹路,在纹路的边边上都度上一层闪闪发光的金漆,还用了一副对联封住了箱口。 对联别无怪异之处,所说的祝语也是大众所知的。这更是让人猜不着这送礼之人的意图了。 可千落却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她鼻子的灵敏从来都十分准确,而且自从那一夜以来,她对血腥的味道就愈发敏感,若是没闻错,那定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见那箱子的密封性很好,离它那么近的人都没有闻到。看来这份大礼真的是份好大礼。 墨北辞也轻蹙起眉,千落闻到的味道,他也闻到了,至于那个送礼的人他也猜测得七七八八了。他和妄如初对视了一眼,又极为平淡地移开视线。其中表达的意思也就只有他们二人清楚了。 倒是拓拔瑾仪一直波澜不惊地看着那个大箱子,心下却有了些许的急切和盼望,是他吧?他来了吧。 高平侯示意家丁把箱子打开,方才还吐得要生要死的众人视线也雀雀跃跃地跟着那缓缓打开的缝隙里望去。 不过是开了一条缝,立马就有一股腥臭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浓稠得能让人呼吸得肺腑疼痛难受。 高平侯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他捂着鼻子,锁着眉头,似乎怕会从里头飞出什么暗器般。 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烈,可众人既觉得恶心却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着何物。 “碰——”的一声,箱子被打开的瞬间,如歌再也忍不住了,立马扶着案台的一角干呕起来,胃中翻腾搅和得厉害,肚子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脸色几乎也是一瞬间变得煞白骇人。 颜如玉吓得手忙脚乱,忙搂住她的腰肢,心疼地问道:“可还好?” 如歌摇了摇头,捂着鼻子艰难呼吸着,生怕这恶心的味道动了胎气。 有不少人瞄到箱子里的东西后都纷纷又在一旁呕吐起来,不是那气味难闻,反倒是箱子里的东西不仅骇人还恶心至极。 高平侯往前挪了挪,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浑身一抖,酒醒了,脑袋也清晰了。他大骇,吓得立马后退,眼睛直直瞪着里头的东西,眨都不眨一下。 本就是红木制成的箱子却因染上血迹而红得发亮,像度上了一层红色的蜡,足足有小半寸手指般厚,天知道这血垢是由多少血涂抹而成的,又是凝结了多久才有这样的腥臭? 箱底是一层白花花毛茸茸的,沾了不少血迹的兽皮,一看就知道定是生剥下来的,上头的血还未凝结,怕是新鲜的猎物。兽皮顶端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只剩脑浆和未剥落干净的血肉。再看下去,便又是一张薄薄的似乎能一捅就破的皮囊,见过杀戮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张人皮,若非技术非常好,是绝对无法剥成这种薄度,这根本就是恶魔所为! 人皮四周不满不知道是人亦或是兽的筋骨,皆是血淋淋的,纵然隔得那么远,千落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仍滚烫着的血液的温度。 “高平候,可喜欢本候送的这份大礼?” 闻言,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门口。 来人暗紫锦袍,上绣着条条暗纹,腰束玉带,迎着残破的夕阳,暗紫色的锦袍如度上了一层金光,他仿佛带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连夕阳最后的余晖都要吞噬殆尽。 他的眼神凛冽桀骜,竟让细细长长的单凤眼看着更是迷人。他缓步而来,脚步沉稳,浑身上下都散发而出一股凌厉锋芒的气势,让人见之丧胆。 来人除了栖何意还有谁敢如此猖狂桀骜。他大笑着走到木箱一侧,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意,却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笑面阎罗”,说他真的一点也不假。 高平侯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狂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然后颤抖着说道:“栖何意!” 栖何意?! 这三个字带着能劈碎巨石的威力重重撞击在千落的耳膜上,她直愣在原处,双目圆睁,连呼吸都忘记了。栖何意的出现,就像在平静的海面上,忽然迎面刮来的一阵大风浪,将她掀了个府朝天,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她虽然早就怀疑他的身份,可当真正知道后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人称“笑面阎罗”,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是自己一直敬爱的大哥? 这怎么可能呢? 千落抿唇,好像有巨石入水,在她心里激起汹涌的浪花涟漪。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个隐瞒身份接近自己数月,闭口娘子张口娘子的玩世不恭的男人,竟会是自己心目中神圣而庄严的大哥? 不,不可能,这才不是她的大哥,她的大哥会为了救一只兔子而身陷陷阱摔个半死不活,他的大哥会为了保护街头受欺凌的人而大打出手,以至于头破血流…… 她的大哥还特别会疼人,即便满怀仇恨,可从来不会被仇恨蒙蔽自己的双眼和理智。她的大哥心怀大志仁厚爱人,从不喜杀戮。可眼前这个人,是苗疆的笑面阎罗,是人人闻之而骇然,敬而远之,不敢招惹的敬亲候栖何意——平生十步杀一人,从不留情,手法残忍,嗜血成性。 这样的一个满身沾染杀戮和血腥的人,又怎么会是她的大哥呢?他这个人真的无法跟她记忆中的栖何意完美重合。不过三年的时间,到底是什么让他性情大变,变化到连她都不敢去相信。 千落更用力地抿紧双唇,三年前那晚,他铮铮誓言犹响在她的耳际——“我要做天下第一强者,守护我所想守护的东西,但绝不会用杀戮拼出一条安宁之道。” 千落定定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一步步的走近高平侯,从头到尾,翻天覆地的改变,连气息都不再是她所熟悉的。 墨北辞也习惯性的皱着眉,他明显感觉到了笼罩在千落身上的阴影,她轻微地颤抖着像无家可归的一只狗,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任由雨滴打在她身上,夹杂着冷意传到她身上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墨北辞轻抿着唇,搭在大腿上的手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握紧那只颤抖着的手。 有些事,只能靠她自己,过得去,那便才是真的过得去。 拓拔瑾仪一直看着千落,似乎又不是在看她,眼睛好像是径直穿透了她,看向那个邪魅的让人发狂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高平侯直愣愣着眼睛问他,竟有些惊恐隐含在里头。 栖何意的眼睛始终正视前方,可在他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似乎他已目空一切,世人庸俗,难以入他之眼。 “来贺寿,高平侯不欢迎本侯?”栖何意脸上的笑意,张扬着狂妄,让人不愿去看这种骇人却又一不小心便会迷陷进去的笑。 此时知道内幕的不少人都紧抿着嘴巴,有些人还离得远远的,却无一不在等一场好戏开始。 高平候似乎受了些许惊吓,方才还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的脸色被栖何意这么一闹,竟苍白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红木箱,说道:“本侯但是觉得安乐侯是来挑事情的吧?” “前些日子本候肃清绝生阁异党,居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说着栖何意身旁的楼满风便掏出一块小玉牌,上头镌刻有羽毛的图样,还刻着羽林卫三个大字。 “高平侯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高平侯一看,立马惊愣住,这块小玉牌……怎么会! 他猛的看向栖何意,满脸的不敢置信。没想到他派去秘密蛰伏在绝生阁两年的人居然全数被铲除干净!也就是说栖何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么为何他还要留到现在才来铲除? 墨北辞一直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他将眸光内敛,细细看着那块小玉牌,确定不是伪造的之后顿时冷下了脸色。 小玉牌唯有羽林卫中合小分队的队长才有资格佩戴,那也就是说高平侯当初费尽心思要得到羽林卫的调令牌是冲着苗疆的? 栖何意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很是满意所有人或惊或怒的反应,他的笑意更浓了,可视线落在千落身上时他的笑意明显僵了僵。 “本侯听闻高平侯最喜细腻光滑的鹿皮,所以特地让人去西山猎取了一头佳鹿。”栖何意笑得愈发灿烂,凌厉的眸光却一点一点将冰冷气息侵袭到空气中去,“虽然这人皮的主人是高平侯的人,可到底是进了绝生阁的绝生者,犯了错就理应按绝生阁的规矩来处理。所以本侯便将生剥下来的人皮与鹿皮一并奉上,也算是本候给高平侯你的祝寿贺礼了。” 栖何意笑意不断,说出的话就像在问高平侯今天你吃饭了吗?可语气里却带着股黑暗深处而来的森然骇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何意发难 “你………”高平候大抵是真的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高平侯不必慌张,本侯今日来既不是挑事情也不是来寻仇的。本侯只是觉得,作为五侯之一却从未给你送过寿礼,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如今你也年事将高,说不定哪天就突然会死于非命,所以本侯今年一定得来贺寿一回,免得又有人拿此大做文章,在背后毁坏本侯的名声。” 栖何意说得头头是道,可他现下的所作所为却让人觉得后怕。这样的寿礼任是谁也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是本就有着深仇大恨的两个人。 高平侯与栖何意之间的恩恩怨怨众人皆知。早些年高平候曾涉事“敬安之乱”并亲自杀了栖何意的母亲,这仇可算是结大了。 三年前,流落在后凉躲避“敬安之乱”的栖何意在被召回苗疆的路上,那场意外高平侯也掺和了。这些年随着苗疆的壮大,高平侯派遣去守住与苗疆相通的交流纽带的人也逐渐成了羽林卫,怕的就是有朝一日栖何意会来寻仇吧。毕竟放眼三国之中最弱小也最惹不起的,也只有苗疆这巴掌大的地方。 “苗疆与高平并不算近邻,这些年敬亲侯也从未以五侯之一的身份参加过高平侯的寿宴。今年倒是来得奇怪,怕是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吧?” 颜如玉站起身,同为狂傲不羁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栖何意,似乎故意端出了太子的气场,来威慑威慑这个在他眼中,不免有些自大的小小五侯之一。 栖何意只是淡淡的,带着一丝轻蔑的意味看向他,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终于染上了危险的味道。 “颜太子助华夏皇日理万机,也能抽空前来,不倒也是稀奇之事?更何况本侯不过是个小人物,何足一谈。” 颜如玉倒是爽朗的笑了起来,忽然他眸光一暗,“只怕来者不善。” 栖何意也报以一笑,“颜太子不也是吗?” 颜如玉沉下眸光,两人遥遥对视,顿时让人感觉到有一阵铺天盖地的危险蔓延至周身,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吞噬干净。 “敬亲侯这些年,韬光养晦,果真不易。”一直沉默的墨北辞忽然开口,众人又不禁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恍如又在等一场好戏,要知道值得墨北辞凑的热闹,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墨二殿下说笑了,与你的忍辱负重相比,本侯的不足一提。” “是吗?”墨北辞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却足以让人知道他的极度不悦,“苗疆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却走出了一个‘绝生阁’,还有一个‘笑面阎罗’,敬亲侯的本事真是深藏不漏呢,忠国侯夫妇当真是收了一位好义子。” 此话一出,千落顿时眯起了眼睛,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不悦耳,墨北辞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但她也不能容忍他这样说。忽然她感受到一道苍凉的目光,她立马抬头,却只见栖何意刚好撇开视线,仿佛不过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墨二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栖何意抬头与他对视,虽只是轻轻一望,却暗含了无尽的风起云涌。 墨北辞也不回避,“你我都是聪明人,敬亲侯又何必明知故问,又何必大费周章扮猪吃老虎?” 又是一阵无声的对视,目光交接如战场上兵刃交锋般,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身旁有飞刮而来的一把把利刃,似要将这里的人都剁成肉沫。 “敬亲侯,今日是本侯的大喜之日,你却送来如此不吉利的东西,你走,本侯不欢迎你。”高平侯经过长久的沉默似乎已经缓过气来,他怒瞪着栖何意,生怕他会做出些什么来,于是对他径直下了逐客令。 栖何意这才正视高平侯,脸上的笑意更为绚丽多彩,却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不欢迎?”他轻笑出声,眸色中透出仇恨的光,“当年苗疆也未欢迎过你,那你又为何又要踏足?” 高平侯呼吸一顿,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一时间也忘了回话,有被尘土掩盖了许久的记忆携着风沙而来。 三年前……三年前……三年前,他做了件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却也做了件此生都不会后悔的最正确的事。 千落立马竖起了耳朵,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隐藏在栖何意内心深处的又是一种怎样深的仇恨,她比谁都迫切地想要知道。 很多人连呼吸都在放慢,多年前的敬安之乱内幕是天下人都想知道的,一夜之间就爆发内乱,烽火五年不息,却又在一夜之间平定无事,而本该惨败的敬亲侯一众却反败为胜,其间有太多事情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一直是众人都渴望得知的。 “当年之事与本侯无关,敬亲侯又何必紧咬不放?”高平侯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真的让人很想知道一个吃人肉的恶魔到底会有什么事会让他害怕成这样。 “无关?高平侯倒是说得轻巧。”栖何意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手握羽林卫这么多年当真以为本侯都不知干了哪些好事?栖氏一族有半数姓名尽染你手,这笔血债,本侯定当讨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一松,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不过你大可放心,讨债的日子不是今天。” 他伸出手,一旁的楼满风立马递过去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他竟亲手奉上,面容带着诚恳,让人愈发猜不透这锦盒里会不会又是那些恶心血腥的东西。 这锦盒就像一块着了火的木块,高平侯仿若能看见那熊熊燃烧而起的烈火,即将会在他接过之时将他燃烧殆尽。生性多疑的他难免有些犹豫了,虽然看栖何意的模样并无杀人之意,可他还是禁不住颤抖,生怕又会是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怎么,高平侯不敢收下?”栖何意嗤笑出声,竟走上前几步,将盒子再次递到他面前,语气森然道,“有些东西属于自己的,就得要回来。” 高平侯睁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猛咽了咽口水,犹豫不决之下还是故作镇定的接下了,可手的颤抖却显露出此时他内心里无限的恐惧。 栖何意笑吟吟的把玩在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长的目光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停留在千落的身上,却又只是一瞬间又移开了视线,让千落有些措手不及。 “祝了寿,送了礼,本侯也不多逗留了本侯再次祝高平侯福如东海,寿比南疆。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眸色顿时狠厉阴冷,连同说出的话也带着一股杀气,那笑声更像多年来蛀在高平侯心头多年的毒蛭,一点点将他的血液吸干净。 千落望着栖何意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来的突然,将一府子的人都惊吓了一番,把寿宴搅得一团混乱后又洒脱而去,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倒与她熟悉的栖何意无异,可他分明又是陌生的。 “啊!”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千落失神之际,高平侯已打开那个锦盒,里头有一根手指,一根干枯已久,皮肉和骨头都已经皱缩了的手指!细看里面竟还有不少小小的蛆虫在手指里头安家落户。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高平侯竟也不顾仪态,大叫起来,同时也气得将锦盒使劲扔出去。 锦盒砸在地上,顿时破碎开来,那根手指也被摔得粉碎,里头的蛀虫受了惊,四处逃窜着。 众人哗然,千落这才知道高平侯的左手为何只有四根手指,那本该有着中指的位置竟空空如也,而那“物归原主”的手指竟正是当年敬安之乱中高平侯弑杀栖何意母亲时被其父亲砍下的手指。 其实在三国情恨纠纷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对当年名震三国的“倾城三绝”而言。而栖何意的母亲杜瑶便是“倾城三绝”之一,当时栖何意的父亲与高平侯为争夺杜瑶一度扰得晋城不得安宁,可最后却以高平侯败北而告终。 高平侯从来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自己心爱的女子与自己的仇敌相爱,任谁也无法容忍。高平侯不过是是一介鲁莽的武夫,所以当安有为煽动他杀入苗疆抢回杜瑶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去了。只不过他没有把她抢回来,而是选择杀了她。 这一段纠葛沉寂在晋城人心中也有许久了,栖何意今日一出,便让这桩丑事再次重见天日,他怕是有意要掀起狂澜。 而这正是墨北辞所担心的,他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因为猜到了栖何意的用意罢了。他抬头看了眼发愣的千落,指尖动了动,似乎若有所思。 “不敢相信是吗?”他淡淡的开了口。 千落侧目看着大门的方向,眼中的光一寸寸暗下来,良久才淡淡道:“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我和栖何意有所接触,在密林里你就知道了,包括塞沟河那晚,还有他曾潜入府中看我,并为我种下续命盅。” 墨北辞仍旧看着她,她那双灰寂的眸子丧失了它原本的光彩,那是信仰被吞没的无望,像是无边的海在无尽的夜中被侵袭般。 他知道栖何意一直是她信仰的方向,栖何意仇恨杀戮,她亦不喜杀戮,可如今她一直奉为信仰的人却率先掉入杀戮的血潭之中,而她就在岸边,像不知该往何处往生的孤魂,摇摆不定。 “如今你看清了吗?你曾引以为傲,仁厚善良的大哥已经变成了嗜血的魔鬼。人不会止步不前,处于世间,处于高位便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也无法阻挠的。哪怕是你至亲至爱之人,也会有背叛自己的时候。现下时局复杂,没有人会甘愿为你做事,除非你有利用价值。” 千落抿唇不语,只是冷冷的而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他,忽然有些想发笑,“所以说,殿下一直以来也是在利用我,是吗?包括对我好为我所做的,都不过是为了以后我偿还恩情的时候可以回报我的利用价值之处,对吧?” 墨北辞皱眉,并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禁深了深。 千落心知他断不会承认自己的卑鄙之处,也并不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她眨眼移开视线,扫视了一眼已经闹哄哄的寿宴,又转回去望他,苍白的唇轻轻动了动,“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她仔细回想后才发现一些问题,似乎从三年前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在悄悄发生变化,只是她从来未曾留心发现过。 墨北辞眸色复杂,语重心长地说道:“或许,你更乐意听他亲口告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瑾仪找上 被栖何意一搅和,寿宴自然无法继续下去,高平侯以身体欠安为由散了宴席,又因考虑到墨北辞一干人长途跋涉而来,便将他们都安顿在府中,好生招待,以减舟车劳顿之疲惫。 已经入夜,墨北辞住进了右苑,此时然慧再也沉不住气了。 “殿下,风月她……” “然慧,这里可是高平侯府。”时雨厉声出声制止道,生怕隔墙有耳。 墨北辞看了她一眼,才淡淡的开口:“风月的事从今往后不许再提。” “可是……” “下去。” 然慧紧咬着唇,企图再说些什么,千落却扯了扯她的手,眸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出了房门,然慧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似在极力地放下些什么沉重的东西。 “到底怎么一回事?”千落拉着她的手细声问道。 然慧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左顾右盼后才拉着千落往自己的房里走,不过是几步路,千落却觉得她走得十分艰难,紧握住的手都使劲得让她发痛。 “风月是谁?”千落一关上房门便急切的问道,她始终觉得墨北辞会来高平绝对是有什么重大的事,不然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 然慧捏紧了双手,很是悲痛,她沉默了,想开口却又有所顾忌,似乎经过剧烈的挣扎,又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风月是十二美姬之一,她年长我四岁,在花影楼中属她对我最好。” 千落眸色闪烁,又是十二美姬? “我们十二美姬都是可怜人,是殿下把我们带回花影楼,让我们有了个像样子的家。我们十二个人都各有各的本领和使命。很多年前,殿下就把十二美姬秘密分散到各处去执行不同的任务,若事成便可回来,且荣誉加身;可若事迹败露也要死得其所。我年龄最小,所以就被留在了府中,其余之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去了哪要去做什么都是花影楼的一级机密,而我唯独知道风月去了高平侯府上,并成为了他的宠姬。” 话到此,她更是悲痛,“可是,那个畜生竟然把她给……” 千落紧紧握住她因悲痛而忍不住颤抖的手,虽非至亲之人,但那种痛却是同样的刻骨铭心的。这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被残忍杀害的无可奈何,才是悲痛中最让人无法释怀的。 千落按住她的手,细声问道:“想报仇吗?” 然慧显然一愣,她何止是想,她简直就要马上这么做,可是,她又不能,因为她是美姬。 花影楼里,美姬守则第一条便是无论个人生死,无论个人赏罚功罪,都是从不留名的。可她不想风月这个名字就这么从十二美姬中消失甚至以后被人替代。她知道风月选择死,那必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因为花影楼的美姬从来都是死有所值,生有所用的。 “可你我未必可以。” 千落掏出栖何意赠与她的那瓶寄生毒盅,“报仇的方法多着,用不着面对面硬碰硬。” “这是?”然慧接过来看了一番,然后忍不住大吃一惊,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千落,“念儿,这是苗疆贵族才有的毒盅,你怎会有?” 千落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问得清晰,“然慧,你相信我吗?” 然慧毫不犹豫的点头,“一直都相信。”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 然慧明白的点头,每个人都有秘密,正如她也一样。 “这毒盅有什么用?”千落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沉下了目光,“高平侯他不是爱吃人肉吗?那就让他多吃点,多多益善。” 今日的夜色十分美,月亮隐没在高山之间,似乎是被托于两山之中。千落从然慧房间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她回房之际却在转角处遇到了一个人。 拓跋瑾仪对千落友好一笑,用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率先开口道:“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千落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除了与颜倾夏有过过节外,似乎和朔漠的人毫无交集。 她施了一礼,机械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 拓跋瑾仪只是轻轻一笑,眼中流转着灵光,“长乐郡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说话不必遮遮掩掩。” 千落却不解的看着她,“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人?” “不管你是长乐郡主还是美姬念儿,我找你不过是为了阿意的事。” 千落的心弦猛地一紧,阿意?她和栖何意到底是什么关系? “殿下……” “你不想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拓拔瑾仪揪住她的痛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 千落垂下眼,很早以前,栖何意还在后凉的时候,她就知道拓拔瑾仪一直和他有所来往。可是如今她也还不能因此确定拓拔瑾仪是敌是友,若是贸然被她牵着鼻子走,怕是会吃亏。 拓跋瑾仪将她神色中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她收敛了些笑意,也不等千落回答便正色道: “八年前的敬安之乱,让阿意不得不流落在外以此躲避杀身之祸,阴差阳错之下阿意遇到了你的母亲,才有了后来被收做义子的所有事情。三年前,长老会也暗地里参与了敬安之乱,只可惜安有为最后败北,长老会不得不同意阿意父亲的要求,将流落在外的阿意接回,因有忠国侯护着,在后凉长老会才未敢造次。可回到了苗疆境内,长老会便安排了刺杀,好在阿意早有防备,让我带人在后面远远跟着,这才使他们的诡计无法得逞。只可惜阿意漏算了一步,他没想到在自己的随从里出了内奸,所以,阿意在逃亡中摔落了悬崖,不仅头部受了重伤,容颜也尽毁,还失忆了。” 千落震惊地看着拓拔瑾仪,悄悄捏紧了衣袖中的手。想起那些年他在后凉的隐忍负重,心中便不禁一疼。她怎么也想不到他曾毁了容,更失去记忆,她还单纯的以为内乱结束了,他回去以后便是安全的。他也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处境,让她一直傻傻的以为他熬了五年终于可以拨云见日,回苗疆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心生愧疚,自己那时竟还误会的认为他是不要自己了,还用刀刺伤了他,断发决裂。 现在仔细想想,真是觉得幼稚可笑极了,她竟会因为他暗地里和拓跋瑾仪来往而心生不快,连他回去那天也没来送他一程,他那时一定是很痛心,很失望吧。 见千落有了情绪变化,拓跋瑾仪便又接着说道:“阿意的父亲听说自己唯一的血脉摔落崖底身亡后,哀伤过度,当晚便过世了。当阿意负伤回到敬亲侯府时,正好碰上他父亲的出殡之日,此后他便性情大变。阿意果断换了容颜,慢慢变得冷酷无情,以笑杀人,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苗疆笑面阎罗。阿意忍辱负重,耗费五年时间打造绝生阁,又多得你母亲与渡生楼暗中相助,阿意才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凭借绝生阁将一直受排挤欺凌的苗疆带到今日无人敢胡乱侵犯的地位。” 千落更为惊讶,阿娘竟然参与了绝生阁的建设?既然阿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又为何要封锁消息不让她知道? 除了震惊和疑惑,千落更多的是心疼。绝生阁与渡生楼以及十里画廊被江湖人称为“江湖三霸”,究竟是怎样的残忍才能让他在短短的三年里成为一方霸主,成为江湖中人人惧怕的绝生阁阁主?她没有他的那三年,到底错过了他怎样的成长? “这些年,阿意过得很辛苦。”拓跋瑾仪也心疼的说道,她想起这三年来栖何意的艰辛苦楚,不禁染上几分痛苦,“阿意失忆了,却总要时时刻刻堤防长老会试探。刚开始的那一年,他常常睡不着觉,那时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别人的暗杀,所以他落下头痛的毛病。” 千落呼吸一紧,心中一痛,这种痛蔓延至全身,像挨了千刀万剐一般,内心的愧疚感源源不断地喷涌,止都止不住。 “这三年里,长老会为了动摇阿意在苗疆的根基,不断地在背后散播各种对阿意不利的谣言。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安有为的余孽在背后造反。阿意也一直不打压,他慢慢收拢人心,也在悄悄收集长老会叛变的证据。只要长老会存在一天,阿意的生命危险便会多存一分。” 千落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当初从后凉分离出去后,苗疆为了强大起来,才组建了长老会,一直以来,长老会都是苗疆的主心骨,要想推翻它绝非易事,可她不懂了,当年母亲既然曾暗地里帮过意哥哥,那为何后来又断绝自己与意哥哥的一切往来,甚至还特地隐瞒了三年前发生的事,用意是何?难道也与长老会有干系? “苗疆一直都是后凉与华夏的头疼之地,自从苗疆脱离出来后就一直受到排挤欺凌,敬安之乱的发生也有这两国的参与,长老会也早已经被后凉收买,这就是为什么长老会敢对阿意下手的原因,当年墨北辞也从中出手。” 千落一惊,后凉,墨北辞…… 她立在屋檐下,心乱如麻,夜风的凉意侵袭在她身上,一同击溃她的镇定。 拓跋瑾仪平淡如水的眼睛仿佛早已洞悉了她内心所有的想法,继续煽风点火,“忠国侯府被屠戮,多多少少也有他们的参与,功高盖主,后凉皇若是顾忌手足之情就不会任你沦落至此,不然你以为凭借墨北辞的手段,这背后的真相还不能水落石出吗?华夏皇早在白虎一事上对你父亲大有不满,他掺和进来除了想得到渡生楼的机密就只有雌凤血玉。这些都是你的仇人,也是阿意的劲敌,现在阿意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了。” 千落听闻也只是轻轻一笑,心里揣着怀疑,眼神里也带着警惕,“那你们朔漠呢?难道就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拓跋瑾仪轻勾唇角,直视她的的眼睛,说得十分诚恳,可是眼神里闪烁着几抹精光:“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是阿意的人了,我爱他,所以我帮他,而你是对他最有用的人,所以我绝不会害你。” 拓拔瑾仪说得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而坚定。这一刻千落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明明是一句话她却听得漫长。 千落的心头冒出些许不痛快,他们竟然已经……不知为何她似乎又泛起一股酸人的难受,她是个高傲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的意哥哥终究是在她失去他的那些日子里有了别的女人,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妹妹也变得无足轻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千落被掳 “我为何要相信你?”千落不傻,她看得出拓跋瑾仪有意挑拨,自然也看到得出那些话里的坏心思。 “因为你没得选择。忠国侯府出事那晚,远在宣城里的墨北辞早已知晓,因为忠国侯府里有他安插的探子,可他却袖手旁观。出事这么久了,后凉皇除了表面功夫,实际上他又对你们一家子做了什么事?连区区一个真相都不敢交代,可想而知,后凉早已容不下你们了。你以为墨北辞能庇护你多久?天真。他对你也不过是利用罢了,若你没有利用价值,为何那么多人还要争着得到你?清醒点吧,只有苗疆才是你最安全的安身立命之地。” 千落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她知道拓跋瑾仪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扰乱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受到了影响,且不说这番话的真假分量如何,但拓拔瑾仪说的话也确确实实是她的现状。 苗疆或许真的是她的安心落脚之处,毕竟那里有一个她牵挂了许久的人。 这夜,月华斑斓,月光映出院内的花影重重,喧哗也在夜中渐渐淡去,只剩下一夜的静谧和映在墙上的两道黑色人影。 昏暗的密室中,只点着几根蜡烛,烛光在墙上映出被五花大绑着的千落,嘴里还塞着布条,她正一脸幽怨得看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拓拔瑾仪走后不久,失神的她便被掳走到这里来,这是个与外面完全隔绝的密室,有时候连空气都觉得稀薄。 高平侯理了理衣裳,身上仍有未散去的女子香气,他笑得一脸灿烂,“你就是端木瑶的女儿?” 千落冷眼看他,并不搭理,高平侯命人摘掉她口中的布条,再次循循善诱道:“你若说实话,本侯便不对你用刑,你这细皮嫩肉的,受鞭子可就糟蹋了。” 千落依旧冷冷的看着他,因被绑在高处,竟有些居高临下之势。 “我是二殿下的贴身美姬,你绑了我已是大罪,若是对我用刑,那便是自寻死路。” 高平侯倒是毫不畏惧地冷声哼道:“本侯手上有羽林卫调令牌,纵然他是墨北辞,在本侯的地盘上还动不了本侯。” “是吗?”千落艰难的扯动唇角,笑了笑,嘲讽的说道,“难怪你只能偏守这一方贫瘠之地,原来是因为没有脑子。” 高平侯立即被气得火冒三丈,他走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歹毒,“那本侯倒是看看他要如何救走你。” 天一亮,墨北辞便让时雨为回程做准备,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已将达到,再逗留下去也没意思,反倒是渔阳还有件大事等着他呢。但就在即将启程之际,不速之客比他想象中的来的更快。 拓跋萱端庄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羞涩,她娇滴滴的唤到:“阿辞。” 墨北辞却是头也不抬,冷漠地应道:“有事?” 虽然他的语气是冷冰冰的,对她也毫无好脸色,但墨北辞能开口搭理她已经让她很是开心了。只见她妩媚一笑,声音也变得柔媚起来:“阿辞,你我也有几年未见了,今日可否一聚再走?” “我与皇太女素不相识,何来一聚之说?而且就算我们有过交集,也是交情甚浅,皇太女还是别唤本皇子的名字好,以免旁人误会。”墨北辞直截了当的做出了拒绝,拓跋萱妩媚姿态在他眼里也不过如空气一般。 拓跋萱脸上的笑容就此僵住,当即委屈的咬唇,她在后凉那几年可没少围着墨北辞身边转,他竟说他们之间素不相识!虽说她的姿色比不得四美,可怎么说也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他竟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阿辞,我们之间的事你都忘了吗?”她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她就不信他真的未曾动过心。当年在猎场上,她不幸受伤,还是墨北辞将自己抱回去的,照顾了一宿都没有合眼,就凭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对于墨北辞心里而言还是有些许分量的。 墨北辞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耐烦,显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拓跋萱的眼泪呼之欲出,楚楚可怜地模样能让天下男人都心生不忍,可是墨北辞却偏偏觉得非常碍眼。 “那年春猎,我的马不幸受了惊,我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是你把我抱回去的,也是你照顾了我一宿,而且不曾合眼入眠……” “皇太女似乎记错了吧,那次救你的人是太子才对。” 拓跋萱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那日半昏迷的她,明明看到的是墨北辞的衣裳,醒来时见到的也是墨北辞,怎么会是太子墨南轩呢? 墨北辞不耐烦的想要走,拓跋萱却大胆的拦在他身前,自作多情地认为墨北辞不过只是在生气罢了。 墨北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很不悦的抬头看她。 “可是,阿辞,那时……” “皇太女殿下,当时真的是太子救了您,当日陛下赏赐了同样的锦袍给太子和殿下,照顾您的人也的确是太子,太子一向怜香惜玉,对待美人他更是如此。后来您之所以看见是殿下在,是因为殿下应陛下的要求去看望您,好让太子回宫休息。”时雨很多嘴得解释道,还算稚嫩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冷漠,不禁为这女人的自作多情感到可怜。 那日钟离千落因追赶一头鹿而受了伤,自家主子可是一直在远处忧着心呢,哪有时间去救拓跋萱呀,更何况自家主子去探望她也不过是为了找个理由去看钟离千落罢了,没想到这女人竟自作多情。 拓跋萱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脸上净是尴尬,她轻抿着唇,似乎不敢相信。她自作多情被看笑话也就罢了,竟还被一个小小的护卫提醒,原来自己被救只是因为太子一直都有怜香惜玉的习惯,并无他意,这是在说她不够姿色不够魅力吗?身为皇太女的她,高贵无比,现在的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墨北辞对她的尴尬脸色采取无视,时雨推着他从拓跋萱身旁走过,拓跋萱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不死心的喊住他。 “阿辞,我们能谈谈吗?” “我与皇太女之间能谈的只有关乎两国之间的事宜,别无他事。还请皇太女您别自作多情了。”墨北辞不耐烦地把话挑明,他与他的哥哥墨南轩正好相反,他偏偏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也不管这句话有多伤人有多残忍,毕竟拓跋萱于他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高平侯早已在门口等候了,他前脚刚送走颜如玉一行人,墨北辞就来了。墨南轩和妄如初也一早就离开了,听说是要去邻城办陛下额外交代的事情。 高平侯免不了要客套一番,末了还以礼相赠,似有讨好的意味。 千落一直低着头站在旁边,安分的出奇,然慧觉得她有些奇怪,便碰了碰她的手肘,问道:“念儿,你怎么气色不大好?” 千落微微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昨晚没睡好。” 妄如初闻言,心生一股诧异,他细细打量着千落,眼睛不禁微微眯起,“难不成昨夜安乐侯又跑到你房间里去了?” 然慧抬头看了妄如初一眼,眼神里似乎也想知道个究竟。 千落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墨北辞微变了脸色,他抬头看了一眼千落,阴阳怪气的问道:“念儿,我先前让你放上车的玉石呢?” 千落抬起头毕恭毕敬的答道:“在车上呢。” 然慧一惊,看向千落的眼神都变了。 妄如初也不说话,只是来回的打量着她。 墨北辞眉头一蹙,竟勾起了唇角,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他森然地吩咐到:“准备启程。” 密室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明亮的烛光映着远处正在扬起的鞭子的影子,女子披头散发被绑着,身上鞭痕不多却都渗着血,身上的男装也都已经破烂不堪,但女子却始终未吭一声,哪怕手臂上的血肉与衣裳粘连到了一块,她也不皱眉头一下,比男子还要硬气。 高平侯走了进来,大汉狠狠地抽下一鞭才毕恭毕敬的走到高平侯身前行礼,明明是八尺壮汉,见到高平侯也如喽啰一般点头哈腰,阿谀奉承。 千落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额头上的汗滴落入眼内,刺痛的厉害,她却咬紧牙根挺了过去。 “侯爷,若让墨北辞识破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呀。”大汉小声说道。 高平侯却不以为然,想起刚刚在门口时墨北辞并未发现异常,就不禁轻声笑道:“哼,人人都说墨北辞的眼睛比老鹰还厉害,可还不是识不破本侯的手段,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何足为惧?” 大汉虽认为有理,可是想了想,又说道:“可若是让两位太子知道我们擅自行动,岂不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可是其中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高平侯一想到墨南轩和颜如玉,脸色顿时不好了,说的话也更为嚣张,“那又如何?本侯被他们当作棋子使,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还得低声下气,本侯怎么说也是一地之王,岂能被他们玩弄于手掌之中?” 说罢,他便看向奄奄一息的千落,只要他得到了渡生楼的秘密,就不用再受制于他们。届时,别说他们了,就连墨北辞也不得不臣服,再等他得到了龙虎宝藏,后凉华夏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千落透过散乱的发隙看着高平侯,不禁冷笑起来,她见过不少有心机的人,但像高平侯这般没有脑子的倒是少见,难不成人肉吃多了会变蠢? “你笑什么?”高平侯见她发笑,心中怨气更是噌噌往上涨。 “笑你蠢!”千落不屑的瞪着他,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即使在囚牢中也不失气势。 高平侯夺过大汉手中的鞭子,狠狠地往千落身上抽了几鞭,似乎很是解气。 “你也不见得多聪明。”高平侯说着说着又是几鞭子才停下,“小丫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千落不屑一顾,“你知道你蠢在哪里吗?你最不该劫持的人就是我,一个颇有些皮毛的侍女怎能假扮一个亡命郡主,别说模样了,连骨子里的气质都学不来,还妄想瞒天过海?你当真以为墨北辞是傻子?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让敌人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你活了一大把岁数,可却远远不及年纪轻轻的墨北辞半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千落受伤 千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一般。 “臭丫头你找死!”高平侯气得吹胡瞪眼的样子很是惹人发笑,激动的他不能自已,用尽全身力气甩出手中的鞭子,鞭鞭都想致命。 忽然空中一道银光闪过,快速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嘭”的一声,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在远处的墙壁内,高平侯甩出去的鞭子也就这样断成了两截,无力得垂落在千落的身前,似在嘲笑着那个男人的愚蠢。 墨北辞从门后进来,手中还把玩着几把锋利无比且泛着寒光的匕首,银晃晃的映出了高平侯脸上大惊失色的模样。 时雨将那个假冒的“千落”无情的扔到高平侯身前,那血肉模糊的脸上隐约可见几分千落的姿色。 高平侯因此吓得连连后退,不敢相信的望着地上那具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尸体,这个侍女可是他千挑万选,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培养出来的“郡主”,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今日,却不料,她假扮钟离千落只不过几个时辰就被识破了,当真是无用! “你不是……”高平侯吓得直哆嗦,他明明亲眼看着墨北辞一行人离去,为何…… 墨北辞冷冷地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明显写满着“生气”二字,那紧蹙的眉头更是能迸发出火花来。他望向高平侯的身后,千落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像是炸药上的导火索,一下子燃起了他心中汹涌的怒火,像滚烫的岩浆,要将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吞噬。 然慧将千落救了下来,看着她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裳,心中是一阵阵抽痛,一股怒气也从然慧心中涌起。 墨北辞阴冷着脸,他将千落抱起,细细检索她身上的伤势,瞬间眸中的冰霜像利剑一般射向四周,让整间密室的空气都凝结起来,骇人而阴冷。 “念儿,对不起。”墨北辞心疼的理了理她额头的乱发,细声说道。 墨北辞也许是太害怕失去千落了,抱着她的手十分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已凸起,此刻的千落全身乏力,活活痛晕过去了,也正好恰巧错过了他那满是怜惜的道歉。 墨北辞狠狠看了眼高平侯,冷冷说道:“时雨,用同样的方法把念儿受的伤从他身上讨回来。” 高平候因贪恋墨北辞贴身美肌的美色,而将其掳走,逼迫未成欲杀其灭口。墨北辞大怒,一气之下,强行夺回了羽林卫的调令牌,并鞭打了高平候七七四十九鞭,致使其重伤不起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晋城都沸腾开来,绝大多数人都免不了幸灾乐祸。 平日里,常受欺凌的百姓们都认为,墨北辞做了一件好事,为民除害,十分让人痛快。但也有不少流言四起,皆是说墨北辞,依仗后凉皇室的权力地位,对“五候”肆意妄为。更有甚者把矛头指向了千落,说她魅惑主子,是个红颜祸水,而墨北辞正是受了她的蛊惑,才一怒冲冠为红颜。还有些离谱的人竟然说到了忠国候身上去,有些不怕死的居然说忠国候府之所以会被屠,正是因为钟离千落的容颜所祸害,而如今换了她的脸的美姬,也要来祸害他们心中无比神圣的墨北辞了。 正当众言论纷纷扬扬传开时,又一件事再次让晋城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安乐侯花无惜竟也为此而断了高平半个月的粮,晋城内的所有粮铺都不敢把生意做向高平,生怕殃及池鱼。 众人皆知,高平近半年来,遇上干旱,庄家颗粒无收,再且高平候又在此时提高地租,高平内的百姓早已生计艰难,如今再加上花无惜这断粮一闹,怕是高平不出几日,便人去楼空,满目疮痍了。 因千落有伤不宜赶路,墨北辞便在晋城那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三天,千落也一睡便是三天。 这些都是千落醒来后花无惜告诉她的。 话说当日花无惜,一大早,便被颜倾夏缠住,为了避免格外生枝,他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本来他打算等出了晋城,再寻机会离开与墨北辞会和,再把千落带回华夏,却不曾想不过刚走出了十几里路,他便听留下来向千落道歉的方言回来说的事,当下他也顾不得颜倾夏何等缠人,便快马加鞭赶回了高平。 “念儿,伤口可还疼?”花无惜这三日可谓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任凭墨北辞怎么赶也赶不走。倒是墨北辞一下子就忙了起来,一天里也会来看千落几次,可每次都只是在门口看看就走,妄如初明显能感觉到自从从高平侯府回来后,墨北辞分明又变了,而变的原因无非又是她。 千落只是摇了摇头,她的身子还很虚,身上的鞭伤哪怕涂了最好膏药,也仍是红彤彤的,火辣辣的痛着。她不禁觉得可笑,那些把罪名扣到她父亲身上的人,真是可笑至极了,居然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一个死人头上,就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初她父亲为保护晋城而受的刀子可不少,那时他们感于他的伟大而歌颂他,可如今他死了,这些人竟把污水泼出一条道来,直浇在他身上,这世间之人难道都是这么忘恩负义无中生有的吗? 花无惜见她既神伤又气愤,知道她是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轻声唤道:“念儿,你无需在意,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千落抬头看他,眼神沉寂无光,“为什么要断粮?” “高平侯伤你,本侯便要他以高平为代价,千倍百倍还回来。” 千落直视他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眼睛深处:“他可是五候之一。” “那又如何。”花无惜无畏她试探的目光,“到时高平人去楼空,也不过是块无用之地,高平侯就算是五候,到时也不过是无用之侯。” 千落别开目光,看向半敞开的窗,外头的街道似乎很热闹,熙熙攘攘的声音从窗口钻进来,她忽然有些想家了。 “把禁令撤了吧。”千落开口道,“错的是高平侯,可高平的百姓是无辜的,高平侯的恶行不该让他们来偿还代价。你在这种时候断了高平的粮,就等同于断了百姓的生路,逼迫之下外走他乡,离开自己的故乡,离开自己的家人,离开自己的根。这都是每个人不愿意的事情,候爷若换成是你,你愿意吗?” 花无惜轻抿着唇,无法反驳,他只想替她出头,并未想及那么多。 “己所不欲,不施于人。侯爷,把禁令撤了吧。”千落说着又躺回床上,眼底是清澈可见的无奈,她似乎有些倦了。 花无惜帮她掖了掖被角,颇心疼她的倦容,那苍白的模样袭击着他心底最柔软多情的地方。从认识她到现在不过几个月,可她总是能让自己身陷危险,也总是受伤,明明是吹弹可破的肌肤,却总是染上伤痕。不过只是个女子,可却有男子的魄力,与他印象中那个高高在上的钟离千落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他从来就只是看到了表面的她,这样的她着实让人心疼。 “念儿,跟本侯回华夏吧。” 千落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侯爷,念儿是不会去华夏的。” 花无惜又急了,“为何?” 千落睁开眼,淡淡的看向他,语气轻得让人心疼,“华夏有念儿的仇人,仇人的国度,如今的我还没有能力踏足。” 她顿住,忽然一本正经的看着花无惜,说得认真又无奈,“说不定日后,我们也会是敌人。” 花无惜的手不禁一颤,这句话深深扎痛了他的心房。 日后,真的会这样吗? 华夏迟早会和后凉反目,两者必定只能存一,若是那时他是否还有能力护得住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重阳遇刺 雅间内,女子已经等很久了,饭桌上的饭食都热了两回,她身旁的侍女,时不时望望门口,始终不见有人来。女子倒也不急,一人对着一盘棋下了许久,偶尔也抿口茶,吃块小点心,似乎很享受等待的过程,那许久未动过的棋盘,她也似乎能看出什么玄机乾坤来。倒是她身旁的侍女,闻着饭香,多次咽了咽口水。 “明霜,饿了就先吃点吧。”拓拔瑾仪落下一子,说道。 明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饿可也不敢逾矩,“殿下都还没吃,明霜哪敢先吃。” 拓拔瑾仪抬眸轻笑,将一块芙蓉糕塞到她嘴里,“你这丫头总想着吃。” 明霜吃的眯起眼睛,津津有味,满脸幸福模样,“除了想吃,明霜还想着殿下呢!” 拓拔瑾仪把案上的芙蓉糕都递了过去,“也只有这种时候你才想着我。” 明霜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似乎很美味,似乎能让人欲生欲死,让人见了都觉得嘴角生香。她想开口反驳些什么,忽然瞥见了门外那道身影,立马兴奋地想要说话,却急得呛到了,猛地一阵咳嗽。 栖何意走了进来,冷冷的眉目透着他日渐刚毅的成熟。拓拔瑾仪眼睛一亮,似乎翘首以盼的漫长终于到了头,见到他跨步进来的那一刻,她心中蔓延开一股淡淡的却又急切的喜悦。 “阿意。”她轻轻唤了一声,眉梢都是喜色。 栖何意颔首坐下,脸上的疲惫之态,让他看起来少了些许精神气,“下次我迟来就先吃着,不用等我。”他看了眼桌上未动过的饭食说道。 “不要紧的。”拓拔瑾仪坐在他对面笑道,她知道他有许多事情要忙,能抽出空又避开他人耳目来见她一面,她已经很高兴了,反正只要是他,等等又何妨,只要最终是他,过程久了点也无所谓。 “阿意,这都是你爱吃的,尝尝。”拓拔瑾仪夹了菜放到他的碗内,有些许迫切地看着他,企图他吃下似的。 栖何意点头,轻轻咬了一口,可长时间的不休息,让他的身体已超负荷,再加上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而奔波更是添了他的疲惫,此时此刻,再美味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味同嚼蜡,可他又不忍心折了她的一番心意。 “可还行?”她问道。 栖何意又点了点头,冲她微微一笑,似乎真的很好吃。 “高平侯那边怎么样了?” 拓拔瑾仪轻松一笑,“失去羽林卫,他便断了一边的胳膊,加上如今他负伤在床,要对付容易太多了,而且,”她下意识看向栖何意,暗含深意,“她在高平侯府中投下了蛊毒,不出十日,高平这个地方便可拿下。” 栖何意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嚼着口中的饭食,这几日太忙,可他一直没忘记那个人。那日在寿宴上,他为了不露馅,才故意没看她,主要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他特意叮嘱了楼满风时刻注意她的神色,果然和他想到的一样。 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她呢?一想到这个他就头痛。 “墨北辞大概也是猜到了我的目的,这些天他的人一直在暗中搅乱我们的计划。”栖何意放下了筷子,眉头皱着,神色很是凝重。 “可他明知道我们的目的,却又顺了我们的意,把羽林卫收了回去,我觉得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阻止我们这么简单。”拓拔瑾仪也严肃起来。 “颜如玉和墨南轩私下见了一面,墨北辞怕也为了他们才亲自而来。”栖何意看向某处,眼中眸光扑闪不定,他大胆的猜测道,“墨北辞应该是想成全我们。” 拓拔瑾仪却皱起了眉头,“晋城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常争之力,他绝不可能轻易成全我们,背后肯定有诈。” “如今我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不管如何,晋城我一定要得到。”栖何意眼中喷出一股杀意,其决心昭然可见。 拓拔瑾仪却有些忧心忡忡,“如今华夏欲挑起战事称霸天下,后凉又内忧外患,可墨北辞诡计多端又变幻不定,后凉的局势也不容小视。相比之下,塑漠则危险得多,母皇似乎有意拔除我的势力,企图拥拓拔萱上位,我如今的处境也是如覆薄冰,实在难以有所动作。” 栖何意看向她,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拓拔萱不成气候,父族虽有不低的权威,可还不足以成为你的威胁。要想在朝中保住地位,瑾仪有些事你是时候该做了。母皇屠戮你的父族时,可也是不曾留情面,所以你也不必手软,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 拓拔瑾仪明白的点头,有些东西属于她的,那她便要拿回来了。 “阿意,那她,你打算怎么办。?”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换做平常她铁定是不会问,可如今她的心也难受得厉害,她也想知道知道那样一个乳臭未可的女孩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 栖何意躲闪他的目光,他也想知道该如何做,他明明是失了忆,当初接近千落,也是为了有利可图,可当他得知了以前的种种后,对她的紧张似乎无中生有了许多。 “瑾仪,我还要回一趟苗疆,先走一步,你自己万事小心,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说罢他便起身就走。 括拨瑾仪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喊他!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她的心禁不住一颤,有些人不用做什么,就能深植于一个人的心里头,而钟离千落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栖何意失了忆,也仍旧无法忽略她的存在,他的心一直都记着她呢。 “殿下……”明霜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自家主子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这么多年来,栖何意虽然眼中有拓拔萱,可他的心里却始终没能有拓拔萱的一席之地。她虽作为一个侍女,可却把主子的感情看得清清楚楚,一直以来拓拔瑾仪一直与他不咸不淡的处着,小心翼翼的让人心疼,可栖何意从来不会当一回事,也着实让人生气。 拓拔瑾仪倒是继续吃着,也并没有表露太多神伤,“快些吃吧,我们也该回塑漠准备些事宜了。” 夕阳不过才刚隐退,街上却已热闹开,千落一直浅眠,逐渐热闹起来的喧哗声扰得她都无法睡得安宁。她索性起身,轻推开窗,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竟比平时的多出许多。 街道上四处摆卖着许多秋菊,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还有买茱萸的,远处的酒家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还带着秋菊的清香之气,那是菊花酒的味道。 然慧推门进来,见她一脸痴迷的望着窗外,便笑道:“今日是重阳节,殿下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今日的酒楼可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来回穿梭,时不时取下抹布擦擦桌椅,招待每位进来的客人。这里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这是晋城最好的酒楼,逢年过节,这里总比别处热闹,就连平日里也是生意火热,惹的同行人都禁不住要眼红。 千落下来的时候,墨北辞与花无惜也等在那了。桌上的美食刚端上来,还冒着腾腾热气,融着雾气,千落看到墨北辞的目光暗含深意,有她看不懂的东西被掩于眼底,这是她养伤以来第一次见墨北辞,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墨北辞似乎瘦了许多。 花无惜摩挲着白瓷酒杯的边缘,瞧着眼前这个一身男装衣裳,乌黑长发高高束起,面容平淡而略显冷漠的女子,与初见时相比,她已经成长了许多,他是越发的喜欢。 “念儿气色不错啊,来喝口菊花酒,僻僻邪气。”说着他亲自斟上一杯酒递过去。 千落伸手欲接过,墨北辞却一把夺了过来,面色十分不好,似乎又有人踩着了他的小尾巴,只听他闷声道:“受伤还喝什么酒,喝茶!”他竟学着花无惜倒了一杯茶给她,语气也不容拒绝。 花无惜也学着他抢过茶杯,墨北辞却紧抓着不放,一上一下,一夺一抢,两人不相上下,也不肯退让。 “阿辞,你怎这般小孩子。”花无惜抢不过他,只得咬牙松手,自己开口找台阶下。 千落也抬头看他。他墨色的瞳仁深处闪过数道暗色流光,看的她心生不解。 墨北辞缓了缓脸色,将茶杯放到千落面前,才淡淡吐出句让花无惜差点喷酒的话,“我喜欢,你管得着?” 听着似乎很霸气,可他眉眼间隐约的得意却让他显得真的很小孩子气,一旁的时雨和然慧听了,都纷纷掩嘴轻笑。 花无惜可是很少见墨北辞这般样子,也忍不住跟着轻笑几声,可看向他的目光中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与墨北辞虽年龄上差了一截,却是好兄弟,可面对彼此都喜欢的东西,他并不打算退让分毫。 千落望着杯中荡漾出涟漪的茶水,并不打算喝。 “殿下,候爷,能吃饭了吗?”千落问道。她睡了一天,滴水未进,大米喂食,腹中空空,饥饿在此时尤为剧烈。 可话刚落,便有一群不速之客从四周串进来,皆是单臂之人,而仅剩的一只手上弯刀铮亮,眸色狠戾。 千落一愣,随即早已潜伏的暗卫立马现身,刹那间兵刃交战的声音响起来,刚刚还在争执的墨北辞花无惜两人,几乎同时迅捷出手,墨北辞将桌上的杯盏刷齐齐甩向身后欲偷袭的几个刺客,始终保持喝酒的姿态。 花无惜也不示弱,他抓起一把花生米朝另一边过来的刺客人扔去,几声哀嚎便吃痛倒地。酒楼中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尖叫声,方才还惬意享受的达官贵人纷纷抱头乱窜,连掌柜也赶紧去深藏在柜台底下,呼吸都放慢了,浑身颤抖连柜台也跟着轻微颤抖。 时雨和然慧迅速投入打斗中,因着墨北辞腿疾未愈,筋脉阻塞,不便多运动,千落便在他身旁护着,花无惜怕她一人应对不过来,也不敢走远,方言更是寸步不离,护在花无惜身前身后。 千落忙着对付迎面扑来的几人,无法分神应付身后欲偷袭的人,因此当那把锋利的刀刃差点就刺中她的后颈时,墨北辞强行运动到她身后去,连眼皮也没抬,轻而易举便用两指夹住了刀刃,他眸光一沉,手指一用力,刀刃便断成两截飞出去,不偏不倚,正中与花无惜扭打在一起的刺客身上。 千落一惊,鼻尖突地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偏头一看,刚才护她的墨北辞的左手手臂赫然出现一道伤口,隐约可见过骨,鲜血自其缓缓流出,染红了她身后的衣裳。 千落眸色暗沉,当即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刀锋划过他的喉咙,当即喷血倒地。 忽然有人拍掌,本来在打斗的独臂刺客立马停了下来,全都靠拢在一起,然后又自觉的全退到一旁,让出了一条路来,那头走出一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容貌俊美不可方物,姿态张扬而轻狂。 这个人竟是栖何意! 墨北辞眸中渡上一层冰霜,冷人于千里,寒意侵袭进四周的空气中,他将千落护在身后,目光阴冷的看着栖何意。 花无惜也皱起了眉头,走到墨北辞身侧,脸色也忽然肃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树林独处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地平线,几缕残阳的光斜照进来,落在地上的残骸上,似乎有些惨淡。 千落紧抿着唇,手中的剑也跟着颤抖起来,这算得上她与他第一次正式相见吧,这么多年她一直幻想着重逢的场景,千千万万次,每一种都不一样,可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场面,在他刺杀墨北辞的计划中见面。 “敬亲侯你这是要做什么?”花无惜提剑问道。 栖何意冷冷一笑,“旧人相见,这样的开场显得独特。” 墨北辞冷冷的看着他开口道,“敬亲候,这阵势怕是打算让我们有来无回吧?” 栖何意冷哼一声,似乎很是不屑,“你的命还不足以让本候出手,今日本侯是为落儿而来。承蒙二陛下对她这几个月的照顾,这次便放你们一马,免得被冠上忘恩负义之名。” 墨北辞身上的阴戾之气更盛了些,他收紧瞳眸,却未将心中的慌乱表于脸上,花无惜也同样忧着一颗,忙转头看向千落。 千落抿唇并不说话,似乎在挣扎思量着。 栖何意看向墨北辞身后的千落,夕阳的余晖染在他脸上,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见他被晕染成金黄色的眉目,竟平百无故生出温柔来。 “落儿,随我回苗疆吧,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他一改方才冷冰冰的语气,竟听得十分温柔,看向千落的眼睛也显露出几抹难得的似水柔情,让墨北辞不禁警惕起来,花无惜更是皱紧了眉。 “念儿,别被他蛊惑了。”花无惜担心的说道,他都还没带她回华夏,怎么能让栖何意这家伙先他一步? 千落垂着眼睛,眸光明灭,这声音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哥哥,可那模样又分明不是,那种陌生的熟悉,让她都不敢去触碰。 “意哥哥……”她抬眸轻声喊道,这一声哥哥,她等了许久,终于喊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了想象中的那份喜悦。 墨北辞呼吸一紧,眸光寒冽,紧紧的看着她。 栖何意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他轻轻勾起唇角,格外温柔,让人忍不住便愿意沉陷其中,也只有对她,他才有这种温柔,可他仍不敢放宽心,毕竟他们间隔了三年,彼此间的生疏让他没有把握是否能将她带回去,可他是非得到她不可。 “落儿,你愿意跟我走吗?”他问得极轻,重一点怕吓着她,太轻又怕她听不见,小心翼翼的不像他的作风。 千落没来由鼻子泛酸,眼中隐约泛起泪水的痕迹,她咬牙将它们通通逼回去,再看向他时,又恢复了以往冰雪般清冷的样子,“对不起,意哥哥。” 现在的她还没办法跟他回苗疆,纵然她也十分迫切,可若现在她走了,雪儿怎么办?阿生呢?况且渡生楼的内鬼还未找出。若回了苗疆,她便很难查清了,在结束一些事情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墨北辞难看的脸色,听到这话时才缓和了些许。 栖何意一顿,似乎早已料到,他仍旧笑着却多了些伤情,“落儿,你今日不走,我便屠尽这里的人。”说完他身后绝生阁的人立马拧紧了手中的剑。 千落不由得紧张起来,片刻后闷闷的说道:“意哥哥,以前你从不会逼我。” 她的目光澄澈如水,带着一丝悲悯的意味。 栖何意满脸难以置信,双唇无力开阖,一股难受之意弥漫心头,他明明就只是想利用她罢了,劝不走,便绑走就是了,可是他的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那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和深藏心底的那份感情,让他变得优柔寡断,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感受。明明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可他的心却记着她记得清晰,她的一皱眉,一委屈,惹得他的心阵痛阵痛,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他的头忽然痛了起来,像有一条蠕蠕而动的蛇在他额头里横穿而过,痛得他心口也痛了起来,似乎有什么被埋藏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看着千落的眸色复杂,“杀,一个不留。” 绝生阁得令,又厮杀开来。 千落咬唇,握紧了手中的剑,果断的站到了墨北辞身前,墨北辞却轻轻将她推开,脸上肃杀之气一闪而过。 “殿下,你受伤了,还是快快离开吧。”时雨刺死一个人后,忙回头道。 花无惜也恐有生变,拽过千落,并塞给她一把匕首,上头有华夏皇室专属的龙图腾,“念儿,你跟阿辞先走,我们留下来断后,届时我们到晋城郊外会合。” 千落揣摸着匕首上的图腾,深深看着他。花无惜咧嘴一笑,带着几分调侃和得瑟,还朝她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很感动?” 千落白眼一翻,立马转身,却在转身之际丢下这么一句话,“可别死了。” 千落带着墨北辞杀了出来,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血已经将一整只袖子都染红,血顺着他纤细的手指滴落在地,也在指尖处凝结着。 千落顺手牵了酒楼门口,不知主人是谁的一匹马,墨北辞不惜运功飞身上马,他余光一瓢,刚好看见白羽箭借着风势,笔直的朝千落的后心处射来,箭镞淬着雪白的光。他紧握她的手猛地将她拽上马,羽箭擦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鲜血泌出,顷刻间便染红了衣裳。 一瞬间,他与她眉目相对,呼吸相闻,金黄的夕光从他身后洒过来,流转层层光晕,眉目如画,眉梢微微上挑,那样的好看,让她都忘了肩上的痛,她愣住,他却笑得仿佛雾月轻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容,忽然她脑中一闪而过一张笑脸,却看不清她似乎在哪见过这样的。墨北辞大喊一声,马鞭便立马挥出去,那马便扬蹄疾驰而去。 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左手上拿着的一支箭始终没有再射出去,夕阳忽然变得刺眼,白玉扳指触感冰凉,他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心里头竟荒凉的像是在刹那间老去,他忽然很想找回以前的记忆了,他遗忘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他到底有一段怎样的过去?为何每次念及她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泛起心疼,还有一股淡淡的温柔? 一路上,千落驾着马甩掉了追上来的几批人,出了晋城之后,有一群黑衣人替他们挡住了那些难缠的刺客,这才得以让他们顺利混进晋城外的十里树林,只要穿过这便能最快到达与花无惜约好的地方。 “殿下,你还好吗?”千落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又开始冷了,便寻思着找个地方歇脚,可话还未完,墨北辞双眼一翻,高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千落赶紧勒住马头,未等它停住就跃身下马跑过来。 墨北辞脸色苍白,手臂的那道口子血还在流着,他的气息也渐渐微弱,俨然已经晕了过去。 千落一急,忙将他拖到一旁干净的地方,正欲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墨北辞冰冷的手分外灼热,他强力睁开眼睛,紧张的看着他,虚弱的说道:“别走。” 千落一怔,这个感觉为何这么熟悉?顾不得想太多,她用了力气掰开他的手,他却死抓着不放,似有些神志不清地喊道,“念儿……” 千落呼吸一顿,这场景,她似乎似曾相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时忘了回应。 她出神之际,耳畔却飘进两个,“念儿……” 她抿住唇,念儿这个名字,她听了他叫了这么久,从未觉得有何怪异之处,反倒是现在,她竟听出了别样的感觉,记忆深处埋藏着的种子破土而出。” “殿下,念儿去找些柴火和水,很快就回来。”她轻轻抚上他的手,手心的汗像滚烫的水,灼着墨北辞竟安下心来。 十里的树林里寂静无声,偶有几声鸟叫,远远望去还隐约可见,在夜里活动的猫头鹰,那绿色闪光的眼睛幽幽的像鬼魅的眼睛。 有东西在火中烧的噼里啪啦响的声音,千落生起了一个火堆,用干净的水为墨北辞擦拭着伤口,还好她身上总会带些伤药,她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布条,一圈又一圈把他的手轻轻包扎好。 已经有些意识,转醒过来的墨北辞,看着她露出淡淡的笑,“念儿,你为什么不逃走?” 千落抬头,只见夜风吹拂他的脸,心在清凉的月光中,脆弱得近乎透明,他是这样一个人,温润却又冷漠,又高傲出尘,绕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真的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喜欢的魔力。 眼中墨北辞的样子,同记忆中的画面撞在一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压低声音伏在她耳边问同样的问题。 “念儿,为什么没有逃走?” 墨北辞却是摇了摇头,幽幽地叹息一声,澄澈的目光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他来接你了,为何不跟他走?” 千落盯着火堆,映红的脸,看不出丁点喜色,“殿下希望念儿走吗?” 墨北辞愣住,望着她,“你若想走,我不会强留。” 千落低下头,用木枝挑松了些火堆里的柴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他需要我时我便会离开,殿下,不用急着赶我走。” 墨北辞像是被锐利的武器击中胸口,徒生一种难受,“我也需要你呢。” 千落吃了一惊,抬头望向他,他就在她面前对上她的目光,并不退避,千落偏过头,又凝视着火堆,忽然不说话。 “若有一天,注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是帮他杀我还是救我?” 风卷着树叶声,将他的声音遥遥吹来,听得并不真切,他在笑,笑声清清凌凌,裹了丝伤感,她不知是否在是他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他,低低呢喃了一声,“你怎会救我呢?” “殿下是三国第一人,这世间还有谁能伤的了殿下。”千落回答的诚恳,没有半分敷衍的意思。 可墨北辞却听得亦真亦假,他十分清楚,她这次为什么没有离开,只是不久之后,时局便会发生天翻地覆之变,届时她是否还愿意留下呢?哪怕只是想利用他。 夜深了,安静中只有树枝在火中燃烧发出的声音,侵人的寒冷在这种时候愈发厉害,千落身上的衣裳显然不足以再抵挡逐渐逼近的冷意。 墨北辞一直毫无睡意,他瞥了眼千落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便用仅能动的一只手慢慢挪到她身旁去。 千落一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墨北辞那骨节分明的手,将便将她揽进,怀里,在千落瞪着眼睛的时候,他扬开身上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 千落把眼睛睁大了些,盈盈烛火下,睫羽轻轻颤动,看的人心旌摇曳。月光下,他们的影子重叠,她呆呆愣愣的,一抬头便能吻到墨北辞的下巴,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抱紧些,不然你我都会冻死。”墨北辞揽紧她的肩,用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喷洒出的热气,像一股电路,袭进她的心头。 千落不自在地动了动,墨北辞胸膛的温热让她的脸也被灼得发烫,不知为何,她竟也不排斥这种怪异的感觉。 墨北辞见她没有推开自己,不禁唇角一勾,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别乱动,我怕会忍不住。” 千落一愣,听话的不敢乱动,可仔细一想,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异?她仔细一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忽然一红,连呼吸都火热火热的。 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墨北辞的笑意更浓了,他轻抚了扶她的头,柔声道,“睡吧,夜里有我在。” 千落心弦一震,不知何时起,她对墨北辞的成见已经少得可怜了,竟也会开始去相信他,接受他,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安逸些吧,毕竟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她想。 这句话像被施了某种魔力,千落竟真的开始觉得恹恹欲睡,耳畔是墨北辞强进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像幼时母亲的摇篮曲,让她觉得莫名安心,竞争放下了警惕睡着了,许是太累了吧。 听着她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墨北辞墨色凌厉的瞳仁里蕴开温暖的光,像冷冽的冰雪,遇上了早春的桃花,命该如此,不容躲闪。 一轮新月挂在夜空中,山间雾冷月寒,可千落却觉得异常温暖,迷糊中有人低头伏在她的耳朵上,喃喃说道:“什么时候你心里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我等了十年才等到一个你,他需要你,你何曾想过我也需要你。” 同时,她的梦中也有一个少年在那一座荒山里,在那一方土洞中,他顶着重伤的身体,替他稳住了肆意乱刮的风,挡住了打的人生疼的雨,他的怀抱也很温暖,在那个风冷雨寒孤寂凄苦的夜里带给她一丝生机,他也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睡吧,夜里有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昏迷被救 千落是被热醒的,墨北辞的伤口因处理不及时已感染发脓,也因着昨日夜里受了风寒,如今正高烧不退。 “墨北辞?”千落摇了摇他,触及他的皮肤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这样的体温高得让人吃惊,千落立马扒开他手臂上的伤口,只见一片血红之中有白色的东西从里面正源源不断地涌出,千落眸光一暗,也慌乱起来。 “墨北辞,你醒醒!”千落抚着他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她的动作顿住,洁白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由茱萸编成的精致手环,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墨北辞……千落没来由心底一暖。 这十里树林鲜少有人踏足,若回晋城墨北辞的性命危险,便又多几分,可出了林子,还要走五里路才有村子,可离走出这片林子,还有六七里路,十里多的路程,墨北辞怎能熬得住。 忽然天色大变,本就灰暗的天空顿时黑了下来,天气的乌云沉重的立马就滴落了水。不过须臾时间,雨便肆意落了下来,还好不大,只是蒙蒙细雨,可对一个重病的人来说这也是致命的。 千落脱下外袍,在墨北辞的伤口上层层裹紧,又将他的外袍脱下自头而下将他盖住。千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弄上马,她将腰带解下来,将自己和他面对面捆在一起,她确定他不会掉下去之后才策马飞奔。 她要与花无惜他们会合,只有他们能救墨北辞了,她在此时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当年她就该听母亲的话,好好跟师傅学习医术,也不至于会如现在这般狼狈。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是阵阵的刺痛,十月底的秋雨,已经带了深秋的寒冷,一点一滴落在身上都如雪山上的雪般冰冷。 千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已经冻得发青的她,却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反倒是更卖力甩起马鞭。墨北辞靠在她胸前,不停的颠簸,让他更加的疲惫,他微微睁开眼睛,耳边是千落急促呼吸声和心跳。他想抬起手扯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可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忽然他想就此死在这片温柔乡中,至少她还会紧张他。 “念儿……”他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声音小的完全被雨水淹没。 马蹄踏在水洼里,击起层层水花和污泥。 千落也有些撑不住了,她从小便怕寒,又淋了那么久的雨,她觉得身体也在悄悄有着不是的变化。千落甩了甩头,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她的脸上,有雨水顺着滑下,从锁骨一直往下,冷的她禁不住颤抖,寒意将她侵袭的体无完肤。 墨北辞迷迷糊糊中似乎也感觉到了千落的颤抖和冰冷,他不安地动了动,企图去一探究竟,可一个不小心他牵动了左臂上的伤口,剧烈一痛,他立马失重往一边摔去,本还在驾马的千落也被顺带侧向一边,未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就齐齐摔下马背。 那一疼似乎让墨北辞恢复了些许意识,他下意识就将千落护在怀中,两人滚了几圈后落进一个大水洼中,才停下千落重重压在墨北辞身上,他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 千落打了个激灵,她忙解开腰带,从墨北辞身上起来。墨北辞的手臂此时正浸在水中,裹在伤口上的外袍一层一层,将水吸进去,很快便侵入伤口中。水洼中浑浊的水,也因此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千落一怔这样的场面让她没来由想起了,蒲松林大屠杀的那一幕幕。 千落的瞳孔猛地收缩,千落立马将墨北辞脱离水洼,有些焦急地摇晃着他,“墨北辞,你可别死了。” 墨北辞却一动也不动,呼吸再度微弱下来,一股莫大的恐惧在千落心头蔓延开,一寸一寸将她吞食。 她忙扶起墨北辞竟带着几分急切地喊道:“墨北辞,你再撑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千落咬牙,一把将墨北辞背上。可刚背上,她便被压得跪在地上,她只有12岁而墨北辞年长他十岁要背墨北辞可算不得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千落没办法,只好咬牙硬上,这种无力救自己亲人的绝望,她不想再试一次,哪怕墨北辞与她非亲非故,可她受了他如此多的恩惠,确实无法对他的生死袖手旁观。 一路,千落不知因承受不住而跪在地上多少次,膝盖上的泥泞厚厚一层,走过的坑坑洼洼,多多少少有着或深或浅的膝盖印。有好几次千落都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为了从头晕目眩中获得清醒,竟拿出花无惜给她的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几刀,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回笼,眼前又清晰可见。 她又咬牙将墨北辞背上,那走过的一路除了留下的脚印,地上的水,还融入了不少她的血。不断落下的倾盆大雨,将她的身影模糊在水幕中。 很远的地方,栖何意示意楼满风收了为他而撑的伞。雨水打在他身上冰冷的毫无感觉,可他的眸中又藏着分外清晰的剧烈挣扎。 “殿下可否要去帮他们一把。”楼满风揣测道。 他仰头对天语水冲击在他的脸上,也不知怎么了,他的心里堵的难受,“远远跟着就好。” 屋内是极其简陋的摆设,却十分洁净,也很温暖,屋外的冷风根本进不来,墨北辞靠在床头,细细揣摩着千落熟睡的睡颜,她就睡在他身旁,一只手还死死握着他的手,他试了几次要抽回来都不行,呼吸平稳,可似乎睡的并不安,她时而凝紧的眉头,时而又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喊出来。 墨北辞最后一次醒来是在千落摔倒昏迷后,但他的意识只有一瞬,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一个人,虽然模糊,但他仍旧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那个人,他墨色的眸子就渗出细微的冰冷。 门开了,有妇人端着汤药进来,见墨北辞已经醒了,便笑眯眯地走过来,“你可算醒了,可都昏迷一天。” 说着妇人就递过手中的汤药,又接着道:“这是咱们自己的草药,大抵还是有些用的地笑着。真正辛苦的可是你娘子那么瘦小,身上又负的伤,竟然还背着重伤的你,昏倒在我家门前,可没把我们吓坏,你的娘子可是真是个好女子。” 墨北辞闻言轻轻笑开,他低头看着千落的脸,不禁用力握紧了被她牵着的手,眼中泛滥开一片春意,他忽然觉得娘子这个称呼叫的特别顺耳,让他的心情更上一层的喜悦。 墨北辞微编着头,用左手轻抚她的脸,指尖相触之间皆是温暖之意,他低头缓道:“你还不是我娘子,不过快了。” 老夫人一愣,随即又笑开,“公子,那你得加把劲啊,这样好的女子可是很多人抢着要的。” 墨北辞要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凝视着她胳膊上的刀伤,心中一疼,竟凑上去轻轻的亲吻了一口,像在亲着这一生的至宝,轻轻的生怕会弄疼了她。 老妇人也不好打扰,竟红着一张老脸走了出去,墨北辞端起一旁就要放凉的汤药,轻轻抿了一口,他俯身用嘴把汤药送到千落口中,两唇相触柔软的像棉花,纵然汤药有些苦涩,但此时却像融进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念儿。”墨北辞细细看着她,眼中眉梢皆洋溢着笑意,他附在她耳朵上喷洒出的热气显得有些急促,“我喜欢你。” 千落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墨北辞的怀中,一睁墨北辞的睡脸立马就映入她的眼帘,而且她竟还和他紧紧牵着手。 “啊!”千落吃惊地大叫起来,猛地想从他怀中起来,可墨北辞却把她一把拽了回来,将千落的脖子禁锢在他的臂弯中,让她无法再逃脱。 这时在院中劈柴的老大爷闻声就要放下斧头,去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一旁捡柴的妇人立马扯住了他,开口问道:“老头子,你干嘛去?” “你没听见那喊声?” 老妇人把他扯了回来,把斧头丢回他手里,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去瞎掺和些什么,都一大把岁数了,连这点都不懂。” 老大爷像想到了什么,忽然恍然大悟,扛起斧头又劈起了柴,却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清早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能折腾,身上还有伤,也不肯消停。” 老妇人瞅了他一眼,“人家年轻,你嫉妒?” 老大爷哼了哼,只顾埋头劈柴。 千落用力企图掰开墨北辞的手臂,可是力气悬殊太大,根本无法挣脱。墨北辞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不满温声说道:“别动,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千落冷眼看着她,用力在他手臂上一掐:“墨北辞,你放开我。” 墨北辞忽然靠在她的脖子上,微微吐了一口气,千落立马感觉到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敏感之处皆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她不禁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住,墨北辞好笑的把她抱得更紧,竟心生调戏,“念儿,你也该侍寝了吧?” 千落眸色暗沉,身上冰雪般的气息仿佛漫进了墨北辞的身体里,就连她的眼前也渐渐浮起一层夜雾似的白。 他一愣,千落趁机去点他的笑穴,却被他躲过。千落看准他松懈的瞬间,立马从他的臂弯中逃脱,可还未等她起身,就被墨北辞一手揽住腰顺势拉了回来,千落猝不及防,跌在他身上,右手还不经意抓住他受伤的左臂上白色的纱布顿时渗,出点点红色。 千落一惊忙松手,墨北辞却在此时用力一拉,千落便往前倾,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千落意外的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轻轻地,可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却让两人都生生愣住。 千落的脸,噌的一下就染上了淡淡的粉红,粉雕玉琢的模样十分诱人,她在墨北辞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让她又愣住了,似在冬日里的寒气郁上了暖流,相碰之下凝结住。 墨北辞眉眼含笑看着她,颇有奸计得逞的意味,许是太开心了,竟忍不住收紧了抱住她腰的手,左臂上的伤口,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高兴,也跟着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却一点也不介意,更没有觉得有丝毫疼痛。 好久,千落才意识到什么,她忙从从他唇上离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原来你这么主动。”墨北辞笑得如盛夏的朝阳般灿烂,他眉梢轻挑,眼睛里都是一片喜色。 千落冷下脸,心中却乱成了一团,似乎有一头马在她的心头上,啪塔啪塔的跑来跑去,怎么也停不住,心跳也在无形中加快,浑身的血液她都觉得沸腾起来了。 就在此时,门一把被推开,花无惜领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可看见床上那女上男下的一幕时,他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欢悦的心情立马像刚煮沸的热水般热气直冒,锅底下的火更是烧的火旺火旺的。 他立马大喝一声“出去”,也不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就关上了门,气着一张脸,看向床上姿势暧昧的两人,就差一声爆吼,那脸色比五指不见的夜还要黑。 时雨只一眼也愣住了,然慧也吓傻了般愣在那抬出去的脚都忘了收回来。方言也跟着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刚才我们是不是眼花了?” 时雨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那不是我们的主子吧?” 他想起墨北辞一脸坏笑的模样,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念儿那一脸被欺负的模样……太让人震撼了!他不禁想,是不是来的太快了,要是慢一点,说不定自家主子就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然慧也惊愣的看了眼紧闭的门,一脸的不可思议,“殿下跟念儿……”她说着就要开门进去,时雨和方言赶紧拦住了,“你干什么?” “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就算打起来,念儿还震不住他们两个大男人?”方言说道,“再说了,要是过了今日,念儿就成了安乐侯夫人,那可是件好事。” “你们怎么还说风凉话?都把念儿当什么人!”然慧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方言和时雨对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看向然慧并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无惜吃醋 饭桌上,饮食的热气已经淡了许多,可气氛一直像紧绷的弦般,没人敢先开口,也没有人敢先动筷子,时雨和方言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胆量先吃。他们可是连夜赶来的别说饭食,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好不容易赶到了,以为能吃顿热乎乎的,暖暖一夜风霜的寒冷,谁知还要陪着几位主闹不快,这可折磨坏他们的肚子了。 千落低着头,也垂着眼,一直盯着面前自己的饭碗,脸上除了淡漠的神色,也见不得其他别扭的表情,似乎罪归祸首并不是她,不过几刻钟她便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花无惜倒是一直盯着墨北辞看,那眼神幽怨得能喷出怒火。平日里他总是习惯性轻挑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来,似乎有一股无形且有形的怒火在他头上烧得越来越旺,他没有说话,可他沉着的一张脸已经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 墨北辞却一脸云淡风轻,眉目皆染着喜色,颇有些春风得意,也十分自然地忽视了花无惜能吃人的眼光,他竟也毫无顾忌的盯着千落,看着看着竟嘴角轻扬,看的花无惜更加火大,不知的倒还真以为他与千落之间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千落被看的很不自然,她有意咳了咳,忙拿起一旁的杯喝了几口茶,垂下的眼睛中除了无奈还有些看不清的东西。 花无惜这才收起目光,气哼哼地拿起筷子,闷声道:“都坐着干什么都不饿?” 方言搓了搓手,有些小声的嘀咕了声:“早饿扁了。” 花无惜斜睨了他一眼,小孩子气的哼了一声,“方言,本候忽然很想吃兔肉,你去给我猎一只回来,现在去。” 方言瞪圆了眼睛,愣在那,他不过随便嘀咕了一声,竟就被当作发泄的对象! 花无惜不悦的盯着他,语气森然道:“不愿意?” 方言咽了咽口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桌上已经等他动筷很久了的饭食,十分不愿意的起身,恭敬道:“方言这就去。” 千落终于抬起头,她看着方言忙开口:“念儿也去。” “不准。”“不行!” 墨北辞和花无惜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对视一眼,倒是花无惜噌地站起来,一把拽过千落就往外走,方言也想跟着出去,花无惜却头也不回的吼道:“你给我留在这。” 方言摸了摸鼻子,心里头却开心的不得了,转眼看向饭桌,两眼都能发光。 墨北辞十分淡定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还舔了舔嘴唇,“还不错。” 方言见了,很是不解,“殿下难道不担心吗?” 墨北辞不疼不痒的问道:担心什么? “万一侯爷把念儿………”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有这个能耐最好。” 时雨恍然大悟,自家主子是谁,可是墨北辞啊,哪容人随意窥视自己的东西。 墨北辞吃的津津有味,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对一直沉默的然慧说道:“如初听说我们在晋城遇刺,已经连夜从途中赶来,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你出去接应。” 然慧一愣,怔怔地点头出去,妄如初怎么会跑来! 凉风阵阵,地上的水坑微微惊起波澜,空气中也残留着雨后湿润的泥土味,枯叶湿淋淋的焉着,风一刮便沉闷地落了一地。 “念儿,你和阿辞……”花无惜犹豫着问道,脸色也渐渐肃然,他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让她跟墨北辞独处才对。 千落噗嗤一笑,眉目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侯爷,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笑。” 说着,她就笑得更欢了,想起饭桌上他盯着墨北辞的眼神,像被抛弃了的小娘子般,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花无惜看愣了,那一笑像是带着光芒而来的暖阳,忽然之间就把他生命中的黑暗都照亮了,那笑容就像带着某种魔力,将他的不开心都吸走了,这样开怀大笑的她很美,也很少见,连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花无惜有些别扭的看着她,被她的笑弄得莫名慌张。 千落点了点头,她长这么大,还只见过父亲吃醋的样子而已。 花无惜琥珀色的眸中映出她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他也轻笑起来,他伸出手捏了她的脸一把,“丫头,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 千落拍开他的手,慢慢收起笑容,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很久没开心的笑过了。 “念儿,出了晋城再走十里,我便要与你分开回华夏了,你真的不愿意跟本侯一起走吗?”花无惜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千落点了点头,“侯爷保重,一路平安。” “本候早该死心的。”花无惜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抿着唇一声轻叹,他从腰间摸出一包东西,满目真诚的递给千落,“这是我自己绣的,等我走了再看。” 千落愣住,他亲自绣的?她隔着布袋仔细揣摩着,里面似乎是一双鞋子,可花无惜为什么要送她鞋子呢? 千落抬眸时,猛然瞥见他纤长的五指上几道细微的伤口依稀可见,她的心猛然一震,她看着他发现他的眸子很亮,仿佛如镜的湖面波光粼粼微微泛起的几道涟漪,揉碎了的湖面,洒落在他的眼底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眼里有他看不懂的迷茫情绪,她只觉得这份东西重的很。 “念儿,以后我不在,你可要当心些,你再鲁莽行事,可就没人去救你了。”花无惜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深深的注视着他的眸子,语气坦然而坚定,“你再等等,等我真正强大了,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他一咧嘴,龇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闪闪发亮。 千落眸光闪烁,那咧嘴的一笑,让她没来由想起了自己的二哥钟离客止,他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未等他强大,她就长大了,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等他强大了,巨大的悲切感让她心头一酸,像喝了一坛陈年老醋,酸得她眼泪都在闪烁,她静静看着他,温柔颔首道,“好。” 木屋门前,枯黄的落叶缓缓飘入泥泥潭中,发出零丁的叹息。 然慧倚在树干上盯着泥潭中的落叶,似乎在为他们感到惋惜,也为此染上几抹感伤的神色,深秋了触景伤情的味道更深了。 “阿雨。” 然慧闻声回过头,只见妄如初策马飞奔而来,明明头顶阴郁的天空,他却像划过天际的一道明光,直撞入她的心房,给予她满室的光热。未等马停下妄如初便急不可耐的跃下马,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便把然慧抱在怀里,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她就会从他身边消失不见。 然慧怔怔地回抱他,满身的寒气,冰冷冷的,她的额头碰到了他的脸也是一阵骇人的冰冷。可想而知,他到底赶了多久的路,又是怎样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明明他跟太子已走了两天的路程了。 “阿雨,还好你平安无事。”妄如初用力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努力记住此时此刻她身上的味道,昨日他听闻墨北辞在晋城遇苗疆乱党的刺杀,一颗心便揪着,悬着。他立马就往回赶了回来,什么护送太子的重任,他也不顾了,他只想亲眼确认远方那个他思念的人儿,可否平安。 “如初,你抱太紧了。”然慧推了推他,却并未用力,心里暖暖的,被一个紧紧惦记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阿雨,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妄如初急急的在她身上查看,那紧张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平日里身为丞相该有的稳重。 “如初,我没有受伤……嘶——”然慧正说着妄如初便不小心碰到了她肩膀上的箭伤。 妄如初担心的看着她,有些不满的说道:“还说没受伤!” 他在她头上轻敲了几下,“你不说我会更担心。” 然慧乖巧的点头,伸手为他理了理被风乱了的头发,“有殿下在,我不会有事的。” 妄如初刮了刮她的鼻头,“等回了渔阳,我便向阿辞讨了你,待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他认真的模样让然慧一愣,“不行” “为什么,阿雨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然慧垂下头,有些躲闪他灼灼的目光,她转过身,抬头望了眼昏暗的天空,“如今你我身份大不相同,在一起必遭人垂骂。” 妄如初走到他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一双眸子清澈明亮,“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然慧抽回手,眼神坚定而决绝,“我不是南宫凌雨,已不是你的未婚之妻,如今的我是花影楼的美姬,而你是后凉高高在上的一代丞相,又是五俊之一,你我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只会让天下人都笑话。” 妄如初痛心的皱住眉头,他母亲还在时与南宫侯玠的妻子是手帕之交,在他还年幼时,她母亲便定下了这门娃娃亲,只可惜她还未谋面,那位在青了J 上年仅四岁便造谐辸告的未婚妻,她全家上下便因敬亲之乱的牵涉,而死于非命,他应父亲之命跟援军一同赶往御城救急,却始终寻不得她的下落,后来辗转几番,回到后凉,他才发现自己的未婚妻竟被墨北辞半路救下,他虽只见过一次她的画像,却还是认出了她。起初,他也只是因为好奇而接近,却不曾想,不知不觉中,一颗真心早已交付出去。 “天下人笑话与我何干?爱你何时需他们的认可,我只想你能平安健康,不再生活在刀锋之上,你知道吗?我每日都在怕,怕哪一天传来关于你的坏消息,我早已一无所有,此生断不能再没有你了。” 然慧垂下头,眸光明灭,似乎十分犹豫为难,“如初,我不想置你于非议之中。我……” 妄如初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以极快的速度轻挑起她的下巴,二话不说便亲了上去,那样的急切又带着心急的占有。 他好怕,怕下一刻就无法再拥有她了,然慧愣地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唇齿间皆是属于他的芳泽,鼻息里也是它身上染着风霜的清香,这是她第一次与他有近距离的接触,她觉得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触了电,酥麻酥麻的,像小时候她吃的第一颗糖果,第一根冰糖葫芦般甜滋滋的,心情都雀跃起来,仿佛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然慧的心弦一震,竟鬼使神差闭上了眼睛,脸刷的红成一通,心跳也快速起来,她紧张的揪紧妄如初的衣裳,似乎要把他衣裳拽下来般。 妄如初察觉到她的紧张,便放慢了节奏,他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温柔得像春天的柳絮抚面。他一点点掠夺,却只辗转在唇间,应顾及她的感受。他并不打算再进一步,莫说然慧紧张的慌了手脚,他也是第一次心中激动而掀起的大风大浪,一次又一次敲打着他的心壁,他像捧着最爱的至宝,轻轻温柔地在她唇间做上属于他的记号。 千落刚从后院打了些井水,一个转角便见了这相拥而吻的两个人,她先是一愣,随后便也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远远的她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而出的甜腻气味,他们人前掩饰的太好,连她都没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猫腻。 千落转身,拐进转角,心中竟有些失落,她闭上眼睛,掠过耳边的风,捎来了久远的话——“落儿,等你长大,我便向义父要了你,黄金为聘十里红妆,将你娶为妻,婚后我们寻一处安静之地,过一般百姓会有的幸福日子,冬日围炉观雪,夏日倚窗听雨,我与你一起挽着手,看那白发渔樵,秋月春风,一生一世一双人。” 千落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红,这是她九岁生辰时栖何意对她的承诺,不过九岁,对爱不过懵懵懂懂,可她真的信了,也向母亲求了这段烟缘,可母亲不同意,母亲曾说,他是主天下沉浮之人,不能给她想要的安定,那时她还未懂,只知道那个温润如玉,对自己宠爱无度,视若至宝的人,一定不会像母亲说的这般。 若说那时的栖何意是太阳,她千落,就是太阳下的一道影子,他若亮,她身为影子便真,他若暗,她这个影子也看不清晰,他的喜怒哀乐几乎都有这颗太阳决定,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顾洪洪烈烈的喜欢,一意孤行,也没人敢说她闲话,可如今她已是地上的泥土,而他也是后凉争论的苗疆乱党。 两年前苗疆乱党在晋城一战中是如何屠戮后凉百姓的,她虽未亲眼见过,但她却是亲耳听到,那时是父亲带兵出战,对他也是退避三舍,却不曾想他却借此屠戮百姓,让他的父亲背上了一条通奸外敌的需要罪名,若非父亲,最后大捷,恐怕早在两年前,忠国侯府便已成为一片平土。 也是从那日起她一直在寻找三年前栖何意回去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没人肯告诉她,母亲封锁了消息,连她悄悄找人去查也毫无头绪,自那时起,她便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中悄然发生了改变。 这世间的美好太易消逝,这世间的现实太过残酷。从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栖何意,是一个四岁孩童懵懂的喜欢,后来的五年她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着这个将所有美好都送给了她的义兄,单单纯纯无所顾忌。 现在她也仍旧喜欢着,只是这份喜欢掺杂了别的东西,是各自要肩负的东西,她心疼他一直以来为报仇为强大起来的辛苦,她也想帮他一把,所以她才没有跟他回去,她要回后凉,重启渡生楼,这样她才能帮到,他自己也才能报仇。 天际的乌云渐渐散了去,有隐约的几束光从破陋的云层上洒下,像是连接天与地之间的一个通道,上面承载的,是会发光的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暗自神伤 一路走走停停,回到后凉已到十一月中旬,花无惜回到华夏后,墨北辞带着千落一路游玩了十多天才踏上归程。 已是晚秋,房前的树木花草,枯的枯死的死,连屋檐上的燕子窝也已经空了,唯有那几道抓痕证明过曾有鸟住过这个空巢。 枯黄的叶落了扫,扫了又落,时常会听到扫把扫叶子的声音,沙沙沙的像极了盛夏时风穿过枝叶间的声音。 墨北辞一回来便被召进了宫,一切便是两日。千落也落得个轻松,阿生尚还在倾杯斋,雪儿也不在。闲来无事她便会到窗前坐着发呆,有时候一坐便是半天。然慧回来后也似乎变了个人,大多时间都待在花影楼内,整个府邸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入了夜天气骤然就冷了许多,天上无星,只有半弯明月,连夜色也冷冷清清的。千落伏在窗前撑着两腮,静静望着那轮缺了半边的月,如今她才发现秋天是如此让人伤感,秋天的夜也是冷清得让人不禁伤神,原来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任何的凄清荒凉都能勾起一股涩人的酸。 窗台上放着一个锦盒,里面是栖何意送她的信蛊,一大一小,互相交缠,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自从上次栖何意将母信蛊和公信蛊放在一起交配后,母信蛊便产下了两个小信蛊,小小的只有半截小拇指般大小,十分可爱,这两日她总会去拨弄母信蛊可栖何意却不再出现过,她有些怀疑,母信蛊是不是产后通信能力大大减弱了,可她又忍不住自嘲,这样的烂借口连说服自己都欠了说服力。 今夜的月色不算亮,千落历来怕黑索性将房中的蜡烛都点燃了,灯火通明,除了影子,房内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暗着的,墨北辞知晓她怕黑,所以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设了烛台。可也许太亮了,刺的千落的眼睛不禁生疼,她熄了几盏灯,房内又暗了几分,许是今夜的夜色太惨淡了,千落总是忍不住心烦意乱。 以前还在忠国候府的时候,每晚都有绿竹陪着她入睡的,而栖何意的房间就在隔壁,怕她梦醒害怕,所以彻夜都是浅眠着的。 七岁那年,她亲眼目睹了蒲松林的血腥,回来后她与雪儿都是连日彻夜噩梦,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了人性的丑恶和贪婪。那夜月华斑斓,烛光相映,栖何意挑亮满屋的烛芯,将噩梦醒来的她,半揽在怀中,为了让她安下心来,他握起她的手,在宣纸上书下一行又一行走势流动的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时候有风掠过,空气里浮动着牡丹花的淡淡香气,栖何意如玉般的侧脸,停在她的唇边,微微偏过头,两个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在寂寂深夜里悄然回响。 忽然间,一阵凉风吹过,仿佛一件沉重而冰凉的衣裳,裹在了她的身上,她冷得抖了抖,往昔的回忆如梦幻影碎在脑海深处。 千落起身欲把窗关上,忽然手中的簪子掉落在地,一下子把她彻底拉拢回了现实。 她俯身捡起这支木簪,再一次仔细端详着这支木簪。她来回看了好多遍,却始终看不出有任何玄机,这支木簪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东西,她却在出事前交给剑南春,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不测,而这支木簪之中,必定掩藏着某些不可公之于众的秘密,但会是什么呢? 千落握紧木簪与外头的夜般,晦暗而幽深,看来她得再去造访一次师傅了。 窗下的一边,寂静无声,长斜了的树往这边倾过来,月光穿过枯黄的树枝,把影子投到窗门上,一直守在那的墨北辞也揽了一怀的碎月光。 时雨在一旁站得腿麻,已经带了寒气的风一点一点从他各处的一份钻进去,冰凉的触摸让他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墨北辞却仿若没感觉般,呼吸进鼻腔的寒气,似乎都是暖的,白天他在宫里无法出来,只有在夜里才能悄悄溜回来一趟,他也从不让千落发现,虽然他也很想让她发现。 “殿下这里风大,您的风寒还未好,不宜呆太久。”时雨把披风递过去,关心地说道。 墨北辞接过,点了点头,“等他睡了再走,你若冷便去屋里暖暖吧。” 时雨却又站回他身旁,“时雨也要陪着殿下。” “时雨,近期多留意流莹的动向,见了谁做什么都要跟踪清楚。” 时雨一惊,殿下也不再打算忍着她了吗? 墨北辞瞳眸中昏黑一片,却清晰可见,那复杂的眸光在闪烁,“多派几个暗哨,暗中保护念儿,后凉的天要变了。” 夜色如漆,月愈发清冷,静悄悄的徒生凄苦。 靳王府这座大宅子的富丽堂皇,都在此时敛去了光芒,孤寂的立在那,像为被抛弃的老人,府内的廊道环环相扣,廊上挂几盏烛火微暗的灯笼,烛火,明明灭灭,投到地上的影子也残破不堪,有风掠过,这风也捎来了别的什么影子。 偌大的密室里却灯火通明,连空气也是暖的细闻,还夹着些许莫名的淡淡墨香,闻着人的头脑也不清晰了。昏昏欲睡之际,身体四肢也倍感无力,密室内的通道,也如迷宫似的散布条条通通,表面乍一看似乎别无异样,可一不小心便可能万箭穿心,或跌下放养着狼与俄语的地牢,亦或是化作地上的一滩肉泥血水。 一身黑衣的妄如初却在其中穿梭自如,这一切的机关暗道,迷香奇散比起墨北辞府中的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对于常年行走于各种机关密室,之间的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摸索了近半个时辰,妄如初仍未找到他想要的找到东西,心中的迫切和,焦急都快把他的心底,灼出了个窟窿。 他靠在一旁的墙上,已经累得微微喘息了。他闭着眼,额上已经渗出细微的汗,极度的紧张和急切,让他的身心都有些疲惫。这里布满了机关,迷香定然是不希望有人发现,这密室的某个地方,那么依着墨北辞给他的说法,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定然就在这里的某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疯癫妇人 他转身欲走,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把这密室夷为平地,他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可就在他刚踏出一步的时候,脚下忽然陷了下去,他身后的墙动了动,随即便旋转到一旁,亮出一道小门来,不过须臾,便从里头传出妇人疯癫的声音,“儿子乖,娘亲带你去见你父亲。” 妄如初转身的动作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心头上的那根弦猛的绷紧了。记忆中也有人在风和日丽的早晨后出门,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的母亲,他的母亲。唱过这首童谣, “几度梦里空相会,未曾忍心阁下笔,满纸都是血与泪……” 那声音又来了,这次却是断断续续唱着,声音凄美沙哑。妄如初猝然浑身僵硬。 妄如初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隐若可见里头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首先他看到的便是一张象牙床,上面却凌乱不堪,有个妇人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手里抱着一团被褥,正低头痴迷的吟唱,一只手还不停的抚摸着那团被褥,时而对着它轻轻微笑。 “一草一木皆憔悴,多少钱去天涯内,日日空见雁南飞,不见故人心已碎……” 妄如初长期紧绷着的心悬再一次收紧,勒得心头血液膨胀,他紧张的直盯着那道身影,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消失,额头上,背后,手心都被汗侵湿,脑中也有什么要爆体而出。 记忆中也有人在风和日丽的早晨后出门,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的母亲,他的母亲。 他舔了舔唇,用干涩发堵的嗓子开口问道:“你是谁?” 听到声响,妇人明显一愣,她吓得赶紧转过身,披头散发的模样十分骇人,却仍清晰可见她的满脸泪痕,那张陌生却也熟悉的脸,布满了彷徨,双目也已不再如当年般澄澈明亮,许是光线昏暗的原因,她的眼睛浑浊且布满血丝。 “碰——”的一声,妄如初心中的那根弦轰然断掉了,撞的他心壁发痛,他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怎么也喊不出声。 妇人似乎受到了什么创击?有些疯疯癫癫的,像在剧烈挣扎,又极为痛苦,她嘶哑而凄厉,“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儿子……”她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着,极度害怕妄如初,双手紧紧抱着她手中的那一团被褥,生怕她会抢走他手中的“儿子。” 妄如初的脚仿若拴上了无法估计重量的铁链,迈不开脚也抬不起腿,连手也无力地垂着,他感觉四周有巨石碾压在他的身上心里也堵得慌。 虽然隔了十五年,可那张深深印刻在他心里的脸却始终清晰如初,妇人疯癫的模样与他心目中温柔端庄的母亲很难重合起来,若非那张脸,他真的不会相信杳无音讯了十五年的生母,竟被关在这种地方,已至疯癫。 十五年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不要求求你……”妇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声音也愈发悲凉,还带着几分害怕,她抚了抚怀中的“儿子”,柔声安抚道:“初儿,别怕,母亲会保护你的,初儿。” 妄如初五雷轰顶般怔在那,那一声声“初儿”听得他耳膜发痛,但更痛的是心,是这十五年来父亲的深深自责和愤恨,是他一直以来的思念。 “妄懿,你可还记得。”他颤抖着班呢。出口,父亲的名字重重地打在他的心口上。 妇人猛然收住了口气,他愣愣的睁着无神的眼睛,痴痴喃喃道:“妄懿……妄壹恣……阿懿,阿懿他为什么不来救我和孩子……为什么……”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明显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一般。 妄如初呼吸一抽,面色竟有了几分喜色,他上前了几步,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眸光一柄,急忙退开地面,突然升起金刚铁笼,将那妇人连同床在内一同围住,与此同时,无数飞剑迎面而来,如暴雨倾盆直直射,向他的面门。 已是三更半夜了,可这夜仍未能得到宁静。 然慧早已歇下,忽而只觉有冷风钻了进来,只盖了一张薄被辱的她,不禁冷得抖了抖,微醒之际,她听到了窗户关起来的声音,她一下子警惕起来,手慢慢移到枕下,摸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房中并不算昏暗,然慧能清晰可见,有一抹黑影正朗朗跄跄向床边走来,她立马握紧手中的匕首,放慢了呼吸,只等她慢慢靠近。 黑影在床边坐下,2有些不清醒,他歪斜着头,手往床上摸去,然慧立马弹身而起,匕首划穿他的衣袖,在肉上开出一道不深的口子。 黑影吃痛地缩回手,痴痴喃道:“雨儿,是我” 然慧一惊,忙收起匕首,有些着急地抓过他的手,心疼道:“如初,对不起。”她欲下床去亮起灯,找药为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 迎面扑来,浓烈的酒气熏得她一阵轻咳,这时她才看清他身上的夜行服,心生疑惑:这么晚了,他为何这身打扮,又为何穿成这样去喝了酒? “雨儿,我冷。”妄如初醉醺醺地往他身上蹭了蹭,带着几分小孩子气的撒娇,可她却听出了这话,深深藏着的疲惫和莫名的哀伤。 然慧抱紧了他,有些心疼地抓起一旁的被褥盖在他身上,妄如初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有些悲凉的开口,“是心冷。” 然慧微怔住,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她不知今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那股悲伤那股颓废得仿若想一死了之的无奈连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这样的妄如初她只见过三次,一是他七岁那年,母亲被人掳走失踪后。二是他十三岁时,父亲气急,攻心而死后,第三次是他在父亲死后,接手丞相之位时,她所认识的妄如初,从不把悲苦表于脸面,更不会轻易而颓废失意,能使他这般不像自己的定是大事。 “如初,你怎么了?”然慧将首战平贴在他的胸口,隔着衣裳,她能听到透过血骨穿来的他的心跳声。 妄如初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也略显疲惫和痛苦,像在剧烈挣扎着什么,“我见到我母亲了,在靳王府的密室里。” 然慧一听,豁然抬头,眼中满是无法言语的震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流莹密谋 重阳过后,渔阳的天气愈发冷冽,朝夕间的风都是渗着寒气。 朝夕楼一大早便热闹起来了,找一个位置坐下,拍身上的寒气,捧起一碗滚烫的豆浆喝下,全身便热乎起来了。 靳初言一早便从虚空坊中出来,到这开了个雅间,正百般无聊的喝着小酒,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往门口看了几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流莹姗姗来迟,靳初言一瞧见眼睛都亮了,虽然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到底是皇室出的女子身上总有着无法说破的韵味和高贵,看来她依仗着墨北辞,这几年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滋润。 “不知公主邀为而来是为何事?”靳初言躬身拱手说道,可除了表面形式,语气中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恭敬和装备之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公主。 流莹倒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他先是慢慢抿了口,热茶换了换浑身的寒冷才慢悠悠的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靳二公子结为盟友罢了。” 靳初言轻笑几声,眸中尽是不屑之意,“盟友?为何?” 流莹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轻蔑,倒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靳初言人叫十分玩味的笑着,也没当一回事的问道:“谁?” 流莹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在意他的轻视,缓缓开口道:“念儿。” 靳初言喝酒的动作顿住,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色:“公主是不是弄错了?微臣与她并无仇怨,更无交集,何来敌人一说。” 流莹轻勾唇角而笑,“据本公主所知,靳二公子和长乐郡主之间的仇怨可不少啊,你可是还因为她而受了胯下之辱,在春猎场上,丢尽颜面。” 靳初言收紧瞳眸,举着酒杯的手也不禁一紧,若说到钟离千落,他们我们间倒不能说是敌人了,应该是仇人才对,以前他可不止一次遭到她的羞辱。最让他记恨的便是在春猎时与她负气打赌却输的惨不忍睹,竟还要为自己当时的豪言负责钻了一群母马的胯下,这次在羞辱便深深烙在他身上,所以在得知忠国侯府被屠以后,他可是开心了好久,还夜夜笙歌,连续五日不休,只可惜她未能亲自手刃于他,不过这一切又与那个念儿1关系? 流莹看出了他的变化,便又继续说道,“难道靳二公子就不曾怀疑过吗?‘换皮之术’也不过只能换了容颜,可言行举止,气质谈吐又怎么换的来,难不成靳二公子不觉得有时念儿就是长乐郡主吗?” 靳初言闻言也煞有其事地细想起来,他见过念儿的次数少之又少,可每一次看见心中那种被羞辱过的痛,便会泛滥开,他只当是那张脸的缘故,可经流莹这么一说,他倒也发现了些许相似之处。 “靳二公子觉得这世间还会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二殿下的眼?你也该知道二殿下和长乐郡主之间关系匪浅,又岂能是一个美姬换了脸就能得到他处处的庇护吗?”如是道。 靳初言竟也显露出几分严肃,墨北辞与钟离千落之间的暧昧,他倒也知道,他压低声音问道:“公主的意思是念儿便是长乐郡主?” “是不是一试便知,只是不知靳二公子,可有胆量,与本公主合作。” 靳初言直直盯着他,似乎想挖掘她掩住的心思,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公主言重了,如今初言以闭职在家,早已没了能帮公主的能力了,公主还是另找他人吧。” 流莹抿唇轻笑,换他露出轻蔑的神色,这个靳初言无论本事还是胆量,竟都不如自己的妹妹靳皎皎,她虽早已和靳皎皎达成共识,可这个女人狡猾的很,难保不会被反咬一口,她这才打算把靳初言,拉进来做垫底用。 “靳二公子莫是害怕,所以不敢了?” 靳初言面色有些难看,他堂堂一个靳王之子,竟被一个杂种且有名无实的黄毛丫头看不起,这可也是辱入他的尊严和身份,让他一下子便又想起曾经在钟离千落那受的屈辱,为此他可没被自家父亲破口大骂,家法伺候,想到这他已气愤至极,可想起那日靳王拿剑劈他的场景,他又不禁有些害怕,若再惹出什么幺蛾子,这事没准连祖母也救不了他了,好不容易才解除禁足,他若再想去惹墨北辞,那必定又是一件麻烦事。 流莹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又添一把火道:“二殿下三番四次对靳家下手,,害你如今沦落至此,难道你就不怀疑吗?这其中念儿可否吹过枕边风,不然为何这么久了,就是她出现后,他才对靳家开始打击?” 靳初言仍摇摆不定,乍一听,她说的确实也在理。 流莹继续激将道:“靳二公子,你是靳家人的独苗,却因为长乐郡主的欺压而一直被靳王视为没用的孽子,若能除去念儿,你不仅能一洗前耻,还可以做一件扬门眉得事,双赢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番话让靳初言猛的握紧了手,想起父亲骂他的那一句“废物”他便气得颤抖,他有的是本事,只是差了表现的机会罢了,因此他总被父亲看不起,也得不到祖母的重视,反倒是他那个整日把“仁慈”挂在嘴边的大姐得了祖母的宠爱,而他的妹妹攻于心计,也被父亲看重,他似乎真的一无是处,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却在家中找不到立足之地,男人之尊严何在! “公主,你为何找上我?” 流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昂首挺胸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开始动摇的男人,又道:“因为你我都有一样恨之入骨的敌人,因为你够窝囊有急切想证明自己的渴望,因为你被人看不起所以有足够的野心去展现自己。” 靳初言抬头看她,那张稚嫩的脸仍不褪稚气,可阴狠之意却布满她那双灵动的眼睛。 她又道:“靳二公子难道你就不想入的了后凉皇的眼?你难道不想除去那些总坏你好事的人吗?赛沟河一事若没有念儿,你也不会被革职,温州几年前的猪瘟一事也不会曝光,你也不会因此而败坏了靳家的名声,你本才是靳家将来的继承人,可如今连自己的妹妹也比你强,在外头你招了多少人的骂?难道就不想证明给世人看,你不是靳家的废物吗?” 靳初言抿唇,似乎还在犹豫。 “我虽是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可以墨北辞对我的爱护,这些年也有了不少心腹,可单凭我一人之力还不能除去念儿,所以靳二公子我需要你的帮忙,跟我合作吧!我们一起除掉念儿,这样你往后才能平步青云,不再会有人揪出你的痛处,害你落入如今这种被万人嘲笑的境地。” 靳初言紧紧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像在剧烈的挣扎般,半响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知公主打算怎么做?” “三日后便是靳贵妃的生辰,父皇在宫内设宴,届时我们……” 窗台设有栽种花草的吐槽,微弱的晨光照在上头,在窗上映出一排破碎摇曳的影子,而就在吐槽下已经蹲在那听了许久的朝与暮,手里把玩着一根草,正笑得玩味而讥讽。 这下子变有意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请教师傅 桃源里已是一片惨淡之境,老桃树下的无名墓也显得有些凄凉,可墓前墓后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半点枯叶的碎渣子也没有,墓前还放了盆腊梅酥,两杯桃花酒,看样子应该是刚放上去的。 “阿爹阿娘,不孝女来看你们了。” 千落在墓前跪下,她轻轻拿起一块腊梅酥,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携着海浪翻滚而来,她忽然哽咽的难受,眼中浮起冰冷的泪光,她轻轻开口,轻的能撕裂,心头上的伤痕,轻的能让人不禁泛起眼泪,她说:“阿娘,师傅做的腊梅酥真难吃。” 说罢言底,积聚许久的泪水忽然泛滥而出,在脸上划下一道清晰的水痕,冰冷刺骨却又灼痛她的皮肤,师傅的手因常年弹琴不眠不休,折损了手指上的关节骨,一入冬便不得碰冷水,难以想象他到底是忍着怎样的痛做了这一盘腊梅酥,他定也十分想念母亲和父亲吧? “阿娘,阿爹,已经入冬了,你们在那边可要记得添衣保暖,落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落儿会好好活着,再等两年,两年后落儿便会重振忠国侯府为你们报仇,好让你们,让忠国侯府七十多条人命含笑九泉。” 她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笑的眼泪都落下了,她种种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滴入墓前的泥土中,一滴又一滴,仿佛要滴穿着厚厚的土壤,一路滴到她的双亲手中,这泪是滚烫的,迎面刮来的冷风,也降不下这温度,那不仅仅只是一滴眼泪,同时还是她心中无处宣泄仇恨的怒火,如同熔铸的铁水要将他练造成一把把利刃,用七十多个亡魂作祭去刺穿这混暗的世道,去刺破那些,人面兽心之人,还这世间一道耀眼的光,一股清流。 “咳,咳。” 千落立马收住哭泣的声音,忙抹了把眼泪,一转身便见到诸葛候,正倚在门旁看着她,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许是冷着了,他连连咳嗽,却又在极力控制着声音,憋得满脸通红。 千落赶忙上前去挽扶他,他却灵敏的躲开,一边咳嗽一边转身往里走,至始至终都不看千落一眼。 千落垂下手,眸中染上了一层迷蒙的悲伤,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又有风刮过来,她冷的抖了抖。 诸葛候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轻声一叹,开口道:“进来吧。外头冷。” 千落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竟有些雀跃,她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可刚迈出的脚步又不禁缩回来,只好慢慢跟在身后。 诸葛候似乎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本就喜白的他,此时一袭白衣更显他的虚弱,曾经神采飞扬的眉目也在忠国侯府出事后黯淡下去了。 以前他的眼睛里就像长了光一样,澄澈而又明亮,可如今这一双曾蛊惑了她十年的眼睛,却丧失了它本来的光,眼下的一片淤青,不禁让人心疼,那一双世上最会弹琴的手也变得红肿,手指关节处红肿得更为厉害,细看还有些许细微的伤口,怕是下厨时弄的吧。 “师傅。”千落心疼的喊出口,可接下来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她知道他还在生着气,可她有太多迫不得已,她也不想为了报仇而把他推向风口浪尖,他是个适合在仙境中独善其身的仙人,风尘太浑浊,她不忍见他的白衣,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成不怨他的出淤泥而不染被世间的浑浊染上污秽。 诸葛候坐下的动作随着她那一声师傅而微微顿住,他又猛地咳嗽一顿,他忙抓起案上的茶杯,喝上口水。 千落却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只听她道:“师傅茶凉了,落儿给你沏一杯热的。” 诸葛候的手一顿,边咳边点头,眸中始终一片平静。 喝过热茶,他似乎好了许多,气色也红润了些。 “姨娘呢?”千落四下看了看,见诸葛候不说话,便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诸葛候又抿了口,茶似乎顺气了,才缓缓开口道:“她去找渡生楼的元老了。” 千落问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可惜我帮不上忙。”说罢她便低头喝了口热茶,神色有些哀伤。 诸葛候不语,抿着唇,垂着眼盯着杯中冒起的热气,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便这样沉默着,一个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师傅。”最终还是千落受不住了,他掏出木簪,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落儿今日来是想知道阿娘留下这只木簪有何用意?” 瞥见木簪,诸葛候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也渐渐泛起一股悲痛。 “师傅可知道?”千落把木簪递的更过去一点。 诸葛候颤抖的手接过,细细,摩着上面的纹路。透过这支木簪,他似乎看见了端木瑶那个冠绝三国的绝色女子从遥远中翩翩而来,扬着她手中的剑,一把抵在他的下巴上,傲霓着他,丝毫不惧他是否有炸,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那句带着决裂的话:“你若真爱我就该祝福我找到了幸福,而不是执着于过去。子归,你与我相遇早,但这并不能决定我一定要爱你。” 那日钟离皖十里红妆,将她风光迎娶回府,满城欢喜,那飞扬起的花瓣多的乱了人眼,他仍记得她一袭嫁衣的样子有多美,他也曾想过她一袭火红嫁衣的样子,只是那时候他想着她会是属于他。 诸葛候沉痛的闭上眼睛,脑中又闪出他时候浑身冰冷的样子,小腹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那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就是从那里挖出来的。 千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悲戚,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浑身一震,她眸光暗闪上轻声喊道:“师傅?” 诸葛候这才从可怕的回忆中出来,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哀痛,他盯着木簪开后看了许久,似乎才调整好情绪。 “这支木簪是能开始渡生石的钥匙,同时也藏着渡生楼的秘密,当初制造这支木簪时,阿瑶便说它也象征着渡生楼楼主的身份。”诸葛候抬头,终于看向她了,“所以,别在外人面前拿出这支木簪,如今渡生楼瘫痪,你唯有凭这个拿到渡生石,才可以楼主之女的身份重起渡生楼。” 千落心神领会的点头,难怪阿娘会把她当宝贝一样收着,原来不单只是意义非凡,连用途也非凡。 “还有,”诸葛候忽然严肃起来脸色,一本正经的让千落都觉得庄严而慎重,“别把这支簪子的存在告诉你姨娘。” 千落怔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为何,姨娘她……” “落儿,有些事不要问,不要想也不要知道。”诸葛候打断她眼中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有些事情待你长大后便懂了,现在知道未必是好事,你只要记着,这支木簪,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它的存在,它不仅代表着渡生楼的存亡,同时还牵扯着你的生死。” 千落似懂非懂的点头,虽然心中满多疑惑,但也听话的不去问,她总觉得师傅和姨娘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但愿都是往好的那一方面。 出不了桃源,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千落不由得放快脚步。蓦地她停了下来,耳朵捕捉着从风中传来的动静,她立马警惕起来,厉声喝道:“出来!” 忽然旁边的草丛动了动,千落摸出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应战。 “是我。”朝与暮从容的走出来,笑的云淡风轻,却又带着几分敬畏。 千落一件是他心中的警惕,立马又多了几分,他跟踪她到这,必定不打什么好心思,她沉声问道:“有事?” 朝与暮一笑,却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把今早偷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千落,未了还询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应付?” 千落冷笑一声,似乎并不把这点事往心里放不过,仔细一想,流莹欺负阿生的帐她还未找流莹算呢。这次她先下手,自己又为何不顺藤而上去把它从顶端剪下?这倒是一次好机会。 “你的人能混到宫里去?” 朝与暮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没什么地方,是我朝夕楼的人去不得。” 千落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可心里早已有了一计。流莹你三番两次犯我,那这次便别怪我还你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生辰之宴 天气愈发阴冷,皇宫内众人行色匆匆,都在忙碌同时件事,今早靳贵妃生辰。 为了这一场生辰宴,后凉皇好几天便开始张罗了,忙了好几天都没睡过一回好觉。倒是靳贵妃一觉醒来,便被后凉皇布置的满殿惊喜而感动,后凉皇一下早朝便急匆匆赶来亲自为靳贵妃画眉上妆,慕煞了一旁的宫女等人。 临近晚宴前,墨北辞特意让时雨回府去接了千落,进殿时又与流莹冤家路窄。 流莹今日可又是一番精心的打扮,看来是想在宴席上出一把风头,毕竟上次,坤宁宫蛇蚁的事,还是她背的黑锅,此次若不趁机讨靳贵妃欢心,那真是失策。 可宴席人欲讨靳贵妃欢心的人可多着呢,以后凉皇宠爱靳贵妃的程度,讨了靳贵妃欢心,便也就入了后凉皇的眼,谁也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况且太子虽然去了太子妃,可侧妃之位仍空着,而墨北辞的皇妃之位也未有人选,还有妄如初这个后凉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也未有家室,靳王之子,虽窝囊无用,可仗着靳家这一层身份,也是众人欲攀附的对象,前来赴宴的朝中重臣,他们的心思从来就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流莹高傲着看了她一眼,许是顾及时雨的存在,她并没有发难,不过那暗含深意的眼神可是告诉了千落,今夜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千落与她对视一眼,便跟着时雨进去了,这种毫无危机意识的人实在是不配当她的对手。今夜她便要为阿生好好教训流莹一番,也好让她明白什么人该惹,什么人又是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不该惹的。 墨北辞一袭玄色的锦袍,不免与今夜的大红喜宴,有些格格不入,他仍旧一副冷清的样子,对来往敬酒的人不理不睬,似乎其他一切都黯淡无光,唯有他是一个黯淡不相容的一抹微光。 瞥见千落时,墨北辞微微挑起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殿下。”千落请安道,眼睛直盯着他有些异样的神色。 “嗯。”墨北辞点了点头,又斟了一杯酒,却是递道千落面前淡淡说道:“这是金盘露,可驱寒健脾。” 千落这才收起目光,伸出冰冷的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这酒确实不错,却不够她母亲酿的好,喝起来少了些家的味道。 “谢谢殿下。” 墨北辞只是微微颔首,一副冷漠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可千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 “这几日府内如何?”墨北辞头也不抬,又喝了一口酒,问道。 千落如实道:“有汨罗姐在,府内一切安好,殿下大可放心,倒是大伙都十分担心殿下的病情呢。” 墨北辞听着,便抬头看着千落,墨色的眼睛里,混浊一片,像有浓雾的黑夜让人迷了方向,他忽然问道:“那你呢?” “嗯?”千落显然没听清楚,微愣着眼睛看他,那双眸子里似乎抑制着浓烈的情感在里头,可他掩饰的太好,千落一丁点也看不出。 “念儿自然也是十分担心殿下。”她被看得不自在,后知后觉的说道。 墨北辞偏过目光,刚好落在她身后的靳皎皎身上,他问道:“可是真话?” 千落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看向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一直盯着这边的流莹,她能感觉到有仇恨夹着怒火的目光射在她身上,企图让她千疮百孔。 靳皎皎见墨北辞望着他,心里立马怒放出无数朵花,开心的想做一回枝头上的鸟儿,欢快吟唱,她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脸发烫着连耳根子也热热的,不过是不经意一瞥,却足以让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与她坐在一旁的钟离嫣然,发现了她的羞涩,开口调笑道:“妹妹因何事脸红?” 靳皎皎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有意无意看向墨北辞那个方向,一副小女子见了心上人般的模样,“方才表哥盯着我看来这,有些受宠若惊呢。” 钟离嫣然闻言也顺着看去,可墨北辞正在和那个美姬,相谈甚欢,何时盯着她看了,怕是会错意了吧,她也没有说破,只是淡淡的调笑了几句,再一偏头发现墨南轩,正盯着那边,目光一直在那个美姬游走,他竟看的起兴了,竟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在依着她的唇形猜测着她说话。 钟离嫣然的脸有些挂不住笑了,因顾及身份也为了避嫌,他可是连看墨北辞一眼都不敢,生怕这几个月来建立的太子妃好形象,被人抓了痛处捅破,他倒好,竟旁若无人盯着别的女人,竟还是个美姬,那一副陶醉的模样,让人看了,难免不会误会些什么。 “殿下,若是喜欢为何不收来做侧妃?”她开口道。 墨南轩不满的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戏虐道:“太子妃吃醋了?” 钟离嫣然嗤笑一声,轻勾起的唇角,含着轻蔑和不屑:“嫣然可不是那些烟柳女子吃不起殿下的醋,只是想提醒提醒殿下,若让陛下瞧了去您的样子,可对你的形象有所损害。” 墨南轩凝住眸光,眉头微微蹙起,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只配玩弄烟柳女子,她不过一个二房子女,跟着长房留下的候位才得以沾光罢了,若非顾全大局,找个垫脚的,他又何须娶这种女人。要知道他心目中的太子妃,早已有人选。 “太子妃如此为本宫着想,真是煞费苦心啊。”太子讥嘲道。 钟离嫣然也不生气,她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别人见了还以为他们二人相谈甚欢,夫妻和睦呢。 “为殿下着想,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墨南轩闻言,竟也笑得微眯起了眼睛,一股无形的危险气息却在蔓延,他冷下语气,仍带着无尽的嘲讽,“太子妃真的知道分内之事才好,有些事本宫虽未看见,可却是知道的,在东宫还希望太子妃能安分守己一些,不然本宫今日能让你成为太子妃,明日便可让你沦入虚空坊。” 钟离嫣然一顿,眼中闪过慌乱,这些日子她的确是在密谋着某些事情,她本不认为可以瞒得住他,东宫中都是他的人,要避开完全不行,可她以为他不会插手,毕竟这场联姻本就是为了这些事,他们也早有协议合作之中互不干扰,各取所需。 “陛下,娘娘到。” 随着门外功能的一声大喊,满殿的人都纷纷跪在两旁,每人都面带喜色,肃然起敬的高呼着:“臣等参见陛下,贵妃娘娘,恭祝娘娘福如东海,圣体康泰,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殿人齐喊的声音如雷贯耳,天落低着头视线随着靳贵妃,摇曳于她的裙摆,心头上是有一个鼓,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咚咚咚的像从远方传来的声音。 以往靳贵妃生辰都是母亲伴其身侧一道进来的,那排场比今日的还要盛大些,那些所有人看着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敬畏和恭敬,可如今几乎没有人记得她了,抑或是都不愿提起这个冠绝三国,风华一世的女子吧。 今日靳贵妃衣着简便,头饰也不过一只步瑶一只簪,连后凉皇的穿扮也低调了许多,与往年不同的还有宴席的排场也小了许多,除了些重臣世家,变只有零散的几个位高权重之人。 千落还发现来参加宴席的人,衣着都比往年的低调许多,就连欲在宴席上钓大鱼的名媛们,都没有过分张扬的打扮,明明是该喜庆热闹的生辰宴,却恍如只是普通的家常便饭,喜庆不见得多喜庆,连热闹也比往年淡了些许。 “你父亲被追封为大国柱,国丧两年。”墨北辞斜睨她一眼,心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一通。 千落不禁讥讽的勾起一抹冷笑,“这怕是阿爹的这一生受到过的最高荣誉了,九泉之下他兴许也会含笑了。” 墨北辞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也不说话,只是暗含深意的看向她,眼中,总泛着冰冷的他竟在此时浮起几抹痛惜。 “儿臣祝母后寿比南山,河山并茂,庚婺同明。”墨南轩携着钟离嫣然上前奉上贺礼,两人默契地保持亲密的距离,脸上皆是灿烂的笑意,似乎他们夫妻间也如后凉皇和靳贵妃般恩爱腻人。 “这是儿臣特意寻来的世间独一无二的纳福祥佩。”墨南轩打开锦盒道。 钟离嫣然将其接过,高高托起!接着他说到:“寓意母后洪福吉祥,常乐安康。” 靳贵妃眉开眼笑的应下,对他们二人的和睦恩爱大大赞了一番。 一旁的俪妃也笑着奉上自己的礼物,又免不了一番说辞。 在后凉有这么一个习俗,但凡大户人家的生辰宴上总会有送礼说祝词的环节,而往往是亲朋好友居多,小户人家操办不起生辰宴的,便呼朋唤友,简单的吃个饭,道几句祝福便作罢。 虽然后凉皇力荐节俭之念,可不少人,仍喜欢借着这样的场合,以送礼的形式来显摆家底的雄厚,因此贵族之间的生辰宴,又成了炫富的场合,大家虽都不道破这方面的肮脏,可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倒是那些炫不起富的的往往不敢轻易出席,选的礼若太寒酸,不仅丢了颜面,而且还要遭受富贵之人的冷嘲热讽,于是每逢这些时候,他们大多不选择出席,却又被人冠以“自命清高”,“输不起”,“懦夫”之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流莹出丑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不知墨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俪妃回到座位后,瞥了眼正抿了口酒的墨北辞,笑着开口。这话咋一听还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她眼中的深意却清晰明了。 后凉皇淡淡看了俪妃一眼,似有些不满,话中的不对劲他也听出了,本想开口敲打敲打,可看着神色自若地墨北辞后,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就连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千落,似乎也看出了靳贵妃的笑容因为俪妃这句话而有一下子明显的僵硬,心中不禁一阵疑惑。 这帝王家倒真多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她看俪妃的眼神里深深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深意。看来这个秘密一定是什么能让俪妃大快人心的事情。可这个事情却能让后凉皇都有所顾及,连墨北辞也能因此变得怪里怪气。不过,她也不好深究太多,皇家秘事还是少沾身的好。 墨北辞既不搭话也无表情,只是依旧静静地喝着酒,直到把杯中的酒喝的一滴不剩后,他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俪妃,似乎那句话对他而言不疼不痒。他知道俪妃是想挖他痛处,是想往他的伤疤上投一块巨石,然后压的他伤痕破裂渗出血迹,从而显露出他内心深处的脆弱。可他是不会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的。 于他而言,那些都是已经蒙了厚厚几层灰的往事了,都顺着大江东去又流回好几次了。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他可以平静而漠然地面对。 墨北辞泰然地偏过头,睫毛动了动,低声喊道:“念儿。” 千落悄无声息掩去了眼底的疑惑,立马上前将他推到殿中央。 不过几步路,可千落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大殿内几个人的打探目光,只是不知他们意在谁人? 坐于高座的靳贵妃脸上浮现浅浅的却极为亲切的笑意,她爱笑的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有些激动和期待,可眼中又泛滥出些许莫名其妙的心疼之意,她轻轻唤了声,“墨儿。” “儿臣为母后贺寿,恭祝母后寿与天齐,岁与地同,常乐安康,长命百岁。”墨北辞说罢便掏出一个用檀木所制的小盒子,上刻有精美的纹路和花边儿,不仅做工精致,而且十分精巧,盒子四周还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 “墨儿准备的是什么?”后凉皇看着这个精美的盒子,也饶有兴趣的问道。 每年墨北辞准备的寿辰之礼都非常特别,这也几乎成了每年寿宴上送礼环节中最让人期待的事情。不知今年会是什么呢? “这是安息香。”墨北辞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是一个球形颗粒大小的红棕色团块,上镶有黄白色及灰白色的一些小颗粒,显得表面粗糙不光滑,还十分没有美观之感,可若是细闻却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这香气很奇特,闻着沁人心脾,全身心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后凉皇闭眼,眉梢都渗出了喜悦之色,似有些陶醉在这股香气之中。近来为筹备靳贵妃的生辰他操劳了多日,身心很是疲惫。可闻着这淡淡的香,他竟觉得紧绷的神经大脑都得到了些许的舒缓。 这香确实是个好东西啊。 安息香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后凉皇却觉得但凡出自墨北辞之手的定不简单,于是他问道:“墨儿,这安息香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墨北辞合上盖子,抬眸看着后凉皇,语气淡然神色无波,“这安息香与一般的确实不同,不仅气味芳香,还有养颜活血之效。它虽无色可若与其它毒气相融,便会显出绿色来。” 此话一出,旁边坐着的墨南轩眉头颤了一下。 墨北辞的目光瞬间变幻若夜色般深沉,同时又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他又道:“这两天儿臣发现母后的饮食和香炉都被人做了手脚,这是一种慢性毒,久至七八年便会出现毒斑,不久便会暴毙而亡。而今儿臣诊断母后吃这种毒已有五年之久,好在儿臣发现的早,毒素尚未进及心脏肺腑,只要好好调理几个月,便可完全清除体内积留的毒素。所以儿臣为了避免这个情况,便找来这种有奇效的安息香。” 后凉皇微微变了脸色,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紧紧扫视了在座的每个人,隐隐透露出某种不好的讯息。 所有人都因为这番话而惊得屏住呼吸,察觉到气氛变了之后,都肃着一张脸,有些还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墨北辞的那番话用意明显,谁都怕惹祸上身。 千落一听这话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墨北辞一回后凉便急匆匆进了宫,而依着墨北辞的习性,他向来不喜在宫中留宿,可这次他却待了这么久,可见定是有什么大事,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事。 “墨儿,有心了。”靳贵妃忙笑道。 她温婉的声音巧妙化解了殿内的严肃之气,她笑得温柔,似乎对这份礼物是十分的喜欢。 可有些本就心术不正的人却听出了这句“有心了”的别番意思。 “这还得多得念儿。”墨北辞也跟着一转话锋,他轻轻瞥了眼千落,眸光沉凝,尔后又复看向靳贵妃,眼中也是一片平静。 倒是千落吃惊地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哦?也有念儿的功劳?”靳贵妃不禁一笑,柔柔目光落在千落身上,似打探也似感动。 墨北辞微微点头,语气仍旧淡淡的,似乎泛不起波澜,“这安息香的做法虽然简单,但材料不易找念儿为此可花了不少心思。” 千落又是一惊,她何时做过这样的事?她连这安息香的存在都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后凉皇收紧眸光,沉沉地看向千落,似有怀疑地问道:“念儿,可是真的?” 千落忙低下头,许是自己惊讶的神色让他看出了异样,虽不知墨北辞的用意是什么,但这对她来说是大大有益的,何不顺着承认呢? 她果真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陛下,是真的。” 后凉皇显然不信,又紧逼一步地问道:“那为何墨儿说时,你会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千落平静的抬起头,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她镇定地回答道:“念儿身为美姬,为主子办事,实属理所当然,职之所在。况且美姬的守则里便有训诫道:‘美姬事无成败,功无大小,且不可自邀奖赏’。念儿疑惑的便是殿下为什么会把这个说出来?” 听着这话,后凉皇这才收敛探究的眸光,他似乎真的因为这句话消散了疑心般,又看向墨北辞开口道:“墨儿,念儿被你调教得甚好,也没负朕之厚望。” 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看了千落一眼,却看得千落心里发慌。这父子两人皆是话中有话,实在可疑。 靳王见此不禁拧紧了眉头,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可是话里话外他也没想的明白到底藏着什么。 他暂且将疑惑压下,转而望向靳皎皎,示意了她一眼。早已迫不及待的靳皎皎立马喜形于色,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寿礼正欲上前,却不料被流莹抢先了一步。 流莹身着粉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十分灵动可爱,像只粉色蝴蝶。她缓步上前乖巧地施了一礼,然后甜甜说道:“儿臣祝母后身体安康,容颜永驻。” 瞧着她可爱的模样竟十分讨喜,靳贵妃的眉眼都不禁染上了喜色。她向来疼爱流莹,虽然流莹爱争宠,可不过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无依无靠,若想在深宫中安然活着也并非易事,所以她也顺了流莹的意。久处了,她发现这孩子本性也善良,不由得更为喜爱了。 她温柔的笑着,询问道:“莹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是一幅‘龙凤呈祥’。”流莹笑得极可爱,两眼微微弯起,樱桃小嘴红艳艳的,一张一合十分诱人。 她招来几个侍女,将这幅几米长的画拉开并解释道:“这画的是龙凤呈祥,寓意父皇和母后白头偕老,恩爱如常。” 后凉皇也颇有兴趣的看过去,画轴被向两边缓缓拉开,渐渐露出了画中的真容。殿中也有不少人都把脖子伸得极长,像乌龟出壳般,还时不时左右动几下,怎样看着怎样都觉得好笑。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是如何的一幅“龙凤呈祥”,可待看清时,所有人都立马变了脸色,除了吃惊还立马变得肃然起敬。 只见画里全是在缓缓动着的墨色小点点,所谓的龙凤便是由这些小墨点连缀而成,白底黑画十分醒目。细看那条所谓的五爪金龙的龙头居然是猪头,那五爪变成了四爪,而那展翅而飞的凤凰的头也变成了一个老鼠的头,长长的尾巴也成了老鼠身上细长的尾!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滑稽,仔细看那些墨色小点,竟只是一群大小不一的蚂蚁,而蚂蚁下是一层微微闪光的液体,粘稠粘稠的,还浸着股甜腻之气。 靳贵妃瞬间僵硬住了脸色,瞪目结舌地看着,都忘了做出反应。后凉皇更是立马就铁青着一张脸,眉目因生气而轻颤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惹火上身 “咋一看,流莹公主这一幅龙凤呈祥寓意真是别出心裁呢。”靳皎皎在座上讥讽出声,眸中笑意浅浅。 想起方才她抢在自己前头献礼的得意,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但她更多的是无比的痛快,于她而言没什么比见到流莹出糗的事更让人开心了。纵然她们有协议在先,可是又没说不能落井下石。想到这一点她反倒是笑得更欢了,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她生生掩下欲狂笑一番的冲动,又乖乖的闭上了嘴。 流莹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心下发狠,她就知道,靳皎皎见不得她好。 流莹轻咬着嘴唇,哆嗦了下,道:“父皇,母后,莹儿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这真不是莹儿所为,还望父皇母后明察。” 这幅画分明是在挑衅后凉皇室的皇权威严:龙头变成猪头,五爪金龙变成了四爪之蛟,凤凰转身变成了带有羽毛和翅膀的老鼠,不管哪一点都是犯了大忌。 更何况在后凉,蚂蚁本就代表身份低级的奴隶,而老鼠更是肮脏的动物。这赤裸裸的挑衅,无疑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这是对皇权的藐视、亵玩和不敬重。而流莹不过才十岁,再有能耐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怕是被人当作棋子使了也浑然不知。 后凉皇又怎会看不出来,这蛰伏在后凉几十年的奸细近来是越发不安分了。不仅在市井制造混乱扰乱治安,而且许多外来商人屡次成为被攻击的目标,使得后凉经济受到阻碍,如今他们更是把爪子伸到了朝堂,果真是大胆。看来这几年的有意放松让他们把胆子都养肥了。不过仔细想想,如今也确实是个该做点什么了的好时机。 后凉皇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龙椅,声音不大,可每一声都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他沉着脸,紧盯着流莹,沉声道:“莹儿,近来你是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 流莹害怕的低下了头,脸色微微泛白,唇齿都在颤抖着,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后凉皇的话的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这些天确实是有点不安分了。 “父皇。”墨北辞忽然开口,抬起头直视后凉皇,眼中别无他人,“儿臣觉得莹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不过才十岁,在宫中又鲜少与人来往,所以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做出这个东西。” 这幅恶意的龙凤呈祥看着虽然很低俗,可白纸上涂抹的蜂蜜均匀,连蚂蚁分布的每一个地方都似特别用心精算过的,不管是哪一点都不像随意而为,反倒是像精心准备过的。所以流莹显然没有这个能耐。 流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仰望着墨北辞清俊的绝色容颜,仿佛有人在她心头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泛起的涟漪有天般高,有地般深,一下子把她所有的害怕和惶恐都淹没了,大浪过后从心底涌上了无限的委屈和喜悦。 她热泪盈眶地看着墨北辞,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她仍记得上次在靳贵妃宫中发生的事,他不但没为自己求情,还让自己乖乖受罚,挨了二十下板子,若非墨南轩来得及时,她或许早就成了乱葬岗上的一缕亡魂。想到此她忽然泛出了点滴泪水,湿润了她的睫毛,心里徒生一阵感动,原来在他心里还是着紧她的呢。 “不过,虽不得重罚,但小惩小戒还是必须有的。”墨北辞似乎没有看到她充满感动的灼灼目光,如冷水浇头般只是淡淡的补充说道。 流莹心中的感动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冰冻住,迅速结成冰,伸手轻轻一碰,立马就碎了一地,晶莹剔透,晃出她心伤的地方,无情地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北辞哥哥……”她细声呢喃,声音颤的可怜,像停在树上的鸟儿,不过刚站稳了脚跟,树枝却突然断了,来不及展开翅膀就被摔得粉身碎骨,连呼喊都来不及,一切伤害都来的猝不及防。 她垂下头,掩在衣襟下的小手紧紧握成拳,拼命地抑制住眼中始终不肯消退的泪水,喉咙也干涩的发疼,心里似有千百斤般重的委屈难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无处宣泄,硬生生憋的难受至极。 千落偷偷看了流莹一眼,没来由的心生可怜,墨北辞生性冷漠,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会被伤的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仔细一想,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她也曾经有过,确实难受极了。被自己喜欢的人忽视确实是种剜心的痛苦。那时候栖何意和拓拔瑾仪走的极近,她便是这种感觉。 转念一想,她曾听说墨北辞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可是今日一见,却没看出半点疼爱。 果然,流言虚实不定,还需斟酌。 “父皇。”墨南轩出座,躬身行了一礼,看向他道,“莹儿还小,被人利用也是毫不知情,无以应变,儿臣认为不该惩罚。” “太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妄如初也来凑凑热闹,只听他笑着说道,“若不给点惩罚,长长记性,下次岂不是又着了别人的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墨南轩,顿了顿,又道:“这次只是在后凉宫内,若换作在别的地方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国颜尽失?他国国君见了也会笑话后凉。所以微臣认为还是应当给予惩罚。一来可以让公主长长记性,二来也可以杀鸡儆猴。” 他又拱了拱手,收起了笑容,“天子犯法固然与庶民同罪,不论是谁,不论何种身份,一律按法惩处,以此才能彰显我后凉法律的严谨。” 后凉皇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思绪,“妄丞相所言极是。” “父皇,若只论法而不顾情,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我后凉残忍无情?连十岁孩童犯错也不通融,岂不是让天下人寒了心?”墨南轩看向妄如初,说的肯定,却又拐弯抹角的责骂着妄如初的残忍无情。 “此言不免有些小题大做,更何况法理不外乎情,若都以情理治国,那又将后凉的律令置于何处?” “妄丞相,话虽如此,可是莹儿究竟犯了何错?她只是好意献上礼物罢了,只是不小心被奸人利用,又为何要惩罚她?她也是无辜的。” 妄如初直视着他,本来还笑着的脸蓦然一变,竟有些严肃,说话也一本正紧起来,“既然太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微臣倒是要问问那些犯了大罪的重犯家属,他们也不曾犯错,却为何要受到牵连之刑?就拿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来说,因制造假币而被诛杀的何大人,他的妻儿家眷全都毫不知情,却仍被处与同罪——女的沦为娼妓,男的沦为奴隶。太子所说的情理为何不曾施与给他们?” 墨南轩脸色变了变,眉头紧蹙,下意识地看了眼同样也变了脸色而正盯着自己的后凉皇。 千落静静听着,也是一愣,这事短短几日在渔阳便传开了,她多少都有些了解。而那个欢欲居是生者的牢笼,肮脏污秽,进去的女人只有从男人身下被抬着出来的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怕是全天下最让人发指的地方了。她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是被买进了虚空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皎皎被训(一) 妄如初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墨南轩,他又道:“当时微臣也是这般劝说求情,太子当日可是说法不容情,怎么如今公主犯错,太子就袒护心切了?” 他不给墨南轩辩解的机会,立马朝后凉皇拱了拱手,说道:“今日趁着陛下也在,那微臣想问问太子殿下,公主的命是命,那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为何太子的态度先后截然不同?若是说公主的年纪小,可何大人的女儿也才七岁啊,却一样沦为娼妓。今日太子这般出言袒护,又将后凉律法置于何处呢?” 墨南轩厉色看向妄如初,眸中暗潮汹涌,“所以妄丞相这是蓄意报复了?” “太子说笑了,微臣只是觉得既然本该是刑部尚书的职权,太子就不该未经陛下同意就擅自逾越权限,擅自裁决。若是不知情的人传了出去,天下人只怕会觉得太子心怀二意啊,对太子和陛下可都不是好事。” 墨南轩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妄如初与他长篇大论了这么久,不过是想强加一个心怀二意的罪名给他,好让后凉皇对自己产生怀疑。如果后凉皇疑心一起,日后他的行动就十分不便,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 他又看了一眼墨北辞,不禁有点担心这个人会在背后坏事,毕竟墨北辞有这个能耐,更何况妄如初这番话也算是墨北辞的警告了。 “妄丞相,你这是在……” “好了。”后凉皇也明白了妄如初的意图,他扫了一眼妄如初,语气虽浅淡,威严却势不可挡。 妄如初不尽兴的撇了撇嘴,他偷偷看了一眼墨北辞,眼神里又带着笑意。这一切千落都看在眼里,直觉告诉她,今晚的宴会绝不会简单,除了她以外,还有人准备了不少礼物。 “太子,为何妄丞相今日所说之事,朕从未听你禀报过?嗯?”后凉皇沉声问道,嗯的一声,让在座的人都肃然起敬,不少人都为墨南轩捏了把汗。俪妃的面色也已近苍白。 墨南轩敛起心思,不慌不忙地做着解释道:“父皇近日为母后寿宴一事劳心伤神,儿臣便想着等母后寿宴结束后再向父皇禀报的。” “等宴会结束,那些沦为娼妓的人还能清清白白的回来吗?你真是糊涂啊,太子!”后凉皇的声音高亢了许多,沉着的脸已见怒色。 太子赶忙跪下,俪妃也欲上前求情,靳贵妃却在此时开了口,“俪妃妹妹此事可是关乎朝政,你我皆是后宫之人,是不得干政的。” 俪妃僵住脚步,脸色也不好了,想开口驳回这句话。后凉皇却看出了她的意图也赶在她之前就发话了,“俪妃此事你不得掺和进来,不然太子便多了一条罪名。” 俪妃微张的嘴巴又闭上,喉咙干涩得让她想摔东西。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可她偏偏对这个威胁无力反抗,只能有些担心的回了座位。 “明日早朝再议此事,太子你可有意见?” “儿臣没有意见。”墨南轩无力的回应。可心弦却拧得更紧了,因为在早朝上商议此事对他定是有害无利。何大人在朝中有不少党羽,未能用此事将他们牵制住是他的一大失策,先斩后奏也是因为他太着急除掉何大人了,况且他这次的做法本就激怒了许多人,看来明日朝堂之上必定又是一番风雨。 “至于莹儿。”后凉皇看了眼已经被吓得不轻的流莹,心生不忍。 流莹一看到大家的目光回转到她的身上,浑身紧绷的像僵住一般。她没想到墨南轩为她求情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来,也没敢想象正在气头上的父皇会给她怎样的惩处。 “墨儿说的对,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后凉皇揣摩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若非因为当年之事他也不会冷落了这孩子,她年纪轻轻也不会因为争宠而轻易被人利用,确实是他管教上的失责啊。 “此画虽不是你所为,但也是由你拿来众人眼前,到底还是有损皇家颜面。朕就罚你回去面壁思过一个月如何?” 听到这话,僵了许久的流莹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面壁思过,她还以为父皇会因此对她心生厌恶,又让她去挨板子呢。 “谢父皇不重罚儿臣,儿臣定会虔心思过。”流莹赶忙行大礼叩谢,心中的惶恐这才消去了大半,颇有在刀刃上走过的感觉,惊得她一身冷汗尽湿衣裳。 大殿内忽然变得安静,诡异的气氛,静谧得都能清晰的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似乎经墨南轩和妄如初那一番争论后,大殿里的气氛就好像凝住了——饮酒的人放下了杯子,微醺的人也醒了大半,没有人再敢窃窃私语。 众人皆知,后凉皇已入暮年,朝政之事也慢慢由太子接手,甚至给予了太子一些审批奏折的权力。除了平日的早朝,他基本是放手式地让墨南轩管理朝政之事,但事事仍要先禀报后才能施行。 墨南轩这次先斩后奏确实过火了,何大人是靳王党羽中最有威望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看来日后俪妃党和靳王党恐怕是要正面交锋了。 这两个党羽又偏偏是后凉中势力最大的党派,只怕日后朝堂之上又会有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了,只是谁输谁赢都对后凉皇室有害无利。 靳王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他本来就对太子这次的行为感到不满,况且自己又损失了一名好帮手,心情哀怨郁闷得厉害。这下太子的自作主张被后凉皇重罚,倒也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他看向已经迫不及待的靳皎皎,微点着头,眼中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靳皎皎也冲他轻点了下头,笑着站起身来,一身橘色衣裙似乎百花齐放时的璀璨,将她的身段勾勒的凹凸有致,完美无缺。 只见她徐徐走上前,嘴角微微上扬,她行了一礼后,献出了手中的礼物,说道:“陛下,娘娘,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不该为这些事动怒,免得坏了心情。皎皎准备了个礼物送给娘娘,还望能博您一笑。” 她轻轻打开侍女手中的锦盒,千落垂下的眼帘闪现一道精光。 只见里头是一个如意,通体血红,闪烁着红色的晶莹,上雕有翩翩展翅的凤凰,那羽毛是由碧玺、松石、宝石所雕成,连凤凰小小的眼睛,也是由一粒血红色的玉石点缀而成。 整个如意华贵艳丽,又不失豪气。可细看那只展翅凤凰,又十分的眼熟,那高昂的姿态让不少人都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这一宝贝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他本端着贺礼想上前卖乖的大臣都不禁怯步,因为相比之下确实寒酸。 靳皎皎眉目皆染上喜色,仍然微笑着说:“此宝物乃是夜明红如意,是由东海海底会发光的玉石所制,出于名家之手的雕刻。上头的碧玺,松石皆是百里挑一中质地最好的,每一条凤纹皆是精心制作,异常珍贵。” 靳皎皎此话一出,满殿皆是惊叹之声,靳王是百年世家,其蕴含的财富不可估量,怕是能与如今天下第一富的安乐侯相提并论! 而靳贵妃是靳王的胞妹,靳家送如此贵重之礼似乎也合情合理。再加上靳王向来行事从不低调,这次拿出如此宝贝,怕是想独占鳌头。 靳皎皎讨好式地将锦盒呈上去,眉目带笑,仿佛靳贵妃一定会喜欢般。一想到她或许能借此解了在家学习闺阁礼仪的禁令,心底就禁不住一阵蜜般的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皎皎被训(二) 靳贵妃被这事一闹,也失了雅致,早没了心情,对于靳皎皎的讨好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随意应了声,摆摆手就遣人下去接了过来,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耐烦地意思。 靳皎皎绞着手中的帕子,见靳贵妃如此表情,心中大有不快。这可是她忍痛割爱献出来的宝贝,若无一点作用,让她怎能甘心? 她又偷偷瞄了眼墨北辞,他日后可是要主宰天下浮沉的男人,若自己连讨好他母亲的本事都没有,又如何为他管治天下,出谋划策呢? 她目前虽然还未有皇妃之实,可为了日后,现在也要有皇妃的姿态才行啊,不然待日后她成了墨北辞的皇妃时颜面何存? 这么想来,靳皎皎便又急急开口:“这夜明红如意可与一般的如意不同。这块如意能滋养神气,常携不仅养玉,还可养人之精神。如意上头镶嵌着血色珍珠,取之碾碎后服食既能活血化瘀,又能美容养颜,倘若与水混合涂抹在肌肤上,可使肌肤吹弹可破,滑腻白嫩……” “你是觉得本宫老了,需要这些东西来保养?”靳贵妃皱眉,有些不耐烦她的夸大其词和滔滔不绝,神色也尽显不悦之态。 靳皎皎睁大了眼睛,赶忙跪下,“不不不,不是,皎皎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靳贵妃微微有了些怒气,“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些月你在家都学了些什么?” 靳皎皎赶紧低下头,不知道为何靳贵妃对自己忽然就变了语气,她向来宠爱自己,从未发过脾气,看来这次自己真是说错话了。 她连忙乖巧地说道:“最近皎皎一直在家中学习闺中礼仪……” “是真的才好。皎皎,你也不小了,也到了该为你择选夫婿的年纪了,不然成日都不知道把心思放在哪里。”靳贵妃听出了她的底气不足,也早就看出了她的心虚,不禁在心里头叹了叹气。 靳皎皎一愣,赶忙看了一眼身旁的墨北辞,心中有些窃喜又有些期待。她常年进宫陪伴在靳贵妃左右,早已是人人心里默认的准皇妃,她迟迟未提嫁人的事,等待的就是靳贵妃为自己和墨北辞赐婚,这下看来是终于等到了。 靳贵妃看着她,眉头有些紧蹙,靳皎皎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早就一眼看穿了,只是她未必会如她所愿。 “本宫觉得礼部尚书的儿子一表人才,不仅能文能武,温文尔雅,而且年纪轻轻就立了不少功劳。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份地位都与你很是相配。” 靳皎皎又是一愣,靳贵妃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可是要当皇妃的人啊,怎能嫁给一个区区礼部尚书的儿子! 靳家可是百年世家,是几个朝代变换更替,尚且能保全至今的百年世家!她的父亲还是先帝亲封的异性王,身份尊贵,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就可高攀得起的!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家世哪一点都不般配,更何况他再一表人才又如何,只怕连墨北辞一根手指头,不,是半根手指头也比不上,这样的人怎会与她相配?想要她靳皎皎嫁给他,真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她猛抬头,忙委婉的拒绝道:“娘娘,皎皎才刚及笄,并未想嫁人。” “荒唐!”靳贵妃的脸色愈发不好了,她带着怒气说道,“女子及笄本来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岂容你说不想就不想的?” 靳皎皎哑口无言。她早就想嫁人了,应该说是从第一次见到墨北辞后就日思夜想,做梦也想。可若她所嫁之人不是墨北辞,还不如终身不嫁!为自己喜欢的男子守身如玉,哪怕孤独终老,她也愿意。所以,无论说什么她也不会嫁的给礼部尚书的儿子的! 见她不说话,靳贵妃的脸色才缓了缓,“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本就是女子的本分,难不成这样的本分你也做不到?这几个月你的闺中礼仪到底也是白学了。” 靳皎皎见她语气强硬,也不敢再据理力争什么了,她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家父亲,岂料他正在低头沉思着什么,完全没有理会到她那可怜巴巴的目光。 怕是后凉人都知道,靳皎皎是靳王最疼爱的女儿,早已是内定的皇妃。可这么久以来,别说是墨北辞了,就连后凉皇和靳贵妃都未曾表态,也从不曾出面澄清过流言。 如今看来,后凉皇到底是有所顾及靳王的势力的,若是让他的女儿成为皇妃,那岂不是引狼入室?而礼部尚书家室清贫,看似毫无权力地位可言,可却也是能对靳王有所牵绊的人。 靳皎皎当然不愿意嫁给一个如此无用的男人,她轻咬下唇,一副欲哭未哭的模样,甚是可怜,似有莫大的委屈。 只见她说道:“娘娘,皎皎并不是不想嫁人,只是皎皎想嫁的人是......” “娘娘,老臣管教不严,皎皎这孩子生性鲁莽说话也不分轻重,只望娘娘莫要怪罪。”靳王赶紧上前打断皎皎想要说的话,竟还瞪了她一眼。若不是他打断的及时,只怕皎皎那句话会成为燃烧靳家的导火线。 靳贵妃的用意是再明显不过了,她是在试探靳家的野心如何,一旦刚才皎皎说出了墨北辞的名字,靳家便会因此受到威胁,一直沉默观战的后凉皇也定会借机发挥,顺带打压靳家,更何况墨北辞也在这里,靳家定会损失惨重。看来今晚的宴会不简单,他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任何一次的失误,都必定会把靳家推向风口浪尖。 墨北辞抬眸,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头是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他淡淡的说道:“这就说不过去了,若每次都是如此,那怎是一句管教不严就能说的过去的?” 靳王提起警惕,假笑的问道:“不知殿下您这是何意?” 墨北辞挑了下眉梢,别无他意地说道:“本皇子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给靳王提个醒,若真是管教不严,那就不要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否则只怕你的子女会越来越任意妄为,口无遮拦。” 靳王与他对视,似有几道闪电在其中交接,一触即会爆炸。 后凉皇见差不多了,才抬眸看向他们二人,终于开了口:“好了好了,今日是靳贵妃的寿宴,皎皎献礼本是一桩好事,现在没必要破坏了寿宴的气氛。都入座吧。” 见后凉皇都发话了,靳王也不能发作什么,只好郁闷地回到座位。靳皎皎更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亏她还以为终于等来了靳贵妃的赐婚,没想到还是没等来跟墨北辞的婚约。一想到这,她就气得牙痒痒的,却又发作不得,憋着又硬生生地难受。 后凉皇朝门外喊了喊,“来人啊,奏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靳家遭祸(一) “陛下,且再等等。”有人喊了声,只见一位老臣缓缓走出。 后凉皇不禁皱眉,这上早朝怎么没有这么多事,这一开宴会总是多事故。 “爱卿有何事啊?” 那人先是行了一礼,才缓道明意图:“老臣斗胆想看看靳家送给贵妃娘娘的如意,不知可否可以?” 后凉皇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也没多在意,怕是觉得他不过是想一睹风采罢了。他摆了摆手,兴致缺缺地点头,算是恩准了。 靳贵妃身旁的宫人立马走下去,在那人身前轻轻将盖子打开。那人微微倾身,浑浊的老眼在如意上扫视了一番,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只展翅凤凰的身上。不论是高昂的姿态,还是栩栩如生的雕刻,他都觉得十分眼熟。 千落也偷偷盯着那只如意,瞳眸中闪出一抹狠色,手不自觉微微握紧。可又不过半刻,她便快速松开,也垂下眼睛,收起视线。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和仇恨,被翻滚打来的大浪扑灭,升腾起袅袅雾气越来越大,以至于迷蒙住了心头,连同双眸。 那人看了许久,才伸出手将如意反转过来,定眼一看,脑中顿时闪过些什么,他立马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引得满殿之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后凉皇也疑惑不已地问道:“爱卿这是做什么?” 只见那人面色惶恐,有些顾虑地看了眼靳王,还是问出了口:“不知靳王如何得来这如意的?” 靳贵妃闻言也忙走下来细细看了看,本就疲惫的脸色丝毫不见丁点喜悦,反倒是有些错愕,瞪着眼睛,也看出了这如意的特别之处。众人只道她是太受宠若惊了。 千落看着地上,眸内已是一片平静。什么靳家所谓的百年财富,不过是掠夺偷抢而得来的罢了。她倒是很想知道靳王会如何化解这次的危机呢? 千落微抬起头,看了眼靳贵妃,不禁在心里冷笑几声,这下有意思多了。 靳王似乎也认为自家妹妹是被这如意的精致震撼住了,的确,他也仿佛什么也没有意识到,眉目中还有些恭维之意,他只顾接着道:“此如意,乃老臣之子初言为了娘娘大寿特意去东海亲自找来玉石,让名师雕刻而出的。因他身体欠安,未能亲自送上,还请娘娘莫要责怪。”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个大概,靳王果然是老谋深算,先是以祝寿为由奉上这么一件宝贝,讨得靳贵妃欢心,再在恰当的时候牵扯出自己已经被革职的儿子,然后再为自家儿子说好话。 届时靳贵妃若开心,后凉皇断也不会扫她的兴,他便好趁机提出让自家儿子恢复官职,这么一来必定顺理成章,胜券在握。 千落冷哼,这老家伙真是打了个好算盘,不过这算盘似乎打得并不响。 靳贵妃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她颤抖着踉跄几步,满脸上满是愠色和痛苦。后凉皇着急地的看着她,赶紧起身到了她身旁,眼中不经意快速闪过一抹精光。 众人皆疑惑的看着靳贵妃,不明所以她为何这般发怒,自家大哥送了这么一个好宝贝,应该开心才对。这可是许多人都央求不来的如意,价格可不菲。 殊不知靳贵妃猛的看向靳王,目光冷冽地问道:“这如意当真是初言所送?”   靳王察觉到她脸色的不对劲,心下有些疑惑,怕是什么会对自己儿子不利,但夸下了海口,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确实不假。” “混账!”靳贵妃忽然怒吼一声,许是因为本就是武将出身,她这一吼倒让满殿之人都立马顿住各自的动作,颤颤巍巍,不明所以地看向这个发怒的女子。 瞬间大殿内又有奇怪的气氛在蔓延。 千落波澜不惊的看着,平静至极的眼中掩盖住的是一片欣然之意。 墨北辞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只是皱着眉,也没说什么,可心里大抵明白了个大概。他也早就看出了这个如意的特别之处。 靳王吓得忙低下头,手中托着如意,茫然的看着发怒的靳妃,似在等一个他混账的理由。 “这如意到底哪来的?”靳贵妃显然气的不轻,平日温婉贤淑的她总是以笑待人,似乎已经好多年未见过她发怒了。这下子众人便更疑惑了,难不成这如意有什么不对劲不成,亦或是靳王方才哪些话惹了她不高兴? 靳王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了,他这个妹妹从来都是待人和善,一旦发怒,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迟疑地看着手中的如意,似乎有了一丝慌乱。 “回娘娘,这真的是小儿初言特地为娘娘生辰宴而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做的,老臣并无半分虚假之言。” “是吗?”靳贵妃紧紧看着他,浑身颤抖得更是厉害,她的哥哥她最清楚不过,睁眼说瞎话是他最大的本事。 “阮阮,怎么了?”后凉皇见她颤抖着身体,忙问道,眼中却带着无尽的深意。 靳贵妃与他对视一眼,眸中尽是不知如何言语的苦色。 终于,她缓了缓脸色,却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怒了。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陛下,臣妾无事,只是有些乏了。近来天气干燥,总是易怒。” 后凉皇却不相信,几十年的夫妻,他看出了靳贵妃眼中的隐瞒和痛心。她也自知瞒不住他,所以便让他去说出她没办法说出的事情。 “把如意拿来给朕看看。”后凉皇对一旁的宫人吩咐道,声音沉沉的,似乎也要开始发怒般。 如意被呈了上来,后凉皇皱着眉头,仔细查看着。方才他也只是轻轻一瞥,还别说,这仔细一看他倒是真的看出了端倪来。 如意确实是精心雕刻而出的宝贝,可那一条条密集的凤羽间,细细一看便会发现里头存在着的瑕疵。而这样的如意他老早就见过了,所以当他发现那几个雕刻在凤尾处,几乎细不可见的几个字时,沉寂的脸上终于有了怒色。 大殿内鸦雀无声,气氛随着后凉皇逐渐沉下的脸色而变得严峻。 “靳旭,你好大的胆子!”后凉皇大怒,竟破天荒喊出了靳王的名字。 他将如意扔到靳王身前,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如意还在地上弹了弹,才安静地躺着,出人意料的是它竟没有丝毫的破损。 靳王惶恐的跪下,后凉皇向来敬他为异性王,哪怕他再招摇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因为这块如意,而第一次大怒的直呼他的名字。看来这下是真的触怒到他了。 靳皎皎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害怕的低着头,也不知那块如意,到底惹了什么祸。她有些幽怨的看着那个老臣,要不是他多嘴,也不至于生出现在这些事端,只怕是有人故意而为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靳家遭祸(二) “你可知这如意是谁的?”后凉皇阴沉着脸看他,语气十分不善。 靳王摇头,如实答道:“不知。” 后凉皇显然不相信,他紧着瞳眸试探性的再次问道:“忠国候全家被屠,与你有何干系?” 众人哗然,更是大气都不敢透,每个人都挺直了脊背,竖起了耳朵。这如意藏着的玄机,竟与忠国候有关! 靳王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他忙抬起头,申辩道:“回禀陛下,并无关系。” 千落冷冷的看着他,那布满恐惧之色的脸,皱纹一条一条,仿若沟壑纵横的荒地,让人觉得可笑。再观靳皎皎,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可却仍为自家父亲捏了把汗。 一直沉默的墨北辞,也在此时微眯起眼睛,他看向靳王,竟好心的解释道:“这如意唤‘火凤展翅’,乃长安郡王送给长乐郡主六岁的生辰之礼。” 言至此,不少人便明白过来了。六年前的确有过传闻,传闻说长安郡王为给长乐郡主贺寿辰,几乎走尽后凉各处去寻找世间独一无二的碧玺和松石,花了整整半年才雕刻成一件宝贝,可没人见过,到底是什么,又长什么样,也无人知晓。 可这下终于知道了,原来不过是一个用次等红石雕刻而成的如意,尽管上头的凤凰雕刻的栩栩如生,上头的松石和碧玺也是独一无二,可是仍无法拉高这如意本身的价值。但到底是个无价之宝,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个兄长会为了妹妹一句戏言,而跋山涉水,踏遍大江南北,耗时耗力,不眠不休,只为了兑现一句戏言。 千落平静的眸中不见丝毫波澜,可心里却早已翻腾开滔天巨浪。 没错,那“火凤展翅”确实是出自她哥哥钟离容止之手。 那时,她五岁,随母亲到玉石铺中买玉石。她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挑玉石这种活她自是不愿意参与的,所以看了一小会她便以上茅房为由偷偷溜到院中自己玩耍,却无意瞥见了那一堆丑陋的废石中有一块三角的红色石头。那是下等的残次品,被丢弃在这一堆废石中尤为显眼。她不知为何,对这块石头是喜欢极了,兴许是看腻了上等的玉石所以忽然觉得这所谓的残次品也十分好看,丢了可惜,便执意让母亲把它也买了下来。 彼时容止正跟着父亲学雕刻,虽然只有几个月,可雕刻出来的东西无论模样还是手法都还过得去。于是她便让容止用那这块废石为她雕刻一个与众不同的如意来。起初她不过是想为难下自己的哥哥,殊不知他当了真,雕刻也好,饰品也罢,他都十分用心去做,去挑,让她一度感动了许久。 但毕竟是新手,虽然如意十分精美,可是因为手法不够娴熟的缘故,凤凰的羽毛雕刻得并不完美,存着不少瑕疵,好在也不难看出。她当时可喜欢极了,特意将这如意取名为“火凤展翅”,还让容止把名字刻上去。为了不影响美观,容止特意刻在很隐秘的地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这如意怕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她可宝贝得紧,平日里都放盒子里锁住,生怕会弄坏。因此看过这如意的人也少少几人罢了。 靳王一惊,脑中许多东西快速转着,有些惊慌失措道:“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至于为何会是火凤展翅,老臣是毫不知情啊。 。” “好一个毫不知情。”后凉皇的声音高出了些许,“那你可知欺君之罪?若不是在着如意上雕刻有火凤展翅四字,朕还真要被你给骗了!” 靳王吓得抖搂,他虽是异性王,可后凉皇手上却握着靳家的命门,断不能现在就起正面冲突。于是他大声喊道,声音也在颤抖,“陛下,老臣冤枉啊。” “一点都不冤!”后凉皇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儿子靳初言特地为贵妃所寻的生辰之礼,那朕倒要问问你这上头为何会有长安郡王的亲笔雕刻!” 靳王慌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是他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还夸下海口美言,可却不曾想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下他该如何把自己的儿子救回来呀? 见他不说话,后凉皇的疑心更重了,“靳王,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听听。” 靳王急得满头大汗,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似乎还没能想出该给怎么样的解释。 靳皎皎也吓得不轻,她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这般糊涂。她自作主张地开口为他争辩道::“陛下,娘娘,父亲他绝无二心,铁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调包了如意,还请陛下,娘娘明察。” 后凉皇已经敛去了怒气,可那双如鹰般的眼睛仍看得人心生害怕,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靳皎皎,“好一个明察,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有人要陷害你们靳家?” 靳皎皎被他盯着有些发毛,心里一直期待墨北辞能来为她解解围,可看他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她心知这样的期盼会落空。 她看了眼靳贵妃,似乎还在期待她来为自己和父亲说几句话,可靳贵妃却有意回避她的目光。这下她急了,没办法,只好自救道:“朝中不少人一向对靳家不满,兴许是有人眼红我们靳家,故而用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来陷害我们。” 后凉皇冷眼看她,表面虽平静,可语气却藏着无法估量的怒火:“原来你也知道你们靳家树大招风,早已引朝中之人多有不满,那为何不懂收敛?当真以为朕对你们靳家的所作所为都毫不知情?” 靳皎皎吓得低下头,偷偷望了眼靳王,为自己说错了话而感到害怕,她弱弱地说道:“陛下,皎皎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朕看倒是有这个心思。”后凉皇怒道。 大殿一时间又安静下来了,连靳王也不敢再出声。 这如意来得奇怪,这事发生得也突然,而那个老臣怕也是故意而为。看来不管是流莹的那幅龙凤呈祥,还是他的如意,真的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悄悄操纵着这一切。而这个人必定都与他有着极大的仇恨。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妄丞相。”后凉皇缓了缓怒气,脸却依旧黑的骇人。 妄如初立马上前,拱了拱手,“微臣在。” 后凉皇重新坐了下来,老眼微眯,语气没有了方才的强硬,却仍让人不敢有丝毫不敬,“今日是贵妃生辰,朕便不做追究,可此事仍需彻查。妄丞相,你便替朕好好查查,连同何大人假造纸币一事也重新彻查,若有任何疏漏,朕拿你是问。” 妄如初微低头,又拱了拱手,眸中划过幽暗的光芒,“微臣遵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名妓母亲 出了这么多闹剧,寿宴后期的气氛一直十分压抑,靳贵妃雅致尽失,不禁心神疲惫。后凉皇心疼她,便早早地散了宴席。 靳王阴沉着脸离开,太子和俪妃也同样阴沉离去。如果要说今晚宴会最得意的人是谁,那定是墨北辞了,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搅得人心惶惶,而他却故作淡定,若无其事地旁观。 宴会结束后,墨北辞似乎心情不错,便让千落陪他去御花园赏月。 已经入冬了,夜里的寒气很是袭人,瑟瑟颤抖之余,还让人觉得异常阴冷。今夜的月也很是清冷,让人心生凄凉,不免感伤——又到肃冬了。 千落推着墨北辞缓缓而行,因入了夜,又有些寒,墨北辞今夜便在宫内留宿。 此时他紧闭双眸,寒风拂过他俊秀的脸庞,清冷的月光洒在脸上,显得他的脸很是苍白,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可当他忽然睁开双眸时,漆黑如墨的瞳孔却迸出两道精锐的目光,又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念儿。”他轻声唤道,仿若梦中的呢喃,磁性的声音竟带着几分缠绵的暧昧,让低头沉思的千落一惊,懵懂的回应了一声:“嗯?” “那如意你从何处而得?”墨北辞又微闭双眼。 千落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波澜闪烁,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墨北辞,只不过她才没傻到要去承认。 “殿下认为是念儿做的?”她反问,平静的声音让墨北辞觉得有些可笑。 “念儿,有时候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所以别急着拒我于千里之外。”墨北辞郑重其事的说道。他心里想帮她,可是她却总是狠狠地拒绝他,否定他。 千落强颜欢笑,似有几分嘲讽之意,“殿下言重了,念儿身份低微,命贱如蝼蚁,死不足惜。可是殿下不同,身份尊贵,又有一副好皮囊,早在少年时就已名震京华,威震三国,人人皆知。更何况殿下还有一个可以给予一切权力的父亲,还有个视你如命的靳贵妃,而念儿什么也没有,孑然一身,生死由命。所以,不是念儿急于把殿下推开,而是念儿与殿下这辈子都注定不能靠近。” 墨北辞忽然静默,他转身看向那一轮皓月,细声说道:“不,念儿,我与你有一点是相同的。” 墨北辞顿了顿,似在压抑着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千落却听出了这话里藏着的莫大悲戚。 “今日是我生母的祭日。” 千落猛然看他,震惊得不明所以。 他似乎笑了下,竟有些自嘲,“所谓的母后,其实并非是我的亲生母亲。” 千落再度震惊,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靳贵妃并非墨北辞的生母?为何她从未听人提及?想来定是些隐秘之事,深藏在厚厚的宫墙之内。 墨北辞闭上了双眼,夜色冷清,月色如霜,千落却觉得寒意更甚,不禁拉紧了衣服。 “听说过倾城三绝吗?” 他淡淡的语气就像此时的微风,轻的让人忍不住心疼颤抖。 千落点点头,她怎会不知呢。 “倾城三绝”皆是风华绝代的奇美女子,她们仿佛天上的仙女,悄然而来,搅乱三国红尘后又悄然离去,或隐匿于市井,或归隐深林,或下落不明。 而千落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两位,一是栖何意的母亲杜瑶,二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倾城名妓,应如是。 “我娘便是出身于烟柳之地的名妓——应如是。” 墨北辞轻抬起头,对明月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沧桑,却又带着无限的释然,月光衬的他的脸色泛白,配上这似乎不痛不痒的语气,无端让人更加心疼。 千落呆住,这样脆弱的墨北辞她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某处似乎也产生了共鸣般,有一下没一下的隐隐作痛。 “她以绝世无双的美貌和才情名满天下,曾引得无数才子和英雄痴迷向往。她不同于其他胭脂俗粉,她知书达理且秀丽端正,落落大方又温婉贤淑,弹得了一手好琴,作得了一首好诗,就连你的师傅诸葛侯也曾是她的徒弟。” 墨北辞眼神飘忽不定,里头隐含着无数的怀念和无奈,似乎随风越飘越远了,飘到往昔岁月中,却依旧让人看不清那个早已消逝于时光中的绝代女子。 千落睁大了眼睛。 应如是这个女子,她自小便听阿娘阿爹讲过许多次。阿娘和阿爹对这个女子似乎很钦佩,每次念及总免不了一番夸赞。 而她对这个女子的认识便局限在这里,她也曾找过后凉关于记载倾城三绝的书籍,可是提到这个女子的却寥寥无几,哪怕是有也是一笔带过,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所以关于这个女子,千落很多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有着怎样的能耐,她无从知晓。但能是棋艺高超且三国无人能及的棋圣诸葛侯的师傅一定不简单。 于是她忽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一丝敬畏之意。 墨北辞思绪飘向远方,“前朝动荡,皇宫内斗不断,那时皇祖父卧病在床,已是奄奄一息日薄西山之态,一命呜呼也只在一瞬,孝德太后一党却趁机以此为借口摄政,操纵朝堂,准备弑君夺位。” 千落静静听着,关于前朝,她只知道时局动乱,民不聊生,从来不知道这里头暗含多少的情仇。 “我皇祖父并非孝德太后亲子,她趁我皇祖父病危之际收拢人心,打压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她还暗中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藩王佣兵攻入帝都准备逼宫,多得你父亲和母亲,用一招反间计将了他们一军,我父皇又用连环计将他们一并抓获。然后我父皇才能顺利登基,肃清了前朝太后一党的余孽,这才结束了内斗之乱。” 他的话语顿了顿,月光在他的眼中,晶莹闪烁,似粼粼波光,能装得下漫天星星。 “当时,孝德太后为了监视身为太子的父皇,居然用美人计困住我父皇,而这个女子就是我娘。她在那样一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爱恨情仇见过无数,她虽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可心中却能容纳下国和民。所以,她服从了孝德太后的安排。”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柔了许多,似乎松了口气。他回头朝千落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得出他已经从记忆的漩涡中走了出来。曾经那个总能让他心绪复杂,心潮澎湃的女子,如今他也能平静的道出,云淡风轻得像在讲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千落抿住唇,见他眉梢满是月光洒下的光辉,心中又是轻轻一紧。 放弃在红尘中的摸爬滚打,放弃自由自在,甘愿为棋,走上一条非一般的不归路。那女子是何等的愚蠢且不自量力。 可又偏偏是这样的女子,颠倒了这场内乱的胜负。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轻叹一声,眼底晕出一片墨色的温柔,“那时我父皇已及冠,皇祖父病危之前就有意为他择一门婚事,孝德太后便以此为由给我父皇赐婚,实际则是为了安插她的人监视我父皇。我父皇自然也知道这是孝德太后的计谋,他没有拒绝,反倒欣然接受。” 记忆的漩涡卷出了那个女子英姿飒爽的模样,墨北辞的声音也仿佛从幽远的地方继续传来,“其实我娘会甘心做一枚棋子,本就是想帮助我父皇除掉孝德太后,这样一来她便能获得自由,后凉的内患才能真正解除,百姓也才能不被战火波及。”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虽出身烟柳之地,可军事政治她却毫不逊色于男子,她远见卓识,作为半个幕僚为我父皇出谋划策。她医术精湛,早就自学成才,武功也因得异人相教而身手不凡,她助我父皇躲避孝德太后的一次次暗杀和下毒。” “她没有依孝德太后的要求对我父皇不利,也没有向孝德太后汇报我父皇的行动和计划,甚至还因为救我父皇而险些丧命。我父皇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的心思呢?所以也渐渐地对她放松了警惕。” “日久生情,我父皇被她的真情感动,我父皇开始对她好,这曾一度遭到亲信的反对。可日子久了,就连我父皇的亲信都无一不对她心生敬佩,她被所有人都接受了,后来很幸运的,她也爱上了我父皇。” 他又顿了顿,又不紧不慢的说:“就在我娘身怀六甲之际,藩王攻入后凉边境,一路斩敌杀将。那时孝德太后便下令让我父皇出兵抵挡,其意就是希望他有去无回。行军路上难免颠簸,父皇心疼我娘,便把娘亲留在了渔阳,嘱咐你母亲端木瑶悉心照料,以确保我母亲不会遭到孝德太后的毒手,好让腹中胎儿顺利出生,然而所有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是否凉薄 他又闭上了眼睛,脸上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和对世事难料的无奈。他沉默了,在这样凄清的夜里,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苍凉孤寂,有说不出,诉不尽的忧伤。 她从来不知道墨北辞身后有过这么一段故事。他可是天下第一人,是百姓口中的天之骄子,却没有人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那既然如此,他的生母最终又去了何处,为何现在又是靳阮成了他父皇身边的女子。这其间的故事究竟有着怎样的曲折和悲伤。千落想起了很多话本上的内容,大抵也猜到了些许他未道完的后续。 千落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她没资格去过问,也不能过问,甚至多知道一点就怕会招来不好的祸端。她不知道墨北辞为何会对她说这番话,不过她作为一个美姬,这等皇家秘史,还是当过了一遍脑袋立马就忘了的较好。 他不说,她便不问,他若说,她听便是。很多事情,如此甚好。 墨北辞过了许久才又望向她,释然一笑,眼中也淡去了那股无言的悲戚,“你不好奇之后的事情吗?” 千落看向他的眸子,只是轻轻地答道:“殿下若想说,念儿便静静的听着,殿下若不不想说,念儿也绝不过问。” 墨北辞眸子转了转,脸上多了几分失落之意,“这些事在后凉是绝口不能提的禁忌,我却跟你说了,为何你不觉得,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呢?” “念儿心里有自知之明,我深知自己的身份。”千落依旧看不懂他的失落。 墨北辞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父皇辜负了我娘亲?” 千落点点头,为了除去孝德太后而不惜利用一个女子的真情,这样的负心汉如今却还能心安理得的宠爱着另外的女子,真是薄凉之人。 “陛下在念儿心中一直是痴情男子,可是现在念儿却觉得他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墨北辞沉默不语,而是凝望着她,眼中的黑暗汹涌而起,似要将这皎洁的月光吞没,“原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呢。” 千落不解,她留意到了他说的那个也字。 难道不是吗? 虽然她并不了解当年之事如何,而且她看过的史书中对前朝的记载可谓十分详细,可却唯独没有关于这个女子的只言片语。可能是后凉皇觉得自己曾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有过情爱是皇室耻辱吧,所以便让史官抹去了那个女子的存在? 这本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她也没打算深究到底,只是她好奇的是阿娘既然与应如是有过交集,却为何不曾听母亲或是父亲提及过这样的一段往事? 墨北辞眨了下眼, 眸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不,念儿,这世间并不只有你父亲对你母亲深情痴付。” 千落反问:“殿下的意思是说陛下也深爱着你的生母吗?” 可她,不,不只是她,怕是全三国的人都知道后凉皇对靳贵妃的爱有多深,靳贵妃是后凉,也是三国百年历史来第一个让君王废尽六宫,专宠至今的妃子。 墨北辞复杂地看向她,目光灼灼,“有些爱不曾显于言表,但并不代表它不深沉,就像你深藏于心的仇恨,不说,不表露,但并不说明这仇恨不够沉重。” 千落心底一沉,不明所以。 语毕,墨北辞的眸色暗淡了下来,再开口时满是自嘲,“你绝口不提栖何意,可是你的心里一直住着他,至始至终从未有过动摇,我说的对吗?” 千落抿唇,屏住呼吸,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要将他看透。她没有说话,可是在墨北辞的心里,她的沉默不语就代表她的默认了。 墨北辞眉梢挂着忧伤,很是自嘲地笑着,“有时候我真的打心底里羡慕栖何意,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你却仍把心放在他那。我为你做的再多又如何呢,我至始至终都不曾在你心里占据过任何位置,你甚至还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对我产生怀疑和猜忌。” 他忽然一本正经的看向她,“为何你总是从别人的口中认识我?你是否也能用你的心去感受一下我?” 千落抿唇,目光闪烁了下,却像被吹灭的蜡烛般寂灭,她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一脸神伤的墨北辞,顿时哑口无言。 她该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 可有些喜欢就是这样的啊,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个人不做什么,哪怕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别处,你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不上心的人,他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劳,因为他始终抵不过你对那个人喜欢的悸动。 凉凉的风从他们之间划过,为他们抹上一层冰凉,千落耳边的碎发轻轻摇曳,荡出的弧度很短,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很长很长。 月光洒在他们之间,让人眼前一片迷蒙,看不清,摸不透,就像永远隔着一层轻纱,看似轻薄,可事实上却隔着千山万水。 回到舒雅殿,流莹惊出的一身冷汗仍未风干,劫后余生一般的她赶紧喝了一杯热茶压压惊,只要一想到刚刚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她便心有余悸。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可她还是禁不住颤抖,她也才年过十岁,就算平日再怎么耍心计也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 何姑又为她添了一杯热茶,点燃香炉,才道出声:“公主,今日之事怕是有人要对你不利,我们日后得多加提防才行。” 流莹也赞同的点点头,喝了口热茶后被吓得发白的小脸才终于有了些红润。 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日之事确实是一场阴谋,这幅龙凤呈祥,你我明明确定无误了,可就在手中不知何时被人调了包。” 那幅龙凤呈祥是她花了重金才求得,本来还想着借此重获父皇和靳贵妃的宠爱,却不料被人当了棋子使,还好父皇只是小惩,让她闭门思过,若再挨上几十板子,这大冷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扛得住。 “况且,我早已买通人偷偷将靳皎皎锦盒里的夜明红如意调换成了死老鼠,为何最终也被换成了‘火凤展翅’在里头?看来,不只有人想对付我们,还有人要对付靳家。” 何姑的神色有些凝重,“此事恐怕并不简单,那个人似乎也并非是有意要针对我们,只不过是想借公主的身份掩饰自己。倒是靳家与忠国侯一家被屠戮之事有牵扯,有心之人定是想将这一层见不得人的事情曝光出来。” “若此事与忠国侯有关,那会不会是念儿所为?”流莹能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女人了。 何姑认同的点了点头,念儿真正身份是什么至今仍不为人知,也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只是…… “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她应该没有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些,要么在她的背后还有同党,要么便不是她。” 流莹却是皱起了小脸,秀丽的眉也微蹙着,十分不安,心里头有种不好的猜测。 “何姑,倘若她背后是北辞哥哥在助她一臂之力呢?” “不会的,公主大可放心。”何姑温柔的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髻,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安慰道,“依殿下的性子,断不会容许身边的人怀有二心。所以哪怕这件事真是念儿所为,哪怕她真是长乐郡主,殿下也绝不允许自己身边有如此野心之人,更不会帮助她,要知道在殿下那里,可没有人是特例。” 流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的确,那样一个清冷得不可一世的男子,真的没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美姬呢? 她似乎终于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安心地抿了口茶,可又嘀咕道:“那么究竟会是谁想要害我们呢?” 何姑也说不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此事有些古怪,不可妄下结论,我们暂且在这舒雅殿内静心思过,等那个人自己浮现出来。” 话虽如此,可等待总是漫长的,变故也总是时有发生。 流莹又开始不安起来,“可是何姑,我怕……” 何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给了她一记安定的眼神,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坚韧如磐石,起誓般道:“公主莫怕,只要有老奴在,便不会让他人伤害到公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隐秘偷情(一) 回去的路上,墨北辞一言不发,千落也无言以对,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回到宁清殿后,墨北辞终于主动化解了这种尴尬,他直视千落的眼睛,眸中除了她的模样,还闪烁着灼灼热烈而坚定不移的光。 他开口道:“念儿,既然我可以用十年来等你,便也可以用十年去教你信任我爱我。余生漫漫,以我的本事,再活多几个十年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一个十年不够,那我便再用几个十年,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千落愣住,眼睛扑闪着莫名的光,浑身一震,恍若幻听。 他又忽而无奈的笑了笑,坚定的语气掺和着温柔与深情,还有些许复杂的情绪,“你骄傲惯了,不会主动,那便站在原地好了,我虽然双腿尽残,但我还有一双手,这并不能阻碍我靠近你。你不会爱人,那便由我来先爱你,念儿,至少现在我与栖何意是不同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栖何意来了,距离她离开自己去苗疆的日子更近了,想在这些时间里靠近她,谈何容易? 可他都用了十年来等她的出生,又有了十二年来等她长大,那再用几个十年或者十二年来等她回心转意又有何难呢?只要最后是她,晚一点又如何?过程中苦一些,无碍,不苦着她便好。 墨北辞走进房内,千落望着他的身影,心中好似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倒腾。 墨北辞的心意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表明心意。 对于他的坦白,千落显得非常手足无措,到底只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她顿时乱了方寸。 夜色醉人,寒气更甚,千落站在门前,久久不动,屋内的墨北辞熄了灯,也在门后静静地感受着从门缝窜进来的冷风捎来了的关于她的气息。 不过一门之隔,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墨北辞无法逾越的,这也是千落立起的防线。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这座宫殿,那一堵堵高墙也在此时显得不堪一击,可就是这样一堵堵高墙,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也阻隔了不知多少人向往尘世的心愿。 老树的影子落在高墙上面,显得很是斑驳,可远远望去又好像是一滩血迹,历经风干,永远的镌刻在上头,任是狂风暴雨也无法洗刷。 “来了?”千落坐在桌前喝茶,屋内漆黑一片,也安静的出奇。她抬眸望了望轻松溜进来的朝与暮,又十分淡定的垂眸,把手中茶一饮而空。 “外面可真是黑呢。”朝与暮跃身下窗,脚尖轻点便到了桌前,身手极为敏捷,轻的像鬼魅。 千落起身,将面纱往脸上一盖,轻声走了几步,窗外吹拂进来的微风刚好撩动她的面纱,透着诡秘。 她说道:“可游戏才刚刚开始。” 皇宫腹要之地都布满了禁卫军,每隔两个时辰就会轮换一批,而这期间的空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却也足够让身手敏捷的高手混入其中。 因此被夺回的羽林卫便秘密安插在别处,专门防止有人趁换班时间偷潜入内,也因为有羽林卫加入了防卫,后凉皇宫便一改松懈,警惕严肃的气氛一到夜深时分便愈加浓重压抑。 这后凉的天似乎也要跟着变了。 相较于这些重兵把守的地方,皇宫里鲜少人迹的宫殿院落便显得凄清孤寂了许多。一旦入了夜这些地方便成了流言中的闹鬼之地,莫说一般的宫人,就连巡逻的禁卫军也是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的。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又被废弃了许久,总归是晦气的很。 然而就是在这种阴森骇人的地方,有一处竟亮着暖暖火光。虽然微弱,可是在这样暗的夜色中却尤为明显。 千落手里拿着朝与暮给的皇宫暗路图,宫中鲜少有人知道这些捷径小道,甚至从未被人发现,而地图上打着红色小叉的路线便是一些从未有人知道的暗道。 千落顿住了脚步,隐入暗处,眼睛警惕而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无人且脏乱的废弃宫殿,它竟然亮着灯火! 千落掏出暗路图,再仔细看了看,按上面画的,这里的枯井下面便有一条直通东宫暗角的暗道。可是按理来说,这样荒凉的地方是不该有人出没才对的,难道朝与暮是在骗自己?还是说这里头本来就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沉思半晌,千落还是决定不要好奇为好。她径直走向那久置不用的枯井,心想还是办正事要紧。 井边的枯草杂乱不堪,还有些小草甚至因为常年被人踩踏而枯死,如此看来,这口枯井常有人来。 千落用指尖轻轻抹了抹枯井的边缘,一尘不染,连沙粒也不见半颗。她垂下眸,又用脚轻轻碾了碾蔫了的杂草,被掩盖的地方是几个模糊不清的鞋印,一大一小,大的似男,小的似女。 千落心生疑惑,这样荒凉的地方若是有一男一女会做些什么呢? 况且这井上一尘不染,可见这里是经常有人踏足。她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地方,眸色复杂,她将原地复原,一个跃身便往回走,动作轻佻,瘦小的身躯在这样朦胧的夜色中显得很是灵巧。 越走近越是能清楚地听见殿内呢喃的喁喁之声和浅浅的暧昧低吟。 千落一惊,大概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了,她有些踟蹰,毕竟这种事她也有些难为情,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普通人又怎会知道井里有暗道? “娘娘,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只听,有低沉的男子声音传出,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声音竟有些沙哑,可就是这沙哑的的嗓音让人听着格外性感魅惑,空气中似乎还带着浅浅的暧昧。 “这儿很少有人敢来,确实是个好地方,以后就在这儿了吧,也省的老换地方,担惊受怕的,每次都不尽兴。”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似乎揉的出水,还带着缠绵暧昧和娇吁,让男人听了只觉得一阵醉生梦死,可千落听了只觉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娘娘?这宫中能被称为娘娘的只有靳贵妃和俪妃了,可靳贵妃是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那便只有…… 千落有些吃惊,轻声移步到窗外,用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里头的光线照了出来,也顺带着一股淫靡之气,缠绵入骨,让人忘乎生死。 只见地上衣衫凌乱,男女的贴身衣物都杂七杂八的乱扔在地,而比这更为酥麻的是那破旧的床上躺着一对交颈鸳鸯。 床重重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男子急切的低吼声淹没其中,可女子的低吟却格外清晰诱人,像一只芊芊玉手在撩人心魂。 千落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也顾不得这样的窥视有何不妥,她猛地一惊,那正在努力耕耘的人竟是靳初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隐秘偷情(二) 而在他身下娇声喘喘、香汗淋漓、媚眼如丝的女子竟是俪妃! 靳初言似乎已经深深地陶醉在情欲之巅无法自拔,欲生欲死的模样仿佛快要羽化登仙一般,舒服飘然的他又是一阵低吼。 “娘娘,你真美。” “油嘴滑舌,不过几日而已,看把你急的。” 俪妃脸上红晕点点,微眯着的眼睛风情万种,声音也格外的魅惑娇腻,鼻尖呼出的气息就好像阵阵热火,将靳初言身上的热火烧的愈加热烈。 “我父王把我禁足在家,又不准许我出去找女人,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说罢,靳初言再也忍不住了,又沉沉的低吼了一声动作更为卖力,仿佛身下是一团烈火,会将他燃烧殆尽,让他筋疲力尽而亡。 俪妃仰头高呼,眼前迷蒙一片,有缠绵不尽的暧昧在眼中缓缓流转,她的双手抚上他的背,随着靳初言又是更为用力的撞击。 靳初言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他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趴在俪妃胸前,细细吮吸着那一片迷人的柔软。 “吃着碗里的,还想着碗外边的,竟想去找别的女人,看本宫如何收拾你。”俪妃娇嗔道。 她一翻身就将靳初言压在身下,在他身上坐了起来,又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嘴唇,很是诱人,随即靳初言又和她缠绵起来,此起彼伏的酥麻之声未曾间断半刻。 千落早已红着一张脸悄悄走开,她万万没想到,风流成性的靳初言竟敢勾搭上俪妃! 俪妃怎么说也是华夏皇的亲生妹妹,更是后凉皇的妃子,堂堂的一国公主、帝王之妃,竟敢与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发生苟且之事! 不过想来这也是常理之事,她作为和亲公主嫁过来后凉二十多年,后凉皇只与她鱼水之欢过一次,作为一个女人,独守空房久了,难免也会空虚寂寞。 只是让千落想不明白的是,俪妃与靳王向来不和,两派党羽更是在朝中斗个你死我活,俪妃竟敢和死对头的儿子这般苟且,怕是并非肉体接触这般简单。 千落看了眼那口枯井,心下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俪妃定是通过这口枯井里的暗道来与靳初言私会的,这么说来俪妃对这暗道十分熟悉,而朝与暮又特地指明这里的暗道无人知晓,有意让自己从这里去往东宫。 若是她再早些,或是再迟一些进入暗道,都必定会撞见往返的俪妃,届时她便百口莫辩,定会引起朝中更多的人怀疑她的身份了。倘若真到了那种境地,怕是连墨北辞也保不住自己了。 念及此,千落黑下了脸,双眸透着危险的光。朝与暮到底是俪妃派来的奸细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棋子?皆欲置她于死地。 看来这个人不可再相信,亦不可再为己用。那现在她本想潜入东宫的计划要临时改变了,若朝与暮真是俪妃的人,东宫中怕是早已安排了天罗地网正等着她钻进去呢。 夜还在继续,天上的星子渐渐散去光辉,月光也渐渐淡去。 千落隐匿在靳初言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算着时间,也已过了大半个时辰,究竟这两人缠绵如此之久,还是靳初言已经从别的地方离开了?毕竟那是见不得人的事,任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被发现了都定会是杀头大罪。 正当千落还在沉思之时,远处便走来一个人,定眼一看,果真是靳初言。 他走的步伐稳健,丝毫没有显露出偷情过后的惶恐之态,看来,这两人苟合已经很久了,若是墨南轩或是靳王知道此事不知会如何呢。 “靳二公子大半夜还在宫里头晃悠,难道就不怕被禁卫军发现吗?” 靳初言脚下一顿,抬头看向声源之处,立马提高了警惕,他紧盯着假山上的人影,厉声开口:“是谁在哪里?”说着还迅速掏出了匕首。 千落一个跃身就从假山上下来了,风拂动着她的面纱,身边的凉风习习吹过,带着危险的气息。 靳初言立马做出了自我防卫的动作,很是诧异,在这层层封锁的皇宫里为何会有“刺客”,可仔细想想,他心里又觉得那人只怕是宫里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擅闯皇宫可是死罪!”他故作镇定的说道。 千落隔着面纱冷眼看他,嗤笑一声,压下声音说道:“我是谁你无权知道,若是论死罪,光是淫乱后宫这条罪名,就足够靳二公子死上千百回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再见何意 靳初言更为吃惊了,他握刀的力度更大了,面目狰狞,看起来愤怒极了。他听不出这声音是谁的,可这瘦削的身影又十分眼熟。他没有时间细想,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淫乱后宫”这四字上,他猜测,眼前这个人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淫乱后宫?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靳二公子大可不必紧张,我是不会告发你的。”说着千落就缓缓走向他,“但是,作为交换,我想请靳二公子帮我一个忙。” 靳初言看着眼前的人在走向自己,竟警觉地后退,踩得地上的枯枝落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在一旁树上歇息的9夜枭,它咕咕作响,眼睛里正发着绿色的光,甚是骇人。 靳初言咽了咽口水,把手中的的匕首指向千落,随即又用匕首胡乱地扔向千落,自己撒腿就跑,胆小极了。 千落侧身躲过,手中把玩了许久的石头都已经被手心渗出的汗给浸湿了,她掂量了下石头的重量,忽的扔向撒腿就跑的靳初言。 石头正中靳初言的腿部,双腿一弯,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靳二公子你跑什么?我又不杀你。”千落走向他,双手抱胸,随风徐徐而动的面纱飘荡出美丽的弧度。 靳初言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就撒向千落,千落比他动作还要快,脚尖一点就来到了他的身旁。 他刚爬起来的动作一顿,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光映出了他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模样,他不敢再乱动了,匕首上的寒气终于让他安分了。 “你……你想做什么?”靳初言已经被脖子上的匕首吓得说话直哆嗦,全身都在颤抖。 千落冷笑,靳初言这副模样,像极了那些被他欺凌的街边摊贩乞丐,哪还有半分当时的霸气模样。 想来他父亲靳王也是个颇有威望之人,能收拢半个朝廷为己用。可谁想到,他竟生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别说靳家想称霸了,就连能否延续到靳初言手上都还是个问题,眼前这个男子确实是个窝囊废。 “倘若我真要对你做些什么,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觉得你能把我如何?” “我父王可是朝廷忠臣的靳王,我若是有半点损伤,他必会让你吃不了兜就走……” 千落一掌打向他的后颈处,他话都没说完就昏死过去了。 “真是吵死了,靳初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得窝囊无用。” 猛地,她突然回头,手中的匕首刺向来人胸前的锦衣,那人反手抓住了千落的手腕,轻轻用力就夺去了千落手里紧握着的匕首。千落一惊,想要立即提脚踢过去,却被他的声音震得忘了动作。 “落儿,是我。” 千落立马抬头,惊愣的目光刚好对上栖何意含笑的双眼。 千落微张着嘴,嗓子却忽然堵住了声音,藏了多年的话想要全部一涌而出,可她却慌了心,不知从何说起,就连一个简单的“嗯”字也没有说出口。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栖何意只是温柔的笑着,不同于他在人前时骇人森然的笑容。这一抹笑,似乎温暖得能融化深夜中的凄冷,似乎能打破这被彻夜冷风凝结住的气息,淡淡的,像一块小石击落在千落的心湖里,泛起层层涟漪 “那边好像有声音,快去看看。” 千落闻声回头,不禁蹙眉,不远处是那些被打斗声响吸引过来的禁卫军。 “落儿。”栖何意俯身一手扛起晕了过去的靳初言,另一只手牵住千落。 千落五指冰冷的僵硬,他皱眉,似乎很不满。 “你们都给我到处看看,说不定这藏着什么人。” 禁卫军举着火把到处搜寻,连个小角落也不放过。 假山后,千落被栖何意拥在怀中,他胸前平稳起伏,还能清晰的听见心跳声,竟然让她慌了神。 以前总是他护着她,身前身后,只要是有他在,她便从来不用担心危险。 悠远的记忆忽然在脑中开出了花,每片花瓣上都镌刻着往昔的痕迹,落在上头的水珠也是过往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五岁那年,她偷偷跑出门,不幸被歹人所掳,栖何意以一敌众,最终伤痕累累,身上挨的刀伤数也数不清,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一大片殷红触目惊心。 而相比之下,被掳走的她不仅没有受伤,就连衣裙上也一滴血迹都没有。他说,这些人的血肮脏污秽不堪,沾不得。所以他极力保护着她,不让歹徒靠近过她分毫。 “这边没有发现,去那边的角落里看看,给我仔细搜!” “这儿常年废弃,又时常闹鬼,也许只是些小猫小狗在闹腾,你着急个什么劲?”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得谨慎行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陛下责怪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啊。” “少说废话了,这种鬼地方晦气的很,你俩快去那边看看,看完我们好交差。” 直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千落才敢动了动。 栖何意低下头,刚好碰上她澄澈明亮的双眸。 千落微张着红唇,呼吸竟有一瞬间的紊乱。他出现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该如何面对。 只是她疑惑的是,都已经是夜半时分了,他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皇宫啊。 栖何意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轻轻勾起一抹微笑,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正好扑在她的脸上,只觉得痒痒的。 “傻瓜,是你拨动了母信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温暖感动 千落愣了愣,她近来的确一有空闲便拨动母信蛊。他这么久不出现,她有些担心,可是真当见了面,她却又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 毕竟在高平侯府,拓拔瑾仪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影响不小。 “意哥哥……”她的嗓子忽然变得干涩,声音也变得细小,此时此刻,除了这三个字,她似乎什么也无法说出口了。 “嗯?”栖何意把头低的更低了些,想听的更清楚,却不知这样的靠近让千落马上又紧张了起来,她紧紧抿着唇,心乱如麻,心跳加速。 栖何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只是笑了笑,也不介意地往后退了退。 冷冽的寒风吹散了栖何意身上温热的气息,像鱼得到了活水一般,她猛地大呼一口新鲜空气,冷冽的寒气终于让她混沌的脑袋得到了清醒,她真怕自己沉醉在那种温暖的胸膛前。 “落儿,你是在害怕吗?”栖何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可话里话外都显得小心翼翼,眼中被笑意掩盖的是一股失落感。果然,“笑面阎罗”是人人都害怕的,就连他心爱的“妹妹”也是如此。 千落立马摇了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意哥哥,不管你是栖何意还是世人眼中的笑面阎罗,你都是落儿唯一的最爱的意哥哥。” 栖何意心中一动,“可是我杀了很多人,不再是你心里那个心怀仁厚的意哥哥了。我如今只是个阴险小人,又失忆了,对你毫无印象,你难道不担心我是为了利用你才接近你的吗。” “其实在密林里我就知道了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以至于不断用着苦肉计企图迅速得到我的信任。我承认一开始我也是顺着配合了你。可是在你说到你是苗疆人时,我便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可是那又如何呢,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的意哥哥。” 千落说得是那么的坚定,“虽然你改变了很多,有点坏,有些怪,可是我就是喜欢啊。” 栖何意又往前一步,目光里是一片热烈,“难道我没办法恢复往昔的记忆,我不再记得过去与你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忘记了你与我曾经的故事,你也不介意吗?” 千落抬头,他眼中如火般闪烁的热烈跌入了她的眼中,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介意啊,但我更心疼。在你最绝望的日子里,我却没有陪伴在你的身边,而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却始终陪伴左右。所以,就算现在你是带有目的来接近我的,我也认了,况且你有几次还救我于危险之中,我都深深的记得。” 千落冲他一笑,眉眼里都带着释怀后的愉悦之情。栖何意却抿了抿嘴唇,二话不说一把就将千落拥入怀中。 千落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显得猝不及防,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倒在了他的胸膛上,满腔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很是温暖。 “念儿,你是我的回忆,是我拼了命也想找回的记忆。可是在没找回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真的无能为力。”他紧紧抱住千落,努力嗅着属于她的味道。 纵然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靠近这个女子,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而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能卸下防备放松警惕,压在肩头的担子才会觉得轻了些。 就算自己失去记忆了,心里对她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眷恋,所以他相信以前的自己一定是非常深爱着这名女子,不然不会对她身上的味道,她的眼神,她的一颦一笑都觉得如此熟悉。他知道是自己的心在引领着失忆了的自己一步一步走近这个女子。 千落也缓缓的伸出手环抱着他,只到他肩头的个子显得十分瘦弱,她抬起头,鼻尖正好抵在了他的下颚,两人对视良久,然后皆是一愣。 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互相呼出的热气混杂在一起,产生了就连冷风也吹不散的暧昧。千落的心里忽闪而过刚刚才见到的男女交欢之事,耳根子忽然通红。 她暗自咬牙,此时想到这些羞人的东西,真是放荡。可是,为什么又觉得很是应景,很适合此时进行呢? “怎么了,落儿?”栖何意见她小脸通红,便伸手抚了抚,察觉到有些发烫,不禁担心。这时他才发现,千落衣衫单薄,这样的冷夜她难道不怕冷吗? “没,没事。”千落眨巴着眼睛,像偷了糖的孩子生怕别人洞悉自己的心思。 “你怎么穿的那么少?”栖何意不悦的皱眉,忙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千落愣愣一笑,“穿太多会行动不便。” 栖何意不满的握住她的手,冷冰冰的,让他十分心疼。 他双手握住她的小手,缓缓放到嘴边哈气,经过一番来回揉搓,冰冷的小手才渐渐暖起来。 千落呆呆的望着栖何意为自己做的一切,看着此时他笨拙的动作,只觉得熟悉无比。她的眼睛忽然发酸,是因为风太大了吗?为何眼睛会这么不舒服,似乎想要热泪盈眶。 “落儿,感觉好些了吗?”栖何意边哈气边问道。 千落掩饰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晶莹,用力地点了点头,嗓子突然又哽咽住了。 许是看出了千落的感动,栖何意长长的哈了一口气后,忍不住怜惜般的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 “落儿。” “嗯?”千落抬眸,眼睛雪亮雪亮的。 栖何意勾起唇角一笑,眼睛微眯,“没事,我就想喊喊你。” 千落禁不住被他逗笑。大手覆着小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温暖,顺着血管一点一点蔓延到她的全身。可能是栖何意的外衣很暖很暖,千落整个人似乎都热腾了起来。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置他?”栖何意望了眼昏睡在地的靳初言,不悦的出声询问,总觉得这人在这里太煞风景了。 千落方才还笑着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了,她抿唇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怀疑靳家和杀害我家的事情有关系。” 栖何意收紧眸光,不禁有些心疼她,如今,他与她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所以,你是想拿他做诱饵?” 千落点头,“靳初言虽不成气候,但是自他的兄长在边疆作战牺牲后,他就是靳家唯一的香火。就算靳初言捅了天大的篓子,靳王也定会想尽办法为他善后,所以我觉得用他来威胁靳家,是当前最好的筹码。” 栖何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千落的眼神中带着肯定,“落儿,让我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十里画廊 天一早,墨北辞就匆忙的带着千落离宫。马车走得急,免不了一路颠簸,千落先前吃的早膳都仿佛从胃里涌上了喉咙,就在即将破口而出之际又因为颠簸而硬生咽回了肚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搅得她浑身难受。 “可是难受?”墨北辞看着脸色惨白的千落,很是心疼,随即递上一颗药丸,“把它吃了吧。” 千落点头接过,药丸入嘴甜甜软软,很快便融化在口中,待她感到舒适之时马车却已停下。 十里画廊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墨北辞的马车一停,本还拥挤在十里画廊门前的百姓们都望了过来。 当千落推着墨北辞出了马车,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惊呼不已。 在渔阳,不,是在整个后凉,甚至是三国,墨北辞一直以来都是人们心目中的传奇。年少成名,只身击退敌军,仅在军前一站便能让敌军有所忌惮,一眼寒冰就能使人心生畏惧。 与其说他是一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狡猾之人,不如说是后凉的守护神。而对于这个守护神,后凉百姓一直是敬之爱之的。当墨北辞双腿残疾后,便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见得最多的便是他的马车,可每次都是匆匆而来,脸都尚未露便又匆匆离去,一直让渔阳百姓都翘首以盼。 然而正当大家都沉浸在这样的差异之中的时候,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长乐公主”。霎时间,整个人群又炸开了锅。 若说到墨北辞,又不得不让人联想到钟离千落。同样是少年成名,五岁能吟惊艳四座,六岁能武惊鸿后凉,七岁能与棋圣打成平手。在后凉她便又是一个传奇,与墨北辞合称“绝世无双”。 可这重重荣誉都不及她是忠国候之女这个身份,更让人心生敬意。想起那个戎马一生的男子,后凉百姓人人心中都是感动。 他们可以不知道后凉国君是谁,也可以不知道这三国风云人物有谁,但他们唯独不会不知道忠国候钟离皖是谁。 “是郡主!真的是郡主啊!”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也有人附和叫道:“苍天有眼啊,郡主还在,侯爷没有绝后!” 议论声高涨,千落下意识握紧了轮椅的把手,没想到有人对父亲恨之入骨,有人陷他于不义,可却有更多人爱他敬他,念他如自己的至亲。父亲大半辈子用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手染无数外敌鲜血,虽然死于非命,可终归没有留下太多遗憾,世人也没有遗忘过他,九泉之下父亲应该是欣慰的吧。 墨北辞却是微蹙起眉,忠国候的影响有多大,他自是知道。只是若这样聚众高呼,必然会给千落招来祸端,这怕是有人故意而为。 他目光淡然的扫视了一遍人群中,发现有个人低着头正转身穿梭出人群,行为样子都十分可疑。 “时雨,派人跟着他。抓活的不必打草惊蛇。”墨北辞偏头细声吩咐道。 时雨应是,悄悄遣了人跟踪而去,又让人疏通了人群,墨北辞才得以进去十里画廊。 墨北辞的神色有些凝重和严肃,千落觉得,能让他早早来十里画廊这种地方定是什么大事。千落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了,眼皮自从进了十里画廊便跳个不停,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见过二殿下。”媚娘老早就等在这了,手持着一把羽扇,轻轻扇动,嘴角勾着笑意,浓浓的妆容让她敛去了年纪,看着颇为年轻。 茗烟站在媚娘身侧,衣裙翩然,胸前一片雪白春光,目若秋波,眉间一如既往点着一抹嫣红。本该是清淡的梅花妆,她却化出了妩媚的味道,一如千落初见她时的勾魂慑魄。 秋娘居在左边,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厮,似乎来者不善。 千落冷了冷脸色,墨北辞一大早赶来难道是虚空坊要做什么事?可虚空坊为太子所管,两人平时本就不合,难道说是出了什么事? 墨北辞皱眉,脸色很不好,沉声道:“让开。” 媚娘轻声一笑,似乎并不怕把他惹怒,她客气的说道:“媚娘想向殿下借用念儿姑娘一下,不知可否?” 墨北辞脸色更沉了沉,像极了此时灰蒙的天空,阴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本皇子再说一遍,让开。” 媚娘脸色僵了僵,茗烟见状立马上前几步,轻施一礼才道:“二殿下,可否给虚空坊一个面子,虚空坊找念儿也不过些小事,定将她毫发无伤的送回来。” 墨北辞看都没看她,眉头又是一皱,时雨立马拔剑上前,剑锋抵在了茗烟的喉咙上。 倾杯斋内,剑南春急得来回走动,走几步便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喝完又烦躁地挠了挠头,那满头的白发似乎更白了些。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喊道。 剑南春正愁的烦心,被他这么嚷嚷,不免更加烦躁,他没好气的说道,“慌什么,嚷什么,能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省省心。” 来人大吸口气,喘了出来后,才急急道:“不能啊,虚空坊的媚娘带人拦住了殿下,已经拔剑了。” “什么!”剑南春大怒,当即把手上的酒壶狠狠放在桌上,气愤地吹了吹胡子,“这种时候虚空坊跑来拦路,绝非鲁莽之举。” “不好。”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般,用力捶了大腿一把,他立马把酒壶又拿上,吩咐道:“小三子,你带几个人去皇府看看可是出事了。小二子,你带上几个人带上刀剑跟我去找殿下。” 茗烟倒也不怕,她嫣然一笑,纤纤玉指在剑锋上抚了抚,“何必要拔刀呢,有话好说。” 时雨用剑锋划破了茗烟白嫩的脖子,血缓缓流出,一旁的媚娘见墨北辞动了真格,忙将茗烟拉了回来。 “二殿下就算看不起我们做奴隶的,那也该买个面子给太子殿下吧?” 墨北辞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媚娘一眼,声音骤然变冷,“怎么,你是在拿太子压本皇子吗?” 媚娘陪笑道:“二殿下说笑了,媚娘侍奉太子之命,来请念儿姑娘到虚空坊上一聚。” 墨北辞眸光阴冷,看得人泛起一股森然之意,“既然如此,那便让太子来跟本皇子亲自说。” 媚娘愣了愣,随即又笑道,“太子尚有要事在身,还请二殿下行个方便。” “你算哪根葱,竟要二殿下给你行个方便,媚娘你架子不小啊。”剑南春一身红衣大摇大摆而来,身后几个小厮个个手提刀剑,面色如煞。 媚娘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这老不死的怎么跑来了!坏事,不过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得手了,撤退也罢。 “剑老这话倒是折煞我等了。”媚娘招牌式的笑让人无端生厌。 “哼,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发号施令。”剑南春轻抿一口酒,有些不屑的扫了媚娘一眼,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媚娘铁青着脸色,“剑老休要在这发酒疯,满口胡言乱语。” “发酒疯,胡言乱语?我看是你在这为太子拖延时间吧。”剑南春直接挑明了说,果然媚娘的脸色闪过一丝急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阿生不见 千落看着呈口舌之快的两人,心中的不安更为剧烈,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时雨,我们进去。”墨北辞很不耐烦的说道。 千落推着他走,越过茗烟身旁时,茗烟看了她一眼,嘴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刚进了倾杯斋,然慧便带着几个暗哨赶来。 她脸色严肃,因快马赶来而气喘吁吁,她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才喘息道:“禀殿下,人仍旧未找到。” 墨北辞点头,眉头皱的更深,他用手扶了扶额,面色沉重,“皇府那边如何?” “如殿下所料,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墨北辞眸光冷厉,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他忽然转头看着千落,眸中的冷漠淡了许多,目光也柔了下来,沉声道:“念儿,你就不想问问吗?” 千落故作淡淡道:“殿下若想让念儿知道,自然会说。” 她表现得极淡然,可心里头的不安越堵得慌,她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心里难受得早已按耐不住,可墨北辞不说,她便也不想问。 墨北辞眼睫动了动,直直看着她,似要窥破她表面这一层的伪装。他终是叹了口气,“本不想让你知道,省的你添乱,可若是不告诉你,你也会想尽办法知道,还不如直接告诉你。” 千落抿唇,心头上忽然有什么压住了,难受得紧,生怕他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阿生今早被人掳走了。”墨北辞眸光闪了闪,“剑老带他去御庭前看木偶戏,一晃神便让人得了手。” 像瓷器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心头上本就压着的大石头一下子释放出它的全部重量。千落只觉得再难提起力气呼吸,她瞪着眼睛,张口结舌。 阿生不见了! 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天而降,将她笼罩。一瞬间,音儿和歆儿的惨死掠过脑前,让她更加慌恐。 一进来的剑老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心疼,他把酒壶往腰间一挂,快步上前自责的地对千落说道:“丫头,你骂我吧!剑老头没用让歹人找着机会下手。” 千落眨眼,看向剑南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似乎更加苍老了,身上大红色的衣裳也暗淡了颜色般。她从未见过这个老头一本正经肃的脸色的模样。这样便让她更觉得心慌了。 依墨北辞的能力找到阿生并非难事,可如今不只是墨北辞凝重着脸色,连这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竟然也严肃的没了平时的模样。直觉告诉她,阿生不见了,这事并不简单。 “殿下,姑娘,你们要怪就怪小二子吧,剑老去为阿生买糖炒栗子,让我看着阿生,可我一恍神,他就被人群冲散了,这才让人有机会抱走了阿生。都怪我都怪我!殿下,姑娘,我小二子,甘愿受罚。” 小二子跪下,一边说一边煽了自己几个耳光,满脸沉重。 墨北辞只是淡淡抬起眼皮,却是看向了千落,“阿生是你弟弟便由你来责罚吧。” 千落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狂躁,着急。她要冷静,阿生说不定正在哪个地方担惊受怕着呢。 她似乎能看到阿生被关在小黑屋里,那有会啃手指的老鼠,有会爬上人身体的蟑螂,还有不知何时已经被蚀空了的骷髅头。那里潮湿肮脏又臭味连天,阿生一定是害怕极了,她要去救他。 “等阿生平安回来,你便向他讨罚去吧。” 小二子抬头看她,不安的问道:“若回不……” 千落立马拔出时雨的佩剑,一把抵在他的脖子上,眸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小二子狠狠抖了抖,立马低下头,不敢直视。 “阿生……不会回不来的,你若在乱说,我便一刀了结了你。” 剑南春双唇一动,胡子在空中虚无的扬了扬。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从千落身上他看到了一个影子,不准确来说是另一个千落。他颇为欣慰地摇着头,端木瑶把她教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人。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北辞表白 太阳渐渐西下,留下的余晖金灿灿的,刺痛人眼。千落站在花房下,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映得浑身都是一片金色,背影却又是那么的落寞。 墨北辞不允许她去找阿生,她也没闹性子。她清楚地知道绑架阿生的人,之所以会选择掳走阿生,不过是针对她。而墨北辞对自己的重视,人人有目共睹,没有什么比自己更能牵制住墨北辞的东西,所以阿生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只是他们定不会善待阿生。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是每一个时辰都有人来汇报搜找的结果,她却始终不敢听,生怕会捎来什么让人崩溃的消息,毕竟都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伸手抚了抚冰冷的石桌,指尖冰冷,骇得一震。这时她才惊的发现,秋天就快要结束了。 “今天的落日灿烂了些,晃眼睛。”墨北辞由暗哨推来。他离千落几步之远,夕阳的余晖刚好完美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似话本里的如来佛,身带,金光,就像在火光中浴火重生的人,浑身金黄,似披上了黄金甲。 千落回过身,见是他便上前施了一礼,淡淡道:“殿下。” 墨北辞转头看他,余晖外的她是烟火不沾的神女,与他仅隔一层余晖,他却觉得隔了个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还是无法靠近到最接近她心房的位置。 或许他与她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直想走进她的世界,却不管做的再多,总被拒之门外。 想到此,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他如此高高在上,万人拥护,她却从未正眼看过一眼。大抵是他的位置太高,她不愿意仰视吧,那他便先俯视着吧,总有一天他定能与她平视的。 他苦笑摇头,发现近来的自己竟学起了女人,伤春悲秋起来了。可天就要变了,那个人来了,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失去她。所以他打算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将她多留一会儿。 他说道:“你喜欢这样的落日吗?” 千落不明白他的苦笑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他怎么问这种话? “喜欢。” 墨北辞看她,“为何喜欢?” 千落抬头,正视他的眼睛,眼中扑闪着耀人的光芒,晃得他看不清眼前。 “因为夕阳总代表着结束。” 墨北辞微愣住,仅一瞬便移开了视线,她的目光太灿烂,晃得他眼睛都有些发痛了。他凝视着这隐了半边的太阳,半会,才喃喃地说道:“结束是吗?” 他低下头,似乎在轻笑着,“可这世间又有哪些真正的结束?旧朝覆灭,新朝建立,战争平静后,不过须臾,便又战火四起。白日过了便是黑夜,可黑夜的尽头便又是白日,就连这落日隐了下去,明天还是会升起。世间万物,生死轮回,都讲不得结束。死即是生,生即是死,这世间永远没有真正结束。” 千落赞同的摇头,“可是今日的落日与明日的终究是不同的。旧朝新朝也是不同的,战争与和平的每次交接都是不同的结束和不同的开始。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哪怕这世间并没有永久的结束,可短暂的停止还是有的。” 她看向墨北辞,“就像今日念儿能和殿下在这谈论这些,可明日却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今明两天之间,也曾有过结束,虽然不永久,但每一次的结束都能积蓄一夜的力量,只待明日黎明破晓之时迸发。” 墨北辞有一瞬间的怔愣,眼底晕开一片温柔光,他轻勾起唇角,也学着她望向渐渐隐没在山后的夕阳。 “我也很喜欢落日呢,因为它像极了我喜欢你的心。” 千落惊愕地看向他,最后一抹余晖仍未从他身上消散,隔着晃眼睛的光晕,她模模糊糊看到了墨北辞扬起的一抹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余晖在作怪,她竟觉得这样的笑很美,如夏日中在亭亭莲叶间忽然蹿出来的一只扁舟,舟上是采莲的少女,有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莲叶间回荡。风一吹,莲叶便像波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摇晃,送来莲花的香气。 这样的墨北辞真的很温文尔雅,浑身的金光也似乎有了温暖的感觉。千落别开眼,心里有异样的悸动在升腾。 每次听墨北辞表露感情,她总会觉得手足无措,似乎想要去逃避,也想就此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毕竟她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她的心很小,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了。 “殿下。”时雨从外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上清晰可见细密的汗,却丝毫不损他面上带着的喜悦。 千落急急上前,不由他先开口便匆匆问道:“可是找到了啊生了?” 时雨忙点了点头,可喜色却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找到是找到了,只是……” 千落心一揪,忙问道:“只是什么……” “阿生被人关在木箱中,扔在城郊破庙的枯井里,因长时间的封闭,气息已渐微弱,奄奄一息。不过属下已经遣人去请诸葛前辈了,很快便到。” 千落顿时呼吸一抽,一股铺天盖地袭来的害怕聚满心头,她问道:“现在阿生在哪?” “已被剑老抱上了二楼。” 千落一听,脚下一动就想跑过去,可像想到了什么,他又顿下来脚步,他望向已轻展眉头的墨北辞,说道:“殿下,念儿听说时雨大哥抓到了一个在十里画廊制造骚动的人,不知念儿可以见上一见吗?” 墨北辞眉头又轻轻皱住,看着她眼中的固执,还是点了点头,应允道:“去吧。” 柴房里,一个粗衣男子正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口中塞上了布条,正满眼幽怨的看着眼前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女孩。若能说话必定会大骂出粗话。 千落冷厉的看着他,眸中似有千年不化的寒冰,男人轻轻一望,浑身都禁不住一抖,这一抖,倒让男人抖掉了许多的底气。 “说出幕后主使,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若不说,我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千落直接拔掉他嘴中的布条,清冷着一张脸。 男子如预期般并不招供,大大咧咧地骂了几句粗话,还趁机嘲讽的几句墨北辞。千落不耐烦,直接将一旁火盆中烧的火红的铁块抽出,一把朝他肚子上印下去。 “啊!”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男子被烫的龇牙咧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衣裳烧焦的气味,还有股皮肉在火中烤烧时的味道。 时雨有些吃惊,心知眼前这个只及他肩高的女孩生气了。而且火气不小,他不仅替这个嘴硬的男人,默叹一把。 “说还是不说?”千落冷眼看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怒气。 男人满嘴黄牙,痛得都上下抖擞,似乎还不打算招供。 千落眸色一沉,重新提起铁块,又往他身上深深印下去。末了,又举起烧得红彤彤的铁块,狠声道:“任何人在我这里只有一次机会,再不说,我这一烙,就不只是烙在你的肚皮上了。” 说着他便把铁块往他裤裆上移,嘴角噙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这个男人粗布大衣,开口闭口皆是粗话,一看便是市井中给人做门客的。狠一点的手段,便能整治,毕竟门客只为钱主做事却不买命。 果不其然,男子露出了惊恐之色。他连连求饶,“我说,我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威胁靳家(一) “是靳王府的二公子给了我一袋银子,让我去掳走一个小男孩,并在姑娘出现的地方制造骚动。” 靳初言! 千落的脸色愈发不好了,她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男人跟她说过的话。她瞅着眼前的男人,厉声问道:“还有谁?” 男人明显沉思了半会,如梦惊醒,似想起了谁般,“还有个小女孩儿,听靳二公子叫她,什么公主。” 千落瞳孔紧缩,一把将铁块丢回火盆里,火花溅起。她当即气愤地走出柴房,浑身散发出的冷气逼人于无地可立。 时雨急促地跟着走出去,这下怕是要出大事了。 房内站着许多人,躺在床上的阿生,幼嫩的脸丝毫不见血色,苍白近乎透明,唇色也已近浅紫,双目紧闭,鼻息仿若没有进出。俨然一副命将尽矣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为他揪紧了心弦。 诸葛侯在床边为阿生细细查看,脸色也颇为凝重。墨北辞在一旁蹙着眉,一双墨眸紧紧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啊生。 千落一进来就是这么凝重严肃的气氛,她缓步走向床边,见着阿生憔悴的模样,顿时呼吸都在抽痛全身。 剑南春走到她身边,把手中的酒壶递过去,故作轻松的笑道:“难过就喝上一口。” 千落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的酒壶往一旁丢去。剑南春大呼一声,像是丢了命根般的心疼不已。好在一旁的小二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不过洒出了几滴酒,醇香的酒味立马在房中散开。 剑南春抱着自己这用了三十多年的酒壶,心疼的摸了摸,翘起嘴巴,不开心的看向千落,“不喝就不喝,动手干嘛。” 千落冷冷看他,似乎从未见他这么着紧一件东西,“阿生弄成这样,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喝闲酒。” 剑南春哼哼了两声,仰头喝了口酒,才砸了咂嘴道:“有老诸葛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这可不是什么闲酒,这个可是好酒,别人向我讨要我还不给呢。” 千落没眼看他,这个酒鬼已离酒大半日,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她看向床边一袭月白色衣袍的诸葛侯,唇轻抿着,也愁着一张脸。 “殿下,这孩子寒气入体,只怕以后会落下隐疾。”诸葛侯从床边站起,有些惋惜地看着阿生。 隐疾?! 千落一震,他才不过五岁呀! 墨北辞眉头皱的更深了,“可有什么法子祛除寒气?” 诸葛侯收起针灸用的银针,沉思了半会,才道:“有是有,只是效果甚微。” “诸葛前辈但说无妨。” “桃源芜湖旁自生出温泉,每日浸泡两个时辰,连续十日,虽不能根除隐疾,却也能减缓日后发作的痛苦。” 墨北辞若有所思地看向千落,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便替她做了决定,“不知诸葛前辈何时有空闲?” “随时都可以。” 千落咬了咬唇,上前一步,对诸葛侯施了一礼,才对墨北辞说道:“殿下,念儿可否一同前往?” 墨北辞几乎没有考虑就点了点头,似早有此意,“府内发生了些事情,我已将雪儿也送往桃源,你暂且在桃源住上几日,待阿生醒来,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千若点头,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大半。到底有什么事情在她的不知道里发生着。 靳王府中,上上下下也乱成一团,该是禁足在房内的靳初言不见了踪影。靳王派人去找,回来的人一批又一批,就连靳王抓了靳初言的老相好拷问了好几次,也仍不知靳初言去了何处。 靳老夫人提着一颗心,忧心忡忡了大半天。长女靳轻罗为她披上衣裳,出声安慰道:“祖母,初言也许是去了哪个姑娘家,您别太担心了。” 靳老夫人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双唇轻动着,也不知在细细碎碎念着什么。 听着这话,她却是叹了口气,“哪能不担心,近来后凉暗潮汹涌,先后俪妃一党与靳王一党都有人遭到了毒手。渔阳的各方据点也开始蠢蠢欲动,不少人暗中都将自己的家眷送了出城。就连今日墨北辞的府邸也遭了贼人的攻击。这后凉怕是要不太平了。” 她叹了叹气,“我只怕初言急功近利,会被人当了棋子使,或是被人掳了去。要知道初言才是唯一一个能威胁到咱们靳家的筹码。” 靳轻罗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二弟虽然做事鲁莽,但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愿意做别人的棋子,祖母别多想了。” 靳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如今,多的是人要对付咱们靳家,不光是初言,你还有皎皎都会成为他人用来反捅靳家一刀的利刃。” 靳轻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抚。祖母说的没错,因着父亲的野心,靳家的处境一日陷的比一日深,只怕终有一日会完全沦陷倒塌。百年荣誉世家也不过成了笑谈。 “唉!”靳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轻罗啊,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靳轻罗点头,“回祖母,是的。” 靳老夫人伸出皱巴巴的手,抚了抚她的脸,有些不舍地道:“等过几日,祖母便让媒人来说亲。趁靳家未倒,得你给你找个好夫家,这样纵然到了靳家消亡的那天,你也不会受牵连。” 靳轻罗握紧了她的手,忙摇着头,“祖母,轻罗不要嫁人,轻罗要陪着您。况且靳家是百年世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才不会轻易倒下。” “轻罗你太单纯了。靳家之所以能在新旧两朝交替间泰然处之,便是历来都不会把自己放在权力的最顶尖,与帝王之间也有着白纸黑字的皇约。靳家根基再深,终究不过是天子底下的臣子。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 “祖母,陛下深爱皇姑母,绝不会对靳家赶尽杀绝的。” 靳老夫人摆了摆手,“傻孩子,你不会真的以为陛下对阮儿是痴情深爱吧?” 靳轻罗不解,后凉皇与靳贵妃的帝王之爱乃是人人羡慕不来的爱情。 “祖母,此话怎解?” “你莫不是忘了那个人?” 靳轻罗仔细想了想,不禁睁大了眼睛,“祖母说的是……” “这些都是皇家秘史了。”靳老夫人轻叹口气,“那个人就算是阮儿也无法代替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当初陛下会纳阮儿为贵妃,也不过是在给靳家一个机会,既然给的了便也收的回来。” 靳轻罗终是明白了些许,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了。 “你喜欢怎样的男子,祖母让人说媒去,也好尽快了了祖母的心愿。”靳老夫人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满眼不舍。 这个长女,比靳家任何一个子嗣都要聪颖得多,更何况他有一颗行善之心,留住她靳家便不会绝后。 “祖母,轻罗不着急嫁,况且二弟和三妹仍未婚娶。应该先为他们择好后路才是。” 说到这个靳老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皎皎虽然聪明,可却吊死在二殿下身上,依她的性子是非二殿下不可。至于初言,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臭名在外,放眼渔阳乃至整个后凉,又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他。就连赐婚,陛下都不愿。” “祖母。”靳轻罗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二殿下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娶三妹,倒不如让陛下将三妹赐与太子做侧妃。这一来,不仅让陛下以为可以借此牵制住靳家,而对靳家消退些警惕防范,而且有太子这一层关系,就算陛下要打压靳家也会有所顾忌。二来,若日后太子成了国君,三妹便是一妃,下辈子也可富贵度过。况且就算日后太子成不了国君,和二殿下反目,他身后还有一个身为华夏皇的舅舅,和身为华夏公主的俪妃,左右三妹都不吃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威胁靳家(二) 靳老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略加思索却又觉得不妥,“轻罗,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靳家和俪妃一向不和,怕是不好开口。” 靳轻罗觉得也是,依父王的性子也铁定是不同意的。 “倒是你,轻罗,祖母最放心不下。你母亲走的早,你父王又只顾朝事,及笄三年,你的婚事就一直拖着。委屈你了。” 靳轻罗摇着头,“祖母,轻罗不委屈,若是可以,轻罗才不想嫁人,轻罗只想陪着祖母。” 靳轻罗说的深情。她出生才两岁,母亲便因生靳初言难产而死,加之自小她便很少能见着靳王,所以她与靳老夫人的感情在整个靳家里是最要好的。 “傻孩子,你能陪祖母半辈子,可祖母却已经不能陪你这么久了。”靳老夫人爱怜的托着她的手背,说道,“祖母无力护你太久,你这孩子心善,以后怕遭了他人欺负。所以祖母一定要为你择好夫家,就算不能一世安稳,也可保余生平安。” 靳轻罗眸光闪闪,渐渐蒙上了一层水膜,薄薄的,一眨眼就会划破,迅速夺眶而出。 “啪!”的一声,靳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佛珠散落在地,清脆的声音仿佛危机来临前的预警。 佛珠轻弹几下又滚向更远的地方,有一颗滚下了石阶,又在平地上滚了几圈,恰巧滚在门前,一只大脚踏下,又是“啪”的一声。靳王抬起脚,那颗佛珠已被踩的粉碎。 靳老夫人拧紧了眉,原本拿着佛珠的手也抖了抖。 院内忽然静止下来,空气中弥慢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靳轻罗看着她,轻声喊了一句:“祖母……” 靳老夫人却示意她禁声,目光复杂的看着同样面色严肃的靳王。 靳轻罗还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疑惑的左顾右盼,刹那间,一丈银箭淬着闪闪银光直直飞向了她。她惊得连忙后退,箭影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说时迟那时快,靳王立马将佩剑甩出,只听兵刃相碰的巨大声响,银箭与佩剑齐齐飞向一旁,插在木柱上,入木三分。 可见那一箭若正中靳轻罗,只怕骨头早已如那颗佛珠般粉碎。 靳老夫人连忙上前扶住惊魂未定的靳轻罗,忧心问道:“轻罗,可有受伤?” 靳轻罗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看向她,“多得父王及时出手,轻罗并没受伤。” 靳老夫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靳王立马快步护在她们身前,老眼锐利的看着银箭射出的方向,肃着老脸。 “靳王果然好身手,人虽老可武功却不见退步分毫。”空气中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声音似乎经过了处理,听起来与常人的不同,而且这声音的主人又用武功扰乱了声音的传出,让人无法分辨出声源在何方。 靳轻罗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她屏住呼吸,警觉地看看周围,生怕哪个方向又会飞来一支银箭。 靳王的脸上凝着严肃,锐利的目光如盘旋在半空中的雄鹰在寻找着猎物,“即然都放了暗剑,为何不敢出来示人。” 空气中传来几声狂妄的笑声,好半会那人才道:“区区一个靳王,何足我现身去见,我还怕脏了眼睛。” 靳王气得面色铁青,瞪着眼,胡子也一颤一颤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靳王府内装神弄鬼,也不怕脏了鞋?” 那人又狂笑一声,“鞋脏了还可以再换,倒是你的儿子没了却是再也没有了,靳王你说是不是?” 靳王浑身上下一股火把里里外外都烧了个透,隐约可见头顶生烟,他瞪大了眼睛,狠声道:“你是什么人!掳走本王的儿子想要做什么?别以为凭他就可以威胁到靳家。” 靳老夫人心中啪嗒一声,如方才断裂的佛珠,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 那人讥讽一声,很是不屑,“靳家纵然家大业大也不过是个异姓王,空有百年荣誉又如何呢?若我想,一只脚便可碾碎,何用威胁?” 靳王冷哼,“好大的口气,不知你可有这个能耐?” “我能在贵府不动声色地掳走你的儿子,又能在这与你说话而不被发现,你倒是猜猜我又没有这个本事?或者说,你是想试一试呢?” 靳王握紧双手,心下疑惑,这个人对靳王府必定十分熟悉,又能隔空传话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能有这么大口气的人,除了墨北辞他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可墨北辞的手段,大多都是明着来,暗地掳走人的做法绝不可能是他。那会是谁呢? 难道是墨南轩?俪妃一直是靳家的死对头,掳走靳初言以此威胁靳家,以削弱靳家在朝中的势力,动机不小! 看来是她了,除此之外靳王还真的想不到什么人了。 靳老夫人却不是这么想,她一把按住欲说话的靳王,对着眼前的空气问道:“不知阁下掳走初言究竟用意何为?若是为钱,只要你开口,靳家便都满足你。” 那人又笑了几声,这次的语意更为讽刺,“你们靳家的钱财都是用人命换来的,莫说晦气,我还觉得肮脏不堪呢。靳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很多人对付靳家贪的可不是你们的钱财,至于是什么靳老夫人怕是更为清楚吧?” 靳老夫人的老眼蓦然染上一层金光,她上前几步,拐杖轻敲着地上的声音尤为清脆,像极了靳家崩塌的第一声。 “那你图的是什么?” 那人语气忽的一转森然,“只是想来问问一件事,若回答属实,我便放人,如若有一句的假话,我便断靳初言一根手指。” 靳老夫人猜不透他的来意,便也只能依了他,“不知是何事?” “坤和三十八年,三月初三那晚,不知靳王身在何处?又做着什么?” 靳王沉凝着眸光,长年日晒征战而留下了黄色皮肤在此竟闪着诡异的油光,那皱纹也似乎夹着什么在里头。 三月初三,上巳节,忠国侯府被血洗之夜。 靳老夫人何等聪明,她顿时明白了那人的来意。此人必定与忠国侯府有着关系,而这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倒是记着几个。 “自然是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贺着上巳节。”靳王答道。 那人轻哼一声,“到底是在贺上巳节还是在接应侥幸活下来的长安和长乐郡主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威胁靳家(三) 靳王暗下吃惊,此人竟知道的如此详细,并不好对付。 靳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深意明显不过,她回答道:“阁下这般胡造是非是何用意?“ “忠国侯的存在对靳家是个威胁,不但兵权被分,铁兵营将军之位被夺,就连说话、行色也要让他三分。相比于靳家的百年荣誉和靳王早些年那可怜的战功相比,忠国侯的影响更大,也深受着民众的推崇和爱戴。” 那人继续说道:“后凉皇也对忠国侯十分重视,所给予的权力,甚至远高于靳家。靳家因此受到牵制,加之长期的无所作为,不久便沦为反衬忠国侯的世家。这样的肉中刺,靳家是欲斩之而后快。” “于是上巳节那日,趁陛下外出,靳家不惜与自己的眼中钉俪妃一党联手,残忍杀害了忠国侯一家。而且有心之人也趁此时机会将渡生楼重创,却很遗憾没有找出渡生楼中的秘密。” 那人语气骤然变冷了,“所以靳王便留下两位郡主的性命,以军妓的身份带进铁兵营,交由自己的心腹铁虎和铁狼。然而很不如意的是,有人劫人,两位郡主无一幸免,全被误杀,而靳王的爱将铁虎也死于非命。我说的可有缺漏,靳老夫人?” 靳老夫人踉跄地后退几步,同样震惊的靳轻罗立马扶住她,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急促而刺耳。她眼中的浑浊一沉,目光凌厉地看向自家儿子,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颤抖着唇。 靳王躲避她的目光,脸上的铁青色更甚了几分,眼中闪过不安,“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人冷冷哼笑几声,“我想要的就是你们从忠国侯那抢来的明月琉璃珠。” 靳王一愣,老眼瞪大。靳老夫人柱着拐杖,勉力支撑住早已气得发抖的身体。 靳轻罗轻轻为她顺着气,也不敢贸然说话。 明月琉璃珠是前凉所遗留下来的三宝之一。如明月般皎洁生辉,琉璃里头是恍若星空的模样,放在月光下,便会在手中投射出夜空繁星闪烁的奇景。 听说此珠是前凉朱宗皇帝为讨好自己的爱妃,而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做出来的。明月琉璃珠曾在动乱中落入犬戎人手中,而后凉大败犬戎人后,犬戎人才将这惊动天下的明月琉璃珠归还给后凉。 而大败犬戎人的正是忠国侯,为了彰显忠国侯的功勋,后凉皇便将明月琉璃珠赐给了忠国侯。因念其珍贵,忠国侯便将它封存于密室之中,作为镇府之宝。也正因如此,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便把贪婪之手伸向了忠国侯府,而靳家便是其中一个。 靳老夫人面色沉重,皱纹全都显了出来,已经八十高龄的他在此时看起来却像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她说道:“什么明月琉璃珠,我们靳家可没有这东西。” 那人是忽的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恐怖骇人,不禁让人后背冷汗直出,“世人皆知明月琉璃珠很神奇,可却极少数人知道它的神奇之处在于何处。想必靳老夫人也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玄机,所以才赶在忠国侯府被屠时强行闯入密室,将其占为己有。这也难怪,后来有这么多人将忠国侯府翻了个底朝天也寻不到这颗珠子。靳老夫人这一步棋走的当真准确。” 靳轻罗不由得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自己搀扶着的老人,这般慈祥和蔼的老人,真的和忠国侯府一事有关? 靳老夫人也似乎察觉到了靳轻罗的变化,她立马柱着拐杖狠狠敲了敲地上几下,气的变的颜色的脸闪过些许无可奈何,“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对靳家所做之事和动向一清二楚,定是很早便盯上了靳家,而这个人掳走靳初言也绝非表面所说的这么简单。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否愿意用一颗珠子来换一条性命?” 靳王听此立马大怒,他猛然拔出插在柱子上的佩剑,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外,怒道:“你可知跟靳家做对的下场?” 那人却不以为意,“靳王,先别急着唬人,我知道明月琉璃珠可不是一般的宝贝,要忍痛割爱,确实不易。说实在的,靳初言这个窝囊废确实不值这一颗珠子。只是他可是靳家唯一的香火,是要靳家后继无人,还是守着那一颗珠子。靳王,你还是要好好想想。” 靳王一股怒气憋在心头,气愤的程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明月琉璃珠,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到的。哪能轻易供手让人!他眸色含恨,恨不得将手中的佩剑,狠狠插向那个人。 靳老夫人也气得发抖,靳轻罗一直为她顺着气。她看了眼自家父亲,犹豫着开口道:“父王,他要我们便给他吧。二弟怎么说也是靳家唯一的香火。” “不行,这绝对不可能!”靳王将佩剑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犹如他此时的怒气。 “不行也得行!”靳老夫人气的直敲拐杖,花白的发丝,皱巴巴的面容也毫不损她身为主家母的威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忠国侯府一事你还是参与了,你真想靳家毁在你手里吗?” 靳王见她发怒,这才微微散了些怒气,却依旧十分气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不耐烦地转过身,“想要成为强者就得先下手为强。母亲,您终归是老了,这天下局势,您看不明白!” “放肆!”靳老夫人发抖的驻着拐杖,气得七窍生烟,“看不清的人是你!” “母亲大人!”靳王忽然大喝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让靳老夫人为之一愣,“本王的事,以后您还是少管!” “你……”靳老夫人气的心口发痛,她强撑住拐杖,以保自己不会倒下,她闭了闭眼,同样怒道,“难道你要断了靳家的香火不成!” “香火没了还会再有,但要本王交出明月琉璃珠是绝对不可能的!”靳王用力甩了甩袖子,似乎心意已决。 他大步跨出院子,并不理会气得险些两眼一翻就晕过去的靳老夫人。 靳轻罗扶住她,不断地给她顺气,担忧着一张脸。她颤着声音说道:“祖母,当心身体。” 靳老夫人闭着眼睛,努力呼吸着,胸前起伏的剧烈,真被气的不轻呢。 “这个逆子!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声音哀怨而无奈。 靳轻罗也沉痛地垂下眼睛,那到底是怎样的一颗珠子竟让自家父亲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可抛之不顾。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出了口,“祖母,这明月琉璃珠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靳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看不见底。她望着夜幕已近的天空,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惆怅在滋生,只听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明月琉璃珠,藏着关于龙虎宝藏的秘密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师徒和好 天空暗得比墨更胜三分,唯有天边几颗星星闪着孱弱的光芒,却不过多久便被这无边的黑夜吞没了,一丝痕迹也寻不到。 夜风寒冷如冰,刮在人身上都让人抖上一抖。温泉池中,热气缭绕,如纱布笼罩在池面上般,让人浮想联翩。 千落抱着阿生从池中走了出来,雪儿也跟着从水里出来,四脚站定,用力甩了甩身上的积水,屁颠屁颠地走在千落身后,又时不时停下舔一舔自己的毛发。 冷风吹散他们身上的热气,也吹来淡淡的梅香。那是早开的一支梅,为此时的初冬添了抹亮丽的颜色。 替阿生盖好被子,千落起身便见着了站在门口的诸葛侯。 他长发披肩,淡淡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优美的弧度。那一袭长年不变的白袍在这样的时节里,显得十分单薄,似乎不经意的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得摇摇欲坠。 千落不禁有些心疼,梓潼的手艺始终不如姨娘,姨娘不在,师傅瘦了许多。 她踌躇了下才开口喊道:“师傅。”声音极轻,连一旁站着的梓潼都听的模糊。 诸葛侯轻声咳嗽了下,悠悠转身,动作有些迟缓。梓潼见状赶紧去把他开了半边的窗户关上。 千诺心中一阵失落,师傅这气得气到什么时候? “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为师替你打掩护。”诸葛侯说道,他的声音十分虚弱。 千落垂着的头一顿,抬起眸,目光闪烁,似乎能闪出星子的璀璨光辉。 “师傅……我……” 她的喉咙忽然有什么卡住了般,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 她的师傅终于,终于能理解她了。 诸葛侯闻言转身,缓缓抬起手朝她招了招,“落儿,过来。” 千落双眼一热,只觉得眼前多了一层水膜,碍眼得很。她佯装不经意的抚了抚眼角,露出一笑,朝他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诸葛侯已清晰可见她湿润的眼睫毛,心头也是涌起一股酸。他伸手颤抖的抚了抚她的头,几个月的时间,她高了,也瘦了,他的落儿长大了不少呢。 “师傅,您终于不生落儿的气了吗?”千落蹭了蹭他的衣裳,强力忍下哽咽,尽可能让他听不出怪异之处。 可诸葛侯是谁,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呢? 他轻声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为师从未生过你的气,为师是怕,怕你不能独善其身,祸及自己。你生性纯良,本就不该游走权谋之中。为师看着心疼。” 千落在他怀中连忙摇头,声音仍旧哽咽的厉害,“师傅,落儿哪怕遍体鳞伤也会留着这条命的。忠国侯府全上下几十口亡魂还未含冤昭雪,况且大仇未报,真相未出,落儿绝不会轻易把命丢掉。师傅,您放心吧,落儿长大了,自己有分寸的。倒是您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天气寒冷,早夕都得注意呢。” 诸葛侯抿唇,眼睛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千落仍絮絮叨叨的讲着,“师傅,你的双手不便碰冷水,以后这种活就让梓潼去做吧。啊娘说过,师傅的手是天底下最适合弹琴的手。这么好看的手可不能随便干活啊。” 说到阿娘二字,她又顿了顿, 暗骂了自己一声。 “落儿,什么时候你也同阿瑶这般絮叨了?”诸葛侯故作轻松一笑。 千落眨了眨眼,渗出眼眶的泪水沾在了诸葛侯的衣裳上,晕开一朵湿润的花。 她知道,阿娘已经成了师傅余生再也不能触碰的疼痛。 温存许久,千落总算是和诸葛侯“和好了”。 千落乔装打扮,身手飞快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目睹她的身影深深掩于夜色里后,诸葛侯终于撑不住了,他颤抖着扶着窗沿,一阵咳嗽下,吐出一口血来,惨白的唇上染上了一抹鲜红。 梓潼赶紧过来搀扶住他,担心的拧着眉:“先生,你身上有伤,受不得寒。” 诸葛侯摆了摆手,因着方才扯裂了伤口,左肩处的白衣由里到外渗出血红色。他摸了摸唇角,不在意道:“无碍。” 梓潼关上了窗,有些忧心忡忡:“若让落儿姑娘看到,又要担心了。” 诸葛侯点着头,苍白的脸仿若透明,“去把门外的客人请进来吧。” 梓潼一脸满然,“什么客人?” “不愧是二智之一的诸葛侯,果然不同常人。”朝与暮径直推门而进,脸上的笑意带着三分不羁七分敬佩。 梓潼立马挡在诸葛侯身前,一脸警惕,“你是谁?” 诸葛侯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来人,苍白的脸不见血色,却仍不损他的儒雅之气,“渡生楼的无常,三勇之一的朝与暮。我常听啊瑶提起你。” 他说着,就转身走向一旁的茶几,他捂着伤口,有些艰难地坐下来,不急不慢地说道:“阿瑶常常夸你,还有黑白双剑,你们都是非常出色的渡生者。我老早就想见上一见了。” 朝与暮一愣,站在那一动不动,身后事未关的门,有风吹来,在听起瑶这两个字时,他浑身一抖。 他假装是夜风太冷了,忙转身关上了门,才道:“诸葛前辈果然是桃源高人,今日一见,果真如世人传闻。” 这不是在恭维,只一眼,他便对这个男人肃然起敬。这个男人身上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儒雅,可偏偏多了些寻常人没有的气质,让人不得不持着敬意去直视他,面对他,与他交谈。仿佛对他不敬,便会是大逆不道之事。 诸葛侯不过轻声一笑,转头对一旁愣傻了眼的梓潼,吩咐道:“梓潼,去备些热茶来。” 朝与暮倒也不拘谨,他坦然大方的在对面坐下。可毕竟是头一次与这样的一位被世人膜拜的棋圣面对面交谈,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小紧张。 “说说你的来意。”诸葛侯直接开门见山,他虽然喜欢以智导人,可从不喜欢绕弯子。 朝云暮咳了咳,故作一番清清嗓子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晚辈想请小主子回渡生楼主持大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报复流莹(一) 诸葛侯早已猜到,可亲耳听他说出还是不禁皱了眉头,“你先且说说,你是如何发现的吧。” 朝与暮点头,“晚辈虽然从未见过小主子的模样,但在夜探虚空坊时,晚辈见到了一个与楼主十分相像的女孩,叫伍儿,是媚娘重捧的花魁间妓。自此,晚辈便留意起她,后来她成了墨北辞的贴身美姬后,晚辈才确认了她的身份。直到现在晚辈便更加肯定小主子的真实身份了。” 话罢,梓潼刚好端来茶。 诸葛侯接过茶,轻抿一口,似乎若有所思。的确,墨北辞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一度陷入危机,只不过这也是最好的保护方式了。 朝与暮接过茶,道了一声谢,便也不做声了。暖暖的茶驱了不少他从外头带来的寒气。 他其实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千落。先后几次曾救她于危难。虽然她后背并无渡生花,右肩自出生便有的胎记也不见,可他分明就是楼主的女儿。他或许会看错人,但墨北辞不会,这世上唯有钟离千落这个女子,能让他这般袒护着紧。 “如今,渡生楼情况如何?”诸葛侯拧着眉,似在思量。 朝与暮放下茶盏,面上染上了愁绪,“内鬼不除,楼主已死,元老也不知所踪,加之渡生者只听从楼主和元老的命令。如今偌大的渡生楼群龙无首,我们虽为黑白双剑无常四鬼,可却调动不得渡生者,实在是难以重启渡生楼。况且……”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渡生楼出事后,晨与夕便不见了踪影。而且护法她也……” 说到这,他就停住了,径直看向诸葛侯,眼神带着期盼,似乎想要他给个答案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你猜测的不错。”诸葛侯也看着他,“不妨与你说,我这伤便是与这两人交手而伤的。” 朝与暮一惊,脸上有些急切,“他们莫不是要开始对付小主子了?” 诸葛侯倒是淡定地摇了摇头,“他们的目标是渡生石和龙虎宝藏的地图,所以短时间内并不会把心思放在落儿身上。况且世人虽有怀疑,但始终无法确定落儿的身份。而且还有墨北辞护着她,倒也不太让人担心。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这两个人。” “晚辈怎么也想不到,内鬼竟会是这两个人。”朝与暮低声咒骂了句自己,又狠狠锤了把自己的大腿,眸中染上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 晨与夕!他竟如此的糊涂。 “要自责,也要晚些再指责。”诸葛侯亲自为他满上了茶水,“落儿的死讯已昭告过天下,若她突然以楼主之女的身份回去主持大局,未必会有人相信。而且如今他势单力薄,还需墨北辞的庇护,若以这层身份处于天下人之间,断然会为她招来许多祸端。” 他定眼看了看朝与暮,“现在还不是时候。” 朝与暮也十分赞同的点头,是他太心急了,以至于都忽略了眼下的形势,“那前辈的意思是?” “先找到元老,一切便好办了。” “可是元老踪迹难觅,实在是无处可寻,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朝与暮面露难色。 渡生楼的元老姓甚名谁,甚至连其真正的面容也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人岂不是也不能让人信服? 诸葛侯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元老手上有渡生楼的调遣令牌,而且他的渡生花是黑色的。” 朝与暮微惊。调遣令牌他倒是听说过,可黑色的渡生花印记却是前所未闻。众所周知,渡生花是红色的,鲜血一样的红色。 “眼下你们该与落儿见上一见,也好让她知道啊瑶都为她留了那些后路。” 朝与暮郑重的点头,“你们”他知道指的是谁。 “请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护小主子安全,定不负楼主和前辈的厚望。” 子时才刚过,刚宁静下来的靳家再一次沸腾起来了。起因便是巡夜的护院在门前捡来了一个锦盒,上头写着靳老夫人亲启六个字。 那护院立马敲响了刚歇下的靳老夫人的门。还未睡醒的靳老夫人睁着模糊的老花眼打开锦盒,一看竟是血淋淋的一根手指,她当即吓醒了。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家孙子的一根断指,她吓得双手一抛,两眼一翻,险些就晕了过去。 这会靳家上下都折腾开了,恰好此时靳王因军务而留宿铁兵营,靳老妇人被这根断指一吓,立马亲自带人闯进了密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出了明月琉璃珠……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正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正真有比这黑色更浓的“黑暗”,在酝酿,在发酵。 “何姑,这禁足何时才是尽头啊。”舒雅殿内,流莹正百般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仍在为被换了的那一幅龙凤呈祥而恼怒着。 “公主,再忍忍吧,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能熬出头了。” “是吗?可惜了,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情还安然无恙吗?”千落直接推门而进,身后还跟着乔装打扮过了的栖何意。他目光极淡,扫过这两人时,连同屋外的寒气都窜进了她们身上,不禁浑身一震。 流莹惊得瞪眼张唇,何姑也吃了一惊,显然想不到千落竟如此胆大,敢夜闯皇宫。 千落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倒是十分自然地在桌前坐下,轻挑着眉,十分欣赏她们惊愕的神色,“公主不必惊慌,我来,只是想跟你算些旧账而已。” 流莹不安地与何姑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千落,她们倒是不怕,毕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可她们顾及的是千落身旁的这个男人,虽看不清黑布掩盖下的嘴脸,可那双眼迸出的寒光,让她们无端生出了顾虑和恐惧,不得不小心应付。 “既然是要算账,那便坐下来谈吧。何姑,去备茶。” 千落却直接开口拒绝,“不必了。” 流莹却强装镇定轻哼一声道:“不,来者是客,总得要好生招待。” 盛情难却,千落自然接下了何姑递过来的这一杯茶。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在茶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怎么?怕本公主下毒吗?”流莹挑衅的勾起唇角。 千落哼笑一声,很是不屑,带着与她相同的挑衅,说道:“若公主这里藏着毒的话,那也应该有能做出那一副龙凤呈祥的东西了。” 流莹讨不到好处,也只是气哼了声。 栖何意默不作声,却是用眼神去示意她小心为妙。 千落回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对流莹说道:“这茶……味道闻着不错。” 流莹下意识看了眼千落手中的茶,回答道:“那是当然。” 这茶可是太子哥哥亲自挑给她的上等好茶呢。 “没想到舒雅殿虽然寒酸,可这茶倒是上品。”千落把茶凑到鼻前,闭眼,似乎很享受的闻了闻味道。 流莹显然被这话气到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哼声道:“这茶叶可是太子哥哥宫里头的上等好茶,也不是你们这种下等人喝得起的。” 墨南轩的茶?看来他对这个妹妹还真的是十分疼爱呢。那次在大殿他可是为她辩解而遭了祸端。 “是吗?”千落又端详起茶杯来,轻扯出一抹冷笑,“我平日里吃的喝的用的都与二殿下的相同,公主岂不是在拐着弯骂二殿下是下等人?” 流莹又成功被气到了,她厌恶的瞪着千落,愤愤道:“北辞哥哥身份尊贵,岂容你一个小小的美姬亵玩!” “亵玩的人不是你吗?对自己的皇兄藏了些什么龌龊的心思,公主难道把每个人都当做是瞎子吗?” 流莹被戳中心思,脸上白了白,“你……你胡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报复流莹(二) 千落似乎什么也没说过般,“我这个人喜欢喝浓茶,不知何姑可否再为我泡过一杯?”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何姑看了眼流莹,见她允许后,才上前去接过千落递过来的茶杯,千落却忽然手抖,茶杯中的滚烫茶水倒在了何姑的脚前,以毫厘之差未能溅到她身上。 何姑的脸色很不好,几乎是一把夺过千落手中的茶杯,带着一丝怒气火冲冲地进了内堂。 千落再盯着眼前这杯冒着烟的浓茶时,只是一笑,眉目弯起,似乎很无害,“我这个人很怪,也不喜欢喝太烫的茶,公主,我们换一杯试试如何?” 何姑终于忍不住了,千落气焰嚣张的模样实在让人气得牙痒痒,“大胆!公主的茶你也胆敢……” “何姑,”千落立马高声打断,“在我眼里后凉从未有过什么公主。况且……” 她睨了何姑一眼,有如刀刃般锐利的寒光闪现,“美姬的身份,就连一等宫人见了也要行上一礼,喊一声姑娘。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大胆的人,我看是你才对吧。” 何姑当即愣住,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气的面色涨红,“你……” “何姑,”流莹给她使了个眼色看到纵然十分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她身边这个男人还不知是什么来头,不能轻举妄动。 “人家是客,我们得让着,这茶你要喝,我便给你就是。” 说着,她就把茶递过来。千落惊讶于她的顺从,以她的性子,不是要闹上一闹才满意的吗? 这茶,铁定有诈! 千落装模作样地端起来闻了闻,在流莹的注视下,正要放到嘴边却又停下了,把茶重新放回流莹身前,又笑道:“我想了想,你毕竟是公主,这样总归不太妥当。” 流莹却又将茶杯推了回来,客气道:“既然你想喝,便喝吧,不必拘谨。” “公主那么想我喝这杯茶,可是茶水里掺了毒不成。”千落打探地看着她。 流莹这回可算是憋不住了,她一拍桌子,气愤的站起来,眼中能冒出火,“美姬念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千落无视她的怒气,果敢地迎上了她的目光,“有没有毒,公主大可喝一口来证明,若真的无毒,念儿立马给你赔不是,公主你敢吗?” 流莹恶狠狠地瞪着她,“有何不敢?”她抓起茶杯,仰头便将茶水全喝进了肚子里。 见她喝完,千落终于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何姑像是看出了什么,大惊失色的跑到流莹身侧,怒道:“你在茶里做了手脚!” 不是疑问,肯定得让千落都想赞许她一把。 “不错。”千落大胆的承认,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怒目,“我是做了手脚。” 流莹一听,立马吓得小脸惨白,“不可能,这茶明明是何姑亲手泡的。” 千落看着杯沿,流莹喝过的地方尚存几抹水渍,“我在杯沿放了毒。” 流莹惊恐地瞪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连忙仔细看了看,那上头确实有些细小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的粉末。 见她一副将死的惊恐之色,千落轻蔑一笑,“放心,这毒不会死人,只会让你痛上几天。每日发作的时段不尽相同,都会生不如死,肝肠寸断。” 千落看了眼似乎已经开始见效而显露出痛苦之色的流莹,补充道:“这也算是你三番四次加害阿生的一次惩罚。再有下次我就不再是这么简单了。” 流莹捂着疼痛的肚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何姑见状,吓得忙去扶住她,询问道:“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 流莹无暇顾及何姑,她双眼狰狞的看着千落,眼中满是再也不加掩饰的恨意,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为……为什么?” “嗯?”千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同以前高高在上的俯视众人般。 不知是不是痛得有些恍惚了,流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她风姿卓越,高贵骄傲,也曾这样看过被宫人欺凌的自己。她忽然狠了眸色,心底翻涌而起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是钟离千落对不对!” 千落缓缓蹲下,用当年一样轻蔑的目光,同样的动作,让流莹瞳孔猛地一收。 “钟离千多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如隔空传来,却仍震痛了流莹的心头。 “果然,我就知道!”流莹忽然笑起来了,声音凄厉。 她就知道,能值得北辞哥哥不顾一切维护的女子,肯定只有钟离千落。她就知道,北辞哥哥不可能放任钟离千落去死。难怪只要面对这眼前这个人,他就从来没有维护过自己一次。真是可笑…… 千落别开眼,不愿去看她眼中的哀伤。忽然,她有些心软了,可想到阿生那苍白无血色,恍若死去的模样,她又无法不为他做点什么。 “喜欢自己的哥哥感觉如何?是不是爱而不得却又放不下。” 被戳中心中最疼痛的东西,流莹瞪着愤怒的眼睛,如同发怒的小兽,声嘶揭底地吼出来,“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北辞哥哥也不会不疼我了。都是你!害人精!你害死了你的全家,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还要来祸害北辞哥哥吗!” 似被巨石砸中心壁,猛的一痛,千落沉下眸色。 害人精?她真正害过的人又有谁呢?可是姐姐,哥哥,绿竹,歆儿,音儿也全因她而死,说到底她还是害了人的。 栖何意敏锐地发现了千落颤抖着的眼睫,他目光极寒,掩在黑布下的面色也阴沉到了极点。他在流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流莹立马痛得前俯后仰,在地打滚,想要喊痛,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何姑手忙脚乱的抱住流莹,见她痛得剧烈,老眼落下两行浑浊的泪。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呀?” 流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她想喊痛,可话到喉咙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千落收起思绪,眨了下眼睛,眸中已是一片清冷之色。 “你们若无害人之心,又怎会自食其果?” 何姑哭着抬起头,声音似在控诉,“我们何曾有过害人之心?可是有时候不先下手为强,自己便会不得好死,我们也不过是自保罢了,这又有何错?” 千落冷笑一声,慢慢站起身,“可往往是这样的人,下场最惨绝人寰。” 千落不再看她们一眼,作势就要走。何姑却立马上前跪下,拦住了她的去路,哭着求道:“求求姑娘放过公主吧,这一切都是老奴的错,也公主无关。她才十岁,我们若不这样,我们也根本无法保住地位。” 千落俯下身,清冷的目光直逼她眼底,“她十岁,可阿生才不过五岁,你们也狠得下手。何姑,你可知地位固然重要,可用人的骸骨堆起来的地位并不牢固,骸骨可是很脆弱的,一旦有一根断了,那便万劫不复了。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报复流莹(三) 何姑听的一乍一惊,却是猛甩了甩头,扯住了千落的衣摆,苦苦哀求:“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愿意替公主受罪,求求姑娘大发慈悲,放过公主吧,求求你了姑娘。” “放心,痛上两个时辰自然就好了,不会死人的。”千落一把甩开她的手,径直走了出去,不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 迎面吹来的冷风将千落吹得更加清醒,望着这无边的黑暗,千落忽然握紧了双手,她要成为强者,是一定要! 栖何意眉目温柔地看向她,大手覆上了她的手,掌心十分温暖,“别怕,有我在。” 千落抿唇,冲他点点头。手背上有温暖,顺着血管,随着血液一直流到心底。这彻夜的寒冷似乎也没有这么冷了。 两道黑影闪出皇宫高墙不久,又有几个黑影闪了进来。 这夜,如此暗,如此静,确实不能很太平。 流莹痛得面色惨白,全身冒汗,浑身都在抽搐,两眼已经微微翻起。何姑止不住哭,抱着流莹哭得十分心疼。 忽然门再次被踹开,何姑抖了下,忙将怀中的流莹搂的更紧,在看清来人后,脸上满是惊恐。 “你,你们又回来要做什么!” 栖何意在她们身前蹲下,眸光不善,递过一颗白色的药粒,第一次开了口,冷冷道:“吃了。” 何姑戒备地后退,惶恐地瞪着他,“你又要干什么!” 栖何意把药丢在流莹身上,不屑地站起身,看都不愿再看一眼,“解药。爱要不要。” 何姑不敢置信,盯着那颗药看得出神。害得公主至此的是他们,如今给解药的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看着流莹痛不欲生的样子,她又不得不颤抖着手拿起解药,很是犹豫。 “公主……”她喊了声,可怀中的人却已经痛的意识涣散,两耳听不见声音,眼前也是一片空白,仿佛世界只剩下痛苦,还有一个痛得死去活来的她。 何姑疼的心脏也跟着揪紧,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只好将解药融在水里,先是自己喝了一口,见无事,才敢小心地喂流莹喝下。 喝下解药的流莹,疼痛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呼吸也逐渐回复了平稳,她却因为剧烈疼痛过度而早已经晕了过去。 何姑还是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这个人的用意何在,但也真的是多亏了这个人送来的解药。 她开口致谢道:“谢谢,谢谢阁下大发慈悲。” 栖何意背对她们,目中闪过狠戾。 不过片刻,流莹的脸色却忽然红润了起来,体温也烫人的很。 何姑放松的心弦又立马揪紧,慌张地探了探流莹的额头,“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流莹虚弱地忸怩着身子,一双小手在自己身上胡乱的扯着衣裳,时不时又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神志不清,面色潮红。何姑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什么来。 这解药她明明也吃了,为何…… 何姑立马抬头,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知故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栖何意沉凝着眸光,冷冷答道:“留住你们始终是祸端,可是又不能死的太没价值,所以稍微可以利用一下。” 何姑再度惊恐的收缩瞳孔,还未来得及骂出口,栖何意身旁的侍从便将她拉离流莹身旁。 “不,不要!”何姑拼死挣扎,紧紧拽住流莹,死活不肯松手,嘴里还胡乱地喊着,“公主,公主,您快醒醒!” 栖何意不悦的皱眉,侍从立马上前去点了何姑的穴道,她便立马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音了。 “把她的嗓子给我弄哑了,这辈子都无法说出话来。”栖何意轻轻一瞥楼满风,冷声吩咐。 楼满风应是,用眼色示意了抓住何姑的侍从一眼,那侍从立马会意,使劲掰开何姑的嘴巴,她无法挣扎,眼泪却汹涌的厉害,巨大的恐惧让她全身发抖。 楼满风将药水倒进她嘴里,一滴也没有溢出来。 流莹双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了何姑绝望的模样。她挣扎着要过去,可浑身毫无力气,她只能无力地喊出何姑这两个字的嘴型。 “把人带进来。” 楼满风一招手,门外的侍从立马押着同样软趴趴的靳初言进来。 “满风,处理好。”栖何意厌恶的负手走了出去,眸光一直阴冷着,仿佛这个地方多看一眼多待一会都会脏了他般。 害她伤她之人,从今以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片刻,房内便传开了一阵欢愉之声。 楼满风走到他身后,微微拱手,“侯爷,已经搞定,很快便会有人来。” 栖何意点头,一双凌厉的眸被寒气侵袭。 “靳家那边也得手了。” “嗯。”栖何意抬头望了眼暗不见边际的天,“近期多留意渡生楼的动向,务必查出渡生石的下落,还有,内鬼的去处。” 他要替她肃清渡生楼,让她能有一所安心之处,可以在这人吃人的世间独善其身,有所后盾。 刚出宫墙,栖何意便迎面撞上了墨北辞。他唇角微勾,很自然地摘下了脸上遮掩的黑布。 “这么巧啊,二殿下。” 墨北辞眯眼,心中顿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看来敬亲侯的本事涨了不少,连我后凉皇宫也能来去自如,不留痕迹。” 栖何意淡然一笑,眉间却满是冷意,“二殿下与其在意这个,不如先去看看自己的妹妹吧。这时候去,说不定正赶上精彩的地方呢。” 流莹! 墨北辞又感到一阵不安。栖何意连夜入宫,又偏偏故意与自己撞个正着,铁定不安好心。 他皱眉,目光狠厉,“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她尝了下我新研制的蛊毒罢了。你若不去看上一看,可能就错过了好戏呢。” “栖何意,若她有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呵!”栖何意竟哈哈大笑了几声,忽然他冷下了脸,“若你再让落儿任人欺凌,我栖何意也定不会放过你,墨北辞。” 墨北辞眯着的眼寒气逼人,连吹过的冷风也不及半点温度,栖何意也毫不避讳地直视。 同样阴寒的目光,交锋之际,兵刃相接,颇有要开打的架势。 可谁也没有动手,亦没有再说一句话。这是无声的较量,关于那个叫念儿的女子的拥有权的较量。 “墨北辞,”走过他身侧时,栖何意喊住了他,“不用多久我便会带落儿离开。你若没有保护好她的能力,那便让本侯来护她。什么天下第一人,却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护不住。可笑啊墨北辞,” 他转头看向眼睛始终直视前方的墨北辞,嘲讽道:“天下第一人这个称号,你不配拥有。而落儿,你也更不配拥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流莹失身 墨北辞赶到舒雅殿时,里里外外都拥满了人,有不少爱管闲事爱说闲话的宫人聚在一块对着里头指指点点。闻声而来的禁卫军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嘈杂的声音里夹着些哭声。墨北辞皱眉,已经隐约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地上一片狼藉,衣物四散,宽大的床上流莹一脸惊恐地盯着床褥上的那一抹鲜红,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眨过一次,眼底是无尽的绝望。 她的身体在抖,后背没有被褥盖住的地方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上头清晰有几道抓痕和淤青。 靳初言也吓破了胆,直裹着被褥,在地上胡乱翻找着自己的衣裳。在一旁是早已哭肿了双眼的何姑,她似乎被点了穴,嘴角有血,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十分可怜。 墨北辞安静地看着,目色浓郁深沉,像一口深井,看不出半点思绪。 大大敞开的门吹来冷风,却始终吹不散这一室的yinmi之气。 流莹察觉到目光,蓦地抬眼向门口望去,棕色的瞳仁里是濒死般的寂灭,却在看清是谁时,她呆怔的神情终于慌乱起来了。 她疯了般扯过被褥往自己身上盖,企图将这张脸掩盖住。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样子的自己,绝不能让他看到。 可她力气再大,先后经过两翻折磨的她力气早已所剩无几了,所以墨北辞很轻易便扯过了被褥,看到流莹的那一刻,他一凛,心下终于一痛。 流莹头发凌乱,像荒地中的杂草,嘴角满是血丝,身上到处是被揉捏啃咬的痕迹,有些似乎用力过度还微微渗出血迹。 她在颤抖,好像一只筛子般。脸上有未风干的泪迹,眼中还有隐忍着的屈辱的眼泪。 “不要看,不要……”流莹发疯般扯过被褥,见扯不过又赶忙用手遮住脸,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迫不及待找个洞钻进去。 墨北辞心头一颤,眉心心疼地皱起。他第一次放软了声音唤她:“莹儿……” 他伸手去碰她,她却躲开了,一张脸上满是屈辱的泪水,摇着头嘶哑道:“不……别碰我……北辞哥哥……我很脏……很脏……” “莹儿,莹儿。”墨北辞心疼地抓住她,一声一声唤得极温柔。 “不要,莹儿脏,北辞哥哥你不要碰。”流莹一直往最里边的床角后退,低着头,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狼狈的模样。有眼泪点点滴滴落在被褥上,水痕清晰可见,如同那抹落在被褥上的艳红,嘲笑着已不再干净的她。 墨北辞索性一把抱住她,紧紧地不肯松手,脸上有隐忍着的痛苦和心疼。 “莹儿,莹儿,你不脏。莹儿,你冷静些。” 流莹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夺眶而出的眼泪划落在墨北辞的衣裳上。她已经不干净了,可墨北辞是那么的高贵,她不可以让这屈辱的身体沾染了他。 “北辞哥哥那么温柔,那么纯净高贵。可莹儿……莹儿那么脏啊……浑身都脏……所以北辞哥哥,你不该碰……”她痴痴的哭着,眼神又空洞又绝望。 墨北辞轻轻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无比轻柔又无比疼惜,“莹儿,别想了别想了,听皇兄说,你不脏,真的不脏。别怕,已经没事了。” 流莹紧咬着嘴唇,眼泪落了一行又一行,似要洗刷干净这身上的屈辱和肮脏。 她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撕心裂肺,震得墨北辞胸口发痛。 她伤心欲绝地抱住墨北辞,用肝肠寸断的哭声来宣泄她的痛苦,眼泪仿佛如潮而至,要将地上那个被时雨绑了起来的男人生生淹没。 “北辞哥哥……”她大哭着喊出了声,再也无法控制地痛哭着。连门外方才还嘈杂不已的人群都立马安静了下来,静静聆听着这个女孩凄厉哀绝的控诉。 这一夜终究不得安宁,流莹的哭声如同天际响起的一道雷,劈响在后凉皇宫的上空,带着即将而来的暴风雨将这高墙里里外外都洗刷了个遍。 这个女孩,终于用自己的贞洁换来了那个男人深深的痛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大殿理论 大殿里,谁也不敢出声,唯有流莹时不时的抽泣声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撞击。后凉皇和靳贵妃的面色都十分不好,尤其是后凉皇,他气得发抖,手紧紧抓着龙椅,似要将其捏碎。 靳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铁青得连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才刚收到消息说自家母亲擅自拿了自己的明月琉璃珠去换人,他当即气得掀翻了军营中的酒台,立马赶回了府中,可还未等他回去大发雷霆便又有宫里来的人说自家儿子闯了祸正被押往大殿。 这下不只是他,连靳老夫人也被一道请进了宫,任是谁也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混蛋事。 这个孽障! 千落静静站在墨北辞身后,她前脚才刚回到桃源,然慧后脚便到了,说是墨北辞让她进宫。一路上她的心都忐忑不安,眼皮直跳不停。 她分外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男人身上的煞气,毫无表情的脸上阴暗得骇人。 除了不安她还有疑惑,她只不过给流莹下了些毒,过几日便会无药而解,靳初言也在她进宫前放了回去,按道理说不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种事情才对。不过是皇宫到桃源的距离,竟能让靳言初进了宫并与流莹发生了那种事…… 可靳言初本就是胆小之人,这种事他怎么敢做出来,更何况他如今这抖得像筛子里的米般的模样,若真是他自愿所为定不会如此。只怕这背后有人在捣鬼。可会是谁呢? 她脑子一转,想到的便是栖向意,可转念一想便又觉得不可能,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会在背后做这等事情,定是还有他人早已密谋已久,只等她这一个契机,也难怪墨北辞会让自己进宫了。 “靳言初,你好大的胆子!”后凉皇大喝道,下颚的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抓住龙椅的手更加用力了些,“连朕的女儿你也敢明目张胆地奸污!” 靳初言颤抖魏魏地抬着头,整个人是极度的恐惧,连牙齿都在哆嗦,“不是这样的陛下,微臣没有……” 他明明记得昨日他是和俪妃翻云覆雨的,之后似乎被什么人给打晕了,梦里头只觉得浑身燥热,炙热难熬,然后糊里糊涂似乎跟了什么人在鱼水之欢。 等他有意识转醒后,才看清楚自己方才压在身下的是谁,当即吓得尿喷了,本想一走了之,哪怕流莹指证他,打死不认便好。可还没来得及找衣裳穿上就惊动了巡夜的禁卫军,之后他便被墨北辞的贴身侍卫捉住。 这下子他是非死不可了。 “混账!”后凉皇气得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盏便向他扔去。他哪敢躲,当即被砸中额角,顿时血汹涌而出,他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 “陛下,当心身子。”靳贵妃说着,就去扶住他气得发抖的身体,一脸担忧。 “莹儿。”看热闹的俪妃面色伴装沉重,她一脸怜惜地说道,“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流莹抬起头,目光极平淡,可眼里却是灰色的绝望。在墨北辞怀中大哭后,她才冷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若非那抽泣声还真想不到她方才有多撕心裂肺地痛哭。 她扯了址嘴角,本来到唇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说出了另一番说辞,“是靳初言……” 说出这三个字,她脸上有忍不住的悲痛,“前不久,莹儿与靳皎皎发生了些口角之争,靳初言当时也在。” 她似乎陷入了悲伤的回忆,“昨夜里靳初言喝醉了酒,闯进了舒雅殿说要替自己的妹妹教训教莹儿。何姑想去叫人,却被他不知灌了什么东西毒哑了嗓子……” 说到这,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在烛光下璀璨生辉,声音也随着哽咽起来:“靳初言先是对莹儿百般lingru,然后奸污了莹儿,还威胁莹儿不许说出去,不然靳家会让莹儿生不如死。” 何姑在一旁听得老泪纵横,血迹残留的嘴无力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请父皇母后为莹儿做主。”流莹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强压着哭声,眼泪却湿了地上一大片。 她不敢说出实情,哪怕说出了也不会有人相信,那个女人总是有一大群护着她的人,连自己的北辞哥哥也会为她说话的。想到这她便哭得更凶了。 靳贵妃心生不忍,微偏过头,默默抹了把眼角,喉咙也发紧得厉害。 靳皎皎惶恐地跪了下来,除了害怕还有怒色,“陛下,流莹撒谎,皎皎从未与她有过口角之争,她这是栽赃陷害!” “是啊陛下,微臣昨日在宫被人掳走,一醒来便发现在舒雅殿中,也是吓得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威胁或者lingru过流莹公主,”靳初言也附和道。 “呵,”流莹对他们兄妹俩的指控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她冷冷一笑,双眼充满仇恨 ,“你们既然是有备而来,又怎么会轻易承认?” 崭皎皎恼羞成怒,这个人分明是针对自己! “流莹公主,你莫要在这里混淆是非,我靳皎皎何时让我二哥对你进行报复了。什么有备而来,我看你这是蓄谋已久,要害我们靳家。还望陛下明察秋毫,还靳家清白!” “你方才说的是清白?”流莹笑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还你们靳家清白?那谁又来还我的清白!” 她近乎怒吼,沙哑的声音听得让人无比心疼。 她又是冷冷一笑,竟有些森然,眼角却不断溢出泪,“我何时说过是你让靳初言来报复我了?靳皎皎是你自己先承认了。” 靳皎皎哑言,终于明白了,自己中了她的圈套!自己性子本急,她便是利用这一点让自己掉进坑里,而她却坐等埋土。 她气道:“你乱说些什么!你……” 靳皎皎还妄图说些什么驳回去,却被后凉皇喝断。 “初言,你说你被人掳走,可是真的?” 靳初言不敢造次忙点头,“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后凉皇眯着眼,把目光投向了靳王,“靳王,这事你可知?” 靳王连忙拱手,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昨日一早,府中仆人去小儿房中伺候时,便发现不见了小儿的踪影,四处寻找,一直到日落也未找到。后来便有一人隔空传音,说是要借助靳家的力量去找到明月琉璃珠,三日之内找不到便杀人灭口。老臣考虑到明月琉璃珠的宝贵,并未答应,那人却在入夜时分送来了小儿的一根手指,当时老臣还在铁兵营中,一听说立马掀翻了酒台赶回府中,却恰巧陛下派宫人来请臣进宫 ,这便还未来得及亶报。” 靳老夫人也开口道:“陛下,你一定要为靳家讨个清白。初言虽然风流成性,可决不会这般大胆敢对待公主做出这些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后凉皇没有作声,沉着眸思索着这几个人的说辞。 妄如初却在这时候发话了,“本相很好奇,靳二公子说是在宫中被人掳走的对吧?” 靳初言如实点头,答道:“是在宫中没错。” “那就奇怪了,那晚贵妃娘娘寿宴上,靳王还对众人说靳二公子身体不适,所以没能前来。可靳二公子那晚又明明在宫中。这到底谁说的才是真?” 妄如初凝眉道,“莫不是靳王撒了慌,就是靳二公子确实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如流莹公主所说那般偷偷进宫对其进行报复。靳二公子当时应该是没有想到会弄来这么大动静,一时谎了手脚才会让这桩丑事公之于众。” 靳初言一愣,急了,“妄丞相你血口喷人。” “那靳二公子又为何在宫中?” 靳初言被问住了,他总不能说是来和俪妃幽会的吧。 “这……” 妄如初眉梢轻挑,“若靳二公子不是蓄意报复,又为何要在被人撞破后手忙脚乱要逃走,以至于被二殿下擒住,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况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全家求情 他看了一眼靳初言完好无损的双手,饶有趣味地把目光投到靳王身上,“靳王方才说有人断了靳二公子一个手指来威胁靳家。 可依本相看,靳二公子双手十指完好无损,莫说一根手指,就连半个指甲都没丢。靳王莫不是护子心切,胡造假象,好掩盖些什么?” “妄丞相没有证据又岂可乱说!”靳老夫人气的皱纹顿起,反讽道。 妄如初抿唇一笑,目光肌嘲,“可靳老夫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本相的猜测是错的呀。” “你……” “好了。”后凉皇终于沉着脸色打断,他看了妄如初一眼,示意他退到一旁,妄如初听话地拱了拱手回去站好,反正他的话已经起作用了。 “靳初言,朕问你,前日晚上你在宫中所谓何事?”后凉皇疑着眸色问道。 靳初言脸色吓得煞白,这样他如何说,要是说了,只怕自己会死的更惨烈,可不说自己也会因那莫须有的捏造而遭罪。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俪妃发话了,“陛下,依臣妾看,事情怕是真如莹儿所说的那样,况且莹儿是整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她断不可能的去维护这幕后之人。” “俪妃娘娘你怎么可以……”靳初言大瞪着眼睛,显然想不到自己这个老相好不但不帮他,还反咬了他一口! 千落沉静的眸中闪了闪,心中冷笑不已。她可是见过二人在床上如何的如胶似漆,可当现实摆在眼前,人总是会倒向利益的那一边。 俪妃是何等聪明,若能借此削弱靳家的势力,日后她的俪妃党在朝野中也算是能独占鳌头了。这样的便宜事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父皇,母妃说的对,莹儿清白已丧,本就悲痛欲绝,我们若还怀疑她所说的皆是造假,哪岂不是让她痛上加痛。”墨南轩心痛地看着流莹,她如同一只破烂的稻草人。他甚至可以在她那双布满绝望的眼中,看到当时她被欺压侵犯时的剧烈反抗和不断泛滥的泪水。 “父皇。”他沉了沉嗓音,“你也是莹儿的父皇啊。” 后凉皇明显一震,对呀,他这一生唯一的女儿,虽然并无父女之实,可名义上到底还是的呀。 “靳初言,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 靳初言谎乱起来,哪怕这样他依然不敢供出俪妃。先不说他奸污了一个公主的罪名,若他再把自己会俪妃的关系说出来,只怕会死得更难看,他到底还是不敢说,俪妃也是看出他的害怕才敢光明正大地打击他。 “父皇,求求您,为莹儿主持公道。”流莹哭得声音沙哑得更加历害。 以前她纵然也有心计,可眼中仍是澄澈的一片,可如今却只有空洞的瞳仁映出她满心的绝望和痛苦。 何姑也跪着上前,因无法说话,她便乱比划着,也不知要表达什么,只好急得连忙磕头,一下下都重得发出声音。流莹看着难受,忙将她抱住,泪流得更汹了。让人见了莫不都心酸一把。 后凉皇有些心疼了,他当即又抄起一旁的奏折朝一直支支吾吾的靳初言扔去,终于大发雷霆,“你还有什么好说?” “陛下,不是真的,微臣真的没有……” “还狡辩!来人,将他拖出去重杖一百!”后凉皇怒不可遏。 靳初言再度吓白了脸,愣愣的没了反应。重杖一百,能剩半条命都难! 靳王赶紧跪下来,脸色终于从愤怒变成了惶恐,“陛下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陛下啊,这万万使不得呀。”靳老夫人激动地柱着拐杖上前,干涸的眼角落下两行浊泪,“靳家只有初言这么一个香火,重杖一百无疑是要了他的命,这是要绝了靳家的后呀,陛下。” 后凉皇无动于衷,若不借此重创靳家,把那气焰浇灭,日后怕是还要生出事端。 他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把人带下去。” 一旁的侍卫得令上前,靳老夫人吓得一把丢了拐杖,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挡在侍卫身前,老泪纵横的脸上皱纹四起,“陛下,求求您开恩,从轻发落吧。” 后凉皇皱眉,依旧无所动,“从轻发落?那莹儿所受的屈辱又该谁来负责?她这一生都毁在了你们靳家手中!” 靳老夫人“扑通”一声跪下,靳王一干人也跟着齐齐跪下。她锤了锤胸口,哭得伤心欲绝。 “陛下,老身跪下来求求您了,重仗一百实在是太重了,初言是靳家的香火,靳家不能绝后啊。”说罢,她便拼命磕头,哭着喊着,苍老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心生不忍。 靳贵妃见状,也是悲痛地偏过头,忍住的眼泪终于溢出,这样无力又无奈,偏偏她又不能开口求情。 靳轻罗见着心疼,跪着上前几步,连磕了几个头,才泪眼朦胧地说道:“陛下,您是看着初言他长大的,他为人如何您再清楚不过了。他虽风流,可却从未敢逾矩身份。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而为,还望陛下能彻察此事,还靳家一个公道。” 靳皎皎也没能忍住泪水,哗啦地夺眶而出,她也学着靳轻罗求道:“陛下,皎皎也求求您了,求您大发慈悲,从轻发落吧。” 流莹扯着嘴角冷笑,竟颤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大笑着,眼中尽是嘲讽。 她走到他们身前,指着这一个个哭着哀求的嘴脸,笑得前俯后仰。 后凉皇把眉皱得更深,却没有出声制止。 “果真是情深的一家人呢。”流莹继续大笑着,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狠狠地嘲笑着这一群遭人厌恶的嘴脸。 “一人犯错,你们全家人便哭哭啼啼苦苦哀求,硬生生要让他获得释免,丝毫不顾受害之人丝毫感受!”流莹大声作着控诉,“可惜了,我流莹没有这样的家人。我母妃死得早,从小便在冷宫挨饿受冻,受尽宫人的欺凌,只有何姑会挡在我身前为我挨骂挨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靳家放权 她低低笑了起来,“我从小就不被父皇待见,宫里头没有一个人尊敬过我,哪怕分毫。就算我成为了公主,那又如何呢?我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出入仍受到宫人们的冷眼。” 她冷然一笑,仰起头,眼泪却落得更凶了,“他们骂我是野孩子,有娘生,爹不疼,人不爱的野孩子。” 她又继续呵呵笑了起来,眼神凶恶,“可是野孩子又怎么了,野孩子就注定要受人欺凌吗?野孩子就不能挺起胸膛活着吗?” 她目光一寒,看向勒家的每一个人,仍旧痴痴地笑着,眼泪带着灼灼的温度划过脸颊,流进她的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你知道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吗?” 流莹的眼睛直瞪着靳皎皎,靳皎皎被她骇人的眼神吓到,手心微微渗出细汗。 她复又一转,直盯着靳轻罗,“你知道被一个满身酒气浑身汗臭的男人亲得浑身是口水有多恶心吗?你知道想要哭却哭不出声,想要动浑身都酸痛的感觉吗?” 她大吼出声,声嘶力竭,张牙舞爪,恶狠狠地瞪着靳老夫人,“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奸污,狠狠地蹂躏,浑身上下都是被lingru的痕迹,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吗!” “不,你们不知道,你们统统都不知道!”她发了疯般大吼,双手抱着头,耳边满是情迷之中的shenyin,还有男子轻微的粗喘。 墨南轩立马上去将她抱住,任其胡乱扑打。 “莹儿别去想,现在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流莹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到处都充斥着那些yinmi的画面。 她挣扎,她痛苦,仿佛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正是那个将她一生都毁了的男人。她出现了幻觉,猛地抓住抱着自己的手狠狠咬下去,口腔里瞬间溢满血腥的味道。 她双目赤红,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墨南轩仍旧紧紧地抱住她,他的心也在一阵一阵地痛着。她才十岁,往后大把光阴都注定毁在了靳初言身上! 墨南轩还是心生不忍地打晕了她,她的确是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这一夜的疼痛实在是太多了。 后凉皇终于露出了些许愧疚和自责,到底是他的失责,不管过去她母亲犯下何等大罪,她终究是个孩子,确实不该承受上一辈人留下的痛苦。 “还不把人带下去!”他大喝,皱着的眉似乎都要被怒火燃烧。 靳初言被架着就往外走,他奋力挣扎着,大声喊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真的没有想过要玷污流莹公主,微臣冤枉啊!” 他不甘,他明明就没做过,为何他却要为这样的飞来横祸付出代价!他拼命想甩开架住自己的两个侍卫,却徒劳无功。 靳老夫人急了,立马高声喊道:“陛下……” 她似极度挣扎了一番,终是咬牙磕了一头,沉痛的说道:“老身愿用免死金牌救初言一命。”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后凉皇也显然一愣,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惊叹一下。 靳贵妃闭上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为力保靳家香火而不得不将底牌亮出,她作为靳家的女儿却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种无能为力衍生出深深的罪恶感,在她心头上乱窜乱跳。 这块免死金牌乃先帝所赐,一直以来,无论靳家做过什么,总是能在后凉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挺险而过,但这样的放肆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所以她本想留住这块免死金牌救靳家于危难之中,殊不知未到结局,中途便将它用了出去。 靳王的心是痛着的,这免死金牌是老靳王用命换来的,就是为了保住靳家的百年荣誉,可现在却因为自己这个混账儿子而用了出去,他想打死靳初言的心都有了,可偏偏又舍不得。 妄如初见众人都不敢出声,便率先走上前缓解了这凝结的气氛,“陛下,这免死金牌只能免去靳初言的死,但依后凉律法,对于侵犯者哪怕免了死罪却也仍需施以宫刑。可若施了宫刑,靳初言哪怕不死,靳家也是绝了后。微臣提议,不如让靳王以归还兵权为代价,免去靳初言的宫刑,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靳老夫人立马变了脸色,浑浊的眼中透着恍然大悟。靳王的脸色也不好看,上交兵权不就是硬生生断了靳家一半的势力吗!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靳贵妃大惊失色,再也无法忍住了,终于开口大声呵斥:“妄丞相这是要把靳家逼上绝境吗?” “娘娘此言差矣。”妄如初不紧不慢,“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靳贵妃冷然一笑,嘲讽道:“妄丞相真是有心了。但靳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妄如初轻笑,“微臣身为臣子,为陛下排忧解难是职之所在。更何况在其位谋其职,微臣还是要插手的。” 靳贵妃下不了台,气的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妄丞相!” “微臣在。”妄如初仿佛没看到她的怒色。 “好了,贵妃,妄丞相也是好意,莫要耿耿于怀。”后凉皇看着她,眼中有令她感觉陌生的寒意。 靳贵妃轻轻抿唇,揪紧了手中的丝帕,她没有应声,可是身子却抖的厉害。 这怕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没有维护自己。 看来靳家真的到了他容忍的极限了。 后凉皇拧着眉,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舍不得放权的靳王,却是对靳老夫人说道:“靳老夫人,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靳老夫人抬起头,目光暗淡,“陛下……” 她再次高呼一声,颤抖得让人清晰感受到她的痛苦挣扎,“老身,愿意上交兵权,以求陛下释放初言……” 话出,满座皆惊。 靳王愣愣的,也气愤着。放他的权就等同于放干他的血呀! 这一个清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格格清楚地听见了靳家某根支柱轰然断裂的声音。 这一天是继忠国侯府之后再次让整个渔阳翻腾轰动的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损失惨重 靳家被收回兵权一事不过才刚昭告,半个时辰还未到,就在渔阳传开了。 平日里受靳家势力打压的人无一不欢呼雀跃。 靳家再无实权,而一直被执管的农奴园也被墨北辞接手。这一消息传入农奴园时,满园农奴都欢呼雀跃,开怀不已。有人甚至破口大骂靳家遭了报应,纷纷呼喊皇天有眼,有墨北辞在往后再无欺压。 老百姓们的这一激动便让墨北辞的声望一时间高涨了许多。 而随后后凉皇便又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流莹名正言顺成了靳初言的世子妃,并且以皇命的形式不允许靳初言在有生之年纳妾。也算是间接圆了靳家一直想与皇室做亲家的愿望。 因流莹未及笄所以婚事延期五年,在此间流莹会被送往清禅寺,而靳初言则被强行禁足在家五年,不得召令、不得圣传,便不得踏出家门半步,也算是将靳初言在未来五年中从贵族公子中除名。 兴是因为愧疚,后凉皇终于郑重其事为流莹取了名,唤墨灵莹,寓意她始终灵犀单纯,一生若流莹般唯美安宁。 可有些事并不是一个名字的好寓意便能改变了的。 同时早朝上,百官弹劾太子,列举了数百条罪名,虽不是什么大罪,却也足以证明太子德行缺失。加之这次太子因为先斩后奏,越职侵权而被后凉皇重罚。为了避免诸如此类的事再次发生,后凉皇让墨北辞也参政,同太子一起料理国事,美名其曰互为监督。 与此同时,渔阳中多家商铺无顾关闭,俪妃居于渔阳中的多个据点,一瞬间被剔除干净。 这几个据点都是俪妃的心头肉,无故被封杀,培养了十几年的势力,早已渗透进渔阳中,却还是被连根拔起。这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俪妃当即气晕了过去,听闻如今还未苏醒。 再说靳家,靳老夫人回去后,便一病不起,靳王将靳初言吊起来毒打了一顿,以泄心头怒火。 靳王面色阴沉地走进密室,浑身的怒气并未因鞭打了靳初言而有所宣泄。 想来他靳旭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有自己背地伤人的份,哪里吃过什么亏。可这次他竟被耍得团团转,先是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明月琉璃珠,后是又丢了兵权和免死金牌。就为了那一个逆子,一个孽障,即赔了夫人又折了兵,他这心里头是长了把刀,有一下没一下地绞割着他的心,就连浑身的怒气都可以把鸡蛋煎熟了。 守在两旁的侍卫恍若看见一头被抢了猎物还被反咬了一口的雄狮,然后郁闷恼怒地想扑上去,将其撕咬成碎片。 女子正坐在床上,手里百年不变地揽着那一团被褥,嘴里痴痴喃喃地哼着那首从未变过的民谣,每唱一下便轻拍一下怀中的被褥,似在哄小孩入睡般,温柔到了极致 密室里灯火有些暗,将靳王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随时都能从那一团影子中迸出些什么鬼怪。 石门被打开,女子正在哄着怀中的“孩子”睡觉。带着怒气的步伐有些重,女子不满地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孩子才刚刚睡着……” 她忽然瞪大了双眼,立马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她往床角缩了缩,眼前的黑影挡住了投射过来的烛光,让她看起来更为楚楚可怜。 靳王见她如此害怕自己,心知又吓着她了,便努力缓了缓神色,伸手欲将她揽入怀中。 女子却不停地往里面靠去,浑身发抖,目光龇裂,带着无边的恐惧,她看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恶魔。 靳王见她这般排斥自己,本已压下的火气又腾腾升起,灼得他肺腑发痛。 他一把将她揪住,像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猎豹,凶狠的目光闪着让人害怕的光,吓得女子疯狂挣扎乱叫,对这个恶魔拳脚相向。已经很久没修过的指甲,长长的,狠狠的划过她所能触碰到的地方,靳王左右躲避,想按住她的手脚却总被她挣脱,更是气得火上浇了油般。 “淑华,你的好儿子跟本王作对,现在你也要反抗本王吗!”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声音愤怒而震耳欲聋。 疯狂挣扎的女子却停下了挣扎,一愣一呆地看着靳王,她向来对“儿子”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靳王涌上心头的怒火才熄灭了些许,他放轻了语气,“淑华……” 女子立马乱打乱拍掉在他伸来的手,一双眼睛用力地瞪着他,被自己误伤的嘴角渗出血,她却浑然不觉得痛,忙在床上四处翻找着什么,着急地痴喃着,“儿子,我的儿子……” 终于她重新将那团被褥抱在怀中,慌乱的眼神似有了些许的安心,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惶恐却又大胆地瞪着靳王,生怕这个恶魔会抢走自己的“儿子”。 靳王收回手,用力地拂了拂袖,满眼怒火地看着这个眼中只有儿子的疯女人,心中却是一痛。 她就这么害怕自己吗? 靳王气闷地哼了声,没再看一眼这女子,便大步流星走出密室。石门被重重关上,床上的女子却仍抱着她所认为的“儿子”,柔声哄着:“乖,儿子,母亲在这,快快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产生隔阂 天空中,淡如烟般迷蒙的灰白色不知何时染成了沉重的黑色,天际的云黒成一团,坠得天际似乎要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让倾盆而下的雨水洗一洗这帝都的浑浊。 千落照例温好酒送去给墨北辞。走在小道上,冷风肆意从她身旁窜过去,似乎不过瘾,又跑回来围着她转了一圈,松散落下的发丝更为凌乱了。 她停下脚步,理了理发丝,又抬头望了眼天空,许是这天气阴沉得太厉害了,她竟莫明觉得不安。 墨北辞从宫中回来后便一直待在潋艳湖的凉亭中,他一直盯着湖面看,连动作都没变过。 湖水映出与天空相同的颜色,仿佛染了墨汁的水仍随着风泛起细微的水波,湖中的鱼虾老早就躲藏好,只待大雨将这湖也好好的冲洗一番。 “殿下,”千落倒好酒,说道,“是时辰喝酒了。” 墨北辞却没有动,眸光寒冽,紧紧地盯着远方黒压压的天际,冷冷地道说:“流莹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你可满意?” 他一开口,便是冷冷的指责和嘲讽,让千落一时间愣住,他认为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殿下觉得是念儿所为?” 墨北辞转动轮椅,与她面对面,目光冷厉得几乎可以将人刺穿,“流莹她才十岁,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他不是怀疑,而是认定这事就是她做的! 千落声音平静,但眼中怒意灼灼,不禁为他的质问觉得可笑,“殿下是不是太看得起念儿了?” “昨夜你在哪里?”他板着脸,眼神锐利得有点发狠的味道。 被这样的目光狠狠盯着,纵然千落再镇定,心里头还是不禁有点慌,“在桃源……” “念儿,”他打断她的话,“这次你又准备编怎样的话来骗我?” 骗他?千落冷笑,她话还未说完他便断定自己要骗他?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不信任自己!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某处地方隐隐作痛着。 “殿下原来从来没有信任过念儿。”她一哂,毫不在乎地承认,“是,昨日夜里我是进了宫。” 墨北辞皱眉,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似尊冰雕,面无表情。 信任? 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他深知是假话却总是选择去相信。他一直都明白她会对自己说假话,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去信任人。他还妄想一步一脚印,用时间去淡化她心里的那层隔膜。她竟还有理反驳了? 他的脸有一半隐在阴影里,阴晴不定,可千落仍旧十分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寒意和怒气。 “念儿,你可以无视,可以嘲笑,但你不该践踏我对你的感情。” 千落冷冷看着他,面带微笑,甜美动人,然而目中的嘲讽和冷漠亦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一字一字地慢慢地说:“殿下如此高贵,念儿又怎敢贱踏?殿下,念儿自知自己的斤两,也请殿下能有自知自明。” 末了,她还怒着补充道:“我钟离千落从不喜欢用卑劣的手段对付别人,这一点跟殿下是一样的。” 墨北辞微顿,倏地展颜而笑,冷冷的,直寒人心,“那栖何意呢?” 他气的从来不是她的各种欺骗和无视,而是气她从来只把他当一把挡雨的伞,要的时候便带着,不要的时候又弃置一旁。 她可以报复流莹,可以瞒着他,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借用栖何意的力量去报复? 她恨靳家,他一有机会便打压靳家,她心疼农奴园里头像啊生这样的孩子,他便强行要了农奴园,还在里头办起了私塾。她讨厌俪妃和墨楠轩,他二话不说寻着机会就清了他们在渔阳中的据点。 伤她害她之人,他都一一报复了,先是高平侯,后是这些人。可到头来他做得再多,也不及半路而来的栖何意。 就算栖何意曾想杀了她,她也依旧对栖何意深信不疑,可他呢?从无害她之心,一直为她好,却总遭她怀疑猜忌! 这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悲。可这样的可笑不也是他自愿找的吗?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呢? 千落想也不想,便肯定地直接做了否认,“不可能。意哥哥虽然是冷漠无情的笑面阎罗,但他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闻言,墨北辞笑了起来,寒意砌骨,整颗心似有刀在削割,生生痛着:“你就这么相信他?” 千落睨着他,又笑一声,这一回是明明白白,不加掩饰的嘲笑:“这世间谁都会害我,可唯独意哥哥不会。” 墨北辞的脸色愈发深沉难看,眼里墨色凝结成霜,“念儿,他在你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位置?” 千落抿唇,面色也同他这般阴沉,“这就不劳烦殿下去关心了。” 她气,气他的胡乱猜测,她知道他既是能监视自己的动向,便也能发现栖何意的行踪。他们二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对立的,明明毫无交集却仿佛结有着深仇大恨,而墨北辞已经不止一次诋毁栖何意了。她气的便是他这样的小人之言。 墨北辞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斤乎残忍,“念儿,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从来都不及栖何意一分一毫。”哪怕栖何意曾千方百计地接近你,想要伤害你,你却仍旧义与所顾地愿意去相信。 他眼神更加逼人,满是讥哨:“我不介意输给栖何意,我只怕输给你的抗拒。念儿,唯独对我,你从来都是猜忌防备,连笑容都假。” 天边沉重了大半个时辰的乌云终于落下了倾盆大雨。亭子四角的风铃被雨水敲打得铃铃作响。 明明是十分悦耳的声音,此时却都充满了讥讽,嘲笑着这两个人之间那薄得可伶的信任。 雨在湖面打下一个又一个涟漪,像极了他们彼此的信任。他们谁也没说话,静静的对视中,又什么喧嚣的东西在大雨中发生了改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流莹离开 “那些大臣分明是受了人指使,竟拿那些鸡毛蒜皮的是来弹劾你,陛下也真是的,竟让墨北辞也参政,这让你日后的地位岂不是摇摇欲坠!”俪妃正气得面红耳赤。 墨南轩却是沉稳得多,他微闭着眼,语气不稳不躁道:“母妃莫气,这次到底是我们太大意了。” 俪妃气哼一声,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也因极度的生气而显出几抹皱纹 ,“计划都已经布置好,只等时机成熟,与你皇舅舅里应外合便是。可谁料到墨北辞竟这么狠。” 亏她先前还以为自己保护得很好,殊不知他明里似无所动作,可暗地里却是从很早前便一直放着长线钓大鱼。 不过 ,除了大意,她也确实是心急了,才会让墨北辞钻了空子,而自己竟也从未发现。 “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被他轻而易举一锅端了,本宫真是太小看他了。”俪妃发狠地咬牙切齿,握着茶杯的手都欲将杯子捏碎,以泄心头之怨。 “母妃,直到现在您还不明白墨北辞的用意吗?他明目张胆地做了这些不过是做给某些人看的。”墨南轩睁开眼,底下是一片如墨晕般的黑色。 “轩儿,你这话何解?”俪妃说着,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好了。 墨南轩妖艳的脸染了一层冷霜,剑眉微皱,说道:“朝中党派众多,却是我们与靳家最有威望。他这不过是借我们和靳家的手杀鸡儆猴罢了。这次我们损失惨重,靳家也捞不到好处,有我们这两个前车之鉴,怕是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而且,他定是猜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想借此警告我们,同时也警告华夏。他虽双腿已残,又不在朝中,可他却依然清晰地扼住朝堂的命脉 ,哪怕儿臣参与了朝政,他也照样能一手翻天。这也才是父皇会封儿臣做太子的原因。” 俪妃冷哼,当初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她便借着蒲松林动乱想趁机将他除掉,以绝后患。没想到他竟命大,硬是活了过来。虽然后来太子之位如愿以偿地到了手,也顺利将墨北辞赶出了朝堂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仍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说不气人那才是假的! 墨南轩亲自为俪妃加了些热茶,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除了微皱的眉,既不见怒气也不见悔意,仿佛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轩儿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陛下让墨北辞参政 ,不正是要削弱你的地位吗?他这可是向众人宣布,后凉储君可不止一个!你倒也不心急。”瞧着墨南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俪妃便是更气了,她都已急得像锅边的蚂蚁了,底下的火正烧得旺 ,很快便会危及自身,他倒还能如此轻松地喝茶! “母妃,”墨南轩安抚道,“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我们也暂且放放长线钓钓大鱼 好好养足元气,等待时机成熟。” 雨下了一昼夜才停,这是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雨,似乎要好好洗刷一番大地,好干干净净地迎来初雪。 路面还残留着微凉的湿意,空气也还湿润着,清新又夹着寒 ,吸进鼻子里,都是一阵的冰凉。 天仍旧是昏沉的颜色,灰灰蒙蒙 ,让人看得不真切。 这个清晨很寻常,唯一能激起波澜的便是流莹要被送往清禅寺了。墨北辞早早就来送行,千落自然也跟着。 不过一日,流莹却憔悴得不成人样。她看到墨北辞时,不再是以前热情而充满喜悦的样子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中的澄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沉寂,仿若一汪死潭。 千落心头不自主一震,墨北辞说得对 ,她也才十岁而已。 “北辞哥哥。”流莹轻声唤道,因长时间的嘶吼,她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听不出原来的声音了,那双唇瓣也因没喝水的缘故而苍白地干裂着。 若说她以前是卑微的,那么如今的她便是卑贱的,贱若泥土,可任人践踏。 墨北辞将她拥进怀中 ,似乎叹了一声, 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 “莹儿,父皇已经派人打点好了,在那里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以后皇兄会常去看你,在那里可要照顾好自己,缺什么要添置什么就派人来跟皇兄说,千万别再委屈了自己。五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流莹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呼吸声,说话声,心跳声都在耳边,他的怀抱也是那样的暖,那样的宽阔,可以揽下她的全世界。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她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都因为自己的肮脏而破灭了。这个男人是这样的优秀,是这样的风华绝代,而她是如此的污秽肮脏。如今哪怕作为他的妹妹,她也觉得不配。 他终于成为了她这一生都无法企及无法拥有的人。 五年的时间很快,可她身上的屈辱却永远也抹不去。这一切也再无法过得去。 千落抿唇,秀眉皱起 ,心里头第一次为这个从认识便处处针对自己的女孩感到心疼和怜惜。 “北辞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莹儿变了呢?”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声。她尝到了一夜长大的滋味,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墨北辞蹭着她头顶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响,他才动唇说道:“你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可你眼底的仇恨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流莹哭了,眼泪像掉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 她猛地推开墨北辞,胡乱地抹了把脸 ,眼眶发红,嘴唇发抖,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北辞哥哥,你快些回去吧,莹儿走了。” 说完转头就钻进了马车,抓着帘子的手却始终不舍得放下。 她孤寂了七年,等来了一个墨北辞。他虽然待人冷漠,是个冷性子的人。可有他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啊。因为有他,她可以忘记所有的不开心,因为有他, 她的生命才有了光亮和温度,但也是因为他,她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争宠。 墨北辞眼中有了痛色,他喊了喊,“莹儿……” 流莹却是立马放下了帘子,隔着一层看不见外头的帘子微微一笑,哑着嗓子开口,“北辞哥哥,再见了。” 她仰着头,企图将眼泪逼回去 ,可刚出皇城,她便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她颤抖地展开紧握的拳头,一个玉制的流莹静静地躺在手心上,因为用力过度,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忽然一滴眼泪落在上头,像落地的琉璃珠,摔得粉碎。 北辞哥哥,莹儿为你学会了残忍,到头来你却因为这一点而丢弃莹儿…… 墨北辞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马车远去。他在做着郑重庄严的道别,因为他知道,那个哪怕手法残忍但仍心存善良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五年后她必迅速成长为一头狼,一头 心怀怨恨的狼。 忽然,有什么落在了千落的鼻梁上,带着冰冰凉凉的寒意,她伸手一抹,眼前一亮,是雪。 她抬头,灰色的天空散落了无数的雪花, 纷纷扬扬,落得不紧不慢,又十分优雅。 千落一顿,眼中满是雪花纷飞的影子。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战前商议 随着渔阳的第一场雪落下后,一直相安无事,无论是靳家一事还是关于太子的谈论都渐渐淡出了人们饭后的闲谈中。 大雪初晴,阳光正好,明媚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整个雪地似乎都浸满了阳光的温度。 “驾!”一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骁勇的骏马飞快奔驰在直通皇宫的大道上。马蹄过处,雪花飞溅,道上的行人赶紧避让,望着雪地上深凹进去的马蹄印,人人面面相觑, 似乎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三国鼎立的局面维持了几百年,早已不能适应如今的时势。终于,生活在三国边寒之地的胡人打响了要求大一统的一战。 胡人一路往北杀来,骁勇善战,嗜血残忍,所过之处,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们的首要目标正是三国之首的,后凉。 胡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领了后凉周遭的小邦小国,利用掠夺而来的兵源,终于将胡马的铁蹄踏上了后凉的边界,开始了几尽疯狂而血腥的扫荡和掠夺。短短几日,胡人便占领了后凉的边境要塞。 与此同时晋城传来了高平候的死讯——死于蛊毒,百虫穿肚而出,内腹早已被吃空。 而胡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即分出一半的兵力直攻晋城。 后凉皇派钟离戚前去增援,却在半路就中了埋伏,不仅被劫了军粮,还死伤过半,逃到晋城时,所剩的兵力竟不过几千。 后凉皇震怒,让靳王再带援军前去助阵,却连连退败,仍未能力挽狂澜。 这不,一大早,晋城战事便又以失败告终。 胡人既不攻城也不围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几番交战之下,晋城已经再无余力等待下去了。所以一封加急文书被火速传回了宫中。 那是一封救急的文书。 晋城屡战屡败,乃是后凉建朝以来第一次这么窝囊废的战绩。后凉皇怒不可遏,太子自动请缨前去退敌,后凉皇却将兵符交给墨北辞,让他以主帅身份与太子共同前去。 不只满朝文武百官,就连满城百姓都意识到了这一战事的不同寻常。 从宫中回来墨北辞便一直待在书房,期间妄如初来了一趟。 已经两个时辰了,连午膳也没传召。千落也才终于意识到这场战事的不简单。 “你看这,”墨北辞眉头始终紧皱,纤细的手指落在图表上,沿着那一条小小的路子滑下来,直戳晋城的位置,“晋城地理位置特殊,胡人便是沿着这条路直攻晋城。这条路便是通往晋城的捷径。只是这条路沿途多险境,任是常经商的人也不多愿意走。而胡人却有一半兵力轻而易举就过来了。只怕是早已有人做了疏通。” 妄如初喝下一口茶,目光顺着墨北辞的指尖移动,点头道:“这一带虽然险峻,但也是最好藏人的地方。” 墨北辞与他对视一眼,手指也在图表上画了个圈,“你和我想到了一块。晋城是后凉的门户,胡人表面只让一半的兵力驻守在这,但几次交战,双方都有死伤。可根据战报来看胡人的兵力却从未有所减弱,所以我猜测这个地方藏着胡人的另一半兵力。” 妄如初再次赞同的点头,“胡人声东击西,分散我后凉的兵力,先从南面入侵,其意却一直在西面的晋城,他们似乎早就知道高平侯会暴毙。” 墨北辞眸中覆上一层寒霜,皱着的眉也紧了紧,耳边又似乎响起了那个人狂妄的笑声,“胡人历来便与后凉有着友好的贸易关系,倒是胡人和朔漠有着深仇,此次起兵却直奔后凉,其间的猫腻很多。而且这次他们所走的路线,皆是些隐秘小道。如此庞大的军队却只走小道,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入后凉,只怕是早就有人在这些地方准备妥当,胡人不过只是表面用来迷惑人的罢了。而胡人从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晋城,却在东面逗留了这么久,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是早已将兵力一点一点藏在这条路四周。在三国,能有这种能耐的只有一人而已。” “你是说……”妄如初眯起了眼,似乎揣测了一下才说出口,“栖何意!” “你可还记得栖何意的母亲可是胡人尉迟奚帕丹可汗的女儿。” 妄如初闻言,特意看了一眼图表,那个标注着“柱州”的地方在此时显得尤为兀目。 这样说来胡人这一位可汗还算是栖何意的舅舅呢。妄如初恍然大悟,“胡人之所以会选择先攻后凉,也是因为栖何意的母亲吧。” 墨北辞点头,眸色阴暗,“华夏的暴政持续已久,早已民怨满天,胡人起兵第一个反的不是华夏而是后凉,不过是看中了华夏皇的野心。后凉若被胡人所灭,华夏便可借机吞并后凉,朔漠全是女子,在胡人眼中不堪一击。” 妄如初点头道:“朔漠早年便与胡人结下大仇,又常年受后凉恩惠,若后凉请求出兵相助,断不会拒绝。” 墨北辞看着他,“栖何意便是看中了这一点。若后凉与朔漠联手,那胡人势必与苗疆华夏为盟,天下必将是一番浩劫。” “可是俪妃与墨南轩皆在后凉,华夏皇应该会有所顾忌吧?”妄如初转念一想又道。 “如初,你太小看华夏皇了。”墨北辞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眉目隐着疲惫,为这一战事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一个为了稳固自己地位而狠心杀了自己爱人的帝皇,你觉得他眼里能有多少情?” 妄如初觉得也是,华夏皇确实是个强硬的对手,可他的儿子颜如玉才真正是华夏的狠角色。这一场战必将是苦战。 “那朔漠呢?你可别忘了拓拔瑾仪。” “拓拔瑾仪虽然与栖何意关系不浅,但她不会不顾全大局。”墨北辞好心地做着提醒,“别忘了,如今的朔漠还不是她能掌控的。” 也对,妄如初不可否认,只是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不过,不管是什么变故,都希望朔漠不要成为拦路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信任危机 墨北辞又喝下一口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图表,说道:“朔漠只要还有拓拔瑾仪在的一天,我们就不必过多担心。我现在看来,与其去担心华夏和胡人,倒不如去担心栖何意。” 妄如初正了正脸色,沉声说道:“栖何意如今仍未动用苗疆的力量,确实让人不得不提防,况且他还有一个绝生阁,不好对付。他这次死守晋城,却又不攻不围,难不成是在等待什么?” 他转而眉梢一挑,轻声笑道,“不会是为了把你引过去吧?” 墨北辞抬眸,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所以这次你留在这我才放心。” 妄如初笑意更浓了些,“你不会真的怕了吧?” 怕么?墨北辞没作回答,又把目光投回图表上,可眼前却浮现出千落的模样。 他不怕与栖何意交手,他只怕栖何意等的人是她。想来自从上次发生口角之后,自己与她的关系便一直不冷不热。又因为这战事一连忙了许久,现在想来也有半个月未见她了,竟突然好想见见她。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掂量着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十二月初十。”妄如初答道。 十二月初十。 墨北辞在心里默念了下,目光很自然地移到窗外,发现窗是紧关着的,不禁眉头一皱。 妄如初看着他,仔细一想不对啊,墨北辞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个了。他立马坏笑起来,用手中的扇子碰了碰他,“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墨北辞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再问,我这次便把然慧也带去。” “别啊。”妄如初立马紧张起来,用力揪着他的衣襟,一副我知错了的可怜巴巴模样,“我不问总行了吧?” 那种地方刀剑无眼,让然慧去他可舍不得。 得到满意的答复,墨北辞又专注地看起图表来,似乎能看出其中的乾坤。 “如初。”他忽然严肃了,让正把玩着扇柄上的吊坠的妄如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地“嗯”了一声。 “我们似乎遗忘了一个人。” 妄如初闻言,仔细想了下,“靳王?” 墨北辞点头,“我们能看到的形势,他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这个老狐狸确实不能小看。”说起这个人,妄如初整张脸都阴沉了几分,“后凉当初的开朝功臣之中,只有靳氏一脉至今仍存在后凉的朝堂之中。靳家懂得权衡,从不轻易将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而所有君王想要收回权利,也只从风头最盛的人身上下手。这便是靳家百年来一直保全至今仍与后凉皇室有着不浅的君臣关系的原因。” “自从靳家被收回兵权后,靳家看似已经淡出朝堂,其实不然。他在背地里悄悄壮大着自己手边的势力,据时雨观察,他还把手伸向了渡生楼。”说到渡生楼,墨北辞的眸光顿时寒了寒。 妄如初轻哼一声,好像早有所料,“可惜了,靳家到了他的手上想要安然无事还真不行。” 靳王的野心不小,只是太心急了。后凉岂是他想操弄就可以操弄得了的? “阿辞。”妄如初忽然变了脸色,凝重的目光看得墨北辞十分不舒服,“当初你放纵靳家抢了忠国侯的明月琉璃珠是为何?” 墨北辞眉梢动了动,拧紧了眉,看着妄如初一言不发,“你到底想说什么?” 妄如初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念儿心中的仇恨有多深你我都清楚,若她发现你见死不救,依她的性子定憎恨于你,你把她留在身边,我有些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门外顿住的身影。 墨北辞眉间骤满阴霾,眼神带着探究。 妄如初神色依旧凝重,并不在意他的探究,“况且三年前,关于栖何意坠崖一事,若她知道那名亲信是你的人,定会又是一番折腾。” 墨北辞深深地看着他,企图看透他眼底下藏着的东西,可他掩饰得太好了,墨北辞什么也没看到。 “如初,有些事我有分寸,有些事确实不该让她知道。” 门外,端着饭食的千落只觉得跟打了个炸雷似的,半天脑子里嗡嗡作响。怒意和绝望从心底溢出,直抵灵魂。她记得在高平侯府的时候,拓拔瑾仪跟她说过,栖何意的亲信中出现了内鬼,才导致栖何意坠崖,毁容失忆。拓拔瑾仪还说过,当年栖何意回程途中遭遇的刺杀也有墨北辞的一份,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吗?拓拔瑾仪还说,忠国侯府被屠杀的那晚他也是知道的,却是见死不救。 千落踉跄了一步,不管那时拓拔瑾仪如何说,她都不相信。这一年来墨北辞待她的好她也是看到的,也是感受到的,所以当时她毫不犹豫就相信了墨北辞。 可正当自己开始慢慢去相信他时,他却在这样的信任上用一把刀砍开了一刀口子。他竟还不打算让自己知道,若今日她没有来送饭食,没有恰巧亲耳所闻,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去相信要杀害栖何意的这个男人! 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滴落在盛着白米饭的碗里,溅起小小一团水花。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游魂一般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头上是放晴了的天,天际还染着雪的颜色,脚下的石子路还残留着凉人的积雪,周围是积着雪的树木,雪覆盖得薄的地方还可看见淡得几乎没有的青绿色。 可这些她都看不见,她的眼前只有那个晚上的血腥杀戮,只有栖何意掉落悬崖后面容尽毁的模样。 她忽然想去桃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坦白身份(一) 天晴不过须臾,天空又飘下了零碎的雪花,一点一点覆盖了一个女孩失魂落魄后走出的凌乱脚印。 妄如初走的时候刚好在雪将脚印全部覆盖住之后,他似乎是掐着时间出来的 看到放在门口的饭食,墨北辞的眸光深了深。 “殿下,饭菜都冷了,时雨去端热的来。”说着时雨就要端走。 “不用了,你下去吧。”墨北辞缓缓说道。目光一闪,垂下了眼帘,完美地遮住了眼里弥漫着的无法消散的欢欣。 香炉的熏香袅袅升腾着,微开的窗有细碎零散的雪花飘进来,刚好落在一枝剪下来被养在花瓶中的梅花上。 这是早上刚开的梅花,因为墨北辞喜欢,所以千落便赶早去剪了一枝最好看的放书房养着。事后墨北辞特意找时雨问了,心底洋溢的欢欣比外头下的雪还要多。 饭已经冻得有些发硬,菜吃在嘴里也是冰冰凉凉的,可他却吃得异常开心。这两天因战事而有的疲惫似乎也没了,他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忽然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目光愣愣地看着那还有半勺未吃的米饭,不知道为何这一口饭他吃出了苦涩的味道,还有点咸咸的,很像是眼泪的味道。 屋内的炉子里,火烧得正旺,把屋里烘得暖暖的。桌上刚沏好的茶正散着热气。千落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三个人,她看向对面坐着的诸葛侯,用目光传达自己的疑问。 朝与暮见此,立马上前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剑眉微扬,声音坚定道:“渡生楼‘无常’朝与暮在此拜见小主子。” 千落瞪眼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身旁的两个黑白衣裙的女子也单膝下跪,学着朝与暮同样的动作,一同说道: “渡生楼黑白双剑雾里云,在此拜见小主子。” “渡生楼黑白双剑水里月,在此拜见小主子。” 千落再度愣住,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师傅,看到诸葛侯点头微笑后,她才敢真的去相信。 她看着朝与暮,眸中的深意寒了寒。他居然就是朝与暮,三勇之一的朝与暮! 她知道,渡生楼的黑白双剑和无常四鬼历来都是楼主的心腹,且直接听令于楼主的。她也听母亲说过几次,他虽然从未见过,但母亲说过,这四个人是她最信任的渡生者。不过,为何只有三个人,那个四鬼呢? “为何只有你三人?” 朝与暮眸中抹上一丝痛色,“‘四鬼’晨与夕自渡生楼出事后便不知所踪,怕是……内鬼……” 千落眸光亮了亮,秀眉习惯性地微皱。“内鬼”一词一直是她的敏感词,正是多得这内鬼,她母亲才会死于非命,而她母亲誓死守护的渡生楼才会因此而瘫痪。 “晨与夕是你什么人?”看他面色痛苦和自责交织一起,千落疑惑地问出口。 朝与暮面色有些发白,动了动唇,似乎难以启齿,“是属下的亲弟弟。” 这就是他心中无法掩盖的痛。 当初被楼主所救,为报恩他们兄弟俩是一起进渡生楼的。渡生者的考核却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过得了的,为此他们流过血,受过伤,也险些没了命,可心中的信念初衷从未有改变过。 可在悄然无声中,他的忠心和生命虽然都始终隶属于楼主,可他的弟弟却选择忠于了那个人。 而楼主如今正是被那人所害,他身为兄长,这是他的管教失职,但作为渡生者,发现心怀异心之人并没有及时除掉,这是他的失忠。 出事后,他常常自责,尤其是在发现千落还活着后,他更是惭愧后悔。若当初他能果断杀了晨与夕,渡生楼现在也许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可那是他的亲弟弟啊!是他从不舍得打骂,一直努力护在身后的亲弟弟啊!他怎能可能狠得下心呢!所以在极度的犹豫中错失了抉择的最好良机,也间接造成了这场悲剧。 千落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过他的每一个情绪波动。 弟弟是内鬼而身为哥哥的他若说自己十分忠心,她是不可能相信的。而其他两个人她从未有过接触,仅凭母亲以前的几句就可以认可她们,风险极大。 况且她对朝与暮的形象十分不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朝与暮无畏地直视千落,递上了一封信,“这是楼主出事前嘱咐属下一定要交到小主子手上的信。” 阿娘的信? 千落狐疑地接过,眼中的深邃如深井般。 信封没有字,无法证明什么。千落拆开,心底涌上一股澎湃,促使她快速展开那一页纸。 纸上字迹清秀飞扬,千落一看就能确定这是阿娘的亲笔字。因为阿娘所写的字很特别,每个字收尾的一笔阿娘总喜欢欢顺势将它写得飞扬些,那轻轻翘起的一笔,看似随心,可力度若把握不准便会十分难看。 曾经她也仿写过阿娘的字,可苦练许久,写出来的字有模有样,但总是那一笔写得不像。阿娘也教过她写,可写出来的总是少了些字韵。也曾有人仿写过母亲的字,可写得再像也都总是漏洞百出,一眼便可识破。 她用指腹摩擦着纸上熟悉的字样,目光于其上浅浅掠过,似乎听到了那一句温和的低语在耳畔响起:“落儿,快到阿娘身边来。” 阿娘……阿娘……阿娘…… 千落微垂眼皮,目光在纸上缓缓略过,一字一句看的仔细又似乎带着不舍与眷恋。浓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光影遮住了眼中的深邃,看不清其中神色。 许久,她才平复了情绪,然而微沉的声调仍是有些微抖,“这信,我阿娘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朝与暮如实道:“上巳节前一日,楼主秘密召集了属下三人。楼主把信交给属下后让我们在朝夕楼待命,必要的时候可以持墨玉令调动渡生者。早在这之前楼主便已经对渔阳的暗潮汹涌有所察觉,只可惜还未来得及部署就突发变故。” 千落忽而抬眸,望着朝与暮的目光骤然变冷,“出事那晚你们又在何处?为何没来营救?” “出事那晚,叛徒晨与夕假传楼主口谕将我们骗往渡生楼关了起来,待我们逃出去后,渡生楼已混乱一团。有人又假传楼主命令将渡生者遣散各地,除了唯有墨玉令才能调动的带玉渡生者外,几数散尽。属下三人带人赶到时,忠囯侯府已一片狼藉。属下四处寻找楼主一家的尸首却怎么也找不到。属下便以为楼主并未出事。不料隔日一早楼主的死讯便传开。” 千落始终看着他,眼中寒意不减,“那我被困铁兵营你们可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坦白身份(二) 朝与暮点头,又娓娓道来:“得知楼主出事后,属下便四处打探消息,由于渡生者只听从楼主调遣,属下派出的人手并不多,几经周折才秘密打听到小主子被囚于铁兵营。属下当即前往营救,可每次总在铁兵营外的竹林中遭到突袭。似乎有人故意掩盖了小主子还活着的消息,可也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又不让我们营救。” “后来属下便在竹林蛰伏了三天,直到诸葛前辈和护法冒死营救。可又是在竹林遭到了重创,这时有一批黑衣人突然而来,助我们杀退了暗杀者。得知小主子跌落了山坡,属下立马带人前去搜救,可找了五日,方圆几百里都不见踪影。属下便再次失去了小主子的消息。” 千落眯了眯眼,“那群帮你们的黑衣人是什么人?” “是花影楼,墨北辞的人。” 千落漆黑的瞳仁里闪着激荡的光,明亮闪烁。 墨北辞?他既有意见死不救,又何必事后演这一出戏来迷惑人眼? 千落戏谑的眸光闪着讽刺,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静,“那为何事后你接近了我却又一直隐瞒身份?” 说到这个,朝与暮便觉得惭愧,“属下后来得知消息说在虚空坊内似乎发现了小主子的踪影,属下便夜探虚空坊,不料想是媚娘设下的圈套。阴差阳错之下属下才误打误撞闯进小主子的院子,没想到还碰见了小主子……” 说到这,他不自觉微微低下了头,千落清晰地看到了他泛红的脸。 “起初属下并不敢确定小主子的身份,细细调查之下才肯定了小主子的身份。” “所以一开始你以报恩的方式把墨玉令给我,不过也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对不对?” 朝与暮诚实的点头,却为千落眸中的寒意而心生怯意。 “每次我有求于你,你表面爽快答应,努力配合我,实则在背后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是吗?”千落寒下了声音。 朝与暮又点了点头。千落浑身冷冽的戾气让一旁不敢做声的雾里云水里月都揪了把心。 “就连那次,我要夜探东宫,你用一张暗道地图把我引到废弃的宫殿发现靳初言与俪妃的秘密,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朝与暮再次点头,“东宫布防森严,又暗藏箭手,哪怕走暗道也十分危险。属下当时劝说了一番,可小主子执意而为,属下没办法,只好出此计策。” 千落眼神犀利,“你倒是很会为我着想。” 朝与暮立马又双手抱拳置于额前,低头不敢直视,“楼主出事前便嘱咐属下要护好小主子的安全,然而属下却几次未能尽职,让小主子受了许多的苦,属下实在无颜面面对楼主的信任。况且如今楼主已故,渡生楼也瘫痪,属下断不能再让小主子涉险。楼主的大仇未报,渡生楼也要有人主持大局,而小主子是楼主存于世间的唯一血脉,属下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要保护好小主子,助小主子完成大业,如此日后下了地府也才有颜面面对楼主。” 千落不语,微眯着眸。 依他所说,当时在虚空坊媚娘也一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了,怪不得她对自己格外照顾。也难怪她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做间妓,原来是为了把自己当诱饵。 不过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毕竟这也是她的本意。只不过为何后来她又选择痛下杀手呢?这期间是否又藏着什么? “说的是忠心耿耿,你们心里怎么想,我可不知道。说不准哪天你们三个中又出了一个晨与夕, 我可就像我阿娘一样了。”千落秀眉凝着漠然。 雾里云看向千落,目光热烈而坚定,“小主子,时间会证明我们的忠心。” “时间?”千落冷冷一笑,“你们跟了我啊娘这么久,时间倒让你们其中有了背叛。仅凭我啊娘的一封信和我师傅的几句话,我很难相信你们。” 雾里云哑言。确实,他们皆是渡生楼中最出色的渡生者,皆是楼主的心腹,背叛者却从他们当中出了,别说千落不信,纵然是其他渡生者也不会相信。若非有墨玉令他们也无法调动带玉渡生者。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千落淡然扫了他们一眼,凝着冷漠的眸底闪过几分欢悦,语气却仍是冷冷的,“罢了,日后若你们当中有人做了背叛我的事,剥皮抽筋,剖肝摘胆剜心,油煎火燎一样都不会少。” 似乎听到了肯定般,朝与暮三人皆相视一笑,脸上眼中皆是感动和喜悦, 齐声应道:“谢小主子愿意相信我们,我们定不会让小主子失望。” 千落扬眉,“我可没说相信你们。” 水里月会心一笑,“小主子也没说怀疑我们啊。现在相不相信没关系,日后小主子一定会相信的。”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千落摆摆手,眼中的冷意却在他们出去后消散。 诸葛侯见她似松了口气,目光柔柔,落在了千落手上的那封信上,白字黑字,他似乎又能看见那个女子在案上疾笔书写的身影和动作。 “落儿,你娘在信中说什么了?” 千落敛了些许阴沉,漆黑的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忧郁和不解,“阿娘说朝与暮三人皆是可信之人,要落儿借助他们还有墨玉令重新召集渡生者。她说渡生楼是从前凉皇家死士分裂出来的,若日后后凉有所危险,要落儿持渡生楼去助后凉统一三国。” 说到这她顿了顿,有些迟疑。 诸葛侯见此便又问道,“还说了什么?” 千落面色凝重,“阿娘还让落儿小心姨娘和栖何意。” 诸葛侯眉动了动,千落看见了,心下快速思索了一遍,还是问出口,“师傅,阿娘为何要落儿小心姨娘和意哥哥?” 诸葛侯看着她,淡淡的,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却还故作玄虚,“你觉得是为何呢?” 千落不敢确定,“姨娘她……也是内鬼吗?” 亦或者她在背后做了什么让自己不得不提防的事?那么栖何意呢?他是阿娘的义子,是她的兄长,也算是亲人,可为何母亲却要自己小心他呢?难道忠国侯府的事他也在背后参与了吗,还是说他的绝生阁有什么能牵制自己或者渡生楼的地方吗? 阿娘话只说一半,徒留所有现在她还未有能解开的疑问!真是郁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误会产生 “落儿,这些疑点,你都要自己去找答案。你要长大,自然也要学会去自己发现。这才是阿摇为什么只点到为止的原因。”诸葛侯语重心长地说道。 千落似乎明白了。母亲一定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杀戮,所以早就将所有的都部署好。 她无法再陪伴自己成长,自己才十二岁,自小便被他们保护得太好,纵然再聪明也会栽跟头,所以 她便以这样的方式去教自己成长。母亲也真是的…… 千落垂着通红的眼睛,安静地走到诸葛侯身旁,像以前被母亲责骂后一样委屈的缩在他的怀中,诸葛侯能感觉到她因压抑哭泣,而在瑟瑟发抖。 诸葛侯轻叹一声,落在她脸上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眼角,有微微湿润的感觉,“落儿,有些事情师傅还不能告诉你,等你再长大些,自然就知道了。不必操之过急,以后还长着,大可慢慢来。” 千落在他怀中点了点头,伸出手怀抱住他。对她来说,他的怀抱很温暖,有回家的感觉。 诸葛侯的手移到她的脑后,一如从前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无限怜爱,他的声音也温柔似水。 “落儿,十三岁生辰快乐!” 千落一愣,眼前又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她看见了一颗青绿色的玉坠,雕刻的模样正是她自己的样子。 忽然她鼻子一酸,眼泪划落了眼角,悄无声息地落在诸葛侯的怀中。 真好,无家可归的她,仍有人记住她的生辰。 许是诸葛侯的怀抱太像家了,千落竟抱着抱着就睡过去了。 她是踩着晨间的雪回到皇府的。一进门,竟出乎意料见到了墨北辞。 他披着狐裘,雪儿正在雪地里疯跑着,忽然脚下一陷,摔了个跟头,浑身都是雪,一见千落,连雪都不甩掉,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头撞进千落的怀中。 千落站不稳,也跌在雪地里。雪儿使坏般在她怀里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千落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雪飞了她满脸。 “雪儿,你又调皮!”千落嘴上责怪,手却将它抱的很紧,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雪儿了,心里念得不行。 雪儿也似乎很兴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肉肉的爪子柔柔软软,毛发带着雪的冰冷却又出奇柔顺。 千落抱着它在雪地里又滚了几圈,一人一兽都染得雪白,欢悦的笑声在冷风中回荡,钻进雪里,暖得雪都融化了。 墨北辞紧盯着这一人一兽旁若无人地打闹,微微泛紫的唇轻抿着,一声不吭,眉目却难掩疲惫。 似乎终于玩够了,雪儿才肯消停下来,千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身后白茫茫的雪地尽是一片狼藉景象。 墨北辞沉着发白的脸色,率先问出口,“昨日你又去哪了?为何一夜未归?” 他派去暗中保护的人她这次竟发现了并且成功甩掉,他可吓得派了许多暗哨去找,一无所获,最终还是诸葛侯派梓潼来说,这丫头跑桃源去了。害他好找! 千落理了理头上的积雪,冷声答道:“殿下不是知道吗?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墨北辞一愣,她的冷漠来得好突然。 “用得着说吗?”千落冷笑,“殿下派人暗中监视念儿,是怕念儿会逃跑吗?” 她冷漠的口吻带着嫌恶的意味。墨北辞不悦地皱眉,答非所问道:“以后彻夜不归,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千落望向他,抿唇不说话。他就这么不信任她,以至于要安排人监视自己!这般语气,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雪儿舔着自己的爪子,看看千落又看看墨北辞,不知道这两人又在闹什么别扭。 “今日辰时我就走。”墨北辞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是安抚,“我不在,你会自由许多。” 她应该会很开心吧,自从那次争执后,她巴不得见不到自己呢。 千落与他对视,眼里满是漠然,“我也要去。” 墨北辞一愣,立马皱眉,“不行!” 千落不依不饶,“你不让,我也会偷偷跟着去。墨北辞,你没有办法拴住我的双腿。” “你可知那是战场?刀光剑影,生死一瞬。”墨北辞咬牙,腮边的肌肉绷起来。 千落的瞳仁里闪着倔强的光,毫不畏惧,“钟离家的人从来不怕死。我只是想去看看我阿爹戎马一生的战场是什么样的呢。” “胡闹!”墨北辞沉声道,面容冷峻,似乎动怒了,“那种地方岂是你想去看就能去看的!乖乖在皇府待着,我很快回来。” 千落冷冷一笑,“你凭什么决定我的意愿?” “就凭我是墨北辞,你身为美姬的主子!” 千落又是一笑,眸光是赤裸裸的讽刺,“墨北辞,我阿爹从前跟我说,忠君报国是我们钟离家人的本分。” 不料她说这些,墨北辞微微一怔,十分不解地看着她,眸光却一点一点紧收。 “功高盖主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没想到会发生在阿爹身上。我很小的时候,阿爹就跟我讲,当年他和陛下并肩作战,那是与子同袍的情意。我阿娘也曾顶着九月怀胎的身子在宫变中救过靳贵妃,我甚至不敢想象,若那时阿娘有什么不测,我姐姐就死在她的肚子里了,而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说着这些了。” 千落哑然失笑,眼里有最热烈的火,灼灼地,让她眼里氤氲着薄薄的一层水膜。 墨北辞一震,眼波流转间有深深的疼惜,也有愤怒。 千落仍笑着,目光却一寸一寸冷了下去,“阿爹说,为了情意,他可以为你们墨家战死沙场,我阿娘也甘愿让渡生楼为你们所用。可是你们却背叛了我阿爹阿娘。” 千落转身,眼睛一眨,眸中泛起一层水雾,赶紧抬头,眼泪却赶在这之前落了下来,滚烫滚烫的,“晋城曾是我阿爹誓死也要捍卫住的地方,那是后凉的门户。我想去阿爹走过的地方看看,不管你怎么反对,这次我是去定了。墨北辞,这世间最没资格命令我的人就是你了。” 千落转身,背对他大踏步而走,肩膀微抖,极力压抑住哽咽。 墨北辞却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雪儿气哼哼地走到墨北辞身前,用爪子刨了把雪甩在他的衣摆上,又哼哧哼哧地跑去追千落。 “雪儿,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是吗?” 他低头,怀里一直揣着的一个锦盒,那是他给她准备的十三岁生辰之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战事频繁 数十万大军集结在城外,墨南轩身着银甲,立于军前。 最前面是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的门开着,墨北辞一袭白袍端坐在那,面色凝重严肃,眸光寒意彻骨,带着无法模仿的威严看着整个军队。 鼓声响起,将士高呼,只等着他一声令下便开拔出征。 他正打算开口,时雨却急急赶来,在他耳边细声说了些什么,他眉头一皱,面色沉了下来。 不远处,有马踏雪而来,飞扬而起的雪像马背上的人一样神采奕奕。那马一看就是皇府中的,马背上正是一个娇小的女娃。 果然,马在马车前停下,千落一身男装裹身,学着男子束起发,若非那被冷风冻得泛红的脸,还真会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 她正扬眉看着墨北辞。 “回去!”墨北辞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纯黑的眼睛里不带半点惊讶。可看她那一身单薄的男装还有冻坏了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心疼。 也不知道多穿点! 千落没有退步,只是看着他:“这是保护后凉的一战,我也是后凉人,我也要去。” 墨北辞偏头不肯看她,更多的,是无法直视她灼灼的目光。 “来人,送她回府!”他吩咐道。 “慢着!”千落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道明黄黄的圣旨,“我已向陛下求得了跟随前去的圣旨。二殿下,这是圣谕,你只能接受。” 她的声音很大,震得站在军队前头的士兵都翘首以望。 她告诉了众人,她不是在征求墨北辞的意见,而是在向墨北辞宣布这个消息。 其实她早有准备,在回皇府前,她特意和师傅去了一趟皇宫,面见了后凉皇。 墨北辞面色含怒,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急,居然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父皇了。 他看了看她,冷静犀利的目光仿佛有些闪烁。满地的雪映在他漆黑的眸中,正中间的位置是一脸得意的千落。 他冷着脸,千落能清楚听见他是磨着牙说话的:“到马车里来!” 坤和三十八年,以墨北辞拜为主帅,墨南轩为将军的几十万大军,于十二月十六日当晚从晋城南面发起突袭。墨北辞亲自上阵指挥,重创胡人几万大军,墨南轩率兵乘胜追击一路将胡人打回主营,共剿敌六万余人。 随后墨北辞带兵从打开豁口的南面直接抵达晋城。 次日清晨,胡人一面大举攻城,另一面以胡人将军尉迟文晖带领的胡人军队又从南面突袭,企图再夺回南面的豁口。 南面入冬后多干草,地也最为平阔,有大河于其上,因晋城近月来干旱而早早干涸,于是墨北辞便撤兵退于河对岸并设下陷阱。 胡人铁马纷至沓来,轻敌之下贸然跨河追击。全军置于河内后,墨北辞命人点燃早就浇了煤油的两边河岸,熊熊烈火,势大滔天。胡人四处逃窜企图逃出火海,可在火海外等着的却是墨北辞早已安排好的伏兵。 此一战,胡人损失惨重,最后逃回军营的却只有几百人。 墨北辞随后从后方进攻,胡人大军自尾端分崩离析,墨南轩从左边打入的同时,靳王和钟离戚也大开城门直攻,胡人无暇顾及只得仓皇回逃。 墨北辞来到晋城后的第一场战以全胜告终,胡人狼狈而归,立即退兵十里,连续三日内不敢再战。 坤和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大雪刚停的夜里,戌时时分,胡人再次发动攻击。 他们夜穿小路直达高平东门,企图破门入城。墨南轩率领几万将士前去应战,双方打斗激烈,一直到子时仍不分胜负。靳王带人增援之际,胡人却突然撤兵,墨南轩怕有埋伏便放弃了追击,带人返回。 地上的雪堆积得有一尺多厚,还没来得及打扫,北风又吹起了大雪,似鹅毛般纷纷扬扬,也如柳絮般密集。 子时过半,天幕漆黑,时不时有夜枭的长鸣划破夜里的宁静,似乎这雪又冷到了它们。 也是这样的夜晚,却有大军攻城,将士死伤无数。凌厉的刀剑血染铠甲,踏踏的马蹄声喧嚣着两军的恶战,猎猎飞舞的旗帜在寒风中俯瞰雪地上那一具具被雪吸干了血的尸体。 这一夜注定是充满肃杀和血腥的。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已经是丑时了。大军疲惫,回到军营都纷纷歇下了。 墨北辞亲自带队巡查,来来回回之下,肩头都积雪不少。 晋城本就是苦寒之地,越到夜深天气越发冷了,即便是穿着雪貂抱着暖炉都有些不能受用。千落最怕受寒,加之战事频繁,她越是睡不着了。 千落一出营帐就见着了墨北辞,他正听着铁狼安置俘虏而来的胡人将士。 “怎么还没睡?”墨北辞看向她,皱眉询问。 千落却是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铁狼,两人皆是一愣,铁狼倒是反应极快,识相地退远了。 因千落是奉圣谕而来的美姬,加之在出发前她跟墨北辞大声的叫板,让大军中不少将士都对她形象深刻。而且这次大军中有一半以上的将士以前都曾跟随过忠国侯征战沙场出生入死,自是很多人对千落那张脸都不陌生。加之墨北辞在军营中对千落种种的关心和照顾,一时间让千落成为了军营中将士们空闲时候讨论最多的人了。 “我睡不着。”千落如实回答。 墨北辞却看出了她的瑟瑟发抖,“待会我再命时雨给你多添置些暖炉和雪貂。这不是渔阳,入夜时会降温,很冷的。” 千落点头,眺望了眼远处的俘虏,问道:“战事怎么样了?” “暂时相安无事。你平日里不要到处乱走,胡人近来在晋城四周活动频繁,很有可能会伺机混入城内,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法。”他顿了顿,眉目拧得很紧,“胡人野蛮,你再厉害也不过只有十二岁。战事吃紧,我无法抽身离开,你若真的要出去让时雨陪着,这样我会放心些。” 千落点头轻嗯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晋城许多天了,墨北辞无论白天黑夜纵然没有战事,多数时间也是不在军营内的,今夜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 墨北辞一时间也哑口无言了,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说,可到嘴了又无法说出口了。干脆他也不做声了。 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等战事稍微缓一缓之后他再说也不迟,只是不知道到时是否还有机会。 忽然有将士来请,“二殿下,太子殿下和靳王请您到主帅营帐有事商议。” 墨北辞轻声应嗯,看了眼千落,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声,“快回去睡会吧,天快亮了。” 将士推着他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说道:“夜里冷,出来要多穿点,如今将士死伤过多,药物短缺,你可不能生病。” “嗯,我知道了。”千落应着,眸光闪闪几下,转身便入了营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暗潮汹涌 她的营帐不小,东西却不多,暖炉大大小小的都有几个。可她还是觉得冷,自小她就最是受不得黑也受不得寒。来了晋城的这些天,夜里她鲜少有睡得着的时候,更多的不是因为冷,而是她想走却又走不得的郁闷。 忽然案上一张白纸在烛火的映照下吸引了千落的视线。她快步上前,拿起一看,纸上的字一眼便可看出是栖何意的。 他来过?什么时候? 千落狐疑,其实她强烈要求跟来,不过是为了借机离开,跟随栖何意回苗疆去。为此她还不惜进宫找后凉皇要圣旨,恰好师傅也要进宫为靳贵妃看病,有了师傅的帮忙,她拿到圣旨轻而易举。而后凉皇大抵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他甚至问都不问就同意了。 千落记得那日坤宁宫里只有她和后凉皇两个人,从她开口说明来意到闭口等他同意,后凉皇只说了一句话,那便是——“念儿,去留由你,日后想回来了大可回来。” 她不禁觉得可笑,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墨北辞是如此,后凉皇也是如此。他们早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为了她的利用价值不惜用一道圣旨,用一个带玉美姬的身份将她绑在后凉,为他们所用。 什么日后想回来了大可回来? 千落冷哼,忠国侯府除了她无一生还,渡生楼的秘密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龙虎宝藏人人欲得,她这个利用价值这么大,后凉皇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若他真的待阿爹阿娘情同手足,那为何忠国侯府被屠时他们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为何直到如今也不能为忠国侯府报仇? 什么同袍之情,什么情同手足,一旦威胁到他们,下场都不过是死。 天子之家,帝王脚下,哪有那么多的真情实意,他们冷漠无情,铁血铜骨,早已将感情抛弃,他们眼里唯有利益。 千落面无表情地将白纸点燃,灰烬四飘,她的眸中映出那星点的火光,愈发看不清眼底。 纸上说,明日辰时,高平城外十里树林,我来接你。——栖何意 营帐内墨南轩一身铠甲未脱,面上是风霜凝结了的沙尘,浑身上下肃杀之气还未散去。他的左臂受了伤,鲜血淋漓,正有人给他做着处理,空气里满满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儿。 “二位殿下你们看,胡人近来的活动都集中在高平的十里树林范围内。”靳王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 钟离戚在一旁点头,“那片树林以北之地尤为葱郁,哪怕是这腊月寒冬仍旧勃勃生机。胡人若要做些什么那个地方确实适合。况且那处还有一个断崖,高不见底,底下却是贯穿整个晋城的河,百姓吃喝用的都是这条河的水,若他们做什么手脚,整个晋城都将遭殃。” 墨南轩眉间划过一丝戾气,冷冷道:“那群蛮夫这几天一直跟我们打,却总是半途就收兵,且总挑最远的北面闹事宣战,看来是想消耗我们的兵源。” “不错,胡人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个头虽然见不得多大,可毅力倒是很强,尤其是蛮力,怕是我们三个将士才可抵他们一人。”墨北辞一直紧皱眉头,眼睛看着这些天胡人活动过的路线。 “哼,我们后凉将士虽比不过他们的蛮力,可后凉的每个将士都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要敢来,定都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不可!”靳王气愤道。 墨南轩闻言笑了笑,“靳王与忠国侯都十分辛苦,此次战役功劳不少,回去以后本宫一定会向父皇禀奏,恩泽赏赐于你们。” 靳王和钟离戚对视了一眼,皆是一笑。 靳王说道:“不敢当,这都是老臣的职责所在。” 钟离戚也附和道着:“是呀是呀,身为后凉之将,保家卫国都是分内的事。” 墨北辞不悦地瞥了墨南轩一眼,神色清冷道:“如今大敌未退,你们倒是想着了赏赐,不如你们早早回去邀完功再来,如何?” 靳王愣着,尴尬一笑:“二殿下说笑了,老臣哪敢?” “我看你们的胆子倒是大的很。”墨北辞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森寒之色,“十二月,胡人大举入侵,来势汹汹,大军铺地。不出几日便有上万关内外百姓被卷入战火之中。晋城地理位置特殊,一旦被夺后凉便会陷入危险。” “你们先后奉父皇旨意来抗敌,而你们所带的将士都曾镇守边关多年,经验丰富,是铁兵营中的精兵之最。然而你们外出平乱,却因为审敌不明,自大妄为,这才给了胡人可乘之机。可笑的是多次抵抗不但不成功,反而让更多将士百姓因你们的判断失误而死于非命。” 说到此墨北辞眸光更寒,“你们作为将士的领头人,却只会将救急的文书加急发往渔阳,请求再多派援兵平乱!本皇子看你们倒是老了糊涂了。看来不再适合铁兵营将领这个位置。” 靳王和钟离戚皆是狠狠一震,却又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的确,这一次他们确实是太过轻敌了,以至于被打的落花流水。 墨南轩的伤口包扎好了,他笑了笑,出声解围:“二弟,如今指责他们也无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一小分队去十里树林秘密侦查,若胡人真的打算在河水上做手脚我们便会不攻而破。” 墨北辞也没打算再多去责怪,眉头紧拧,眼睛看向墨南轩受伤的手臂,对军医问道:“太子殿下的伤势如何?” 一旁的军医忙拱手行礼,缓缓道:“太子殿下挨的这一刀可不轻,深达筋骨,短时间内是无法再上战场作战了,需静休一段时间。” 墨北辞颔首,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这么多天了,栖何意一直未露面,怕是暗地里会有什么动作。而且据他安插的探子来报,栖何意这些天都不在胡人的军营内,依他的脾性不可能会无所作为,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墨北辞看向靳王和忠国侯,说道:“太子受伤短时间内不能再领兵上阵,你们若再在领兵时出现以前的任何错误,当以军法处置。” 钟离戚诚惶诚恐地点头应是,心里却在冷哼:若非靳王想独吞战功,也不至于会屡战屡败。俪妃说得对,靳王急需一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拿回兵权。 靳王也略略看了眼钟离戚,表面应是,可眼里却暗含轻蔑。不过是个捡了长房便宜的二房,若非当初自己的一番说辞,钟离戚也会有今天?他从不会将一颗棋子放在眼里,况且棋子本身就是为了当替死鬼的罢了。 墨北辞又何尝看不出他们之间汹涌的暗潮,但他没打算阻止,毕竟鹬蚌相争从来都是渔人得利的。 “明日本皇子会亲自领兵去十里树林侦查一番,军中大小事务就有劳太子操心了。”墨北辞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不再唤墨南轩皇兄而是太子,其间隔阂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他们向来不和,在后凉也不是什么秘密之事。 墨南轩挑眉,似笑非笑地应下:“二弟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就发个信号。本宫立即带人去帮忙。” 墨北辞点头,很幸运的,他没有错过墨南轩眼里飞快闪过阴鸷的凶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深情告白 这一夜千落出奇地睡着了。 墨北辞拍了拍肩头上的积雪,营帐内的温暖暖化了他身上的冷气。 案上的小香炉仍旧冒着淡淡的熏香。兵营难免多血腥,他心知她闻不惯这样的气味,所以特地给她添置了个小香炉,而今夜他在小香炉里放了些安神香。她虽然不曾说过,可她眼底的淤青他还是有看到的。 墨北辞打开盖子,将一杯冷茶倒了进去,一阵白烟过后,淡淡的幽香也逐渐散去。 他轻声到了床边,许是安神香的缘故,千落睡得格外沉稳。他伸手想要抚摸抚摸她的脸,可意识到自己的手十分冰冷,又只好把手又缩回来。 他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痴迷而缱绻,眉宇间尽是疲惫。 “念儿?”无声地,他静静唤着,唤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 “念儿,明日一去,我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回来。你的意哥哥正等着我去赴约,而我的哥哥也正等着我出事。”他只是径自低声说着,眷恋又低沉,“明日我一走,栖何意定带人来接应你离开。名为赴约,其实不过是为了支开我。我知道你强行跟来的原因,我不问也不阻拦。若他可以给你想要的幸福,我不介意大度一次,把你让给他。” 他表情平淡,语气柔和得如三月的水,可眸中却满是不能言语的痛苦,“你放心,我安排了铁狼送你离开,墨南轩不会成为你离开的阻碍。” “本来我不想的,但万一留下你,你恨我怎么办呢?你知道的,但凡你想的我都会隧了你的意。” 他低头,眼里有一层水膜在闪动,很微弱却很清晰,“不管如何,以前你有我,今后你有栖何意。天涯海角,大江南北你都不会孤身一人……” 他忽然低头,如蜻蜓点水,轻轻吻在她的唇上。 他静静地笑了,又附到她耳畔低声呢喃,“我爱你。” 他顿了顿,声轻如烟,“非常。” 营帐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无声而落,像是在为那个男人凋零的爱情感到悲伤。铺天盖地,天地悲号,将他的感情全部都掩埋地底,用雪的消融为他的感情送葬。 墨北辞一早就领兵秘密出发了。千落醒的时候铁狼刚好来。 “有什么事吗?”千落没有看他,只是冷声说道。这个男人她看一眼就会想到姐姐惨死的模样。 姐姐明明那么爱他,那么信任他,他却利用了姐姐的感情。不可饶恕! 铁狼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她的厌恶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末将奉二殿下之命来带念儿姑娘离开。” 千落微愣,吃惊得穿鞋的动作都顿了顿。 他都知道了? 似乎看出了千落的疑惑,铁狼解释道:“二殿下让末将将念儿姑娘安全送到想去的地方,到时自会有接应姑娘的人。” 千落站起身,终于看向铁狼,目光怔愣。 墨北辞知道栖何意要来带自己离开是吗?所以这些天他都知道栖何意来过兵营是吗?果然,这个男人藏的很深呢。 “墨北辞呢?” “二殿下一早就领兵出去了,怕是到天黑才会回来。”铁狼顿了顿,“二殿下还让末将嘱咐念儿姑娘,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千落冷然一笑,眸光极冷。他巴不得自己走,也巴不得自己不要再回来。是怕自己不为他所用会成为他的阻碍是吗? 千落只觉得心里一股阵痛,忽然有种被丢弃了的感觉,莫名难受得厉害。 她冷冷地背过身,压抑住不争气的哽咽,“我知道了,你出去等我。” 有铁狼的带领,千落出兵营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未等千落出去,半路就遇到了操练将士的墨南轩。 墨南轩叫住了千落,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念儿这是要去哪?” 千落抬起头,冷冷睨着他,语气不善:“太子殿下有权过问吗?” 他身旁的将士立马出声喝道:“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不敬!” 墨南轩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也阴狠:“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将士哑口无言,只好可怜巴巴地退得远远的。 “铁狼,你这是要带念儿去哪里?”墨南轩直接问铁狼,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千落身上。 铁狼抱拳,低着头,似如实地回答道:“兵营粗陋,到了夜里就十分寒冷。念儿姑娘受不得寒,二殿下便让末将带念儿姑娘到城中添置些厚棉被和暖炉。” 墨南轩怀疑地看向铁狼,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吗?二弟果然心细呢。”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千落,唇角勾着放肆的笑,走近她身侧:“要变天了,若墨北辞护不住你,本宫不介意你把自己洗干净在营帐里等本宫。” 千落看到他的眼睛,明亮闪烁,飞快闪过一丝促狭和戏谑。她心里泛起一股不安。 墨南轩走远后,千落还为那句话耿耿于怀。 要变天了?墨北辞怎么会护不住自己呢? 忽然她偏头问道:“二殿下去了哪里?” 铁狼似乎有些犹豫,“殿下自是去勘察晋城地形去了。” 千落狐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声音骤然冷了三分,“铁狼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铁狼自知瞒不过,轻叹一口气,脸色有些严肃,“殿下去十里树林赴约了。” “去十里树林赴约?”千落不明所以,“赴谁的约?” 铁狼摇了摇头:“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 千落皱眉凝思,墨南轩说得胸有成竹,怕是又耍了什么阴狠手段,那么墨北辞就有危险了。 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他都急着赶自己走,自己又何必去担心呢? 她负气地走了几步,却还是顿下了脚步。 “念儿姑娘怎么了?”铁狼看预期效果达到了,不禁心里暗喜了下,却又装作莫明其妙地问道。 “去找两匹马来。” 铁狼疑惑,“找马做什么?” 千落抬眸,目光坚定,“去十里树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起坠崖 断崖上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此刻,墨北辞带来的十几人都已所剩几人,与他对峙的正是那日吃了墨北辞的亏而打了败仗的胡人将军尉迟文晖。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这片刻的死寂中,那些倒在地上堆积的残体狰狞而恐怖,浓重的血腥让人几乎窒息。 墨北辞却依旧淡定地坐在轮椅上,身上的白衣始终未染半点血迹,他眼睛微眯,一点也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 “墨北辞,那日你用火烧死了我军几千人,今日我尉迟文晖就要为他们的亡魂手刃你,为他们报仇雪恨。”尉迟文晖一身金甲,闪着粼粼红色的光,手持的大刀染满鲜血,脸上也是厮杀留下的血垢。 墨北辞单手撑着下颚,慵懒地看了眼大雪初晴的天空,语气透着轻蔑:“你不过是死了几千将士,可我后凉死在你们胡人刀刃下的将士百姓不可计数,这一笔账本皇子还没找你算呢,你倒是好意思找本皇子报仇了?” 尉迟文晖冷哼一笑,同样的不屑,“呸!你们后凉人个个伪善歹毒死不足惜,我胡人虽然野蛮了些,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哪像你们总是背地阴人,专靠一些卑鄙手段取胜!” “是吗?”墨北辞挑眉,刀剑一般犀利的眉眼带着凛然的锐利,“就凭你们想杀我?不自量力。” 尉迟文晖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胡人将士也跟着笑起来,仿佛听见了笑话般,“墨北辞你未免也太自负了吧,如今你只剩几个残兵,本将军要杀你轻而易举。世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人,可本将军看来你不过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瘸子,又有什么能耐,世人当真愚蠢。” 墨北辞冷笑,阴戾的眼睛里血丝交替,好像会滴出血来,“文晖将军怎么就确定本皇子只有几个残兵呢?” 说完,四周便立马响起将士们冲锋陷阵时的高呼声。 尉迟文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左顾右盼之下,四周已经涌满了后凉将士,为首的副将高高举着后凉的旗帜,用力插进雪地里,溅起的雪像是方才飞扬的鲜血,赤红了尉迟文晖气愤的双眼。 “墨北辞,你留了一手!”尉迟文晖咬牙切齿地握紧了刀柄。 墨北辞只是冷冷看着他,“是你太大意了,急于杀我立功。”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双方兵力悬殊,尉迟文晖却仍旧做着拼死抵抗,他几乎是疯了般带人拼命突围。 忽然有胡人从右侧而来,远远就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尉迟文晖狠狠砍死一人后,朝墨北辞哈哈大笑,溅在他脸上的血迹狰狞恐怖,“墨北辞会耍阴的可不止你一个!” 他朝周围的胡人将士大声喊道:“各位将士们,我们的援兵到了。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杀!” 墨北辞眸光暗沉,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似乎早有所料。 墨北辞了解栖何意,他虽然约了自己但却因形势所迫他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露面,那么他势必会安排胡人来。 墨北辞便是心知这一点所以先是以少涉险,设了一计为自己留了后路,而栖何意也同样了解自己,所以他也留了后路。 两军正面交锋,旗鼓相当,场面非常混乱。敌方少帅尉迟乌少煜一路朝墨北辞杀来,两人对视一眼,便兵刃相对。纵然墨北辞坐着轮椅,却仍旧身手敏捷,尉迟乌少煜武功也不低,两人打斗许久仍旧不分上下。 “墨二殿下果然身手不凡。”乌少煜冷哼声起,他五指成爪,朝墨北辞抓去。 墨北辞偏头躲过,手绕过他正面而来的攻击,一掌打在他的腹部上。 乌少煜吃痛的闷哼一声,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墨北辞也借机缠上他的手臂,两人顿时拉近了距离。 墨北辞笑意浅浅地回应:“乌少煜少帅身手也不错。” 乌少煜却是黑着脸,出手更是快狠准,却总是能被墨北辞轻松躲过。 千落和铁狼赶来时,正是他们打得激烈的时候。 忽然东南方向处飞出三支利箭,直飞墨北辞身侧。 千落瞳眸一紧,立马捡起地上的大刀,用尽全力快速甩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墨北辞愣了愣,微微偏头一看,顿时浑身一僵,呼吸都不禁放慢。 乌少煜看准时机寻了空隙还了墨北辞腹部一拳,墨北辞借力退出几步外,眉头痛得皱起,嘴角血丝溢出。乌少煜却是立马跨步上前,对着他就是一掌。 身影一闪,千落飞身而至替来不及防备的墨北辞接下了这一拳。她后退几步,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就在这时,忽然窜出三个人影,像是暗卫。他们齐齐护在千落身前,目光凌厉如刀。 乌少煜愣住,因那突如其来的女子晃了神。 “念儿。”墨北辞扶住她,用衣袖为她擦了擦嘴角,鲜血当即染红了白色的袖子。 千落抬眸看他,并不说话。 “这里危险,你快离开。”他面目温柔,却难掩担心和心疼,“栖何意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他说出口的时候都禁不住苦笑。 风中有什么声音飞快地穿梭而来,千落来不及开口,便立马将墨北辞推向一旁,同样是三支利箭朝这边飞来。 雾里芸和水里月几乎是同时当即甩出手中的软剑,成功打掉两只利箭,可还有一支却来不及躲避,千落硬生生中了一箭。 没入血肉的瞬间千落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一个踉跄便朝一侧倒去,而那个方向是万丈深渊。 “念儿!” “小主子!” 千落只觉得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耳边有风在呼啸。 墨北辞当即跟着跳了下去,轮椅在空中飞快地落下。 朝与暮也立马跳下去,雾里芸水里月见状当即从一旁杀出,那边有路可直到崖底。 而东南方向隐秘的树林处,一匹高贵血统的马正雄赳赳地跃起了前蹄,马背上是一个拿着弓弩的异族女子。 “哎呀呀,好像射歪了。”女子扬了扬手中的弓弩,秀眉上挑,眼睛澄澈雪亮,脸色却有些懊恼。 她已经错失了射中墨北辞的最佳时机了。 “公主,反正他跌下断崖也是死路一条。”她身旁的侍女安慰道。 女子嘟着嘴,仔细一想也对,“那好吧,我们回去吧。” 女子刚调转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阴沉着脸,眼冒怒火的那个男人。 墨北辞成功抱住了千落,企图在悬崖壁上抓住某个地方停止下落,奈何下落速度太快,他的手几次都与石壁摩擦而过,几次下来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 好在朝与暮擒住了石壁,甩出软鞭缠住了墨北辞的手,墨北辞才得以在停止下落。然而他的脚无法动弹,只好一手抱住千落,一手艰难地往鞭子上爬。 “墨北辞。”千落艰难地睁开眼,胸口的痛铺天盖地袭遍了全身,痛得她咬牙切齿。 墨北辞低头,眉头紧皱,焦急地看着她,手更用力地收紧她的腰,“念儿别说话,别怕,没事的。” 千落却是摇了摇头,有些话不说以后便没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千落离开 “墨北辞,这一箭算是我报了这一年来你对我的照拂。” 墨北辞听着,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危险感。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钟离千落,也再无念儿。你我之间亦两不相欠。” 千落说完便使出浑身力气挣脱掉墨北辞的手,整个人骤然往下跌落。呼啸的风划落了她凝在眼角迟迟不肯落下的眼泪。 “念儿!”墨北辞撕心裂肺地大喊,手忙脚乱地挣脱掉软鞭,企图再去抓住她的手,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办法抓住她。 千落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风带着她在空中跌落。 她欠他的已经还清了,而他欠她的已经无法再还回来。若她此次不死,日后再见,与他不是仇人便是敌人。 她硬生生用这一箭狠心掐死了已孕育在土里了的感情,狠得不给它破土而出的任何机会,也放弃了让自己看清的机会。 若对墨北辞的喜欢真的很难过,那她还是宁愿喜欢栖何意,起码这种喜欢她从未感觉到揪心过。 那些在心头百转千回的话,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了。她用鲜血埋藏了一段不愿意公之于众也不愿意去承认的感情。 此后经年,她再回首,也不过只当是一次成长罢了。 坤和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胡人先前兵临边境,却从不攻城。然而这一天迟迟不发兵的胡人经断崖那一战后,竟向晋城大肆进军,城里人人携家带口远走避难。 时雨领人找到墨北辞的时候晋城北面也被胡人打开了豁口,双方正打的激烈。 时雨没有找到千落,只好先带着墨北辞回军营。 坤和三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两日的昏迷,墨北辞终于在战争中醒来,他第一件事便是派遣时雨去找千落,而他自己则强行运功一步一步走上城门去看。 他的膝下鲜血淋漓,所走过的地方皆是一条刺眼的血路。 后凉将士目及无一不泪染铠甲,顿时士气大振,竟将胡人打退十里之外。 捷报传来时,墨北辞因失血过多而再次昏迷。许是因祸得福,积聚在墨北辞腿内五年的坏血流干,经脉得以疏通,假以时日便可如常人落地行走。 此消息短短半个时辰就在军营内传开,将士们高举兵器大声欢呼,无一不兴奋喜悦。 因这一日是除夕,加之有这么一个好消息,墨南轩当即命人犒赏三军,全城同乐。 与此同时,胡人这边也正过得热闹。很久之前胡人还与后凉友好贸易时,当时的啊伏干可汗就曾大举推行后凉的汉人文化,学习汉人礼教。久而久之,胡人也有了过汉人节日的习惯。 虽然打了败战,但是可汗为了鼓舞士气,便下令犒赏三军。 军营里载歌载舞,篝火璀璨,欢声笑语经久不息。 千落就是被这样闹哄哄的喧嚣吵醒的。 肩头清晰传来的痛苦,让她挣扎起床的动作顿了顿。 她忍痛起身,身上盖着的雪貂被褥滑落,露出她已经微微渗出血的伤口。 头,剧烈的痛着,告诉了她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顿时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感触在心底升腾。 她环顾四周,一切摆设都是陌生的,而且有些玩意她还从没见过。 外头异族的歌舞声传来,她抚了抚太阳穴,眉头轻皱,只觉得十分吵闹,扰得她莫名烦躁。 自己不是坠崖了吗? 她记得意识涣散前,她轰然落进了湖里,一口湖水呛进来后她就不省人事了,仿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她披了件衣裳,边揉着太阳穴边走出营帐。 外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哄闹,她眉头皱的更深了。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不过她远远就留意到了,那些人的装束分明是胡人的打扮! 她顿时警惕起来,难不成自己被胡人俘虏了?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呢?杀死亦或是用她的身份来威胁后凉? 她脑中飞快闪过各种可能,来不及做出思索的结果,两个巡查的胡人将士就发现了她。 “你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他们走上来,狐疑地看了眼千落身后的营帐,顿时警觉地拔出了刀。 他们的大刀在这夜里都闪着白晃晃的刀光。千落抿唇,准备在他们动手前先发制人,她必须快,而且没有丝毫声响,不然惊动了整个军营她势必逃不掉了。 见千落不说话,其中一个胡人很是粗鲁地推了她一把,不偏不倚正好碰中她的伤口。 千落倒吸一口气,吃痛地皱眉,刚想反击,忽然腰间一紧,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本侯的女人你也敢动手?”阴冷的声音像是盘旋在半空中的夜枭的长鸣,让人毛骨悚然。 千落闻声抬头,栖何意恰好对她微微一笑,眉间柔情万丈,仿佛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两人见状,立马跪了下来。先前他们就听闻敬亲侯带回了一个后凉女子,他们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们当即吓得连连请罪,似乎很惧怕他,“末将以为是闯进军营的奸细,不知道是侯爷的夫人,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侯爷夫人? 千落再次看向栖何意,满脸疑惑,他却温柔一笑,将她搂得更紧。 “滚下去!”栖何意冷喝一声,似乎很生气。 他们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灰溜溜地跑掉。 千落张嘴刚想开口询问,突然脚底踏空,她惊呼一声,却见栖何意笑吟吟地抱着她就往营帐里走。 “意哥哥,”千落被放在床上,看着正为自己盖被褥的栖何意,心中的疑问早已百转千回无数次了。 “夜里冷,别穿的这么单薄就跑出去。”栖何意责怪地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千落听着他的宠溺,一怔一愣的,让她无端想起了往昔的甜蜜日子。 每次她调皮栖何意总会如这般轻敲她的脑门,面色汹汹的责怪,却总藏不住语气里的宠溺,所以她每次总能揪住这一点,只要对他撒娇卖乖,他总是心软地装不下生气的模样了。 记得有一次,她跟着二哥去逛窑子,被阿爹的友人碰见,告了一状,阿爹气二哥带坏她,也气她一个女娃子竟然学会女扮男装逛窑子。为了她能像个女孩子好好在家学习闺阁礼仪,阿爹铁了心将她禁足在家,任凭她怎么软硬兼施都没能软下阿爹的决心。 没办法她只好去软栖何意的心,而这样的方才对栖何意总是百试百灵。那段时间只要一有空,栖何意就以各种方式悄悄带她出去玩。其实阿爹阿娘都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眼里,她跟着栖何意总不会学坏。为此容止还郁闷了许久,他是哥哥能舍得带坏自己的妹妹么! 见她走神,栖何意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捏了把她的脸,本来的疲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什么呢?” 千落回神,见他笑得很是开心,心情也出奇地好,“想起了以前的事。” “哦?”栖何意禁不住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事呢?” 千落面色微红,看到他清澈的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不免心中一动,“想起了以前被你宠着的日子。” 说完这句话,她的耳朵都染上了绯红。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么露骨的话呢。 栖何意爽朗地笑起来,使劲一拉,便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声音温软,“还好,你没事。” 千落红着脸,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也害怕自己就这么没了呢。 虽然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撇清跟墨北辞之前的恩怨,但总觉得不这样做,她就会还欠着墨北辞的恩情。 “答应我,以后不要让自己涉险了。”他将千落抱的更紧,手抚着她的头,动作轻柔,“我会担心,会害怕。” 千落点了点头,迟钝地回抱他。 外头的歌舞升平依旧热闹,却似乎都被挡在了营帐外,这世间仿佛就只剩他们两人,连时间都舍不得打扰如此温馨的他们,仿佛静止了。 半响,千落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意哥哥,我们怎么会在胡人的军营里?” 栖何意放开她,双手却仍搭在她的肩头,瞥见那渗着血红的地方心骤然一疼。 “落儿,你可知道我的母亲其实是柱州胡人。” 千落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栖何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女子杜瑶(一) 栖何意看着她,眉目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伤情,说得认真:“我母亲的真名是尉迟娜希琴,杜瑶是她的汉名。” 千落睁大了眼睛,如有惊雷在耳畔炸响。她不知如何才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她从来只知道栖何意有个身为敬亲侯的父亲,还有个位列倾城三绝的母亲,仅此而已。 杜瑶这个女子不论是在书上的记载还是民间流言,都从未提及过她是胡人,这其中怕是有着许多不为人知,或是不便告知于众的隐情。 如此相似的身世,让她在这时竟莫名想起了墨北辞。 “你想听吗?” 千落点头,惊愕的神色夹着浓烈的求知欲。 “我外祖父乃是上一任可汗——尉迟奚帕丹。”栖何意对上她迟疑的双眸,眼中隐忍着看不清的情绪,“我外祖父好女色,先后有十二位嫔妃,被宠幸过的歌姬舞郎也是无数。可是纵然如此,他也只有我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他一直都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霸业,于是他将已故部下的儿子收为了义子。” 说到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却荒淫无道的人,嗜血如他,也眉头紧蹙,“我姨母虽是女儿身,可却胸襟广大、智勇双全。她不满自己的父亲荒淫残暴,所以背地里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我母亲小她四岁,自幼善骑射,智慧过人,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我母亲并没有阻止。荒淫残暴的统治的确该得到制止,只是她不喜争权斗势,便很巧妙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千落因栖何意紧皱的眉头而泛起心疼,这样的往事,常常是话剧中不可或缺的桥段。他不过说了开头,而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尾。 不过,看着自己的姐姐与父亲斗争,该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大义灭亲呢,而那个女子又该要有怎样的决心才能做到袖手旁观。这一点,千落倒是很想知道。 “姨母的势力日益增强,已见苗头,反叛之日指日可待。可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我外祖母插手了。”提起这个人。他的眉头下意识深深皱起。 “她怎么会容忍一个歌姬之女独揽大权?她用计逼迫歌姬喝下毒酒,以此激怒姨母。姨母也真的因一时愤怒而贸然起兵造反,这就正中了外祖母的圈套,于是她让我母亲带兵平乱,我母亲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很不巧这个大好机会就被外祖父所收的义子占去了,他借此得到了我外祖父的信任和赏识。” 每每说起这变数众多的往事,他眸中的阴冷又会浓下几分,“我母亲乃是外祖父原配所生,所以即便是我母亲没有在暗地里招兵买马也能与姨母势均力敌。问题便出在了这里,外祖父害怕会再有第二个姨母出来造反,于是他便将我母亲流放了。” 千落静静地听着,眉头时不时一皱,心里也不禁酸了一把。 不论是皇室之争,还是手足相残,亦或是权位争夺,无一不在剥夺着人的良善。 好在她从未在那个庇护了她十二年的家里见过什么手足之争。她十二岁以前的生活到处都是春风吹拂,桃花簇簇,哪怕是寒冬腊月也从未觉得寒冷。 只可惜,在这浊流四窜,暗得不见天日的人世间,美好的东西注定被摧毁,被扼杀! 栖何意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冷厉的眸色也柔和了几分,他继续说下去:“我母亲本无意权势,被流放也乐意接受。可外祖母却拼了命的想把母亲留下,因此她最终落得了个被赐死的下场。外祖母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了一时。外祖父宠幸过那么多女子,怎么可能一个也怀不上,这其中缘由,外祖父都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似有些惋惜,“先是亲手杀了反叛自己的女儿,后是不顾多年夫妻情分毒杀自己的结发之妻,又因害怕再有人造反又不惜将自己最后的亲生骨肉流放。母亲早已对外祖父心灰意冷,所以当外祖父问她想被流放到何处时,她选择了汉地后凉。”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总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她听说后凉有个地方叫晋域,那里民风淳朴,没有杀戮,更鲜有手足之争,因此她极为向往晋域。只是她没想到,这一走便是至死也回不去了。” 说到此处,他眼中便有了悲痛,母亲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最深的痛,久久不曾释怀。 千落主动握住他冷冰冰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试图想给他一些温暖和安慰。他的掌心有厚厚的茧,那是他常年舞刀弄剑留下的,她轻声呢喃,似在安慰,“意哥哥,那些都是过去了,往后的日子里你有我呢……” 她声音虽小却说得坚定,眸中闪烁的光像雪天黎明到来之时,划破天地的第一缕光,虽不热烈,却让人心生温暖。 栖何意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小脸,会心一笑,又继续说道:“我母亲初到晋域的时候,晋域确实如听说的那样美好,除了外祖父派人偷偷监视她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如意的。但是由于她绝色的容貌和过人的聪慧,很快就让她名震晋域,后来种种,她便被世人归入了倾城三绝之中。只不过,后来外祖父的亲信策谋了反叛,还把矛头直指母亲。外祖父向来疑心深重,当即派人去刺杀母亲,而就在这时,我母亲和父亲就相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女子杜瑶(二) 他停了下来,千落分明地看到他眉梢处有一抹浅淡的温柔,但却又在一瞬间化作阴冷,“刺杀未成,外祖父又以莫须有的罪名对我母亲颁布了禁令,让我母亲此生都无法再回柱州。而外祖父宁可将可汗之位传给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所谓的义子,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 “我母亲在生气之余,更多的是伤心与绝望,她默许了这项禁令,至死也未曾踏足柱州一步。” 他的目光缥缈不定,似乎要在空气中捕捉一丝丝曾经的气息,“可是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都能看到母亲因思念家乡,而站在府内最高处,远远眺望着柱州所在的方向。她是那么的想回到自己的家,可是柱州容不下她,外祖父更是容不下她。我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带母亲的骨灰回到柱州,去看看,看看她心中日思夜想的地方。” 话到末尾,轻柔的语气忽然变了温度,他又狠下了眸光,“可是我是敬亲侯之子、又是苗疆人、是叛乱的贼子,多次来到晋域都遭到了暗杀,而这绝非偶然。偏偏这种时候,后凉与柱州贸易中出现了大问题。后凉向胡人销售的羊毛大衣,皆是用病死之羊的羊毛制成的,这致使柱州多个城镇都爆发了瘟疫。柱州多次与后凉理论都得不到回应,柱州的老百姓强烈要求后凉给出一个说法,于是呼耶律便打着这样的旗号发兵后凉。而我便想借此机会,将母亲的骨灰光明正大的带回柱州。” 千落动了动唇,未说一字就被他紧紧拥入怀中,她硬生生咽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安慰。 她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不如一个温暖的拥抱来得真实,也知道,他需要的是无声的陪伴。 失去至亲的痛,任谁也无法不痛不痒的说出口。回忆过去,讲述出那段连呼吸都会心痛的往事,实属不易。就像她,连想一下都觉得是肝肠寸断,锥心之痛。 “意哥哥,过去的事就随它过去吧。你曾跟我说过,一个人有生有死,但只要活着,就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 栖何意的眼中覆着似水的柔情,方才的恨意再度消散,“可是念儿,我手染无数鲜血,你会不会怕我,会不会因此远离我?” 他更怕她知道这一切,包括她的离开,都是有所预谋的计划…… 千落反手将他抱得更紧,坚定地说道:“血债唯有血偿。阿娘跟我说过,残忍,有时候也只是一种自我保护。别担心,也别多虑,意哥哥,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栖何意将她松开,看到她的眼里是不可摧毁的坚定,心中一动。而那微张的唇异常朱红,恰似雪地里傲骨的红梅,开出了极致的美,她刚刚说出的话好似能融化他心中多年不化的寒冰。 千落抬头,眼前是即将靠过来的、男子精致如玉的下巴,一抹同样朱红的薄唇就这样冷不防地贴在了她的额上,带着一丝冰冷,却又软软糯糯。紧接着便是温婉的气息、灼热的胸膛,仿佛是春江柳绿在湖岸边开出的春色,温暖的捎来初春的风。 千落浑身一颤,身上的血液像是决堤的河水快速的奔涌着,心跳也加速,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樱花的色泽,忽然脸上是火热的滚烫。 栖何意低头看她,唇因惊讶而微张着,一双眼睛黝黑得像黑曜石,闪着水一般的波光,脸上淡粉如樱,就连耳根子也泛起红晕,像刚开放的花儿,还沾着晨曦的露水,娇艳欲滴,很想让人将她采摘下来细细欣赏,可是又心生不忍。 栖何意忽然受不住她这般的单纯又娇羞的模样,心跳似漏了几拍,像潮汐拍打着大地。 他忙把头偏转开来,害怕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得去掠夺她朱唇上的芳香。 千落也赶紧低着头,竟然觉得很紧张。 “意哥哥……”她轻声道,声音细如蚊蝇。 “念儿,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却格外诱人。 “栖、何、意。”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唤我阿意。” 她迟疑了一下,有些腼腆,“阿意……” “再唤一声。” “阿意,阿意,阿意……” 栖何意似乎十分开心,微笑着低头看她,眉眼笑意浅浅,如潺潺流水低回婉转,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 栖何意改去握住她的手,似起誓一般慎重:“念儿,我喜欢你。” 千落猛然抬头,跌进他灿烂得如星辰一般的双眸中,那有着深深的旋涡将她吸住,再也动弹不得,她宛如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动人的言语。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许久前的夜里,也曾有一个深爱她的男子对她说过这些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初见比箭 难得的一夜好眠,千落醒来时,天已大亮,帐外是将士来回巡查的脚步声和操弄兵器的声音。 大雪初晴,天是难得的蓝,映得地上的雪都显得特别白亮。 千落起身出了营帐,刺眼的白光让她无所适从,只好抬起手挡在眼前。 地上的积雪已有几寸厚,踩在上面一深一浅,十分松软。 来来回回的将士碰见了千落,都十分有礼地喊着侯爷夫人,谁也不敢对这个后凉女子有丝毫的不敬重。 “你是谁,本公主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千落回过身,来人是个异族的女子,身着紧身胡装,上头用金丝线绣着许多看不懂的花纹,头上戴着一顶俏皮可爱的朵帕小花帽,帽沿插着一根色泽亮丽的雉翎,足下蹬等小皮靴,朱唇赭颊,美丽高贵。 女子一见她的脸立马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微微摇头轻轻啧啧几声,似惊叹,似若有所思。 “原来你就是阿意喜欢的女子呀,除了长得比本公主好看了一点之外,似乎也没什么能耐嘛。” 她来回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千落几番,确实是很好的姿色,不愧是汉人的四美之一,真不是吹的。 “嗯……乳臭未干,稚嫩得很。而且娇娇弱弱的,定是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吃不得苦,弱不禁风,怕是连血都没见过。” 千落静静让她打量,听她自称公主,难不成就是呼耶律捧在手心的女儿,尉迟乌培依? 这个公主倒也有些名气,娇纵蛮横得紧,难缠又长着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曾舌战犬戎来求亲被拒的使者,还活活气死来挑衅的南蛮皇子,导致两方险些打了起来。 千落好看的眉皱起,自己怎么就遇上了,不过听她喊栖何意做阿意,看来挺熟的嘛。 她慢慢眯起眼睛,墨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酸酸的,连胃都酸得涩涩的。 “怎么这般看着本公主,你们后凉人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嘛?”乌培依眉梢轻挑,“依你们后凉的礼法,见了公主不是该行礼叩拜的吗?” “公主既不是后凉人,现下也不在后凉国土上,我为何要按后凉的礼法行礼叩拜?”千落看她,目光不善。 “说的不错。”乌培依微微一笑,“可如今你是在胡人的军营里,见了本公主不行礼,是对本公主的不敬,也是对胡人的轻蔑。你的生死现在可是本公主说了算。” 千落未有丝毫害怕,面色冷然,“我的生死由我不由你,公主要杀我也要看公主的本事。” “好狂妄的口气。”乌培依抽出了腰间的软鞭,轻轻在其上抚了抚,低着头轻笑,这狂妄的语气和栖何意倒是真的像极了呢。 “那本公主倒是要试试。” 说罢,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软鞭甩向这个猖狂的女孩,毫不留情。她身边的侍女见了都为这个女孩觉得疼。 千落眼疾手快,偏头一躲,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反手抓住软鞭,在空中挥舞几下,便将其紧紧缠在手腕上,用力一扯,将软鞭拽得笔直,任乌培依如何用力都无法挪动千落半步。 乌培依有些吃惊,这个女孩看着文文弱弱不堪一击,可却身手敏捷,出手收手都丝毫不拖泥带水,确实是个好料子。 当她出神时,千落猛然松手,将软鞭甩回去,可却故意偏了方向,打在一旁的木柱上,顿时应声震动了几下。 乌培依顺势收回了软鞭,眉梢带了几分欣赏之色,“反应不错嘛。” 千落拍了拍衣袖,语气仍旧冷漠,“是公主反应太慢了。” “狂奴!”一旁的侍女大喝。 千落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让她顿时咽下了想要骂出口的话。 “玉儿,这没有你说话的份。”乌培依不满皱眉,回瞪了她一眼。 叫玉儿的侍女当即低头,乖乖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吱声。 “既然你瞧不起本公主,那我们来比比箭法怎么样?” 千落微微挑眉,眸色亮了亮,她居然没有动怒。若是换做流莹怕是早已气得如蚱蜢般乱跳顿足了。 乌培依娇纵蛮横?她看倒是未必呢。 “怎么,你不敢吗?”见她不说话,乌培依挑衅道。 千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几天躺得骨头都发痛了,正好可以动动筋骨。 “公主要怎么比?” 乌培依笑着指了指远处高空上盘旋而飞的雄鹰,说道:“就以雄鹰为靶子,比谁射中雄鹰的地方更致命。” 说着,一旁的侍女就递过一把绝品弓弩,她拿过,却是递给千落,“本公主让你,你先来。” 千落没有拒绝,接过弓弩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把好弓弩。 她淡淡敛眸,右手拿过侍女手上的利箭,持弓搭箭,瞄准遥远之外如巴掌大的雄鹰,她的手指微松,利箭立即疾驰而去,快得连影子都无法捕捉得到。 乌培依眼前一亮,惊叹再次浮在眉梢。 待侍女取回落地的雄鹰时,乌培依再次吃了一惊。 一箭穿喉,即刻毙命,干脆利落。 绕是一旁的侍女见了都不禁心生敬佩。那样高的地方,甚至都看不清哪个是雄鹰的翅膀,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居然能命中雄鹰的喉咙,确实不能小看。 “该你了,公主。”千落将弓弩递过去,目中仍旧是无法见底的冷漠。 乌培依骄傲地接过,转身搭箭上弓,箭头直直对准远处的雄鹰,瞬间飞出,乘风破浪,直飞目标。远远就可见被射中的雄鹰从天跌落。 乌培依得意地看向千落,却见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她忙转头,蓦然发现那支射中目标的利箭,箭头垂直而下,在风中淬着亮眼的光,连带着雄鹰正往下重重地坠落。而正下方竟是坐在马背上训斥着将士的乌少煜。 乌培依顿时大惊失色,若是命中必死无疑。 “哥哥,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飞箭救人 几乎是她惊呼的同时,千落动作迅猛地夺过她手中的弓弩,快速搭箭,箭离弦而出的刹那,乌少煜刚好回头,却见一支利箭飞快而来,根本不容他闪躲,而他头顶落下的阴影正是最大之时。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支利箭竟然从他头上擦帽而过,径直射断了箭头,因着巨大的冲击力,雄鹰噼啪一声被带着偏跌在他的一旁。 所有人都震愣在原地,呼吸都停止。 乌少煜更是惊愣愣地看着那个险些被他误会成是行刺的女孩,被救了一命的他恍若还未察觉到已经排除的危险是什么。 乌培依吓白了的脸再度震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旁这个女孩,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小瞧之意。 千落眼神平静地望着寂静不动的众人,冷漠的面容并无一点儿改变,仿佛刚才救人的不是她,那敏捷的一箭也不是她射的般。 忽然,她看到了一抹玄色身影由远处而来,漠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丝变化。 “怎么都在这,有热闹?”栖何意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是骑马疾驰后留下的寒气。 “啊,”乌培依忽然惊呼一声,“你的伤口裂开了。” 千落这时才发现肩上的箭伤因为刚才快速的拉弓而裂开,雪白的长裘上一片显眼的红色,宛如娇艳的腊梅,开的灿烂。 栖何意闻言皱眉,快步过来,面色阴沉了下来。 “阿意……” 未等千落开口,栖何意就用手抚上了她的伤口,温声问道:“怎么弄的?疼吗?” 千落摇头,“不小心弄的,放心吧,不疼,下次会注意的。” 栖何意却是回过身,质问般对乌培依说道:“乌培依你是否该给本侯一个解释?” 乌培依倒也不怕他,落落大方一笑,坦然地说明了前因后果,末了还道:“没想到你看上的人倒也挺不错的嘛。本公主很喜欢她。” 栖何意冷眼看她,并不说话,倒是千落开了口:“公主这样的喜欢,我还真是承受不住。” “我替我妹妹跟你道歉,”乌少煜不知何时脱身来了,他谦谦有礼地对千落施了个异族礼仪,“真的很抱歉,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姑娘见谅。” 千落转头看他,分明是个男人,却有着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间又勾魂摄魄,眼睫浓黑长翘,眼角也微微上扬着,仿佛会笑般。 “我这箭伤也是拜公主所赐,冒犯的地方可没办法见谅。”千落眉目冷意横生,俏丽的脸蛋有些红润,却还是不难看出她的虚弱。 乌少煜微愣,眼里快速闪过一抹精光。难怪他觉得这个女孩如此眼熟,原来正是那个替墨北辞挡下自己妹妹那一箭的女孩。虽然那时只是远远一瞥,可她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就镌刻在了他的心中。许是她长得实在是比太多胡人女子都要美丽得多的缘故。 说到这个,栖何意眸中的冷意更甚了几分。 乌培依自知理亏,抹了把鼻子,却仍旧面不改色地辩解道:“那一箭本公主是要射墨北辞的,谁知道她会突然跑出来,这可怪不得我。再说了,她先是墨北辞的人,如今又是你的什么侯爷夫人,本公主没怀疑她的身份也算是不错了。” 栖何意眯眼,如利箭般,刷刷刷地飞到她身上。 “咳咳,”乌少煜佯装咳嗽了下,扯了把乌培依的袖子,圆场道,“培依,我们到底是射中了人家,是该道歉。” 乌培依却是哂笑一声,“看在你救了本公主的哥哥的份上,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平?千落冷冷地看着她,说得自己好像欠了她什么一样。 “不过道歉嘛,嘿嘿,”乌培依笑了笑,“不可能。” 栖何意懒得再与她理论,转身便将千落一把抱起。千落吃了一惊,忙伸手围住他的脖子。 乌培依瞪大眼睛,不满地嘟起了嘴,有些愤愤不平,“不就长得比本公主好看了点嘛,本公主姿色也不赖啊!正眼多看我几下会死啊,臭男人!” 乌少煜望着他们离去,眯了眯眼。原来她就是栖何意一直在等的人,怪不得他一直不让攻城,原来她和墨北辞还有一层关系。 乌培依边嘟囔边转头,见自家哥哥盯着那女孩,三魂七魄似乎都要出窍跟着人家去,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得贼嘻嘻的,“哥哥,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乌少煜同样笑着,“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要她,你跟阿意,岂不圆满?” 乌培依白了他一眼,“哼,少来,我可不允许。” 她虽然是喜欢栖何意,可从不喜欢勉强。更何况,她自己的哥哥自己清楚得很。 “皇嫂可还等着你平安凯旋回柱州呢。老想着沾花惹草,你可想过皇嫂的感受?” 说到那个女人,乌少煜面色就沉了沉,语气也不好了,“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乌培依没好气地骂道:“还不让说了!也不知是谁当初要死要活求父皇赐婚,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却老往外跑,那些胭脂俗粉哪个比皇嫂好,也不知你到底什么想法。” “我的事你少管。”乌少煜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我才懒得管呢,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倒腾!” 乌培依在原地气得直吐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比疼爱皇嫂的哥哥就变得爱夜夜笙歌了,只要一说及她,哥哥就变了脾气。 “巴郎啊囊死给,大勺子!”乌培依低声咒骂,转头看了眼栖何意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宴见可汗 傍晚又落了场小雪,细细碎碎,纷纷扬扬,将刚扫除完积雪的地方又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入夜,天气愈发得冷,呼呼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荡得寒气四处逃窜。 呼耶律可汗在军中设了酒宴,听说是为了庆祝栖何意在断崖上那险胜的一战,虽然没有铲除墨北辞,但损失了他们不少的兵力,这也算是意外之事。 主帅大帐不愧为大,气派之余又不失贵族应有的高贵,竟容得下一个小酒宴。帐外四周皆有将士看守,邻近两旁的营帐皆是胡人军队中最厉害的骁勇军,时时刻刻维护着大帐的安全。 而每一个靠近大帐的人都要搜过身才可进入,一瓷一瓦,一叶一石子,凡是能构成危险的东西都不得带入,否则处以军法。就连乌培依和乌少煜也不例外。 千落负伤在身,本不该来这等糜烂的酒宴,可她身份特殊还是不得不来与这位传说中励精图治,乃柱州百年来第一位开明君主的呼耶律可汗见上一面。 栖何意走在前头,右手紧扣千落左手,十指相扣,仿佛在传递着什么。 “你,要搜身才能进去。”负责搜身的将士伸出臂拦住了千落。 千落愣住,看着不用搜身就能过去的栖何意,目光疑惑。 “她是本侯的女人,也要搜?”栖何意语气不容置疑,眼睛看得那将士后背发凉。 “侯爷,这……您就别为难末将了……” 栖何意眯眼,正想发话,千落立马捏了捏他的手心,摇头道:“算了吧,别为难他。” 那人感激地看了千落一眼,就要搜身,栖何意却挡在了他身前。 他冷声道:“本侯的女人哪能让你碰,本侯自己来。” 那人立马抹了抹额上因紧张而冒出的细汗,似松了口气。 “可以了?” 那人立马又挺直背脊,失色地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侯爷请进,侯爷夫人也请进。” 千落由栖何意牵着入账,布帘一掀,满座的人都齐齐望了过来,眼神各异,神色也各自精彩。 “来了啊,意儿,快入座。”高位上的男子放下了酒杯,乐呵呵朝栖何意笑着,瞥见千落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又忙补充道,“来人,添座。” 千落微微抬眸,高位上的那个男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花帽下露出了几许花白的鬓发,抬头纹和眼角纹似泛起涟漪的水纹,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竟很有神。指上带着个玉戒,淡白若云,闪着玉光,显出这个男人一种不言而喻的身份。 在她盯着呼耶律的同时,尉迟文晖也紧盯着她。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将军永远也无法忘记,不可一世的墨北辞随一个女孩跳下断崖的那一刻。而他为了看清那个女孩的面容也不惜挨了一刀,这会背上的伤口正灼灼痛着呢。 不会错的,就是她! “侯爷,不知这位是?”尉迟文晖目光带着探究问道,心下隐隐猜测。 栖何意慢条斯理地落座,睨了他一眼,握紧了千落的手,“本侯的夫人。” 尉迟文晖大惊,“哦?侯爷何时娶了亲?” 栖何意慢慢喝了口茶,神色淡然,“小时候父母就定下的亲,因父母早故,婚期便一直耽搁。” 乌少煜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喝口茶,看千落几眼。 倒是乌培依来凑凑热闹,酸酸道:“你们后凉人可是最注重婚前洁身自爱、婚后为夫忠贞的,这还未过门就这般光明正大,敬亲侯也不怕折损了人家姑娘的声誉。” 栖何意轻轻抬眸,却是看向千落,带着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揣摩着她的手背,“公主言重了,左右不过一个形式,反正早晚都是本侯的夫人,折损也是折损本侯的声誉,又何妨?” “你是不在意,可也得问问人家介不介意啊。”乌培依冷哼,心里酸酸涩涩的,“你可是敬亲侯谁敢说你半分不是,可人家不同,还未及笄呢,你这个做丈夫的倒也还真自私。” 栖何意拿起酒杯的动作微顿,又很自然地抿了口酒,认真地看向千落,“若是你介意,我会改改。” 千落看了他一眼,轻声笑了笑,“阿意,我不介意的。” 栖何意满意地挑眉,心情似乎有了些愉悦了。 乌培依听着撇了撇嘴:“这就是你们后凉人的夫唱妇随?本公主算是见识到了。” “那些都不过是庸俗之人用来束缚女子的罢了,公主又何必在意这些。”千落对上了她的眼睛,说得肯定。 “哼哼,”乌培依不开心地低声嘀咕,“诅咒你们,秀恩爱散得快!” “哎,培依怎么说话的,”一直看着他们的呼耶律开了口,嘴上虽然责怪可脸上却没什么表现。 他笑眯着眼睛,看向千落,像位慈爱的老人,问道:“不知姑娘芳名是?” 千落看着他,目光炯炯,“凉音。” 说出口时,栖何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千落对他一笑,又转去看向呼耶律。 “凉音?”呼耶律低声念了声,又问,“家住何处?父母又是做什么的?” “父母是经商的,早些年华夏与犬戎打仗时,父亲的商队曾路遇劫匪,钱财商物全被洗劫一空,多得家丁拼死保护才狼狈逃去苗疆。后因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多得当时的老敬亲侯相救,父亲才捡回一条命。”千落说得煞有介事,眉目竟都有些伤情, “那时母亲便怀有身孕,一听说父亲出了事顿时早产。而我父亲当时为了报答老敬亲侯,便与他定下约定,若我母亲生的是女儿便结做亲家,若生的是男儿日后便让他为敬亲侯效力。” 说到这她忽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栖何意,“没想到母亲生的是女儿,便让我自小平白无故就多了个夫君。” 栖何意与她十指紧扣,听见夫君时他挑了挑飞扬的眉,似乎有些甜甜的滋味在心里蔓延。他从不喜甜,可是此时他却希望这种甜甜的味道能持续久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绿竹身世 “早知道这样,你就应该早出生几年,也不至于我现在等的那么辛苦。” 千落鲜少与人这样亲近,耳根子都不禁泛红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这个你就得怪我爹娘了。” “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这恩爱都秀到这里来了,就不怕遭报应吗?”乌培依看着碍眼,心里是百般的酸涩。 她早出生了好几年呢,遇到他时不照样晚了! 乌少煜见自己妹妹心里不平衡着实偷笑了把,调侃道:“这是在提醒你,老大不小了,也是该选夫婿了。” 乌培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也是在提醒提醒你,是该和皇嫂生个孩子了,免得迟生了几年错过了以后的娘子或夫君呢!” 提到这个,乌少煜的脸黑了黑,这丫头准是故意的。 “哎,公主,殿下倒是不用急,男人嘛什么时候不能生孩子。”尉迟文晖大喝了口酒,笑了笑,跟着调侃道,“倒是您,得赶紧选好夫婿过多几年夫妻恩爱生活,不然到时候生了孩子可就得持家教子了呢。” 乌培依怒了他一眼,“大勺子!难怪你到现在也不娶不到娘子!” 尉迟文晖倒也不生气,依旧笑道:“男人三十而立,末将才年二十八,哪用急。” “老男人!”乌培依没好气瞪道,索性仰头喝下一杯酒来解解闷气。 “不知姑娘家父姓名是?家又是住在何处?”呼耶律斟酌了半会,才又问道。 千落抬头,说道:“苏柩,家住锦州。” “可是当时声名鹊起的苏员外苏柩?”呼耶律惊奇道,老眼含着激动,端着酒碗的动作僵硬住。 千落点头,有些疑惑,“不错。可汗可是认识家父?” 呼耶律呵呵笑了几声,放下酒碗,似乎想起了久远的事情,有些怀念,道:“嗯,我还是皇子的时候,曾去过锦州一趟,不小心惹上了流氓地痞,闹到了官府。那时胡人虽然和汉人来往密切,可进出汉地还是有些约束的。正是多得了你父亲相救,我才避免了麻烦。细细算来,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朋友了。” 他忽然有些想不通,微微皱眉,“只是后来我又去了一次锦州,却得知你们举家搬走了,不知是去了何处?” 千落闻言,立马微垂下双眸,明显有了悲伤,“我五岁时,父亲便举家迁往渔阳。父亲说渔阳商业发达,去那边更好照顾我和母亲,可没想到……” 她哽咽起来了,面色笼罩上了悲伤,“就在路途中遭遇到了不测,父亲和母亲不幸身亡。” 呼耶律一听,也十分的痛苦,忙追问道:“那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栖何意轻轻搂住了她,虽然不知这是哪一出,不过他会尽力配合。 千落吸了吸鼻子,眼角发红,眼泪要掉不掉地聚在眼眶里,“歹人杀人时,父亲让家丁将我和母亲送走,父亲留下断后。可歹人杀了我父亲,追了上来,母亲为了保护我被歹人所死。家丁带着我逃了出去,说是要去苗疆找敬亲侯,可我却和家丁走失了,被人贩子买到了渔阳做童乞丐,后来被忠国侯的女儿带回了忠国侯府。” “忠国侯?”呼耶律神色严肃了起来,一旁静静听着的尉迟文晖也竖起了耳朵。 忠国侯钟离皖,这个男人也一度曾是他们最憎恨的敌人! 千落点头,发红的鼻子吸了吸鼻涕,“从此我便改名为绿竹,在忠国侯府做了长乐郡主的贴身侍女。” 栖何意眸光亮起,总算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是没想到,绿竹的身世竟是这样的。 尉迟文晖皱眉,似乎并不相信,开口质疑,“那日在断崖上替墨北辞挡下一箭的人可是你?” 千落转动隐含泪水的双眸看向他,认真点头,“是我没错。” 尉迟文晖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疑惑和猜测,“既然你在忠国侯府为奴,又怎么到了墨北辞身边,还为他挡下了那一箭?若你没有舍命相救,我们怕是都已经拿下晋城了。” 呼耶律茫然地看着两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问道:“凉音,那日那个人是你?” 千落不可否认,再次点头,像想起了什么般,很是悲痛,“忠国侯府的事你们不知道吗?” 不等回答,她便继续伤情地说道:“我和长乐郡主、长平郡主一起被带进了铁兵营。长平郡主为救长乐郡主而死,长乐郡主也在逃出来途中遇刺,我摔下了山崖逃过一劫,阴差阳错之下被墨北辞所救。他教我武功,让我迅速成为美姬。带玉美姬念儿,这个名字诸位都不陌生吧?” 千落没有再说下去,话到这已经点名了所有。她看向严肃着脸的尉迟文晖,早就知道他有所怀疑,便先发制人,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呼耶律恍然大悟,他的眼皮下藏着一双炭火似的光点,在默默地燃烧着。再次看着千落时有了些赏识之意,“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得很,原来你就是易容成钟离千落的美姬念儿。” “可是,墨北辞为何选择你?”尉迟文晖依旧不依不饶,眼神如狼似虎般锐利,他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很简单,因为我在长乐郡主身边伺候了七年,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墨北辞选择我,便是想借这一点以假乱真。”千落说得诚恳,“现在外头不是很多人都在怀疑我的身份吗?包括文晖将军你也是。这就是墨北辞的目的了。” 尉迟文晖若有所思地凝着眸光,似乎还是想不明白,“那你又为何要替他挡下那一箭?” “他救过我,虽然利用了我,但这恩我得报,我从不喜欢欠人人情。” “那为何……” “文晖将军,”栖何意眯眼,不满他闭口张口的质问,沉下声音道,“你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可汗都没发话,你一个小小的将军就在这问东问西,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而逾矩了,是想让可汗难看吗?” 尉迟文晖立马住了嘴,忍下了不满栖何意的怒气,忙出座对呼耶律请罪道:“末将只是想分析疑点,绝无此意。” “没有那便是最好。”乌培依也跟着参和,明眸皓齿在此时都变得伶俐起来,“人家人世已经够惨了,你还怀疑她,真是没良心。” “公主,末将……” “行了行了,我父亲都说了他认识凉音的父亲,自然比你了解得多,你别不懂乱说瞎猜疑,一切我父亲自会裁断,一边喝酒去吧你。” 尉迟文晖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敛去眸中的不满,当真听话的回到座位上喝起酒来。 千落微惊,心里为尉迟文晖多留了个心眼,他对乌培依可真是服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千落宿醉 呼耶律对于他们的辩论也只是淡淡的一眼扫过,忽而又把目光投回到了千落身上,带着几分惋惜和遗憾,竟开口安慰道:“凉音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啊,以后你就待在柱州好好过日子,不必再低声下气为奴,不用再被人利用。也算是我对你父亲昔日施恩的回报了。” 千落乖巧地点头,眉眼带着几分浅浅笑意,“谢过可汗,不过以后阿意去哪我便去哪,有他在,也没人敢欺负我呢。” 呼耶律爽朗地笑了几声,眼角的鱼尾纹皱出好看的弧度,“哎,意儿这孩子能耐大的很,你跟着他我也放心。来,喝酒。” 满座之人闻言,皆举起酒杯欢畅而饮。 千落第一次喝烈酒,又喝的急,猛的一阵咳嗽,脸呛得通红,引得一众人发笑。 “看来凉音姑娘平日里很少喝酒呢。”乌少煜开玩笑道,那两朵酡红若花开之时的娇艳,红得让人心生喜欢,可远远看着又像偷抹了胭脂的小丫头,只会胡乱涂抹一团,可看着却十分可爱,硬是让人生不出厌恶。 千落只是讪笑一声,“确实很少喝。” 栖何意皱眉,忙拍了拍她的背,沉下了脸色,“不准喝酒了。” 这酒真的很烈,千落似乎已经感觉到头晕乎晕乎的了,她却强撑着仰头笑道:“阿意,不碍事,这酒味道还不错呢。” 栖何意眸若黑曜石般闪了闪,也没再阻止,只好腾出一只手将她轻轻抱住,却依旧沉着脸色让她少喝点。 “喂,”乌培依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杯酒,瞧着已经微微显出醉意的千落,不禁低头一笑,竟觉得也蛮可爱的。 栖何意抬头,习惯性地皱眉看她。乌培依朝他吐了吐舌头,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吃了她。” “凉音,下午的事,本公主为难了你,在此向你道个歉,这杯酒本公主敬你。”乌培依轻快地说道,清秀的脸上满是真诚,“看在你有伤的份上,本公主允许你可以用茶来替代。” 千落理智尚存,有些讶异她的豪爽,不敢怠慢,“都说胡人女子性格豪爽,快言快语,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她站了起来,栖何意生怕她会跌倒般,低声咒骂了句,也跟着站起来,腾出的手依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难得公主给凉音敬酒,怎么能用茶来代替。” 乌培依挑眉,“这酒可是我们胡人最爱喝也是最烈的酒,你行么?” 千落也学着她挑眉,大言不惭道:“怎么不行,干!” 见她仰头豪饮,乌培依心情也莫名大好,大口灌了碗酒,喝的酣畅淋漓。 乌培依笑着搭上了千落的脖子,面色红润,眼睛似乎都有要贴到千落的脸上,“这张脸确实好看。本来呢,本公主还不觉得你怎么样的,不过从你反应快速救下本公主的哥哥时起,本公主对你的印象也没那么差了。” 她打了个饱嗝,又喃喃说着:“到底是阿意看上的女人,确实适合做本公主的情敌。” 千落一愣,情敌? “来,喝一口!”乌培依递过酒来,千落看着她,眸光如烛火般明明灭灭,爽快地接过就喝了一口。 浓浓的酒香窜进鼻端,火辣辣的酒顺肠而下,竟叫她莫名心安,于是那瓶酒再没回到乌培依手里。 她顶着一张分外红艳的脸,和乌培依勾肩搭背喝的不亦乐乎,竟也意外得了满座之人的喜欢。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见他们都在说:侯爷夫人,豪爽过人,丝毫不逊胡人女子。 而她只觉得醉眼朦胧中,天旋地转之间,有栖何意沉着的脸色,眯起的眸,墨色的眉,紧抿的唇和暖暖的手掌,且都十分的温暖,十分的好看。 这酒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醉的一塌糊涂的人除了千落还有是乌培依,但千落醉的安静,乌培依却一直将酒壶宝贝似的抱着,手舞足蹈地叫嚷着:“来来来,干!干!干!” 最后还是乌少煜死死拽住她,将她抱回去的。 千落这次竟出奇地乖巧,像小绵羊般静静窝在栖何意怀中。里 出了大帐,冷风吹来,滚烫的脸颊像忽然被浇上了冰水般,她不安地往栖何意温热的胸膛缩了缩,却依旧睡得安详。 栖何意很少见她这般安详得仿佛不问世事的模样,本来阴沉的脸色也缓了缓,嘴角轻扬起他也没发觉的弧度。 怀中的女孩,眉眼清灵,乖巧文静,泛红的脸竟含着几丝媚态,红润的唇微微嘟起,尽显可爱。 他看着她的睡颜,似乎睡得很安心,还梦呓地砸了砸嘴,他的心情也跟着莫名愉悦起来。 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还有宿醉之人喷洒出的火热气息,在空气中与冷冻的北风交缠着。 又是一阵北风冷冷刮来,吹来了大帐中浓浓的酒香。 看着那一对身影渐渐离开,隐在暗处的人终于收起了如炬的目光,连落寞的身影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吞没干净。 那个在暗处站了好久的男子,就像一颗落入幽潭的小石子,涟漪平静后,又是一面水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人欢喜,便注定有人悲伤。 双脚恢复健康的消息并没有激起墨北辞太大的波澜,仿佛他早就有所料。 全军营的人都在为他感到高兴,加之如此特殊的一日,军营内完全不见了肃杀凉薄之气,取而代之的是喜庆和欢悦。 这一夜对所有普通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夜,而之于那些生死一瞬的将士们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生命最后的光芒了。所以不乏一些将士因思念而怅然若失,暗自神伤。 营账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有些幽暗,铜炉里火炭正烧得火红,偶尔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墨北辞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案上已显凋亡的腊梅,指尖轻触处,皆是冰冷。这是时雨去市集巡视时带回来的,可是他还未来得及欣赏便已要凋零,就像他还未表明心迹,就放走了她。 时雨说,她被栖何意所救,已被带回了胡人的军营。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呢。 他嗅着凉风中梅花的余香,微微摇头叹息,想来,这样也好。 他拢了拢宽大的锦袍,在案前坐下,神色怅然。 案上有一架古琴,琴弦在烛光下摇曳发光,一看就知道,这琴弦是新续上的,而琴身已经有些年头了,却仍不难看出这是上等的佳品。 墨北辞指尖轻轻拨弄琴弦,仿佛有冰冷的深潭之水自他指尖往下流淌,冰冷刺骨。 琴声悠扬,有如潺潺流水,流过军营的每一处角落,也流过每一个士兵的心头。本还在大快朵颐、高声谈笑的一群粗人顿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这琴声暗含悲戚,不是那种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悲伤,而是浅浅淡淡的,仿佛天边积压许久却迟迟不散的层层乌云,压抑得天地都生出忧郁不欢的怅然,似有若无,却又紧紧地缠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纵然是一群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莽夫,在当听到这样惆怅的琴声之时,也触动了心弦,所有人的愁绪都缠绕在一起,如胶似漆,剪不断,理却还乱。 忽然有人眼中闪起了泪光,也有人掩面大口呼吸着,更有甚者痛哭了起来。 他们是粗俗之人,不懂得欣赏这琴声的美妙之处,更无法深入参透这琴艺的奥妙所在。但他们因这悠悠的琴声想起了远在故乡的亲人,想起了刚过门却尚未来得及好好疼爱的结发妻子,想到了还未来得及见上一见的刚出生的婴孩,想到了无法安享天伦之乐的年迈双亲…… 如此种种,都让他们这些流血不流泪的铁汉湿润了双眼。他们虽都是粗人,可是却都有着一颗细腻的心。 谁说铁汉无情无欲,他们不过是将心中的牵挂都深深埋藏在心底,然后在一次次的出战中担心受怕着,却又无比英勇着。而这滚烫的泪水便是他们情深的最好诠释。 墨北辞皱着眉,微微垂落的眼睫下,一双眼睛也似乎涣散无神。 他是墨北辞,肩负着后凉之重,肩负着万民之责,区区一个叛徒,想着她作何? 忽然一股悲情由心而生,蔓延至琴声之中。 墨北辞却猛的按住琴弦,琴声夏然而止,手指紧扣琴弦,一片鲜血淋漓。他下意识低头,只觉得指尖剧痛无比,就连呼吸也变得紧促。 他本想借此琴声来排遣心中郁闷,可是那强烈压抑着的感情却一发不可收拾,终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来不及自我反省,他微微抬眸,就瞧见了远处的一抹人影。 “二弟这般伤情是为何?”墨南轩不等通报就径直走上前,粗暴的掀起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战袍,威风凛凛,目光锐利的看着坐在案前的男子,轻蔑被他很好的掩饰在眼底。 时雨这时从外边进来,发梢和肩头都染上了些许雪霜,他随意地拍了拍,便领着侍从进来为墨北辞处理伤口。 墨北辞依然坐着,抬眸淡淡看向他,“太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营帐内与美人共度春宵吗?别走错了营帐,叫美人一番好等。” 墨南轩爽朗的笑了几声,很自然地走近几步,“二弟的琴声幽怨婉转,让人无端生起了惆怅,哪怕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也无法再有心思与美人缠绵了。” “那太子可是在责怪我扫了你的雅兴?” “不不不。”墨南轩笑意浅浅,仿佛真的是一个很和蔼的兄长,“二弟五年不曾抚琴,今日难得听君一曲,是皇兄的福气啊,又怎么会有责怪一说呢?” 墨北辞终于起身,如刃的目光扫过墨南轩的脸,“所以太子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墨南轩的笑意更深了,“皇兄也想顺道看看二弟的腿伤如何了。” “托太子的福,已无大碍。” “那便好,我已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快马加鞭传回渔阳告知父皇了,满营的将士都为你感到高兴呢。” 墨北辞忽然眯着眼,却只是一瞬便又回归平静,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子有心了,这下子怕是父皇还未知,倒是让有心之人先知道了。” 墨南轩淡然一笑,“二弟今日徒步上城楼,所经之处鲜血淋漓,如此壮举怕是早已在晋域传开来,入人耳目也是迟早的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左右飘忽,佯装疑惑地问道:“哎,二弟,你那个随从小美姬呢?怎么不见她来侍奉,她不是该寸步不离的陪伴二弟的吗?” 墨北辞接过时雨递过来的抹布,轻轻擦拭琴弦上的血渍,头也不抬,“太子当真不知她去了何处?” 墨南轩茫然地摇头,“二弟带兵去十里树林侦查那日,皇兄倒是见过她一次,铁狼领着她到城里添置些暖炉火炭和貂皮大衣,说是奉了二弟的命令。皇兄自那日起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呵,太子这装糊涂的本事可是一绝啊。”墨北辞将抹布愤然扔回盆中,处理好伤口后,双手抱起古琴,细细看着,声音寒冷,“太子暗地里还曾派人去断崖崖底寻人,这会儿,却在这里装傻?” 他猛然抬起头,目如黑漆,恨意横生,仿佛双眼早已洞悉出一切,“太子,有些事情最好别操之过急了。” 五年前,墨南轩用计让他跌落断崖,让他双腿尽废,五年后,又企图故技重施再次害他。他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墨南轩的笑容变得阴冷,神色却依旧淡然,“二弟就这么把她放走,就不怕放虎归山吗?” “虎?”墨北辞冷嗤,“她这头幼虎也比不上太子你这头猛虎。” “二弟,她的身份,你瞒不住的。” “可是太子不也找不到证据吗?”墨北辞低头抿唇一笑,胸有成竹,“太子,别忘了,对于她,你跟我是一样的。” 墨南轩双手握拳,眸光变得犀利起来,“她去了哪里?” “你认为你有资格过问吗?”墨北辞转身,抱着古琴径直走进内帐,却又顿了顿,补充说道, “太子还是去问问你的母亲吧,她对忠国侯府都做了些什么,为何钟离千落从七岁后看你的目光就变了,为何念儿也从来不想靠近你半分?” 墨南轩心中一紧,目光犀利。 墨北辞清楚他的痛处,这一刀,捅得刚好。 他愤愤地转身出了墨北辞的营帐,外头的冷风裹夹着雪迎面扑来,让他无端心烦。 到底他的母亲都做了哪些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正面交战 未时过半,胡人再攻,兵临城下。 哪怕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一堵厚厚的墙也能听到他们高涨的士气。 墨北辞头一次穿上了战袍盔甲,顺着望过去,那是怎样冷傲绝美的男子? 厚重的盔甲颜色深沉,衬得他皮肤白晢。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剑眉透着冷厉,眸光如这边关的寒气般使人发噱,掩在玄铁头盔下的脸色也阴沉如墨。远看让人生畏,近看庄严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站在城楼上,身姿挺拔欣长,绕是城楼下站岗的将士都能被他的寒意震得瑟瑟发抖。 在城门前叫战的是败过几次仗的尉迟文晖,墨北辞无意看他,却是目光幽深地看向他身后这次领兵而来的男人。 栖何意身着棕色轻甲,目光沉着冷漠,同样淡淡地望着站在城楼上的墨北辞。 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多次相碰相撞,快速厮杀,两方的将士都心惊胆战。 墨北辞第一次领兵出城迎战,满城将士皆惊,人人都想看看这个能让主帅如此面色凝重的人是何方神圣。 两人依旧深深对视,似是自前世就结下了的深仇大恨般,连着吹来的北风都因他们而染上了更加冷厉的气息。 两方将士个个满脸愤恨,充满厌恶的目光仿若要将彼此戳穿,持戈执戟,严阵以待。 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愤压抑得可怕,墨北辞嗓音平淡,正好让两边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将士们,你们想不想家!” “想!”后凉的个个将士齐声高呼,宛若盛夏滚滚响雷,震得满城百姓都抖掉了许多惶恐。 “胡人伪造假币大量流入后凉,与我朝被收拢的官员狼狈为奸,实乃奸诈狡猾,罪大恶极,我后凉儿郎定当誓死守卫后凉。” “誓死守卫后凉!”后凉将士异口同声地呐喊,声势浩大。 墨北辞骑着马回头,在队列前缓缓走过,声音洪亮如隔空而来,“我墨北辞在此以皇家之名向你们每个人承诺,今后不管哪一战,若生我们就一起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就算是战死,我墨北辞也要把你们抬回家,绝不会把你们任何一个人落下!” “回家!回家!回家!”这些后凉的勇士们个个心血沸腾,如熔炉里的旺火,烧出了高涨的士气,势不可挡,如滔天巨浪。 栖何意面色微沉,率先下令冲锋,胡人的将士个个奋勇向前冲杀。 墨北辞拔出佩剑,高举着,“后凉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守卫后凉!” 两方将士迅速融为一团,一个个冲锋陷阵,挥舞着大刀长矛,浴血奋战,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接替而上。 后凉一个将士浑身被搓得稀巴烂,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却在倒下去的那一刻,还高喊着口号——“犯我后凉者,虽多必诛!” 后凉将士见此更是卖力杀敌,他们都已经忘却了对活着的眷恋,忘了襁褓中还需嗷嗷待哺的孩儿、在田间耕做含辛茹苦持家的妻子、花白了发驼背了腰的老父亲、和迷糊了眼睛却仍在烛火下补着破衣裳的老母亲。 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却异常的坚定,这种坚定像是困兽的愤怒在咆哮,像是从雪山山顶滚滚崩下的雪,誓死要与对面的恶敌同归于尽。 身虽死,可只要晋城安全了,他们心中的挂念也就安全了。所以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一整个后凉! 他们身上承载着的是整个后凉所有老百姓的希冀,所以他们一人身死却护住了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虽死犹荣,虽死足矣。 栖何意的目标是墨北辞,两人骑马扭打在一起。墨北辞将剑一挑,避开栖何意狠厉的杀招,绕过他的手腕,直撮他的颈窝。 栖何意凌空劈下,挡住了他的剑锋,用脚一踢他的马背,战马受惊跑开了几步。墨北辞勒住马头,一回身就见剑锋直面而来,他将头向后轻仰,手中的剑借机划向栖何意握剑的手。 栖何意立马松手放剑回缩,左手想握剑之际,墨北辞钻了空子,挥剑将他的佩剑打飞,栖何意却向后弯腰,用脚踢向墨北辞,利用墨北辞错开的空挡迅速飞身下马,脚尖轻点一位将士的肩头,稳稳接住了飞出的剑,仅是一瞬间便又跃回了马上。 已经不知是几个回合了,他们都已有些气喘,可彼此玄铁头盔半遮掩住的脸却透着谁也不认输的毅气。 “栖何意你外通胡人犯我后凉,是要与后凉宣战吗?”墨北辞眉间骤满阴霾,语气冷冷道。 栖何意轻声而笑,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透着一股难掩的危险气息。 “后凉和华夏邻接犬戎,南蛮,柔然,古羌族,氐族,东胡和苗疆,却一直打压欺凌早年因为敬安之乱而日益贫瘠荒凉的苗疆。苗疆会反是迟早之事。” 墨北辞眸中寒意滋生,“后凉是大国绝不会欺凌弱小邦国,后凉向来只对侵犯者做出反击。而且苗疆自从脱离前凉便一直独立着,你们苗疆扰我后凉边界百姓,我后凉也是一直宽恕以待。加之苗疆近来蠢蠢欲动,我后凉也只是提防,何时打压过,更何况你们苗疆闹饥荒时还是我后凉出粮救灾,更无欺凌之谈!” 栖何意微眯眼眸,眸中透出戾气,让人发冷,“笑话!你们后凉何时出粮救灾过!信口雌黄向来是你们后凉混淆是非的本事。” “栖何意,这次你怂恿胡人举兵来犯我后凉,公然领兵城下挑衅,我后凉虽是仁慈但绝非容欺。”墨北辞的目光似一柄利剑硬生生地砍过来,凌厉骇人,“既然多次忍让你毫不领情,那便别怪后凉无情。” 栖何意嘴角牵起,眼神幽深,面色冷淡,毫不在乎地道:“说的倒好听,后凉若仁慈过半分,我苗疆几千条人命便不会葬身水底。” 墨北辞隐在铁盔下的眉忽然一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平手收战 “几百年来,苗疆一直受后凉和华夏的挤压欺凌,如今,只要还有我栖何意在的一天,苗疆便不再容外敌欺辱!”栖何意说罢就提起剑,双脚一夹马身,走前几步。 “墨北辞,接受苗疆的嘶吼吧!” 迎面快速刺来的剑,锋利无比,剑光晃在墨北辞眼前,他利索躲过,立马操起剑反击。 两人依旧厮杀得火热,而他们四周则是肉眼无法数得清的尸体和残肢,地上的雪一片又一片地染上了倒下的勇士们沸腾滚烫的血液。 那些倒下的人,眼里映出爱人孩子浅浅笑着的模样,晃出双亲白首相持在家门口日日盼望的情景,却不过一瞬间就成了无情破灭的灰烬,随风飘散,一直飘到他们心中的远方,捎去他们心中深深的思念。 而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残兵们,只有绝望的呼喊和幻灭在四周响起,但他们谁也没有放弃继续战斗,因为他们要接着倒下的每一个兄弟,一同守护那个所有人都要守护的东西。 生死存亡,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唯有守护唯有战斗,才是他们的心中唯一的执着。 血红色的腥味疯狂弥散,冷风刮面而来,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刀光剑影在风中绽开鲜红的花朵,堆积的残骸狰狞而恐怖,硝烟四起,遍地都是恶战后留下的痕迹。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因着各自的头领都受了伤,他们自中间分开两旁,静静却又热血澎湃地对峙着。 墨北辞中了栖何意一剑,腹部没有盔甲的地方流血不止,伤口很深,似乎伤到了肋骨。而栖何意也好不到哪去,脸和手臂都被划伤,尤其是掌心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上前冲杀。 他们只是凝视着,对峙着,仿佛山中两头猛虎的较量,哪怕不成功也不能败下阵来。 但继续恶战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胡人就算骁勇善战也经不住长久的厮杀,而后凉的士气再怎么高涨也难敌疲倦,所以他们最终选择以平手收尾,纵然没有一个人甘心。 “栖何意,后凉一直以和为贵,从未做过伤害苗疆的事情。你三番两次挑衅,屠我后凉六座边境城镇,这一笔帐我们后凉势必讨回来。”墨北辞坐在马上,眼神幽深,面色冷淡。 栖何意与他对视,嘴角再度牵起森然的冷笑,微微昂起下巴,“你们后凉欠下苗疆和柱州的债,本侯也会一一讨回来,到时本侯要让后凉从三国之首变成灭国之首。” 墨北辞紧抿着唇,眸色沉墨,看着栖何意被仇恨支配住的双眸,他顿时有了些担心。 “栖何意,不管你有多大的血海深仇,也别让你的仇恨伤害到她,你若辜负了她,本皇子定会让你后悔的。” 栖何意阴冷冷地笑着,眼神如明灭不定的烛火,扑闪出模糊的影子,“这就不劳你关心了,墨北辞,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先吧。” 两人眼神交锋,仿若霹雷闪电,风起云涌全容纳在里头,排山倒海的厌恶、不共戴天的恨意,相辅相成,疯狂滋生,企图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打成平手的战报快速传回胡营时,千落正在箭靶场练箭,乌培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掌叫好,连一旁的胡军都被吸引过来,看得目瞪口呆。 千落斜眼瞄了下仿佛在看杂耍般的乌培依,脸色有些沉闷。 其实说是比箭,可到头来却是她一个人在射靶子,这个主动挑衅的始作俑者却在一旁看得津津乐道! 乌培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嘻嘻笑了笑,“本公主说是比箭可又没说是本公主跟你比,本公主的意思是让你自己跟你自己比,是你自己不先问清楚就答应了,可不怨我啊。” 千落冷着眸光,没好气道:“公主这么耍人很好玩?” 乌培依自知理亏,上前拍了把她的肩,笑道:“本公主可不是在耍你!虽然你我目前是情敌关系没错,可你这个人还挺不赖的,本公主瞧着也喜欢,怕你闷这才带你出来玩玩刀弄弄箭的,不识好歹。” 千落不以为然,“公主言重了,凉音就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乌培依倒也不生气,半哄半命令道:“本公主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多计较。” 千落偏过头,眉目紧锁,虽然只是相处了十几天,不过她发现这个乌培依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除了心直口快,大言不惭之外,人是挺不错的。 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些公主小姐般表面矫情柔弱,却是一副歹毒心肠的狠角色。这个胡人女子是如此的不大相同,但这并不能消除她对乌培依的警惕和提防。 “喂,凉音,”乌培依喊了喊,兴趣浓郁,“你的射箭是谁教你的?” 千落移开视线,看了看远处插了十几支羽箭的红色靶心,手抚了抚握着的弓弩,仿佛有久远的回忆附在上面,沿着指尖,顺着血液,回流进她的心里。 阿爹武功不凡,多年的征战沙场让他练就了一身射箭的好本事。而阿娘除了软剑耍的好,连射箭也与阿爹不相上下。小时候,不光是她和二哥,就连不会武功的大姐也要学习射箭。 二哥学的最快,射得也好,大姐也没学多久便能勉强防身自保,但唯独她练了许久都不见起色。有一次还把阿爹送给阿娘的千年寒冰雕射得四分五裂,为此还被阿娘气急败坏地责罚了一顿,也是从那时起她的箭术忽然突发猛进,到后来经过长久的训练,她渐渐的都能与阿爹阿娘不相上下了。 论武功她没有阿娘和阿爹的一半,除了射箭,她真的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有了。 “凉音?”乌培依试探性地喊了喊。 千落微微敛眸,重新握弓搭箭,两箭齐发,在空中划出两道极速的光影。 碰的一声,红心靶子被刺穿,仿佛再也难以承受般连同着靶子也一起往后跌落,轰然掀起一阵雪絮。 与此同时,有人来报,说是栖何意负伤而归,呼耶律有请二人前往大帐。 千落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靶子,心绪纷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战后商议 大帐内,军医正给栖何意包扎着空手接刃的左手掌,剑口很深,隐约可见血肉的深处,就连一旁看着的呼耶律和尉迟文晖都禁不住皱起了眉。 栖何意却神色自若,目光暗沉地盯着某一处看,丝毫感觉不到痛觉般。 “儿臣见过父汗。” “凉音见过可汗。” 千落和乌培依先后行礼,因着千落身份特殊,呼耶律特别允许了她在胡军中保留后凉汉人的生活习性,就连行礼也准许她用汉人的礼仪。 这个刚来没多久又没看出有什么本事的小丫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呼耶律的关心和贴心照顾,这事让军营中的不少人都开始纷纷议论。 “都起来吧。”呼耶律淡淡道。 乌培依率先看向神色自若的栖何意,表面的伤口大大小小,却都无大碍,最让她震惊的便是那血肉模糊的左手。她心里一紧,十分难受。 她不由得惊,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疼不成? 栖何意抬头,目光越过乌培依落在千落紧抿着唇的脸上,眼神忽然就柔软下来了,却还是有些冷硬。 “喂,栖何意,你不是号称苗疆第一的笑面阎罗吗?怎么也有被人刺伤的时候?” 栖何意只是冷冷瞥了乌培依一眼,并不做声。 乌培依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用手肘轻撞了把千落的胳膊,酸酸地说道:“你也不关心关心,他可是你的夫君哎。” 千落看向栖何意,眉目微皱,“公主,凉音的关心虽然未表露于嘴脸,可是凉音的关心却不比公主的少。” 闻言,栖何意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彼此的眸中都洋溢着对彼此的情意。 栖何意轻轻一笑,这丫头居然也会吃醋。 乌培依自讨没趣,闷声站在一旁,气鼓鼓着嘴巴。 乌少煜恰在此时走了进,一见栖何意受伤,整个脸都挂不住淡定了。 “谁伤的?” 栖何意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这世间能伤得了本侯的也仅有墨北辞。” “吹牛皮!”乌培依睨了他一眼,“不是本公主看扁你,墨北辞可是三国第一人,你说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能耐。” 栖何意顿时沉下了脸,眸光冷若冰霜,显然这番话撮到了他的怒点。 同样老眼微眯的呼耶律赶忙开口训斥道:“培依,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乌培依气哼一声,面上装得不开心,可心底却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句,明明是想关心,可是一见着他那冷冰冰的脸和那仿佛容不下世间万物的阴寒双眸,她就觉得莫名烦躁,她的冷漠就只对那个人吗! “你亲自叫战墨北辞?”乌少煜有些惊讶,依他的脾性不应该会这么沉不住气啊,难道是…… 他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千落,心下顿时明白了大概。这些天的调查,这个女孩和墨北辞之间的事,他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栖何意点头,为自己的冲动找着缺口开脱,“以墨北辞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本侯在这里,更何况自从他来了晋城之后,每次迎战的兵力都有所保留,很明显他是想保留实力对付本侯。” 呼耶律凝重地看着众人,面色不惊,可眼神却十分严肃,“墨北辞不好对付,意儿,你此番出战到底是有些轻率了。” “是啊,墨北辞既然早已料到你在这里,那必定早就想好了对付你的万全之策,以后出兵都该谨慎些才是,以防着了他的道。”乌少煜附和着提醒道。 栖何意不可否认,这次的确是他草率出兵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墨北辞竟偷偷混入军营企图带走千落时,他就再也无法笃定不动了。 乌少煜见他不说话,便又沉声道:“如今我军将士情况不容乐观。先是长途跋涉的疲劳,后是不断出战的倦态,现又是水土不服的病状。这么久了,我们都未曾前进晋城半步,再这样僵持下去,我军必败。” 他的表情庄重而严肃,让乌培依都觉得事态严重了。 呼耶律也皱起着两道浓重的眉,双手撑在双膝上,“我们在这消耗的时间太长了,确实该速战速决,如若不然只能班师回朝,养兵整顿,等待下次的时机了。” 众人一惊,顿时都沉默了。 当初他们打着要求三国大一统的旗号而来,兵势汹汹,一路闯关夺城,名声鹊起,所过之处军民无不望而止步,落荒而逃。可如今他们竟败在了后凉上,这是一种耻辱,是羞耻!若真的就因如此而班师回朝,铁定会成了三国中的笑柄! “父汗,我们断不可就这么回去,就算拿不下晋城,也该重创一番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这一路杀过来死的那么多弟兄们!”乌少煜显得十分激动,他堂堂八尺男儿,就算要败也要败得有所价值才是。 呼耶律也觉得在理,缓道:“那你可有什么建议?” “东西南北正五门皆有兵将把守,其中南门有墨北辞,北门有靳王,正门有钟离戚,东门有墨南轩,而西门有一条护城河,墨北辞早早就开阀放水,河流湍急,并不易攻。可晋城是块宝地,我们应该利用它地形上的优势来进行反攻。” “那你打算如何做?” “儿臣觉得先整兵几日再出战,到时我们分别从五门同时进攻,杀他个片甲不留。” 栖何意抬起头,面色凝重,眼神复杂,“可是五门看守之人都绝不是一般人,况且墨北辞也定留有后计。若要同时进攻必定要五位骁勇善战而富有谋略之人领头,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应对墨北辞的伎俩。” 乌少煜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略加思索,才道:“我与你,还有乾前军的文晖,副属营的廖齐都与墨北辞交过手,确实还差一人。” “要与墨北辞交过手的人那还不简单。喏,这不就有一个?”乌培依用眼神示意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千落,众人顿时明白大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入营为将 栖何意面色立马一沉,皱起了眉头,“不可!” 呼耶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 栖何意声音低沉地缓缓而道:“阿音是女子,战场上刀剑无眼,实在不适合,况且她才十三岁。” 乌少煜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妹妹的用意是什么,但他出于相同的担忧,也跟着道:“对啊,父汗,凉音虽然箭法了得,也有远见卓识,但打仗到底不是儿戏,她身为女儿之身到底不合适。” 乌培依却不这么认为,她浅浅一笑,说得真诚,“胡人历代以来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男男女女皆是硬朗英才,我们胡人女子都可以上阵杀敌,为何凉音姑娘就不行呢?她的本事可是优胜许多我们胡人女子。” “公主此言差矣,苏凉音虽然身在胡营可到底还是后凉人。”尉迟文晖也出声反驳道。 乌培依不满地与他对视,据理力争,“尉迟文晖你这是在怀疑凉音姑娘了?” 千落淡淡投去目光,若有所思。 “公主,凉音姑娘身份特殊,对她怀疑本就是常理之事。” 乌培依倒也不怒着跟他争执,反而淡淡笑了起来,语言犀利道:“依本公主看,尉迟文晖你这是在嫉妒!” 尉迟文晖猛然一缩瞳孔,凌厉地看向这个试图激怒自己的女子,“公主此言怎讲?我尉迟文晖何时嫉妒过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 “那你就是瞧不起人家咯?” 尉迟文晖黑下了脸,语气中的愤怒却仍有所控制,“公主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文晖是粗人,没有文人的耐性。” “那好。”乌培依走到他身前,左右打量一番,毫不给面子的说道,“先后十几次开战,三次重要战役你都因各种失误败军而归。当然,本公主不是在指责你的过失,毕竟墨北辞诡计多端,并不好对付。而相比于你,凉音姑娘她曾在墨北辞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墨北辞多少都有所了解,若出战有凉音姑娘助力,本公主相信定会不负众望。” 尉迟文晖哑口无言,这三次战败就是他从军以来的三大污点,如墨遇水般晕开成他心中的一道千万尺高的魔障,每每提起都是扎心的痛苦。 “培依,好好说话!”乌少煜有意呵斥一声。 乌培依怒了努嘴,她深知不该拿这个来开刷,可尉迟文晖乃是名族之后,傲气难免,对凉音偏见甚大,为了塞住他的嘴巴,她才不得不亮出这几次败绩来打击他。 呼耶律轻轻咳了咳,一旁的亲信立马给他递过去一杯热酒,他接过轻抿了一口,才解围道:“培依言之有理,我也觉得可以让凉音来助我们胡军一把。” 尉迟文晖当即抬头,第一个做出反对,“可汗,此举万万不妥……” 呼耶律看了他一眼,苍老的面容沉重如铁,不过是淡淡看着,却让人感受到了无形而惶恐的威迫。 尉迟文晖只好悻悻闭上嘴巴,极为不满,目光不善地看向千落与栖何意。 “若是如此,父汗可要给凉音安排一个好职位才可,可不能埋没了她的才华。” 乌少煜见自家父亲也同意了,心下不禁疑惑万千。照着父亲的心性,他不可能肯用凉音的才对,可为何会做出了这个完全出人意料的决定?他有意地看了乌培依一眼,暗自猜测。 呼耶律点头,看向沉默的千落,若有所思地闻道:“凉音,你想要做什么样的职位?” 千落拱手,微低着头,似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呼耶律的试探,“凉音全听可汗安排。” 呼耶律苍老的面色不变,浑浊的眼中有激烈的涌流一涌而息后的闪动,他紧紧看着千落,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撤销尉迟文晖在乾前军的职务,由凉音统领,而尉迟文晖就调到副属营里吧。” 说着他就若无其事地看了尉迟文晖一眼,丝毫不将众人震惊的神情看在眼里,“以文晖为正,廖齐为副,一同带执管副属营,在此期间文晖你要好好反省,相同的错误不可再犯,否则军法处置。”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除了惊愣,所有人还感觉的到了尉迟文晖愤怒的火气。 千落更是感觉到了一股从天而降的莫大阴戾之气笼罩在自己身上,她忙沉下眸中阴霾,上前几步,恭敬道:“可汗,凉音从未上过战场,乾前军又是胡军的骁勇之军,凉音怕是没办法受此重任。” 乌培依明眸一眨,与众人惊愣的神色不同,她竟泛起浅浅笑意,“凉音,父汗让你做乾前军的统领那是因为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千落双手抱拳,似乎有些为难,“凉音惶恐……” “哎呀,你们后凉人就是话痨,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哪里来这么多措辞!” 尉迟文晖见乌培依态度坚决,再也沉不住气了,也跟着道:“可汗,末将……” 呼耶律面色不变,平静地阻止尉迟文晖发泄自己的不满,“文晖啊,你入军为将已久,我自是相信你的能力。但凡成大事者不拘于成败,不在意高低荣辱。你父亲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何尝不是一种磨炼,若不以身作则,那以后要如何整治军营?” “是呀,尉迟文晖,去副属营又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况且副属营是属前锋队,你也好借此好好自省。” 乌培依站到他身前,矮了半个头的个子在他面前毫无优势,可这样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就因她这模样而无奈放弃了驳回的机会。 他默叹一声,只得应道:“可汗和公主说的对,文晖领命。” 呼耶律轻轻一笑,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他又偏头看向千落,出声询问:“那凉音觉得呢?” 千落无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凉音领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出站前刻 天已大亮,地上的雪积了一层又一层,踏在上面的脚印重重复复,杂七杂八,顿显得凹凸不平。 营帐内,几盆炭火将帐内烤得火热,帘子底下只留一条细密的缝隙,冷风从那吹进来,却被满帐的暖气逼得无处遁形。 床榻上的女子醒来,面色有些红润,晃了晃沉痛的头,她才看清守在床边的人。 “主子,这是敬亲侯命人端来的暖汤,已经热过三回了。”雾里云从小火炉上把碗取下,小心翼翼地递到千落身前的案几上。 太阳穴隐隐作痛,千落揉了揉,昨日被乌培依强行灌了几碗烈酒,后劲一上来什么都忘了。 “我让你查尉迟文晖你查得怎么样了?” 雾里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一张小纸条递过去,缓缓说道:“尉迟文晖祖辈乃平民出生,父辈曾是呼耶律年少时背地里培植的势力,因多次助他铲除异己有功,颇得信任。呼耶律即位后便赐予了他们贵族姓氏尉迟,而尉迟文晖也被呼耶律视若己出。” 千落看着手里的纸条,皱眉凝思,询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尉迟文晖虽然未及三十,却已经为呼耶律鞍前马后,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十五岁从军后便从无败绩,在军中威望显赫,很受将士的敬重。可是为人却是个急性子,墨北辞便是利用他这个特点让他立下了三次败绩。” 千落了然,缓缓喝了一口暖汤。自从来了胡营,尉迟文晖就处处针对自己。居然还暗地里调查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事先做好了部署,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查出些什么来。若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对她与栖何意都只会徒增麻烦。所以一开始她就擅作主张借用了绿竹的身世。 但愿绿竹不会怪罪自己吧。 不过眼下最为担心的不是这个。 乾前军乃是聚集了胡军所有的精兵强将的军队,尉迟文晖能带领这样一直军队确实很有本事。依此人在胡营中的威望,呼耶律让自己做乾前军的统领,无疑是借自己的手打尉迟文晖耳光,也是对自己发现尉迟文晖下毒一事的报复。 看来,今日开战前她就必定要“血战”一番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气闷,让雾里云喊人来撤掉了几盆炭火。 “朝与暮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千落抿了口汤,问道。 雾里云见搬炭火的胡人走远后,才把帘子放下来,回道:“因为战乱之事,晋城绝大多数人都逃到别处去避难了。却也有少数不愿意走的,誓要与晋城共存亡。墨北辞没办法只好命人连夜挖出了一个地下库房,以防不测之时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千落目色深浓,沉眸思量了会,“继续。” “墨北辞的双腿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千落喝汤的动作顿住,眉头皱紧,“好了?怎么好的?” “听说是他强行运功走上城楼指挥作战,流出了积聚在腿内多年的淤血,疏通了经脉,才致使双腿恢复。” 千落慢慢喝着,也慢慢平复了惊讶,自碗内而袅袅升腾的雾气,让她的双眼都染上了水汽,让人看不清。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即向我汇报。” 雾里云点头,又为她加了些汤。 她轻吹着碗中热气腾腾的汤水,隔着雾气,她看到了放置在一旁的盔甲,最上面还放着一个漂亮的面具。 她嘴角微扬,他倒也挺贴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战事部署 “诸位,这一战计划如下。”营帐内栖何意扫了众人一眼,纤细的手指在晋城的方位上点了一下,“此次由文晖将军从正面宣战,依照墨北辞的性格肯定会派出钟离戚前来应战。而钟离戚并无过多的作战经验,通常会带一个幕僚在身边出谋划策,所以我们先干掉幕僚。钟离戚无以应对,手忙脚乱之时必会露出破绽。钟离戚与忠国侯不同,他武功不高,谋略又差,还贪生怕死,他若是原路撤回,我们就趁这个机会乘虚而入。” 尉迟文晖点头,忠国侯的弟弟钟离戚,他倒是想会一会。 “墨北辞肯定会在城内留有一手,所以乌少煜殿下带一支小队从北门而入。北门城墙薄弱,墨北辞定会派重兵固守,所以殿下绝不能恋战,只需要伪造信号吸引城中其他兵力前来支援北门即可。我们是以卵击石,所以绝不可久留,不管最后有没有成功,一炷香之内必须撤退,明白吗?” 乌少煜皱着眉,但还是点了头,虽然不愿意听从栖何意的指挥,但他也确实比任何人都了解敌方,这次作战由他来指挥,实在合适不过了,“那你呢?” 栖何意没有看他,手沿着地图的南线画了个圈,“我会带人从南门进攻,配合文晖将军的行动,到时墨北辞定会在南门与我交战,我会设法拖住墨北辞,你们快速行事。” 他顿了顿,眸色晦暗,“虽然我对墨北辞了如指掌,但他自然也对我熟知无比,在他尚未察觉之前,你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一旦成功,入城后立即开始屠城,切勿留活口。” “什么?屠城!”乌少煜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样子很是不赞同。 栖何意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地图上,语气不疼不痒的说道:“是你父亲的意思。” 此时乌少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紧紧抿住唇,一双眼睛如湖面上跃动的光芒,闪烁摇曳。 突然一股疾风吹了进来,冷冷冰冰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过去,只见营帐帘子晃动,女子一身盔甲,腰间配着宝刀,英姿飒爽,秀气的脸上很有灵气,眉梢上带着刚毅,对于众人惊艳的表情只是平静应对。 栖何意微微抬头,脸上也是一愣,但是很快便皱起了眉头,继续说着未说完的话,“若是失败了,就立即撤退。” 他看向尉迟文晖,眸中暗含深意,让人想一探究竟。 “至于阿音……”他抬头与千落对视,嘴角轻勾,目光温和起来,“就带人在北门的园林埋伏,配合乌少煜殿下的行动,以防在突击的时候遇到增援的伏兵。” 千落的目光在地图上一一扫过,园林是灌木密集之地,是藏人的绝佳地方,但是这么好的地方,依照墨北辞的行事风格,怎么会不用呢? 她点头,对上栖何意信任的目光,说道:“我知道了。” 栖何意满意地点头,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那好,现在大家都去做准备吧,半个时辰后,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众人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各自走出去,尉迟文晖多看了几眼,也没有什么发现,就迈着步子慢慢离开了。 “没想到凉音姑娘穿起战袍来,丝毫不逊于男子嘛,连我都不及三分。”乌少煜走近她,眼神中带着赞许,嘴角处有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千落轻轻一笑,漆黑的双眸微微垂下,有礼貌地说道:“乌少煜殿下穿起战袍来英姿飒爽、潇洒英武,凉音哪里比得过?”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乌少煜说着说着,手就要搭上她的肩。 栖何意立马侧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她也默契的退到他的身后,望着乌少煜淡淡笑道:“殿下,此次凉音是首次作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殿下多多指点。” 乌少煜神色自然的将手收回来,回以一笑,“我会多照顾着点的。”边说边把目光放向栖何意身后。 栖何意沉下面色,目光如刃般锋利,“殿下还不去准备吗?这一战生死攸关,事关重大,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乌少煜这才收回目光,似乎并没有在意栖何意目光里的阴沉,轻笑一声,客套了几句,才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掀起帘子时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千落走到栖何意身前,替他理了理身上的盔甲,抬起头的时候,瞬间跌入他深邃的眸中。 “本来就不想让你涉险,若是后凉那边见到你,我怕你以后的处境会很危险。” 千落会心一笑,倒也并不在意,“本来我现在的处境就已经够危险的了,现在也不怕再危险一点,倒是……” 她认真的看着他,“阿意,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做个无用之人,我不想一直待在你的身后,我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总让你一个人为我挡住大风大浪。我想替你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可是我现在还做不了很多事,可是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我会慢慢长大,变得有能力,然后也能保护你,我……” 栖何意一把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擦,声音温和,“这样就够了。念儿,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千落在他的怀中不敢乱动,心底却为这句话掀起了无尽的波澜,隔着一层帘子,她仿佛都能看见外面柔软的雪地上跃动着的晨光。 “这次行动会很危险,你一定要当心,还有,记得带上你自己的人,一有事就立即发射信号。”栖何意嗅着她发梢上的香气,瞳孔深处是一点明亮,“北门的计划失败没有关系,以后我们还有机会,但你绝不能受伤或是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树立威信(一) 坤和三十九年,一月中旬,修生养息了几日后的胡军再次举兵攻打晋城,分别从正门、北门、南门三处一起发起进攻,战况不容客观。 一炷香后北门被攻陷,城中的兵力朝北门转移,与此同时正门攻破,钟离戚仓皇逃回城内,由于未能及时关上城门,胡军便乘虚而入。 然,胡人竟因此落入早就布好的陷阱之中——五百箭手在胡军进城瞬间,万箭齐发。 胡军损失惨重,尉迟文晖带着仅剩的残兵侥幸逃出城外。 不管正门这边战况如何激烈,此时北门外的园林却是一片安静,千落已经带兵蛰伏已久,探子未回,战况不知,一干人等得着急。 千落一身盔甲,站在马前,直视前方,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虽然栖何意的计划很紧密,可是墨北辞也绝非好对付的,就怕事情发展得不如人意。 雾里云骑马而归,“吁”的一声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在千落身后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后,汇报道:“主子,这片园林我都已经巡视过了,并无伏兵的痕迹,大可放心。” “不,这才是最不能放心的。”千落眉头紧锁 ,面色凝重,“全军赶往北门。” 千落转身上马,目光灼灼地看向北门所在的方向,总有种不安在心底里疯长,只愿千万别发生变故。 千落调转马头,却只见全部将士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丝毫不把她的命令放在眼里。 自古女子入了军营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被待见乃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她是个后凉人,本是他们此次战役的敌人。 千落冷冷扫视一眼,并不说话,还制止了雾里云的呵斥。 她的目光如雪,令人寒心,随着空气中的冷气,一寸一寸肆意的刮到他们的身上。 空气似乎凝结住了,时间也仿若静止,深深地对视中,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剑相向地斗个你死我活。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尴尬的气氛,不满的高举起兵器,嚷嚷道:“你是后凉人,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就是,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众多将士都不满的呼喊着。 他们都不明白自己的君王为何要让一个后凉人进入胡军的军营,竟还是个黄毛丫头! 先不说为什么要相信这样一个人,仅凭她和栖何意的只言片语又怎么能证明她不是细作呢?他们可是亲眼见到她,不顾生死得去救墨北辞,要说她没有怀着别的心思这怎么可能!她入了胡人的营帐不过短短的半个月就能得到可汗的信任,这个女子定是不简单,更是让人怀疑。 雾里云拔出佩剑,挡在千落前面,以防他们会对千落有什么动作,她开口替千落训斥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这可是敬亲侯日后的夫人,也是你们可汗亲自御封的乾前军统领,你们看清楚了!” “我们乾前军才不会承认一个细作来当我们的统领。” “没错,我们乾前军可是胡人军队的前锋,立过无数战功,如今却让一个黄毛丫头来统领,简直是笑话,你凭什么统领我们?” “对啊,对啊……” 附和者越来越多,声音高涨,任是雾里云也不知该如何平息,千落却始终淡淡的看着,似局外人在看戏一般,面色镇定自若。 一会忽然又有人喊道:“侯爷的未来夫人又怎么了?说不定敬亲侯也是细作呢?” 话毕,嘴巴还未合上,空气中一道白光飞速划了过来,那人还来不及闪躲,只听唰的一声,那支箭就掠过了他的脖子,拉出一道红色的血痕。 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有如此身手。 那个将士浑身僵硬,那一抹浅浅的血痕迅速凝结,而那支飞出去的利箭已紧紧地插在树上,入木三分。 千落的眼神饱含肃杀,不怒自威,流露出一股平静而危险的气息,“还有人要来试试吗?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当你们的统领!” 众人面面相觑,想开口反驳,却被眼前这个女子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树立威信(二) “乾前军?” 千落冷笑,“你们知道乾字在汉人眼里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并不作答。 千落笑了笑,眼神更冷更犀利,“乾,是八卦之一,代表着天。然而你们,乾前军却尽是一群耳朵和眼睛,都长在别人身上的乌合之众!”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乌合之众!”有人不满。 有人出头,似乎就给了他们勇气,附和道:“不就是,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们乾前军的统领。”千落大喝一声,手中亮出代表着身份的军令符,“军令符在此,情况危急之际,你们却在这怀疑起我的身份,说三道四,形同市井撒泼妇人,哪有半分乾前军的模样,不是乌合之众是什么?” “可你能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细作!你让我们如何服你!”一个黑头黑脸的将士气愤地站起来,怒道,“我们乾前军是何等威风的军队,却要臣服在一个女子的统领之下,军营里的其他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别说你是不是细作,我们就是不服,在这的哪一个弟兄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九死一生过,如何能服你一介女流。” “对呀,更何况你还是个黄毛丫头,我们都是二十大几三十的男人大汉,如何能服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我们心目中的统领只有文晖将军,你休想取代他!” “你一来就抢了文晖将军的统领之位,不就仗着自己与可汉相熟,仗着自己是什么狗屁敬亲候夫人,你有什么能耐统领我们乾前军!” 千落眼神微眯,原来是因为尉迟文晖啊,他处处针对自己,离任时怕也说了自己不少“好话”呢! 她忽然一笑,轻勾起的唇角却带着冷意,她指了指方才站出来的黑头黑脸的将士,笑意愈发的浓了,“你说不服我?” 雾里云抬头,细声提醒道:“主子,这个人叫黑头,箭术在整个胡人兵营中,堪称第一,性子也倔得像头牛,在乾前军中颇有声望。” 千落微挑着眉头,“你叫黑头?” “没错!”他大声回答,脸上带着骄傲之气。 “听说你箭术超凡,在军营中堪称第一。”千落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不如我们比比箭吧。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阵哄笑,黑头是何人,一个黄毛丫头倒是好大的口气,有人起哄嘲笑道:“就凭你?” 千落对他微微一笑,却无端让人背后发凉,“就凭我,若我赢了,你们便不得再有情绪,即刻随我前往北门救人。若我输了,便不再担任乾前军的统领,并让你们的文晖将军回来,如何?” 此话引发了更大的哄笑声,所有人都为这个丫头的狂妄自大和不知天高地厚而感到好笑,这丫头能赢的几率为零! “好。”黑头大声应道,得意洋洋的取下背上的劲弓,对着千落做瞄准状,光是听他拉弓的声音,便可知这箭的威力,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 雾里云递上一把大弓,深知楼主箭术精湛,也领教过千落箭术厉害的她倒也不担心。 黑头自信一笑,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如闪电般呼啸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亮眼的痕迹,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凝聚其上,随着箭的速度看向那个女孩。 千落淡淡敛眸,右手抚上马背上的箭筒,持弓搭箭,一气呵成,手指微松,同样嗖的一声,势如猛虎,快若猎豹,反是眨眼瞬间,便穿透黑头那支箭,如开花般,立即四分五裂,而千落的箭却势不可挡,直面朝黑头飞去。 碰的一声,黑头头上的铁盔被飞来的箭击落,直穿他的头发,准确无误插入他身后的树干上 黑头身子微晃,僵着手脚踉跄了两步,眼睛睁得大大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孩只有十三岁的女孩,竟是赢了入营为军已经十年的黑头! 所有人都不再敢小看这个黄毛丫头了。 千落将弓放回马背,神色淡然,却不再有人敢出声质疑些什么,“还要继续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路遇埋伏 黑头立马跪下,双手合拳,脸上还有未消退的震惊,“早日末将便听闻,凉统领也用势如破竹的一箭救下了殿下,军中人皆称为神箭。末将还以为是误传,今日一见确实如此,末将黑头,甘拜下风。” 说着,他便对这个前一刻还十分不屑的十三岁少女行军将之礼。蓬乱的头发,在寒风中萧瑟,证明了他刚才是真真确确感受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箭,划穿他头发时,都隐约能感受到一股寒气逼人,连头皮也发麻颤抖。 千落面色冷峻,沉声道,强硬的让人难以逼视,“还有谁不服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连黑头都行了军将之礼,也都纷纷单膝跪下,齐齐行着军将之礼,同声喊道:“参见新统领。” 千落眉清目秀,却透着男子该有的刚气,她坐在马上,俯视这一群胡军的骄兵,眼神不再似方才那样的冰冷,融着这寒人的风,竟透着几分淡然的笑意。她也终于明白栖何意让自己带这一支队伍的用意了。 行至北门五里路时,前方忽然有人喊停,千落皱眉,抬手让全军停下,只听探路的人急急相报,“统领,前方十几步路外发现了您派出去的探子,身中数箭,已气绝,尸体僵硬,怕是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千落凝眉,心中暗叫不好,她立马回身喊道:“不好!全军戒备,有埋伏!” 话刚完,乾前军立马个个手持兵器,面色沉重地看着四面八方 一阵北风呼过,捎来血腥的味道。千落眉皱得更深,风是从北门的方向吹来的,那血腥味也是从那边传来的,她下意识看向北门,手握紧了佩剑,沉痛的眨了眨眼。 一边是国一边是敌,她竟为了追随那个人而入了敌营,还当了敌军最骁勇善战的军队的统领。她知道她在大帐中说出那句话时,就没了回头路,栖何意不阻止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看清自己的归属。 那个她父亲用尽一生而守护的国家,那个母亲至死也要留下遗言要她守护的皇室,她终究是要背叛了吗?她一直以来的信念都不是这样的,可是为何自己又会做这样的选择呢?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正当大伙都以为是虚惊一场时,忽然从侧面飞来一阵箭雨。众人大惊,忙举起盾当掩护。 “主子,小心!”雾里云挡在千落身前,尽力做着保护。 南门战况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胡人发了疯般只顾硬攻。后凉将士对他们的蛮力都无以应对。 栖何意在军前领头前进,一个个后凉勇士的血溅在他俊俏的脸上,滚烫的温度让他想起了那死去的几千个苗疆同胞尸体上的冰冷。 他似乎杀红了眼,手中的剑快速穿插在敌军中,表情狰狞恐怖,让后凉将士有些心惊。 墨北辞在城楼上看着,因着腰间的伤,他无法亲自领兵对战栖何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三国中唯一一个被自己认为是对手的男人,一刀又一刀疯狂屠杀自己国家的将士。 时雨悄声上前,附耳细声说道:“殿下,北门五里外,您布置的伏兵正与念儿交手着。” 墨北辞深深皱眉,栖何意竟让她带兵! “她带了多少人?” “大概三万,是胡军的乾前军。” 四下打斗声嘈杂,厮杀声鼎沸。墨北辞抬起头向北门的方向看去,除了满地的白雪,什么也看不到,可他却看见了那个女孩冷静淡然又倔强的面孔。 他安排的伏兵有两万甲士,五千步兵和五千箭手,她初上战场如何应对得了。 见他转身就下了城楼,时雨忙跟上,急急喊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北门。”墨北辞轻松上马,一袭白衣在黑色的马背上十分显眼,“时雨你速去传我号令,撤回箭手和甲士。” 他忽而又想了想,“算了,全撤。” 时雨一惊,随即一笑,忙应着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箭伤靳王 乌少煜陷入了苦战,与栖何意的料想一样,北门几乎凝聚了一半的兵力,而相对于只带了五万精兵的乌少煜来顺,那简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本来的计划是扰乱北门,拖延北门增援其他地方的时间。可令乌少煜想不到的是,墨北辞竟真的顺了他们的意,不但不派兵去增援其他处,反而还从正门调了五千箭手来,出乎意料的让北门成了主战场,而计划一炷香之内完成撤离的乌少煜,却被团团包围,突围了三次,却都不成功,墨南轩先后两次从他们突围的豁口中将他们杀退。 僵持之下,乌少煜只好发令,强行突围,墨南轩扩大了包围圈,正面持刀与乌少煜厮杀,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胡军见自家殿下不要命的战斗,顿时士气大涨,也纷纷奋死突围。 墨南轩与乌少煜从马背打到地上,刀刃相碰,乒乒乓乓的声音尖锐刺耳。双方的武器,都带着愤怒的杀意,一次一次在空气中相互碰撞。 靳王在城楼上观战,浑浊的双眸,此时却异常清明,他微眯着眼,仿佛要读透乌少煜的战术般。 忽然,他喊道:“拿本王的大弓来。” 一旁的亲信不敢怠慢,忙递上那把比一般弓弩都要大出许多的大弓。 靳王接过的同时,左手立马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剑,拉弓搭箭,动作迅速。可就在长箭即将离弦之际,三支利箭映着雪的颜色向着他的方向径直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靳王大惊,立马松手放箭,只听剧烈一声响,两箭在空中猛的撞上,折断之时,他又立马持着大弓勉力打落一箭,大弓遭到剧烈撞击,长弦断裂。 靳王来不及躲闪,第三支箭便稳稳射中了他的腹部,势如破竹,穿透软甲,血液飞溅而出,几乎一半都隐在了血肉之中。 “啊!”靳王踉跄着后退,痛苦大呼。 “驾!”女子掩在面具下的眼睛,目光冷然,她放下弓弩,立即紧握缰绳,策马奔驰,空旷的雪地上是万马齐奔的壮景。 千落一手高举弓弩,一字一顿地沉声喊道:“营救殿下!” “营救殿下!”整齐的声音如滚滚天雷,惊响在这片血雪交融的大地上,铿锵的马蹄声似有雷霆之势,要将这地劈裂,将这天撕开。 本还以为要葬身此地的胡军听到这阵势,顿时热血沸腾,边厮杀边仰头大喊,“我们的援军到了,杀!” 红的血,白的雪,交杂铺织在一起,光影交错间,更多的尸体倒在雪地上,直到断气那一刻仍不肯松开手中的兵器。 千落抚上箭筒,弯弓搭箭,三箭齐发,嗖嗖嗖三声,瞬间没入隐在远处的箭手身上。再抚上箭筒时,却空空如也了。 千落的眉拧得紧,立即跃下马,一剑刺入雾里云身后的后凉将士身上,那人瞪大了双眼,似乎很吃惊,终是不明不白地倒下,挣扎,气绝。 千落手一顿,眼睛定在了他胸前铠甲上的“忠”字上。 她似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这,这是阿爹亲手培养的“忠军将”! 她眸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她竟亲手杀了啊爹的心血! 她猛然抬头,果不其然无论是甲士还是步兵都是出自“忠军将营”的将士! 那,那些百发百中的箭士也是忠军营中的? 她只觉得惊雷滚滚下,打得她全身都黑了黑,耳畔有遥远的声音传来—— “啊爹,忠军将是我们家的军队吗?”“落儿,你要记住,忠军将是全后凉百姓的军队,这世间是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真正意义上是属于任何个人的。忠军将里的每一位将士身上都承载着后凉每一个百姓的希望和牵挂。” 不过她出神的片刻,本还厮杀激烈的后凉将士忽然就撤退了。胡军愣在原地谁也不敢去追,生怕又是什么诡计埋伏。 “统领,后凉军此时撤退一定有炸。”黑头警惕地看了下四周,上前道。 千落收回思绪,没有说话,看着远处埋伏的箭手都全部撤退了,疑团积得大了些,良久她才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 黑头察看了番,“不下五百人。” 千落点头,深深看了眼他们撤退的方向,毫不犹豫道:“计划时间已过,殿下迟迟未发信号,断然是被缠上了,我们杀至北门,只救人突围,不许恋战,明白?” “明白!”所有人齐声答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战况激烈 墨南轩剑眉皱起,显然不太相信。按计划墨北辞不是在五里外设了三万伏兵吗?怎么可能拦截不住胡军的援军? 乌少煜抓住他分心的瞬间,长刀一甩,正中他的铁盔,再反手一挑,挑落铁盔的同时也划断了一截发丝,竟还以毫厘之差便划破了他的脸。 “啊!”墨南轩大吼一声,暴怒挥剑而上,招招狠戾致命。 靳王手握箭尾,满脸痛苦,听见这滔天之势,不由得大怒,一把推开搀扶住自己的人。 只见那领头人面带面具,一手持弓一手骑车,领着万人援兵而来,势不可挡,没多久便从外圈破了这层层的包围圈。 “该死!”靳王怒不可遏,多月的战事他从未见过这个人,自己这一箭竟拜他所赐! 他低头看了看只有半截在外头的箭羽,额上手背都青筋暴出,这箭的力道十分劲足,这个人不容小看。 “拿弓来!”他痛得龇牙咧嘴,几乎是吼出来的。 同样是大弓长箭,他推开旁人的搀扶,踉跄着上前几步,直接就上了三支长箭,拉弓的力度仿佛使尽了他负伤后的所有力气。 千落一抬头便可见他即将飞射而来的箭,她立马从箭筒中拔出三箭,对准靳王,面对面挑衅着。 靳王火冒三丈,毫不留情地松开手,三支长箭乘风疾飞而来。千落同时松手,箭离弦的瞬间,她又立马搭上三支箭,尾随射去。 千落箭法厉害,可用的箭却不比靳王的长箭,为了确保,她又快速射出三支。九支利箭如划破天际的流星,势不可挡,直直撞上迎面而来的三支长箭。 又是几声暴裂,靳王的三支长箭在空中断裂无疑,倒是千落的九箭只断了八箭,还有一支朝着靳王迎面而来,带着冷冽呼啸的风。 就在千落挑眉之际,锐利的风声从南面呼啸着,夹着划破长空的气势而来。眼看箭就要击中靳王时,一支劲箭突然从一旁横飞而来,径直从中间穿透而过,千落的箭被折断,那只劲箭飞插进一旁的城墙上,徒然落下一阵粉末。 城墙南面的望月台上,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可一袭白衣在冷风中却萧瑟飘晃,手挽着弓,箭锋对准这边。 纵然隔得这么远,千落还是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的眉眼。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弓弩,面色冷清。 靳王也朝那方向看去,见是墨北辞,顿时大喜。 墨北辞放下手中的弓弩,长袖白衣随风而扬,眉心紧皱,眼神无奈又似乎有着哀怨。 “时雨,”他沉声说道,目光随着远处那个人儿而动,手中持着弓和箭,“命人将靳王带下城楼疗伤。” 他顿了顿,似乎有所挣扎,“然后从东面给他们开出个豁口,让他们突围。” 时雨大惊,忙跪了下来,“殿下断然不可,此次正是重创胡军的大好时机,若放虎归山,必定日后再来侵犯,还请殿下不要儿女情长,为晋城百姓和后凉三思而行。” 墨北辞眸光犀利地看向他,语气强硬,不容拒绝,“时雨你跟着我最久,你应该知道我说一不二。” “可是,殿下……”他还企图说些什么,墨北辞却不给他机会,“没有可是,照我说的去做。” 时雨低头抱拳,只得应声,“是。” 墨北辞负手而立,目光忽明忽暗。 许是高处不胜寒,这迎面吹来的冷风有些冷冽,像一把把刀子横贯而来,刮在皮肤上是发痛的寒冷。 墨北辞却忽然喜欢吹这样的风,能将人心中的钝痛深深减弱,不留余地。 他衣袂飘飘,浑身是雪一样的白,仿若是白雪中生出的天神,永远与这样杀戮遍野,血腥满天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皱着的眉,似乎能拧出凝结的雪,目光忧郁的看着那个她,那个寻找多日无果,思念疯长的人儿,正在刀光剑影中身手灵活敏捷的躲闪还击。 她不杀人,只点穴道只击要害,与她交手的人都倒地痛呼,却留了性命。 “念儿,这次是因为你,我愿意放过胡军一次,可若下次栖何意还是用这样的招数,我的能力也只能护住你一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成功突围 进,会伤了她;可退,会伤了后凉,会伤了他身后这个城的老小年少百姓。 他对人对事,从来都是进退得当,把握有度,但这一次偏偏因为一个女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可他仍愿意为了眼前这个女孩,为了心中那分情意,而放弃一次可以永除后患的机会。 可是,他并不后悔,但也仅此一次而已。 东面包围圈居然无端有了个豁口,胡军奋力涌去,势不可挡。 千落击倒一人,偏头就见墨南轩仍和乌少煜打得火热,如蛟相缠,难分胜负。 千落调转马头,当即弯弓搭箭,箭锋对准墨角轩脚下,随着他们的打斗慢慢转动。刹那,墨南轩微微退出半步,拉出一些距离,千落看准时机,手一松,箭便到了他的脚下。 墨角轩脚下一退,忙后跨几步。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又是几支箭飞来,他轻身后跃,徒留羽箭在地上插出一条直线。 千落立马策马上前,伸出一只手,大喊道:“乌少煜!” 乌少煜立马转身,一把拽住千落的手,双脚用力一蹬,飞身跃上马背,他眼神明亮,带着几分得意,挑衅看向拧紧眉心却退出十步之外的墨南轩。 “墨南轩,他日再战,到时我一定要亲手割下你的人头,喂我柱州大狼!” 墨南轩气愤地直扔了手中的兵刃,眼睛却紧紧盯住了那个矮了乌少煜半个头的小男人。 冷风如刃,千落带着乌少煜冲出了包围圈,一众胡军见状,也纷纷跟上。万骑过处,皆是扬起一阵雪絮。 “不用追了,回城!”墨南轩气愤地喝道,转身之时,特意看了眼望月台上的墨北辞,目光含着深深的愤怒和指责。 大约走出了二十里路,确定前无埋伏,后无追兵之后,才停下来整顿休息。 乌少煜却赖着不肯下马,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带着面具,却仍然能看到她的明眸皓齿,那全部束起的头发因为长时间的打斗而有些凌乱,可不管从哪个角落来看,她依旧有着诱人的美丽,惹得他忽然恋起这一瞬的美好来。 “乌少煜殿下,请你下马。”千落没有偏头,眉皱得紧。 “既然都骑了这么远了,凉音姑娘那就直接载我回军营吧,也没差什么路。”乌少煜厚着脸皮,朗朗笑道。 千落眉头又是一拧,语气强硬,“请乌少煜殿下下马。” “我喜欢这马,就不走。” 千落不悦地松开缰绳,翻身就要下马,“那这马是殿下的了。” “诶,别……”乌少煜连忙伸手要抱住她,阻止她的动作。几乎是同一瞬间,千落本能地屈手用肘朝他胸膛上一撞。 乌少煜吃痛闷哼一声,本倾斜着要抱住千落的动作一收,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骤然失重,从马背上轰然跌落,正面朝地,冰冷的雪地被砸出一个大坑,周围的雪絮都扬了扬。 “殿下!殿下!”所有人都赶紧跑过来,紧张地叫着。 千落没想到他会摔下去,一时也愣住。 乌少煜挣扎着坐了起来,满脸的雪絮,铠甲上也粘了不少。白白的像春日里的梨花。 他见千落发愣,仰头对众人哈哈大笑,“我没事,方才策马颠簸得有些热了,跳下来滚几圈,凉快凉快。” 众人一听也是哈哈大笑,黑头在一旁打趣道:“与美人一同策马,确实不能不热啊。” 说着就暧昧地看看千落又看看乌少煜,笑得贼贼的。 千落自然也明白,目光不由地又冷冽了几分。 倒是有人不解风情地笑道:“殿下怕是想念皇妃了吧,这军营天寒地冻的,确实该有个人给自己暖和暖和。” 一群粗人顿时又大笑起来,每人再明白不过。可却没有人注意到乌少煜阴沉下来的脸色。 千落毫不忌讳地看着他,每次只要说及那个皇妃他就变了脸色,怕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家丑吧。 忽然,千落眉头紧锁,紧握着缰绳驱马上前了几步。 乌少煜也赶紧敛了脸色,见状,忙提起警惕,问道:“怎么,可是有埋伏?” 所有人一听这话,不敢再调笑,忙提起兵器,谨慎地看向四周。 千落没有搭话,她快速弯弓搭箭。 忽然有人高呼道:“尉迟文晖在此,不是敌人。” 乌少煜笑了笑,抬头对马上的千落说道:“凉音放下吧,虚惊一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投毒之争 千落眉头紧锁,尉迟文晖不是应该在正门吗?怎么会在这里?可待来人走近后,正是他。 所有人都朝他恭敬地喊道:“文晖将军。” 尉迟文晖微微点头,却是看向这个仍未放下弓弩的女孩,出言不善道:“凉统领这是要杀本将军不成?” 乌少煜横在两人面前,爽朗一笑,“凉音放下弓弩吧,你是下属确实不该这样用箭指着自己的上司。” 千落却皱紧了眉,天生嗅觉灵敏的她格外清楚地闻到了一股莫名的味道,不香不臭,闻着却让人喜欢不起来,而这种怪味正是从尉迟文晖身上散发出来的,若不是他刚好站在顺风的位置,她还真闻不到。 “敢问文晖将军不是应该在正门吗?为何在这里?” 乌少煜眉轻轻上挑,似乎明白了什么。 尉迟文晖冷哼一声,掉转马头走近几步,傲慢地看着她,“本将军自是奉了可汗之命来办事。” 千落面色冷峻,却仍没有放下弓弩,“敢问将军所办何事?” “本将军为何要告诉你?”尉迟文晖不满地看着她。 千落眯起眼睛,终于放下了弓弩,骑着马走至他的身侧,持箭的右手从他腰间划过。 她转头,举起手中的布袋,唇角勾着冷笑,“将军能否告诉凉音,这是什么?” 尉迟文晖立马伸手去抓,千落却双腿夹着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尉迟文晖立即怒道:“凉音,你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将军治你罪?” “文晖,”乌少煜抬起头,眼神有着探究,逼视他道,“你还未回答凉音姑娘那是什么?” 尉迟文晖抿紧唇,似乎不好开口。千落见他如此为难,把弓弩放回箭筒之后,打开了布袋,凑到鼻前闻了闻,顿时沉下了眸光。 “尉迟文晖,你竟向这水里投毒!” 乌少煜一惊,看向尉迟文晖,沉声道:“文晖,解释一下。” 尉迟文晖立即否认,“殿下,布袋里的确实是毒没错,可是凉音,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将军何时向河里投毒了?” “那凉音想问问将军,既然早已撤军,为何不随军队回军营,反而还带着随从到这里来?依凉音对晋城的熟悉,从正门到北门至少也要五十里路,更何况这里离北门二十里路,难道将军是来这赏景的不成?”千落咄咄逼人,眸色越发阴沉。 “凉音,你是不是管的有点过了,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凉音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千落沉下声音,“倒是将军不清楚自己做过的事了。” 尉迟文晖咬牙切齿,“凉音,这就是你来胡营的目的吗?” 千落浅浅一笑,“目的?将军真会蛊惑人心,竟妄想把火烧到凉音身上。” “凉音你口口声声说本将军投毒,你又如何证明得了?” 千落若有所思地点头,“是证明不了。” 尉迟文晖冷冷一笑,“既然你怀疑本将军,那好,来人,取这河里的水来喂本将军的坐骑喝!” 众人一愣,这坐骑可是可汗的御座,乃是马中翘楚。在那达慕大会上尉迟文晖得了第一,可汗一高兴,便把这匹宝马赏赐给了他。众人皆知他是爱这马爱的不得了,吃喝拉撒睡他都亲手料理,比自己的爹娘还要重要,如今竟要拿它来试毒,可见这河里是真的没毒。 千落却开口阻止道:“不必了,马到底是马,比不得人。将军若是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何不亲自喝上一口,以表将军的无惧?” “凉音,你不要逼人太甚了!”尉迟文晖大怒,“先是诬陷,后是激将本将军喝这河里的水,难不成这水里你做了什么手脚,想置本将军于死地?” “好了!”乌少煜厉声喝断,眉皱得深,“别吵了!取些河水回军营让军医检验便知有没有毒。” 尉迟文晖却仍不想放过千落,怒气冲冲地说道:“殿下也要跟着她胡闹不成?” “文晖!”乌少煜沉下了脸,“这是能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方法,怎么,你不想证明清白吗?还是你承认了!” “殿下!您竟也跟着外人来怀疑末将!”尉迟文晖怒不可遏,他当即调转马头,负气而去。 所有胡军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谁。 文晖将军在军营多年,为人光明磊落,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么想着,身为后凉的凉音就显得怀疑了,她的确是个外人,可就是这个外人将他们都救了出来,正是这个外人救了他们的殿下! 若说她真的是奸细,大可在刚才就配合后凉将他们一举歼灭,可她不但没有,反而还伤了敌军的一个将军,这下纵然是乾前将军也不由地犹豫了,一个是带着他们出生入死许多年的旧统领,一个是带着他们奋力反抗并得到所有人认可的新统领。人人都说得真假难分,该信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低声道歉 天是格外的蓝,清晰可见几只雄壮的黑鹰盘旋在其上,忽然有一只俯冲而下,如闪电划落,双眼锐利,映出雪地上仍不知道危险在何处的雏兔。 等它发现时已被锋利的鹰爪抓住,一阵胡乱挣扎,雄鹰已飞至高空,爪子猛然一松,雏兔在空中掉落,几乎来不及做出挣扎就重重摔在了雪地上,顿时流血不止,脑浆迸出,死状极惨。 雄鹰再次将它抓起,飞到了乱石堆里掩盖住自己后,才放心地食用,吃几下又抬起头四处瞅瞅,生怕有人来抢自己的食物。 这一幕,千落在马背上看得格外清楚。她闭上眼,手中搭好箭的弓弩终是无力地放下。 她本可以救下那只雪兔,可是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住了手,这是大自然的生命规律,弱肉强食。哪怕她救下了雪兔又如何?天上的雄鹰一只又一只,它终究难逃脱得了自己的宿命。 千落放好了弓弩,头也不回地骑马走掉。 可这样的宿命她不甘心,她想要改变这弱者只能被强者支配和征服的世间。同为弱者的她,却想能主宰自己的生死,不想只做强者脚底下的一只蚂蚁,等着被随时碾死。 阿娘说过,人定胜天。她不信命,不信天,只相信自己。她坚信,只有自己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宿命。 这天的胡营气氛十分压抑,不仅是因为被墨北辞反算计而打了败仗的原因,更是因为大帐中剑拔弩张的紧张而让人人心惶惶,隐约有什么事要发生般。 听了乌少煜的汇报之后,呼耶律面色自若地看着这因吵得不可开交而互不待见的两人,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检验这河水的军医倍感压力,这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他都禁不住心惊胆战。 良久,他才直起腰身,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恭敬道:“启禀可汗,这河里的水并没有毒。” 千落一惊,忙质疑道:“怎么可能没毒?” 她分明闻到了这水里的味道异常。怎么可能没毒? 呼耶律淡淡看了她一眼,对军医道:“可是检验仔细了?” 军医立马点头,“是的,这水真的没毒。” 呼耶律微微点头,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尉迟文晖朝千落冷笑道:“凉音姑娘,这下你要怎么解释?” 千落看到了他露在眼中的得意,顿时明白了什么,暗自咬紧了牙关。 是自己大意了! 栖何意微微蹙着眉,表露出对尉迟文晖极大的不满,“文晖将军,你先是携毒在身,后是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引人怀疑也是情理之事。你这是想让阿音解释些什么?” 尉迟文晖向来对他不满,直接怒道:“侯爷这是在拐弯抹角说本将军是活该遭到怀疑吗?” 栖何意似笑非笑,目若悬珠,似凝着零星的寒气,“难道不是吗?” “敬亲侯,你……” “尉迟文晖,怎可如此无礼直呼敬亲侯?”乌培依看不下去了,也来参和道,“凉音不过才十三岁,再聪明也有失手的时候,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况且误会已经解开了,也没必要再过分追究下去,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军营里做事的,就更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对啊,文晖。”乌少煜看了眼自家的妹妹,嘴上附和着,“凉音也不过是觉得可疑,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你也知道墨北辞诡计多端,保不准会用什么诡计离间我们,我们可不能轻易地着了他的道。” 说着他又看向千落,眉目隐没着些许温柔,“凉音姑娘也别再像今日这般胡乱猜测了,凡事还是要先弄清楚再下结论。” 千落点头,眸中晶莹清澈,却唯有栖何意识破了她眼中的不甘。 她上前,第一次学着胡人的方式对尉迟文晖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恳的道歉道:“文晖将军,凉音在此向你赔罪了,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河中剧毒 尉迟将军昂起头,敛去怒色,对她的道歉置之冷漠,“还望日后凉音姑娘先把事情弄清楚再来下定论。” 千落垂眸,轻轻点头,“文晖将军教训的是。” “既然干戈已化为玉帛,那就把恩怨一笔勾销吧,日后可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呼耶律沉声道,目光锁定在千落和尉迟文晖两人身上,用意再明显不过。 “是。” “嗯。”呼耶律双手撑在大腿上,似乎舒了一口气,复而目光扫过千落,说道:“凉音,你先下去吧。” 千落心下了然,缓缓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栖何意却一把牵住她的手,轻轻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千落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水波震动的墨眸。 栖何意没有说话,可要表达的意思又全都凝聚在双眸了,还隐隐含着安慰。千落微微颔首,苍白的嘴角染上一抹轻松的笑意。 一旁看着的乌培依低头,眼睛却紧紧盯着两人紧牵的手,瞳孔收缩,心里头有些酸涩。 尉迟文晖低声唤了她一句:“公主。” 乌培依睨了他一眼,面色自若,心里莫名的难受和烦躁,“住嘴!” 出了营帐,雾里云立马迎了上来,见千落面色阴沉,揣测地问出口:“主子,可汗责怪你了?” 千落摇头,缓缓走回自己的营帐。 这水里的毒再明显不过,军医绝非庸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更何况呼耶律乃是一方首领,自然不可能不会辨识毒。 想到此,千落顿时寒下了眸光。 呼耶律虽然表面和蔼可亲,可是一个能以区区义子身份让自己的义父不顾一切防范亲生女儿,并获得其的信任成功上位的人,只怕是面善心不善! 呼耶律说不定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老狐狸。看着尉迟文晖方才得意的模样,看来下毒的事也是得到了他的默许。 千落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道:“河里的毒是什么毒?” “百日红。” 千落微微抿唇,百日红乃是世间奇毒,倘若溶于水,则毒性更甚。但是它的气味连普通的民间大夫都能分辨,军医又怎么可能辨识不出来呢?这其中铁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人若是中了百日红的毒,多长时间会毙命?” “百日红是积聚世间十几种剧毒之物熬制而成,服用此毒的人最初会出现形同尸斑状的红斑,过不了多久全身何处便会细密地渗出血。到了百日,就会因全身流干了血而一命呜呼。”雾里云说这些的时候都免不了心有余悸,“在这百日之内,日日都要承受体内逐渐被吞噬的感觉,非常痛苦,比一刀一刀地折磨还要残忍得多。” “你好像很惧怕这种毒?” 雾里云不敢隐瞒,如实道:“主子有所不知,渡生楼每一个渡生者在入选考试中的最后一道关卡就是要服用这百日红,痛上个十来八天的,能坚持下来的就能获得解药,并且成为初级渡生者。可也有些人熬不住被吞噬的痛苦会被活活痛死,或者自己了结性命。” 千落拧着眉,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那解药要去何处寻得?” “在配制百日红的同时就会产生解药,所以不是配制这些毒药的人就不会有解药。”雾里云微微叹气,很是担心,“中毒之人若不能及时得到解药,等到出现渗血的情况时,毒就已经是蔓延至心肺神经,命不久矣了,届时别说是服用解药,哪怕是神仙降世也救不回来。” 千落眯起双眸,面上冷若冰霜。 想不到胡人竟这般歹毒! 晋城怎么说也是她父亲戎马一生的始终点,他曾说,护得住这后凉的门户,后凉的老百姓才不会在战马的铁骑下残喘苟活、家破人亡。 她抬头望向已经暗下来的天,心中愁绪宛若这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般凌乱。 如今她不仅身在敌营,还要跟随敌军去攻打自己的国家,只因她想追随那抹一直萦绕在心尖上的温暖。每每想到这她既是愧疚却又不得后悔。 罗湘河可谓是晋城的母亲河,它贯穿着整个晋城,百姓们的生活用水全都依靠它,若这毒扩散开来,那晋城必将自下而上、自内而外分崩离析,到时候胡人便能不废一兵一卒就拿下晋城,真是一招妙计! “雾里云。”千落沉下声音,眸子色泽如墨,在这样的夜里几乎不可见,“你速去通知朝与暮,让他去告知墨北辞这件事,速度要快,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靳王之罪 后凉军营的主帐内,负伤的靳王大发雷霆,吵着嚷着要墨北辞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有因公而伤后兴师问罪的意味。 “为何?靳王倒是问得好。”墨北辞缓缓斟上一杯热茶,热气升腾在两人之间,他犀利的眼神穿过重重水汽直直投落在对方身上。 “为了擒住乌少煜,你不惜违抗军令,擅自调动本皇子派去守卫罗湘河的两万将士,你现如今还好意思问责于本皇子?” 靳王冷哼一声,手捂着腹伤,怒道:“二殿下派出两万将士去守区区一条罗湘河,却放着北门不管。若非太子殿下带兵从东门来增援,北门恐怕早已沦陷,如今二殿下却还在责怪本王。虽然您身为主帅,可如此做法却颇为愚蠢。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来得及时,二殿下现在还指不定能在这风轻云淡的指责本王呢!” 墨北辞眯了眯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火药味,“靳王,那今天真是多得了你和太子啊,才让我几百名将士卧倒在床,痛苦不堪,只能等死。” 靳王和墨南轩皆是一愣,疑惑地对视后,靳王带着怒气问道:“二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老臣愚昧。” 墨北辞阴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拿起茶杯,缓缓将茶水倒在他的跟前,“胡人不擅用毒,可栖何意却惯用毒攻。而罗湘河可是晋城所有人的生命之河,我派出两万名将士守住河水的上、中、下三游,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就是因为你私自调离将士,才导致如今几百名将士身中剧毒,半城百姓命不久矣。靳王,你说本皇子该不该向你问罪?” 分明是反问,靳王却倍感惶恐。他哪知道栖何意会来这一手,又哪知道墨北辞撤兵是为了调兵去看守罗湘河,更不知道会有此等变故。 这下不只是他,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墨南轩也黑起了脸。罗湘河干流巨大,支流众多,干流经过的位置是军营的驻扎之处,而各支流也汇入晋城内外的大小湖泊河流,城中百姓就地取水,一旦有人投毒入河就可能全城皆死。栖何意这一计用的真是绝了,足够狠戾。 墨北辞将杯盏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乌少煜五万军马本就不敌北门,你却擅做主张改变行军计划!本皇便是早有所料才将太子从东门调来,你却还不知满足,为了争夺战功,竟平白搭上了我晋城的百姓和我后凉将士的性命!靳王,光是这一条罪名便可让你全家流放。” 靳王大骇,顾不得腹部的伤口,猛地跪下,惶恐至极。他已经失了兵权,如今断不可再丢了性命。更何况他是百年世家之主,断不能让靳家毁在他手里! 墨北辞对于他求饶的措辞置之不理,声音一贯的冷冰而不近人情,“自从开战以来,你与钟离戚便因争夺战功而多次损失兵将。父皇派本皇子和太子前来,就是想让你们收敛收敛,可是你们却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平日里的内争暗斗,本皇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日你却胆敢擅自调兵,你让本皇怎能轻饶你?” 说罢,他便朝帐外大喊,“来人啊,将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拖下去,依军法处置。” 靳王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的身子猛然一抖,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刚刚气愤顶撞墨北辞时的嚣张跋扈,“殿下,老臣知错,还望殿下海量,求殿下给老臣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将功补过?”墨北辞阴冷道,“百日红的解药只在制毒之人的手中,倘若我们拿不到解药,那么数百名将士和百姓皆不可幸存。你让我怎么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算你能将功补过,那他们呢?他们的生命还能重来一次吗!” “二殿下,老臣真的知道错了。” “将死之人怎敢不认错?可是谁又知道你的心思是真是假。本皇子已经听够了你的狡辩之词,来人啊,把靳王拖下去,以军法处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她是我命 墨南轩紧忙上前将他们拦住,微笑着说道:“二弟不必动怒。” 墨北辞看着他,冷淡道:“太子这是要包庇靳王吗?” “当然不是,”墨南轩好心地做着解释,道,“靳王毕竟也是父皇亲自册封的异姓王,曾经也是个有功之臣,就算他犯了错也该上奏父皇,任他老人家处置才是。况且靳王再怎么说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我们私自办了靳王恐怕大为不妥。再加上母后若是知道了,该是有多伤心啊?” 墨北辞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太子这是在拿父皇和母后来压本皇子是吗?” “二弟你这是想到哪去了。”墨南轩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头,用着为人兄长般和蔼的语气说道,“皇兄这也是为二弟着想啊,这贸然处置靳王,于你于我都是没有好处的,你说我说得对吗?二弟。” “呵,本皇子倒是很好奇。”墨北辞后退一步,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打掉,目光似利剑,“俪妃党与靳王党向来不和,这眼前有难得的机会可以除掉眼中钉,太子竟然不要?” 墨南轩嘴角勾起,仿佛丝毫不在意,“可是,公私还是得分明的。” “哈哈,好一个公私分明的太子啊。”墨北辞越过他,看都不看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靳王,大步踏出营帐,时雨为他掀起帘子。 他却顿住,语重心长地说道,“靳王,既然太子都开了口,那本皇子就给你一个机会戴罪立功。这次胡军损失众多,必先修整几日,本皇子给你三日时间去拿到解药。若是迟了,晋城内中了毒的百姓和将士恐怕是凶多吉少,而你,届时也会成为他们的陪葬品。明白了吗?” “明白!”靳王哪敢有丝毫的不情愿,如今他手无兵权,对墨北辞而言早已是无用之人,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他的生死都已成了瞬间之事。 可纵然他深知解药是很难拿回的,但也还是不得不想办法应付当下。 墨南轩背过身,指尖抚过桌上盛着毒水的玉茶壶,眉目间满是戾气,他忽然喊道:“来人。” 帐外的士兵立马冲进来:“太子有何吩咐?” “速去给我查查,那个领着乾前军来救援的小子是什么来头。”他沉声道,眼前又浮现出那人射箭的模样和动作。那个色的箭法,让他觉得仿佛似曾相识。 墨北辞的营帐内,朝与暮和时雨都在眼神对视中较量着。 他们皆是位列三勇之人,虽然素未谋面,但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也谈不上好坏,重要的是他们都不觉得对方讨厌,而朝与暮对墨北辞的贴身护卫倒也有着几分兴趣,不知他们两人的拳头谁的更硬些,谁的剑又更锋利些。 墨北辞带着风霜走进营帐内,眉宇间尽是疲惫之态。时雨见他进来便识趣地收回了目光,自觉到帐外放哨。 “让你久等了。”墨北辞坐了下来,掸走了身上的飞雪。 “相信二殿下已经处理妥当,那我也不久留了。”朝与暮起身就想离开。 “且慢。”墨北辞喊住他,有些黯然失色,烛火映出的光把影子投在他微微垂下的双眸上,看不出情绪,“你主子,近来还好吗?” 朝与暮转过身,有礼地回道:“在下的任务只是负责过来传话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恕在下无法告知。” 墨北辞无奈的摇头,也没多说些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了过去,“麻烦把这个交给你的主子,就说是我欠她的,现在补上。” 朝与暮接过小锦盒,抱拳颔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北辞转身就熄了香炉,眉头皱的更深,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个锦盒留下的温暖。 “殿下。”时雨进来,掀起的帘子被冷风吹得唰唰响,他将一份纸笺呈上,“这是妄丞相从都城传来给殿下的。” 墨北辞接过纸笺,修长的手指迅速将它打开,快速扫视一片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信的最后还写着一句话,“不是任何东西都值得以命相搏,望斟酌。” 他的目光在其上淡淡掠过,一遍又一遍,却终是随手一扬,便将纸笺扔进了一旁的暖炉,炙热的火炭立马将纸笺吞噬殆尽。 “你下去休息吧。”他淡淡的说道。 “是。” 他重新坐回案前,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暖炉中纸笺的灰烬。妄如初的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早就料到了现在的局面,所以才会劝他及时放下。 可是,“如初,她不是东西,她就是我的命,我墨北辞这一生都是放不下她的。”墨北辞细细呢喃。 他从来不信命,与生俱来的聪慧和自信让他只相信自己。可是遇见她之后,他便一直相信缘分,相信着天道命运。 可如今他们之间的缘分却已经散落在这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了,早就踏碎在这万千铁骑之下了,徒然化作了这万丈红尘中的一缕孤烟,随风而逝,无所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两情相悦 千落醒来已是清晨,沉闷的灰色天空雪絮纷飞,身上不知何时盖多了一张毯子,许是怕她冻着,雾里云半夜为她盖上的吧。 帐内,栖何意特地为她开了的小窗户,正有零星的雪絮从外头飘进来,可帐内依旧暖和,铜炉里的炭火烧得也正旺,暖烘烘的。 千落看过去,栖何意正执着支木棍拨弄着里头的木炭。 见她醒了,眼中满是笑意,方才还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柔声道:“醒了?” 千落点头,起身想要出来,栖何意却叫住了她,“还是多躺一会儿吧,外头很冷。” 千落坐在,身上裹着毯子,闻言一笑,“那你要不要上来暖暖一会儿?” 她看到了他发梢上还残留着的雪霜,身上的白色战袍也还透着冷气,怕是又在外头过了一夜,她看得出他眼中强行掩饰的疲倦,难免心疼。 栖何意轻轻勾起唇角,把冻得僵硬的双手放在铜炉上方烤着,“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寒气逼人,你躺着就行了。” 千落佯装不满地动了怒气,“难得我这么主动,你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栖何意掸了掸身上的风霜,真的起了身,满脸灿烂笑容,“阿音,你是在邀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千落竟妩媚一笑,含情脉脉,暗送秋波,“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他坐在床边,伸手抚在她的发顶,无限怜爱,心里确实被她那双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眼睛勾起了情欲,可是又被他强行抑制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你还小,在你及笄之前,我都不会碰你。”他挑了挑眉,暧昧不清,“当然,我也不允许除我以外的男人碰你。” 千落抬头看他,眸子清澈明亮,顾盼生辉,看得她都心里发慌,脸微微泛红。 他却一改玩味的神色,严肃道:“阿音,对不起,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掌控的。” 千落会心一笑,“我知道,昨日之事是我失算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晋城的百姓中毒身亡,我就忍不住……” 栖何意表示理解地冲她微微一笑,“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有些事情实在干涉不得,只能充耳不闻。” “我也没想到胡人会用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她有些后悔昨日的冲动,她忽然一脸严肃,“阿意,这样的人我们信任不得,趁现在呼耶律还没对我们使出手段,我们还是早点脱身为好,况且,你身份特殊,我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 栖何意执起她的手,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别怕,他不敢动我,我只怕他会对我在意的东西下手。”他眸光闪动,坚定无比,“例如你。” 千落反握住他的手,这种事情她也想到过,可是这又有什么好畏惧的,自打她下定决心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在刀剑上舔血的决心。 “我相信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的很是坚定。 栖何意将她轻轻拥住,微微叹了口气,“跟着我可比不得在墨北辞身边好,尤其是回到苗疆之后,阴谋阳谋绝不会少,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他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几次面临生死都不曾害怕过的他,忽然就怕了起来。他怕,怕她会因自己的嗜血成性而有所介怀。他孤单地太久太久了,突然有一个人闯进他的生活,并且愿意与他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他反而变得有些胆怯了。 千落猛地将他推开,怒着眼睛看他,“你是不相信我吗?” “我信,可是我怕。” “既然信,那就行了。”千落似愤愤地呼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至少现在,这一刻,我并不后悔。” 栖何意伸手去轻抚她的面颊,心里甜滋滋的,轻声笑道:“阿音,你再等等,很快我就带你回苗疆,等你及笄后,我们就成亲。以后我们一起在青青草原上策马奔腾,在幽幽绿湖上惬意泛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靳王送死 他忽然兴奋的像个孩子,眸中有星辰的璀璨,“阿音,你还记得这些诺言吗?我在你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你了。” 千落微笑着点头,她怎会不记得,那时他们一同在腊梅树下,他送她玉佩作为信物,并且立下誓言,今生今世要携手共看锦绣人间的千山万水和万紫千红。他要陪在她的身边,一直到苍颜白发。 “可是那玉佩在忠国侯府被屠那晚遗失了。”她眉头又微微皱起,似做错了事的孩童在自责。 “没事,没事。”栖何意淡淡一笑,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怎么没事,那是我们……我们之间约定的……信物。”她面色绯红,定情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时不过才七岁,说定情会不会显得有些过早了? “我自幼跟父亲学习木艺雕刻,等战事结束,我再给你雕刻一对独一无二的,这世上绝无仅有,只属于我们俩的东西。”栖何意安慰道,见她乖巧的点头,目若星辰,忽然心头涌上一股疼爱。 此时此刻,无关过去未来,无关记忆有无,无关利益与否,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好好疼爱她,予她一方安宁之地,将她妥善安置,悉心照料,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 “侯爷,侯爷夫人,可汗请二位速速去望月台。”帐外有将士禀告道。 两人对视一眼,“会是什么事?” 栖何意揽了揽她的肩,“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你先换身衣裳,记得戴上面具。” 千落乖巧点头,“嗯。” 他刚转身出去,雾里云就走了进来,千落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锦盒,问道:“那是什么?” “是墨北辞让属下转交给主子的,说是他欠您的,现在补上。” 千落理好衣裳,伸手接过,见上头刻着“十三岁生辰之礼”几字,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复而又将锦盒递回给雾里云,说道:“你先替我收着吧,等哪天我想看了我再问你拿。” 她戴上面具遮住那惊世之容,转身之际,目光还是落在那锦盒上,但终究还是没有打开看一眼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因为帐外有个她心爱的男子在等着她。对她而言,不相干的人,他的任何东西都是与她不相干的。 军营前,靳王身披铠甲,手持利剑,领有几百将士,大有送死之势。 呼耶律端坐在望月台上,惬意的喝着茶,一边看着那前来送死的人,一边狂妄的笑着,“想要解药?行啊,你去提墨北辞的头颅来见本可汗,本可汗就给你解药,怎么样?” 靳王咬牙切齿,他比呼耶律更想要砍下墨北辞的头颅,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墨北辞丢给他这个差事分明就是让他换种死法罢了,他倒不如自己寻求一线生机。 “呼耶律,本王劝你还是乖乖的交出解药,否则等我铁骑一踏,你这百里军营都将化成一片荒芜!” 一众胡人将士闻言,皆大声发笑,乌少煜更是讥讽地说道:“就凭你这区区几百号人也想来踏平我胡军军营,真是天大的笑话。” 靳王大怒,想破口大骂却又咽下怒气,恨恨地喊道:“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正面打不赢我们,就在背后耍一些手段,你们胡人都是如此作风吗?” “靳王,当心你的嘴巴!”尉迟文晖说着就想要举起弓弩对着他,好在乌少煜及时地按住他,轻轻摇头,“莫要为了解一时怒气,而乱了自身的阵脚。” “本王可没有说错。”靳王仍然不怕死的骂道,“当年呼耶律用一招反间计顺理成章地夺取可汗之位,如今又纵容部下干这种不齿之事,你就不怕哪一日,你的亲信也这样对你吗?如果真有那一日,那你也算是罪有应得,也是报应啊。” “放肆!”乌少煜立马夺过尉迟文晖手上的弓弩,怒不可遏,“我父汗行事光明磊落,站得直坐得正,你休要在这里公然诬陷。” 尉迟文晖也学着乌少煜方才的样子,为了稳住大局,连忙劝慰乌少煜。 可是没想到乌培依直接以更快的速度夺走了弓弩,对准射出,嗖嗖两声,两支利箭离弦而出,她轻蔑地斜视身旁愣住的两人,冷哼一声,“跟这种人费什么话,他既然敢来送死,那就大方地成全他。” 只可惜,靳王久经沙场,哪是随便两只箭就能伤得了的。他只是随意挥舞几下刀剑,那两支箭就断裂落地了。 呼耶律见状就把茶杯掷地,气得双眼瞪圆,“少煜,文晖,将靳旭人等通通绞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试探真相 “不可。”栖何意缓步走来,白色战袍随风拂动翩翩起舞,“靳王不论如何也是后凉的重臣,留下活口,日后对我们有利无害。” 呼耶律听此眸色复杂,却还是赞同地点头,“生擒靳旭,其余人等通通绞杀,不留活口!” 迟来的千落猛然地顿住了脚步,顺势看向那几百号人,瞳孔收紧! 那是忠军将,是父亲生前操练出来的将士。她咬牙切齿,墨北辞这是在逼她! 栖何意远远就看见了她,嘴唇轻抿,却不好再说什么。 靳王被活捉,所带的兵卒无一生还,战马也全被收入胡营所用。 靳王被押进来的样子十分狼狈,可他分明已年近暮年,苍老之态却仍挫不去他的傲气,哪怕被人以侮辱的方式押进敌营,也仍没有丝毫服输的意思。 千落自动请求将靳王交给她处理,呼耶律凝视着她,良久才问道:“为什么?” “凉音自幼身世坎坷,若非长乐公主昔日相救,凉音无法活到今日。现如今她虽然身死,可是她对凉音的恩情却还在。而靳王与忠国侯府之事有所牵连,凉音斗胆想为长乐公主报仇,也算是报答了她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 呼耶律仍旧看着她,声音低沉有力,“你倒是有情有义,既然如此,那就交由你处置吧。” “可汗……”尉迟文晖急道。 呼耶律抬起手制止他将要说出的话,站起身,重重地拍了几下千落的肩头,亲和的笑道:“凉音,你不亏是苏家的女儿,可别让我失望啊。” 千落点头应是,待到仆人都走后,她看着清扫战场的胡军将那一句句尸首抬去扔掉,眉头皱的更紧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萦绕在心头。 栖何意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念儿,有些事情你必须做出抉择。” 千落抿唇,这些事情她又何尝不明白,呼耶律时刻提醒着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他给她的警告,他到底还是忌惮她的。 所谓的军牢,不过是一顶丑陋破旧的营帐。帐内昏暗,靳王被反手捆绑在柱子上,身上有被鞭打过的痕迹,伤口很多都已皮开肉绽。地上的血水也已凝结成冰,他气息微弱,但又倔强地撑着,狼狈不堪却还有一股蛮劲,那是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渴望。 女子进来,带着些许寒气。 一股淡淡的异香散在腐臭的空气中,靳王艰难的抬头,朦胧中看到那人的身影有些薄凉又有些熟悉。他用力睁大了双眼,眼中的浑浊没能挡住他看清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他先是一惊,后又震愣住。 女子白衣胜雪,长袖若云,三千绸缎墨发,仅用一支木簪子固住。一脸素颜宛若冬日里盛开的白梅,有傲人的清冷,也有动人的柔情,那一双明眸也仿若天山池水般的清澈,含着无限温柔。 女子身上还散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闻之让人心神陶醉,像是在暴风雪的夜里长途跋涉后好不容易到达的一方客栈。 靳王目瞪口呆,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瞪大眼睛,逼迫自己去看清楚这是不是鬼魅。 “还记得我吗?靳旭。”女子柔声开口,嘴角轻轻扬起,眼波里尽是温柔。 靳王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直哆嗦,“端,端木瑶?你,你不是被剖腹而死了吗?” 女子安静地凝视着他,笑意愈发透着寒意,“很可惜,我命不该绝。” “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女子走近他,让他能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容貌,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吗?靳旭,你莫要忘了,我可是渡生楼的楼主呢。” 靳王难以置信,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不管是面容,还是声音,举止亦或是气息都与他记忆里的那人相像至极。 许是他老花了眼睛,又或许是这迷香太醉人了,硬生生将他拽落在十八层地狱里,等待接受眼前这个女子无情的审判。 女子的眼神冷厉,就如外头的冰霜,在靳王身上来回穿刺成千上百次,“你勾结华夏,串通俪妃一党和钟离戚,竟还与我的妹妹端木婉联手,杀我夫君和孩儿,屠我忠国侯府,乱我渡生楼!我说的这些可还对吗,靳旭?” 恶狠狠的语气让靳旭再度瞪大了眼睛,浑身的伤口因愤怒而涌出细密的血,“胡说八道!” “你不用急着否认。”女子轻笑,面容出奇的平静。 “端木瑶,你为什么还会活着?” “为什么?”女子的目光瞥向一旁还剩下半桶的辣椒水,冷然一笑,“你想知道剖腹取子的滋味吗?” 靳王不明所以,还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时,女子便泼了他满身的辣椒水。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幕后主谋 靳王痛苦地大叫,辣椒水一点一点的渗入他的伤口,渗入血肉之中,仿若带了倒钩的利刃划过身体,轻一下重一下地勾住他的肉,剧痛无比。他产生了眩晕感,全身都像在抽搐般,每每抽动一下就会让辣椒水更往伤口深处里去,简直叫人痛不欲生。 “痛吗?”女子好似地狱里出来的恶魔,清丽脱俗的容颜充满了噬血的仇恨和杀气,“可是一个即将分娩的女子,被生生剖腹挖出胎儿,那种感受可比这疼上好多倍!” 靳王已经痛的无力再去看她,连说话都艰难。 “我的夫君钟离皖待你敬重,你却暗地里嫉妒他!他阻碍了你的野心,所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从朝廷中剔除。可是他战功赫赫,上受君王恩宠,下有黎民百姓爱戴,所以你并没有得逞。你一直都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他除掉的机会。”女子森然地笑了起来,深深的杀意在她眼中汇聚成海, “终于等到他上交兵权的时候,你就动手了,联合所以视他为眼中钉的人一起动手,趁陛下出行的时候,把这个曾无数次在战场上救你于危难之中的人置于死地!” 靳王痛得咬紧牙关,绑住的双手紧握,能清晰的听到骨头咯咯作响。 “我的儿子被一剑穿腹,两个女儿一个受尽欺凌,一个被烈火燃烧!他们最大也不过才十六岁,忠国侯府上上下下 老弱病残你全都不放过,这笔账,我端木瑶今日就要跟你好好算一算。”女子双眼赤红,每说出一个字都痛到无法呼吸,但是这种痛又让她格外清醒。 “端木瑶,你说的这些,都与本王无关,本王的目的只是得到明月琉璃珠和渡生石而已,至于要屠杀你们忠国侯府的是他们的意思。” 女子挑眉,眸光冷厉如暴风雪,“他们?你指的是谁?” 靳王抬头大笑,脸上已经痛的扭曲,颇为狰狞,“端木瑶,你不是本事很大的吗?你既然能大难不死,怎么就不能自己去找真相?端木瑶,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了钟离皖和渡生楼,你也不过只是个无用的女人罢了!若非本王被胡军所擒,沦为阶下囚,你以为你能在这趾高气扬地审问本王?简直是笑话!” 女子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我有没有能耐你无须知道,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如今你的生死可是我说了算。” 靳王怒瞪着她,“端木瑶,你若敢杀本王,墨北辞是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冷哼一声,微微向前倾着身体,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墨北辞就给你这几百人来取解药,无非是放弃了你这颗棋子,你方才大声辱骂呼耶律,也不过是想借此被俘而保存性命。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异姓王,用你做威胁也还是有点用处的,这个时候墨北辞就算是有意治你罪他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出兵救你。” 女子忽然一笑,“只不过你的性命能不能撑到他来营救你的那天可就不好说了,一切就看我的心情了。” 靳王终于有了些慌乱和惶恐,“你到底要干什么?” “很简单,告诉我屠杀忠国侯府的幕后主使和帮凶,我不仅会放了你,我还会给你解药。” 靳王震惊,眸色复杂,可是心里头已经蠢蠢欲动。他本来就是一个怕死的人,只要有可以活命的机会,他就一定会好好争取。 他犹豫了许久,才深深叹气,“你想知道些什么?” “华夏,俪妃一党,钟离戚,端木婉都参与了多少?” “华夏早就想除去种离皖,有他在一日,华夏就没办法将铁骑踏上后凉边境,所以华夏皇找到了我。”他似乎在回忆些什么,面色异常冷静,仿佛这样一场惊天大谋杀于他也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华夏皇要我与俪妃合作,而我只需要负责人力,至于她要做些什么我真的是一概不知。钟离戚本来就是俪妃的人,况且他早就窥视你的美貌已久,更是恨不得杀了钟离皖,然后将你占为己有,只是他没有想到端木婉会想杀了你。” 女子大惊,险些站不住,杀了母亲和二哥,伤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亲人端木婉,那可是她的亲姨母啊! 女子咬紧牙关,双目通红,浑身的戾气若暴风雪糅杂着千万支利剑而来,将这大地搅得一片狼藉,“她,为何要杀我?” 她与母亲可是亲姐妹,生死与共,怎么可能…… 靳王哼笑几声,直视她,“你真的是端木瑶吗?聪明如你,你该知道自己的亲妹妹一直深爱着你的旧相好诸葛侯啊。” 千落再度震惊,也终于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总是与师傅不冷不淡,为何母亲明知师傅深爱的人是自己却总把他往姨娘身上推。难怪母亲执行任务受伤时,父亲和师傅会在芜湖打得不可开交,难怪……难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残忍真相 不曾想,这背后还有着这么一段爱恨纠葛。她也总算是明白为何姨娘会不在桃源,为何师傅对姨娘的去向闭口不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母亲的遗言中总不离提醒自己要当心姨娘的话。 “真是可笑。”靳王挖苦道,“被自己的妹妹亲手剖腹取子险些死掉,自己的孩子又被她所杀。端木瑶你还真是失败,管不住自己的妹妹,也守不住自己的丈夫孩子……” 千落闪身到他的身前,屈指成爪朝他的脖子处抓去,用力收紧手指,“靳旭,我不想杀你,可是你也别逼我。” 千落不知是如何走出关押靳旭的营帐的,只知道自己脑中一团乱,有太多太多的信息点让她难以理清。 漆黑的夜裹夹着细碎飘落的雪花,巡夜的将士都忍不住拢了拢身上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铠甲,可是这漫天笼罩的寒气都无法熄灭那个女孩现在内心的熊熊怒火。 背叛,算计,阴谋,爱恨,通通都如一把大刀,飞快的划在她的心上,来来回回,在上面留下了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曾经她还跟雪儿信誓旦旦地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可是唯有我们的亲人不会”。 但她到底还是年幼无知啊,终究是信错了人,可明明姨娘是个温柔亲和的人儿啊,在她失去双亲,又被师傅拒之门外的时候,是姨娘陪伴左右才宽慰了她的心。可是这样的人竟能做出剖腹取子的残忍之事,对象可还是自己的亲姐姐啊! 一直以来被压制的仇恨铺天盖地的涌出来,像是山崩地裂后从地底深处涌出来的滚烫岩浆,烙得她痛苦不堪,目光龇裂,全身都沸腾起一股不共戴天的戾气。 那个夜晚,母亲死时的惨状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那些被屠杀的人也在她脑海中呼救,沾满血液的双手朝她伸来,然后又痛苦绝望地死去。 她拼命咬住下唇,努力将呼之欲出的眼泪收回去,可眼泪就是在眼眶里打转,在这白雪茫茫的夜里闪着耀眼的光,那是被至亲之人背叛,欺骗的巨大痛苦和绝望! 千落忽然定住,眼睛直直的看向雪絮纷飞的深处,脖子上的剑在夜里闪出幽幽冷光。 “你到底是谁?钟离千落、美姬念儿、还是苏凉音?”乌少煜皱着眉,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们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而她身上血腥的戾气和巨大的仇恨,他也清楚的感受到。 千落转身,面色已恢复平静,可微微湿润的眼睫却未能逃过乌少煜的双眼。 利剑紧贴着她白皙的脖子,快速擦出一道暗红的血痕,乌少煜动作一顿,忙将利剑移出一寸的距离。 “乌少煜殿下,我曾是钟离千落身边的侍女绿竹,后又是墨北辞的贴身美姬念儿,现在是苏凉音,这样的答案,不知你是否满意?” “那你来胡营有何目的?” 千落忽然一笑,墨眸深处有不容人窥视的黑暗,“为何做什么事总要讲究原因目的呢?我若有便是死罪,我若说没有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觉得我是图谋不轨,所以乌少煜殿下你想要凉音怎么回答?” 乌少煜抿唇,她说的极对,可是毕竟身份有别,他也只能遵照父亲的命令办事。没有目的自然是最好,若是有就要就地处决,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都希望是后者。 “通常只有心虚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时候才会处处提防、怀疑甚至是错杀所有搅得他惶恐不安的人。”千落无畏的看着他的眼睛,纷扬落下的雪絮晃得她眸色更为复杂,“殿下亦或是可汗,难道都是这样的人吗?” “你说得对。”乌少煜手一挥,架在千落脖子上的利剑顺势收回的同时,还为她掸去肩上的积雪。 他竟然暗自地松了一口气,“我并不怀疑你,可是并不代表别人不会,这里是军营,对于每个人而言,任何来自敌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应该小心提防。” 千落的眼神孤寂,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既然如此,乌少煜殿下平日里可要记得多多提防凉音。凉音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见她要走,乌少煜急促喊了一声:“凉音。” “殿下还有事吗?” 他一时哑言,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叫住她,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你,好好休息。” 千落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当她的身影融入在漆黑的夜色中时,他才转身,肩头已经积了不少雪。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戾气和仇恨?这个女孩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他惊讶而想保护的地方? 这个只不过才有过几面之缘、话也没有说过几句的女子,竟如这这漫天飞雪一般乱了他的心绪,惊艳了他的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获得解药(一) 天一早,千落便将靳王放了回去,只给他了一匹病弱的马和一身破旧的衣裳。 天很寒冷,身上的伤口也还在淌血,靳王咬紧牙根将衣服穿上,牵着那匹病马,用尽全身力气,狼狈地跑出胡营。 “可汗就这么放他走了吗?”尉迟文晖边说边盯着一脸淡然的千落,不明白呼耶律的用意是何。 千落无所畏惧地接受他的打探,洁白的下颚微微上昂,淡淡看了他一眼,“我答应过他,只要他说出杀害我恩人的幕后主谋,我便会给他解药放他走。” 尉迟文晖的面目顷刻间就有了浓浓的怒气,“凉音,你竟敢擅作主张!” “文晖将军何必动怒。”栖何意目视前方,悠悠开口,“阿音早已在衣裳上撒下了百日红,只要他一到军营,全军皆会染毒。而那点解药也只有十来人的分量。” 方才还欲大斥一番的尉迟文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这一计一举两得,凉音姑娘真是好计算!” 话里的嘲讽之意千落听得真切,帮着外敌毒杀自己国家的抗敌军队,不管是谁都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的。 她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狼狈而去的身影,胸口像囤了几大团棉花般,闷闷地,让她好生难受。 呼耶律起身,满意地拍了拍千落的肩头,欣慰而笑,“凉音,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半个时辰后,后凉军营中也炸开了一团。 侥幸而归的靳王衣衫破烂不堪,头发凌乱,那几根花白的发像掩埋在雪地下奄奄一息的枯草,身上脸上都有着大小的伤痕,在呼呼北风中凝结成冰,却透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他一进军营就大肆怒骂,痛斥着胡军的卑劣行径,还大声扬言道,昔日的忠国侯之妻还活着,并已投靠了胡军。 墨北辞虽有意压下,但仍搅得军心惶惶,尤其是忠军将,更是嚷着不可信,要亲自前去验证,墨北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安定下军心。 如今却是谁也不想去忧心真假的问题,解毒才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 只是靳王带回来的解药药量甚微,哪怕溶于水,也无法解千人之毒。 “这些胡人真是卑劣!”钟离戚狠狠骂道。 墨南轩睨了他一眼,肃着脸,也在思量着解决之法。 倒是墨北辞将注意力放到了靳王穿回来的那一身衣裳上。 “二弟,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不成?”墨南轩试探地问道。 墨北辞点头,“太子不觉得奇怪吗?为何胡人会特意让靳王穿着这身衣裳回来,难道只是为了羞辱他吗?若真只是这样,根本就没必要让他骑马而归。” 墨南轩面色复杂,盯着墨北辞手中的衣裳,眉头皱起。 “来人,取盆水来。” 残破的衣裳在水中慢慢被浸泡,冒出几个气泡后再无动静,就连颜色也未曾有丁点的改变。清冽的水倒映着一众人由期待到失望的神色。 “殿下,这不过是件破衣裳……” 钟离戚话未完,就愣住了双眼,墨北辞竟用茶杯舀起一杯作势就要喝下去。 他立马止住,好心提醒道:“殿下不可,这到底是胡人给的衣裳,保不准会不会在上面下毒。” 墨北辞抬眸,目光凌厉,“要不忠国侯你来试试?” 钟离戚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话,只好乖乖站到一旁。 墨北辞用手指沾了沾,凑到鼻前闻了闻,复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眉头皱的紧巴巴的。 “如何?”墨南轩急切地问道,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精光。 墨北辞站起身,接过时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是解药。” 钟离戚不敢置信,这胡人怎么可能如此好心? “殿下可是确定了?” “忠国侯是在质疑本皇子的能耐?” 钟离戚惶恐不已,忙道:“老臣不敢。只是胡人奸诈狡猾,殿下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小心是必须的,不过像你这般畏畏缩缩自是成不了事的!” “是是是,二殿下说的是。” 墨北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过身对着时雨说道,“吩咐下去,浸泡一炷香后,过滤煮沸,分给中毒的将士们喝下。” “是。”时雨遣来一人将水端了下去。 “报!”有将士快速跑入了营帐,单膝跪下,急急道,“启禀主帅,靳王骑回的病马正上吐下泻得厉害。末将在呕吐物中发现了这个。”说着便低着头将东西呈上去。 时雨率先用洁白的小绢布包住才敢递去给墨北辞。 那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白色小瓷瓶,并无特别之处。 墨北辞细细打量,里头装着的只是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仿佛是匆忙的碾压制成的。他轻轻展开手掌,倒出了一些在手心,凑到鼻前闻了闻,眉头忽然一紧。 墨南轩见此,忙装模作样地问道:“二弟,这是……” “解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过得解药(二) 众人一惊,皆是目瞪口呆,短暂的对视后,钟离戚先问出了口,“这胡人到底是想耍什么把戏?” “报,”又有将士跑了进来,匆忙跪下,说道,“启禀二位殿下,这都是在呕吐物中找到的东西。” 只见那人手中的小娟布上有五六个形状大小相同的瓷瓶,瓶身还沾着些许碎末残渣,正散着淡淡的恶臭。 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恶心地捂了捂鼻。 墨北辞挑了挑眉,心下了然。她竟用这样的方式将解药送来,真是煞费苦心了。 “时雨,拿下去仔细检验,若是解药就放心地用。” “是。” “这……”钟离戚始终觉得不太妥当,“二殿下,这未免太过于轻率了吧?” “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墨北辞没有理会他,径直越过他坐到墨南轩的对面,明眸中笑意浅浅,却很快就被他掩饰掉。 “那匹马并非病马,而是因为吃下了太多这种瓷瓶造成消化不良的身体不适。它之所以会腹泻呕吐,是有人事先投喂了巴豆,并算好了剂量和时间。” 听此钟离戚的疑惑便更大了,“可胡人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给我们送解药?” 墨北辞淡淡睨了他一眼,剑眉再次上挑,“很显然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而且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友不是敌。” “二弟为何这么肯定?”墨南轩有些狐疑,心里暗自猜测,能值得他这般放心而毫不戒备的人只有一个。 墨北辞微微抬头,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剧烈,一个带着探究毫不加掩饰,一个似笑非笑隐藏得极好,却任是谁都无法清楚窥视到他们彼此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时候不早了,本皇子还要去视察一番罗湘河。”墨北辞优雅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战袍,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纹路,显得他的手指更为纤细。 见他步履稳健地走出去,墨南轩寒了寒眸光。 他这般胸有成竹,这背后之人难不成是那个人不成? 钟离戚见他猜疑,眼珠子快速转了转,说道:“太子,依您看,靳王所说的可是真的?” 墨南轩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向主位,坐下的同时也开口道:“端木瑶不可能还活着,只怕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也只有靳王这种蠢货才会心虚而相信。” 钟离戚闻言,不禁有些遗憾地皱了皱眉,心中却早已经是叹气连连。 “臣斗胆想问,为何太子就那么确定她死了呢?” “端木瑶若还活着,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渡生楼生生被弄得瘫痪。” “若她只是为了欺瞒世人呢?” 墨南轩看了他一眼,眼中之意再清楚不过,但也没有想要去道破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忠国侯似乎很希望她还活着?” “不不不,臣只是好奇,是谁故意给我们送解药。”钟离戚赶紧低下头,神色有些慌乱,像沐浴时被人不经意窥视了般,连忙转移话题,“难不成二殿下在胡营中安插了探子?” 墨南轩拧了拧眉,“本宫之前让你查的那个乾前军统领,你查得如何了?” 一提起这个,钟离戚就是一副难色,“那小子其实是个女子,名叫苏凉音,胡营里的人都喊她做侯爷夫人,好像是栖何意未过门的妻子。” 墨南轩眯了眯眼,语气有些森然和怒气,“好像?” 钟离戚立马跪下来,低头俯视着地上的尘粒,“臣无能,有人在暗中阻止臣调查,所以臣倾尽所有也只能查出这些了。” “废物!”墨南轩大喝一声,愤怒已昭然若揭,且火气不小。 钟离戚低着头,不敢再说话,神色惶恐而慌乱。 “要你何用,滚出去!” 墨南轩一拍案台,上面的地图微微飘起一角,就连石砚中的墨汁都震了震。 钟离戚立马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墨南轩斜躺下软榻,半闭着眼,一手撑头,一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 他身上的战甲未脱,在火炭的映照下泛起冰冷的寒光。 苏凉音,这个名字他总觉得熟悉,似乎在哪看过。 忽然眼中一道灵光飞闪而过,他蓦地睁大了双眼。 “墨北辞,你竟敢派她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曾看过一些关于忠国侯府侍女的宗卷,而这个苏凉音,便是其中一个!他如何忘得了,这人可是她的贴身侍女啊。 他的眼中布满阴霾,“墨北辞,你明知栖何意在胡营,你倒也舍得。” 他忽然森然地笑起来,右手猛的将佩剑拔出,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便深深扎进了一旁的木柱上,剑柄都晃了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设下圈套 “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匹马带到了马驹好生照料了。”时雨说着便将一个白色小瓷瓶递过去,“这是剩下的一点解药,城中百姓和营中将士喝下解药后,皆已无大碍了。殿下大可放心。” 墨北辞轻轻颔首,悠闲地泡着茶,神情淡漠而静然。 时雨忍不住问道:“殿下,这可是念儿的手法?时雨还以为她当真叛国了呢。” 墨北辞轻轻牵起嘴角,将茶端到鼻前细细闻了闻,“她不会的,她父亲可是忠国侯,她不可能会让自己的父亲蒙羞的。” “那靳王所说之事,会不会也是念儿所为?” “她的小把戏骗得了别人,但不一定骗得了我。”墨北辞似乎心情愉悦,轻轻抿了口茶,味道似乎不错,又喝了一口。 这丫头是想自己查清忠国侯府一案,可是哪怕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还无法报仇,或者是做些什么。 “对了,时雨,渔阳那边情况如何?” 时雨像想起了什么般,立即答道:“方才属下收到了汨罗的来信,说近来有不少苗疆人出现在渔阳,而且最近俪妃一党也活动频繁。几日前,拓拔萱也曾秘密来了一趟渔阳,一日后又回了朔漠。” 墨北辞挑眉,似随意地说着,“真是热闹呢。看来我不在,他们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殿下打算出手吗?” 他摇了摇头,“好久没看过戏了,暂且放手让他们玩玩,我还是比较喜欢在最关键的时候从尾端一剪而下,彻底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 时雨心领神会,竟替某些不安分的人默哀了一把。 “这一战,也是时候要结束了。”墨北辞喝下最后一口茶,神色淡淡地看着壶中沉底的茶叶。 “时雨,放出消息,就说我方将士百姓皆毒倒大半,气势衰矣。” 晋城半城军民中毒,就连墨北辞和墨南轩也中毒卧倒在床,而罪魁祸首靳王被收监关押,一时间军营内外皆乱了套,军心惶惶。 城中不少青年为寻解药而来,闹得军营一时间聒噪如市井。钟离戚无所适从,慌乱如麻。 于是天还未大亮,一封加急的文书便被快马加鞭送往渔阳。 而不过半个时辰,那封加急文书便被半路劫到了胡营里来。 “太好了,没想到墨北辞工于计算,也会有这种倒大霉的时候。”呼耶律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乌少煜,笑意横生,“你看看,如今这晋城已是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之势。” 乌少煜也面露喜色,也说道:“此时正是拿下晋城的大好时机。” 千落在一旁静静听着,眸光闪烁,唇紧抿着。唯有她清楚这是一个圈套,可她却选择了缄口莫言。 栖何意抬眸,“话虽如此,可墨北辞狡猾得很,为了保险起见,出兵一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敬亲侯大可放心,”尉迟文晖从帐外进来,冰冷的铠甲透着寒气,他的脸上却尽是欣喜若狂之色,“方才末将奉旨悄悄进入晋城探查了一番虚实,发现城中尸体堆积如山,军民不相上下,到处乌烟瘴气。此时正是出战的大好时机,趁他们未复元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呼耶律的喜悦更甚了几分,大为赞同尉迟文晖的说法,“这晋城如今是最虚弱的时候,若此时不出兵攻下,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可汗,墨北辞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人。”栖何意好心做着提醒。 “敬亲侯何时这般胆小了,”尉迟文晖直言不讳,“我军因水土不服,又天气寒冷,病的病死的死,若再等个十天八天,错失了良机,那我们胡军说不定就要先落败而逃了。” “文晖将军此言差矣,”千落悠悠抬头,对视他,轻声说道,“凉音也认为不该贸然出兵,若这真的是个圈套,那么胡军必败。” “哼,我看你们是有意帮着后凉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火烧胡营 千落淡然一笑,似有些委屈,“若文晖将军非要这么觉得那也不是不可,毕竟凉音的确是后凉人,在这军营中也一直是文晖将军针对的对象。” “你说本将军针对你,本将军倒是如何针对你……” “好了,文晖,你这暴脾气也是该收收了。”呼耶律见两人起了争执面色沉了下来,不满地开口,“意儿,凉音,我知道你们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清楚,那就是胡军如今的形式已经经不起漫长的等待和防守了,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所以不管是不是阴谋圈套,这次都必须出兵攻城,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晋城,我们必定也是一败,倒不如赌它一把。” 千落点头,心里却有了挣扎,说或是不说,都将有一方兵败而归。孰轻孰重,千落还是拿捏住了分寸。 既然规劝不听,她又能做的了什么呢?她要给的忠告已经给了,至于是否采纳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毕竟结果都不关呼她自身,又为何不做个看客,好从中学着点什么呢。 这么想着,千落也心安了许多。这场战争的确是该结束了。 呼耶律满意一笑,沉声吩咐道:“此次出战,也交由意儿安排部署,所有人都得按计划行事,莫要贪功,若是出现了后凉那般的岔子,全都斩立决!” “是。” 巳时,胡军再次举兵临城。此次胡军几乎倾巢而出,为了保护军营,栖何意这次特意将千落留下了。 天是难得的湛蓝,仿佛能将满地的白雪都收入它的蓝色之中。 “喂,凉音,”一同巡逻的乌培依手里把玩着软鞭,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 千落偏头看她,不明所以她的忸怩,“公主请说。” “栖何意那家伙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乌培依说着的时候,不自主将软鞭紧紧握住。 千落瞥见她的小动作,淡淡地撇开眼,漫不经心地道:“这个公主就要去问他了。” “你不知道吗?”乌培依有些急切,同时震惊着,“你自己身上那个地方让他喜欢了,让他难以忘怀……” 说着说着她就默默看了千落胸前一眼,明明毫无凹凸感,栖何意怎么就喜欢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呢! 千落站住了脚步,把她的所有神情和意思都一览全无,不禁眉头一皱,“公主觉得阿意是这样浅薄的男子吗?” “自然不是,可是……” “公主,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证明你的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如果非要给自己的喜欢加上一个理由,那么这个理由便不是理由。” 千落走在她前面,微微偏过的侧脸,神情严肃,却在视觉上形成了唯美的一瞬。 乌培依轻咬下唇,很难想象她一个十八岁的公主竟让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给说教了一番,骄傲如她,却还是很受教。 忽然千落停下了脚步,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几个人,那几辆推车上全是装袋好的粮食作物。 千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出声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为首的人赶紧上前一步,点头哈腰道:“这位将军,我们是奉可汗之命来补给粮草的。” 千落冷冷的扫视他一眼,“出示凭证给我看看。” 那人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右下角还有个胡人的印记。 乌培依凑上去仔细打量了番,信誓旦旦地道:“这确实是我父汗的字样。” 千落更为仔细地多看了几遍,并未发现怪异之处后,才将凭证递回去给他,“走吧。” 忽而一阵风吹来,寒冷刺骨,千落回头看了眼远去的他们,心下忐忑不安起来。 乌培依见她神色怪异,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只道:“这风很是奇怪。” 待走了许久后,乌培依才疑惑地嘟囔着:“奇怪了,昨日哥哥才说军中粮草足够,不必再添加。今日父汗怎么就补给粮草了。” 千落闻言,立马停住,眉头皱的紧紧,“你说什么?” 乌培依不明她的紧张何来,还未意识到危险,懵懂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千落快速地略加思索,猛的大叫不好,“我们中计了。” 说着就火速朝反方向跑去,乌培依还十分不明情况,忽然脑光一闪,大骂了自己一句,“笨蛋,这下真的中计了!” 她这才想起那个印玺应该在尉迟文晖手上才对,既是父汗的命令,又怎么可能会盖这个印! 忽然一道火光从远处冲天亮起,以雷霆之势,迅速蔓延至四周,火苗嚣张地四蹿,很快就烧起了熊熊大火。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天际隐隐有了灰暗。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煤油味最大范围地扩散着,滚滚浓烟如浓重的乌云般,覆盖了大半个军营上空,仅是一瞬间四周便都变了模样。 千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这场不知火源在何处的大火。 “怎么会……”乌培依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焚烧起来的所有,目瞪口呆。 千落立即反应过来,转身对乌培依说道:“公主,你快带着可汗从东面撤离,十里路外有条东河,水势湍急,过桥后立即砍断大桥。” 乌培依着急地扯住她的手,“那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黑白两子 “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我们一起撤离。” “别磨蹭了。”千落深深看了眼滔天的火势,“能在这种天气将火攻用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唯有墨北辞一人。这说明了这是个圈套,让胡军倾巢而出的目的势在胡营和可汗。所以你们必须先一步撤离!” 乌培依愣住,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面色冷峻而临危不乱,白皙的脸映出滔滔火光,坚毅而冷静,丝毫看不出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好,我们等你一炷香的时间。” 乌培依转身向主帐跑去,忽然她惊愣地停住,恨恨道:“墨北辞!” 千落闻言立即抬头,果不其然,墨北辞骑马而来,坚硬的盔甲映出跃动的火光,泛起冰冷的气息。 千落立马挡在乌培依身前,大声道:“快走,我来挡住他!” 乌培依紧紧咬着唇,脚下一剁,飞快地跑开。 墨北辞策马走近千落,清冷的脸被这漫天的火光渲染上了几分柔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念儿,好久不见。” 千落毫不畏惧地仰视着他,脸上是如他一般的清冷神色,仿若会说话的双眸折射出熊熊的火光和怒气。 “墨北辞,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好心相救吗!” 墨北辞翻身下马,落地时盔甲碰撞的清脆声在这喧嚣的火海中格外清晰。 只听他说道:“放心,我恩怨分明的,施救的人是你又不是胡军,我如今对付的也是胡军而不是你。” 千落惊讶的看着他的双腿,虽然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口:“你的腿,好了?” 墨北辞上前一步,轻轻勾起唇角,眉眼皆泛着温柔的光,“怎么,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千落握紧手上的佩剑,下意识后退一步,很是戒备。绕是从前瘫痪的墨北辞,她的武功身手也不及他的一半,更何况是如今的墨北辞。 “你很怕我?”墨北辞浑身僵住,好看的眉慢慢蹙起,不禁摇头苦笑,“你应该知道,我墨北辞纵然是杀害天下人,也是不会伤你分毫的。” 突然一支穿云箭在空中一闪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墨北辞仅是微微偏过头,轻易就躲过了那致命的一箭。 “主子,我等护驾来迟。” 雾里云,朝与暮与水里月三人纷纷而来,手中各持兵刃,齐齐护在千落身前。 墨北辞哑言失笑,眼中是深深的无奈,“你总是这样,将我拒之千里之外,猜忌、怀疑、防范、不信任我。却转身投入栖何意怀中,全心全意待他。而我,终究是让你时刻警惕的那人。” 千落抿唇,天空零散飘下了些许雪絮,仿佛是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隔阂,清晰地扎痛人眼。 “墨北辞,你我之间牵扯的恩怨太多了。” “什么恩怨?”墨北辞苦笑地看着她,“不过都是你不信任我的借口罢了。” 千落皱眉,不想跟他过多地纠缠这些。 “墨北辞,你到底要做什么?” “念儿,你应该也清楚,两军必然要有一败,战火才能平息,而后凉不愿意做兵败的那一方。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所以才会用那样欺瞒胡军的方式送解药。而我定然是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更何况胡人也在等这个机会。” 墨北辞嘴角牵起,眼神暗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继续说道:“念儿,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千落眉头紧锁,他的话中意明确而清楚,搅得她心绪纷乱。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墨北辞,你我是两颗棋子,黑白两色,永远缺一不可,却永远对立。” 墨北辞微微低头,噙着失望的双眸暗不见底。 黑白两色,缺一不可,永远对立……他嘴角挂着的苦笑更浓了几分,却又无可奈何。 她竟然用这样的说辞来断绝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一个因为别的男人而跟他站在敌对位置的女人! 他忽然轻声问道:“念儿,我送你的生辰之礼,你看了吗?” 千落冷冷一笑,雾里云立马将锦盒递过去给她。 “墨北辞,你我既是对立的两人,这个东西还是还给你吧。” 说罢,便将锦盒抛回去给他,面色淡漠,不疼不痒。 墨北辞一手接住,淡淡扫视了一眼,只见锦盒完全没有被打开看过的痕迹,心中的苦涩更为浓郁。 他紧紧握住锦盒,无厘头地问道:“栖何意待你,还好吗?” 千落不假思索,“那是自然。” “比我对你还要好吗?” 千落再次抿唇,不明白他这般伤情是作何,可心里头到底是有一丝丝的难受,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比你好?” “是吗?”墨北辞直视她的双眸,“若他真的待你好,就不会让你入营为将。战场满是硝烟和杀戮,刀光剑影下手无情,他清楚得很。”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你更无资格置喙。” 墨北辞淡然一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护他。” 千落莫名烦躁起来,“墨北辞,既然都来了,我们就好好打一场吧。” “你该知道的,我不会跟你动手的,舍不得。”墨北辞翻身上马,手中的锦盒始终握得紧紧的,“你们走吧,不出半柱香这里就会被占领。而且……” 他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变得清冷,“我在东河设了埋伏,两千神箭手。你现在赶去说不定还能挽救一把。” “你说什么!”千落猛然一惊,双眸仿若能喷出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胡军大败 与此同时,领兵而至城门,叫战许久仍不见出城迎战的胡军,已隐约感到了不详的意味。 果不其然,墨南轩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上,手持长枪,云淡风轻地笑着,讽刺地俯视着胡军的八万大军。 乌少煜大惊,“是墨南轩!” 尉迟文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已奄奄一息地被抬进了隔离区!” “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从头到尾都是墨北辞设下的一个圈套!”栖何意大喝一声,面色复杂。 “不错,这确实是个大圈套。”墨南轩在城楼上张狂地笑着,“算着时间,彼时的北门,南门,西门已经全部一举拿下了你们的伏兵。” “这不可能!”尉迟文晖大怒,计划部署如此严密,墨北辞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猜得这么准确! “不必觉得惊讶。”墨南轩仍旧讽刺地笑着,“不仅如此,此时你们的军营怕已经是大火滔天,仓皇逃窜了吧。” “什么!”乌少煜再次吃惊,未等他细细思量,反应过来的栖何意就蹙起了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三个字:“墨北辞!” “果然还是二弟料事如神,这会怕是都已经拿下了你们的军营。而且,”他故意顿了顿,买起了关子,神神秘秘,眼中却透着嗜血般的光芒,“你们的可汗势必会从东河撤离,而在那里早就有两万箭手正等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仿佛有滚滚天雷打下,众人吃惊得目瞪口呆。 尉迟文晖怒不可遏,举起大刀就要上去将城门劈烂,将城楼上的那人千刀万剐。 “墨南轩,我要杀了你!” “杀我?”墨南轩轻轻一笑,双手抱胸,好不得意,“与其用你的千军万马来杀我,不如赶紧去救你们的可汗吧。” “文晖,切莫被敌人扰乱了心神,他这么做,定是为了让我们方寸大乱。”冷静下来的乌少煜赶紧拽住尉迟文晖的胳膊,解释道。 “不,这怕没那么简单。”栖何意眉目皱的紧,墨南轩不可能口说无凭,看他的模样丝毫不像中了毒,而且一点也不像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神。 “敬亲侯的意思是?” “军营或许是真的出事了。” 尉迟文晖听了乌少煜的话后,对栖何意的话就大不赞同了,“敬亲侯,本将军倒是觉得殿下说得没错。” 栖何意抬眸看他,“你觉得又有何用,别忘了,此次出战有你一半的‘功劳’,若真如墨南轩说得那般,你便死罪难逃!” 乌少煜按住怒气升腾的尉迟文晖,并不觉得是在危言耸听,“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立即回去,若真出了事说不定还能赶上。” “可若是没有出事,那我们不就错过了这次的大好机会!”尉迟文晖还是十分地不甘心。 栖何意眼神阴郁地扫了他一眼,“既然文晖将军不愿意,那你便留下杀敌吧。” 说完,他便调转马头,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撤退回营。” 尉迟文晖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愤然地跟上。毕竟军营里还有公主在,他也不得不担心她的安危。 然而,返回不久,便见远处军营的方向,浓烟滚滚,隐约可见那滔天的火势。 “那是军营的方向!”尉迟文晖大惊道,心下终于忐忑不安起来。 待军队赶回军营时,军营四周已布满了早早等待在这的后凉将士了。而墨北辞正站在望月台上,对着那滚滚大火,悠闲自在地煮着茶。 “墨北辞!”尉迟文晖说着就要上前去,四周的后凉将士立马就位,埋伏着的箭手也纷纷弯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就展开厮杀。 “你冷静一些!”栖何意拉住他,眼神阴郁可怕地看着墨北辞。 “怎么冷静!”尉迟文晖愤怒地吼道,“军营被占,可汗和公主生死不明,如何冷静!” 乌少煜也扯住他,摇头,“不可鲁莽,墨北辞等的就是我们因此乱了阵脚。” 尉迟文晖愤然呼了口气,目光如利刃出鞘般射向墨北辞,大声骂道:“墨北辞,你卑鄙!” 墨北辞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热气袅袅,“战场上从不分卑鄙无耻,只论兵不厌诈。若真要说卑鄙的话,也是你们胡军投毒在先,本皇子才会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墨北辞,这一次是本侯大意了,才让你得逞。”栖何意眯眼,神色很是不好,阴郁得可怕。 “胡人伤我兵民千万,本皇子烧他一个军营,也算是便宜了。还请敬亲侯替本皇子转告呼耶律,后凉若真的做过对贵国伤天害理之事,必定会有所补偿。但若没有,后凉也势必要讨个说法,算算这笔账。也还望呼耶律能动些脑子,莫要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全然不知,实在可笑。” “狂妄!”乌少煜大声骂道,“我父汗也是你能侮辱的!” 墨北辞细细揣摩着杯口,看都不看一眼,淡淡道:“与其在这里与本皇子过不去,还不如快去东河救人,迟了连收尸都来不及了。” 栖何意收紧瞳孔,隐隐有了怒气,全身戾气纵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分道扬镳 史载,后凉坤和三十九年,胡军向晋城投毒成功,二月初二,倾巢而出。然后凉二皇子墨北辞再书传奇,以超凡的计谋一面诱敌深入,一面亲自领兵火烧敌营,将其逼退至十里外的东河,后凉取得大捷。而呼耶律因这一战后,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胡军因此退兵,时至二月初六全部撤离后凉边境。 先前被胡军一路烧杀掠夺的城镇,自发起兵乘胜追击,胡军仓皇逃窜,损失惨重。回到柱州后所剩残兵不及发病之时的五分之一。 与此相反,后凉军队凯旋而归,渔阳上下,年轻老幼皆出城相迎。 后凉皇龙颜大悦,举国欢腾。 墨北辞还用几辆大车拉回了战死将士们的骨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坛子在颠簸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后凉皇深感悲痛,有功者追封加爵,无功者也给予厚金补贴,全部厚葬于百将冢,还亲自对其家属予以抚恤和补偿,年老无所依的更是建房造屋,厚之以待。 一时间,后凉皇在三国声名鹊起,深受敬重。 绕是到了二月底,北地依旧是万里雪景,寒风凛冽。 可回到柱州的这日,天气出奇的好,肆意吹来的风像南方开春时的柔和。 祁连山山脚下,碧野茫茫,天地辽远得似没有边际。 马车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纤细的手伸进车里,然后将厚厚的车帘掀开,一张异于北人的脸出现在帘后,千落抬起头,一双眼正好与他对上,眼中毫无波澜,镇定而清明。 栖何意墨色大氅,清秀俊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下马车。 这一刻,满天湛蓝色的映照下,她的容颜终于出现在北地众人面前。 她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兜帽边沿白绒绒的风毛伏在脸颊上,一张脸清丽若祁连山山顶不染尘埃的白雪。 前来迎接的北臣莫不惊叹,汉地果然出美人。那是一种精致又柔弱的美,让人忍不住担心它会在这严寒的北地凋零。 “就送到这吧。”栖何意牵着千落上马,眉目如画,清明淡漠。 乌培依也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恩爱的两人,总觉得这天湛蓝得有些刺眼,“不到皇宫喝杯茶再走?” “公主的好意,本侯心领了。”栖何意看了眼圈在怀中的千落,她的面色有些白,唇也已不见了血色,“只是阿音受不得北地的寒冷,况且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 乌培依撇了撇嘴,低声嘀咕:“分明就是怕本公主缠着你!”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分别吧。”乌少煜策马上前,看着千落的目光炯炯,“凉音,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天池看看,那里的景色在你们汉地是见不到的。” 千落微微一笑,“那就先谢过殿下的美意了。” 乌少煜也爽朗一笑,眉间满是恋恋不舍的愁殇,“从这往北走,不出十五日就可回到苗疆。” 千落朝他微微颔首,“那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等等,凉音!”乌少煜喊住她,神情有些别扭,“朋友一场,没什么可以为你践行的,这是我们胡人男子及冠后得到的玉护符,我将他送给你,佑你们一路平安。” 千落看着他手中泛起白色光泽的玉护符,不由一愣,轻轻笑了笑,伸出手,“那就谢过殿下了。” 乌少煜微笑着递过去,栖何意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忽的扯了扯缰绳,策马奔腾。 “不劳殿下费神,本侯就是阿音最好的玉护符。” 千落狐疑地看着他,那暗沉的脸色一看就是闹别扭了。 “栖何意!”乌少煜在身后气愤地大喊,无可奈何地握紧手中的玉护符,“这个男人真是小气!” “你吃醋啦?”千落回头看他,眨巴着澄澈的双眸,一脸坏笑。 栖何意嗯哼一声,臭着一张脸,仿佛在说,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千落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都还没责怪他“勾引”了一个公主呢! 栖何意眯眼,猛的低下头,稳稳吻上她的唇,冰冷的两唇相碰,如同冰封许久的冰面忽然就裂开了。 千落愣住,还未反应过来,栖何意就从她的唇上离开了,有些得意地看着她呆愣的样子。 千落猛的转过头,眨巴着眼睛,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唇瓣,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栖何意腾出一只手将她搂住,下颚抵在她的头上,轻声地愉悦道:“我们先去一趟朔漠,再回苗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如初问责 十里芳华内的白梅红梅开得热烈非凡,满园梅花香,清淡而舒人精神。风一来,满园都飘起梅花雨,红的白的相互交错,迷乱人眼。哪怕是人走过,都能扬起地上的花瓣,纷纷扬扬,飘着淡淡的香,甚是让人陶醉。 只可惜,这样的景色,她没能看到。 墨北辞轻轻摘下枝头上开得最灿烂的一支梅,白色的花瓣与他白色衣襟上的那朵梅花甚是相似。 “北辞哥哥。”阿生飞快地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身后的雪儿四脚起跑时地上的落英都被扬起,缠着它的脚丫子转悠几圈又平静的躺回地上。 墨北辞蹲下身,温柔地为他拂去头上的花瓣,微微笑着,“怎么了?” “为何姐姐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啊?” 雪儿也用湿润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衣裳,一副很是思念的模样。 阿生抬着头,黝黑的眼睛扑闪着耀眼的光,让墨北辞都不好伤了他的心。 他宽慰道:“你姐姐她去了别的地方,临走前她要我跟你说,等你跟我学好了武功,她就会回来看你了。” 阿生顿时耷拉下脸色,将哭欲哭,“姐姐是不要阿生了吗?” “不会的,你姐姐最疼的就是你了。”墨北辞将他抱起,理了理他的衣裳,安慰道,“等你学习好一身本领,她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她看到你这么出色,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生皱着一张小脸,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那是自然。” 雪儿跟在他身后,哼哧哼哧着,像是在说,你又把她气跑了吧! 书房里,妄如初一身寒冷风霜,手执着百年不换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台,眼睛盯着刚采摘下来的白梅,若有所思般。 “大清早就往我这跑,有何事?”墨北辞姗姗而来,手里拿着刚刚摘下的白梅。 “你还好意思问我,”妄如初起身,准备开始他轰炸式的质问,“我问你,念儿那丫头是不是跟着栖何意跑了?” 墨北辞眉头轻轻一皱,抬眸看着他,“是我放她走的。” “你……”妄如初把扇子往案上轻轻一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么护着她,就不怕受池鱼之殃,溅血之祸?” “我墨北辞何时怕过这些?” 妄如初重重叹了口气,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在大殿上说她为自己挡下了一箭,药石无医,命不久矣,便让人带去江南寻药婆子医治。 这样的谎话他居然也说的出来,真不知道他在执着些什么。 “你啊你啊,”妄如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你这样的谎话若是被识破,哪怕你是墨北辞,朝中大臣也会因此对你大做文章。这可是欺君之罪,毕竟那丫头是陛下亲封的带玉美姬,若是被查出跟苗疆乱党贼子一起,她必定会遭到通缉,而你也会被灌上与苗疆之人有勾结的罪名。你怎么也不想想。” 墨北辞淡定地喝起茶,“我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心成这样。” 妄如初重重叹了口气,“好在太子没有出来捣乱,不然这回你就真的死定了。先不说朝堂中那群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你也该知道后凉百姓对苗疆是何等的恨之入骨,自损威名,你倒也不在乎!” “那些不过都是世人加在我身上的而已,损不损失,与我又何干?”墨北辞云淡风轻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为你操心!”妄如初喝了口茶,似乎顺直了气,才郑重其事地又说道,“最新消息,栖何意正带着她前往朔漠,估计六天就能到了。” 墨北辞微微挑眉,似乎早就知道了般,“如初,我们也是时候去拜访拜访下朔漠女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到达朔漠 沙尘飞扬的苍茫大漠,纵然是冬末也仍旧是热浪腾腾,将人团团围住,不留丝毫缝隙。 千落裹着纱巾,靠在装货的驼车上,眯眼看着眼前聚集的一众沙盗。 大漠里的沙盗多是靠着绿洲收取过路费,但也有些穷凶极恶之徒杀人越货。 但是眼前这些人,虽然是沙盗的穿着,可个个弯弓搭箭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恐怕并不是沙盗收取过路费那么简单。 栖何意握紧千落的手,随时准备迎战,倒是运货的车夫心惊胆战地奉上一大笔过路费,点头哈腰说着好话。然而他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首的是个女子,她淡淡地推来奉上过路费的车夫,一步一步朝千落二人走近。 千落掩在衣袖下的手随着她的逼近握紧了匕首,仿佛下一瞬就会将它甩出。栖何意也握紧她的手,目光锐利而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忽然一阵风沙吹来,扬了扬女子面上的纱巾,他皱着的眉顿时一松。 只见那女子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在下明霜,奉我家主子之命在此等候两位已经多时了。” 千落一愣,栖何意朝她点了点头,淡淡开口:“带路吧。” “是。”明霜说罢,便让人牵来两匹精良的骆驼。 千落大致明白了状况,也没多想,刚抬起脚要上马,栖何意就一把将她抱住,吓得她惊慌一叫。 “你干什么?” 栖何意对她微微一笑,“大漠里风沙很大,为了防止你被吹走,我得抓得牢牢的。” 千落一愣,这才想起白骆驼是野生骆驼,生性桀骜,若所骑之人太过柔弱可不好把控。她也才十三岁,第一次来这样风沙大的地方,很难说会不会先在骆驼身上栽跟头。 她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故意正了正脸色,“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栖何意冲她扬了扬眉,“我喜欢。” “咳咳……”明霜不好意思打扰地咳了几声,掩在纱巾下的脸早已布满了惊讶。 这这这,真的是那个人称“笑面阎罗”的栖何意吗!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就见到不远处同样雪白的骆驼,上面坐了个姑娘,乌黑长发高高束起,面容平淡而略显冷漠,身着棕色轻铠,飒爽英姿,令人为之倾倒。 千落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不是拓拔瑾仪还有谁? 拓拔瑾仪远远就见到了同骑一匹马的两人,有一瞬间的震愣,很快她便恢复了神色,就这么淡漠地坐着,目光随着他们的走近而一点一点收回了灼烈和激动。 “阿意。”她扬嘴一笑,看向他怀里时,仍旧眉目带笑道,“不知现在该如何称呼呢?” “苏凉音。”千落淡淡道。 “前不久,五妹拥兵围城,弑君夺位失败,虽然已经伏诛,可是她的余党还有许多没有抓获,城里盘查得厉害,所以才出此下策以沙盗之命将你们半路带到这里。”拓拔瑾仪做着解释,始终面带喜色,“让你们受惊了。” 千落皱眉,这就是栖何意要来朔漠的原因吗?不过,既然是这样那拓拔瑾仪又怎么可能出的了城。 “那你怎么把我们带进去?”千落问道。 朔漠虽然与苗疆并无过节,可是栖何意也算是一方诸侯,若不得到通关文牒就悄然而来,必定招来麻烦,更何况苗疆之人现如今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很难保朔漠会做出何反应,加之朔漠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又突然前来,若是有心之人知道了,必定少不了麻烦。 “苏姑娘不必担心,”拓拔瑾仪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绿洲,“大漠沙土茫茫,而朔漠只是统治这一方的大国,在这茫茫大漠中还有着许多并没有归顺的独立部落,而那里就是云桑部落。我与那里的族长交情甚好,而且那里有一条通往城里业熹客栈的一条暗道,而业熹客栈是我的秘密据点,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千落恍然大悟,抬头看了眼栖何意,他倒好,见了自己的老相好表情淡然,似乎什么也不担心。 栖何意颔首,淡淡说道,“走吧。” 千落见拓拔瑾仪骑马走的比较前,才思量着开口,“阿意,你就不担心吗?” 栖何意朝她温柔一笑,“放心,阿瑾会安排好的。” 千落一听,心里头酸酸的。就因为是相信,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危。看来他对拓拔瑾仪很是信任的嘛。 忽然又扬起一阵风沙,千落眯了眯眼,这嚣张气焰的风沙很是让人恼火! 栖何意温柔地替她拢了拢面上的纱巾,俯身端详她片刻,痞笑起来:“又要我吻你才能停止胡思乱想的话,我不介意的。” 千落下意识捂住嘴巴,眯眸一笑,“饥不择食也要挑地方啊。”若真是这样,这满天风沙还不都得吃进嘴巴里。 “阿音,”栖何意忽然笑着轻轻唤她。 “嗯?” “我喜欢你,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喜欢。” 风卷起黄沙,将他的声音遥遥吹来,让她听得不真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业熹客栈 业熹客栈是朔漠都城里最大的客栈。而墨北辞此次的目的地也是这里。 这会,他和妄如初两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凌晨时到了朔漠,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又有朔漠皇宫里的人来接应,所以通行很轻松就过了。 只是让妄如初没想到的是朔漠女皇派来接应的人竟是拓拔萱! 他试探性地看了眼墨北辞,却见他神色自若,目若悬空,直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般。 拓拔萱特意穿了件粉色的大裘,外套着同色的锦缎小袄,边角上是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衬得她皮肤细润如温玉,不点而赤的小嘴也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她轻轻施礼,柔柔地唤道:“阿辞,让我带你去驿站吧。” 墨北辞却是垂下眸看了眼已显疲惫的骆驼,淡淡地做了拒绝,“不必了,皇太女还是回宫复命吧。” 拓拔萱急了,忙骑着骆驼跟上,讨好道:“二位长途跋涉而来,肯定很累了吧。要不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下吧。” 妄如初看了眼一声不吭面色难看的墨北辞,也不好拂了美人的面子,笑着应好道:“那就麻烦太女殿下了。” 拓拔萱微微低头,咬着唇偷偷窃喜着,“不麻烦不麻烦。” 这边,拓拔瑾仪也正好领着他们从业熹客栈的主事房中出来。 关上了暗道后,拓拔瑾仪便命人拿来了干净的衣裳,“城外风沙太大,衣裳难免沾染风尘,请各位移步去梳洗沐浴一番,我在隔壁备了饭菜。” 拓拔瑾仪又对着千落淡淡笑道,“这是阿意特地吩咐给你准备的衣裳,试试看合不合穿。” 千落拿着衣裳,狐疑地看了眼栖何意。 栖何意冲她温和一笑,“朔漠虽然不比北方寒冷,可是终究比不得南方,我担心你不习惯,特地让阿瑾给你准备了南方的衣裳。” 千落心下一甜,挑眉微笑着,“那我先去换身衣裳。” 待千落被引去雅间后,栖何意脸上的温柔顿时被阴冷代替,阴郁的脸色暗沉得可怕。 “阿意,”拓拔瑾仪的神色也变得严谨起来,“这次是我失算了。对不起。” 栖何意眯了眯眼,“不怪你,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昨晚得到消息,墨北辞和妄如初秘密来了朔漠,而且女皇还派了拓拔萱去接应。估计这会都已经到了。” 栖何意闭了闭眼,脸色更加阴郁,“墨北辞先是搅乱了我在胡营的计划,如今只怕也是冲着我来的。” 拓拔瑾仪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一月底的时候,拓拔萱曾秘密去过一趟后凉,我查到她是偷偷去见了俪妃。” “那就对了。”栖何意缓缓睁开眼睛,“看来你的母亲要忍耐不住了。” “这次五妹的事情,让她对我起了很大的疑心,我出入都受到了秘密监视。” “你在朝中的势力比拓拔萱更胜一筹,她自然是要提防你的,况且她有意让拓拔萱继承皇位,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拓拔瑾仪抿唇,随即轻轻一笑,“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多加小心的。” 栖何意微微点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拓拔瑾仪把手放膝上搓了搓,有意无意朝门口望了几眼。 栖何意看了她一眼,点破她的心思,“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她低着头,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阿意,你带她走,墨北辞那边……” “不足为惧。”栖何意轻描淡写地继续喝茶。 “也是。”拓拔瑾仪呼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了,可是当看到他们二人一同前来时还是难免有些酸涩。 忽然她眼前一亮,只见千落穿着一身新制的染白梅棉裙,外罩着狐毛斗篷,把她小半边脸都缩在了雪白的狐绒里,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两颊绕着酡红,脚上穿着特制的白驼毛小靴子,走起路来也轻快便捷。 栖何意也短暂地呆愣住,她这一身装扮让他无端想起了以前还年少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穿着,在雪地里疯跑,跑累了他就背她回去。她会靠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语,谈天论地,说着那些女孩子家细腻的小心思。 想到这,他温柔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阿音,过来。” 站在门口的千落缓缓走过去,神情有些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眨巴几下,雪亮雪亮的。 “阿意,你,你记起来了是吗?” 栖何意抚了抚她的脑袋,轻轻颔首,“是想起了一些。” 千落开心一笑,像小时候般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那这个呢?” “记得,”栖何意点头,有遥远的记忆飘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冤家巧遇 以前他每次生气,只要她扯下他的衣袖,撒个娇就会气消,久而久之,每次只要她这样扯着他的衣袖,他便会应允她所有事情。 千落甜甜笑着,忽然瞥见一旁有些尴尬的拓拔瑾仪,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 千落立马正了正脸色,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在桌上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一旁默默喝了起来。 栖何意被她的小动作逗得心情愉悦,“放心吧,阿瑾是自己人,不必害羞。” “谁说我害羞了!”千落瞪了他一眼,又用余光瞥了眼拓拔瑾仪一眼,最终还是乖乖的继续喝茶。 等人都到齐了,拓拔瑾仪才招呼着一起到隔壁房吃饭。可好巧不巧,刚出门口,就冤家路窄。 墨北辞一身白色狐裘,抬头的瞬间便看见了他们,顿时四周的喧闹似乎都停止了。 栖何意眸光深了几分,耷下脸来,下意识握紧了千落的手,仿佛在宣告着他的主权。 墨北辞却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妄如初也跟着微微挑眉,却也波澜不惊。 倒是拓拔萱愣在那,紧紧皱着眉,眼睛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认真看了又看,才大声道:“二姐,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 拓拔瑾仪镇定自若,语气平静地说道:“巧遇几位友人便约了一起吃个午膳,怎么三妹也来这吃吗?” 说着似乎才看到她身后是谁,微微吃了一惊,“哦,原来三妹奉命去接应的是墨二殿下啊,真是失敬了。” 墨北辞神色淡然,眼睛却是看着栖何意,“既然二殿下觉得有所失敬,不如就和本皇子一起吃个午膳如何?” 拓拔瑾仪微微一愣,多年合作的默契让她很快便拿定了主意,“盛情难却,不知墨二殿下是否介意本宫多带几个人呢?” 墨北辞轻轻扬起一抹笑意,“人多热闹。” 妄如初见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对拓拔萱彬彬有礼道,“那就麻烦太女殿下引路了,本相的肚子已经快饿扁了。” 饭桌上气氛凝重压抑,让早已饿扁了的妄如初也不好先动筷。 “诸位怎么都不吃?”墨北辞率先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块红烧肉,淡淡扫视了眼众人,“莫不是这客栈的东西不好吃?” 拓拔萱见状,也赶紧接话道:“都别客气,这是本宫特意准备的,都是这家客栈最有名的佳肴,有些人指不定还没吃过呢。” 说着,她就淡淡看了眼坐在墨北辞对面的千落。 千落置若未闻,面色不变地吃着。 栖何意垂着眸,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是,像皇太女这般的人都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这客栈里的佳肴指不定都还没吃过呢。” 千落闻言一愣,强憋着坏笑。 拓拔萱的脸色黑了黑,“那敬亲侯可要多吃点了,苗疆之地贫瘠荒凉,一年下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上山珍海味,有的吃可别浪费了。” 栖何意轻轻笑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挖苦,反而笑着说道:“可朔漠比苗疆也好不到哪去,也难怪皇太女也只吃,不长。起先本侯还很好奇,皇太女姿色虽不如阿瑾,可也不差,为何墨二殿下就是看不上,原来是没有什么看头。换做是本侯也确实不会多看一眼。” 正在喝水的妄如初猛的将水一喷,不偏不倚喷到了拓拔萱身上,他愣了愣,忙起身想帮她擦擦,可位置特殊又不好下手。 “你……”拓拔萱气得胸前起伏不定,忙掸了掸胸前的水渍,一张漂亮的脸也不知道是气得涨红还是被栖何意说中了痛处而羞愧难当。 千落不经意看见了妄如初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也微微笑了起来,用手肘推了把栖何意,不满地说道,“阿意,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女孩子脸皮本来就薄,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她,更何况太女殿下怎么说也是有那么一点的,说她没有那真是太委屈人家了。” 这下子连拓拔瑾仪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美姬念儿,还轮不到你来笑话本宫!” 拓拔萱气急,骄傲如她,何时被一个低等的美姬这般笑话过,当即火烧脑袋,端起一旁的茶水就往千落身上泼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栖何意起身挡住的同时,墨北辞也闪身到她身旁,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拓拔萱愣在原处,怒火中烧得更加厉害。 栖何意寒着一双眸看着墨北辞,伸手拉住千落,谁知,墨北辞也不打算放开,趁机与千落十指相扣住,紧紧的,任由千落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念儿,阿生很想你。” 千落甩开他的动作一顿,忙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头像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还有雪儿,它怨我没把你带回去。”墨北辞深情款款地说着,温柔的气息像南方三月的春风般暖人,让千落险些被蛊惑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皇宫酒宴 她猛然挣脱,从他怀中跳出几步,眼中有些慌乱,嘴上却很镇定,“还请殿下能好好照顾他们,就当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日后一定奉还。” “怎么还?”墨北辞淡然一笑,“用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命?” 栖何意一把揽住千落,笑脸盈盈地与他对视着,可他身上的戾气却让人清晰地感觉到。 “很可惜了,阿音已经是本侯的人了,自然连命也是。” 墨北辞瞳孔一缩,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已经是他的人了…… “碰——” 忽然一声巨响,茶杯落地四分五裂,只见拓拔瑾仪微微扶着额头,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摇摇欲坠。 明霜立马扶住她,担忧地问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许是近来操劳过度,有些头晕。”拓拔瑾仪抱歉一笑,“真的很不好意思,墨二殿下,妄丞相,三妹,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着明霜就搀扶着她出去。栖何意眼含阴郁地看了墨北辞一眼,也跟着离开。而千落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墨北辞闭了闭眼,很快便将积在胸口的怒气压下。 “阿辞……”拓拔萱有些后怕地喊道。 他忽然睁开眼睛,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大步流星出了雅间。 妄如初自然也是快步跟上。 拓拔萱气得将一桌菜肴掀翻,一旁的侍女都不敢上前分毫。 只听她恶狠狠地说道:“美姬念儿!” 朔漠皇宫不似一般皇宫那样富丽堂皇得气派,却有着这茫茫大漠中独特的雄伟和庄严。绕是一个女子执政的疆土,也不输于那些男子为尊女子为卑的国家。 皇宫设了酒宴,专程为了恭迎墨北辞的来访。 除却拓拔瑾仪借故称病不来之外,朔漠朝中重臣一一来齐。 墨北辞坐在席位最上方,来来往往的大臣都忙着来给他敬酒套近乎,却都被妄如初一一挡下回绝了。 他倒好,仿佛置身事外地坐着,面色平静,眉眼俊秀,白衣墨发,好似画中人,也像不谙世事隐于竹林游山玩水的仙人,正云淡风轻地喝着酒,好像这一场宴席之于他可有可无,而这里所有喧闹的人事物与他更是毫无关系。 一个身着青白色狐毛大裘的女子举着酒杯缓缓走过来,见着忙前忙后替墨北辞挡酒拒客的妄如初,轻轻勾起了性感的双唇。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小女子可有幸得知公子的名字?” 妄如初抬头定眼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领口开得很低的胸前,春光可见,仿若两座高耸云天的山峰,哪怕是不好色之人也难以移开眼睛。 然而妄如初却是极其平淡的扫过,女子柳叶般弯弯的眉微微上挑,大大的琉璃眼睛显现出丝丝妩媚,仿佛能勾魂慑魄。 妄如初一眼便清楚了此人的身份,他只是淡淡一笑,彬彬有礼,不失风度,“本相乃后凉丞相妄如初,在此见过楚湘侯。” 拓拔楚湘唇角再度勾起,眼睛扑闪着迷离的光,“原来是后凉史上最年轻的妄丞相,本侯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愧是五俊之一。” 妄如初也客气道:“楚湘侯是为五侯之一中唯一的女子,也是风华绝代,让人惊艳。” 拓拔楚湘掩嘴而笑,愈发喜欢这个能说会道的美男子了,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对他示意道,“妄丞相,本侯敬你一杯。” 妄如初笑着颔首,也跟着敬了一杯酒。 拓拔楚湘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后的墨北辞身上,上前对他做着敬酒的姿势,微笑着说道:“墨二殿下可否赏脸?” 墨北辞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平静地拿起一旁的酒杯,头也不抬地对她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墨二殿下当真是清心寡欲,也苦了我的萱儿侄女苦追不遂。”拓拔楚湘故意提高了音量,重重叹息一声,邻近的几位大臣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墨北辞不慌不忙,继续喝了一口酒,才揣摩着杯身,眼神若即若离地看着,轻笑说道:“本皇子既是三国第一人,区区一个拓拔萱怎配本皇子喜欢?” “哦?”拓拔楚湘有意看了眼坐在不远处脸色煞白了的拓拔萱,“萱儿才貌皆备,又是皇太女,身份尊贵,虽然未能位列四美之一,但也是天下有情郎争先恐后欲得之的美人,到底如何配不上墨二殿下了?” 墨北辞站起身,将手中的酒一点一点倒在地上,一脸的可惜,“这酒是好酒,可这酒杯差了就是差了,喝起来总降了档次,味道也大不相同。而本皇子和皇太女也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颜面扫地 拓拔楚湘眼睛含笑,侧着头看了拓拔萱一眼,心下畅快。 而拓拔萱唇色白若雪霜,脸上火辣辣的,似被人狠狠甩了几巴掌。 她堂堂一国太女,乃是未来朔漠之君王,竟被人当众羞辱,形同一双破鞋遭人嫌弃! 莫说如此,平日里依着女皇的宠爱和身份的尊贵,宫里宫外都没人敢说她半分的不是,如今却被自己爱慕了十几年的男子辗在地下,说得一无是处。这口恶气如何忍受得了! 她当即捧着酒杯上前,面色一阵绯红一阵发白,有些生气地说道:“墨二殿下,本宫的姿色虽然比不得四美,但论身份地位本宫比四美任何一人都要尊贵。若论才华,甚比钟离嫣然;论武功,那是远超颜倾夏;论治国理政,是比拓拔瑾仪更为熟稔。而墨二殿下纵然享有三国第一人的美称,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二殿下,如何能口出如此狂言,令本宫颜面扫地。” 此言一出,大殿瞬时安静,不少见过大世面的权贵大臣立即为拓拔萱捏了把汗。 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要告诉墨北辞,他再嚣张也不过只是一个庶出之子,而在他上头的是贵为太子的墨南轩。这也是啪啪啪地打着墨北辞的脸啊。 妄如初挑眉,勾起唇角轻轻笑着。这拓拔萱爱慕墨北辞已久,对他可谓是打骂顺从,如今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是被墨北辞那一番话惹得狗急跳墙,口不择言了。 墨北辞缓缓站起身,脸上毫无波澜,竟隐隐有着几分笑意,却让人无比紧张起来。 “确实,论身份地位,四美,不,三国之内怕是没那个女子能和你相提并论。”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眉目微微上扬,“但不论是容貌、才华、武功还是治国理政,你始终都不及一个人。” 拓拔萱猛然一急,面色更难看了,“谁!” 墨北辞端详着手中的酒杯,恍惚间就看见了那个人般,目光柔和而迷离,“后凉大国柱之女,四美之首的钟离千落。” 在座的人都倒吸了口气,此两人乃是三国传奇之佳话,民间更是有“生子若北辞,生女如千落”这样的说法。人中龙凤便是最能形容他们二人的词语。 “美人如幽兰香草,公子似风朗月清。”这世人为他们二人所作的一句诗,哪怕钟离千落已如流水西去不返,至今反复念起时,仍旧是津津有味,如同品饮青茗醇酒,芳香扑鼻,让人陶醉怡然。 拓拔萱面色更白了几分,如透明之水,飘飘乎而欲坠,面子再也挂不住了。 她当即气愤摔杯而去,心底是不甘和痛恨在灼烈燃烧着。 她居然比不过一个死人! 拓拔楚湘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样的闹剧也只是轻轻一笑,略带歉意,忙解围道:“诸位皆是见过大是大非之人,莫要大惊小怪。来,诸位还请继续饮酒听歌赏舞,莫要浪费了陛下特意准备的一番心意。” 众人一听,果真全当没发生过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觥筹交错间仍旧是一派融融洽洽,好像他们方才根本不在场。 妄如初心下了然,这个拓拔楚湘的手腕不容小看,仅仅几句话便化了场面的尴尬。若是还有人大惊小怪便是上不得台面之人,绕是谁都不可能这么拐着弯承认,而既然是见过大是大非之人,今日之事不仅不会当一回事,还会守口如瓶,不多加置喙,至少在公共场合会如此。 这个女皇的胞妹倒是有趣得很。 他喝了一口酒,佯装左顾右盼,说道:“不知为何女皇陛下迟迟未来,莫不是也如同太女殿下般,狗眼看人低?” 拓拔楚湘得体一笑,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为他和墨北辞重新添了一杯酒,这才缓缓解释:“妄丞相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不瞒二位说,前阵子朔漠发生的宫变对陛下影响极大,加之本就有伤在身,再经这么一个变故,陛下身体吃不消,终是抱恙在床。所以陛下这才命人准备了酒宴,为不能亲自接迎而赔罪,更是怕怠慢了二位,所以便宣召了些德高望重的朝臣来代替陛下为二位接风洗尘,但陛下始终放心不下,这才让本侯来看看。” “哦?”妄如初讪笑一声,看着杯壁上的花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墨北辞本就没有饮酒的兴致,被拓拔楚湘和拓拔萱一唱一和这么一闹,更是不想再待下去了,索性起身,理了理衣襟,目视前方,说道:“女皇的好意本皇子已经领了,但本皇子乏了,就先回去。还望楚湘侯告知一声,今日这酒宴,本皇子很是喜欢。” 拓拔楚湘点头应是,“那墨二殿下慢走。” “失陪。”妄如初朝她温和一笑,多情的眼睛泛滥起让人不禁误会的波澜。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拓拔楚湘若有所思地勾起了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彻夜长谈 朔漠的夜晚不如后凉安静,纵然没了夜市的喧闹,但无止境的呼呼风声始终贯彻白天黑夜,尤其在黑夜里更为清晰,如同鬼哭狼嚎般扰人清梦。 千落赶了十来天的路,风餐露宿,都没好好休息过,所以这区区风声并不能扰到已经熟睡过去的她。 栖何意为她掖了掖被子,才退出她的房间。 拓拔瑾仪刚煮好茶,见他进来,忙为他倒了杯热茶。 “阿意,这是从后凉运来的上等好茶,你尝尝。” 栖何意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皱却皱起,说:“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 拓拔瑾仪煮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自责,“除了五妹的势力全军覆没之外,与我相关的并无一丝一毫的损失。” 栖何意轻轻点头,这也算是不行中的万幸了,但他仍不可放松地皱着眉,“损失了拓拔月,你在朔漠就少了一个帮手,要想夺取太女之位,只怕会艰难很多。” “这倒不打紧,我只是怕会有人坏事。” “谁?” 拓拔瑾仪犹豫了下,才道:“国师宁不情。” 闻言,栖何意轻声一笑,喝了口茶,宽慰道:“此人不足为惧。” “可她是女皇最为信任之人,手中掌握着朔漠一半的势力,而且她半句话就可轻易决定一个朝中重臣的生死,并不可小觑。” “不,”栖何意放下茶杯,看着她,认真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宁不情不是个看不清时势的人。如今朝中,唯独你和拓拔萱最受重臣支持,但若放眼整个朔漠,支持你的声音却更多。不管拓拔萱父族势力多强多大,都抵不过这千万民声,最终也只有最受敬重之人,才能少些阻碍继承大统。而宁不情她是个聪明人,我们只需等着她主动送上门来即可。” 拓拔瑾仪点头,但眸色晦暗,有重重担忧掩在了眼底,“女皇如今已是日薄西山之态,但她却在此时召回了流放边寒之地的楚湘侯,只怕是要做些什么打算。” 栖何意举着茶杯细细端详,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上面刻着的纹路,笑意高深莫测,“楚湘侯确实会是个很棘手的敌人,不过依照她这些年一直在秘密培植军队的野心来看,绝不会甘心扶持拓拔萱上位,颇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意图。” “听闻今日女皇为了替墨北辞接风洗尘特意办了个酒宴,楚湘侯在酒宴上与墨北辞发生了些许口角,而拓拔萱更是颜面扫地,回到宫中大发雷霆了一场。”拓拔瑾仪笑着说道。 栖何意眸光忽然暗沉下来,猛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面色难看,“原本想依仗胡人大闹一番后凉,可没想到我辛辛苦苦才布下的局就被墨北辞半路搅乱。这次他来朔漠若不做点什么是不会空手而归的。” 说到胡人,拓拔瑾仪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见着他面色不好,也揣测了半会才开口:“胡人这次兵败,元气大伤,怕是短时间内做不得我们的棋子了。不过,我倒是听说尉迟乌少煜的夫人手上有开启龙虎宝藏的钥匙——白虎脂玉。先前尉迟呼耶律百般阻扰你在柱州查寻白虎脂玉的下落,怕是居心不测。” 栖何意冷然一笑,眼中却是漫无天日的冰冷,仿佛能冰封千里,一直蔓延至那个双手染满鲜血的男人身上。 “当年他和姨母用计逼走我母亲,又在敬安之乱中插了一手,害得我爹娘死于非命,这杀父杀母之仇,我铁定会报!” 拓拔瑾仪为他添了些热茶,不禁有些心疼他的隐忍,出言安慰:“你身份特殊,身后又有苗疆做支撑,他断然不敢对你怎么样。报仇之事,大可慢慢来。” 栖何意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压制封尘在心底多年,而欲冲破而出的仇恨,当年那血腥的一幕一幕如潮而至,掀翻了这么多年来他努力建造在心底的强大堡垒。 双亲的死,每每入夜后,他总能在睡梦中梦到,他们死状惨烈,甚至被挫骨扬灰! 只要想到这,他就无法遏制自己的仇恨,他要报仇,让所有人都血债血偿!他要站在最巅峰,俯瞰众人,这样他才能有所能力保护每一个他所想要守护的东西! 拓拔瑾仪见他唇色有些发白,心下自责,担心地喊道:“阿意?” “我没事。”他缓缓睁开眼睛,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道:“暂且先看看墨北辞的意图,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一次他要慢慢地将失去的一点点拿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然慧吃醋 朔漠早市的热闹景象并不输后凉,在这漫漫风沙中,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古城,久经风化,依旧焕发着它不老的生命,庇护着这城中千万的朔漠子民。 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纵然千疮万孔却仍舍不得倒去,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它至死不变地守护着。 一连几日,拓拔楚湘都一直往业熹客栈送东西,先是吃的,后是穿的,再是用的,这不又送来了住的东西,硬生生是要将客栈的天字号房变成一个小宫室的节奏。 一大早的,然慧就领着五六个宫装侍女,敲响了妄如初的房门。 墨北辞正坐在对面房间,有意无意地翻着手中的书,见着然慧一脸怒色恨不得把门给拆了的模样,不由生出了几分看戏的雅致。 妄如初笑着收下了礼物,对着为首的侍女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让人好生送客。这人一走光,他就不淡定了。 “看不出来啊妄丞相,不过来朔漠几日罢了,就收获了一颗美人心,还是个身份高贵的女人,妄丞相好手段啊。”然慧依在门上,酸酸地冷嘲热讽着。 妄如初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满脸无辜,忙解释道:“雨儿,冤枉啊。我可是什么都没做,是她硬要赖上我。你也知道此次我是作为后凉使臣来朔漠的,若总是冷漠回绝不就显得后凉太过高傲了嘛……” 然慧冷冷撇过头,眼中有深深的厌恶,说出的话也不计后果,“所以妄丞相这是为后凉着想,才一日一日将楚湘侯送的东西宝贝似的护着,用都不舍的用,还出卖色相陪这陪那的,这到底是为后凉着想,还是打着幌子名正言顺地勾搭呢?” 妄如初倒也不介意,依旧笑脸相迎,用手轻挑她的下颚,迫切地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吃醋?” 然慧冷笑,漠然地打掉他的手,后退了一步,厌恶表现于脸,自嘲道:“普天之下,愿意为妄丞相吃醋的人多了去,然慧可无福享受。更何况……” 她顿住了,眼里晶莹闪闪,连语气都有了更多的讽刺之意,“更何况,你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然慧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美姬,又怎敢对妄丞相有非分之想,更别谈吃醋一说了。” 妄如初有些心疼,忙上前想将她拥住,然慧却眼疾手快地躲过,冷冷地转身就走。 妄如初急了,一把拉住她,有些沾沾自喜地问道:“冠冕堂皇,我知道,你喜欢我。” 然慧冷冷一笑,甩开他的手,背对着她的妄如初却没法看清她脸上落寞的自嘲。 “然慧所喜之人只能是身份地位相同之人,所以断不可能是你,妄丞相!” 妄如初拉着她的手猛然一紧,心口上像被人踹了一脚般,闷闷的,怪难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看看!” 然慧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掰开他的力道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放手!” “我不放!”妄如初吼道,浑身上下一股火气上蹿下跳,仿佛全身经脉都要被撞破。 然慧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眨了眨眼睛,眼泪还是很没出息地湿了眼睫。 “妄如初,今非昔比,你我都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我的可怜之处,便是这一生都无法选择爱人。而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喜欢?” 妄如初嗤笑出声,眼底蔓延开残忍的笑意,手一点一点地松开,仿佛他握住的只是流沙,握不紧的,也握不住的。 “雨儿,等待是最能消耗感情的。” 然慧拼命落荒而逃,耳畔无止境地回荡着这句话,而这正是她此生都逃不出的魔障。 妄如初低头失笑,不免有些失魂落魄,悠悠转身,却是看见了不知何时已倚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的墨北辞。 “戏都完了,还看?” 墨北辞意外的轻笑出声,看着手里的书说道:“你这么逼着她,不心疼了?” 妄如初一改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走上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候不逼着她看清自己的心,那她就会永远找借口去逃避。” 墨北辞淡然置之,转身进屋,“你倒也狠心,不过这么伤她真的好吗?” “见不得好,但总比没有的好。”妄如初坐在桌前,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是你当初能狠一点,说不定也早把她留在身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北辞情伤 墨北辞微微蹙眉,手中翻阅着另外一本书,语气有了些不悦,“怎么扯上她。” 妄如初将他的波澜全都看在眼里,继续刺激道:“如今她倒是跟栖何意郎情妾意、卿卿我我,徒留你一个人暗自神伤,不觉得有些遗憾吗?” 他淡然地翻页,瞳孔却快速收缩了下,佯装漫不经心道:“有些遗憾不必让每个人都承受。”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努力一点,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你了。从晋城到这里,你所做的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放手给她所有想要的自由。”妄如初用手按住他的书,遮挡他落在书上的视心底线,玩味地笑着, “但,你没有努力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你应该也清楚,这不是遗憾,这是懦弱。你从不敢让她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你这不是在成全,而是在害怕,也不是放手,而是推脱。” 墨北辞怔住目光,眼睛始终看着书面,可眼里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撇过头,掩盖住眸中的沉痛之色。 “她的心不在我这,我纵然万般渴望,也无法强留她。比起她恨我,我更希望她幸福。” “在世人面前你是传奇般的存在,是英雄,是人中英杰。但是在爱情面前你却是个不敢放手一搏的懦夫,不敢留住爱情的可怜虫。” 妄如初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讽刺,边走出去还边念叨着,“人来这世间一遭,都难逃情之一字,你我也皆如此罢了。” 房门被关上,墨北辞才醒过神来,心口抽痛抽痛地,眼前更是一片迷茫的虚无。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书中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幻变成了讽刺的嘴脸,嘲笑着他的懦弱,笑话着他的逃避。 妄如初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懦夫,不敢以爱的名义去束缚她选择的自由和幸福;也确实是在害怕,害怕表明心迹后她的无动于衷和执意离去;也确实是在推脱,推脱她去到情敌身边,还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也确实是在逃避,逃避着她喜欢栖何意的事实,逃避着彼此间脆弱的信任和羁绊。 …… “墨北辞,你救我一命,我会铭记于心,可别妄想利用我或是通过我去得到些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怜悯,我也不会被你所掌控!” “墨北辞,如果忠国侯府的屠杀,你的父皇或是你都有所参与,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你如今不杀我,以后就是我杀你。” “墨北辞,你我是两颗棋子,黑白两色,永远缺一不可,却永远对立。” …… 以往所有的记忆疯了般袭来,让他一下子头痛欲裂,众多画面一闪而过,他看不清是什么,却能格外清晰地听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的声音能洗尽铅华,一直都是他灵魂深处的羁绊。 于他而言,那夜,风朗月清,满天星辰,却比不上她回首双眸。 她说,“喂,我叫念儿,念念不忘的念。” “喂,你可不能死了啊,你死了谁来保护我!” “喂,等我们出去了,你得对我负责!” …… 他想,或许就是那时候就动的心,以至于万劫不复。 忽然他想起了她醉酒那次说的话,心底又晕染开一片淡淡的温柔色。 “那么好看的人,就应该笑一笑嘛。” “咦,你笑了呀,刚才沉着一张脸简直像灶炉里的黑炭。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好看,我好喜欢。” “你是我男人,只能亲我!” “钟离千落只属于墨北辞一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他忽然笑了起来,自嘲地摇着头,是无奈也是不甘,“我说过我会拿命护你,可你却相信拿命害你的人。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像一个破碗,满是裂痕,一碰即碎。” 一壶青茗伴着泪千行,愁绪也万千。而他的面容因那心心念念的人而愈发憔悴却又落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竹林祭祀 天灰蒙蒙的,像涂上了一层淡墨,却不知被谁粗心地倒了些水,晕开了淡淡的墨晕,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几朵散漂着的,被镀上一层灰边的云。 此时的街道已经开始稀疏出现了几个摆摊子的人,细细的交谈声随着风飘远,听不清在说着什么。 千落早早就出了业熹客栈,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用黑色的布盖住了篮口,里头的东西随着她走动的动静而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 她一个人走到了偏僻的竹林里,看着四下无人,才敢挑了个视线最宽阔的地方,凭借密集的竹子挡住了自己。 蹲下,打开黑布,她利索的动作忽然顿了顿,触及那些元宝蜡烛时,仿佛着了火般,指尖灼烧得痛痛的。 她垂着眸子,脸在火光下看得不真切,可她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莫大的悲戚,像是不安分的精灵,顺着竹身调皮攀爬到最顶端,又猛的跳到隔壁的竹子上,没玩够般又在这竹林里四处乱窜,怎么都控制不住。 “阿爹,阿娘,大姐,二哥,一年了,你们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她一边烧着一边喃喃自语,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就连眨眼间都充满了痛苦的悲伤。 今日,三月初三,上巳节。 一年前的这一天,他们还在高高兴兴逛着街,买了很多东西去桃源看望诸葛侯,回来后还在家里一起谈天论地。可就在当天夜里,一场大火将所有都燃烧殆尽了,鲜血铺满青石板,尸体堆积如山。 家破人亡在那一晚,绝望心碎在那一晚,瞬间长大也在那一晚。 她失去了至亲,失去了兄弟姐妹,也失去了这辈子唯一能让她安心的避风港。 她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下了泥泞的土地里,锦衣玉食变成了苟延残喘,心高气傲变成了随机奉承,连着自尊心都被践踏如泥。 “对不起,今日是你们的忌日,落儿却没办法回去后凉看你们。”她说得自责,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地打着转,“阿爹我好想你的温柔,阿娘我好想你的絮絮叨叨,大姐我好想你唱戏给我听,二哥我好想你再带我去逛窑子、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 她忽然哽咽起来,一股难咽之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难受得要把眼泪给逼出眼眶。 “阿爹,以前落儿老埋怨你常年不在家,一回来就往阿娘房间里钻。那时觉得您太重色轻女了,趁着您睡着画了满脸的乌龟;拿你的衣裳来作画,害得您白色的里衣黑漆漆的;还往您的鞋子里倒了很多特别的墨水,让您洗了一个时辰也洗不掉,还被阿娘嫌弃不让上床。”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已呼之欲出,“阿娘,以前老是嫌弃您啰里啰嗦,絮絮叨叨个没完。可是现在天冷了不会有人再提醒落儿注意保暖穿衣,天热了也没人会给落儿准备解暑的糖水,就连饿了,也再吃不到您做的饭菜了,突然好想念您做的腊梅酥了。” “大姐和二哥,落儿以前老是嫌弃你们这的那的,可真当没大姐管着的时候还真的不适应呢。没有二哥在,落儿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玩的那么开心了。” 她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却比哭还难看,眼泪悄声无息地低落在火上,顿时被蒸发。 “这火的烟有点辣眼睛了。” 曾经,她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不管是家世背景,身份地位,还是容貌才艺。可就在那一夜她全部失去了。这一张引以为傲的脸也成了会害死自己的刀,而那样的智慧和才艺也成了会暴露自己的刃。 她掩,她敛,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身前是一把把染着鲜血的剑锋,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你们放心,落儿在长大,虽然无权无势,可落儿会努力。不管用多长时间,落儿都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就算凶手是三国之最,是五侯七贵,是四美五俊,落儿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血债血偿,欠你们的,欠我们的,都一一拿回来。” 她眼中仇恨泛滥成灾,那坚定的光芒比这熊熊火光还要热烈耀眼。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并不代表她不记仇,更何况这仇不共戴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入宫告状(一) 天方大亮,拓拔萱却已经是第三次闯宫失败了。 “楚湘侯你这是什么意思!”拓拔萱怒瞪着双目,对这个拦截了她三次的女子怒道。 拓拔楚湘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手中握着女皇亲赐的令牌,好心地说道:“太女殿下,陛下身体抱恙,国师正在里头做法,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不受干扰,任何人都不得踏入。” 拓拔萱捏紧手中的奏章,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她在酒宴上对自己的羞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一连五日,这做法也不该如此之久吧?” “太女殿下,本侯也是奉旨办事,等国师做完法,陛下自然会召见你,何必如此心急。”拓拔楚湘说着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拓拔萱眯起眼睛,对她这副轻描淡写的嘴脸厌恶至极,“本宫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母皇!” 拓拔楚湘好笑地看着她,“太女殿下这是要抗旨不尊?” “楚湘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拓拔萱上前几步,正视她的双眼,步步逼人,“你到底是在奉命行事,还是变相软禁了母皇!” 拓拔楚湘始终笑意淡淡,出言反问:“太女殿下觉得呢?本侯该有什么样的目的呢?还是说太女殿下有什么目的?” “放肆!”拓拔萱生气地皱起眉,怒斥着,“楚湘侯竟敢公然挑衅本宫的权威,到底是何用意?还是说楚湘侯多年被流放都忘了这宫里的规矩!” “规矩?”拓拔楚湘的笑意渐渐冷却,眸光变得凌厉,“本侯早已不是宫中之人,宫中规矩自然束缚不得本侯。倒是按辈分,太女殿下还得尊称本侯一声姨母。” 拓拔萱气得咬紧牙根,竟敢拿身份来压制她!当真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了打的是什么主意不成! “按身份,楚湘侯还得尊称本宫一声太女殿下。可楚湘侯没有丝毫敬重本宫的意思,本宫又何必要按辈分尊敬你?” 拓拔楚湘神色自若,又淡淡笑了起来,“本就是太女殿下不懂得尊老在先,本侯又何必爱幼?” “楚湘侯,你……” “二位莫要再争了。” 女子缓缓走出来,手上是代表着身份权利的权杖,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辉,身上雪青色的衣裳,竟衬得她十分尊贵,那明明该是妩媚的一双水眸,却不怒而威,让拓拔萱都不敢再据理力争下去。 拓拔萱愤愤地咬唇,微微躬身行礼,“国师。” 女子也朝她行了一礼,道:“太女殿下,陛下有请。” 拓拔萱瞥了拓拔楚湘一眼,冷哼几声,愤愤地拂了拂袖,高昂着胸膛走进去。 女子面无表情,对着楚湘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跟着拓拔萱身后进去了。 “侯爷,这拓拔萱也太嚣张了,要不要在暗地里教训教训她一番?”有侍女上前细声道。 拓拔楚湘冷着脸,负手而立,眼睛紧紧看着关上的殿门,冷声道:“不必,有的是人要教训她,更何况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寝殿内,女皇半躺在床上,披头散发,唇色发白,面容也憔悴,一点也不见昔日的英气。 拓拔萱见状,急忙上前,跪在床边,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仿若冬日深潭之水。 “母皇,您这是怎么了?” 女皇出声咳嗽了几声,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母皇无事,倒是你日日来扰,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拓拔萱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她赶紧递上奏章,严肃地说道:“母皇,十日前墨二殿下到达朔漠的同时,栖何意也来了。” “什么?栖何意?”女皇皱起眉,激动地又咳嗽起来。 拓拔萱连忙为她顺气,“母皇莫急,您先且听儿臣说完。” 女皇一边咳嗽一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咳咳,你,你说吧……咳咳……” “那日儿臣奉母皇之命去接应墨二殿下,在业熹客栈居然碰见了二皇姐跟栖何意在一块,而且还有先前那个闹得三国皆知的美姬念儿。” “也就是说负责接应栖何意的是瑾仪?” 拓拔萱重重地点头,又继续道:“二皇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私底下接见栖何意了。而且这十日,栖何意和美姬念儿一直都住在业熹客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整日吃喝。但儿臣以为,此事非表面所见的这么简单。” “这个孽障!”女皇气得大骂一声,惹得又是一连串不停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国师宁不情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出声安抚道:“陛下莫气,二殿下和敬亲侯间的交情,您又不是不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入宫告状(二) 女皇大喝了几口茶,顺直了气,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国师,若是放着平时,朕也懒得管。只是不久前,胡人起兵反凉,栖何意也参与其中。苗疆之人已经被视为乱党贼子,他如今来了朔漠,暂且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哪怕是他什么也没做,也会将朔漠至于不仁不义之地。更何况,朔漠与后凉之间不仅仅只是贸易伙伴的关系,这是要间接嫁祸于朔漠呀!” “陛下何不换个角度来想想。”宁不情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女皇一脸凝重,不禁有些疑惑,“国师觉得朕该怎么想?” 宁不情仍旧是面无表情,可眸中的厉光却更甚了几分,“陛下希望一个贱民之女来继承皇位,还是父族强大的太女殿下?” 女皇似懂非懂地沉着双眸,轻轻咳嗽了几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嘴角,“国师的意思是……” “如今二殿下声望渐高,而太女殿下除却父族的支持,再无其他,而往往是得民心者为王,但也往往会输于人为,这就要看陛下如何定夺了。” 女皇恍然大悟,憔悴的面容瞬间多了几抹狠色,“这几日楚湘侯可有什么动作?” 宁不情将一封信递过去,权杖上的金圈铃铃作响,她道:“大的动作倒是没有,不过自从她在酒宴上见过妄如初后,日日都往业熹客栈送东西,频频示好,还隔三差五就带妄如初四处游玩,还多次被人看见衣衫不整地在一起饮酒作乐,大有荒淫之意。” 女皇细细看过信上汇报的内容,惨白的唇角微微勾起,“楚湘侯果真是一点都没变,不论是流放前还是流放后都是这么的荒淫无道。” 拓拔萱坐上床沿,想到方才拓拔楚湘的无礼,不禁又有些气愤,忙问道:“拓拔楚湘不仅荒淫无道,更是目中无人,母皇为何要把她调回来?” 女皇将信递给她,笑得深意,“拓拔楚湘并非表面这么简单,朕安排在楚湘侯府的探子不久前汇报说,楚湘侯背地里招兵买马。朕召她回来,便是要将她的野心扼杀在摇篮之中!” “儿臣也觉得她这般向妄如初献殷勤,也绝非简单。” “楚湘侯在皇都并无势力,要想翻身不容易。”女皇咳嗽道,“萱儿,近来你要多留意她,一旦有所异动大可先斩后奏。” “母皇你就放心养病吧,儿臣断不会让一个外人来搅局的。” 女皇看向拓拔萱,颇为欣慰,语重心长地说道:“萱儿,你跟墨北辞现在关系如何了?” 听此,拓拔萱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他从不正眼看过儿臣,还在酒宴上扬言儿臣没有资格做他的皇妃,而且,而且还联合楚湘侯一起羞辱儿臣!” 女皇爱怜地摸着她的手,鼓励着:“萱儿,如果从正面不方便下手,那就从背面入手。” 拓拔萱不明所以,“母皇的意思是?” 女皇看了一眼国师,示意性地喊了一声,“国师。” 宁不情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缓缓道:“这是炽梦丸,只需半颗便能让人醉生梦死,但墨北辞异于常人,殿下用的时候多加些剂量。” 拓拔萱欢悦地接过,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不忘问道:“国师,这药不伤身吧?” 女皇笑着,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这都还没事成呢,就担心起来了。” 拓拔萱娇嗔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宁不情面色不改,目若悬空,慢条斯理地解释,“炽梦丸的药效能维持两个时辰,只要殿下懂得解火,便不会伤身。” 拓拔萱微微笑着,仿佛手里拿着的是世间至宝般,爱不释手。 “儿臣谢过母皇,也谢过国师。” 女皇疼爱地抚着她的头顶,瞬间变得语重心长,“后凉乃三国之首,国盛兵强,外有无数联邦,内更是有传说中的龙虎宝藏。朔漠却是三国之弱,唯有攀附后凉才可在动乱中保全,咳咳咳……” 说着她有又剧烈地咳了咳,“而在后凉,墨北辞虽然只是个二皇子,但不管那一方面都是人中龙凤,必然能主天下浮沉,连太子墨南轩都大不如他,所以未来变数太多。而你若与墨北辞有了关系,便能使朔漠和后凉密不可分。更何况你的身份是朔漠未来女皇,后凉没有理由拒绝。到时候墨北辞若是不负众望,你便也能依靠他而高枕无忧。这样一来,不管是你还是朔漠百年基业,都得以保全。” 拓拔萱心领神会地点头,应道:“放心吧,女皇。儿臣定不负您的厚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屋顶温情 千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栖何意出去了还没回来。 闲得慌,她索性爬上了最顶层。 业熹客栈的屋顶上,女子正面朝天空躺在那,若有所思地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 这还是她头一次躺在这么高的屋顶上,没来由就感觉身下的瓦片会随时崩塌般,摔得半死,又觉得天空会突然倒塌下来,砸个正着。 她赶紧闭了闭眼,脑海里却满是那晚疯狂的杀戮。 她记得那晚的天空暗沉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火光和大量的血红色却照亮了整个忠国侯府。 凄厉的叫声,疯狂的屠杀,骇人的遍地残骸…… 她只要轻轻想一下都觉得浑身痛苦不堪。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好上的疤痕,时时刻刻都有盐巴撒在上头,每分每秒都提醒她记住那一晚的惨烈。 忽然耳边传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着,她也不怕,淡定自若地闭着眼睛。 “方才瑾仪来叫你去吃晚膳发现你不在,我就猜到你可能会来这里。”栖何意上前将她轻轻拥住,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突然觉得安心。 千落微微牵起嘴角,顿时觉得很暖心,缓缓做着解释,“我出去了一下,回来你又不在,闷得慌就跑出来透透气,也没跟她打声招呼。” “嗯。”他点头,将她松开,眼神真挚而深沉,“回来就好。” “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吗?” 他牵着她的手,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柔声道:“你说我便听,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不管你去做了什么亦或见了谁,只要平安回来了就好。” 千落会心一笑,心里头暖烘烘的,一股暖流顺着血管划遍她的全身。哪怕今日特殊,她也不再感觉到弧度害怕和痛苦难过。 “今日是三月初三。” 栖何意微微愣住,未开口,她便又说道:“我方才去竹林里给阿爹阿娘他们烧了些元宝蜡烛。” 栖何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底蔓延开一片心疼之色,“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你应该叫上我的,我也好让瑾仪准备些东西。” 听到这个名字,千落微笑的动作僵了僵,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 栖何意察觉到了,以为她不舒服,立马着紧地问道:“怎么了?” “你怎么三两句话都不离拓拔瑾仪。”她醋了,话里话外都是一股酸味。 闻言,他轻笑几声,宠溺地弹了弹她的脑门,“傻丫头,这么多天了你见过我对她如何?这种醋也吃。” 话虽如此,可她依旧害怕,她太明白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有多痛苦,而栖何意是她唯一可以放心依赖的人了,她不得不小心眼地计较些,她不想再尝受失去而带来的撕心裂肺。 “你对她总觉得特别。” “阿音,我曾在蒲松林之乱中救过她一命,她硬是要报恩,所以才一直在背后助我到现在。”他忽然认真起来,捧着她的脸,说得真诚,就连眼底也是一片赤诚,“我对她只是普通朋友之情。之所以也一直帮着她,是想答谢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帮助。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千落被他这番话狠狠敲醒,其实换个角度来想拓拔瑾仪和她也挺像的。 她一改方才的小怨妇模样,表示理解地点头应道:“嗯,我相信你。” 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大概是他刚进家门那日阳光正好,三月的莺歌燕舞美丽动人,她探出房间窗户看风景的时候,看到一身蓝色衣裳的他站在柳树下细细揣摩着那枝条时的神情太过温柔,让她陶醉。彼时风拂碧柳,桃花散落,不必说话,也不必眉目传情,她已觉得很美好。 在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他突然闯进她的生活,带着温柔似水的笑容,牵引她想要去看茫茫尘世中生机勃勃的美好。 她喜欢栖何意,就如同溪边的杨柳倾慕清澈的溪水,恨不得把浑身的枝条都放到水里,任其细细感受那轰烈的爱意。 静静享受如此美好时刻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发现远处已经站了许久的男人。 见两人动作亲密,低声呢喃的时候就如同接吻般,他顿时额暴青筋,握着锦盒的手也青筋暴起,似乎要将它捏碎 “念儿,你要报仇我帮你,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但这并不代表,我墨北辞会就此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满风诉说(一) 这几日,千落过得实在是太悠闲了,以至于栖何意说要去秘密勘察皇都地形的时候,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凉音姑娘,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拓拔瑾仪心细地发现了她苍白的脸色,便细声问道。 “无事,大概是这几天吃得太多,肚子有些消化不良。”千落淡淡笑着,唯有她自己知道,小腹正阵痛阵痛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升腾,好像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栖何意见她确实容颜苍白,气色也不佳,也不禁有些担心,“阿音,你还是留在客栈里吧。” 千落赶紧摇头,语气无比坚定:“不碍事的,这几日我都在吃喝玩乐,没能帮些什么,今日好不容易有事要做,怎么能留下。” 栖何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如此,那我让满风跟着你,负责皇都以东的地方。” 他顿了顿,还是解释道:“我的目标太大,跟着我反而危险。” 千落点头,叮嘱着:“那你小心些。” “放心吧。”栖何意对她轻声一笑,看着桌上的地形图,吩咐着,“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吗?” “清楚了!” “那好,”栖何意站起身,将地形图卷起收好,“现在出发,两个时辰后回来汇报情况。” 楼满风乃三勇之一,一手飞羽剑耍得出神入化,多年来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其实他的轻功也很厉害。 这一点千落倒是深有体会。 远远即可见,一抹黑影飞快闪烁在前,只觉得风刮而过,不见其人。而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却颇为吃力地跟在身后,其间的距离大大一截。 千落有些惊讶,在此之前,她只知道三勇之一的朝与暮一身轻功来去若雷霆之势,迅猛无影,悄然无声,乃是江湖轻功一绝。可她没想到楼满风的轻功竟也如此之好,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在她出神之际,楼满风已经放慢了速度在远处等着她。 她赶忙快速上前,才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却已经有些气喘了,而且小腹的痛楚也愈发清晰。 楼满风见此,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凉音姑娘可要休息一下再走?” 千落却摇了摇头,本就因跟不上他而觉得拖延了时间,所以忙满不在乎地道:“没事,继续走吧。” 皇都以东是最为荒凉的地方,平日里鲜少人来,而且这一带众多猖獗的沙盗,就连经商之人也不愿走这条近路去贸易。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大漠,却更是一片死寂的沙海,雄浑却也静穆,茫茫一片却永远是灼热的黄色。 千落看着眼前这平展的一片黄沙,远处连绵起伏地耸立着锯齿形的沙丘,仿若大海的波浪,一波又一波的沙浪向前涌动着,像是在把沙漠的神奇面纱揭去了一层层。 “果真荒凉。”千落不禁感叹。 楼满风微微顿住脚步,也抬起头专注地扫视了一遍这里的黄沙,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里和苗疆的一些地方也很相像。苗疆曾几何时也是有春天的地方,如今却是像这里一般,荒凉凄惨,了无人迹。” 千落转头看他,难得见到他眉宇含着忧伤的模样,不由得一愣,“满风,跟我说说苗疆吧。” 楼满风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情绪,往前多走了几步,才缓缓说道:“曾经的苗疆有鸟语花香,有万紫千红,也有蝶飞蜂舞,就连隆冬大雪也是含着温情的。可是自从独立成邦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战火?”千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之处。 苗疆,那是一个她从未谋面的地方,她曾在很多典籍上到它繁荣安定的美好,也看到过它繁华落尽后的荒凉,只是可惜一直都没有亲眼看过。 它为何荒凉,它的荒凉在何处,它的过去将来又都会怎么样?她一直都想和栖何意一去去看看。 不过也快了,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她就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踏踏实实过着日子了。 “所以,这就是侯爷为何一直游走各处的原因。”楼满风蹲下身,轻轻抓起一把沙子,站起身后又慢慢展开手掌,安静地看着沙粒一点一点流走。 “苗疆一直备受欺压,连年战火和内乱,让百姓们无法安稳度日。苗疆之地因此贫瘠不堪,所种庄稼颗粒无收已司空见惯。苗疆之人更是备受世人厌恶,所过之处人人喊打也见怪不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满风诉说 他忽然握紧手中的流沙,语气坚定地震撼人心,“苗疆之人百年来就备受压迫,懦弱逃避时被千万人踩在脚底耻笑,可做出了反抗,又被说成是乱党贼子,被人人诅咒不得好死。既然怎么做都是错的,那还不如错下去,一步一步去证明,我们的反抗是对的,应该得到重视!” 他回过身来的同时,也释放掉手中所有的流沙,眼神流露出坚定和真诚,“满风说这番话是希望凉音姑娘能体谅和理解侯爷的难处,满风想让姑娘明白,侯爷所做之事虽然也有血腥残忍的时候,但那都是因为,每个苗疆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段血腥的屈辱史,正是这些屈辱和仇视逼迫我们不得不做出反抗,哪怕这样的反抗充满血腥的杀戮。” 千落不禁皱起眉,看着他一脸的坚定无比,嘴唇轻轻抿住。 “姑娘,侯爷对你一片赤诚真心,满风希望姑娘不要因为世俗的眼光和各种指责说辞,而对侯爷心生芥蒂或是排斥。要知道,侯爷身为苗疆之主,就有权利为苗疆谋利。侯爷身后有千万子民要庇护,所以这些年来哪怕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几次险象环生,差点丧命,侯爷都未曾放弃过一丝一毫。” 千落却摇着头,双眸也同样闪着坚定的光芒,但眼底对血腥一词仍旧少不了抵触,“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倒是手法残忍血腥,这不是反抗的唯一手段,相反这是一种损人害己的报复手法。所以,不管你们有何等难处,都不该用这般暴虐的手法。” 楼满风皱紧眉心,“这么说,姑娘和侯爷是两路人?” 她上前几步,目光如炬地正视着他,“不,他是我的心上人,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因为爱情而认同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是抛弃自己的信念和底线。” 楼满风后退几步,刻意保持着距离,对她突如其来的坚定而感到微微吃惊,“所以姑娘是在以爱情的名义抗拒侯爷了?” “满风,你还不懂吗?”千落指着他身后的茫茫黄沙,语言犀利,“有时候战争也是反抗最好的手段。但是过分的杀戮,会令人发指。难道你和阿意,亦或是更多的苗疆子民都愿意看到这天下更多的地方也像苗疆一样吗?然后再慢慢变得跟这里一样的荒凉。既然这样,反抗后得到的结果无关胜败,都是不快乐的。” 楼满风撇过头,眼睛看着地面上的黄沙,久久不语。 她说的或许是对的。但在如今这样的世道里,你若不狠戾一点,明天和意外你就不知道那个会先来。 就在千落以为这句话说得太重的时候,他忽然又说道,这次的语气却更加坚定了, “不管侯爷做什么,只要是为了苗疆,那便都是对的。满风希望,既然姑娘与侯爷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那就不要成为侯爷的阻碍。侯爷为你已经做了许多让我等不满的事情,满风不希望侯爷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被你一个女子搅黄。这都是苗疆的希望,若破灭,你将亲手葬送苗疆所有人的希冀,包裹生命。” 千落抿紧住唇,有些生气。虽然她从不打探栖何意背后做了些什么,亦或是要做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任何的察觉。 可是她相信栖何意,相信母亲所说的血债唯有血偿。那个从来不舍得随意杀害生灵的男子,不管经历什么都该在心里保有一寸干净而纯良之地。 可如今楼满风的这一番话,却让她开始怀揣不安,难道真的被墨北辞说中了? 不,不会的。 她的意哥哥,就算是笑面阎罗,就算曾十步杀一人,但那都应该是该杀之人。他也是良善的,在来朔漠的路上,他曾救过人,施恩过小动物,也爱护着一花一草,所以他断不可能会用暴虐的手法行事的。 忽然,沙漠上狂风袭来,沙粒飞飞扬扬,掩盖住云层后投射下来的薄弱日光。 旋风, 一阵又一阵地从远处快速而来,把黄沙高高卷起,像四起的狼烟,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 楼满风立即警惕起来,戒备地环顾四周。 这风不似寻常之风,暗捎冷厉之气,还有滚滚杀气! 千落也戒备地看着风起的地方,握紧手中的佩剑,做着随时战斗的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千落遇刺 楼满风缓缓拔出剑,那剑长两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轻薄易施展快速功法,很适合他的飞羽剑法。 千落微微挑眉,没想到楼满风的佩剑竟是倚天剑,看来栖何意对他是真的很倚重。 顿时,风沙四起,一批身着黑衣,包裹严实的杀手出现在尘沙后,把把利剑在风沙中寒光暗闪。 为首的男人拔剑出鞘,直直指向千落,大声说道:“主公有令,取下那女子首级,赏千金万两。” “是。” 得到指示,所有杀手都纷纷提剑冲上前来,目标直指千落。 楼满风将千落护在身后,手中的倚天剑寒光闪烁,照进他的眼里,也是一片冰冷。 他急急道:“姑娘,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千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一片黄沙,眉头紧皱,“他们怕是有备而来,原路肯定早就设好了埋伏。我们只能一块杀回去。” 闻言,楼满风就快步上前,率先展开厮杀。 风沙中,倚天剑透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在楼满风手上灵活地飞舞转动。 不愧是飞羽剑法,银光乍起,血光飞落,如蛇般,随处游走,所过之处缠住杀手脉门,剑落血涌,当即毙命。却也如鹰一般,翻飞翱翔,虎视眈眈着每一个上前围攻的杀手,来去真若雷霆震怒,呼吸间便倒下大半。 为首的黑衣男人远远观战,见此却不慌不忙地吹响了特殊的笛音,随即四面八方又立马涌来大批黑衣杀手。 楼满风渐渐被层层包围,只见他手中的剑寒光四射,血液四溅。 黑衣男人提剑,飞快地朝千落刺来,千落立马拔剑抵挡,剑剑相碰之际,险些招架不住男人强大的力气。她用脚朝他提起一把沙粒,男人惊得连忙后退。 千落突然把剑收回,一个箭步上前,甩出袖中的锋利银针,在他躲避之际,又把剑朝他的肚子刺去。 男人连忙拿剑去架,谁知她的剑又忽然转向他的胸口。他眼疾手快,急忙撤剑,奋力向后跃出。 千落早已料到,忙又甩出银针,只见男子身在半空,未来得及做出闪躲,嗖嗖几声,银针穿肉而进,正中穴位,他当即浑身僵硬,重重的跌落。 千落一收手,就赶忙上前,刚想查看一番,男人却立即弹地而起。 千落没料到他竟会装死而突然出手,来不及拔剑招架,剑尖已至喉咙。 与此同时,四周又涌来大批杀手,个个手中的剑上寒光闪动,十几把长剑齐齐朝她刺来。 就在十万火急的瞬间,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刃如秋霜,将他们的生命都凝结在此刻,终结在这片大漠之中。 一把剑直直抵在黑衣男人的颈窝,纵然是千落也能感受到这把剑流淌着的寒意,还有萦绕着剑锋的死亡气息。 墨北辞白衣飘散,眼神冷厉骇人,语气也森然得不怒而威,“放开她,亦或者是你伤她一剑,我还你一剑。” 黑衣男人屏住呼吸,却是果断将剑往前刺去。千落赶忙向后退去几步,几抹银针在风中飞出。 男人下意识甩动佩剑打落,却忘了身后还有一把剑。 “噗——” 墨北辞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他的后背,直穿右肩。 男人吃痛,忙向一旁跃出,强行拔出剑的同时,千落也把仅剩的三根银针朝他的伤口甩去。 不偏不倚,正中他受伤的地方,只见大量的血液飞出,男人重伤倒地,口吐鲜血,如鱼失水奄奄一息。 墨北辞赶忙上前欲补上一刀,却被忽然出现的红衣女子一剑挡住,两人展开厮杀。 也仅是瞬间,千落就已被杀手团团围住,剑起剑落间,飞溅的鲜血仿佛这漫天飞舞的风沙。 远处的沙丘上,女子紧紧盯着这边的厮杀,面纱掩盖住她气得扭曲的容颜,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只见她红唇微动,身旁的杀手连忙递过一把短弓。 千落正忙着厮杀,忽而察觉到飞快地风速中有什么朝这边而来,她却无暇顾及,因为迎面而来太多的杀手,让她招架不住了。 那一箭断然射中她的后背,没入血肉时,她立马倒吸一口气,剧烈一痛,当即觉得头晕目眩,倒在地上无力动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念儿!”墨北辞心下一紧,赶紧用力使出毕生绝学,将红衣女子震出几步之远,迅速从头上取下冠笄,朝红衣女子甩去。 红衣女子忙挥剑去挡,却不料冠笄在空中突然分裂开无数尖锐细小的金针。红衣女子来不及闪躲,果断被金针命中手臂上的血管,顿时血爆涌而出,将她本就火红的袖子渗得暗红。 墨北辞几乎是飞奔过来,对着想给千落下致命一击的几个杀手,一剑封喉。 他有些慌乱地抱起她,一看她的伤口黑血翻涌,眉头立马紧紧皱起。 恰在此时,时雨领着一众侍姗姗来迟,替墨北辞拦截住了源源不断的杀手。 墨北辞则是毫不犹豫地将千落抱起,在时雨的掩护下,快速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北辞回忆 滚圆的落日贴着沙漠与天的交界处,颓丧地散着余晖,却是暗沉沉的红,让人无端想到方才那一番厮杀的血腥。 随着落日的徐徐消失,沙漠的浪头、旋风也似乎失去了生气,竟出奇地安静,让人恍惚以为这是一片睡着了的海。 岩石堆在茫茫大漠中挺立,影子被余晖拉得极长,点点碎在沙石上。 沙漠即使入了夜,仍旧时不时有些风沙四蹿,墨北辞为了躲避杀手,趁着天色渐晚,在岩石堆里找了个山洞,勉强可以躲避风沙。 千落已经唇色发黑,面容惨白,呼吸也渐渐微弱,伤口正源源不断翻涌出浓稠的黑色血迹,一副将死模样。 因为没有水,墨北辞只好简单处理伤口,散上他从不离身的脱毒粉后,伤口的血总算是止住了,毒也暂时得到了压制。 只是若不及时处理毒素,十个时辰后伤口便会溃烂,若等毒素侵体,溶于血液,届时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墨北辞脱去外衣,将伤口处理完毕的千落包裹起来,以免这入夜后的沙地寒气侵袭到她。 大漠茫茫,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入了夜,纵然是置身大漠之中,也难逃寒气逼人,墨北辞只好抱紧她,互相取暖。 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月,四周也只有旋风从岩石缝中来回穿梭的呼呼声。 怀中的人儿,仍然不见起色,呼吸微弱得让人担忧。 墨北辞皱起眉,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烫,大抵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引起的发炎所致。 有风吹来,捎来细微的寒冷,墨北辞的目光看向极远的地方,像是想透过层层岩石风沙的围绕,看清时空深处里的那些记忆。 十七岁那年,他遭到墨南轩的暗算,花影虽然事先有所察觉,却还是为了救他而死。 跌落望断崖崖底的时候,他双腿的膝盖便已经青紫红肿,难以行走。眼看着就要不明不白死去的时候,是她救了自己。 那夜,凄风苦雨,山洞很小,风雨齐齐打进来,彼时他已经有些发烧,整个人迷迷糊糊,只见得一个瘦弱的身躯挡在了洞口,浑身颤抖,还滴着水珠子,却阻住了风雨。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却看见她赤裸着身体趴在自己身上,旁边还有一团花白的毛球。 她毫无野外生存的能力,连生火也笨手笨脚的,最后好不容易点起了火苗,白晢的面容上却黑漆漆的,只见得着她嘻嘻笑着时的一排白牙,就连白嫩的手指也被烫了泡,看起来狼狈又傻。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好不容易生了火供他取暖,凭着半桶水的医术胡乱采药来医治他的伤势,却弄巧成拙,最后还是用了白虎的血才稳住了他的伤势。 想到此,墨北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是第三次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却也是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低头凝视着她睡得并不安心的面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眼神迷离恍惚,她很少这般的安静,眉目都是温柔的,一点都没有醒着时拒人千里的冷清。 自从七岁以后,她对他就变了态度,人前人后对他都是陌生得恍如从不认识。明明在望断崖下的五日并非虚幻,她却像从未有过般,就连话也不多半句。 他一直都在找原因,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然她不可能忘记自己的。明明曾说过那样的话,却轻易就忘得一干二净,其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他找了这么久仍旧找不到,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失忆一说,是她真的选择了敌视自己。 他渐渐有了无奈和苦笑,“我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二十三年,前十二年我都活得冷冷清清。而后五年,你的出现,让我觉得人生有了意义” 尽管那时只是十二岁,可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他要她,再难也要。 妄如初说的没错,他委实太窝囊了。 他细声呢喃,似遭了休弃的小怨妇,“你走得一身轻松,我却夜夜难眠。” 这一生,他第一次这么后悔,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可不可以重新来过,回到她跳断崖的那一刻,他一定会死死留住她,那么现在她也不会命悬一线,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天地之间空寂无声,他下定决心一般叹息道:“先前觉得,我得不到你,那只望在他身边你能得到想要的幸福。但现在我后悔了,你是我墨北辞此生唯一认可的女人,想逃也只能在我允许的范围内。至少我能随时追得回你。”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炽热的触觉让他冰凉的双唇都热乎了起来。 而她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已经褪尽,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落进脚下的沙石里,开出脆弱的花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女皇召见 “废物!一群废物!” 雅间内,栖何意愤怒地将桌上的茶具摔落在地,眼神冰冷地看着跪了两排的侍卫,更是怒不可遏。 “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本侯是白养你们了!” 楼满风低头不语,昨日他忙于打斗,丝毫脱不了身,原以为她武功不差,可以应付自如,却没想到,人却失踪了。 拓拔瑾仪一进来就瞧见了他愤怒的脸色,轻叹一口气,忙上前安抚道:“阿意,你也别责怪他们了,如今找人才是要紧事。” 栖何意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一口,再睁眼时眸中尽是冷厉之色,“再去找,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了!” 见他们都出去了,拓拔瑾仪才又说道:“阿意,我已经查清楚是何人所为了。” 栖何意闻言,忙偏头看她,目光幽深,等待着下文。 “杀手每人身上都有沙狼图腾,但却并非是沙狼的人。而是……”她看着他,顿了顿,“拓拔萱的暗使。” 栖何意握紧茶杯的手一紧,放开的时候茶杯已四分五裂,茶水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下。 忽然楼满风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却暗含喜色,“侯爷,凉音姑娘被墨北辞送回来了,不过凉音姑娘身中剧毒,急需医治。” 栖何意仿佛被针扎了般,猛然站起身,听到是墨北辞时,眸光却蓦地一寒,快速走了出去。 墨北辞? 拓拔瑾仪狐疑地皱起眉头,他怎么会…… “殿下,宫里来人说,陛下召见您。”明霜从门外进来,忧心忡忡地说道。 拓拔瑾仪望着被捏碎的茶杯,不慌不忙地勾起一笑,“来的真快。” 栖何意进来的时候,墨北辞正给千落把脉完毕,转身开药的时候,与栖何意的目光稳稳对上。 “请你离开!”栖何意担忧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千落,冷冷说道。 墨北辞依旧淡定地写着药方,头也不抬,“念儿中的毒是沙毒,这种毒毒性很强,我虽然已经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两个时辰后药效消失,仍然会毒发。” 栖何意心头揪得紧,缓步走上前。床上的人儿,面色是形容不出的惨白难看,唯有嘴唇才是淡淡的黑紫色。 “这毒要怎么解?” “沙毒是朔漠专门用来对犯下滔天大罪的罪犯使用的,解药并不难配,但有一味药材,极其昂贵,唯有皇宫中才有。”墨北辞抬头看他,毛笔抵在石砚的边上,浓浓的黑墨划落在石砚内。 栖何意面色沉暗得紧,忙问道:“是什么?” 墨北辞起身将药方递给楼满风,缓缓说道:“血竭。” 寝殿内,女皇半靠在床上,宁不情在一旁与之交谈着什么。 拓拔瑾仪走上前,行礼请安道:“儿臣见过母皇。” 女皇点头,非常合时宜地剧烈咳嗽起来。 拓拔瑾仪忙去为她顺气,嘴里还说着:“母皇,儿臣知错了,莫要生气。” 女皇佯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用帕巾轻轻擦了擦嘴唇,问道:“何错之有?” 拓拔瑾仪一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对策,以退为进,也学着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敬亲侯会来朔漠,正是儿臣叫来的。这几日,母皇应该也都听说了,儿臣日日与他厮混在一处。” 女皇又咳嗽了几下,顺直了气才说道:“你叫他来的?为何?” 拓拔瑾仪有了些许愁容,微微叹息一声,解释道:“母皇应该也知道,如今苗疆已是三国公敌,与之来往难免惹人生疑。但,也是这样的人才最好利用。” 女皇这下子是真的疑惑不解了,有些迫切地等待下文。 “母皇,您想想,苗疆为何要先发制人?”拓拔瑾仪见女皇上钩,笑着买起了关子,“都说枪打出头鸟,可苗疆不仅不怕,反而每次都能巧妙地置身事外,虽然世人皆知与苗疆有关,可就是找不着证据。” “殿下可否直接明说?”就连宁不情也忍不住想要去听一听了。 “苗疆虽然贫瘠,可兵源不容小觑。栖何意的身份不仅是一方诸侯,还是尉迟呼耶律的侄子,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绝生阁。而且儿臣听说,绝生阁和渡生楼在某种程度上是连成一脉的。”拓拔瑾仪站起身,悠悠走了两步,又回过身看着陷入沉思的女皇,“暂且不论华夏皇的野心手段,就依着栖何意与华夏皇关系匪浅的关系,栖何意身后的兵源便又丰富了一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女皇被气 她说得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她早已尽握在手,“三国鼎立之势已经被时代所弃,我们朔漠定然难逃劫难,但若跟苗疆联手,朔漠便有可能不亡。母皇觉得呢?” 女皇目光深幽地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打压无视的女儿,内心除了百年不变的警惕,竟因她这番话而心生起了欣慰之意。 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只会在隐蔽处躲避明枪暗箭,只会一味退让不做反击的丫头,竟然也有了如今缜密的心思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一众儿女中,拓拔瑾仪无论是智慧谋略,还是治国理政,都十分出色,但这还远远不够。 “荒唐!”女皇憔悴的面容顿时有了愤怒,她大声骂道,又立马难受得咳嗽起来。 拓拔瑾仪面色不改地跪下去,不明所以,“为何荒唐?” “朕看你是被栖何意迷的神魂颠倒,不知分寸了!”女皇气得面容涨红,浑身散着为皇的威压,“纵然他有通天入地的能耐,也终究不过是乱党贼子,跟这种人合谋,不管最后得不得以保全,都必定遗臭万年,你这是要置朔漠百年基业于亵玩之中吗!” 拓拔瑾仪丝毫不惧她的威压,眼神清明地与她对视,“儿臣在底层摸爬打滚多年了,在形形色色的权谋算计中游走许久,唯一学到的一个道理就是——想要得到的,就要不惜一切,不择手段,更不能惧怕后果。这不也是母皇教会儿臣的吗?” “混账东西!”女皇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咳得仿佛内脏都要跟着出来了,“说得冠冕堂皇,你对栖何意什么心思,朕会不知道吗!说到底你不过都是在打着幌子跟他勾三搭四罢了,竟还好意思反驳朕,反了你!” “母皇说的没错。儿臣的父亲背着母皇勾三搭四,被鞭挞碎尸,他的女儿拓拔瑾仪也是个只会偷会野男人的dijian货色。”拓拔瑾仪冷冷一笑,眼中有着让人一震的悲痛和无奈,“儿臣与栖何意勾结一事只要传得人人皆知,儿臣的名声就臭了,就能被三妹踩在脚下,这不正是母皇想要的吗?” “你……你……”女皇气得胸口发闷,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连说话也喘着大气。 贴身侍女赶紧上前帮她顺气,宁不情也在此时出声安抚道:“陛下得保重龙体,切莫大动元气。” 拓拔瑾仪微微抿唇,不知为何看着她被气得半死的模样,她就会没来由想起了那个在冷宫的破床上被鞭挞得奄奄一息的父亲。 他痛得肝肠寸断,似被剖心剜胆,只能痛苦shenyin,在空中虚无乱抓,活活痛死了,却还要被碎尸喂狗,最后沦为恶臭的粪土! 她眼中有了恨意,但很快就被她淡然地掩去,清清冷冷地看着侍女忙前忙后,为那个女人顺气。 宁不情看了她一眼,眼神平寂,却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别样的光芒。 “来人,将这孽障轰出去,让太女殿下派兵严守二殿下的府邸,没有朕的口谕,不准她踏出半步!”女皇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口气却依然强硬得不可抗拒。 拓拔瑾仪缓缓站起来,眼神沉寂得有些骇人,一旁的带刀侍卫都不敢上前碰她分毫。 “母皇,儿臣在这给您提个醒,别痴心妄想地让三妹去巴结墨北辞,好以此攀附后凉。不管是墨南轩,还是妄如初,亦或是墨北辞,既然都能是五俊之一,肯定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可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将朔漠置于卑劣之地。” “你……”女皇的怒火被加了一把油,当即气愤地抓起一旁的药碗朝她摔去。 拓拔瑾仪微微偏身一躲,砸中了身后的带刀侍卫,顿时血流如注,染了大半边脸,他却是一声痛都不敢吭,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立着。 拓拔瑾仪悠哉地转身,好像被禁足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气得女皇犯病的一丝忏悔,仿佛已经成功置身事外,功成而退。 宁不情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那种由内而外的从容淡定、不急不躁、也不惊不慌,让她很是欣赏。这样的气度犹如男子般潇潇洒洒,却又心思慎密,也从不外露半点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人,很适合谋大事。 她微微垂下眼睫,心中已然有了特别的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设计北辞 太女府里,所有奴仆一大早就都忙活起来了,拓拔萱更是亲自指挥,将府邸里里外外都重新粉刷装扮了一番。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今日的太女很高兴,不仅没有刻意的对每一件事刁钻为难,而且还大发慈悲地赏赐了满府奴仆银两和佳肴。 这已经不是反常所能形容的了,更像是先给糖再一巴掌的阴谋,让人如坐针毡,心生惶恐。 日落时分,微微有了些寒气,余晖昏沉暗红,无端让人觉得有些郁闷。 拓拔萱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了,她时不时向外张望,见人还没来,又忍不住去扶一扶头上的发饰,理一理衣裙,补一补妆容,像是大婚之夜等在婚房里,忐忑不安却又暗自窃喜的新娘子。 她轻轻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个锦盒,缓缓抚过里头的血竭,笑容满面,春风又得意,“还真是多得了你这个宝贝。” “殿下,这边请。” 她忙把盖子合上,摸了摸脸,赶紧坐直身子,笑意浓浓地看着踏入门口的墨北辞。 他依然是一身白袍,儒雅又风度翩翩,却又透着冷冷的疏离和淡漠,让人不敢靠近,却又禁不住想要靠近。 拓拔萱见他坐下来,连忙殷勤地为他斟酒。 今日她特意打扮了许久,衣裳胸前的领口很低,把她浑身上下最傲人的地方恰到好处地展露出来,还散着幽幽香气,浓郁却让人神魂颠倒,欲上前将她拽去怀中,狠狠疼爱。 然而墨北辞却看都没看,对着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和某人的殷勤,眉头蹙着,直接开门见山道:“血竭呢?” 拓拔萱甜甜一笑,玉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暗送着秋波,“放心,本宫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忘记。但是,作为条件,你今夜必须陪本宫吃完这一顿饭。” 墨北辞终于看向她,淡淡的眸光却丝毫不掩饰他满满的厌恶,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慢慢掏出一块绢布擦拭着被她碰过的手,冷冷道:“吃饭用的是嘴,不是手。” 拓拔萱被他这个伤人的举动气到,眼神有些幽怨,但转念一想,又温柔地笑了起来,装作没看见般,举起酒杯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先干为敬。” 墨北辞端起酒杯,淡淡看了眼杯中的酒,没有多想就喝了下去。 看着他涌动的喉结,拓拔萱笑得更为灿烂,又忙为他斟酒,客套道:“这一杯敬墨二殿下和后凉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朔漠的扶持,本宫在此替母皇谢过。” 说着,就一杯酒下肚,因为喝的太急,晶莹的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颚缓缓划落,在烛火下一条晶莹的水痕一路盘踞至那柔软的地带,淡淡的酒香,无尽的诱惑,撩人心弦。 墨北辞却视而不见,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呼吸的节奏却明显乱了乱,喉结也不经意地上下翻动。 拓拔萱见药效起效了,顿时心花怒放,又斟了一杯酒,说着动听的话,“这一杯敬你我这么久的情谊。” “这一杯敬你待本宫的儒雅风度。” “这一杯敬你愿意赏脸来陪本宫吃晚膳。” …… 都不知道敬了多少杯酒,墨北辞已经开始有些晕乎乎的了,他单手扶了扶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想立马站起来,却感觉浑身发软,酥酥麻麻的感觉带着难以压制的原始欲望,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地传遍整个身体。 “你……你给本皇子吃了什么?” 他头晕目眩地问道,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像着了火,眼前的饭菜也跟着虚幻起来,仿佛只能看得见身着暴露的拓拔萱,和她那诱人的身段。 拓拔萱赶紧上前,玉手从他的胸膛一直往上移动,像灵蛇般带着缠缠绵绵的诱惑。 “一种让你甘愿臣服在本宫身下的补药。” 她倒了一杯酒,笑意灿烂,“这杯酒,敬你我今夜春宵一刻,通宵达旦。” 她把酒喝干,还用手指沾了沾几滴残留在杯壁的酒珠子,在自己的胸前抹了一把,诱惑道:“想不想尝一口?” 墨北辞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断咽下的口水,透漏出他此时体内嚣张气焰,以至于即可喷涌而出的欲望。 拓拔萱俯身,轻轻靠近他的颈窝,红艳的小嘴轻轻吹了口气,凑近他的耳畔,魅惑地说道:“阿辞,让我带你去地狱天堂走一遭吧。” 说着她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可冰冰凉凉的触觉让她顿时僵硬住了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反被设计 为何没有一点情欲高涨该有的滚烫? 她吃了一惊,发热的身体也突然冷了冷,未等抬头,就被人从身后一个手刀劈下,眼睛瞬间睁大,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卡在喉咙里,来不及发出就双眼一闭,毫无知觉地朝前倒去。 墨北辞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出了一旁,目光如深海,暗沉而冰冷。 时雨递过一条湿润的帕巾,他仔细擦拭着被拓拔萱摸过的所有地方,厌恶的眼神足以在晕死过去的拓拔萱身上灼出几个大洞。 “扔了!”墨北辞把被摸过的外衣脱下,接过时雨手上干净的外衣,又补充说道,“等等,烧了,灰有多远扔多远,本皇子见着就觉得恶心。” “是。” 他沉着脸问道:“暗使都解决了?” “一个不剩,但并不见那日的那两个人。” 栖何意悠哉悠哉地走进来,身后的楼满风一见着时雨,整个脸在门投落的阴影下,晦暗不明。 “啧啧,这个女人为了征服你,可花了不少心思啊。”栖何意看着地上确实可以称之为尤物的女人,摇头嗤笑,还从她的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打开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笑意深了深,“居然是炽梦丸,男人吃了可就有够受的。” 墨北辞则是波澜不惊地穿着衣服,仍旧十分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好像被摸过的地方如同烂泥般恶臭恶心。 “原来你问本侯要噬酒蛊是这样的用途。”栖何意继续玩味地说道。 他可不相信什么定力这种东西,炽梦丸药效强硬霸道,纵然是他也说不准会不会缴械投降。而墨北辞之所以能逃过这一劫,完全是因为在来之前问他要了噬酒蛊。无论是什么酒,只要下肚都会被它吸干,墨北辞自然就无法被算计了。 “敬亲侯要不要试试, 听说太女殿下手段不错。”墨北辞同样带着玩味说道,眼神却冷若冰霜。 “怎么,墨二殿下试过?” “本皇子只试过念儿的,其他女人倒是没那种兴趣。” 栖何意果然眯起了眼睛,唇角却轻轻勾起,毫不示弱地回答:“对呢,阿音确实让人欲罢不能,在胡营的时候还多得了她暖床呢。”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的目光都散着骇人的冰冷,如雪崩之势,猛烈而壮观。 仿佛是自前世就注定了的宿敌,注定永远正负对立,注定斗个你死我活,注定互看不入眼。但凡碰面都少不了一番沉默的较量,而这种较量却是一场无声的厮杀。 墨北辞的眸光闪烁着坚定,语气冰冰冷冷,带着无尽的仇视,“栖何意,本皇子虽然放她走,但并不就代表本皇子放手。你最好能让她一直都这么爱你,不然哪天被本皇子掳去了,你就注定此生孤苦无依。” “那就拭目以待了,或许你真该好好努力一把,不然你一生无爱,断子绝孙确实很凄惨。”栖何意深深一笑,面上毫不在乎,可心里到底有了些警惕。 墨北辞没有再理会他,转身仔细看了看锦盒里的血竭,眉头皱了皱。 栖何意似乎并不意外,“被做了手脚?” 墨北辞点头,时雨当即从怀中递过他在府中药房里找到的血竭。 墨北辞拿过细细查看,然后才递过给栖何意,冷声道:“戏看完了,敬亲侯的点评也该结束了,接下来本皇子要处理个人恩怨,敬亲侯在这只怕会占地方。” 栖何意冷笑着撇开眼,环顾着四周,“真不巧,本侯也有个人恩怨要处理。” 墨北辞没和他多费口舌,对着时雨说道:“人呢?” “在门外。”时雨说着就朝门口外边喊道,“你们都进来!” 话音刚落,立即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走进来,浑身油光可鉴,肌肉却也结实,一看就知道是练过武的。 墨北辞眉头一皱,眼睛赶紧移向旁边,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时雨冷峻的脸也好不到哪去,刚刚在外面还是穿着衣冠的,怎么……如此按耐不住。 “你们几个,今夜给本皇子伺候好太女殿下,如果明天太女殿下还下得了床,你们的命也不必留着了。”墨北辞瞥了一眼栖何意,深意不明,他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地迈开步子走出去。 栖何意却笑了起来,冷意深深浅浅,“没想到墨北辞这么不会怜香惜玉,不过正合我意。” 他蹲下,看了眼地上因药效奏发作,而开始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女人,同样是满脸的嫌恶,“满风,按计划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大殿风云(一) 天一早,沐春闺的门口就堆满了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但这热闹却是不寻常的热闹,走过路过的人都驻足不走,你说我说大家说地指指点点着,议论纷纷七嘴八舌。 沐春闺白日是关门的,此时大大小小的破骂声,把沐春闺里忙活了大半夜才刚休息下的男宠们都吵醒了。鸨母也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本想破口大骂几句散去人群,可见着门口那场面当即就惊讶得下巴都要垮掉,险些也震惊得要晕了过去。 好在一旁跟出来看个究竟的头牌男宠扶住了她,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见门口处,五六个luolu的大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人身下还压着一个肌肤白嫩的女子,两人的xiati还紧紧连在一块,远远瞥一下都入不得眼睛。 女子的妆容尽毁,姣好的面容此时仍旧是妩媚多情,一副还没从巅峰下来的陶醉神情。再往下看看,女子白嫩的手臂和脖颈,皆是粉红的吻痕,一看就知道是疯狂后的结果。 确实,六个男人一个女人,任凭那个女人功夫一绝,也不得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鸨母走前一看,顿时惊上加惊,呼吸都要倒转过来了。 女子身旁一堆衣服中,一块显眼的腰牌显示了这个荒淫放荡的女子的身份。 竟是……拓拔萱! 鸨母立即上前,这一看,就把地上胡乱肮脏的液体都踩中了,她恶心得掩住鼻子,去仔细看了看,险些吓倒在地。 “真,真的是……太女殿下……”她哆哆嗦嗦地说着,整个人的脸色都吓白了。 围观的人群立马炸开了锅,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愤愤指责的同时,也没有人愿意上前,把那个狂战了一夜的女子带离那男人的体下。 正当鸨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宫中的侍卫军来了。他们驱散人群,用屏风把那个淫秽的场面包围起来,把拓拔萱严实包裹起来后,迅速带离案发现场。 远处的业熹客栈三楼天字号房里,栖何意负手而立,在窗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可怕至极。 “拓拔萱,你欠阿音的,便以十倍的代价还回来吧。” 大殿里,拓拔萱浑身酸痛地跪在中央,狼狈地哭泣着,后知后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她,终于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文武百官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纷纷指责着拓拔萱的荒淫之举,更有人趁此提议废除皇太女,而太女一党大多数人闷声不吭,除却她的父族在据理力争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一个敢出来为她说话。 结果好好的一个早朝被闹得鸡犬不宁。 “陛下太女殿下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全城皆知,实在是有辱皇家颜面,还请陛下赶紧定罪,好平息民愤。” “陛下,此等荒淫之人根本不配做朔漠的储君,还请陛圣明裁决。” …… 女皇被吵的烦躁,直接摔了满桌的所有奏折,更是不解气地往跪在原处啼哭而喊着冤枉的拓拔萱狠狠甩了几本。 “你给朕好好解释解释!” 女皇大吼道,当即气急攻心,头晕目眩地要往后倒去。 一旁听政的宁不情忙扶住她,却没有出声安慰。 “母皇,儿臣昨日夜里明明是和墨二殿下在一起……”拓拔萱哭得眼睛红肿,说到这时猛然停住了。 昨夜……昨夜……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忙使出浑身力气跪着上前了几步,哭着解释道:“昨夜儿臣是和墨二殿下在一起的,所以是墨二殿下,是他设的计,故意让儿臣身败名裂!” “荒唐!”宰相大人气愤地出列,开口呵斥一声,道,“墨二殿下乃三国第一人,做事光明磊落,太女殿下莫不是为了逃脱罪名而在栽赃陷害!” “不是的!不是的!”拓拔萱赶紧摇头,身心疲惫的她已经无法像平常一样武断地做出反驳,彻夜的疯狂,让她在巅峰徘徊无数次,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力气都是软着的。 女皇严厉的目光暗了暗,“把前因后果都给朕一次性说清楚!” 拓拔萱像是得救了般,忙点头说道:“昨日儿臣潜伏在业熹客栈的探子汇报,栖何意有了动作,儿臣便派了雌雄双君跟踪,美姬念儿被訩君所伤,需要血竭来解毒。所以墨二殿下来向儿臣讨要,儿臣便以一起吃顿晚膳为条件,把他留在了府中,可不曾想喝着喝着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之后……儿臣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大殿风云(二) 说到这她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憔悴的脸上满是后悔,力战了一夜让她的身体十分脱力难受,xiati更是疼痛不已。可她顾不及那么多了,一定要先过了女皇这一关,不然皇太女之位她必定是保不住了。 “满口胡言!”宰相大人显然不相信,“墨二殿下作为后凉使者,若是要血竭,为何不进宫直接问陛下。臣看太女殿下这是在狡辩吧。” “宰相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殿下在狡辩,那证据呢?你也不在场,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肯定,难不成这是你设的计!”拓拔萱的爷爷拓拔清扬站出来厉声反驳。 “清扬大人口说无凭,休要在此混肴是非。” “我看混肴是非的是宰相大人才对吧。” “本相只是就事论事。本相与墨二殿下向来交好,多次与后凉的来往,本相都作为朔漠大使与墨二殿下接触过不少。依本相的了解,墨二殿下是不会这么做的。” “宰相大人这分明是在维护!”拓拔清扬直接跟他杠上了,硬是要跟他争个结果,“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么断定,可不像你!要说这背后你不知道些什么,我拓拔清扬可不相信。” “既然清扬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本相也用不着顾虑。”宰相大人毫不退让,指着惊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拓拔萱,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确实很对,太女殿下平日里也算是端庄沉稳,可却也能做的出这种事。本相倒是觉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怕是这次太过火才露了馅!” “宰相大人,血口喷人……”拓拔清扬立即朝女皇说道,“陛下,请恩准把那几个男人带上来,一问便知!” 宰相大人冷嗤一声,“清扬大人不知道吗?刚才仵作验尸,那六个男人皆死于精尽人亡了。” “什么!”拓拔清扬一惊,还没来得及再做出反驳,就被呵斥了。 “够了!”女皇头疼地扶额,场面已经失控,毕竟此事不小,伤风败俗不说,皇家颜面也彻底被辱没了。 “陛下,”宁不情见她如此为难,忙悄悄附耳建议道,“若太女殿下说的是真的,府中肯定有人知道,顺便再召墨二殿下进宫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 女皇叹息地拧紧眉,她何尝没想过这么做,可是墨北辞作为后凉使者而来,这不是在打后凉的脸吗! “来人把太女府中的管家和侍女都带入宫来质问,再去把墨二殿下请进宫里来。”她终究是无可奈何,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拓拔萱昏沉沉的脑袋经不起她想要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墨北辞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一想到她的第一次就这么被那一群恶心的男人夺走,更是不知羞耻地跟他们……她就气得浑身发痛,肺腑都要燃烧起来! 不久,管家和一个侍女便跟着侍卫抖着脚进来了,满朝文武百官个个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仿佛是要上战场般,那阵仗着实让人害怕。 两人都颤抖着跪下,浑身抖得能出水般,“草民拜见陛下,拜见太女殿下。” “朕问你,昨日太女殿下可是留了墨二殿下在府中吃饭?” 管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诚恳地答道:“回陛下,不曾。” 拓拔萱猛的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管家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却还是视死如归地再说了一遍,“昨日一早,太女殿下便嘱咐草民把府中重修一番,说是有重要贵宾来访,还在房内设了一席酒菜,并让草民在门口接应宾客,可是等到月出时分都还不见人影。后来太女殿下便生气摔了酒菜,有些神伤地出了府,只交代草民,说是要去一趟业熹客栈,随后就没再回过府。” 拓拔萱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顿时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去踹他几脚,她什么时候出府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何时出过府!” 管家被她的恶狠语气吓到,却还是十分诚实地为自己申辩:“殿下,草民纵然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像您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铁证如山 “曹管家!”拓拔萱气得想站起身,却被一旁的侍卫按住,动弹不得,只好怒着开口,“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本宫!” “行了!”女皇大喝一声,看向了管家,问道,“曹管家,你可有证据证明。” 管家连忙点头,指了指一旁的侍女,说道:“昨夜殿下出府便是带着她去的,而且这个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陛下若不相信,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 女皇把目光转向那个侍女,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陈述。 侍女不敢怠慢,忙回答道:“昨夜奴婢随殿下去了业熹客栈找墨二殿下,当时殿下还带着满满一盒血竭。殿下质问他为何没有来,墨二殿下却不待见殿下,不仅关门不见还让人把公主请了出去,公主心里难受,就在楼下喝了好多酒。子时的时候公主恰好路过沐春闺,被门口招待客人的男宠们带了进去。奴婢心急,殿下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可是沐春闺的规矩是奴仆不得入内。等奴婢好不容易混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看见……”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拓拔萱,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女皇看着她,又看了眼拓拔萱,怒着说道:“说下去!” 侍女不敢不从,诚惶诚恐的哆嗦着,只好从实招来,“奴婢看见了殿下正和六个男人在……在鱼水之欢……”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十分的痛心,“奴婢没办法只好在外面等,可是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殿下的事……陛下,都怪奴婢不够机灵,可求求您不要责罚她,殿下只是……” 她抹了把眼泪,哭得真情实意,有些哽咽,“殿下只是心里太苦了。” 此话一出,纵然是方才还处处逼人的宰相大人都有些动情地叹息了一把。 拓拔萱却是愤怒极了,当即使出浑身力气一脚踹过去,侍女啊的一声,就扑倒在地,额头血流不止,让方才还有些同情她的宰相大人立马又硬起了心来。 “低贱的东西!居然也来胡说八道,诬陷本宫!” “拓拔萱!”女皇脸色更加铁青了,居然连名带姓大喝了一声。 拓拔萱当即惊呆在原处,眼泪稀里哗啦落了满脸。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自己最亲信的两人都要这样来背叛自己! 她忽然有些无助起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缥缈虚幻的地方,一不留神猛的就踏空,跌下了万丈深渊。 “启禀陛下,沐春阁鸨母带到。” 侍卫的一句话,将拓拔萱拉回了现实,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心里却还是不死心地跃着星点的希望。 鸨母赶忙跪下,许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见惯了大场面的她都禁不住有些颤抖。 “朕问你,昨夜太女殿下真的是去了沐春阁?” 鸨母赶紧点头,不敢有一丝隐瞒,“确实。起先草民还不敢相信,亲自跑去确认了一趟。” 说着她就递上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说得煞有其事,“当时的太女殿下身无分文,就给了草民这块玉佩做典当。草民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好拒客,就赶紧挑了沐春闺里最好的男宠去伺候,可谁想不合殿下的意。殿下居然,居然亲自去挑了干杂役的几个粗汉,草民拦阻时还被打了一巴掌。” 不说不知道,她一说这咋一看的,右脸果真是有点红肿肿的。 拓拔萱企图再一脚踹过去,却被侍卫一把拉住,拽得生痛。 “放肆!你居然也来污蔑本宫,你那破沐春闺本宫是看一眼都嫌脏,更别说进去了!”她疯狂挣扎着,失心疯般张牙舞爪,狼狈的模样,恶狠狠的,像罗刹女般狰狞。 “你们到底收了什么人的好处,要这样来对付本宫,是不是拓拔瑾仪!还是栖何意!” “够了,拓拔萱!”女皇气得咬牙切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纵然是她觉得不可信,可这满朝之臣,和这满城的百姓又怎么可能不相信。 “墨二殿下到。” 还在挣扎的拓拔萱顿时停了下来,眼睛怔怔地看向大殿门口,瞥见那抹白影时,又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往侍卫身后躲去,凌乱的头发也被她扯下来挡住了脸。 “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看见自己这样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北辞指证 拓拔萱又开始掉眼泪了,痛心欲绝。 那是多圣洁的一个男人,是她追逐了好久的男人,一身白衣,飘飘乎若谪仙出尘,让人见之忘俗,陶醉在他与生俱来的儒雅之中。 她曾经是多么高傲,想要站在他身旁。可是,可是如今她已经不配了,纵然他不曾待见过自己,可是自己这样肮脏污浊又狼狈不堪,怎么可以去污了他的眼! 女皇看得心痛,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喉头也跟着涌上一股腥甜。 “见过陛下。”墨北辞站在拓拔萱近处,缓缓行礼。 有些没在酒宴上见过墨北辞的朝臣不禁吃惊,纷纷开始低声议论, “墨二殿下的腿不是废了吗?怎么如今……” “墨二殿下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传闻墨二殿下脚疾恢复了,原来是真的!” “墨二殿下居然能站起来了,果真是器宇不凡吧!” “是啊是啊,比坐着时更有威严,是块好料子啊。” 墨北辞对于这样的议论,权当没听见,更是对一旁狼狈地拓拔萱视若无睹。 “不知陛下召见本皇子,所为何事?” 拓拔萱的背脊猛然僵硬住,她不再闪躲,墨北辞的声音让她从魔窟中出来,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点之重。 当时就只有自己和墨北辞在一块,找他来作证才是最好的证明。 她顾不得那么多,忙爬过去,脏兮兮的手刚要触及他的衣摆时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把手收回,仰起头可怜兮兮地哭着。 “阿辞当时是你和我在一块的,你告诉母皇,告诉所有人,我没有去沐春闺,我是被人陷害的,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阿辞……” 墨北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脚步,脸上一贯的清冷淡然,似乎不为所动。 “本皇子大概猜到陛下的用意了。”他看向女皇,压根就没有理会拓拔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女皇敛了敛怒气,沉声问道:“侍女说,昨夜萱儿去业熹客栈找了你,真有此事?” 墨北辞目光淡淡地回答道,“是。” 拓拔萱突然脱力地跌在地上,耳边回荡着他那个肯定无比的是字,整个人又都失神起来。 女皇见此,心下不忍,又赶紧问道:“可有证据?” 墨北辞始终从容淡定,却又像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淡淡道:“当时太女殿下像市井泼妇般乱喊乱骂,整个业熹客栈的三楼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大可去问。” “墨二殿下说的最好是真话!”拓拔清扬此时再也听不下去了,忙发话。 “清扬大人若想心里好过一点,不相信倒也是好的。但若清扬大人足够公正无私,分得清黑白,相信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墨北辞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仿佛拓拔清扬入不得他的眼般。 “你……”拓拔清扬气得面色涨红,他这一番话不就明摆着为难他吗!不说前后进退都是坑,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拓拔清扬心里更是气了几分。 “别以为你是后凉二皇子就可以在这胡说八道,你这一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 墨北辞不慌不忙,眼睛依旧向前看去,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时楚湘侯来找如初,也看见了,不仅她就连贵国的二皇女也在。”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忘了说,敬亲侯也在。” 拓拔清扬顿时不敢做声了,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老眼危险地眯起来。 “哈哈哈……” 拓拔萱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森然,让人不禁背脊冒汗,泛起一股鸡皮疙瘩。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子,笑得更加凄然,眼眶里的泪水一点一点往下流,忽的,又几乎是全涌而出,在她憔悴苍白的脸上留下一行行泪痕。 “好,好,好极了。”她居然鼓起了掌,笑的同时眼泪也掉得更快。 这一瞬间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之于墨北辞,她真的不曾入过眼。 她摇摇晃晃地笑起来,腿软得险些又扑倒在地。 她艰难地走着,每走一步,下身便痛得像是狠狠裂开了般,痛不欲生。可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墨北辞身前,泪眼朦胧,只能看得见他浑身白蒙蒙的,连样子都不清晰,不真切。 “阿辞,”她吸了吸鼻子,眼底有深深的绝望一点一点地融合在泪水中,一起划出眼眶,同时还有心碎的声音清晰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她的嫉妒 墨北辞仍旧没有看她,眼睛的焦距也依旧没变,甚至脸上也别无表情。 她的痛心欲绝,她的绝望凄然,她的眼泪苦笑,通通都没办法入他的眼。 “你的眼睛只能看得到那个念儿吗!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她吗!” 她几乎是咆哮出口,哑掉的嗓音听着有些苍凉。 这是她的控诉,她的指责,甚至是她的怨恨!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她的爱,她的恨,她的嫉妒,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自导自演的悲情戏,总结起来也不过是六字——自作孽不可活。 “墨北辞,真是谢谢你了,”她哽咽的声音沙哑得更严重,说得断断续续,“终于,终于把我对你的爱,斩断在,此时此刻。” 她闭上眼睛,狠狠地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嚎啕出声,紧握着的手有点点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她仿佛都能听见血液低滴落在地的声音。 那同时也是她心里滴血的声音。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抓着她的心脏,用力地向两边撕扯开,滚烫的鲜血波涛汹涌地涌出,灼伤了所流过的每一寸地方。 原来,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这就是生无可恋的绝望吗?这就是失去爱情的滋味吗? 她摇摇欲坠,膝盖一弯,整个人重重跌落在地上。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苍白的,模糊的,甚至是可怕的。 她自出生以来就享尽了无数荣宠,几乎是剥夺了所有哥哥姐姐的母爱。 她一路走来,跌倒了,可有人早就在地上铺好了地毯,所以根本不痛;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有人早在背后打点好了一切,所以她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想要自己去得到些什么的时候,有人早把它送到面前,所以她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可是,直到遇见墨北辞,那个儒雅温柔,又风度翩翩、博学多才,还能决算千里、运筹帷幄的男子。 她的示好,他视若无睹;她的折腾,他置若未闻;她的一腔爱慕,他不屑一顾……甚至她以生命威胁他,企图杀了他,他也还是一样我行我素,从来不管自己的言语神情有多伤人,有多让人心碎。 她第一次尝到了痛苦,体会到了失败,知道了也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可她是拓拔萱啊,是朔漠的储君,身份尊贵,心性高傲,唯独只看上了他,只认定了他。所以不管有多艰难,她都要得到他。 所以她开始努力培植势力,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她也试图竞选四美,只为了与他并肩,可是失败了。 没关系,她不气馁,依旧憋着一股劲,朝他身上去撞,去追,去得到。 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明明是个七岁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娇纵蛮横、傲慢无礼又目中无人。可她偏偏入了他的眼,甚至是住进了他的心。 她不明白,一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他动情! 终于,她开始害怕了,所以她借着蒲松林之事,派出了杀手,终于把那个女人扔下了望断崖。 原以为就可以这样高枕无忧了,可是那个女人居然没死,还和他一起被救了! 她恨,她怒,她嫉妒! 于是她开始在背后跟人联手,再一次把她劫走,关在了一个全是血融冰的地方,以为只要她流干了血就算是不死也活不长了。可就在大功告成之际,栖何意居然跑来搅局。 之后她便被接回了朔漠,再也寻不得机会下手。 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又逮到了机会,这一次她以为多方联手就可以杀了那个女人,可是没想到杀了那个女人的全家,她依旧活的好好的! 她追杀,暗杀,从来都无法成功。 而这一次好不容易又等到了机会可以和他一起相处,那个女人又带着栖何意跑来了。 只要一想到墨北辞护着她的动作神态,她就没办法不嫉妒,不抓狂! 她不惜亲自带人去刺杀,甚至是出动了雌雄双君。可是,可是他居然冒险来救,竟还为那个女人不惜一切地要解药,甚至是报复她,让她身败名裂。 …………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痛苦得欲哭无泪,不愿意再看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再听任何一句话。 她想,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醒时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肯定会的,一定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太女被废 拓拔萱突然在大殿晕倒,审问到一半也只能作罢。 女皇亲自彻查了此事,由于人证众多,证据确凿,为了安抚朝臣和民愤,女皇不得不将拓拔萱废除,收回了一切赋予她的权利,并禁足两年。 但这样还不够,支持拓拔瑾仪的一党马上联合了朝中所有大臣,甚至和百姓一起上书,恳求新立储君,人选直指拓拔瑾仪。 女皇本就因拓拔萱一事,心力交瘁,旧病复发,为了安抚所有人,也只好同意。 一个时辰后,拓拔瑾仪被封为皇太女的消息,便在皇都传的沸沸扬扬。 房中,墨北辞细细品着茶,正听着时雨汇报着这一切。 “比想象中轻易得多。”他喝了口茶,微微有些涩苦,吞下之后,又久久才有甘甜蔓延,却也不错喝。 “殿下还是这么厉害,这下来朔漠也算是没白跑一趟了。” 墨北辞淡淡一笑,“本来我的计划只是废掉拓拔萱,可栖何意既然来搅局,我为什么不借他的手用用呢?” “时雨好奇,栖何意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变成事实的?”时雨不禁好奇地问道。 不管是业熹客栈的住客还是拓拔萱府中的奴仆,口供居然都相同,这真的让人很不解。 墨北辞端详着杯身的纹路,仿佛能从中看到些什么,缓缓道:“本就不难,别忘了栖何意手中蛊毒多了去。” 时雨微惊,到底是什么样的的蛊毒能这么厉害,这世间真的会有不成? 墨北辞抬眸看了他一眼,洞悉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世界无奇不有,就像秘术换皮,只要取自那个人的脸皮敷在脸上,再用药物滋养,日子久了就会深深黏住,进而就能合二为一。蛊毒也一样,将毒虫养在一起,以毒喂养,让它们互相残杀,再经过一些时日就能成为蛊虫,再施予蛊术就能成为蛊毒。栖何意身为苗疆之主,有些世人不知的秘术他知晓也不为奇。” 时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想不通,又问道:“殿下把拓拔瑾仪和拓拔楚湘置于风口浪尖,不知有什么打算?” “拓拔瑾仪是所有人中最聪明的,也最为棘手,越让她的处境变得如履薄冰,就越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形势。” “殿下不怕她成为难缠的对手吗?” “不足为惧。”墨北辞喝了口茶,唇角轻勾,“她虽然爱慕栖何意,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某种程度来说,她就像是念儿,不会因恨丧失心智,也不会为爱而一股脑地去撞。” 时雨听得似懂非懂,他与念儿虽然经常相处,可了解也不深,不过既然是端木瑶和钟离皖的女儿,到底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吧?不然自家殿下也不会为她不惜掩着私心,大老远跑来这种风沙漫天的地方。 “那拓拔楚湘呢?” “拓拔楚湘之所以会被流放本就是女皇设计害的,多年来虽然表面荒淫无道,可暗地里却培植了不少党羽。如今朔漠朝堂中也有她不少的眼线。女皇以为只要让她不能涉足朝政,留在身边监督,就能斩断她的势力。可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朔漠怎么说都是后凉一臂,放在拓拔瑾仪手中才能够放心些。” “所以殿下这是在反着帮拓拔瑾仪?” 墨北辞点头,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不巧,让拓拔楚湘有所察觉了。” 时雨又听得糊涂了,挠了挠头,又问道:“可依这几天的监视,她并无动作啊,” “她的动作早就做了。” “啊?不可能啊,属下这几日可是亲自去盯的,绝不可能没有发觉。”时雨揪紧了眉,难道自己疏忽了哪里? 墨北辞关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却透着淡淡的寒气,“这次满朝文武百官不惜煽动百姓一起上书,推拓拔瑾仪为皇太女,你以为这都是拓拔瑾仪的能耐?” 时雨听得糊里糊涂,“难道不是吗?” 墨北辞摇了摇头,往玉茶壶中加了些水,缓缓解释:“朝中有拓拔楚湘的眼线,只要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就能让心性多疑的女皇将疑心都放在了拓拔瑾仪身上,而她就能少参与一些权利争斗。” 这下时雨全明白了,这么说来,表面看着是最大赢家的拓拔瑾仪,处境其实是最危险的,而看起来处境堪忧的拓拔楚湘,就巧妙地让自己躲避了口浪尖上的危险。 看来这个拓拔楚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赶紧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千落找来 “那她接近妄丞相岂不是……” “不必担心。”墨北辞重新煮着茶,不急不躁,仿佛一切紧握在他的手上,“既然她想利用我们,我们又为何不能利用她呢?放心,如初能应付得来。” 时雨点头,也总算是明白了,既然自家殿下都早早做好了打算,他一个跑腿的确实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就在此时,有人敲起了门。 时雨赶紧去开门,看到是谁时,登时愣了下,惊讶却也故意地喊了声:“念儿?” 淡定煮茶的墨北辞顿了顿动作,眉微微上挑,似乎也很意外。 千落看着他,微微颔首,问道:“墨北辞在吗?” “我在。”墨北辞起身走至门口,眼中含着淡淡的几分笑意。 时雨识趣地退出房去,关上门的时候还故意看了看对视的两人,总觉得一场硝烟的战争又要爆发了。 墨北辞先发制人,“找我有事?” 千落低头,眨了眨眼,又轻轻咬了咬下唇,颇有豁出去的意味,只听她说道:“谢谢你。” 墨北辞轻轻笑着,见她有些别扭,便故意走近了一步,忍不住要抓弄一番,“你说什么?” 千落抬起头,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提高了音量,“我说,谢谢你!” 墨北辞又走近了一步,千落有些发慌,下意识跟着后退。 “谢我什么?” 千落依然耐着性子跟他周旋,眼睛眨巴几下,“谢谢你救了我,满意了?” 他又逼近几步,笑意暧昧不明,可眼底却有着深深的自嘲。 他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或者跟我说话?” 千落被逼得后退,直接抵在了门前。 “墨北辞,不管这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要感谢你救了我一命。”她的眼神和语气同样的清冷,“但若是想以此让我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然后再利用我,我是不会让你控制的。这次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我会还7你这个人情。” 墨北辞垂下眼,淡淡的忧伤覆上他受伤的心口,像撒了把盐般,痛得抽搐,他却十分享受这样的痛苦,让他一次比一次更加后悔当初的决定。 “若真的要还,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总之,欠你的我一定会如数还给你。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各过各的生活……” 墨北辞猛然将她按在门上,眼中燃起了灼烈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怒道:“离开我就真的让你很开心吗!” “是!”千落对视着他的眼睛,说得无比肯定。 墨北辞冷冷笑着,怒火灼烧得让他几乎要抓狂,他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来,“钟离千落,你知道认真爱一个人,付出真心却被弃之如履的感受吗?” 有巨大的愤怒无形积压在千落的头上,无端积压出了忧伤的感觉,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带着控诉的眼睛,并不做声。 “是日日夜夜,痛心入骨,凄入肝脾,透骨酸心。”墨北辞忍不住失控地怒道,眼神,心头,甚至是浑身都有弥天大火在燃烧,血液也沸腾。 只要一想到她为了离开自己而不惜以命相搏,只为了去到栖何意身边,他就没办法淡定自若。 “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感受吗?” 千落抿唇,心头莫名慌得紧,不敢去看他悲凉逼人的眼睛。 “是每时每刻,油煎火燎,肝肠寸断,心碎欲裂。” “对不起。”千落微微叹息,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来结束这场谈话。 之于情爱,她除了只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栖何意外,别的一窍不通,丁点不懂。但更多的是,她实在是没办法和一个利用自己,甚至是杀害了自己全家的帮凶在一起,哪怕是试着去尝试接纳,她都做不到。 这个男人就像刽子手,手段残忍,精于算计又过分卑劣,实在不敢,也不能去靠近的。 “对不起?”墨北辞失笑起来,却让人听着颇为心疼,他忽然靠近她,轻声说着,“我后悔了。” 千落不解,忙偏过头不愿去看他伤情的模样。 墨北辞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他已经有了些许的冷静,眼神里也没有了铺天盖地的愤怒,转瞬间又恢复到那个自信又淡然的墨北辞。 “你到底有多爱栖何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再度决裂 千落挣扎着,却没办法脱离他的紧固,不禁有了些愠怒,“放手!” “你先回答我。” 千落死死瞪着他,心下一狠,一字一句说地清晰,“阿意孤身一人,太久太累,需要爱和陪伴。而我对他的爱就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墨北辞哼笑出声,心里头是满满的苦涩和心酸。 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真是可笑,真是可笑至极了! “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千落也冷笑起来,想起了以前他欺骗和隐瞒的种种,心头也是一阵冷寒,“你从未进过我心,又何来地位价值?” 他失魂般放开她,笑得愈发灿烂,心里却悲凉至极。 原来他和她的过往种种都不过是幻影,缥缈而不真实。原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原来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他以为自己总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让她喜欢的,原来都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了。 “为什么?”他悲情地看着他,眼中的愤怒又被燃烧起来,“我和栖何意到底差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试着爱我一下!” “你太过残忍,以至于让我觉得发指,害怕。这样的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去爱?” “你说什么?”墨北辞仿佛听错了般,悲戚之感涌遍全身,“你怪我算计他人冷酷无情,你又怎知我做的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别拿这些说得冠冕堂皇。”千落看着他,眼神清冷得陌生,不留情面,“不说其他,就在爱情上,你就已经充当刽子手将两个女子带下了地狱。” 墨北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眉也蹙成了最深的程度。 “刚刚发生的拓拔萱一事,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你居然能下得了手,对一个女子进行那样令人发指的报复!纵然她再阴狠,再恶毒,以你墨北辞的能耐,大可用别的手段来让她身败名裂。可你偏偏选择了这种最可恨的手段!你可知你这样做,虽然达到了目的,可却也真真切切毁掉了她的一生!硬生生将一个对你满腔热爱的女子,变成了仇恨的傀儡,让她余生都活在了痛苦的深渊!” 墨北辞不做声,双眸因这一番话而变幻莫测,让人看不透,猜不准,却涌动着暗流。 “流莹,你的亲妹妹!你眼睁睁看着她受害多次,就连她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也不为她争辩几句。以你的能耐,留住一个流莹,安抚她的伤痛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她被流放清禅寺,让她再度失去被呵护的温暖,让她再次孤身一人,再次被排挤低贱之处!” 千落深深呼吸了一口,眼神冰冷,嘴角的冷笑深深刺痛人眼。 “或许在你看来这都并没有什么,毕竟身在帝皇家,冷酷无情,嗜血成性,不择手段都是正常的。”她忽然目光灼烈地看向他,语言犀利,一如看到仇人般的冷漠又可恨,“你没有经历过被奸污的那种痛苦,所以你才能毫不犹豫这样对待拓拔萱和流莹。你没有尝到过失去至亲,无枝可依的滋味,所以你才能狠下心将流莹从自己身旁踹开。” 她没来由想起了大姐和无枝可依的这一年,心下酸涩痛苦万分,“墨北辞,你太残忍了,这样的你,别说爱,就说是靠近一点,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呵……是啊,我残忍恐怖。”墨北辞后退几步,眉头一松,讽刺地低笑着,浑身上下却是失望透顶后的死气沉沉,“但你可知你心爱的栖何意,他比我更残忍,更骇人!” 千落不禁生气,忙呵斥道:“别拿他和你相提并论,他和你是不同的!” 不同?是啊,他和栖何意到底是不同的。 “你以为拓拔萱被弄成这副模样全是因为我?栖何意也帮了不少忙呢。”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最清楚,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墨北辞缓缓转过身,浑身上下都感到了无尽的悲伤和难过。 “你说你对栖何意的爱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栖何意,只是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罢了。” 茶水因为沸腾而溅出,发出像是悲鸣一样的声音,一股淡淡的茶香萦绕在房内,却徒增了一丝哀伤。 “你去你的苗疆,郎情妾意你依我浓。我回我的后凉,歌舞升平快乐度日。现在请你离开本皇子的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国师拜访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见千落吃的少,栖何意关心地问道。 千落摇了摇头,苍白的唇轻轻抿出一笑,却十分牵强。 “是墨北辞跟你说了什么吗?”栖何意看着她的眼睛,大抵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就不应该同意让她去道谢的。 “嗯。”千落点头,也不知为何明明不愿意去想,明明觉得墨北辞很可恨,很冷血。可是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烁着他那神伤的样子,还总是回荡他最后那一句话,始终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栖何意有些担忧了,眉头紧紧皱起。 千落趴了几口饭,露出了愁容,“他对拓拔萱的所作所为,让我想起了我大姐。” 栖何意赶紧给她加了些菜,温柔地宽慰道:“那都过去了,别去想了。墨北辞本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清他。” 她没说话,低头用筷子倒腾着碗里的菜,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以为拓拔萱被弄成这副模样全是因为我?栖何意也帮了不少忙呢。”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最清楚,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你说你对栖何意的爱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栖何意,只是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罢了。” 她忽然认真的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心里头有挣扎,有犹豫,也有迫切。 见她眼神怪异,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阿意,你也会这样吗?” 他一愣,终于明白墨北辞对她说了什么,忙放下了筷子,四目相对,认真回答,“我会。这些年我一直在刀尖舔血过日,我身为苗疆之王,有些时候有些抉择不得不残忍血腥。阿音,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我会伤了这天下所有人,哪怕是负了这天下,我也断然不会伤你分毫,更不会负了你。” 千落迟疑了下,才微微点头,朝他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阿意,我相信你。” 二皇府内,一群奴仆分居两侧,明霜站在最前头,对进宫完成授印仪式回来的拓拔瑾仪,带头恭敬地施礼,喊道:“见过太女殿下。” 她身后一众的奴仆也跟着高声喊道,个个眉眼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拓拔瑾仪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却也禁不住微微一笑,对着嬉皮笑脸的明霜,柔声责备道:“明霜,你又乱来。” “明霜可没有,大家这可是在替殿下高兴呢。”她嘻嘻笑着,上前去搀扶住她,一起走下台阶。 刚走几步,门外就有人跑进来报,“殿下,国师在门外求见。” 拓拔瑾仪的动作顿了顿,笑意立即消散,沉眸凝思了半会,才犹豫道:“将国师请去书房,本宫换身衣服就去。” 书房里,琳琅满目的书看的人眼花缭乱,桌上几本治国理政的书被翻了又翻,特别的地方都被做着详细的标注。 门开了,宁不情用指尖在书页上摸了一把,缓缓朝门口看去,笑着打趣道:“太女殿下真是用功,这么多书,这么多标注,实在让人惊叹。” 拓拔瑾仪缓步过来,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国师说笑了,本宫也是查漏补缺,若是让人比了下去,这太女当的就成了笑话。” “太女殿下不必谦虚。”宁不情干脆拿起一本书仔细翻阅着,语气里满是赞许,却让人听不出真假,“太女殿下天生聪慧,幼时就已锋芒毕露,年少便成名,入主四美之一,如今能被册封为太女,也算是苦尽甘来,理所当然。” “国师到底想说些什么?”拓拔瑾仪揣摩着她的心思,脸上笑容依旧。 宁不情微微笑着将手中的书合上,看向她,“太女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国师来的目的。” “国师不是和母皇一样,最为看重三妹的吗?” “如今三殿下已经身败名裂了。” 拓拔瑾仪看着她冷冷一笑,“国师真会见风使舵。只可惜,本宫站得直坐的正,并不需要国师这样随风倒的墙头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达成合作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了点。”她眼带怜爱地抚摸着书页,神色自若,却让人不敢小看,“太女殿下又何必说得自己那么清高呢?这世间的王道本就是你死我活,兔死狗烹,随风而摆,人云亦云。不管是宫变失败的五殿下,还是身败名裂的三殿下,也逃脱不了这样的现实。太女殿下终归还是太年轻了,才刚刚接手太女的权力,终归把自己看得太高。太女殿下得小心些,以免摔下来,可疼了。” “你要什么?”拓拔瑾仪警惕地沉下了眸光,这个女人能得到母皇的信任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来也绝非是母皇的意思,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神情依旧淡然得像在说你今天吃饭了吗,完全无视了拓拔瑾仪沉凝的目光,“只是想跟太女殿下合作合作。” “你凭什么以为本宫会跟一个墙头草随风倒,又见风使舵的人合作?” 对于这样的讽刺,她并不放在眼里,反倒牵出一抹毫不在意的淡笑,隐隐暗含骄傲。 “太女殿下莫是忘了?本国师可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也是朔漠上下子民的精神所在。本国师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荣辱生死,一个预言一场法术,就能救一个人,亦或是杀死一个人。” “既然如此,那国师为何偏偏找上本宫?”拓拔瑾仪疑心更重了,“本宫左右不过一个皇女,哪怕如今成了皇太女,身份地位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国师为何执意要和本宫合作?” “太女殿下想要得到什么,本国师十分清楚,也只有跟本国师合作,太女殿下才能达成所愿。” 拓拔瑾仪紧紧盯着她,想从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那一脸不怀好意却绝对无害的笑容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甚至没办法猜得准这个女人的心思。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见她犹豫不决,宁不情微笑起来,又继续循循善诱,“太女殿下可要考虑清楚了,本国师手上的实权远比你这个刚被册封的太女还要多,合作是有益无害的。” 拓拔瑾仪仍旧犹豫不决,看她的“你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宁不情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回原处,依旧是一脸看不清真假的笑容,“太女殿下大可放心,本国师对皇位,甚至是权利都没有任何兴趣。而我想要的东西远比太女殿下想的要简单很多,本国师不会成为你的阻碍的。” 拓拔瑾仪看了眼被她放回去的书,始终摇摆不定。 就连栖何意,她都有能看得透的时候,唯独宁不情,是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看透的人,所以合作风险巨大。 但她说的也没错,如今自己虽然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太女,可这毕竟是趁火打劫来的,根基不稳,这时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助她一把,而无疑宁不情是最好的人选,可她到底顾虑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里安静地能听见外头奴仆来回忙活的声音,两人一个神情严肃沉思犹豫,一个不急不躁胜券在握。 许久,直到明霜敲响门问要不要用午膳时,宁不情才没了耐性。 “太女殿下,本国师没时间陪你瞎耗着,一天之后希望太女殿下能给本国师一个好的答复。” “等等。”拓拔瑾仪叫住她,缓步走到她身前,似乎已经慎重决定好了,“本宫答应你。” 宁不情满意勾起一笑,递出一块明皇色玉牌,上面刻有一个大权杖,权杖上头镌刻着一个宁字。 “以后太女殿下有事可以凭借这个玉牌到国师阁里找本国师。” 拓拔瑾仪接过,指腹轻轻摩擦过上头的刻痕,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更加下定了决心,猛的紧握住玉牌。 走至门口,宁不情还不忘笑着回过头对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女殿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一起逛街 为了让千落开心些,栖何意抛下了所有要事,强行拉着她出来,逛一逛这朔漠的街市,看一看这大漠风情的商物。 “来看一看咧,都是上好的佳品。” 首饰摊前,老板热情叫卖,见一身华服的栖何意把目光停留在他的摊上,立即双眼发亮,笑脸相迎,忙抓起一支簪子,扯开嗓子朝他喊道, “客官这可都是刚到的新品,小到镂空兰花珠钗,大到这镂空飞凤金步摇,都是讨人的样式,要不要买一支给您的夫人呢?” 许是这镂空飞凤金步摇真的很漂亮,又或是因为老板那一句夫人,一向不会理会这种叫卖的栖何意竟破天荒地走过去。 一旁的千落和楼满风,皆愣了愣。 他拿过步摇,仔细看了看,虽然不是上等佳品,但做工也算精细,确实很好看。 “阿音,喜欢吗?”他拧头,朝千落温柔一笑,递过步摇。 老板看了看男子打扮的千落,眼睛瞪得极大,巨大的震惊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喜欢。”她拿在手上仔细揣摩,也有些欣喜。 “咳咳,”老板惊讶地咳了咳,见栖何意看过来,他忙狗腿地笑着,“我这支镂空飞凤金步摇男女都适合戴的,这位小公子带着肯定好看。” “……” 千落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老板是把自己和栖何意看成是有龙阳之好的那种关系了。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不醒目的老板。 “老板,不是……” “客官,您不用解释。”老板一副你懂我懂的表情,笑得比叫卖时还要灿烂,“在朔漠有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也是过来人,明白的。” 什么?!过来人! 千落又猛的一笑,这老板难不成年轻时也爱这样? 栖何意皱眉,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计较,更不打算跟一个外人解释些什么,转头温柔地对千落笑了笑,“我帮你戴上。” 千落愣了愣,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眸子,忙摇头,“我现在穿的是男装,也就是男人,带这个不是很奇怪吗?” “他不是刚说在朔漠有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既然如此光明正大为何不好?”他说着就执意要给她戴上,嘴角有难得一见的淡淡坏笑,一旁的楼满风看得直瞪圆了眼睛。 指尖划过她头上的冠笄,轻轻一拔,一头墨色秀发如瀑布般一泻而下,带着好闻的芬芳,本是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样,顿时变成了倾城倾国的美人之姿。 一边站着的老板,双眼又是一瞪,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要给张掉了。他忙抹了把眼睛,猛咽了咽口水,猝不及防被呛到,忙捂着嘴巴咳嗽一阵。 “原,原来是个女的!” 太吓人了!太震惊了! 一想到刚才所说的话,他就禁不住又咳嗽了几声,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 千落也愣了愣,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夺回冠笄,“阿意,你干什么呢!” 栖何意握住她的手,温柔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步摇,“不是说男人带这个很奇怪吗?那就先变成女人再带,好看。” 说着,他就咬住步摇,把双手绕到她的头后,纤细白皙的手划过她的发丝,有些生涩地在发间穿梭,把她一半的头发束起,再用步摇固定住。 整个过程他的眉宇都是浅浅的温柔,让他添了几分儒雅之气,惹得一旁的少男少女经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般配至极。 “这不就好了。”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他笑着咬了咬唇,露出几分天真无邪的样子,正得意洋洋看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副等着表扬的模样。 千落伸手到脑后摸了摸,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第一次就能盘得这么好,他真的是第一次吗? 她一抬头就看见他难得一见的欢悦神情,顿时也觉得心情好了百倍,嘻嘻一笑,“好看,我好喜欢。” 栖何意揉了揉她的发顶,也是开心,双眸清明透澈,含着浓浓深情,“那以后我都给你盘,只给你盘。” 许是千落的开心触动到他最柔软的地方,开心得看着老板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老板,这个多少钱,我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姐妹相遇 老板这才回过身,扯了扯嘴角,讪笑着,明显吓得不轻,“既,既然两位客官都那么喜欢,那,那我就送你们了。” 栖何意哪里听他的,牵起千落的手,抬脚就走,“满风,给钱。” “念儿?” 千落脚步一顿,熟悉的声音让她忽然停止了一瞬间的呼吸,回头一看,心中不禁有些窃喜。 “然慧。”她轻轻唤道,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 栖何意眸光却寒了寒,这不是墨北辞的人吗?他打从心底就抗拒所有与墨北辞相关的人事物,尤其对千落,他更是敏感。 “阿意,我……” 她一出声,他就立马释怀了,他还是选择给她信任。 他朝她微微笑了起来,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去吧,我在前面的兰玉坊等你,我给你挑几件好看的首饰。” “好。” 远离喧闹的人群,僻静的小巷里只有两旁堆着的满满杂物,安安静静的,偶尔几声猫叫从杂物缝隙下传来。 “你过得好吗?”千落先开口打破沉寂,可想来想去她都找不到一句好的开场白。 “还是老样子,比不得你滋润。”然慧牵扯出一抹不疼不痒的笑,有些忧伤的自嘲,话中也带着刺。 千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从虚空坊到皇子府,从卑微入泥的间妓,到墨北辞的美姬,她和然慧怎么数算都只是认识了一年。可这一年里的出生入死,共同扶持,她们之间的情意却像是积聚了好久好久的手帕之交,一刀两剑都无法割舍得断,因为短短的相处已经让她们都视彼此为姐妹,是怀揣着共同信念的伙伴。 对她来说,然慧带来的是她丧失亲人后,又在那种血腥黑暗之地接受到的第一份温暖,是然慧让她感受到了温情。 这也算是一份恩情,重如泰山的恩情。 所以,她的不辞而别,和选择跟栖何意在一起的行为,都撕痛了彼此,因为她抛却了彼此的信念,就等同于背叛了彼此心中最初的情谊。所以然慧会愤怒,也是理所当然。 “你走的一身轻松,却苦了殿下替你收拾烂摊子。”然慧直视她,胸口的怒气积了许久,闷闷的,痛痛的,像恶心时怎么吐也吐不出来的难受。 “你知不知道阿生很想你,多少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想要寻求安抚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人可以依靠。那个曾经说以后会保护好他的姐姐,走了就没再回来过,不知生死,不知在何方。”她气冲冲地说着,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你知不知道雪儿思念成疾,绝食了三天三夜,任何人一靠近它就乱咬,逼着殿下把你找回来。第四天的时候它就饿晕了,若不是诸葛前辈医术高明,它就真的死了。殿下为了让它吃东西,亲自去喂,还被咬伤了右手,鲜血淋漓,如今那一排牙齿印都还在那里!” 千落抿唇,一字一句听得仔细,心里头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阿生梦醒时分无助哭泣的样子,也看到了雪儿饥肠辘辘,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眼泪泛滥的样子。 她忽然就揪紧了心,泛滥开心疼和思念。 “那你知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圆谎的?”见她不说话,然慧更是火上加火,恨不得狠狠骂她一顿,索性也把所有都告诉她,“殿下为了保护你,而欺骗世人,说你深受重伤,药石无医,昏迷不醒,被带去江南寻药婆子医治,并无归期。当初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谁帮你善后?你现在能跟着栖何意这般安稳度日,又有谁在背后给你打掩护?为了一个栖何意,真的值得让你变得这么自私吗?” 千落紧紧抿唇,看向她却故意放空了眼睛,恍惚看到了雪儿和阿生。她心里头很疼,很难过,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球。 沉默许久,她才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我有我的选择和立场,也有我的身不由己和情非得已。” 然慧偏过头,深深叹气,捏紧拳头,努力把怒气压回肚子里,见她也颇是自责的样子,也没办法继续责骂下去了。 她说得对,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和所站的立场,可世间身不由己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每个人都有着许多的情非得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姐妹相谈 然慧再次深深呼吸了一口,勉强敛起了怒意,“算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就不说这个了。” 千落点头,看向她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她眼底浸着的伤情。 “你怎么了?” 她勉强扯出一抹淡笑,心里头的怒气已经被悲伤覆盖,难受得像受到了千万斤重的挤压。 “你应该也听说了楚湘侯和如初最近的事吧?” “嗯。”千落点头,“所以你在为这个不开心?”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然慧敛去眼底的哀伤,却又多了惆怅。 “如初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你只管相信他就好。” “他是在逼我。”然慧垂下眼,不让她看见那股莫大的悲戚,“逼我认清自己的心,逼我承认彼此的情意。” 千落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承认就承认,既然你情我愿,那就该光明正大的。” “不,念儿,你不懂。”她摇着头,愁容满面,蓦然跌进回忆的漩涡,毫不留情地被吞噬,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我虽是御城城主之女,可城破家亡,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我若与他站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他?他可是妄家的骄傲,是后凉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我这样卑贱的奴籍身份,是不能也是不该和他有所牵扯的。” “然慧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了。”千落带着嘲讽的目光与她对视,将她从回忆中强行拉了出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为何一定要得到外界的参与?他们的肯定亦或是反对,难道就可以评断一段感情的好坏长短吗?感情一定要得到别人的祝福才能长久好合吗?别人的质疑和诅咒难道就可以拆散掉你们吗?如果是这样,那这并不算爱。这只是害怕踽踽独行,想要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同行。你对妄如初是这样吗?亦或是你觉得他对你是这样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对他算不算爱。”然慧再次垂下眼。 你让她上阵杀敌她不会害怕,你让她去徒手撕开一个人,她不会眨一下眼,你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啃声。 可是你让她去爱一个人,她害怕;你让她去承认一段感情,她不敢;你让她去说出隐藏心底的爱恋,她亦没有胆量。 她怕去爱一个人会受到伤害,那种痛苦形同家破人亡的绝望。她怕承认了,会因此对妄如初有所影响。她怕说出口,会得到相反的答案。 之于种种,她被逼得无可奈何,在那两个人的流言蜚语面前输得无处遁形。 千落捧起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语气坚定而严肃,“然慧,爱情如同生命,紧紧被我们握在手心里,你有权去决定它的成败,而不是让流言蜚语将它攻破。我们的生命不会一直输给所谓注定的命运,爱情也一样,只要它足够坚定,是不会被外人打破的。” 然慧也同样严肃地看着她,“所以这也是你要待在栖何意身边的原因是吗?你爱他,所以可以放弃在后凉的一切是吗?” 千落缓缓放下手,没有逃避她的打探,“不,你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追随他是因为心中一直以来的喜欢,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某些东西。”千落侧过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惆怅,“况且,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念儿,栖何意纵然对你万般温柔宠爱,你也不得不提防。他绝非是安于平淡之人,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都表明了这一点。就算他现在不会伤害你,那以后呢?就算他不会伤害你,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其他人。他的好给了你,坏却给了除你之外的人,所以说到底,他都是……” “或许你的顾虑是对的。”千落转过头来,眼中闪烁微光,坚定不移地打断她,“他虽然是个笑面阎罗,可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有着常人的善心。所以,我或许能让他做出改变,我有信心。” “要改变一个十步杀一人的阎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没得选择。” 然慧冲她摇头,喃喃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是有意说给她听的,“正如你刚才所说,谁走进你的生命,是由命运决定的。可谁停留在你生命中却是由你自己决定。念儿,你跟我不一样,我除了如初就没了选择,但是你还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然慧被绑 密室里,黑暗潮湿,明明四周密不透风,却仍能明显感受到有阵阵寒风吹刮过来,顿时将密室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寒冷至极之余,空气也变得有些浑浊。 忽然有火光从远处的甬道中传来,一点一点,然后是一团一团。 随着越来越积聚而多的火光,杂乱的脚步声也开始在密室中回荡,有轻微的震动从墙壁四周传来,顺着深插入墙壁中的铁链,震醒了被束缚住而已近半死的女子。 然慧缓缓睁开眼,因剧烈挣扎而血肉模糊的手腕正火辣辣地刺痛着,身上被鞭打过的伤口也发着痛,凝固住的血液在这样的黑暗里也清晰可见一片猩红。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扛的嘛。”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声轻笑。 四周忽然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火把被固定在墙壁上该有的位置里。 然慧艰难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 “拓拔楚湘?” “没错,是我。”拓拔楚湘露出灿烂的笑容,眉宇间尽是得意,“怎么?很意外?” 然慧仍旧试着挣扎了下铁链,却带来了更深的疼痛,顿时痛得忍不住抽搐起来,额头都冒出了汗。 跟千落分手后,她就被人偷袭掳来了这里,二话不说就开始鞭打,没想到幕后之人竟会是拓拔楚湘! “可别乱动,不然还没交代完遗言就死了。” 然慧勉力地睁着眼看她,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拓拔楚湘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有趣,朝前走了一步,明灭不定的火光照在她身上,有些狰狞。 “因为你挡了本侯的路,千不该万不该去勾搭如初。” “你喜欢如初?”然慧忽然一笑,布满污垢的脸带着轻蔑的冷笑。 拓拔楚湘没有回答她,但瞳孔却猛的一个劲收紧,出言不逊,“身为墨北辞的美姬,不好好在他身边待着,居然跑去染指如初,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什么染指,如初本就不是你的!”然慧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地反驳。 “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就对本侯倾心相待,早晚都是本侯的男人。”她说得胸有成竹,可脸上却少了些自信的底气。 “是吗?”然慧冷然一笑,心里头的痛比这身体的要痛上几倍,“如果如初真的这样,你又何必把我绑来这里,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出气。怕是自己一大把年纪,已经容颜迟暮,得不到如初的心,就只好来残害我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来获得满足的快乐。” 拓拔楚湘像被戳中了心事般,冷下脸就立即上前,狠狠用力捏住她的下颚,似乎要把她捏碎,“伶牙俐齿,等下我就扒光你的牙!” 然慧噗嗤一笑,嫌命长般挖苦道:“真被我说中了呢。” “哼!”拓拔楚湘甩开她,一把撩起披散在肩的头发,将右肩上的衣裳轻轻扯下。一旁的侍卫立即偏过头,不敢直视。 “你看看,这就是如初爱本侯的证明呢。” 黑暗中,然慧瞳孔猛然放大,右肩,不,还有脖子,甚至是胸前一片,皆是欢爱后留下的一片吻痕,深深浅浅,真真假假。看得她眼睛发痛,心口堵的难受。 她忙撇过头,顿时感觉呼吸不过来。 如初那家伙,居然…… “我们在一起,如初总是忍不住,就在昨夜里,他要了一次又一次,还偏要留下些印记,做他的专属标志呢。可把本侯累坏了,这不休息了一天才有力气下床来看看你。”她说得一脸得意,指尖在那些红印上悠悠游走,仿佛妄如初就在那里埋头乱啃一通般。 听了这话,然慧却忽然失笑了起来,偏过头看她,神色讥诮,“那楚湘侯可就得抓牢点了。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的,想的永远都是怎么去得到女人的身体。而一旦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希望你也一样。” “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楚湘设计 拓拔楚湘眼里冒出了怒火,当即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啪的一声在密室里回荡良久。 她瞪着然慧,厉声道:“你懂什么!” “的确,我是不懂,”脸上火烧的刺痛之感,让她尝到了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却仍不怕死的出声嘲讽,“一个只会靠美色,用身体去臣服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娇声傲气的。像你这种女人又怎么会懂得什么叫爱情,什么是真情唯一?更不会懂我和如初之间的信任。那可不是你一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毁掉的!你不懂,所以我不怪你。”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的种种,心中万般滋味。差一点她就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差一点她就放弃了对如初的信任,好在她并没有被愤怒和挑衅蒙蔽了双眼。 “呵,”拓拔楚湘愤然转身,眼神恶毒起来,“冠冕堂皇!你再多的深情,都抵不过我手中的这把刀锋。” “侯爷,妄丞相来了。”屋外有侍女喊道。 拓拔楚湘忙拢了拢头发,露出一笑,柔声道:“进来。” 妄如初推开门走了进去,顿时迎面香气扑鼻,沁人心脾,隐约带着惑人的味道。 他扬了扬眉,轻轻展开手中的玉扇,若有似无地笑着,隐有几分讽刺,却在踏进去的第一步时,如幻影般消散,一副浪荡不羁的公子哥模样。 拓拔楚湘半靠在床上,脸微微泛着绯红,唇色却格外苍白,见他走了进来,露出有气无力的一笑,脸上却掩不住欣喜,甚至有些激动他能来。 “你来啦。” 妄如初朝她温柔一笑,走至床边,深情般看着她,“怎么突然就病了?” 她委屈地垂下眼,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缓道:“昨天不小心就受了些风寒。” 妄如初当即心疼地皱起眉,深情为她掖了掖被子,柔声责备:“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她垂下眼,目光陇上一层喜悦,“你都两天没来看我了,昨日想你想得紧,就在院子里坐了一宿。” 妄如初眼神清明,眼底却露出嘲讽,“阿辞的美姬不见了,这些天都在帮他找呢。” 拓拔楚湘垂着的眼顿时一寒,故作醋意泛滥的模样,试探道:“我看你哪是帮着找,分明就是喜欢她。” 妄如初脸上顿时有了委屈,冤枉地申辩:“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美姬,如何比得上你。” 她娇哼几声,似乎被他这句话哄得很开心,一扫阴霾,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就你嘴甜。” “我还能更甜呢,要不要亲自尝一尝?”说着妄如初就反手握住她,慢慢靠近,笑得一脸邪气。 拓拔楚湘的脸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一副情动的模样,却又恰到好处地害着羞。 “楚湘,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彼此的心意也都明白,不如我们……”妄如初忽然笑得暧昧,用意再明确不过。 拓拔楚湘娇嗔一声,脸红心跳,做出一副不好意思却又想要的样子,似乎犹豫了下,才微微点头。 一得到允许,妄如初就立马掀开她的被褥,一脸猴急,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如今已是他忍耐的最后限制了。 拓拔楚湘仅仅穿了一件宽大而透薄的衣衫,腰间的粉色腰带似有意松松垮垮的系着,只要妄如初轻轻一拉,就可衣衫尽退,露出一派春光。 她的脸上露出柔媚的笑意,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攀上他的脖子,却被他用力抓住了。 妄如初的温柔已经淡去了几分,急切的渴望也不复存在,眼底深处甚至是暗流密布,闪过了森冷的杀机。 “你们这些朔漠女子,怎么都只会用这种没脑子的招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如初报复 拓拔楚湘浑身一僵,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明明在在香炉里点了催情香,他怎么会…… 很快她的脸色就暗沉了下来,都怪她太过自信,以为他当真被自己所惑而毫无准备,因此才一时放松警惕,反被算计了。 她立马就想去挣脱妄如初的紧固,可浑身猛的僵硬住,一动不动。 她居然毫无察觉就被点了穴道! 她霍然一惊,却对上一双含着不屑和鄙夷的眸子。 “你没有被迷惑?” “就你这样的姿色也想迷惑得了本相?简直是不自量力。” “你……” “陪你演演戏,就当了真,你还真的以为我妄如初只是个浪荡不羁,不懂世事的风流才子么?”他眼神含着明显的讥讽,语气森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的意图。你以为对我下手,就能隔空牵制住墨北辞?真是愚蠢,阿辞是何人,连栖何意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区区一个都排不上名的女人就想算计到他?简直是笑话!但你也不至于很蠢,倒也明白要牵制墨北辞,本相比较好下手,而为了避免东窗事发,知道对然慧下手能控制住本相。只可惜啊,你还是太嫩了。” 她再度震惊,不敢置信地恶狠狠瞪着眼睛,“你倒也机灵。只是你识破了又如何?你心爱的女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他却冷然地笑了起来,眼中的嫌恶更加浓厚,“你当真以为然慧被你抓住是你有多聪明的结果?” 她吃惊地蹙眉,蓦地恍然大悟,“妄如初,你……” 他方才还深情款款的眸子,刹那间如沉死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深深的愤恨和怒火。 “本相一向不屑对女人动手,谁让你嫌命长,动了不该动的人。” 拓拔楚湘眼底蔓延着巨大的恐慌,脸上有着深深的怒气,“所以呢,你要做什么!” 他站了起来,嘴角勾起冷意,却依旧风度翩翩,“放心,我不会杀你。不过虽然不能杀,但不代表不可以做别的。” 拓拔楚湘紧抿着唇,企图强制运功冲破穴道,却像是半路撞上了什么般,顿时气血翻涌,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瞬间从嘴角溢出。 “别费心了,没用的。”妄如初眸光暗寒地看着她,眼底有深深的嘲讽和厌恶,“这是阿辞独创的独门点穴,手法特别,你是解不开的。强制冲破只会让你经脉受损伤及肺腑,严重点就是经脉堵塞,武功尽失。” 拓拔楚湘不相信,第二次强行运功时,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只觉得血液里头有什么在翻涌着,忽然堵塞住,涨得疼痛难受。 “是不是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还觉得经脉发痛?”妄如初重新展开手中的玉扇,笑得出奇无害。 她顿时紧张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里成形,“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门一打开我就闻出了催情香的味道,所以作为回礼,我也送了你一味香。”他笑得灿烂,晃了晃手中的玉扇,眼神却残忍起来,“可却是一味毒香。本来嘛,你不运功倒是会没事的,可你不听话,强行运功冲破穴道,把毒带了进去,如今你的经脉已经受损,武功已废。这毒可没有解药,所以你这辈子想要练武都是不可能的了,别怪本相不提醒你,强制练武可是会死的很惨。” “妄如初!”她的眼神毒辣起来,满腔怒火灼烧得她撕心裂肺,这个男人不仅识破了自己,居然还这样暗算了自己! “放心,然慧已经被救出了。”他十分欣赏她的愤怒,只要一想到她对然慧所做的伤害,他就忍不住要狠狠地还回去,“你身为五侯七贵之一,又是女皇胞妹,却绑架后凉使者的贴身美姬,企图谋害后凉使者。女皇已经下令将你拘捕,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他转身就要走,目光寒冷至极,森然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息—— “你伤害雨儿的,我要你用身败名裂,不得好死来偿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然慧苏醒 拓拔萱掀起的风波还未停息,就又有一则重大消息袭遍皇都,搅得人心惶惶,有些聪明人似乎已经能从中看出了朔漠的气数已近衰矣。 楚湘侯以色相诱,企图谋害后凉使者,被皇太女识破抓获。 而与此同时也查出了楚湘侯秘密招兵买马的勾当,以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之名,再度获罪。 按朔漠的国法,罪大恶极者需活活受鞭尸之刑,但由于楚湘侯是五侯之一,又是女皇胞妹,念此情面,女皇判予没有痛苦的斩首之刑,于建守四十二年三月二十日的正午行刑。 但就在行刑之际,楚湘侯的反派党羽大肆屠民劫人。却不料拓拔瑾仪早已安排了皇室一级护卫“沙狼门”潜伏,墨北辞也从中相助,成功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楚湘侯得以成功斩首。拓拔瑾仪更是借此揪出皇都内所有余党,女皇大怒,将涉事者一一问罪,朝堂上下顿时大换血。 早市的钟声踏着恒古的沙路而来,伴随着清晨第一缕刺破云层的光。 已经是第三天了,然慧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着趴在床沿的妄如初。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发现嗓子有些疼,说不出话,只好自己极力挣扎起身,奈何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听到动静,妄如初突然睁开了眼,眸中满是焦虑与欣喜,开口时嗓子也沧桑得像久经风雨的老人,“雨儿,你总算醒了!” 然慧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嗓子,表示想喝水。他立马起身去倒水,许是太激动了,走过来时满出来的水都洒了不少。 像是干涸了许久之地,终于迎来一场久违的甘雨,然慧总算觉得好受了些,整个人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 “雨儿,你都要吓死我了。”妄如初心疼又自责地轻轻拥住她,极轻极温柔,生怕弄疼她身上的伤口。 然慧愣住,她也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了,也没想到还能活着。 “雨儿,对不起。”他的喉咙里像是卡着一根刺,咽得难受,若不是清楚他的为人,然慧还真的以为他哭了呢。 “我都没死,对不起什么?” 她到底都还是有些生气,一想到他或许真的和拓拔楚湘走过房事之实,就觉得心口刺痛刺痛的,比挨鞭子还要难受。 他放开她,一脸亏欠,“雨儿,你还在生气?” 然慧冲他一笑,并不说话,扯了扯被子就想睡觉。 妄如初却孩子气地瘪了瘪嘴,直接脱鞋钻进被子里,吓得她缩了缩,不禁扯动伤口,又是一阵痛。 “你干什么!” “你不理我,我就赖到你理我为止。”说着他就手脚并用,搭到她的身上,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 “出去!”她怒道。 “你原谅我我就出去。”他笑得一脸无赖。 “要暖床去找拓拔楚湘吧,我不是那种可以出卖肉体的女人。”说着她就闭上眼睛,气鼓鼓着一张脸。 妄如初恍然大悟,怕是被困在密室时,拓拔楚湘跟她说了不少负面的话吧。 他忙将她抱紧一些,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故意将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上,一脸真挚,“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现在还是个处呢!” “是吗?”她敷衍地应着,有些嘲讽。 “真的。”他说得一脸认真,“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就要去脱她的衣服,她吓得忙睁开眼睛,死死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瞪着眼睛骂道:“你干什么!” 他趁机捧住她的脸,深情款款,“雨儿,我用性命发誓,我妄如初绝对没有对除你之外的女人产生过那种兴趣。我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的身体也都始终忠于你一个人。” 他的话仿佛一连串的水珠子,猝不及防就滴在她的心弦上,但她还是信不过,垂下眼,故作生气的模样,“可是,拓拔楚湘……” “我跟她之间只有阴谋和利用。”他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从一开始在宫中的酒宴我跟阿辞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好心,所以将计就计,故意设局引她自焚。” 说着他的语气就弱了下去,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耷拉着脑袋,“虽然一开始答应阿辞,我是想故意让你吃吃醋的,可是当我知道你被劫走之后,我就后悔了。所以才会将计划提前进行。对不起,雨儿。” 看着他因自责而泛起心疼的眉眼,她的心也不知不觉就软了下去,可嘴上仍旧不肯放过他,“要我原谅你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妄如初忙乖巧地点头,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墨北辞从不舍得逼迫念儿了,因为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谢谢你,雨儿。”他在她额上落下承诺性的一吻,像终于偷了腥的猫,心里美滋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残忍血猎(一) 因这先后两次都给友好出访的后凉使者带来了困扰,女皇以道歉补偿为名,办了个小宴,居然还破天荒亲自邀请了栖何意。 栖何意的出现无疑是这个宴会上最大的焦点,因着他特殊的身份,很多朝臣都为女皇的这个举动感到疑惑不解,更有些向来就不喜苗疆的老臣,直接就摔杯气愤离去。 女皇却权当看不见,反倒还亲自带头给栖何意敬了一杯酒,所有人都猜不透她的用意。直到拓拔瑾仪来了,大家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也就慢慢明白了。 小宴结束后,女皇特意让所有人移步到宫里头的猎场,说是新一批皇家守门将的选拔正在进行,好让大家一饱眼福。 女皇走在最前头,有些朝臣们似乎很期待,一路走还一路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千落打从心底就对鬼獒犬十分的排斥,一听说这是个什么血猎,她就觉得眼皮直跳,隐隐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本不想去的,可她作为陪同栖何意的侍卫,又不得不去。所以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小心翼翼听着那些朝臣的议论,那血猎就如同其名都是些血腥残忍的东西。 跨过辕门,又走了两条九曲回廊,才终于看到了女皇口中的猎场。 猎场四周的围墙都十分高大,就连那道门都显得雄伟壮观。 门被宫人打开,女皇率先走了进去,随着朝臣们的步入,千落也渐渐由远及近,清晰地打量起这个进行血猎的猎场。 猎场正中央是用玄铁打造的栅栏围成的一个大围场,十几个身穿红色囚服的犯人整齐地排在围场的正中央,个个手脚都带着沉重的枷锁,赤脚站在地上,头也被用黑布盖住,像是要立马被就地正法。 观众台设在高处,不仅安全还可以清楚地看见整个猎场。 千落随栖何意坐在左边的位置上,眼睛扫过那一群犯人,心生疑惑,从来没听说过犯人还能穿大红衣服的,这也是朔漠的独特风情吗? 铁栅栏的门被打开,宫人们手举托盘进来,托盘上也同样盖着黑布,在阳光下似乎散发着什么奇异的味道。 难不成执法前还能有大餐吃? 正当千落感到疑惑时,三个大笼子从后门被推进了围场,缓缓在一众囚犯的身前一字排开,上面亦是用黑布笼罩着,四面都封闭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根本无法窥见里头的东西。 可千落留意到,正是这几个笼子的出现,让在座的朝臣们都有些激动起来了,有那么几个还伸长了脖子期待地看来看去。 “阿意,血猎到底是什么?”她低头问道,掩在面具下的脸有些担忧,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栖何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三个大笼子,仿佛他已经透过那层黑布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缓缓问道:“看过人与野兽战吗?” 人与野兽战! 千落猛的睁大瞳孔,久远得仿佛历史般的记忆突然袭来。 七岁那年,蒲松林里,成百上千的白虎和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厮打在一起,人与野兽杂乱,鲜血飞溅,惨不忍睹。 她好像预感到了些什么。 听说朔漠的贵族都十分喜欢将罪犯之人扔进关着野兽的笼子里,让他们互相搏斗,能活下来的就免罪,死的却连人带衣裳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坐在右边的墨北辞淡然处之,反倒有几分惬意地喝着茶,也看不出对这个是否是故意安排的血猎是喜是厌。 然慧却同样隐隐揣着不安,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慌得紧,脸色顿时白了些。 妄如初见状,忙体贴地问道:“怎么了?” 她问了同样的问题,“什么是血猎?” “你应该也知道朔漠贵族的嗜好吧。”妄如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又缓缓移向围场,脸色变得严峻,“鬼獒犬生性凶猛,可只要掌握了它的致命之处就是可以驯服的,并且绝对忠诚,所以朔漠人都十分喜欢养这种犬。在这内宫里,每个门口都有两个鬼獒犬看守,而这样的鬼獒犬都要事先接受特殊的训练。”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解释米饭是怎么来的般,“宫里的天牢关押着无数有罪之人,而这些人就是鬼獒犬接受特训的对象。罪犯必须穿上用鲜血浸泡过的衣裳,每人手拿两块鲜血淋漓的生肉,与鬼獒犬进行搏斗,最后残活下来的罪臣就可以得到赦免,但不管身份如何都会被贬为庶民。而活下来的鬼獒犬则就能成为皇家守门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残忍血猎(二) 然慧本就大概猜测了下,没想到真是如此。这样的搏杀,让她没来由想起了在虚空坊时,女奴成为间妓前的互相厮杀。明明形同姐妹,可一旦有了能往上爬的机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也只是瞬间之变。而音儿就是这么被杀死的。 墨北辞波澜不惊地听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朝栖何意那边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微抿着唇。 有人朝邻座笑了笑,欣喜万分地低声说着,“看,快开始了。听说会有女人和孩子,这肯定刺激。” 什么! 千落震惊地看过去,看着他们亵玩他人生命时的谈笑风生,顿时觉得这一群衣着华丽的贵族都是披着人皮的恶兽! “是啊,以往都是男人居多女人稀少,这次听说女人比男人还多。” “那是,都是男人有什么看头,女人尖叫的样子才好看,还会狗急跳墙脱衣服呢,身材比爱春楼的还好看。” 星点的怒火瞬间燎原,千落偏过头,闭着眼,刻意不去听他们的谈论,深怕一个忍不住就上去将他们狠狠扔下围场,让他们也尝尝这濒临死亡的滋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鬼獒犬撕咬得四分五裂的痛苦! “阿音,”栖何意偏过头,垂着的眼看不清含着怎样的思绪,只听他的声音清冷而陌生,“你总要试着去习惯这样的游戏,习惯这样的无可奈何。” 她没搭话,眼神冷若冰霜地看着围场中的大铁笼,只觉得身旁都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 就因为他们身份尊贵,所以可以把别人的生死决定在一头生性凶残的畜生嘴下;就因为罪犯们是戴罪之身,是阶下之囚,无权选择生死去留,所以这群自以为是的贵族,就将他们的哀嚎求饶、仓皇逃窜都当做是一种休闲娱乐! 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没有心的畜生! 见着时候到了,负责的宫人赶忙将黑布掀下,里头十来个凶猛的鬼獒犬一见,立马跃起,锋利的前爪在笼子四周疯狂挠抓,见着地上摆着的生肉,更是张着血盆大口垂涎欲滴,口水越拉越长,以至于扯出一条细长的水丝。 罪犯头上的黑布被摘下,脚扣也被解开,宫人们把托盘上的生肉分配给他们后,便立马退了出去。 这时,千落才清楚地看到这些囚犯中,真的是男女皆有,甚至还有个小孩童,因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鬼獒犬而正躲在女人怀中瑟瑟发抖。 “罪犯不分年龄吗?”她颤颤巍巍地问出口。 栖何意目光幽深地看着哭泣起来的小男孩,缓缓答道:“对这些贵族而言,年龄越小的表演就越好看。” 千落顿时捏紧拳头,她曾亲眼见过一群年幼的少女,为了活着而形同修罗般刀剑相交。而将她们变成这样的刽子手,就是那一群自以为掌控了所有人生死权的人上人! 如今人与野兽之间的生存,也要以这样的娱乐方式在她眼前拉开序幕吗? 那大铁笼里的血盆大口,尖锐獠牙和锋利尖爪,都无一不告示着众人,它们早已饥饿难耐。 罪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胆小之人立即吓得腿软,有些怕死的赶紧撒腿就跑,拼命拍打着两人高的铁栅栏,绝望地喊叫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还不想死在一群畜生嘴下,求求您了陛下……” 突然,只听铁笼被打开的声音,十几个凶猛无比的鬼獒犬张着獠牙,猛的冲了出铁笼! 它们眼睛放光,死死盯着囚犯手中的生肉,浓烈的血腥味,让饿了许久的它们都红了双眼,哪管是人是肉,上去就是一通乱咬,仿佛只要口中充满血腥,就能让它们感觉到充实和快乐。 罪犯们的惊呼声立即四起,女人们赶紧丢掉手上的生肉,吓得大惊失色,只顾仓皇逃窜,嘴里还高声尖叫着,巨大的害怕绝望地笼罩在他们的上头。 一只生猛的鬼獒犬后腿一蹬,立即扑倒了一个男人,尖锐的牙齿闪着血光,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抗,就被一口咬中了脖子!只见血液高高飞出,他带着手铐的手猛的握紧,在它锋利的牙齿下,很快就不甘心地断了气。 浓烈的血腥味惹来更多的同伴,它们一起撕咬着男人的身体,享受着这轻易得来的美食,喷涌出的血液溅湿了它们的绒毛,看起来更加狰狞。 围场里的鬼獒犬已经失控,它们眼中只有好吃的肉,好喝的血,和好啃的人骨。 又有一个女人被扑倒,鬼獒犬朝她的肚子狠狠咬去,扯出一大把肠子和内脏,似乎吃得很过瘾,还叼在嘴里甩了甩,红色的口水顺着齿缝流了出来,沾染在它自己的身上,看得触目惊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奋不顾身 女人花容失色,抱着怀中已经吓得嚎啕大哭的孩子向人少的角落跑去,可她身上染血的衣裳吸引了一只凶狠的鬼獒犬穷追不舍。 角落无处可走,女人被两头鬼獒犬围堵住,女孩哭得惊天动地,绝望的嚎哭震动了千落的心弦。 “孩子,要活下去。” 女人惊恐万分地看着它们缓缓靠近,捂着孩子的眼睛,在它们猛的跃上来时,翻身将孩子紧紧压在身下。 “啊!” 隔得这么远,千落都仿佛能听到脊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撞痛着她的耳膜。 千落再也忍不住了,用藏在衣袖下的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射中了一只鬼獒犬的屁股。 它痛得长嘶一声,回头张着血盆大口狠声喊吠着。 所有人都吃惊地转过头,看向眼神寒冷骇人的千落。 惊愕间,栖何意竟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掩饰她的鲁莽。 “这丫头就是不知道忍耐,这下闯了祸,又得栖何意给她擦屁股了不是。”妄如初看热闹般摇着玉扇,叹息一声。 然慧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又没尝试过这样的厮杀,你懂什么!” 妄如初顿时语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怎么就忘了她虚空坊里的那一段日子! 唯独墨北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围场里的厮杀,已经猜到她下一步动作的他,已经悄悄握紧了一旁的佩剑。 “敬亲侯这是干什么?”女皇被扰了兴致,不满地问道。 拓拔瑾仪见状忙站起来想要帮她说话,她倒好,对着另一只又是一箭。 短短的箭却锋利无比,同样射入了屁股,只剩下尾端在外头,鬼獒犬痛得顿时趴倒在女人身上,痛苦地呜咽嚎叫。 “这是凉音个人所为,与侯爷别无干系。”千落这才转过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女皇,眼神嘲讽,“凉音只是想问,女皇也是为人之母的女人,为何对一个五岁孩童也下得了手?” 女皇的贴身侍女忙开口呵斥,“大胆狂奴,居然敢对女皇不敬,来人拿下!” “谁敢动本侯的人?”栖何意站了起来,笑意浅浅地看着说话的人,虽然温声说着,但却让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和骇人。 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不敢上前。 有朝臣不满地站起身,语言犀利地指责道:“敬亲侯,女皇好心好意邀请你来,你居然不识好歹,还纵容恶奴扰乱猎场。纵然你是敬亲侯,这里可是朔漠,容不得你撒野。” “是吗?”栖何意仍旧不咸不淡地笑着,眼神却一寸一寸冷了下来,“这三国之内,还真没有我栖何意去不得,撒不了野的地方。还是说这位大人想本侯到你府上撒撒野?” “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他笑得更加无害了,眸光中却已起杀意,“本侯最喜欢做的就是过分的事。更何况本侯是乱党贼子,专做过分之事。” 一听到乱党贼子这四字,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朝臣们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脸色,顿时变成漠不关心的样子。徒留那个大臣尴尬地站在那,没人解围也没人帮忙说话,只好愤愤坐下,装作不与之计较的宽容样。 被扰了雅致的女皇脸色铁青,生气地站了起来,对公然挑衅权威的千落发难:“既然你说朕残忍,那朕就仁慈一次,你若是能在围场中救下那个女孩,朕就免她死罪。” 在座的人都不吱声,皆是一副幸灾乐祸地看着栖何意被打脸的痛快神色。 倒是然慧为她着急了一把。她性子本就直来直去,平日也都很沉稳,可为何这次会突然冲动起来,竟当着众多人面前亮出袖箭,私带暗器入宫本就是死罪,她居然还射伤了鬼獒犬,那可都是皇家守门将啊!不过,她敢公然这么做,定也是有着什么隐情! 忽然她脑中落下一道闪电,歆儿正是被鬼獒犬撕咬至死的! 这是千落心里的一道坎,一道足以让她夜夜梦见,惊醒后深深自责的魔障。 “好。女皇说话算数。”未等拓拔瑾仪为她解围,她就毫不畏惧地抢先应了下来,却悄悄捏紧了拳头。 “阿音!”栖何意皱起眉,低头沉声喊道,明显有着怒气。 她偏头看他,神情恍惚隐着哀伤,像是跨越了时间,看到了某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画面,然后一字一句细声说道: “阿意,你不会懂一个人在鬼獒犬嘴下痛苦挣扎的感受。我没办法习惯这种游戏,也没办法习惯你所说的无可奈何。我犯过一次错,所以不能眼睁睁犯第二次错。” 说着她不再看他一眼,一把跃上栏杆,握紧最后一发袖箭,看着底下发了疯的鬼獒犬,神色却依旧淡定自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大战獒犬 不过就是几个鬼獒犬,又不是没跟它们打过交道。在铁兵营时,身受重伤的她也曾亲手杀死一只鬼獒犬。对于现在的她又有何惧? 纵身一跃,高高束起的马尾在空中扬出了完美的弧度。 落地之处,她偏偏选择踩在一只正吃得开心的鬼獒犬背上,巨大的压力让它本能地甩动全身企图将千落摔落。 千落用脚尖找准它背脊最脆弱的地方,猛的用力压下去。 “卡拉”一声,鬼獒犬剧痛地喊了声,就趴在地上痛苦残喘着。 千落又蜻蜓点水般跃回地面。 一只鬼獒犬见同伴被杀,龇牙咧嘴着走过来,眼睛闪着凶光,嘴边的血液越拖越长,顺着鬃毛滴在地上。 千落俯身拾起一块块小小的碎石块,目不转睛地看着缓缓靠近的鬼獒犬,也跟着移动脚步,殊不知她的身后一只鬼獒犬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着。 突然,鬼獒犬纵身扑过去,利爪尖牙都在空中闪着鲜红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鬼獒犬也奋力跃上去,千落像是算好了的般,脚尖用力踮起,身体若离弦的箭在空中一个翻转,竟躲到了鬼獒犬身后,只见她右脚一个旋踢,从后扑来的鬼獒犬立马应声痛嚎,来不及避开就与从前扑来的鬼獒犬猛的撞在一起,仿佛还能听见头骨破碎的声音。 围场依旧尖叫声四起,然而越来越多的鬼獒犬却朝千落这边靠了过来,而她与那个女孩的距离仍有一大段。面具下她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将手中几块碎石块捏得紧紧的。 忽然,几只鬼獒犬一同扑了过来,千落左躲右闪,手中的石块飞出,稳稳飞进鬼獒犬的眼睛。 然而这样的疼痛,反倒更加刺激了它们的好斗性,瞎了眼的凭着气味就是一通疯狂撕咬。伤了腿的仍拼命跑起来,一次又一次张着血盆大口向千落扑去。 第一轮终于以三只鬼獒犬倒下暂时停下,聚集过来的鬼獒犬看着同伴的尸体和死状,眼中的凶光更为凶狠,然而没有人带头却也只敢在原地大声朝她嚎叫。 她的衣衫尽数染血,浓烈的腥臭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前松落的头发沾着鲜血,面具上也满是血污。 风呼啦啦地吹来,她就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地狱修罗,让鬼獒犬都为之却步。 然而只僵持了一小会,有一只鬼獒犬再也忍受不住眼球破裂的剧痛,发狂一般朝她扑过来,张着嘴就是不停的乱咬。 千落敏捷地躲过,然而鬼獒犬却接二连三发起进攻,久战让她已经开始感觉到了吃力。 细心的然慧看出了她的体力不支,握紧佩剑作势就要跳下去帮忙,却被妄如初一把拽住手腕,“你还是少去添乱得好。” “你放开我!”然慧怒气冲冲地甩着手,却没能甩开。 “你下去是添乱!太危险了!” “嚯——” 墨北辞站起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跃身下到了围场里,手中的利剑闪过一道白光,扑向千落的鬼獒犬喉咙一痛,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倒地死去了。 千落拧头看他,白衣出尘,半束起的头发在风中扬了扬,眼中带着杀意,手中的剑也正滴着血。 “这么玩命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他似乎在责怪,眼神清冷得让人陌生。 千落偏过头,摸了把袖箭,眼神坚定地看着女子残体下不断哭泣的孩童,“现在不玩命,待会就是命玩你了。” 然慧急了,抓起妄如初的手就狠狠咬下去,妄如初吃痛,下意识就松了手,她转身就提剑跃下去,毫不犹豫。 “你!” 妄如初气愤地甩了甩被咬的手腕,无奈地跟着跳下去。 朝臣们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本来墨北辞不下去倒也不至于让众人捏把汗,因为要是后凉使者出了什么差错,朔漠可赔不起啊。 “数量太多,我们都难以招架。你快去救起女孩,我掩护你。”墨北辞与她背靠背,将剑递给了她,自己却掏出一把短刀,做着警备状。 千落一愣,深深看着他,接过他的剑时,有些犹豫。 墨北辞朝她勾起一笑,瞳孔却紧了紧,说得无比认真,“记住,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不能失去你一次。” 千落抿唇,突然觉得手中的剑很烫很灼热,忙低头细声说了句什么,握着剑就冲了上去。 墨北辞愣了愣,笑意更浓,因为她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栖何意坐在位置上,眼睛眯起,手中是被捏碎了的茶杯。 他顿时起身,未等众人看仔细,围场下便又多了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手撕獒犬 这下连女皇也不淡定了,她站起身,气得面色涨红,眼睛看着底下已经失控了的打斗,顿时冷哼出声。 倒是拓拔瑾仪依旧神色自若地坐在原处,栖何意身手如何她清楚得很,并不需要担心些什么,只是有点头疼该如何收场。 迎面跳来一只鬼獒犬,千落避开,举剑就要落下,却猝不及防被另一只扑过来,锐利的爪子划破了她的手腕,顿时鲜血直流,剑也握不稳,踉跄了几步。 然慧离她最近,忙过来一剑刺穿抓伤她的鬼獒犬,却被另一只有机可乘,朝她直面跃过来。 来不及闪躲,眼看着就要被一口咬住整个头,突然熟悉的气息扑进了鼻腔,身前猛然一暗。 只见妄如初紧紧抱住了她,肩头被鬼獒犬狠狠咬住,鲜血比眨眼的速度还快地蔓延,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鬼獒犬陷进血肉里的牙齿。 世界仿佛在此时变得暗无天日,然慧愣住,瞪大眼睛,呼吸都被心口上的难过给堵住,惊慌失措地喊道:“如,如初!” “都说了,你下来,只,只会添乱。”他温柔地看着她,溢出血的嘴角轻轻勾起,剧烈的疼痛在经过一瞬的刻骨铭心后,顿时变得恍恍惚惚。 千落左手执起剑,一个箭步上去就高高挥起,一剑就刺穿了它的肚子,它吃痛地松开了牙齿,重重跌落在地。 妄如初的肩头血肉模糊,清晰可见白森森的骨头,千落心里一紧,握着剑就朝前去砍杀。 好不容易到了角落,她翻开女人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身体,抱住了哭得失声的女孩,却没留意到一头鬼獒犬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就在危险降临的那一刻,栖何意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看着张着大嘴的鬼獒犬就要咬到他了,他却借此立马上下扳住了它的上下腭,大吼一声,用力一撕。 千落愣住,赶紧转身,只见他额头和手上的青筋都爆出,如同野兽发怒般嘶吼一声。 只听“嘶啦”一响,鬼獒犬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生生撕开两半,内脏和鲜血顿时落了一地。 血丝顺着风溅到了千落的面具上,她浑身僵硬,满头乱发,抱着孩子的手紧了又紧,不敢置信地看着护住自己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他居然徒手撕开一只半人高的鬼獒犬! 不止她,观众台上的所有人都震惊住了,女皇都愣得忘了眨眼。 唯独拓拔瑾仪见时候差不多了,赶紧派驭犬人下去稳定乱局。鬼獒犬才得以被全部赶回笼子里,然而却只剩下不足八个。 女皇面色难看地走下来,看着围场里死去的鬼獒犬和囚犯的尸体残骸,更是不满了。 “你们毁了朕的围场,还毁了皇家守门将的选拔,这是要造反吗!” 千落抱着孩子,点了她的睡穴,受伤的手腕口子很深,血液都染红了女孩的衣裳。 “是陛下让凉音下去救人的,这下又说是造反,难道朔漠的皇权威严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放肆!”女皇大喝,“来人,将这囚犯之女带下去。” 千落本能地护住怀里的女孩,眉头皱得如同川流之水,“陛下方才可是说过若凉音是能在围场中救下这个女孩,就可赦免她的死罪。怎么又出尔反尔?” “你是怎么救到她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真是睁眼说着瞎说呢!”千落露出冷冷的讥嘲,毫不畏惧地看着她震怒的天容,“陛下只是说凉音能救下女孩即可,原话中并没有人数的规定。况且,亲手从尸体下抱起女孩的也是凉音,也始终是凉音亲手所救。难不成陛下是怨凉音搞砸了围场的选拔,所以故意出尔反尔,好让自己出气?” “你……” “陛下又何必计较这些,左右不过是个五岁孩童,又何必赶尽杀绝?”墨北辞忽然出声说道,语气不容抗拒,连眉眼都带着一股天生的傲视。 “女皇若是想借此动本侯的人,也大可试试有没有这个能耐。”栖何意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笑得云淡风轻,却让人不禁生出害怕之意。 墨北辞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传奇的存在,不得不给七分薄面。而栖何意不只是敬亲侯,身后还有着一个绝生阁,也不能轻易得罪。 他们就像两座魁梧大山,压得女皇喘不过气来,左右思量一番,也没再多追究。但到底拉不下脸,气愤地甩袖走了,留下拓拔瑾仪收拾残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互诉衷肠 房里点上了熏香,淡淡的香气驱散了从猎场带回的腥臭味。 栖何意双手都被鬼獒犬的尖牙划破,一两道口子深得血肉外翻,怎么都止不住血。千落忙活了许久,自己身上的伤也无暇顾及。 她的手法熟练,点穴、止血、清洗、上药、缠上绷带,快速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伤口处理好了。 她熟门熟路的样子,让栖何意都有些微惊,他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阿音,”他揣测着问出口,“你好像很熟练?” 千落打结的动作微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抿嘴,才道:“自幼阿娘就教过我许多野外生存的能力,疗伤只是最基本的。阿意,你不会忘了吧,你当初还是跟阿娘学的一套疗伤功法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栖何意点头一笑,对她的说辞不可否认,可是对于她的隐瞒,心里始终是不开心的。 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方才处理伤口的手法跟墨北辞的很相像吧?不,应该说那就是墨北辞处理伤口的独门手法。 “对不起,阿意。”处理完毕后,千落坐在一旁细细擦拭着自己染着血垢的手,满脸歉意,“今日我有些鲁莽失态了。” “没事。”他直接拿过她手里的布绢,温柔地给她擦着脸,“谁没有过一段不能舍弃的痛苦过往。你会反常,我也能理解。” “谢谢你,阿意。”千落感动地扯出一抹笑,眼睛看着他,只觉得眼前是十里的春风,温暖和煦。 他为她捋了捋耳边散乱的头发,语气温柔而肯定,“我的爱包括了信任、理解和陪伴。所以你无需再为像今日这样的事而道歉了。这三个字是世上最无用,也是最伤人的三个字,我不喜欢听到。” 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着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 她和栖何意就是这样,彼此默契,相互信任理解,一路扶持。她甚至不用去解释些什么,他都能懂而且也不多问。她做的一些任性事他也不会责怪,还理解地陪她一起承担,一起面对所有的非议。他虽然有时手法残忍,但是对自己却总是无微不至,关怀备至。 这是跟墨北辞在一起所没有的,也无法得到的安全感。墨北辞总是会质问她的去向和所做所想之事,也总是怀疑她曾经试图交付出去的真心。所以这就是她愿意将墨北辞划到对立面上的原因,这就是黑白两子永远缺一不可,也永远注定对立的原因。 “那时候家破人亡,先后失去了至亲,又是被人贩卖到虚空坊为妓。那里面的人都是表里不一的人,可唯独那三个女孩不一样。她们真情实意地亲近我,真心待我。可因为我的大意却害死了两个。”她忽然说道,眼底有一直没办法释怀的自责和悲伤, “歆儿就是被人设计,最后落得被鬼獒犬撕咬至死的下场。一个十岁的女孩,被鬼獒犬咬的稀巴烂,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我没办法忘掉,也没办法原谅任何一个好斗又凶猛的鬼獒犬,更无法原谅那时候大意而无能的自己。” 栖何意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湿润,一脸心疼。冰凉的手指在此时变得灼热起来,他的无声安慰让千落的痛苦不禁减少了几分。 “三年前,我回到苗疆的时候,满脑空白,浑身是伤,一进门就看到了父亲的尸体。也是从那时起,阴谋阳谋从不间断,人心算计、明争暗斗从不停息。那时我谁也不信,吃的喝的都要试过毒,再放上几天才敢吃,就连衣裳的换洗也十分严谨。” 他眼睛放空地看着某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慢慢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触觉让他也想起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尤其是夜里睡觉,我从来不敢熟睡,一旦睡了过去,就是给敌人杀死我的机会。所以那三年里,我从来没有安心睡过一觉,每日每夜都靠药物提神,支撑自己不倒下去。连生病也不能看大夫,也很难吃得上药,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是只要一想到父亲被人害死,母亲尸骨未寒,我就又咬牙撑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偷偷探望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哪怕她对诸事一无所知,也知道必定是惊险万分。她错过他的那三年里,当她在吃着阿娘做的腊梅酥时,他说不定还在饿着肚子;当她在梦里熟睡时,他却还在提心吊胆着敌人刺杀;当她被保护得很好的时候,他却已经在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那样艰苦的日子,只教会了我一件事,那就是要狠。不狠就没办法保全自身,不狠就无法生存。所以有半个月里,我一直在练习如何十步杀一人,如何在短时间内制服敌人,让人闻风丧胆。”他回过神,忽然失笑,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说得清晰, “所以,不过过去曾带给我们多大的痛苦亦或是无法释怀的难过,我们都熬了过来。我们的眼光应该放长放宽,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强者。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以后补缺过去无能为力所造成的伤痛。这,也是我今日为何愿意让你救人的原因。” “阿意。”千落主动去抱住他,如同母亲的抚摸般,轻轻将手按在他的后背上,是对彼此过去那些痛苦的互相鼓励,互相理解。 “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 听说墨北辞在猎场中受了伤,被禁足的拓拔萱始终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忧,买通了监视的侍卫,悄悄带着府上的几个御用医官去了业熹客栈。 可是还没进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寸步不让进。 “三殿下请回吧。殿下已经歇下了。”守门的侍卫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拓拔萱哪肯依,可没了皇太女这个光鲜艳丽的身份,她哪敢嚣张气焰地造次,连恳求的语气都比平时软了许多,“拜托了侍卫大哥,本宫只想进去看看阿辞的伤势如何了?” “殿下已无大碍,三殿下请回吧。” “求求你了侍卫大哥,你就进去通报一下吧。本宫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出来,断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啊。”她已近低声下气,紧握着的手,指甲已经深陷进了肉里。 她何曾这样卑微下求过! “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见。三殿下如果还不回去,那只好将您请回去了。”侍卫毫不讲情面,直接把拿着剑的手朝前推了推,请字咬得特别重。 “殿下,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如果在这里闹大,被人看见殿下违反禁足令出来了,陛下那边可不好交代啊。”侍女在一旁低声劝道。 拓拔萱咬了咬牙,无奈地只好慢慢转身离开,走两步还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两眼。 心里的不甘和担忧,哪容她真的徒劳而归?不见上一面,不亲自确认一番,怎们都是放心不下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侍卫换班的空隙,拓拔萱穿上了侍女的衣服,端着刚煮好的汤药,悄悄走了进去。 房内飘着安神的熏香,微开的窗吹进冷风,顿时降了房中的温度。 拓拔萱贴心地关上窗户,一转身就隐约可见屏风后飘动的帷幄,而帷幄后是躺着的一个人影。 拓拔萱心里有些犹豫,几次走前了几步都又走了回来。 明明心里很急切想去见他,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却有些害怕了。 如今这样的自己,怕是被他看一下都能脏了他的眼吧? 看,她害怕;可不看,她又不甘。 “就远远偷偷看几眼就好,不用吵醒他。”她细声地自言自语,好像得到了某个人的肯定,不禁有些欣喜,小心翼翼提起裙摆,悄声无息地走上前。 帷幄的尾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划出美丽的弧度,仿佛能荡出那个男子清俊的模样。 拓拔萱靠在屏风的边上,眼神灼热,可又有所顾及,尽力收掩着自己浓烈的感情。 隔着帷幄,模模糊糊看见了男人英气的睡颜,眼睫微微颤动,眉头皱着。受伤的左手放在被褥上,白色的绷带缠了一圈圈,却仍有一点点血红色渗到最外层来。 忍不住了,她终是往前再走了几步,可又犹豫着停下,但帷幄实在是太碍地方了,扰得她眼睛都有些花了。 就走到床边,看看他,不会吵醒他的。 她在心里自我说服,悄悄地迈出第一步,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裳,似乎很怕会惊醒床上的男人。 终于走到了床边,她总算是能清清楚楚将他的睡颜看在眼里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呢,很安静,虽然还皱着眉,可却比醒着时可爱多了,也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冷眼相对 房间里十分安静,除了门口外晃来晃去的人影,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是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这也是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触手可及,可是又碰不得。 见着他受伤的手,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阿辞。”她动着唇,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许是这样的安静太过于美好了,让她想贪恋更多,以至于真的伸出手去掀开帷幄。 突然一个影子朝她挥过来,她浑身一顿,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里也含着泪水。 只见墨北辞坐了起来,一只手持着一把小刀,而尖锐的刀锋直抵在拓拔萱的喉咙,只差三根头发的距离就会划破她的喉咙,气绝身亡。 墨北辞微愣,显然也没想到会是她,不禁皱着眉将小刀收了回来,语气冷淡地问道:“怎么是你?” 见他没有立即赶人,拓拔萱顿时笑了起来,被他这么逼视着,顿时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些存在感了,手脚都有些慌乱起来,“我,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所以就来看看。” 墨北辞厌恶地移开目光,扯过坠落在床沿的一角被褥,嫌弃地将眉头皱的紧紧的,“怎么进来的?” 她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眼,嘴唇也跟着颤抖,有些说不出口,“我,我……” 不用听她的解释,光是看她这一身侍女的衣服,他就已经明白大概了。看守的人未免也太大意了! “不用说了,出去。”他沉下脸色,直接赶人。 拓拔萱猛的咬住嘴唇,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一圈圈就是不肯让它掉出来。 “阿辞,你别赶我走好不好,就让我再看你几眼好不好?”她放低姿态,第一次带着哭腔求了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墨北辞眼神阴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拓拔萱,要本皇子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我不可能,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这一瞬间有什么隐忍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决堤,冰冰冷冷的,像最寒冷的冰水,心也慢慢因此而寒了下来。 他居然说,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他居然这么说!居然这么……说! 拓拔萱紧紧咬住下唇,受伤地看着他,眼神哀怨,“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女人吗?” “不因为谁。就因为我是墨北辞,而你注定是拓拔萱,永远不可能与我并肩,而我需要的也不是你这种只会端着身份,毫无头脑的女人。” “你说谎!”拓拔萱大声喊了出来,声音哽咽而沙哑得疼痛,“你明明就是因为她,所以不肯看我一眼。她不过是个发育还不完全的臭丫头,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喜欢!” 门外的侍卫终于听到了声响,忙打开门,匆匆走到屏风后,吓傻了地瞪大了眼睛。 听到她这样诋毁,他有些生气地皱起眉,可却在说起那个人时,冷厉的眉眼又柔了几分,“她凭的是心,是情,所以我爱她也是因为心,因为情。” “好一个情。”拓拔萱狠狠地颤着眼睫,一行清泪又猛的划下,心痛欲裂,“阿辞,那我对你的情,你就看不到吗?” “就像你爱我,那你还能看得到别人的情吗?”墨北辞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犀利的语言让她无法反驳。 是啊,就因为那个女人所以他从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甚至因为那个女人而将她弄得身败名裂,被人弃之如履。 “说完了,就滚出去。”他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处地方了,总能让他觉得嫌恶至极。 “不,我还要说……” 顿时小刀的刀锋划破了她的脖子,一条细长的血痕突然出现,疼痛立马传遍了她的全身。 拓拔萱震惊地看着他,浑身僵硬,不敢置信他真的可以这样下手! “阿辞,你……” 墨北辞用手指将小刀往回甩了甩,收入袖中,被褥一掀,人已经下了床,因为鞋子在拓拔萱身前,他索性赤着脚就往外走。 拓拔萱赶紧抱住他的小腿,慌乱地哭喊着:“不要走,阿辞……” 墨北辞脸色愈发暗沉,“滚开!” 一旁的侍卫赶紧上前将拓拔萱拉开,完全不管她的疼痛。 得到挣脱,墨北辞一刻也不停留,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背影决绝又冷漠,哪怕是隔着屏风看他走出去,拓拔萱也觉得坠落了万丈冰窟,寒得结冰。 拓拔萱哭得撕心裂肺,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像扔垃圾般直接扔到三楼的楼梯口,留她一人哭得昏天黑地,动静大得住在三楼的房客都忍不住怒气跑出来看一看个究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如初装睡 巨大的悲伤甚至是吸引来了二楼的房客,一个个人伸长了脖子往上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哭得如此悲伤,让听着的人都忍不住同情一把。 她的侍女听到了动静,忙跑过来,见到这副模样,也是吓得惊慌失措,“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拓拔萱没有理她,长长的头发披盖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容貌,却可以清晰看见将头发都染湿了的泪水,绕是一个侍女也禁不住跟着抹眼泪。 拓拔萱哭声越来越大,心口堵着的难受,让她很想找个突破口宣泄出来,可偏偏就是堵在那,不上不下,难受得欲涨欲裂。 分明就是他设局害得自己如今身败名裂,她应该要怨恨他才对的,她也曾一度认为自己是恨他的。可是真听到他受伤之后,她才击溃自己的自欺欺人。 不管是爱亦或是恨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从未在乎,也从不会在乎。 这一场爱恨,她自导自演了十几年,她曾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融化他眼中的寒冰,可最终却还是难逃一厢情愿的结局。 这就是她注定放不下的魔障,墨北辞这三个字从第一次见到之后,就一直如梦魔缠绕着她,求不得、爱不得、得不得。被他伤害了千万遍,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却还是放不下、离不开、恨不了。 墨北辞,就是她注定的宿命里越不过去的一个劫难。哪怕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也逃不过放不下的一个劫难。 天空很蓝,很美,朔漠满是黄沙的风终于捎来了三月的春意。 然慧在窗前痴痴地看着,细细感受,只是春风哪怕十里,风景再好,身边没了一道看风景的人,始终是少了点什么,不仅开心不起来,连这美景也跟着暗淡下去了。 妄如初已经昏迷四天,肩口上的咬伤,一直不见好,许是这朔漠特殊的天气,让伤口好了又复发,每次都是发炎溃烂,惹得高烧不退。她都已经担心了好几天,觉都没法好好睡,或许更该说是不敢睡。 她缓缓走到床前,看着本该是风流倜傥,外加一点点玉树临风的人,此时却苍白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微弱万分。 “如初,你还要睡多久?”她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微微叹息一声。 每日她只要一没事,除了给他擦擦身子,活动活动筋骨,就是这么坐着跟他说说话。 谈天论地,说他与她之间的过往,论这些年来两个人之间的牵挂和纠缠,似乎怎么说也说不完。 “明明不久前我才刚在床上躺过,现在怎么又换你了。”然慧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脸,软软的,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软。 “难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缘分的牵引吗?” 她又微微叹息一声,起身出了房间。 门轻轻关上的瞬间,妄如初的眼皮动了动,没人发现他嘴角扬起的那一抹淡淡的笑。 然慧打了一盘温水回来,端到床边就去给半裸着上身的妄如初擦拭着身体,一边擦一边还念念有词, “如初,刚才我碰见了大夫,我问了他你的情况,大夫说你可能就要一辈子这么瘫睡下去了,也就是说你再这么睡下去就要成废人了。我听说废人那活不太好,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了以后,是不是也该找一个男人依托依托。毕竟你我身份悬殊,是不得在一起的。” 妄如初的眼皮果然动了动,然慧看在眼里,眼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昨天我跟念儿说过这个想法,她也很赞同,说要帮我,今天还真的给我物色了个男人,等帮你擦完身子我就跟她去看看。” 她说着就动情地摸了把他的脸,叹息一声,“他或许比不得你好,也比不得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但以后还长,我或许会爱上别的男人呢?放心吧,我就算嫁了人也还是会继续照顾你的。” 她握住了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可却能清晰感受到这个男人因为生气而轻微颤抖的手。 她使坏一笑,说得更加神伤,已经带上了一点认命的无奈,“如果,如果你同意我去就不要醒过来了,如果不同意你就握紧我的手好不好。” 话刚完,她的手就被紧紧握住,妄如初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眼含愠怒地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去试试!看我不先把那个男人剥了层皮,再回来好好收拾你!” 然慧将左手中的布绢扔回盆里,笑得灿烂,却灿烂得让人心生害怕,“不装睡了?” 妄如初顿时语塞,本还生气的脸色顿时一变,忙呵呵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却扯着嘴角笑不下去了,干咳了几声,“你,你都知道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重修旧好 然慧抽出手,双手环胸睨了他一眼,不疼不痒地问道:“好玩吗?” 他顿时软了下来,摇了摇头,可嘴里却小声嘀咕着:“还是有点的。” 然慧终于被气的站起身,迈开脚就打算负气而走。 妄如初急了,一下子挣扎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大呼一声,一脸痛苦之色地看着顿住回头的然慧。 她赶紧三步做两步跨回床边,着紧地查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疼。”他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若不是伤口渗出来的血丝,她还真以为他又是装的。 “疼死活该!”然慧一把放开他,气鼓鼓地坐正身子,等着他的认错示好。 他也忙去揪住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半撒娇半讨好道:“雨儿,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还不行么。” 然慧高冷地看了他一眼,仍不肯松口:“错在哪?” “错在不该装死,错在不该想考验你而让你着急,错在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 “不该那么,爱你。”妄如初一改可怜巴巴的样子,忽然变得深情,眼底浓烈的情愫让然慧一时也措手不及。 “雨儿,我爱你,无比,非常,十分。”妄如初将愣神的她圈在怀里,低头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样子,笑了笑,“所以,能不能别去想着别的男人。就算我真的死了,我也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搅黄……” 她把手指按在他冰凉的唇上,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去找别的男人,因为……” 她刻意停住不说,指腹在他的唇上来回摩擦,她甚至是能听到他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 两唇相印的瞬间,妄如初只觉得脑袋被什么炸的轰轰响,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开满桃花的园子里,前面是春风十里,后是桃花百里,而怀中是日日夜夜思念成疾的心爱之人。 “因为,我也爱你,非常非常,跟你一样。”她在他的唇角细细流连,缓缓说道,声音很轻,分量却很重,重得妄如初都觉得这份爱很深沉,却无比乐意地接受了。 这句话他等了很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想要听到的一句话,现在终于从眼前这个人的嘴里说了出来,兴高采烈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欢悦。 就在他打算加深这个吻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两人皆是一顿,同时朝门口看去。 千落抬起脚想进来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看着姿势暧昧的两人,尴尬一笑,忙把脚缩回来,“看来这次来的也不是时候啊。” 被破坏了气氛,妄如初本来眼神就幽怨,可听到这句话的重点时,不禁愣了愣,“也?什么意思?” “没,既然你们在办正事,那我只好等你们办完事再来了。”千落说着就退了出去。 妄如初也不去管她那句话什么意思,转头就深情款款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把唇慢慢凑上去。 然而就在然慧闭上眼时,门又开了! “我想来想去,怕下次来又撞着你们在恩爱,所以……”千落打开门的动作再次一顿,看着妄如初连续两次被打扰后极不耐烦的样子,又是尴尬地笑起来,死皮赖脸着把话说完,“所以我就现在说了吧。妄如初,这次谢谢你了。” 妄如初面色暗沉,极度不悦,鼻子轻哼几声,“要谢就谢阿辞吧,若不是他不顾安危跳下去,我才不会想要帮你。” 千落倒也不介意他的不悦,转身就打算走的时候,使坏地笑了笑,又转过身。 妄如初早就料到般,百般无奈又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你又要干什么?” “作为感谢,我就代然慧告诉你吧。其实刚才在我去找过墨北辞了,然慧知道你在装睡是刚好听到墨北辞跟我谈话的内容。”她狡黠一笑,忙关上门,不去理会妄如初微微阴沉的脸色。 她背靠在门上,低着头,闭着眼,轻轻牵起嘴角,衷心祝福了一句,“你们要好好的,要幸福。还有,妄如初你要好好待她。” 忽然觉得眼前暗了暗,她马上警惕地睁开眼睛,墨北辞好笑的脸就贴在眼前,她吓了一跳,脚下打滑,一个只撑不住,就朝后倒去。 墨北辞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谁知同时她也本能地伸出手扯住了他胸前的衣裳,斯啦一声,衣服被扯破,两人一起华华丽丽地倒了下去。 门再次被撞开,在着地时,墨北辞赶紧用本就受伤了的左手护住她的头,砸中地面的时候伤口顿时裂开,溢出了大量的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离开前夜 而这一次妄如初和然慧却坐在床上,已经做好了千落会再次进来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两个人!还,还是男上女下的暧昧姿势,绕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都不禁看傻了眼。 千落眨了眨眼睛,看着墨北辞近在眼尺的脸,不知为何全身就像被雷电电中了般,都忘了立马去推开他。 “咳咳,”妄如初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次换他坏笑起来了,“你们这是打算在我房门口做点什么事吗?光天化日之下,是不是不太好啊?阿辞,我可是记得你的房间就在对面,怎么这么忍不住……” “闭嘴!”千落瞪了他一眼,忙去推开墨北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却猛然间看到了墨北辞故意把受伤的手轻轻用衣袖掩盖住的动作。 千落心下一紧,却也假装没看到一样,满眼幽怨地看着他。 “你们要是忍不住就回房吧,在人家门口多不好意思。再说了,你们身上都有伤,得悠着点。”妄如初仍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假好人,就连一旁的然慧也跟着笑了笑。 千落再瞪他一眼,看都没再看一下墨北辞,就逃也似的走了出去,走之前的眼神竟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妄如初就冲她这个眼神,忙又开笑道:“阿辞,好不容易到手的乳鸽飞了,还不如追?” 墨北辞拂了拂袖上的灰尘,神色冷清,似乎方才那个压着女人的人不是他般,“如初,你该庆幸此时此刻你有伤在身,不然你可就得为口不择言的调笑付出点代价。” 妄如初却笑得更坏了,“你这家伙嘴里说的一本正经,可刚才行动却已经表明了你的一切想法。” “这笔账可以先记下来。或许我可以把然慧的自由权交给一个身份地位比你高的人。” “阿辞!你敢!” 墨北辞也学着千落方才狡黠的样子,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睨了他一眼:“你好好说话,本皇子就不敢。” 说着就走了出去,让妄如初一个人在床上气得想咬人,他也就仗着这一点将妄如初的痛处揪得紧紧的。 是夜,业熹客栈的屋顶又来了两个人。 栖何意坐在那,微仰着头看天。 今夜的天空繁星点点,只可惜少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拓拔瑾仪递过一壶酒,手里自己也拿着一壶。 她微笑着,“就算是我为你辞行的。” 他接过酒壶,眼睛不曾离开过这片星空。 “阿意,明天我要去上早朝,就不来送你了。”她碰了碰他的酒壶,仰头就喝了一口,熟悉的辛辣感在喉咙里蔓延,很快便传遍了全身。 细细数来,她都已经有两年没碰过酒了。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每次喝醉她都是越喝越愁,所以干脆把酒给戒了,没想到这一戒就是两年滴酒不沾。 更可笑的是,从前她因他而沾酒、酗酒,再为他戒酒,而如今再次碰酒,也是因为他。 “嗯。”他喝了口酒,淡淡地应着。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闷声喝酒,时不时碰一下杯,就当做是彼此间最后一次的任性。 “阿意,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你,这些年也分明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生病是我不眠不休地照顾着;你受伤也是我不惜一切为你挡住攻击,救你离开危险的;你所有的计划和部署,也是我在帮忙、在经营处理。可是这些年我做的这么多,哪怕你失忆了,却也无法打动你。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栖何意终于偏过头看她,她面色酡红,已经有了些醉意,所以说话才敢这么坦白这么直接,这怕也是她憋在心里很久了的话吧。 “人生在世,缘分玄幻,你总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遇到这一生的最爱,而我的最爱早在很久之前就注定并且遇到了。所以哪怕在等待她的过程中,我因踽踽独行而遇到的所有相伴共苦的人,都不过只是过客。正是因为有这样形形色色的过客,我和她的相聚、相爱、相守才会显得漫长,而至以后也会变得更加坚定。” 拓拔瑾仪恍然大悟,浅浅一笑,却有着苦涩,“所以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你在等待的过程中的一个过客,是吗?” 栖何意点头,眼睛望着天空,却能感受到身旁这个女子的悲伤,许久他才又补充道:“但你却不是那种邂逅就会路过的过客,而是与我有缘无分的过客。” 拓拔瑾仪一听这话,仰头喝酒就喝的更加猛了。 所以,在他心里,自己总归算是特别的过客,是吗? 这样,她也满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各回各家 墨北辞一大早就进宫辞行了。女皇刚下早朝,一听说立马便带着朝臣一同送行,好不容易出了宫门,女皇还执意让拓拔瑾仪代表皇室将他平安送出城。 栖何意这次得了拓拔瑾仪给的手令,直接光明正大地从城门离开,一路上无人敢阻。 出了皇都十里,四周已见茫茫黄沙,栖何意一行人在这已经等了许久,纵然是裹着纱巾,这漫天的风沙还是让人极度难受。 “侯爷,要不不等了吧,现在离下早朝都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楼满风上前说道。 栖何意回头,遥遥看了眼身后的路,沙地上骆驼走过的痕迹早已经被新的风沙覆盖住,确实已经等了很久。 跟他同骑一匹骆驼的千落抬头看了眼他,扯了扯纱巾,说道:“阿意,我们再等等吧。” “不了,我们走吧。”栖何意转身温柔地为她拢上纱巾,没有犹豫,也面无表情,让她也猜不准他的心思。 “阿意,她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呢?你该知道她肯定会来的。” “我了解她,她既然说了不会来,那就肯定不会来,所以不必再等了,走吧。”他语气淡然,不悲不喜,好像等与不等都无关他的痛痒。 远处高耸的岩石堆上,墨北辞一行人也站在那良久了,直到看着他们离开,墨北辞才收回目光。 “阿辞,舍不得就去追啊。你这样由着她跟别人跑了,一个人暗自神伤,多累啊。”妄如初拿玉扇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打趣,可却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墨北辞偏头看了他一下,递过一张折叠过的纸,声音清冷地说道:“你要是不知道把嘴巴闭上,我不介意把这张纸再交到别人手上。” 妄如初赶紧拿过,展开一看,顿时喜笑颜开,挑着眉,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是是是,墨二殿下,微臣现在就闭上嘴巴。” 然慧也在一旁偷偷牵起了嘴角,她看得出来,那张纸就是她的自由文书。 墨北辞不理会他,臭着一张脸,直接翻身骑到骆驼身上去,目光深幽地看着千落离去的方向。 他们亲密同骑,低头细语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恨又可笑,无可奈何又无法自拔。 念儿,我不想放手,但你总让我牵不住你的手。 他调转骆驼,双腿夹紧它,缓缓走在前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此时有些黯然的神色。 他和她都很倔,一个不会强求,一个不会回头。 除了栖何意,这世间他没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除了她,这世间他也从没把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心上。偏偏这两人凑到了一块,他心里不仅挫败还有浓烈的不甘。 她去了苗疆,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也许有一天他会忘了她,也许他会更爱她也说不定呢。 “太女殿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妄如初骑上骆驼,走到拓拔瑾仪的身前,不失礼貌地代表墨北辞致谢。 “嗯,本宫祝你们一路平安。”拓拔瑾仪收回目光,对他行了个大漠的礼仪。 “告辞。” 妄如初携着然慧缓缓走在墨北辞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大发感慨,也不知有意无意,只听他对着空气摇头无奈地说道: “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可能的事,开始就是结束。” 拓拔瑾仪震愣在原处,反复咀嚼这句话,不禁露出苦笑。 “殿下,您没事吧?”明霜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栖何意离开的方向,眼神里的悲戚更多了。 她骗他说要上朝所以不来送行,其实不是的,她只是害怕面对他的离开,更是害怕他和凉音双双离去的背影会扎痛她的心,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可是还是忍不住来了。 如今她是皇太女,处处受监视,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偷偷去苗疆几天,所以这一别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上一面了。 她和栖何意相处了六年,从他一无所有到权倾天下,她见证了他培植党羽,笼络人心的每一步。他们彼此相依为命,以此摆脱彼此孑然一身的宿命。 妄如初说得没错,他和她之间的情谊注定彼此不称意。而他是她懂得爱一个人的开始,却只是长出了蕊,不开花又哪会结果,所以他也是她这一生所有关乎爱情的结束。 这一生一世,他不死,她的爱便不能灭;他若死,那她的爱便不复存在。 她调转马头,肩膀微微颤了颤,一向倔强的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声音也被大漠的风沙刮得远远的,听不真切。 “阿意,一路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嫣然抓奸 自从墨北辞去了朔漠之后,渔阳一下子就成了墨南轩随意玩弄的掌中物,只是经过那次的大出血,俪妃一党不管是表面还是暗地里都安分了许多。 也正因如此,其他党派都以他们为前车之鉴,即便墨北辞不在后凉,也不敢再同以前一样胡乱造次,就连他国潜伏的细作也都默契地断了动作。 除此之外,先前纷纷嚷着要为了得到独立权而起兵闹事的后凉周边的小邦小国,因为胡人这次的惨痛教训而安分了下来,谁也不敢再贸然起兵扰乱。 华夏那边本想趁着胡人作乱,后凉忙着迎战不可开支的时候,狠狠捅后凉一刀的。可是听闻了胡人的惨败后,顿时望车止步,硬是压下了积蓄了多年的野心和兵力。 乍一看,表面上三国如今已经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可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一丝安宁。 各大势力都趁着墨北辞外出的空隙,在暗地里疯狂壮大自己的势力,企图等羽翼再丰满些,好一举多得。 而俪妃一党却与众不同,不管是明里暗里都安分得紧,一点小辫子都抓不住。 反倒是墨南轩自从凯旋回来后,更是流连烟柳之地,除了进宫和批阅国事之外,竟在虚空坊里深入简出,不禁让人匪夷所思。 已是入春,虚空坊本就是个富贵奢华之地,此时的春景美轮美奂,陶醉怡人,就连那亭台流水间,奇花异木也争相斗艳着。静心胡里的莲花也从破败变得生机盎然,水里的鱼虾偶尔跳出水面,看一看这外头的景致,闻一闻春日里温暖的新鲜空气,不管哪里,从哪看都好不热闹。 其中最为生机勃勃的当属芳淑阁。因墨南轩喜好颜色鲜艳的名花,所以芳淑阁里一年四季最不缺少的就是花开的盛景。 但春天毕竟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所以此时此刻的芳淑阁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动人,百花争艳的同时蝶蜂飞舞,莺歌燕舞,仿佛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又因墨南轩最为喜欢牡丹,所以院中大半的花都是怒放着的大红牡丹。有风过,花瓣便随风摇晃,有些不够坚固的便簌簌掉落,在地面洒下旖旎风光,花香四溢。像是名家做出的一幅名作,美轮美奂,似真似假,难以分辨得出。 而此刻,更加旖旎的却是阁内的一派春光和低低浅浅如风语的暧昧低吟。 床边的窗户开着,让人情迷的熏香与花香混合在一处,闻着更让人神魂颠倒,不知西东。 房内自悬梁倾泻而下的纱幔被风吹得飘扬起来,轻轻柔柔的,像是美人抚在身体上的手,滑腻又撩人。 然而在这层层纱幔后,是一张宽大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而在床上的正是一对交颈鸳鸯,女子跨坐在男人身上,上下涌动之际,嘴里发出娇媚低柔的哼声,像宫廷里纸醉金迷的音律。 男子双手扶在女子白嫩的腰间,极致诱惑的声音让他发狂,发出充满磁性的低吼。 随着床枝重重摇曳的声音越来越响,女子酥软媚骨的低吟更加卖力。 “殿下,您,您慢点……”茗烟吃力地求饶着,声音缠绵入骨。 墨南轩也真的放慢了速度,两人已经大汗微微,一个满面红酡,一个媚眼如丝,就连门外守着的侍女都被里头的动静羞红了脸。 忽然有人踩着急切的步子走了进来,见着这满院百花齐放的盛景,只觉得荒淫无度得让人发狠。 钟离嫣然艳丽的姿容,露出凝重的神色,美丽的眼睛里有阴沉得骇人的怒气。 来者不善,让门口守着的侍女立即便感受到了她的怒火,不禁有些害怕。 恰在此时,月怜回来了,快步先她到门口,没有丝毫的惧怕。 钟离嫣然走到门前,守门的侍女脸色已经惨白起来了。 月怜却不慌不忙带头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钟离嫣然冷冷的看着她,紧闭的大门却不合时宜地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吟声,一下子将她的怒火烧得更甚。 “开门。” 月怜礼貌地笑了笑,并不让步,“殿下吩咐过,办正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哪怕您是太子妃。” “放肆!”钟离嫣然大喝一声,气得火冒三丈,“一个小小的贱婢也敢挡本宫的路!” 月怜又是一笑,“虚空坊有虚空坊的规矩,哪怕您是皇上也不得坏了这里的规矩。” “不过是个肮脏的烟柳之地,没想到倒是很嚣张。”钟离嫣然气哼,冷冷的嘲讽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无功而返 “听闻太子妃是个与长乐郡主齐名的才女,没想到却不胜长乐郡主半分。”月怜出言不逊地讥嘲,“任谁都知道虚空坊乃江湖三霸之一,就连三国国君都是要谦让三分的。莫说您是太子妃,就算您是太子殿下,若是坏了这里的规矩照惩不误。所以,还请太子妃别不识好歹,有再要紧的事,也请好好在外头等殿下完事后,再进去也不迟。” 钟离嫣然气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她前半句话更是让她怒火中烧,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敢拿她和一个死人相比较,简直是奇耻大辱! “给本宫撞门!”她对身后的昕儿命令道。 昕儿立即带着几个侍女上前去,月怜挡在门前,笑得不失礼貌,却提高了音量,“太子妃莫不是要硬闯?可想过后果?” “放她进来。”房内传出男子不悦的声音。 钟离嫣然气得瞪了一眼,然后昂首挺胸走进去,却有意看了月怜一眼,对昕儿说道:“全都在这儿守着,没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她一甩袖,打开门就进去。 绕过层层的纱幔和一道屏风,床上依旧旁若无人奋战着的两人,让她觉得尤为刺眼。 墨南轩还沉浸在情yu之巅不可自拔,微闭着眼享受着。但是茗烟已经听见声音,然后偏头看了她一眼,不仅没有半分羞愧和害怕,反而露出一抹酥软媚骨的笑容,挑衅地摆动腰肢。 钟离嫣然气得差点掰断了指甲,却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眼睛都能蹦出火。 忽然墨南轩一声低吼,茗烟也顿时挺直了腰身,一阵抽搐后娇声一喊,立马失了力气趴在他的身上,喘着粗气。 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脸上红晕更甚,勾人摄魄。 喘足了气,她又赶紧扯过一旁的软被盖在彼此身上,然后从男子身上下来,企图要离开。 “不用走。”墨南轩立马将她揽在怀里,半眯着眼睛喘着粗气。 “殿下,可太子妃来了。”茗烟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还在他的脖子上微微吐着气,让她欢爱过后红润的脸色显得更加撩拨人心。 墨南轩这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看着都快要被气炸了的钟离嫣然,妩媚一笑,“本宫还真不知道太子妃喜欢看这样的活春宫。” 钟离嫣然冷哼一声,根本不将他的冷潮放在眼里,“本宫也不知道太子这么厉害,也不怕哪天就在这床上,精尽人亡。” “太子厉害的地方可多了,太子妃要不要也来试一下?”茗烟在墨南轩怀里调笑道。 “本宫宁愿跟你睡也不要去睡一个肮脏的女人。”他吻了吻茗烟的头发,说得认真,却难掩对钟离嫣然的厌恶。 “哼,本宫还不屑于跟一个如此不干不净的男人躺在一块。”钟离嫣然气得面红耳赤。 “殿下,您冷落太子妃这么久,人家怕也是寂寞了,不然怎么会总是跑来看殿下和茗烟……您怎么忍心放着这么一个尤物不要呢?”茗烟抬头,风情万种地看着他。 “也对,女人哪有不需要男人的时候。”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得一本正经,“待会你就去挑几个姿色好点的男宠给太子妃送去,也好让她解解渴,解解馋。” 钟离嫣然对他们的一唱一和充耳不闻,可心里却已经气翻了天。 “太子,你流连花丛也该有个限度,你这样让本宫如何见人!” 墨南轩把玩起茗烟的头发,嘴角一笑,眼神不屑地看着某处,说出的话却阴冷无比,“本宫荒淫如此之久,也不是只有一两个人知道,本宫身为太子都不觉得见不了人,而太子妃不过是个小小的忠国侯之女,就见不得人了?太子妃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墨南轩你不要太过分了!”钟离嫣然气不打一处来,将这些天靳皎皎的冷嘲热讽受得气一同发了上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呢!居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茗烟冷冷看了这个女人一眼,教训起来,“身为妻子直呼丈夫名讳是为妇道的欠缺,身为后宫女子却管起太子私事是为闺阁之教的不到位,左右都是失礼、失廉、失守。你该庆幸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被一个贱妓教训一通,钟离嫣然更是怒不可遏,可就像她说的,可不能丢了在众人面前维护的好形象。如此想她也不多计较了,哼一声就甩袖离开。 “恭送太子妃。”月怜带头笑着施礼,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闯宫无果 钟离嫣然狠狠瞪了她一眼,气上加气,走时还故意去踩了踩开得正艳丽的牡丹,企图泄泄气。 “茗烟你做的很好,本宫要好好奖赏你一次。”墨南轩说着就低头吻住了她,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殿下,别……”茗烟推开他,见他不悦地皱起眉,立马赔笑起来,“殿下折腾得人家骨头都快散了,能不能歇会?” 墨南轩眉头一松,笑了笑,却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埋在她的脖子里就是一顿乱啃乱咬,“谁让你那么像她,让我欲罢不能。” 茗烟睁大了眼睛,眼底有一丝精光闪过,嘴里发出一声轻哼,手指轻轻插入他的发间,又哼了几声。 离开虚空坊,钟离嫣然立即就进了宫,直奔俪妃的寝殿。 俪妃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一听她来了,眉头就皱起,被人打扰后的不悦顿时写在脸上。 “不见,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 贴身侍女棠姑却赶紧劝道:“娘娘,听说今日太子又去了虚空坊,怕是……奴婢认为娘娘还是见一见的好。” 俪妃微微睁开了眼,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接见了她。 “见过母后。” 钟离嫣然那羸弱的身姿显得楚楚可怜,眼睛微微泛红,显然哭过了。 “嫣然这是怎么了?”俪妃温柔地笑着,眼睛却是半睁着,假意地很。 被问及,钟离嫣然立即拿起手帕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委屈地说道:“母后,您可要替嫣然做主啊。殿下他在外头养花魁,还让她公然送来男宠羞辱嫣然……” 俪妃眼也不睁,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竟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慢条斯理地出声安慰道:“轩儿他年轻气盛,馋嘴儿猫似的,哪有不偷腥的时候。你既然是太子妃,那就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若是这些肚量都没有,以后要如何管治后宫?” 钟离嫣然抹眼泪的动作顿住,眼底又一丝冷嘲,忙委屈地反驳:“可是嫣然身为正妃,却让一个贱妓给羞辱了,颜面扫地,怎能不气。” “这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俪妃显然不打算开导她,而是一味帮着自家儿子开脱,“你既然身为正妃,连守住太子的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怪别的女人抢了太子。嫣然,你是该在太子身上废点心思了,别整天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要惦记,也得要有那个本事。你说是不是?” 钟离嫣然低着头,有些愤然,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母后教训得是。” “好了,你下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可别让母后失望了。”俪妃直接摆手让她退下,意思已昭然若揭。 钟离嫣然咬了咬牙,只好点头退下,心里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发作。 “娘娘为何要对她旁敲侧击?”棠姑不解地问道。 俪妃冷哼一声,睁开眼,眼神透着轻蔑,“不过是本宫手中的一颗棋子,却不自量力,总得让她清楚清楚自己的境地,也别老想着墨北辞,而做些逾越之事。” 出了宫门,钟离嫣然气愤地甩袖,“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真是一个样子刻出来的!” “太子妃消消气,何必跟他们计较。”昕儿安抚着。 “要本宫安守本分?想都别想!”钟离嫣然眼底蔓延上狠毒,“昕儿,去备马车。” “太子妃要去哪?” 她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森然地说道:“去清禅寺见一见我们的公主殿下。” 山上荒草皑皑,顺着陡坡一路西行,能看见一方小小的古寺,四周都有暗卫把守着,因为寺里住着一个被囚禁的公主。 流莹一身素衣似清冷的冰雪,跪在大殿里,闭着眼敲着木鱼,嘴里还念念有词。 秋去冬来,又去了春,她到清禅寺后,日复一日地吃斋念佛,日复一日地在大殿虔诚祭拜。 已近日暮,夕阳沉沉,苍寂的钟声响彻云霄,古寺门扉半掩,佛香缭绕,木鱼声在大殿内回荡,年轻的少女手中的佛经又翻过了一页。 何姑忽然走了进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张着嘴,比划着手,像是在说什么。 “钟离嫣然?”少女看懂她的手语,却还是不确定地问道。 何姑点了点头,又比划了下。 流莹凝重起神色,疑惑不解,“我跟她毫无交集,只怕是来者不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说服流莹 禅房内,钟离嫣然从侍女手上拿过专治喉咙的补药递过去,笑着对审视了自己许久的少女,开口说道:“公主放心,本宫别无他意。这是本宫的小小心意。” 流莹嗤笑出声,眼神里已经有了不再是一个十岁女孩该有的东西,“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不过是个可笑的囚徒,太子妃的东西可受不起。”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唇边的笑意幽冷深邃。 “说吧,你的来意。”流莹直接开门见山。 钟离嫣然微微挑眉,果然这个流莹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公主果然爽快,那本宫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笑着坐下,眉宇间有些许的得意,“本宫想和公主合作。” “呵。”流莹冷笑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只想好好的吃斋念佛,并不想参与皇宫里的争斗。” 曾经她答应和靳皎皎合作,结果自己遇难时,反倒被落井下石。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的单蠢,才害得何姑如今这副模样,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再说话了。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在痛,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身败名裂。 钟离嫣然也不着急,慢慢循循善诱道:“公主难道不恨她吗?” “谁?” “念儿啊。”她微微笑着,眼神却冰冷起来,“公主可能不知道吧?胡人兵临城下之际,是她害得北辞身陷险境,差点命丧黄泉。她倒好与敌军里应外合,不仅将了后凉一军,而且如今也跟栖何意这个乱党贼子纠缠在一块,日子过得快活,恩爱不已,却害得要北辞为她善后,可是操碎了心。” 流莹呼吸一紧,双眸微微暗了下来,闪过恨意和痛苦。 “公主,她把你害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在这种地方受苦受累,还没有自由。她倒好,一边勾搭着栖何意,一边还吊着北辞不放,你说是不是很可恨。”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流莹没有轻易就被她的三言两语糊弄,反而更加警惕了。 “不妨跟你说吧。我跟你一样,心生爱慕着北辞。” 流莹震惊地看着她,难怪总觉得她看北辞哥哥的眼神很奇怪,原来真是这样!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做你的替死鬼吗?还是作为棋子为你所用?” 她摇了摇头,依旧笑得平易近人,毫无太子妃的架势,“本宫只是想和公主合作,若是公主担心本宫会像靳皎皎一样,大可白字黑字写清楚盟约,并滴上各自的血液为盟,到时候就算本宫反悔,只要拿着纸上的血迹辨认就可指控本宫。” 何姑扯了扯她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小心谨慎。 流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对钟离嫣然冷冷地说道:“你先且说说怎么合作。” “本宫无法接近北辞,但是公主可以,本宫有的是办法对付念儿。而公主只要五年期满后博得北辞的信任即可,至于具体的还要到时候再仔细分析。” “我凭什么相信你?” “公主,你看,不管是忠国侯,还是与北辞齐名的钟离千落,这些生前锦衣玉食,不可一世之人,最后结局无一不是财尽人亡,身死名灭。”她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平静的说道,“而我们都不属于这样的人,所以大局应该掌握在我们手里,而想要掌握大局,就需要团队的合作,只有合作才能共赢,而共赢的结果就是得到自己做想要的东西。” 流莹仍旧有所犹豫,那个女人一直是她心头的魔障,哪怕不得好死要下地狱,她发过誓也要将她一起带下去,那个女人欠何姑的也一定要讨回来。 只是钟离嫣然不同于靳皎皎那么好利用,跟她合作,风险不小。 见她动摇,钟离嫣然又加把劲劝说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公主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就是因为不够狠。公主难道不想复仇吗?不想将她加在身上的屈辱狠狠甩回去吗?” “不用多说了。”流莹斟酌损益,终是下了决心,“我答应合作,但我不会全部听你的。” 钟离嫣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幽深而欣喜。 大鱼,上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初到苗疆 苗疆多为低山之地,以林地居多,且地广人稀。为了压缩苗民活动空间,防备苗民造反,苗疆边墙沿线都设有据点,由兵将把守,直接听令敬亲侯。而据点的选址,为了居高临下、达到易守难攻之势,兼之视野开阔、方便发现敌情,所以多据高地。 在彼此两个据点之间,又设有一个管束营,而管束营一般正居道路要冲,苗民和林农要过路都需得到盘查,尤其是出外经商亦或是外地商人的盘查更为严格。而管束营驻扎于此,就等于扼住苗民出入边墙的咽喉。 唯独朝东一面沿山脊修建着高大坚固的石头城墙,南通去往后凉的隘口,北连八祁山脉,与华夏边界相接壤,而建在城墙中央的正是敬亲侯府,是这四百三十里苗疆边墙的一个重要节点。敬亲侯府建立的位置,恰好囊括了所有据点选址的优势。 为了方便巡视,城墙外设有校场,不仅供巡查将士们休息,每日城内城外驻守的将士们都会分批分时间到校场出操、练习骑射。因为高处难以取水,索性就地挖取地下水,开设出一条地下河,给将士们供给了日常用水,也方便了平常的饮马。 城墙内,往下三十里便聚居着大量苗民,民房高低不平地建在四周。再往下十里便是市集,一条石板街贯穿街头街尾,街道两边有许多店铺摊贩。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四乡八寨的苗民都会来这赶集。 走走停停半个月总算到达了苗疆,一进城墙,官民都沸腾起来了,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救世主回来了,而且还带会了一个绝色女子! 巡逻的兵士赶紧拽住换班的同伴,火急火燎地问道:“你看见了吗,侯爷跟一个女子同骑一匹马,十分恩爱的样子!” 回到校场,换班回来的赶紧凑在一块,“你听说了吗?侯爷跟一个女子一同回来了,手牵手地秀恩爱呢!” 拉着马要到市集上买粮食的兵士听了,一路纳闷,到了集市又跟买菜的老板嘀咕,“哎,我听说侯爷和一个女子手牵手回来了,骑着同一匹马呢!” 卖布的听见了,又对买布的客人说,“我刚才得到消息,说是侯爷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还在马背上恩爱呢!” 一旁买猪肉的屠户听见了,忙对着隔壁买大白菜的老头说,“你知道吗!侯爷带着侯爷夫人回来了,还在马背上行夫妻之实!” 老头吓得老牙一颤,忙抓过一旁的孙女说,“孩子啊,侯爷跟侯爷夫人在马背上洞房了!” …………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一消息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传遍了,个个有事没事都找机会跑到敬亲侯府上看,看得在门口接待的晚织都纳闷了,只不过是侯爷回来了而已,这激动的阵仗前所未有啊! 远远的就见到一行人过来了,栖何意在最前头,一身深蓝色的锦贵华袍,随着骏马的奔跑衣袂飞扬。如玉的姿容,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所过之处,万物都生出敬意。 唯一不同的是马背上多了个绝美的女子,身穿碧蓝色的男装,若非只半束了头发,且戴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簪子,所有人都真的会以为那只是一个长得像女子的男人。 女子的姿容,如昆仑美玉,散发着迷人的华彩,又如桃花十里,让人惊艳之余,又过目难忘。尤其是额角旁的那朵腊梅,让她看上去更像是生长在冬日里的神女,一手扬雪,冰封千里,一手抚梅,花枝招展。那双眼睛宛若晴天后的星空,忽闪而逝的流星,让人抓不住,禁不住想要窥视更多,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那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侯爷单着这么多年,总算找到心仪的女子来做我们大家的侯爷夫人了!” “不过,你们不觉得夫人比起侯爷来实在有点小吗?” “你个男人懂什么?难怪没人愿意嫁给你!那叫真爱无敌,无关年龄的!” ………… “阿意,苗疆的民风真是淳朴呢。”千落听着大家的议论,不禁失笑,这一笑更惹得一些少男前仆后继地挤到前面去一睹芳容。 “喜欢吗?”栖何意附在她的耳朵上,心情也是愉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全城轰动 “嗯。”她点头,虽然是异乡,但却让她一踏足就感到了亲切,日后生活在这也确实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喜欢就好。”栖何意将她搂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也是我们的家。” 晚织赶紧带着家丁走上前,立即有人去牵马,栖何意一跃落地,对着也想下马的千落伸出手,无视众人一脸吃惊的呆愣,温柔地说道:“来,我抱你。” 千落摇头,未等开口拒绝,就被栖何意一把拉了下来,稳稳落在怀里。 “侯,侯爷……”晚织直接看傻了眼,本来要说的话都忘了,大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才栖何意的神情和温柔! “嗯。都进去吧。”栖何意走过她身边,淡淡地应道。 侯爷,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晚织眨了眨眼,忙带着一众也吓傻了的家丁跟上去,留下看得一脸震惊的看众。 “侯爷,三位长老听说您回来了,一大早就来府里了,这会已经等在大厅里了。”晚织快步跟在身后,一边汇报一边偷偷看着他怀里的千落,眼神都有些肆无忌惮了,楼满风赶紧扯了扯她的衣服,给予警告。 她忙收回目光,多嘴地问道:“侯爷,您怀里的这位是……” 栖何意忽然停了下来,晚织立马停住,以为这个问题让他生气了,吓得大气都不敢透。 “传令下去,阿音以后就是这敬亲侯府的女主人,她说的话便是本侯说的话,她的命令就是本侯的命令,如有不敬不听之人,按规矩自断一条胳膊。” 说着就抬起脚继续走,吃惊的还有千落,她围着他脖子的双手,轻轻捏了捏他后颈的肉,“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侯爷夫人了!” 他不但不生气,还使坏一笑,“我是侯爷,你是夫人,合起来不就是侯爷夫人吗?” “你明知我不是在这个意思!” “可我是这个意思。” “你……”千落语塞,不想再理他了,不过对于这个新的身份,她不知为何还是挺乐意接受的。 晚织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满风,你快捏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啊!你干嘛那么用力!” 晚织一巴掌呼过去,摸着脸上的肉,痛得大叫。 “不用力一点,都不痛。”楼满风难得微微牵起嘴角,弧度小的不细看都看不见。 晚织幽怨地看着他,捂着痛的地方,不满地嘀咕:“那分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侯爷怎么,怎么老牛吃嫩草啊!而且那丫头也肯依,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你就不能往好的那方面想想?”楼满风揉了揉她的脸,神情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还是说你觉得侯爷的眼光很差?” “那倒也不是,只是……在侯爷身边那么多年,就当我已经接受侯爷可能是喜欢男人的时候,侯爷居然突然就带回了一个夫人!”她转念一想,忽然发现那个女孩似乎有些眼熟了,“不对,我好像见过她!” “夫人是第一次来苗疆,你能见过?或者说是你偷偷跑出过苗疆?” “楼满风,你少来套我话!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那么久没人跟你打架,皮痒了!” “我可不敢打你。”楼满风双手环胸,有些想发笑,“你一打输就八爪章鱼一样缠我身上,我可受不了。” “哼!”晚织说不过他,只好偏过头生着闷气。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大喊,“坏了!” “怎么了?” “三长老的女儿洛仡仡也来了,她要是看见了还不得闹翻天!” 说着她就快步跟上去,一过转角就刚好碰上从大厅跑出来的洛仡仡,而栖何意正抱着千落站在她面前。 “都怪侯爷这个举动太震惊了,让我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痛心疾首地捶了捶楼满风的背,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血雨腥风的争风吃醋风波。 要知道洛仡仡可是苗疆第一纨绔,除了栖何意,无人搞得定! 洛仡仡满心欢喜的笑容看到这么一幕后,立即沉下了脸色,眼神哀怨,像受了气的怨妇,说话也忘了分寸。 “阿意,你,你怎么抱着一个女人!” 千落听着她喊得如此亲密,也同样好奇地看着他,却没有问。 栖何意却没有看她,直接越过她就往前走,她咬唇,赶紧拦在他的身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直面长老 “阿意,你还没回答我!”她的声音尖锐,有些气急,惹得大厅里的长老都好奇地走出来看一看。 “你不要忘了这是敬亲侯府,不是你的长老阁,注意身份,也注意这里的规矩!”栖何意眼睛越过她直视前方,仿佛看她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千落围住他的手紧了紧,看着她身后的三位老者,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侯爷,你这是……”大长老眯起眼睛,目光一直在千落身上流转,似乎要看个透。 栖何意谁也没理,直接走进大厅,将千落放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还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爹,你看阿意他……”洛仡仡扯着自家父亲的手,委屈极了,眼泪挂在眼角,欲哭未哭。 “闭嘴,你先回去!”三长老止住她的话,朝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立马上前,安抚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老爷会为小姐处理好的。” 洛仡仡不甘心地瞪了眼千落,眼神似乎能吃人,气愤地离去。 “侯爷,不知这位姑娘是……”三长老走上前,仔细审看着千落。那眉眼,那神情,还有那双眼睛,都十分的熟悉,想到这他的眼睛也微眯起来。 “苏凉音,本侯未过门的夫人,从今日起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栖何意坐在千落身旁,倒了杯茶,仔细品味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不禁生气。 “什么!”二长老反应最大,额头的皱纹都紧巴巴地露了出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栖何意低头淡淡笑着,眼睛里的黑雾让人看不清,“怎么?本侯娶媳妇还要跟你们商量?那要不你们也替本侯洞房算了?” 二长老一听,顿时来气,刚想开口大骂,大长老立马扯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千落正低头喝茶,将他们一个个的神色都看得仔细,闷声不吭,心里有股不详之感。 方才大长老和三长老一直盯着自己看,怕是看出了些什么。 “老二的意思是,侯爷身为苗疆之主,侯爷夫人这个位置不是一般女子坐得了的。况且侯爷夫人不仅是侯爷的左右手,还会是整个苗疆的女主人,确实不能马虎,也确实应该和长老会这边商量商量。”大长老语言委婉,为人的圆滑顿时显露出来。 “是吗?那依三位长老看,谁适合做本侯的夫人?”栖何意依旧喝着茶,脸上浅浅的笑意让人越看越背脊发凉。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来回答这个问题。长期跟栖何意打交道的他们都知道他这样的笑容代表着什么。哪怕是最有能耐的大长老也不愿意去踩他的尾巴。 千落端着茶杯,手指在杯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时不时抿一口,仿佛这大厅里压抑的气氛与她并无干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干系。 大长老浓密的眉终于皱了起来,看着千落的眼神愈发深冷不明。 千落垂下眼,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方才她做的是阿娘最习惯的动作,尤其是爱在外人面前做这个动作,让别人知道她的不耐烦和忍耐度。 依他的反应看来,这个大长老铁定认识阿娘! “怎么不说话了?”栖何意终于抬起头,眼神玩味地看着他们三人,“以前本侯的父亲娶母亲时,也是跟你们商量过的吗?” 三位长老再次沉默,相顾无言,脸色都因为他提及老敬亲侯和杜瑶时而变了变。 “既然并无先例,本侯娶谁也是由本侯说了算。”栖何意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看都没看他们那怪异的脸色,“好了,本侯长途跋涉半月有余,很累了,如果有事明天再在长老阁商议吧。” 说着,他就去牵千落的手,直接走进内堂。 “大哥,你看……”三长老指着千落的背影说道,用意明显不过。 “我知道,但是没有证据前不好下结论,你也看到侯爷对她重视的程度,刚才那番话也算是给我们的一番警告。”大长老转身,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二长老疑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都有些反常。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你没发现那个女孩吗?” 二长老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下,才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些什么,“你是说……” 大长老慢慢走出去,眼底是老奸巨猾的精光,“看来我们得好好调查调查一下,侯爷这几个月的去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热情招待 小睡醒来之后,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千落一起床就见着了雾里云和水里月。 “主子,朝与暮刚刚传来消息,长老会那边特意去查了您的身份,怕是要对您不利。”雾里云说着就将朝与暮飞鸽传书过来的纸条递过去。 千落看完之后,神色也有些凝重了,“他们肯定和阿娘有什么关系,不然他们不会知道阿娘这样的小动作。朝与暮有查到什么了吗?” 水里月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毕竟这里是苗疆,我们的人虽然早一步来这边做了潜伏,可是还未牢牢扎根,要查不是那么容易。” 千落理解地点头,谨慎地叮嘱道:“一切行动都要小心一些,你们抛头露面的话就等于暴露了我的身份。” “是。” “砰砰砰——” 有人敲了门,雾里云和水里月立马对视一眼,快速跑到屏风后隐去了踪影。 “姑娘,你醒了吗?”门外有人喊道。 千落应了声,“你进来吧。” 晚织推门而进,笑得亲切,恭敬地说着:“姑娘,晚织来领你去前厅吃晚膳。” 千落点头,赶紧下床,“你等我换身衣服。” 去前厅的路上,晚织一直盯着千落看,看得千落浑身都发毛,终于忍不住了,才笑着问道:“晚织姑娘,你这般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不是。”晚织赶忙摆手,尴尬地笑了起来,“这是晚织第一次见侯爷带女人回来,所以很好奇。以前侯爷可是不近女色的,他身边唯一的女人,除了晚织就是拓拔瑾仪。晚织都还以为侯爷喜欢男人呢,这下见了姑娘,晚织担心了好久的问题终于不是问题了。没想到原来是侯爷还没遇到心仪的人,所以感情不表露于外。” 千落被她地话逗笑,可也很巧妙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那也就是说,拓拔瑾仪是这里的常客了? “你笑起来好好看呢。”晚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般,眼睛睁得老大,欣喜若狂的样子让千落都以为她对自己怀着什么心思了。 “晚织姑娘是府里的管家吗?”千落赶紧转移话题道。 晚织不免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千落轻轻抿唇,对这个有些热情过了头的姑娘没来由觉得亲切,“走过路过的人都会喊你一声管家。” 晚织愣了愣,随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以掩饰她有些白痴的尴尬问题,“好像也是。” 到了前厅,却发现只有她一个人,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晚织姑娘,阿意呢?” 晚织让侍女去端菜来,听见她发问,忙回过身答道:“侯爷去校场那边巡视了,要很晚才回来。按侯爷以前的习惯,今夜大半是不会回来的了。不过现在不同了,侯爷一定会回来,只不过时间会有些晚。” “为什么?” 晚织一边把侍女手上的菜端到饭桌上,一边笑得灿烂,“很简单啊,依侯爷对姑娘的重视程度,肯定不会舍得让姑娘独守空房的。姑娘放心,晚织的判断可是百分百准的。” 千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顿时觉得这个女子分明像及了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也正因为这样的耿直爽快,让她在这样的异乡之地,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栖何意以外的温暖。 “阿意都是这么忙的吗?”她忍不住想和这个女子多聊聊。 “是啊,侯爷一年中没有一天是不忙的。以前晚织老觉得侯爷整天对着一群粗野男人,都对女人提不起兴趣了。可没想到侯爷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一找就找了个那么好的。”晚织衷心地说道,还不忘补充一句,“比那个洛仡仡简直好太多了,简直是牛和粪的区别。”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赶集捂住嘴巴,笑得一脸真诚,忙改口,“啊啊啊,不是,是天和地的区别。” 千落被米饭呛到,喉咙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晚织赶紧过去给她顺气,满脸罪过的神色,吓得不轻,似乎已经预想到了侯爷黑着脸的样子了。 “我没事。”千落忙喝了口汤,总算是把吞进气管的米饭咽了下去。 虽然这个女子有着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可是她就是厌恶不起来,总觉得她的语言带着一股天真烂漫的真挚。 让千落想起了一个与她很相像的傻丫头,绿竹。 “洛仡仡和阿意是什么关系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食不知味 “并无关系,一丝一毫都沾不上边。”一说起这个洛仡仡,晚织立即就兴奋起来了,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直接在一旁坐下来,滔滔不绝地道来,“洛仡仡就是三长老洛见民的掌上明珠,因着长老阁在苗疆的高尚地位,洛仡仡可没少仗着身份欺负人。尤其是她那脾气,简直跟个火坑似的,时不时烧得噼啪响几声,难伺候死了。苗疆这么大,也就只有侯爷镇得住她。” “看她今天那个样子,好像很介意我的出现。”千落想起了今日她的神情,尤其是临走时那饱含恨意的眼神,又让她想起了靳皎皎。 “自从三年前侯爷回到苗疆后,她一见就钟了情,可侯爷压根就没正眼看过她。她还勤快地三天两头就往府里跑,见着侯爷还好,温顺得像头小绵羊。可要是没见到侯爷,就来脾气,见人就骂,非要打听侯爷的去向。”晚织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那些日子,脸上都是痛苦之色,“就说这次侯爷外出,她照样天天跑来,对我们指手画脚,搞得好像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若非我有一套本事,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千落好笑地问道:“照这么说,你不怕她咯?” “我晚织只是听令于侯爷的,要怕也是怕侯爷啊。她不就是个长老的女儿吗,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是她,就连那三个长老我也不怕,反正我有侯爷撑腰呢。”她笑得得意,其实并非她说大话,事实也是如此。 “那长老阁又是什么?” “嗯,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类似于内阁的东西吧,反正苗疆除了侯爷说了算,就是他们的权利最高,若不是侯爷有绝生阁在手,他们怕是早就欺压到侯爷头上去了。” 千落低头扒了口饭,若有所思,又问道:“为什么?” 她撑着下巴,看着千落细嚼慢咽的样子,傻傻的笑了起来,继续兴奋地说道:“你大抵不知道,长老阁因为敬安之乱后,这些年来是愈发地不安分于现有的权利地位了,若不是侯爷有让他们忌惮的地方,他们早就对侯爷下手了。不过他们暗地里也一直与侯爷对着干,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也可以百分百肯定。” 果然和自己调查的一模一样。 千落轻轻咬着筷子,盯着肉丝看得出神,忽然又问:“今日在大厅,我见大长老说话很有威严,长老阁是不是他说了算?” “那可不是,长老阁其实也就是三位长老组成的机构。三位长老并无高低之分,只是为了防止个人霸权,所以才要三个来平分权利,相互制衡。”晚织站起身,悠悠走了几步,又转过来,说得一本正经,“不过,其实暗地里他们的高低之分还是有的。这一届长老会的头儿就是大长老,其次是三长老,二长老有些反应迟钝,所以排在最后。” “大长老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嘘,”晚织立马弯腰,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忙左看看右瞧瞧,一脸严肃,“以后可不要在外人面前问这个问题。” 千落皱了皱眉头,不解,“为何?” “反正你也不是外人,知道也挺好的。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大长老其实是老侯爷的兄长,也就是侯爷的大伯。” 千落被她那动作弄得悬起的心又放下了,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好忌惮的。” 她又坐了下来,说得满脸认真,“你有所不知,敬安之乱,长老会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虽然现在还无法证明,可这是经历过敬安之乱的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侯爷和长老会之间的关系很恶劣,尤其是和大长老的关系。” 千落似懂非懂地点头,再问:“那另外两个长老呢?” “二长老是老贵族派的主事人,但是因为老贵族派已经呈下滑之势,所以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但是大长老和三长老是新兴贵族的第一第二把交椅,身份地位都比二长老高出许多,说话的分量也重。而且三长老还是三位长老之中唯一一个拥有子嗣的长老。” 看来苗疆也是个动乱之地。 千落低头吃了口饭,却味如嚼蜡。她不禁想,这些年阿意过得是不是真的很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完美试探 晚织见她出神,眼底有精光闪烁,“三长老一直以来都有意撮合自己的女儿和侯爷,妄想通过这一层关系来控制住侯爷,只可惜洛仡仡除了那两块肉大了点,头脑不行,样子长得也不行,也难怪侯爷一直都看不上。” 说着还别有深意地偷偷看了眼千落的胸前,纳闷之余还悄悄发笑。 千落喝汤的动作一愣,嘴里的汤都快要喷出来了,她这话的意思肯定只是字面意思吧? “怎么了姑娘,这汤不合口味吗?”晚织睁着大眼睛,无辜地递过帕子给她擦嘴。 “不是,是这汤太好喝了。”千落接过,忙抹了抹嘴角,笑得有些尴尬,“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汤,我有些激动。” 又闲聊了近乎半个时辰,千落总算是把这一顿不容易的晚膳吃完。 晚织全程表现得非常热情,自来熟的性子总能语出惊人,让千落都难以招架。 晚膳后,晚织还特地准备了药浴,千落泡了一个时辰,晚织居然也在门外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时辰,上至苗疆开拓历史,下至百姓生活的大小琐事,都快被她噼里啪啦说了个遍。就连千落回房的路上她也一直说个不停。 千落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禁想:阿意当初不会就是因为她话太多,所以才用管家这样繁忙的职务来塞住她的嘴巴的吧?可是为什么好像不顶用啊。 “姑娘,已经深夜了,快去歇息吧。”见千落上了床,晚织才终于停下口中的滔滔不绝。 千落朝她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突然半感激半感慨地说道:“晚织姑娘,今晚谢谢你了,我好久都没过这种感觉了。” 晚织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一声,有些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那姑娘歇息吧,晚织退下了。如果姑娘有需要可以大喊,门外有侍女彻夜守着的,院内也有护卫通宵巡逻。” 千落一愣,张了张嘴,喉咙却忽然变窄,嗓子眼被夹得难受,话也说不出来。 晚织却已经关上了门,嘴角一扬,眼底有了然的冷漠。 “过程满分,但是结果,零分。” 她垂着头,屋檐落下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微微垂落的头发掩住她一半的脸,隐隐约约可见重重阴影的笼罩下,她的眼角微微牵着光,晶莹晶莹的,能与星光媲美。 忽然黑暗中的风变了速度,传来几声飞檐走壁的声音。 晚织迅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皱着眉,果不其然屋檐的那头有黑影一闪而过,几乎看不见去向。 “什么人!” 她立即飞身上去,靠着天生就对风速敏感的特性,很轻易就掌握了那人逃去的方向。 护院统领堇书发现了动静,也赶紧尾随身后。 千落刚躺下床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立即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起身下床。 借着外头微弱的光,她看见侍女正和几个人打斗着,不分上下。 她立即举起右手从不离身的袖箭,隔着门对准那晃动的人影,就在扣下发射的那一瞬间,眼前的光线暗了暗,她一惊,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打晕,瞬间不省人事。 黑暗中咻咻几声,闪过几道亮光,银镖淬着泛黑的毒在风里疾飞。 晚织一把扯下头上老土得不忍直视的深绿翡翠发簪,朝银镖飞来的方向甩去。 黑暗里,发簪通体泛着翡翠本色的光芒,就在快要击中时忽然分体出五支小发簪,击中之时又顿时从尖端碎开,飞出三根细长的银针,银针又在飞向黑影时,变戏法般脱离出一倍更细更小的银针,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黑影显然没料到,猝不及防被银针穿过了右臂。黑影顿时从转角处的屋檐下摔下来,只觉得银针入体,在经脉中四处乱窜,直捣丹田。 晚织赶紧跟着跃下去,可地上除了一滩发黑的血之外,脚印都不留。 “老大,要继续追吗?”堇书追了上来,见此情景,大抵知道追丢了。 “不必了。他中了我的飞羽针,一针入体,直捣丹田,就算他能压制住,也会损伤经脉,何况他中了我三针,右手尽废。” 晚织蹲在地上,指尖抹过地上的血迹,细细瞧了瞧,冷冷勾唇,“是大长老的人,敖天。” 堇书一听,顿时大惊,“凉音姑娘还在房中!” “不好,我们中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千落被掳 晚织立马掏出手帕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迹,转身就向千落的房间跑去。 不出所料,房中已经没有了千落的身影,除了门口躺着的几个侍女,和门口的大柱子上有两个脚印,证明敌人是靠飞檐走壁逃之夭夭的之外,别无一丝一毫打斗过的迹象。 “好一计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晚织双手插着腰,一把踢向门口的柱子。 栖何意临走时还让她多留意三位长老的动作,也要加强府中的戒备,可是她没料到,对方直接就先从她和堇书身上下手。 “出了什么事?我们主子呢!”闻讯赶来的雾里云和水里月进房中搜找无果,忙出来质问。 “嘘,想知道人被劫去哪了,就安静点。”晚织一边说一边盯着柱子上的脚印看得认真。 两个脚印,上下不一,一深一浅,证明那个人是用左腿起跳的,但左脚明显受过伤,所以又用右脚补跳了一次,来借力跃上屋檐。但是府中的护院都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对风吹草动尤为敏感,就连侍女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但这个人轻而易举就打晕了侍女,飞檐走壁也无声无息,还能轻松甩开安排在侯府暗处的绝生阁阁徒,那就说明他并非一个人,铁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暂且不管这个,在苗疆能这样悄无声息劫走人且左腿受过伤的就只有三长老的义子洛易衷! 他们那么胆大劫人,而不怕侯府去找人的最佳藏人地点就是…… “堇书,立马派人去告知殿下此事,再让人封住侯府所有出口,你亲自集合所有护卫在大厅等候,缺席者,立即下格杀令!”她立马将披散在肩的头发三两下就扎了起来,“另外传出白色信号,让艾玦派出所有紧急阁徒,跟我前往废弃的守墙营。至于你们,” 她看了眼雾里云与水里月,“到底是黑白双剑,跟着来吧,也许用得上。” 雾里云不满她的傲气,却也没时间惊讶她对自己身份的洞悉,忙转身对水里月说道:“立即传音给与暮。” 守墙营已经被废置多年,破烂不堪,到处都是落败后荒无人烟的蛛丝,然而在某个长满青苔,发着腐臭的角落,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个机关,在这机关后却是与之相反的富丽堂皇。 在这么一个营中营里头,僻静的一角里设有一个地牢,牢门大开,牢里的光线愈发发暗,跳动的烛火将墙壁映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 千落紧拧双眉,看着眼前这一群手持利刃的蒙面侍卫,迅速将目光锁定在这层层包围后的三位长老身上。她慢慢挪动自己的步伐,再次展开厮杀。 绊脚,截肘,劈腿……动作利索迅猛,绕是这么多的人也不禁心生畏惧。 刹那间,她猛然跃起,脚尖轻点在蒙面侍卫刺过来的剑上,一众人立马将手中的剑纷纷朝她的脚上刺过来,她再次跃起,落在剑刃上,手中的剑如灵蛇缠腕般飞快转了一圈,身前的蒙面侍卫顿时断候倒地。 在众人还不及反应时,她又猛然朝前跃去,剑锋直指坐在正中间的大长老。 就在千钧一发时,从边旁闪出一个人影,一记长剑稳稳当当的从横面拦截住她的杀招,同时一掌祭出。 千落唇角一勾,也忙用尽力气使出一掌迎击,但对方强大的内力,还是霸道地将她震开。 千落跌在牢门前,为了落地不太过于难看,她忙用剑锋抵在地上,旋了个圈后稳稳站在地上,可喉咙也顿时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温热温热的,传来血腥之气。 洛易衷也被震得后退几步,左手心剧烈一痛,抬起手一看,发现两根发丝般的带毒银针已经刺入了他左手的经脉中,隔着一层皮,也清晰可见那两根黑色银针在里头涌动着。 洛易衷吓得扔掉剑,立马点住左手的穴道,吃痛地单膝跪在地上,一旁的蒙面侍卫忙去搀扶他。 方才这些还不将千落这个十三岁女孩放在眼里的家伙,却是再不敢小觑她半分。 “卑鄙!你居然出阴招!”洛易衷额头爆出青筋,不用看就觉得一定很痛,因为他的声音已经痛得沙哑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舌战长老 “卑鄙?论卑鄙我怎么比得过你们这些人。”千落冷哼一声,抹了抹嘴角的血,“况且是你自己要跳出来阻挡的,我既然放手一搏,就不可能无功而返。怎么样,银针在经脉里游走的滋味不好受吧?” 三长老气愤地站起来,指着千落,恨不得上去杀她两刀,“快交出解药!不然,本长老就让你尝尝地狱的滋味!” 千落不以为然,笑得有些轻狂,眼神嗜血起来,“我本是罗刹,自地狱而来,又何惧地狱?还是说,你也想试试被一剑封喉的感觉,亦或是像他一样银针穿脉,左手残废?” “你……” “三弟。”大长老缓缓站起来,将他指着的手按了下来,声音不容抗拒。 三长老只好咬牙切齿地坐回去,立马吩咐道:“快带少爷下去诊治,若是迟半步,少爷的左手废了,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是。” “女人!你给我记住,这笔账我要狠狠讨回来。”洛易衷愤愤地说道,瞪着千落的眼神能装得下成千上百的利剑。 “走好不送。”千落冷笑,甚至是没看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忘了告诉你,那毒是你们苗疆的蛊毒,是阿意亲自养的子母蛊。子母相连,生生不息,子蛊入体,唯母蛊之命是从,而解药即是母蛊,但很不凑巧,母蛊在阿意手上。” 顿时连大长老也变了脸色,方才还恶狠狠模样的洛易衷更是傻了眼,更别说三长老那猪肝色的脸了。 冒险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反算计,中了太岁头上的蛊,这下子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好厉害的手段。”大长老眯起眼睛,说得七分阴狠三分赞许。 “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大长老的胆量,这么公然与侯爷作对,就不怕引火上身?”千落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剑,指尖轻轻划过剑锋上已经凝固了的血液。 大长老缓缓坐下,也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陪着千落周旋,“你既然认识本长老,就应该知道本长老的来历和能耐。” “新兴贵族确实能和阿意相抗衡,至于老贵族虽然比不得新兴贵族,可长久的存在让他们保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力,这新老贵族加在一起,确实是让人不得不敬畏。不过,” 千落忽然一笑,掏出手帕轻轻抹了把剑身上的血,细细看着,笑得愈发森然嗜血,让人无端想起同样嗜血的栖何意。 “你们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功高盖主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而且阿意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让人骑在头上的。” “小小年纪倒也挺会唬人的。”三长老发话了,眼神轻蔑,口气不屑,“栖何意若是敢动我们早就动手了,何须到今日。你左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别说是你,就算我们长老会要的人是楼满风,栖何意也不得不从。还是你觉得栖何意有多着紧你,那个男人冷血无情,顶多也就是暂时被你的美色所惑,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只区区是美色吗?”千落抬眸,擦剑的动作不由放慢,洁白的手帕上满是凝结的鲜血,“三位长老大费周章将我劫来这里,不会只是来听我耍嘴皮子的吧?说说你们的目的吧,也许我会乐意合作呢?” “确实,你很聪明。”大长老站起来,缓缓走前几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的目的就是你的美色,你的这张脸。” “三位长老也觉得我跟死去的长乐郡主长得很相像吧?”千落细细揣摸着擦干净的剑,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 “这么说你不是她了?”二长老也跟着插话。 “二长老觉得呢?”千落反问,把玩着沾满血迹的手帕,眼中暗流汹涌,“既然能把我抓来,你们背后一定查了不少吧?” “确实查了不少。”大长老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即使无法证明你是否真的是,但你身边的黑白双剑铁定和你关系匪浅。所以你还是乖乖交代清楚吧。” “所以你要我交代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何意发怒 千落受伤不轻,胸口那一拳,致使她心脉受损,一直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 “侯爷,晚织前来领罪。”晚织跪下,拳头握得紧紧的。 栖何意直接一个茶杯扔过去,楼满风赶紧上前去帮她挡住,一同跪了下来,“侯爷,晚织她……” “住口!”栖何意喝住他,眼神犀利,“滚一边去!” 楼满风却摇了摇头,直接开口为晚织辩解,“侯爷,晚织为人如何你最清楚,此次若非有内鬼里应外合,也绝不可能会得逞。” “是啊,侯爷。”堇书也跟着跪下求情,“当时老大和我正在追敖天,没想到……” “全都住口!若非你们大意,怎么会中计?若非你们轻敌,怎么会让他们得逞?”栖何意暴怒起来,纵是那么近,他们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一股被怒气灼烧的痛苦感。 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连在内堂为千落处理伤口的大夫都吓得手颤颤的,身抖抖的。 “晚织,你自己解释!” 晚织低着头,“此次是晚织失职失策,无话可说。晚织身为阁徒之首,愿意以绝生阁规矩,断一右臂,以身作则,以儆效尤。” “晚织,你疯了!”楼满风忙扯着她的袖口,细声吼着。 绝生阁女阁徒断臂并不稀奇,只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不行。 “很好。”栖何意眯眼,见着楼满风着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给她刀!” “侯爷,这万万不行。”楼满风着急地开口求情,“晚织是您最得意的左右手,断她臂也就是等于断了侯爷自己的左右手啊!” 栖何意气得一拍案台,“既然断的是本侯的左右手,那这关你什么事!” “侯爷,此次卑职也有责任,如果侯爷一定要一人断臂来证明决心的话,那让堇书来断吧。”堇书也赶紧求情。 “那好,你们就一起断。”栖何意压下怒气,直接把自己的佩剑扔过去,“要不满风你也一起吧。” 晚织动了动唇,毫不犹豫地拿起佩剑,右手掌合紧了又张,张了又握紧,似乎在做最后的留念。 “晚织,我陪你一起。”楼满风直接拔剑,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眼睛直直看着地面,未曾因为他们的求情,以及栖何意的震怒而抬起过,也未曾因为断臂而害怕些什么,坚定而执拗。 “我犯的错误就该由我自己来承担。你们两个若跟着断,那我便再多断一臂。” “晚织!” 晚织抬起剑,掂量了几下,闭上了眼睛,执刀的手也缓缓举起。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她,随着剑举起的高度,好几次都有人想要一起上前求情,可没人敢。 就在剑要落下的刹那,一直撑着头看他们的栖何意终于动了动。 “够了。” 他开口制止,见晚织还是执拗要砍下去,迅速弹出去一粒花生子,打掉了她手上的剑。 “这样的苦情戏就别用再演了。”栖何意依旧撑着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怒气。 晚织这丫头的脾性,他是最清楚的了,平时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是第一个上的。然而现在砍个手臂就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的,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也是难为她了,居然不惜带动楼满风和堇书一起来做戏。罢了罢了,他三个得力干将如果都断了条胳膊,还怎么做事? 被看穿了把戏,晚织也没觉得什么,反正侯爷不忍心,那才是重要的结果。 “侯爷,晚织……” “好了,都起来说话吧。” “是。” 堇书一起来,就赶紧识趣地遣退所有人。等到只剩下他们四个的时候,晚织才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 “谢谢侯爷不惩之恩。” “本侯可没有说不罚你。”栖何意挑眉,从新拿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晚织努了努嘴。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的?” “早在一年前,侯爷因事去了后凉时起,长老会就开始在城内城外的一些荒凉之地上频繁活动,企图混淆我们的监视视线。后来据探子所说,他们选定了废弃许久的守墙营做秘密据点,打算在其内部秘密打造一个密室,好存放从各处得来的不义之财。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是深夜才开始进行施工,所以耗时比较久,至今也仍未全部竣工。”晚织如实禀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何意发怒 千落受伤不轻,胸口那一拳,致使她心脉受损,一直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 “侯爷,晚织前来领罪。”晚织跪下,拳头握得紧紧的。 栖何意直接一个茶杯扔过去,楼满风赶紧上前去帮她挡住,一同跪了下来,“侯爷,晚织她……” “住口!”栖何意喝住他,眼神犀利,“滚一边去!” 楼满风却摇了摇头,直接开口为晚织辩解,“侯爷,晚织为人如何你最清楚,此次若非有内鬼里应外合,也绝不可能会得逞。” “是啊,侯爷。”堇书也跟着跪下求情,“当时老大和我正在追敖天,没想到……” “全都住口!若非你们大意,怎么会中计?若非你们轻敌,怎么会让他们得逞?”栖何意暴怒起来,纵是那么近,他们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一股被怒气灼烧的痛苦感。 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连在内堂为千落处理伤口的大夫都吓得手颤颤的,身抖抖的。 “晚织,你自己解释!” 晚织低着头,“此次是晚织失职失策,无话可说。晚织身为阁徒之首,愿意以绝生阁规矩,断一右臂,以身作则,以儆效尤。” “晚织,你疯了!”楼满风忙扯着她的袖口,细声吼着。 绝生阁女阁徒断臂并不稀奇,只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不行。 “很好。”栖何意眯眼,见着楼满风着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人,给她刀!” “侯爷,这万万不行。”楼满风着急地开口求情,“晚织是您最得意的左右手,断她臂也就是等于断了侯爷自己的左右手啊!” 栖何意气得一拍案台,“既然断的是本侯的左右手,那这关你什么事!” “侯爷,此次卑职也有责任,如果侯爷一定要一人断臂来证明决心的话,那让堇书来断吧。”堇书也赶紧求情。 “那好,你们就一起断。”栖何意压下怒气,直接把自己的佩剑扔过去,“要不满风你也一起吧。” 晚织动了动唇,毫不犹豫地拿起佩剑,右手掌合紧了又张,张了又握紧,似乎在做最后的留念。 “晚织,我陪你一起。”楼满风直接拔剑,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眼睛直直看着地面,未曾因为他们的求情,以及栖何意的震怒而抬起过,也未曾因为断臂而害怕些什么,坚定而执拗。 “我犯的错误就该由我自己来承担。你们两个若跟着断,那我便再多断一臂。” “晚织!” 晚织抬起剑,掂量了几下,闭上了眼睛,执刀的手也缓缓举起。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她,随着剑举起的高度,好几次都有人想要一起上前求情,可没人敢。 就在剑要落下的刹那,一直撑着头看他们的栖何意终于动了动。 “够了。” 他开口制止,见晚织还是执拗要砍下去,迅速弹出去一粒花生子,打掉了她手上的剑。 “这样的苦情戏就别用再演了。”栖何意依旧撑着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怒气。 晚织这丫头的脾性,他是最清楚的了,平时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是第一个上的。然而现在砍个手臂就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的,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也是难为她了,居然不惜带动楼满风和堇书一起来做戏。罢了罢了,他三个得力干将如果都断了条胳膊,还怎么做事? 被看穿了把戏,晚织也没觉得什么,反正侯爷不忍心,那才是重要的结果。 “侯爷,晚织……” “好了,都起来说话吧。” “是。” 堇书一起来,就赶紧识趣地遣退所有人。等到只剩下他们四个的时候,晚织才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 “谢谢侯爷不惩之恩。” “本侯可没有说不罚你。”栖何意挑眉,从新拿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晚织努了努嘴。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的?” “早在一年前,侯爷因事去了后凉时起,长老会就开始在城内城外的一些荒凉之地上频繁活动,企图混淆我们的监视视线。后来据探子所说,他们选定了废弃许久的守墙营做秘密据点,打算在其内部秘密打造一个密室,好存放从各处得来的不义之财。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是深夜才开始进行施工,所以耗时比较久,至今也仍未全部竣工。”晚织如实禀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长老恶行 “后来经过我们连日的潜伏,果真发现他们在午夜时分将大量钱财运到密室中。为了防止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晚织对他们的监视就从未间断过。而这次他们公然来劫人,肯定知道晚织最大的本事就是推断,所以才会先后派出敖天和洛易衷来。那时晚织就猜测能让他们这样有恃无恐地挑衅,又不怕发现的地点就只有那个密室了。” 栖何意眯了眯眼睛,细细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嘴角却挂起一丝淡笑,森然地可怕。 “继续说。” “侯爷离开的这些日子,长老会背地里趁机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尤其是二长老,以老贵族之首的身份,占据了东南口出入的管束营,与营主将王使勾结,欺压过境或出境的苗民。商人们为了不被迫害,常以钱财贿赂,而无钱的百姓就会被压榨,姿色好的女子就会被当做钱财充公,就连嫁为人妇的都不放过。二长老因此捞到了不少钱财,提议在守墙营建造密室的也是他。” “二长老。”栖何意轻声呢喃,像细嚼慢咽般,让人无端生出害怕。 “至于大长老和三长老他们依仗着新兴贵族之首的身份,拉拢了不少乡绅富豪,专门通过这些乡绅富豪来搜取民脂民膏。而且大长老府内还建了一个很大的酒池,专门让女子脱光衣服都里面去跳舞唱歌,甚至还和三长老经常与乡绅富豪们交换侍妾……” “哦?”栖何意轻轻抿了一口茶,笑意若有若无,“没想到这两位长老看着年事已高,却这么会玩。” “侯爷吩咐过,一切异动都要等侯爷回来再处置,所以晚织一直都只是暗暗监视,并不敢擅自决定。” “你做的很好。” 晚织走上前,递给一分名单,说道:“这是三位长老安插在府里的名单,因着侯爷说不必管,所以晚织也只是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纸上画着圆圈的名字就是负责交接的领头人;边旁打着叉的是这次事件中里应外合的人。事发之后,晚织斗胆,立马让堇书集合了所有护卫,而他们几个姗姗来迟,还满嘴胡言,经过处理,已经全部招供,将所有罪状都白字黑字写了下来,盖了手印。” 栖何意眼底的阴暗深了深,勾起唇角,看得似乎津津有味。 “侯爷,长老会您打算怎么处置?”堇书在一旁问道。 “全都放回去。”他将名单折好,放在案台上,眼底深了深。 堇书大惊,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度,那三伤的可是他的宝贝夫人!怎么可能…… “放回去?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虎?”栖何意嗤笑,“不仅放回去,还要等他们养胖了再宰。” 堇书不解地眨了眨眼,看向晚织。 晚织白了他一眼,问道:“侯爷是想让他们先恐后慌,再一举拿下?” 栖何意点头,“不错。依本侯对阿音的重视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在密室里,他们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准备了很多说辞,做了很多豁出去的打算。然而现在放他们走,他们除了纳闷,还会警惕,甚至会因为恐惧而先发制人,自乱方寸。他们忍不住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们才最好掌握。我们就等着撒大网,抓大鱼。” 他忽然笑了起来,看向了晚织,眼中有着欣慰,“晚织,这次你做的很好。” “那侯爷还打算罚晚织吗?”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却一脸恳求。 “功罪相抵,虽然免了死罪,但活罪难逃,没有一点小惩小戒你们怎么长记性。”栖何意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水,微微挑眉,“所以自个去绝生阁领三罪惩戒吧。” 晚织又努了努嘴,这三罪是到暗谷里和吃人的野兽待几天,这还叫小惩小戒啊! “你似乎不满意啊?” “没没没,侯爷,晚织很满意。”晚织忙谄笑起来,却在心里头苦哭了一把。那种地方,自从她做了这管家之后就没再去过了,怎么就是生不出怀念的感觉呢? “既然如此,那本侯就让他们多放几头凶兽吧。” “啊?”晚织立即傻眼,不满地发出抗议,“侯爷就不怕晚织回不来吗?” 栖何意缓缓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信任,“以前你可是暗谷的常客,以你的本事,本侯相信你可以毫发无损地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梦里记忆 一旁的堇书不禁低头偷笑起来,阁里的阁徒都不约而同地记得,听说晚织曾跟一头降服的凶兽滔滔不绝讲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那头凶兽居然聋了,还跑去轻生,拦都拦不住。自此晚织在暗谷可是一炮而红,至今每个人只要说起暗谷都会谈一会她,别说有多出名了。 “堇书,你笑什么!”晚织一眼就洞悉了他心中所想的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可是她的禁忌之风流史,哪能容别人置喙! 楼满风也在一旁打趣,就连朔漠热浪都无法消融他冷漠的脸,此时居然露出了一抹轻笑,“不多,就三天,很快过去的。” “楼满风,你也笑话我!” 红的血白的雪杂铺在地上,方圆十里都是这样的颜色。 望断崖边上,一个少女为了追逐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白虎,遇到了大批杀手,寡不敌众被扔下了去,恰好崖底下面有树,少女才化险为夷。 忽然周遭都大亮起来,刺得眼睛生疼。光影交错间那个少女救起了一个双腿受伤的男子。 忽然画面一转,少女全身赤裸地躺在男子身上,睡相极差。 画面再蓦地一转,少女顶着乌漆墨黑的脸,傻傻的笑着,白白的牙齿在夜里闪着光。 忽然少女的笑消失了,周遭全都暗了下来,场景再次变换,只见少女拿起短刀,划开了白虎的手。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不会让你,死的。” ………… 房中烛火皎皎,栖何意在灯下微合着眼,不知守了多久。 忽然觉得胸口闷痛闷痛的,难受至极。千落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每一次呼吸胸口都有刺痛传来。 她极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奈何身体软的像水,别说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连呼吸也很费劲。 可她依然不管不顾,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无力地倒在床上,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痛呼了一口冷气,手一把就抓住了守在床边的栖何意。 栖何意突然睁开了眼,眸中满是血丝,却掩盖不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欣喜:“阿音,你醒了。” 千落点了点头,有些惊讶,栖何意居然留了胡渣子,脸上还有污垢,一副倦容。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突然红了眼眶,言语中还带着哽咽:“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受伤了。”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就连当初经历过的所有生死存亡,都没有此时十分之一的害怕。他怕她出事,他怕她…… 她摇摇头,苍白的嘴唇一勾,“我这不是没事嘛。” 栖何意轻轻将她搂住,终于又能看到她笑的样子了,终于又闻道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终于她没有…… “阿音,对不起。” 千落艰难地抬起手,回抱住他,像哄小孩般温柔开口安慰:“你说过的,这三个字……” “我知道。”他匆匆打断,往她脖子上蹭了蹭,察觉到熟悉的温度,心里这十来日的恐慌才敢消散。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有对你说出这三个字的机会。” 他起誓道:“你是我栖何意拼了命都想保护的人,是我的命,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有松开你手的时候,不会再让你为我涉险,为我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若有一项违背,永生永世不得所爱,不得好死。” 千落心头一震,“你瞎说些什么?” “我没有瞎说。”他看着她,认真的脸严肃到变了个人,“我是认真的,这是我对唯一的你唯一的承诺。” 千落望着他,感动之余也心绪万千,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再看着眼前这个人,为何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阿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他温柔地把她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她踌躇着开口,有些犹豫,“七岁那年,我好像在望断崖下救过一个人。是吗?” 栖何意的动作一僵,眼底快速闪烁了下,笑容却依旧,“怎么这么问?”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一个女孩救了一个男子,虽然我看不清楚女孩的样子,但我有感觉!我感觉,那个女孩就是我,因为很熟悉。”她忽然急切起来,眼中有强烈的肯定。 到底真的是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何意害怕 栖何意有些紧张起来了,她昏迷的这些天,时常会做噩梦,每次都必会紧紧攥住他的手。她总在梦里低语,仿佛在唤着什么。他几次俯身凝声去听,依稀有两个名字——阿意,墨北辞。 “那男子的面容你看清了吗?”他有些着紧地蹙紧眉,声音却控制地很温柔很淡定。 “没有,所以,我又变得不太确定。”千落垂下头,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栖何意又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温柔安慰:“傻瓜,那都是梦。你忘了?七岁那年,你追着发狂跑掉的雪儿到望断崖,忽然就遇到了刺客,为了救雪儿你们一起掉下了悬崖。在崖底被困了五天,后来我和绿竹赶到才将你们救起的。” 千落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可是很真实……而且,梦里我是被扔下悬崖的……” “阿音,”栖何意抚摸着她的发顶,温柔打断,“那时候你摔下崖底,磕伤了脑袋,所以有些记忆不清了。别管那个梦了,不过一个梦而已,不必在意的。” “是吗?”她垂着眼,心里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脑袋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要冲破出来,可是就在那样紧要的关头又被什么挡住了,卡死在那里。 “当然是了。”栖何意轻抚着她的发丝,笑意浅浅,可心里却不镇定了。 待千落再次睡下,栖何意才严肃着一张脸出来。 楼满风等在门口很久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汇报道:“侯爷,先前抓的那几个负责交接的探子已经咬舌自尽在牢里了。怎么处置?” 栖何意寒着目光,紧紧盯着某处,久久不发一言。 楼满风等了许久,才又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侯爷?” 他立马睨了一眼过去,楼满风顿时不敢多言。 “从哪来回哪去。”栖何意深深吸了口气,“不过,要让三位长老好好欣赏欣赏。” “是。”应着楼满风就要去办,却又被栖何意叫住。 “慢。”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栖何意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去抓一些毒虫回来,本侯要炼往生蛊。” 楼满风疑惑地点头,往生蛊?那可是…… “是。” ………… 长老会劫持侯爷夫人的事不胫而走,本就招人不满的长老会,顿时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尤其是平日里受欺压的苗民百姓,个个直指他们的恶行,甚至有人发起了暴动,涌上了长老会,被镇压后无果,又集体跑去敬亲侯府告了他们一状,闹得满城风雨。 就连那些被收入长老会名下的乡绅富豪,想出面洗白都无从下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火往自己身上惹。 但由于长老会是这么久以来苗疆的精神支柱,虽然从内到外都已腐朽,但是要撼动他们的地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长老会的那几个家伙有恃无恐,根本不怕那些闹事的百姓,甚至还放出恶言,一度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这不,敬亲侯府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众人,那边长老会还一边提着一颗心吊着一个胆的在玩乐。倒是三长老倒霉了些,自己的义子不仅左手被废,自己的右手也惨遭折断,这一前一后,一老一少苦不堪言的同时,也义愤填膺,可却都不敢去敬亲侯府算账,只能憋着气,一个劲在府里拿人出气。 同病相怜的还有大长老的得力手下敖天,不过他比较惨,中的是赫赫有名的飞羽针,回去不久就死了。听说是飞羽针穿透了他的整个经脉,最终爆体而亡。 大长老恼羞成怒,可也不敢贸然前去,更何况此次栖何意一声不吭就放了他们回来,让他们个个都心生后怕,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天一早,大长老府就发出惊恐的一声惨叫。 只见偌大的床上,大长老抱着爱妾正睡得香甜。他一个不小心翻了个身,顿时感觉到被褥上一股粘稠的湿润感,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一具无头的男尸,血液染的满床皆是! 他登时被吓得睡意全无,一个起身,就撞着了悬挂着的一颗人肉,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气血一上涌就立马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秋后算账 与此同时,二长老一睡醒,就见着自己抱着一颗人头,吓得大惊失色,一起身却发现床边竟站着两具无头的尸体,再一看房中还挂着五颗人头和另外五具尸体,吓得顿时屁滚尿流,光着膀子跑出房间,慌得一下子就从石阶上滚下来,披头散发,直躲在一群家丁身后喊救命。 三长老也好不到哪去,一睡醒就拉过一旁新买来的侍妾想要云雨一番,结果紧要关头却摸出了一个人头,吓得双双摔下了床, 不料地上全是躺着的无头尸体,恐慌得一下子就拔不出来了,最后还得请来大夫,闹得满府都偷笑。 于是借着这个事,三位长老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去了敬亲侯府。 此时大厅里的气氛正安静得可怕,坐在主座上的栖何意有意无意地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睫微垂,可浑身上下都是让人不敢率先发话的黑暗威压。 让本来想指责的三位长老都不禁咽了咽口水,顿时想起十几天前密室的事,都觉得太过冲动了。 二长老是最早就打退堂鼓的,一个劲跟大长老眼神示意,大长老却装作看不见,可微微发抖的手也透漏出他的局促和不安。就连三长老也不禁用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心有余悸。 “三位长老这么早过来,就是来这坐着的?”栖何意微微抬眼,看着各怀心事的三人,轻轻出声,可语气里的不耐烦让他们没来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气。 三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原本的恼羞成怒早已提不上来,那气势汹汹的阵仗也顿时像见了狼的小羊羔,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大长老鼓起了勇气,佯装出一副沉稳镇定的老姿态,带着质问开口却明显底气不足,“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们送了本侯这么一份大礼,本侯自然要回礼一份了,三位长老不喜欢本侯送的礼物?”栖何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淡淡的,就像湖面的波纹,转瞬即逝。 最为胆小的二长老一看他露出这样的笑,顿时吓得想起了今日早上的那些尸体。 见他们不说话,栖何意笑得更欢了,“三位长老不是很喜欢礼尚往来吗?平日里跟乡绅富豪有过不少吧,怎么本侯不过回个礼你们居然不敢接受?是不是瞧不起本侯送的礼物?”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些来说事。 “侯爷你这么做难道是想公然挑衅长老会的权威吗!”大长老装出一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可手指却是禁不住微微发抖。 栖何意忽然笑了起来,轻轻的,仿佛能魔怔人心,顿时吓得三位长老都有些坐不住了。 “三位长老莫是忘了十二日前守墙营里的事了?既然三位长老敢公然挑衅敬亲侯府,那为何就不准敬亲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长老舔了舔嘴唇,搭在腿上的手明显抖了抖,他这是终于要算那天的账吗! 三长老见大长老软了下去,也赶紧来撑起场面,“不过是个小丫头,侯爷若是喜欢,本长老可以送你一马车,又何必较这个劲?” 栖何意看向他,嘴角的弧度扬了扬,“哦?这么说来,三位长老劫走本侯的夫人真的是图谋不轨了?” 三长老忽然被他那暗示着危险的笑容吓得语塞,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长老会历来都有义务对敬亲侯夫人进行考察。那晚我们不过是想试她一试,没想到她竟率先大开杀戒,我们还手自保怎么就成图谋不轨了!” “那依三长老这么说,本侯是错怪你们了?”栖何意反问,依旧笑得无害。 一旁不关事的楼满风也能感受到一股杀意正在暗暗滋生。 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二长老也顿时来了勇气,也出声道:“侯爷日理万机,长老会便想着先替侯爷把关一下,谁知那丫头不识好人心,还用阴招伤人,痛下杀手,我等才会还手!” 栖何意轻声笑了起来,终于抬起充满阴暗的眼睛,手指轻轻摘下了玉扳指。 三位长老立即吓得都不敢吱声了,因为笑面阎罗每次杀人都会率先取下手上的玉扳指,以免沾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残忍报复 “好一个试探,好一个自保。”玉扳指被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摩擦响,他眼神阴暗,嘴角噙着嗜血的笑容,身后也仿佛站着一个阎罗,散发着血腥之气。 “拿下!” 顿时大厅的门被关上,四周涌出大批绝生阁阁徒,晚织领着人将负责交接的探子首的尸体抬出来,对号入座放在三位长老身前,待他们看清时,脸都吓得没了颜色。 “你,你这是做什么!”大长老颤着声音,故作镇定地怒道。 楼满风将栖何意的佩剑奉上,他接过,二话不说就拔剑出鞘,笑得嗜血而残忍,“当然是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你,你敢杀我们!”二长老吓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颤抖着手,唇齿都在发颤。 “你们都敢明目张胆派探子进侯府,那本侯又为何不敢呢?”栖何意将剑锋抵在地上,慢慢朝他走过去,剑锋在地上划出火星,发出很大的声响。 二长老吓得赶紧站起来,身后的阁徒立马将他按住,见着栖何意森然地眼神,吓得窝紧在椅子上。 “栖何意,你……” “你怕什么?”栖何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阴狠,笑得邪魅,真的像及了地狱阎罗。 “动本侯女人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吗?”他将剑轻轻架在他的脖子上,来回轻轻抚弄,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割断他的脑袋。 “我……我……”二长老抖搂得唇齿相依,说话也不利索。 他的笑容转冷,似卷着雪絮的风,刮得二长老都尿了裤子,一股尿骚味传来,刺鼻又辣眼。 栖何意忍不住嗤笑,“放心,本侯的剑锋利得很,一刀下去,保证你感觉不到痛苦。” 二长老立马扯住他的衣襟,哭丧着脸,七分惶恐三分无奈地指向大长老,哀求道:“侯爷,这都是大长老的主意,你要杀就杀他吧。别杀我,别杀我…… “哦?大长老?”栖何意果然转过身,眼神带着森然的笑意。 大长老当即慌了,同时也恼羞成怒起来,直指二长老开骂,“住口!这明明就是你在胡言乱语,这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二长老?”栖何意又看向他,笑得眼睛都如月牙般微弯起来。 “你撒谎!”接收到栖何意杀人般的眼神,他的胆都快要被恐惧涨裂了,赶紧全盘托出,“侯爷,是他和二长老说侯爷夫人长得像长乐郡主,所以想通过她得到渡生石的下落,再一举掌握渡生楼,到那时就不必害怕侯爷的绝生阁了,所以我才被说服的……” “二长老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默不作声的三长老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想上前给他一脚,却被阁徒用力按住在椅子上,也不只是有意无意还故意按着他的右手,痛得他顿时龇牙咧嘴。 二长老依旧拽住栖何意的衣襟,满眼惶恐,“侯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可要信我啊……” 栖何意将剑放了下来,却用手搭在他的肩头上,明显感觉到他的颤抖,然后嘴角牵出一抹淡笑,“本侯信你。” 二长老得救了般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后怕地看着他转身走向三长老。 三长老额头冷汗直冒,三分痛苦七分害怕,连话也说不出口。 栖何意微微俯下身,笑脸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澄明一片,却在说着后背二字时,瞬间变幻得阴暗,透着隐隐的杀意。 “三长老,不知你觉得本侯夫人的后背好看吗?” 三长老当即吓得牙齿打颤,嘴唇发白,额头的汗像一注注水流般滑下来,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般,怎么都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半句话。 “三长老平日里跟侍妾们玩都是这么喜欢撕衣裳的吗?”栖何意笑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不,不,不是的,侯,侯……”他颤抖得说不出话,舌头仿佛打了结。 “既然不喜欢,那么,”栖何意忽然捏住了他的喉咙,眼神已经变得阴狠而嗜血,“你还敢撕她的衣裳!本侯看你是活腻了!” “侯,侯爷,饶命,我,我错了……”三长老仅剩的一只手被紧紧抓着,就连双脚也被紧固住,根本无法挣扎,只好含泪求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剥皮抽筋 “现在才知道怕死,是不是晚了点!”栖何意的手指微微扣紧,眼中迸出发怒的血色之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三长老努力尝试去摇着脑袋,“侯,侯爷,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栖何意冷哼一声,“本侯要你的命。”说着手的力道就加大。 三长老已经双眼翻白,说不出话来,连呼吸也绷紧,随时都会死去。 二长老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禁不住再一次尿了裤子。唯独大长老除了害怕,还暗含着几分窃喜。 就在二长老快要断气的那一瞬间,栖何意却忽然松了手,他像得水的鱼,拼命呼吸,拼命将死神驱离自己身旁。 栖何意见着他的样子,身上失控的杀意微微收敛起来,可眼神愈发暗沉。 “三长老,死亡的滋味如何?” 他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宣判,吓得三长老立马睁开眼,方才劫后余生的侥幸对上那一双狠辣的眼睛,顿时又吓得心惊肉跳。 “侯爷,我,我再也不敢了。”到过死亡边缘的三长老似乎学乖了,赶紧求饶。 “很好。但是这不是本侯要你付出的代价。”栖何意不再看他,而是转身走向了一脸惊恐的大长老。 大长老立即慌了起来,下意识捏紧了椅子的扶手,“栖何意,你敢杀我!我可是长老会的大长老,还是你爹……” 话未说完,栖何意就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前,一手捏住他的喉咙,飞扬起的头发像魔鬼沾满鲜血的利爪,要将他狠狠拖下地狱。 “你没资格提本侯的父亲!”栖何意真的动怒起来,身上被控制的杀意再一次蹿了出来,可怕的戾气也仿佛一双手,挡在了大长老的鼻前,阻碍住他的呼吸。 “这世间你最没资格提及本侯的家人!”他失了理智,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狠狠插进大长老的左腿上,入肉的瞬间他也松开了捏住脖子的手,笑得阴狠毒辣。 “啊!” 大长老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泰山压顶,痛得他都呼吸不过来。 栖何意又忽然拔出短刀,刀锋带出一条血注,撒在地上,尤为刺眼。 “啊!” 再一声惨叫,大长老已经痛得咬破了嘴唇,脸上额上瞬间汗流被面,油光的脸也顿时煞白。 缓过气来的三长老见此,吓得呼吸都放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他来捅自己一刀。 “栖何意你……”大长老痛得咬牙切齿,眼睛发狠地看着他。 栖何意俯下身,笑得轻狂,语言森然,“敬安之乱,你勾结外敌,乱我苗疆,杀害同族,伤我父亲,又囚禁我母亲,还指使高平侯杀了我母亲!这笔账我今日就跟你算个清楚!” 大长老睁大了眼睛,气得通红,“你敢杀我,别说长老会不会放过你,那些乡绅富豪也不会服你!” “你独霸长老会这么多年来,是时候换个人坐坐你的位置了。”栖何意笑得眯起眼睛,寒光迸出,暗流涌现,“三长老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三长老愣住,话也不敢出。连大长老自己都震惊了,总算是明白今日栖何意的用意了。 “栖何意你……” “没错。”栖何意站起身,转过头看着三长老,“一个不能掌控的人不如死人,所以本侯要另外找一个最好掌控的人。” 大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咬破的嘴唇一颤一颤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栖何意走回主座上,缓缓戴上了玉扳指,一字一顿地说道:“众人听令,大长老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还强抢民女、大兴酒肉、荒淫无道、腐败至极。居然欺天瞒地在守墙营里偷建金库,如今又企图染指本侯的夫人,简直是罪大恶极。为了彰显苗疆律法的严谨,同时也为了平息民愤。本侯作为苗疆之主,理应诛杀此等十恶不赦之人。在此本侯判决,将大长老处以剥皮抽筋之刑,用他的皮和筋骨制成鼓,放于市井之中,由苗民击鼓泄愤,直至鼓烂了,才可焚烧入土。” 三位长老皆是一惊,大长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被拖下去时嘴里才嚷嚷着:“栖何意你杀了我会不得好死的!我就算是死,变鬼也要诅咒你,永生永世孤独终老,死状惨烈!” 一条长长的血痕被拖得越来越远,远到再也听不见大长老凄厉绝望的恶毒诅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杀鸡儆猴 大厅终于安静下来了,二长老和三长老面面相觑,都有些后怕地咽着口水。 栖何意一边玩弄着玉扳指,一边缓缓走向三长老,脸上的笑意浅浅淡淡,透着冷意,却再无刚才的杀气。 “三长老,可别让本侯失望啊。” 三长老赶紧点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是是是,我,我一定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他笑了笑,负手而立,说道:“二长老,你可得好好辅佐三长老管理长老会,带着你的老贵族和三长老的新兴贵族好好融合,半年后,本侯要看到他们自融一派,能唯本侯所用。”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赶紧跪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定不负侯爷所望。” “现在你们可以滚了。”栖何意说着就转身走回主座。 两位长老赶紧磕头谢罪,“谢侯爷不杀之恩。” 说完两人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赶忙走出去,害怕他一个反悔,又落得跟大长老的下场。 等他们快要走出门口时,栖何意又忽然喊道:“等等。” 他们顿时一愣,不禁缩了缩脖子,颤抖着回过身,害怕地咽了下口水,“侯,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栖何意接过晚织递过来的一杯茶,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肃着脸开口道:“记住了,本侯今日能给你们的,他日自然也能收回来。不想做下一个大长老,就给本侯安守本分,恪尽职守,别妄想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是,我们绝对不敢做对不起侯爷的事。” “嗯,滚吧。” “是是是……” 直到他们走出侯府门口,双腿都还是抖着的,直不起来。 “侯爷,三长老真的能掌控吗?”晚织给他添了杯茶,不解地问道。 “不怕他不能掌控。若非留着他能对付那群乡绅富豪,本侯今日就想把他们三个都杀了。”他满不在意地说道,想起捏着三长老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给他下了个独门蛊毒了,若不受掌控,便也不必活着了。 晚织又问道:“那侯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去把这些年大长老所做的勾当全部公之于众,再把他的全部家产没收,可以查到记录的就全数归还给百姓,剩下的充公,用以操练军队。再解散府中家丁女眷,逼良为娼的就给她们自由文书,若没有出路的就尽可能给他们谋条生路,分发抚恤金。晚织你要处理好。” “是。” “把这些尸体都给二位长老送上门去,一定要好好的,送回去。” 栖何意沉下眸光,勾起一抹嗤笑,就大步流星走出了大厅,直往千落的房间。 一过了正午,总是能听到阵阵鼓声,难免有些扰人清梦。千落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想去看个究竟,恰好朝与暮进来了,一见她要起来,赶紧过去把她按在床上。 “主子,你损伤的可是心脉,大夫吩咐过了,一个月内不得下床,需要好好静养。”朝与暮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都这么久了不碍事的。”千落执意要下床。 朝与暮依旧按住她,眉头皱了皱,“主子,你要好好听话,你一旦出了一丝一毫的差池,属下都会有愧于楼主的。” 千落没法子,只好依了他,乖乖躺在床上,问道:“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待在渡生小楼的吗?” 朝与暮冷峻的脸有了些无奈之色,答道:“如今主子刚来苗疆,形势不熟,地位不稳,属下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就擅自跟雾里云调换了任务。” 千落点头,“也好,有你在侯府我出入也能放心些了。” 朝与暮眉目微微一动,不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外头怎么总有鼓声?” 说到这个,朝与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斟酌几下,还是将栖何意今早地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千落抿紧了唇,绣眉微蹙,问道:“什么是剥皮抽筋之刑?” 朝与暮看着她,有些犹豫地说着:“剥皮抽筋之刑,是苗疆合法的第一重刑。用滚烫的热水浇在犯人身上,硬生生剥下他的皮,犯人往往会因此活活痛死。剥下皮之后,再抽出犯人的筋骨,用来鞭尸,再燃烧成灰封住犯人的眼耳口鼻,才能被火烧入土。而皮往往会被制成大鼓,置于市井之中,任人击打泄愤,直至破了,才可以被焚烧,跟着尸体入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晚织坦白 千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想到苗疆居然会有这样的酷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恐怖。 “主子,不是属下多嘴。”朝与暮垂着眼,始终是放心不下,出声提醒道,“栖何意这个人,主子还是要有点提防才好。属下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就觉得他不是生于和满、安于平淡的人。他的眼中有野性有欲望,那不是一个侯爷该有的眼神……” “好了,与暮。”千落打断他,似乎心不在焉,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那,属下告退了。” 朝与暮无法,也只好给她掖了掖被子,站在床边端详许久,才微微叹气,转身走出去。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端着药走来的晚织。 “姑娘睡下了吗?”晚织示意了下手中的药,问道。 “刚睡下。”朝与暮回头看了眼千落,直接走了出去。 “姑娘,晚织给您送药来了。”晚织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走进去。 千落看着她,眼神深了深。 晚织笑嘻嘻地把药端过来,作势要喂她喝,“来姑娘,晚织喂你吧?” “不必再演了,你的用意我已经知道了。”千落挣扎起来,半躺在床上,一脸了然,“你认识绿竹对吧?” 晚织低头抿嘴一笑,看着手中的汤药,眼神突然放空,“你就这么肯定?” “从我见到你开始,我就留意你了,也知道你一直在找机会试探我。你知道我的人在查长老会的事,所以你故意全盘托出,想看我的企图和目的,可惜我没有顺着走。所以你又故意扯出洛仡仡,企图让我吃醋,好套我话,可是我又没中计。” 晚织舀了舀碗里的药,眼睛盯着勺子而动,微微噙着笑意。 “你只好又跟我讲苗疆的开拓史,想看看我对苗疆的野心大不大,只是我并不感兴趣。所以你又告诉我一些乡绅富豪的底细,我依旧是兴致缺缺。你没有法子,只好讲底层百姓的生活日常,你没想到我听的很认真。由此可以肯定,你跟我是一样的,所以你开始认同我,对我这个人的试探也到此结束。” 千落直视着她,眼底的深意晦暗不明,说得肯定, “但送我回房不过是个借口,你故意做出绿竹最经常做的动作和神情,去试探我,来肯定自己的猜测。好在,这次你终于看到了想要的反应,也已经知道了试探的答案,所以你对绿竹的试探也到此结束。本来你还想找个机会跟我好好谈谈的,可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所以你因为等得太久,已经太过迫切而暴露了自己的马脚,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故意暴露的。我说的对吗?” 晚织将药放在一边,眼中终于不再是澄明的笑意,恢复了本就带着清冷的眸色。 “你很聪明,猜的全对。” 千落疑惑顿生出更多了,忙问她,“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很简单,苏凉音这本就是绿竹的本名,而你……”晚织故意不说完,可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千落立马警惕起来,“你和绿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她失笑,微微偏过头,看着某处,出神了许久,才颤着声音说道:“我是绿竹的姐姐。” 千落瞳孔猛然一紧,大惊,“姐姐?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晚织站了起来,眼神变得缥缈虚无,仿佛能透过那道屏风,看到过去的那些光景。 “我跟她是在逃亡过程中认识的。那段时间我们住在破庙里,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我们相互扶持,一人一天负责去找吃的。那时候,边城都很乱,我们除了乞讨什么都没法做,因为一旦被乡绅富豪或者流氓地痞看上了,那你就意味着万劫不复。但乞讨的收入微薄,我们经常有一顿没一顿。尤其是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我们经常挨饿,有时候还会去跟狗抢吃的,有一次我打不赢狗,绿竹为了救我被狗咬伤了,所以她的左小腿上留下了永远都没办法消除的印记。” 千落心惊,仔细回想了一番,才确认她说得没错。绿竹的确是在左小腿上有一个疤痕,也确实是说为了救一个故人而被狗咬伤的,难道就是晚织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回首绿竹(一) 晚织好像看到了什么,走近屏风细细抚了抚,十分怀念。 “后来边城动乱爆发,我们在暴动中失散了,我被人贩子买进了敬亲侯府,得到了老侯爷的照顾和培养。我无时无刻都在找她,一开始确实什么消息都没有,可是后来我查到她被你带回了忠国侯府,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可是一年前,忠国侯府出事了,满门被屠,无一幸存。我不相信,我拼命去找,可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久而久之我也以为她死了。可是直到你这个美姬念儿的事传到了苗疆,我才又恢复了一点点希望,希望她还活着。可是一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找到她。” 她忽然转过身,看着千落的眼神顿时多了丝恳求和迫切,“你,能告诉我绿竹去哪了吗?” 千落不敢直视她,只好垂下头,眼睛里慢慢含上了哀伤,踌躇着,喉咙像是黏住了般,好难发出那个字眼。 “拜托你告诉我。” 千落看着她,那充满希望而热烈迫切的眼神,像太阳的光芒般耀眼,让千落觉得愈发的难受,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知道真相后的悲痛欲绝。 许久,她才能开口说道:“绿竹她,死了。” 像是在梦里突然踏空般,晚织浑身上下都狠狠震住,不敢置信地走前几步,眼神处处逼人地看着她,一脸震怒和不死心,“什么!你不还活着吗!她怎么可能死了!” “真的,她,已经死了。”千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忍看她的悲痛,“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晚织顿时红了双眼,怒气从眼底滋生,一个箭步过来,一把就揪住了她胸前的衣裳,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杀了你!” 千落立马抓住她的手,眉头皱着,“你不能杀我!因为我这条命是她换来的,是她的死成全了我!我答应过她,要连同她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所以你不能杀我,也杀不了我!” 晚织被她眼中坚定的目光吓得一怔,愣愣地放开手,却始终难以接受这个噩耗。 她心里头积聚了无数次的希望终于爆裂,一点不剩。翻天覆地的绝望袭来,过往的种种像一把把利刃,刮得心里生疼生疼的。 房里一阵沉默,千落也睁红了眼睛,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各自掉在彼此的记忆漩涡里不能自拔。 过了许久,晚织仿佛才从悲痛中走过一步,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千落握紧了被褥,深深呼吸一口,很艰难才能将那段呼吸都会痛的过往说出来。 “出事那晚,我们被带到了铁兵营,在那里受尽欺凌和折磨,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拉去当军妓。后来我师傅来救我,我们必须里应外合。那晚皇帝回城,军营一半都被抽去护送皇帝回宫了,所以戒备减弱。而为了让军营大乱,我们打算让一个人去点燃粮食库,可是粮食库重兵把守很难得手。绿竹要去,我不肯,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的。” 她的声音忽然有了哽咽,眼角微湿,“可就在我杀了铁虎之后,发现已经晚了。绿竹违抗我的命令自己一个人跑去点燃了粮食库,被发现后乱刀刺死。” 她勉力睁着眼睛,红红的,眼泪已挤满了眼眶,却仍执拗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我,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可以救她了,可是我……是我没能救她……” 她的脑中顿时闪过绿竹腹部上,那血淋淋的几个窟窿,还有沾满了血而无力地垂在她胸前的手。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脑中的声音很细微却让她很心痛—— “小……小姐,你还是来晚了……” “小姐,对不起,绿竹忤逆了你……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活着。这是侯爷和夫人的希望,也是绿竹的希望。” “小姐,你的恩情,绿竹说过要用一生来回报的。可惜,绿竹只能陪你到这了……如果,如果以后小姐有了新的侍女,可不可以不要比绿竹好,绿竹怕小姐会……会忘了绿竹……”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温热起来,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那时的绿竹肯定很痛吧。 “她拼命撑下来,就是为了我能带她回家,为了替我守住承诺。可是,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带她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回首绿竹(二) 晚织也湿了眼眶,想起再也见不到那个单纯又傻傻的笑容,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晚织就觉得肝肠寸断。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彼此在颠沛流离中的情谊却胜过了血缘。 妹妹死了,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心痛呢? “你怎么可以!” “你以为我想吗!”千落瞪着眼睛,有些失控地怒吼,“当时我的计划是让绿竹带着我姐姐去跟师傅汇合的,可是我不知道会超出计划之内!” 晚织再次扯住她的衣裳,满脸怒容,生气地指着她,“好一个不知!你明知绿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居然不救她!” 千落甩开晚织,哪怕触及了胸口的伤,她也不觉得痛,心口上有一处尚未结疤就又被捅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比身体受的伤难受多了。 “你以为我不想救吗!你知道我一路跑过去,杀了多少人吗?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的痛苦不比你少一分一毫!我先是失去至亲,后是失去挚友,再失去了唯一的姐姐,你以为我都想眼睁睁看着她们死掉吗!” 晚织怔怔地看着她,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心口里也流出了血。 千落使劲咬住下唇,把眼泪硬生生憋住在眼眶里,倔强地像跟蛮牛较劲。 “出事那晚我被暗算,右手金针入脉,虽然封住了,但却没办法运功,我用左手杀人,可是我杀不及啊!那时候的我也不够强!所以才会失去绿竹,失去姐姐……” 她的目光忽然凶狠起来,紧紧揪住被褥,痛心疾首,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我恨不得去死,去陪她们,去向她们赎罪,可是我不能!我这条命,一路走来,是无数人用死舍命换来的。” 父亲为保护她们死在乱箭之下,母亲为保全她们,被生生剖腹取子活活痛死。容止为保护她被一剑穿心。绿竹为了让她和容月们成功出逃也牺牲了,就连最后容月也为了救她被射穿了心脉。 “这一个一个人都因我而死,所以我才抱着她们的信念,努力苟延残喘到现在。因为我不能让她们都白死了,我不能让她们用鲜血换来我可以活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掉!所以一路走来,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不惜为妓为姬。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敢做,却唯独不敢死!” 千落始终闭着眼睛,眼泪却一直流个不停。她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就会被人发现她藏在眼底里最柔软的伤。她要坚强,不管任何时候! 晚织愣了许久,看着她的隐忍,胸口忽然发闷,这样的倔强倒是真的和绿竹很像。 她垂下头,细声呢喃,道歉道:“对不起。” 千落偏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的泪水一下又一下地溢满。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绿竹,是我曾经说过把她当姐妹,一定放身后保护着的,是我食言,是我没有做到。” 晚织颓然地坐在一旁,眼睛无神地看着某一处,似乎能从中看出心中的牵挂来。 绿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是支持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信念,突然就像一根枯黄的稻草般,陨落,然后消失不见。 她颤着声音,悲痛地问道:“我能问,绿竹葬在哪吗?” 千落抹了把眼睛,努力压下心口上的难过,“在皇墓岭。” 晚织一惊,忙抬起头看她,“怎么会在哪里?”: 她缓缓转过头,眼睛红肿,她不允许自己哭泣太久太多。 “其实那晚军营里发生了叛变,我们被我父亲曾经的一个亲信利用了,当时如果他没有只顾着自己,绿竹是不会死的,我姐姐也不会死的。” 晚织恍然大悟,不敢置信,“难道绿竹……” 千落置之一笑,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样不好吗?她生前过得颠沛流离,低声下气,死后却能得到了万千崇拜敬重,也算是这黑暗世道对她亏欠的一些来不及的弥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无惜闹腾 两年后—— 华夏。 屋子高奢华丽,内有亭台巍巍、楼阁幢幢,设有水榭隐隐、雕梁画栋,奢华得与皇宫无异。 然而这只是置于闹市一旁的一间府邸,门口牌匾上,“安乐侯府”四字苍劲有力,十分显目。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禁不住往里面瞧几眼,心生羡慕的时候也在感慨有钱人生活的多姿多彩。 因为这里是三国赫赫有名的,富可敌国的商贾花惜朝的府邸,也是他儿子安乐侯花无惜的府邸。 此时,后墙上一个身着华冠丽服,腰挂玉带的少男正打算翻墙而出,却被一个书童扯着他的一个脚,死活不肯松手。 “侯爷,你不能这样做啊,太危险了,你快下来吧。” 花无惜拼命甩着脚,双手紧紧趴在墙头上,死活都要爬出去。 “方言,你放手!再不放手本侯可就要踹你了啊!” 方言哪肯放,反而更用力地拽住他,“侯爷这两年来你都试了一百零七次了,哪次能成功?让老爷知道了肯定会再禁你足的啊。” “反正本侯已经被禁足两年了,也不在乎多那么一次。” 花无惜使劲地踹他,可用力过猛,鞋子都踹掉了,索性趴在墙头上不动,微微喘着粗气。 “是吗?那既然都不在乎了,又为何要爬墙?” 花无惜与方言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忙回头。 果然花老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闹腾的两人,气得胡子眉毛一块抖,脸色铁青了又青。 “老,老爷。”方言吓得顿时松手,结果花无惜一下子就悬在那,上翻不过去,下不着地,没了鞋子的一只脚还在墙上扑腾。 “还不给我下来!”花老爷子气得直接拿过家仆手中棍子,一个上步就要抽过去。 方言立马上去使出八爪鱼的功夫,缠住他,嚷嚷着,“老爷,您就不要打侯爷了,侯爷不是没逃吗?” “胡闹!”花老爷子气得去推他,却比不得他的力气大,只好用大嗓门来吼骂,“我让你跟在惜儿身边,是让你保护他辅佐他,你倒好跟着他来瞎闹!” 方言自知理亏,只好赶紧回头一脸央求地对花无惜说道:“侯爷,你快下来吧,若把老爷气着你可又得心疼了。” 花无惜没法子,只好瘪了瘪嘴,跳了下来。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赤着一只脚,直接就往地上坐,慢悠悠地穿着鞋,一脸无奈,也不管不顾这么多家仆在这看着。 方言这才敢放开花老爷子,乖乖站到一旁,忙给花无惜使着眼色。花无惜却当没看见般,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抚了抚身上的灰尘,还打了个哈欠,一点都没把气得快发飙的花老爷子放在眼里。 “臭小子!再过几天你就要及冠了,传出去得闹多大的笑话!”花老爷子气得拄着木棍狠狠敲了敲青石板。 花无惜无辜地反驳:“哎呀,爹,既然孩儿都快及冠了,那就不该再禁足孩儿了,传出去不也是闹笑话吗。” “还好意思说!”花老爷子敲得更起劲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为父为何要禁足你?都两年过去了,还不肯消停消停,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人家如今在苗疆跟栖何意情深似海、你依我浓的,你去瞎搅和个什么劲!” 一听到这句话,他长茧的耳朵都不禁疼了疼,心情也莫名烦躁起来,“我就是要去!” “你……”花老爷子气得将木棍摔在一边,胸前的起伏一下比一下高,家仆赶紧过去给他顺气。 “两年半前,你一回来就嚷着要娶一个美姬,居然还要拿出半座金矿做聘礼,为父忍了。想着你哪次不是玩玩,再拍拍屁股收场,可你居然真的要带着半座金矿去后凉,为父命人去追了三天三夜才把你抓回来!”花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开始长篇大论: “禁足了两年半,以为你会把这事给忘了,好好安下心来接管花家的家业,你倒好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逃出去!这是第几次了?为父都一大把岁数了,浑身老骨头,经不起你这样时不时的折腾。你都及冠了,是该为家里和你自己做打算了。” “爹!孩儿对她是认真的!”花无惜不耐烦地说着,稚气未脱的脸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坚定,让花老爷子也是为之一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华夏发兵 “认真就能让你得到了吗?为父也是认真的为你好,可是你听过吗?”花老爷子深深叹气,有些痛心疾首,“惜儿啊,她的身份如此特殊,不是你能触碰的。况且陛下疑心最重,你还是少去参和,以免惹火上身。” 花无惜忽然冷冷笑了起来,三分讥讽七分可笑,“爹,你也曾年轻过,也有过一时的情不自禁,也有过一时的年少轻狂,那为何孩儿不能有?孩儿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想要努力去爱的人,你却要阻挠,孩儿不想去触碰的人,你却要逼着孩儿去笑脸相迎。爹,孩儿不是你,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为了利益无动于衷,甚至是抛妻弃子。” “啪!” 所有家仆都立马跪下去低着头,连方言都提着心吊着胆地呼吸着。 脸上火辣辣的,像吃了辣椒后麻辣住的双唇,花无惜用舌头顶了顶被抽了一巴掌的脸,放肆地轻蔑一笑,眼神森冷而无情地看着,扬着的手却因为怔愣而忘了放下的花老爷子。 他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掌也火辣辣地痛着,颤抖着,那样过激的语言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居然真的打了花无惜。 “很好。”花无惜将他的手轻轻按下,顿时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眼神,甚至连手都是冰冷冰冷的,“骂了打了,孩儿还是要去,孩儿并不想像父亲一样留下遗憾,身心都孤独终老。” 说着就要走,却被花老爷子一把喊住。 “你给我站住!” “还要打还要骂就快点,孩儿赶时间。”花无惜站定在那,头也不回,语气不敬而带着疏离的冷漠。 “陛下已经按耐不住,准备五日后出兵北上,平复周边小邦小国的乱战,但目的却是直指苗疆。” 花无惜身影一顿,苗疆二字顿时让他寒下了眸光。 “你身为安乐侯,也是为陛下的义子,三日后又刚好及冠,是有义务要跟着去出战的。”花老爷子重重叹息,走到他的身后,疲惫又语重心长,“你要去也要借着这个时候去,左右都能掩护,或者你也能帮到她一点。” 花无惜愣愣地回头,却见花老爷子已经转身由家仆搀扶着离开,本该是健硕的身影,在此时却让他觉得有些孤独凄凉,不禁眼中有了悲痛。 “侯爷,你不该这样说老爷的,老爷他一直都在为你好。”方言走过来,也为花老爷子觉得痛心。 花无惜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 不久前,他安排在苗疆的探子忽然传来消息说,栖何意有意在念儿及笄之日与她成亲。 一直都没放弃过任何机会要逃出去见她一面的他,顿时就慌了手脚,说什么也要去见见她。问问她为何要背叛后凉,背叛了墨北辞。还想问问她,他花无惜到底算个什么?栖何意又算什么?也想要一个答案来斩断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不甘心的执着。 半年前,华夏举兵北上,以平息未归顺的小邦小国之间的战乱为幌子,直捣苗疆。 一个月前,华夏便已经举兵临近苗疆,在距离边墙的一百里外安顿扎营,隔三差五就领兵来袭扰,不停叫战。 然而一个月下来,打了七次仗,华夏并无胜绩,反倒是苗疆屡战屡胜。而除了第一次是栖何意领战的之外,其余都是千落带的兵,顿时让她在军中树立了不少威信,更是有了不少虔心的追随者。好在栖何意对此并无介意的表示。 又下雪了,稀稀疏疏飘着,如柳絮随风,风愈猛,雪就下得越密,如从天而降的一张白网,要将这大地万物都笼罩在里头,染成雪的白。 “给我备马。” 女子身着银色的铠甲,却难掩她曼妙的身姿,高高束起的头发,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飞舞。她仿佛踏风而来,身姿矫健绝伦,提剑入鞘的瞬间,于空中划过一道寒光。 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她是这样的显目,惊艳了满营粗人的眼,在这样惨烈的战场上,她更是举手投足皆是男儿的范儿,狠戾而果断的手段让敌军将领也为之敬佩。 “阿音,雪下得这么大,你这是要去哪?”栖何意刚巡视回来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连水都顾不上喝就快步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路遇冤家 千落拂了拂肩头的积雪,紧抿的唇轻轻勾起,对上他明亮的双眸,说道:“这几天颜如玉叫战频繁,我想去护墙河那边查看查看,能不能给他一记重创。” 栖何意抚了抚她的头顶,扬落雪絮,眉头轻轻皱起,“下那么大雪就不必去了,我不放心。” 千落淡淡一笑,“没事。我让与暮和里月陪我一起去,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侯爷,两位长老在主帐内等了许久,说是有要事商议。”晚织迎着风雪过来,见着恩爱的两人,没眼看地低下头说道。 栖何意眉头忽而皱得更深,脸上明显有着不悦。 千落抓着他的手捂了捂,“快去吧,让晚织也跟着去,你放心了吧?” “嗯,结束了就早点回来,这雪估计还会越下越大。”栖何意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跟着楼满风就一起回了主帐。 为了以防特殊情况,所以两年前栖何意便命人挖道引水为河,在苗疆边墙五十里外设了一条护墙河。 天寒地冻,护城河的冰面早已结得很厚一层。 千落策马停在河边,仔细看着这厚厚的一层冰面,严肃着脸若有所思。 “这冰面有三十寸厚,别说马,车都能过。”晚织冷不防地说道,早已看穿了千落心里打的主意。 千落微垂的眼睫动了动,嘴角一勾,“我们到河面上走走吧。” 说着就翻身下马,自顾自地走上去,她的身影穿梭在纷飞的雪絮之间,让朝与暮都有些搞不明白她的用意了。 “主子在找什么?”朝与暮看着左顾右盼的她,不由得问道。 “水泡子。” “水泡子?”水里月不明白地眨了眨眼。 千落蹲下来,扫了一眼附近的冰面,看着她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就是小一点的大水坑。” 小一点的大水坑? 千落摸了把冰面,试过平滑粗糙,才站起来,“水泡子没有明显的水流动,但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冬天冰封的时候水会慢慢变干,这样就留下一层厚薄不一的冰,地下就是空空的洞。一般在上面走难保不会碎。而冬天有人也会根据冰的厚薄,然后取薄的地方开冰捞鱼,那个位置因为开过洞,一般也会变得很薄。” “主子是想诱敌深入?”朝与暮看着她认真辨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与暮,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就变蠢了?”千落回头朝他一笑,纷乱飘飞的雪絮也挡不住那抹弧度。 朝与暮一愣,本皱着的凌厉剑眉也忽然一松。因为常年奔波,四处游走的缘故,他的皮肤被阳光晒成淡淡的小麦色,也正因如此,恰到好处地替他掩盖住了悄悄染上的绯红。 晚织见了,不禁在一旁低低笑开,深深吸了一口冷声,快步跟上千落的步伐。 忽然,一阵箭矢飞了过来,朝与暮刚舒开的剑眉又立马皱起,脚尖一跃施展轻功,快速到了千落身旁,手中的剑舞得生辉,生出的剑风,连雪絮都靠近不得,稳稳地替她挡下了飞来的箭矢。 所有人都戒备起来,紧紧贴在一处,挥舞着各自的剑刃,挡下箭雨。 “吁!” 一声马鸣在河对岸响起,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如惊弓之鸟扑腾着翅膀的一群人,和它背上擐甲披袍的男人一样,眼神轻蔑。 “颜如玉!” 千落微微眯起眼,看清来人身后差不多三十来人的士卒,不禁握紧了剑柄。 他怎么还在这?华夏军队不是驻扎在一百里之外吗? “果然是你。”颜如玉扬了扬缰绳,邪魅地笑了起来。 遭了。 千落一惊,以往她总是以面具示人,无论多么强劲的对手,都没能掀下她的面具,所以无人知道她是谁,甚至是女儿身。然而如今自己并没有戴着面具。 对于她的惊讶,男人出言嘲讽道:“没想到找不到逃兵,却碰上了一个大人物。怎么,念儿姑娘不认识本太子了?” 千落远远与他对视,越下越大的雪絮隔挡在他们之间,像是预示着些什么的发生。 颜如玉人如其名,面目如玉,有巧夺天工的雕琢之精美,虽然为人刁滑奸诈,但看着并不像是鸱目虎吻、鸢肩豺目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识破身份 然而千落每次看着他,都能觉得一股阴冷之气从后背升起,不是害怕,也不是敬畏,而是出于本能的想要远离。 因为她总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阴人之气,像噬不见齿的凶猛野兽,也仿若传说中在暗地里害人的鬼怪,甚至比栖何意的笑面更可怕。 见她一言不发,颜如玉阴阴笑了起来,再次口出讥嘲:“不记得也是正常,自高平一别,也是差不多三年不见了。没想到当时你在墨北辞身边过得清闲自在,如今在这苗疆跟着栖何意这个反贼也混得风生水起,果然厉害。” “听闻三个月前,颜太子在床上用一手好功夫,里里外外彻底征服了郡城的女城主,才得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郡城拿下。跟颜太子比起来,我简直是九牛一毛。”千落扬起招牌式的冷笑,眼中带着同样的蔑视, “世人皆传颜太子对爱妾如歌深情厚谊、恩爱有加、更是荣宠无度。不过现在看来颜太子也是多情郎儿,只怕是军旅太辛苦,颜太子也有饥不择食的时候,令妾若是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果然,千落的话像一根刺般稳稳扎在了他的心口上,他的眼里随着这句话一点一点被阴暗的迷雾盖过,仿佛这层层迷雾之后隐藏着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不愧是墨北辞调教出来的,伶牙俐齿。” 千落依旧不失谦和地笑了笑,并不畏惧他的凶恶,“比起颜太子来,不值一提。” “正好,歌儿身边缺个能说会道的侍女,今日本太子就把你绑了带回去,看看到底是墨北辞先来救你,还是栖何意先来!” 颜如玉一声令下,十几个弓箭手顿时就位,迅速弯弓搭箭,而剩下十来个也纷纷操剑持戟,做着时刻冲上来的准备。 朝与暮和水里月纷纷做好准备,将千落护在身后,晚织倒是镇定,但已经紧夹着一手的飞羽针了。 此时的雪势更大些了,所有人的肩头都积了厚厚一层雪絮。 千落眉头一皱,嘴上依旧嘲讽,“颜太子这是明知打仗不赢,所以来暗的?” “本太子做事容你置喙?”说着他就策马走至箭手后面,微微抬起手,准备发号施令。 千落仍旧不怕死地说着,“想来华夏也算是泱泱大国,却出了一个刁滑奸诈的太子,不敢在战场上光明正大打一场,反而净在背后做些龌蹉之举,实乃小人之行。” “对付你这样的人,用阴招也算是便宜你了。” “是吗?”千落握紧剑柄,故意用剑锋划响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雪絮扬了起来,似挑衅般地飘了飘,千落也随之露出轻狂的笑意。 颜如玉缓缓抬起手,就在他打算发出信号的同时,朝与暮和水里月迅速跳来,千落也闪身至一旁。 未等他们看清楚耍的什么花样,晚织一手飞羽针就乘风破雪而去,势不可挡,几乎看不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一群准备就绪的箭手,如同被什么咬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都像有蚂蚁爬着般,难受又疼痛。 颜如玉眉头一皱,只见他们不顾寒冷,纷纷脱下盔甲,扬起衣袖,果然一根根银针随着血液往经脉深处流去,势不可挡,未等惨叫,就纷纷倒地挣扎,神情痛苦得狰狞起来。 那一群准备冲上来的士卒见状,都后怕地面面相觑。 谁人都知道,飞羽针真若飞羽般轻巧,肉眼不见,飓风难挡,入肉只觉得蚂蚁咬了一口,可一旦一针入脉,就会逆流而回心脉,直穿心脏,爆体而亡。 颜如玉的眸光更阴暗了几分,隔着纷乱的雪絮,看见了千落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你就是江湖中和楼满风并称飞羽鸳鸯的飞羽针主人。” “晚织不敢当。”晚织微微笑起来,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笑意,“真是见面不如闻名,颜太子真是让人觉得倒胃口。” 他轻哼一声,“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你的飞羽针再厉害也已经用完了,现在的你也不过是个小喽啰。女人啊,还是乖巧可爱些的好!” “要像贵夫人一样楚楚动人,羸弱不堪,只会用身体讨好男人的,那样的事,晚织还真的做不来,也只有颜太子受这么一套功夫。”晚织说着就取下腰间的佩剑,握在手里,剑身闪着寒光。 颜如玉一下子就生气起来,直接拔剑,跃身下马,厉声喝道:“给我全部活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北辞救助 千落举起佩剑,立即便有雪絮落在上面,只听她冷冷地吩咐着:“不用留手。” 冰面上一片混战,朝与暮与颜如玉打得不可开交,可颜如玉招招狠戾残忍,都是致命杀招,纵然朝与暮实力不差,但对上他还是落了下风。 剑剑相抵之际,颜如玉一脚飞出,朝与暮赶忙闪躲,直接松开剑,借势跃出一段距离。 “本太子要让你们尝尝,诋毁歌儿的下场!”颜如玉提起剑,一个跃身就向朝与暮刺去,剑锋光芒凌厉。 “殿下,不去帮忙真的不要紧吗?”一旁隐蔽的山林里,时雨见着底下打得激烈的乱战,不由担心地偏头问道。 “再等等。”墨北辞摆手,眼睛却紧紧盯着大雪中千落的身影,因为紧张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 一群人打着打着就远离了冰面,在山林的风口处,迎着寒风冰雪打得越发激烈。 见朝与暮一个人对付不过来,千落解决掉一个人后,赶紧飞身过去帮忙。 两人配合得出奇,颜如玉却仍旧招架得住。 忽然颜如玉找着千落出剑时的破绽,用剑刺出一个虚招,她想都不想就赶忙去闪躲,却被一掌正中左肩,风声呼啸,却也隐约可听骨头错位的声音。 颜如玉趁这空挡,又刺出一剑,就在剑锋要刺向她的小腹时,忽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碰的一声,剑被打歪,却还是划过她的腰间,好在穿着盔甲,并未受伤,她却是痛苦得踉跄了几步,半跌在地。 朝与暮沉下眉头,燃起了怒气,立马与他缠打在一处。 千落吃痛地捂着肩膀,用剑插地,企图站起来,可一不小心就跌在了地上,只觉得肩头发烫发热,难受得她双眼发黑,顿时就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山林中涌出一群黑衣人,一上来对着颜如玉的人就杀,精准的剑法,一落一提,鲜血飞出,瞬时凝结成冰,晶莹晶莹的,跌落在地上登时如水珠般破碎。 墨北辞蒙着面,跟在黑衣人身后,时雨给他打掩护,他直接抱起千落就走。 颜如玉却还是看见了,却因此分神,被朝与暮刺伤了一刀。 迷迷糊糊中,千落只觉得肩口上剧烈一痛,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划破皮刺了进去,很冰很凉,却被涌出来的血液瞬间温热了。 紧接着身上一沉,又是什么冰凉的东西覆盖上疼痛的地方,软软的,像轻柔的棉花,还有呼吸喷洒出来的气息,又热乎乎的。 忽然那个柔软的东西用力一吸,疼痛加剧,有什么东西被吸了出来。 千落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呼,带着剧烈的痛苦。 她缓缓睁开眼,睁了许多次,才能看清眼前那玄色的衣裳。 墨北辞口含鲜血,一抬头就见她醒了,赶紧吐出口中的血,着急地看着她。 千落看着吐在一旁的黑血,赶紧偏头一看,自己被打伤的肩膀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清晰可见里面发黑的血液。 “别动,毒还没有清干净。”说着,墨北辞就又俯下身去。 千落心下一紧,顿时揪住他的衣襟,眼睛直直看着从洞口飘进来的雪絮,轻轻咬着下唇。 “不要咬唇。”墨北辞用指腹轻轻将她咬唇的动作松开,眉宇间含着温柔,“痛得话可以咬我。” 这么近,这么真,千落睁大了眼睛看他,染着黑血的唇异常诱人,像是紫色的大葡萄,好像上前咬上一口。 但墨北辞不给她机会,俯下身就又给她吸出毒液。 她眨了眨眼睛,不禁咬紧牙根,握紧他的衣襟。 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可是为什么熟悉她又说不上来。 她闭着眼睛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丝一毫的记忆碎片,但心里就是觉得温暖温暖的,好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颜如玉最厉害的就是软骨毒掌,你这一掌他下手不轻,不仅骨头脱臼,还中了毒。” 她闻声睁眼,看到墨北辞正撕下衣摆的一角,给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上了药的伤口包扎。 “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回去后你一定要重新处理伤口,不然会发炎。”墨北辞一边包扎,一边叮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泛起思念 两年过去了,他眉宇间的儒雅少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都清冷了不少。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之气,不知是不是现下的天气太冷了,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反而有那么一些落寞隐藏在他的眼底,如鱼儿浮出水面呼吸般,时不时也展露出来,却转瞬即逝,让人看之不及。 “墨北辞,你怎么会在这?”千落收起打量,看着飞进来的雪絮,犹豫了许久才问道。 墨北辞把衣服重新穿回她的肩上,她连忙拽过衣服,生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般。 墨北辞很自然地收回手,淡淡地回答道:“华夏举兵北上,动机不纯,我身为后凉皇子,当然有义务来调查一番,可是没想到刚来就碰上你跟颜玉打架。” 千落理好衣服,轻轻应了一声哦,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两年的时间,有太多的隔阂,更何况两年前的某些误会,像扎根于心的荆棘般疯长,阻挡住她想要去寻找真相的勇气。 所以对于他,她没有太多想说的话,亦或者该说也没怎么愿意见他。但这一次他忽然出现救了自己,无端是让她又欠了他一次。 “时雨跟你的人在一起,不用很久就会领他们过来,所以不必担心面对我。” 他给火堆添了些柴火,却因为潮湿,迟迟烧不起来。 千落呼吸一滞,心里头又升起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觉,这一幕,她也好像在哪见过,还有这个山洞,无时无刻不告诉着她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又毫无头绪,甚至是毫无印象。 “怎么了?”见她面色不太好,他担心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事。” 他却不放心,赶紧抓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给她把起脉来。 “我就看看,又不会做什么。” 千落理亏,也只好由着他。 只是,他眉头忽然紧紧皱起,眼中似乎有一股冲冲的怒气,却转瞬就像蒸发掉的水般,只剩下一团白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眼底。 千落正顾着冥想心里头的怪异,也并未留意他奇奇怪怪的神色。 只听他道:“平日里你若生病,都是栖何意帮你把的脉吗?” 千落微微愣住,对他这样无厘头的问题感觉到不明所以。 “回答我。”他逼视着她,不容拒绝。 她忙撇开头,冷冷答道:“有时候是,有时候是府里的大夫。怎么这么问?” “就觉得好奇罢了。”他放开她的手,神情有些落寞,拿起一旁的小木枝翻弄着火堆。 明明灭灭的火,映出他脸上的阴沉,若有若无,看得不真切。 他徒然想起了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是他记忆里最为漫长的一个雨夜,连续不间断。 有个傻丫头为了救他,一个人吸了他双膝上的毒,还用身躯挡住了洞口洒进来的雨。想要生火,可是怎么也生不起来,好不容易弄出了火苗,但因为柴火的潮湿,怎么都燃烧不起来,弄得洞里一团乌烟瘴气。 想到这他的神情又变得温柔起来了,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念儿,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掉下望断崖崖底的事吗?” 千落点头,并未察觉到他话里的失落,如实说道:“我跟雪儿困在崖底,怎么都找不到出路,兜兜转转了五天,绿竹和阿意找了我五天五夜,才终于在山洞里救了我。” 果然是这样子…… 他忍不住苦笑一声,心里难受起来,像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冰封住他再次涌上来的温热。 “雪儿还好吗?阿生呢,有没有乖乖的?”千落有些急切地问道,字里行间都透着漫长的思念和深深的愧疚。 “阿生自己能耍得了一手好剑了,在同龄孩子里,他最出色,连功课也是最优秀的。平日里,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接触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书籍,很用功也很听话,就是很想你。”他顿了顿,有些无奈, “至于雪儿,时常闹绝食,我公务亡,不经常在府里,家仆一靠近它就张牙舞爪,唯有阿生喂它才肯吃点东西。每次我回府,它都跑来我房里大闹一场,让我把你找回去,雪儿比阿生还要想你。” 千落咬住唇,眼眶有些红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长久的思念腐蚀得她禁不住湿润了眼眶。她忽然翻身背对他,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无惜寻来 阿生已经有八岁了吧,只是她却错过了他两年的成长。明明当初是自己执意要把他带回来的,又是她承诺要替歆儿和音儿好好照顾他的,可是她却为了栖何意而食言了。 他就像她的亲弟弟,带给她的不仅仅是亲情的温暖,还有更多的是她想借此填补自己心中想当姐姐的遗憾。 而雪儿,这世间怕是除了师傅,就只剩它一个亲人了,一个不会利用她,也不会处处设计她的,唯一一个一心一意为她好的亲人了。而她自己也是它唯一的亲人,唯一值得它无条件信任的亲人了。可是她却将它抛给墨北辞,就这么一走了之。雪儿一定很伤心吧。 墨北辞看着她微微抽颤的肩膀,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接了一把雪絮,柔声道:“你睡会吧,他们到了我喊你。” 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千落才缓缓睁开眼睛。 “主子?”朝与暮轻轻唤道,清俊的脸微微泛白,很是紧张地看着她。 千落起身,四周已经不见了墨北辞的身影,甚至连他待过的痕迹都没有,那茫茫大雪更是让他残余的气息都没办法保留,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般。 “墨北辞呢?” 朝与暮皱紧眉,也环顾了下四周,疑惑道:“我们来到的时候就只有主子一个人。” “那些是墨北辞的人?”晚织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 水里月扶着她起来,缓缓给她穿上铠甲,竟出奇地温暖。 千落看了眼还未扑灭的火堆,不禁抚了抚泛着银光的铠甲,提着剑缓缓走出了山洞。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正当她转身要走时,忽然有人喊住了她。 “念儿!” 四人齐齐回头,那人却已经向这边跑了过来。 他一身软甲,风姿秀逸,束起的发在脑后轻扬,愈发成熟的脸棱角分明,透着一股清冷,脚步轻快,脸上还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 “念儿,本侯终于看到你了,那么久没见到你,本侯可想死你了!” 花无惜微微喘着气,双眸澄澈如潺潺山泉扑闪着明光,头上脸上都是雪絮,软甲也闪着冰冷的寒光,可见已经在雪里穿梭了许久。 “花无惜,你怎么会在这?”千落微愣,第一次见他束起了发,心下不禁一惊,他终于及冠了? 晚织三人识趣地走远了一些,可晚织的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花无惜身上。 “本侯想你了,所以来看你啊。怎么样,见到本侯有没有很开心?” 他嘻嘻笑着,一把将佩剑扔给一旁的方言,像是怀春的闺阁少女见到了梦中情人般,激动得想一把抱上去,却又怕吓着她。 千落心下了然,华夏出兵,而花无惜作为五侯之一是不必要参与这些的,但偏偏他又是华夏皇的义子,也确实要跟着来历练历练,也难怪他会出现在这了。 他笑得若春花绽放,连这漫天飘飞的雪絮都逊了色,若再配上他平日里穿的那些骚包衣服,可比虚空坊里的头牌还要美上几分。 “念儿,你知道吗,这两年半本侯可想死你了,要不是那个死老爷子禁足了本侯,本侯早就已经带着半座金矿到后凉,将你打包带回侯府了。你是不知道,本侯好不容易出来了,可颜如玉那家伙又老派人跟踪本侯,害得本侯想来见见你都不行。” 像想起了什么,他忙紧张起来,说着就伸出了手,“你有没有受伤了?” 千落本能的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动作,眉头也微微蹙起。 花无惜一愣,讪讪笑着,缓缓收回手,立马掩去眼底的落寞,佯装不介意,又忙道歉:“对不起,念儿,都是本侯害了你。” 千落始终疑惑地看着他,现在更是不解了,“侯爷害我什么了?” 他轻抿了下唇,鼻里还喘着粗气,“都是因为本侯私自跑了出来,颜如玉才会带人来找,也才害你遇上他。” 千落一改蹙眉,微微上挑,像是无意间窥视了一场大阴谋。她想起了颜如玉见着自己时说的那句话,话里的逃兵无疑是指花无惜了。 哪有人会带着那么多箭手和步兵来找人的,这到底是找人呢,还是想趁机以逃兵之名除掉心头刺呢?若非被她撞见了,花无惜加着方言也才两个人,铁定是一番苦战。 见她不说话,又沉着脸色,花无惜顿时着急了,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念儿,你是不是生本侯的气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狠心决裂 千落看着他,明明都已是及冠之人了,却还像个不懂事的少年郎般,做事任性又鲁莽。 颜如玉手段狠辣,又狡猾奸诈,他若是再这么偷跑出来几次,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或许哪次就会被按上私通敌军的罪名,到时别说他是五侯之一了,恐怕连自己富可敌国的家产都会被没收充公。 她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花无惜灿烂一笑,美滋滋的,“那你是不生气咯?” 千落却是冷眼看他,字里行间都带着深深的疏离和冷漠,“安乐侯是五侯之一,又是七贵之一华夏皇室的义子,身份尊贵无比,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反贼,怎敢生侯爷的气?” 他的笑容果然凝结在脸上了,愣神地望着她,像是被什么锥心了般。 “你还说不生气呢,你这明明是……” “侯爷还是快回去吧,这是苗疆边墙,再不走,我就要以苗疆将军的身份抓你回去了。”她目光冰凉,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花无惜仍旧愣愣地看着她,总觉得陌生却又很熟悉。 方言看不过眼了,忙指责道:“念儿!你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我家侯爷千里迢迢跟来,不惜跟老爷子闹翻,还冒着生命危险,就为见你一面,你居然……” “承蒙侯爷厚爱,”千落毫不留情地打断,说出的话比这隆冬天气还要冰冷,“只不过侯爷的深情还是留着去哄那些闺阁千金小姐吧,念儿身份低贱,承受不住,也不吃这一套。” 方言顿时生气,“你……” “方言!”花无惜忽然大吼一声,微垂着头,也有些生气地捏紧拳头。 他忽然抬起头,十分受伤地看着她,“在你眼里本侯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 千落冷冷地嗤笑,“侯爷的喜欢成千上百,红颜知己更是数不胜数,而我不过是个反贼,侯爷的喜欢真假几分,我看不出来吗?” 花无惜颤着眼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认为本侯对你的喜欢是为了利用?” “不然呢?”千落说得肯定,神情清冷地让人不认识,“侯爷千里迢迢而来,还偏偏趁着我巡查的时候和颜如玉演一场戏,不是企图窃取我军情报那是什么?” 方言抱着剑的手都不禁气愤地握紧,“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无情无义!竟然把侯爷的一片真心当算计!” “你不过是个小小侍卫,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千落也立即怒了起来,眼神冰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够了!”花无惜怒不可遏,又一声大吼。 天空愈发阴暗,大雪纷纷不停,飞扬在两人之间,就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其间隔阂千千万万,却都被总归为算计阴谋四字。 花无惜的眼睛赤红起来,无比神伤地道:“世人皆说,‘得黄金百万两,不如得无惜一诺’,但你却把本侯的承诺和真情全部看做是算计和阴谋。本侯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千落冷冷勾起唇角,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不是不堪,而是高不可攀。” “那你对栖何意呢?喜欢还是爱?”他目光灼烈,语气逼人,仿佛能燃烧掉这漫天的大雪,将人世间化为一场炼狱。 千落直视他的眼睛,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认真得让人心口发堵。 “我爱栖何意,从年少到如今,以后也会是。” 花无惜自嘲地笑了起来,一下重一下轻,告诉了所有人他此时心里极度的不平衡和无限嫉妒。 他咄咄逼人,“那墨北辞呢?” 她下意识抿紧唇,心里头也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能说出的答案。 墨北辞之于她,就像可有可无的过客,可是她也会偶尔念起他,也会想起在皇子府里的种种,生出几许怀念。而这种时候,墨北辞之于她,就又像无法割舍掉的空气。平常不会留意他的存在,甚至是想不起他来,可一旦感觉到“窒息”的时候,他又会蹦出来,让她想念,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和重要性。 但哪怕是这样,她仍无法说出对他的感情是什么。 因为明明他一度算计利用她,甚至是不信任她,也带给她无限的伤害和折磨,可她对他也还是恨得不能彻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愧对无惜 “我跟他之间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别无其他。” “是吗?”花无惜更为情伤了,眼底里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像破了底的船,漫进了水,开始沉下深不可见的海底。 他看到了她的犹豫,也看到了她故意的闪躲,也就是说,就连墨北辞也能在她心里占据一寸位置,可他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安乐侯还是快离开吧。”千落边说边转身,伤口的疼痛和侵袭入体的寒冷都让她的脸色发白起来,再这么下去,她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她可是还要去冰面看看,制定战略的。 “念儿。”花无惜着急地喊住她,仍旧不死心,沉了大半的船还有一半是燃着希望的,舍不得沉下去,“为何对本侯,哪怕是对墨北辞,你都是拒之千里的态度,但为何唯独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阎罗情有独钟?” “因为我跟阿意都经历过家破人亡,知道被人碾压在脚底下的屈辱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怎么样去要,要了之后怎么做。”她的眸光终于有了抹温柔,“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有共同的信念,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这些都是你们这种身份尊贵的纨绔子弟不能懂的。” 花无惜又失声苦笑了起来,但这一次明显有了嘲讽的意味。 “你以为只有家破人亡才是悲痛绝望的吗?”他笑得眼睛都红了起来,“你以为一个人表面光鲜艳丽、荣宠万千,他的背后就不会有伤疤,就不会有悲痛不堪的过往吗?” 方言也在此时抱打不平的插嘴,竟带上几分哭腔,“老爷子抛妻弃子,侯爷自幼就跟着先夫人颠沛流离,街头乞丐、小偷流氓侯爷什么没做过。最后好不容易能被接回府里享福了,可是大夫人却借此生生逼死了先夫人。若非侯爷是老爷子唯一的血脉,你以为侯爷能有好日子过吗?你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 千落猛然一惊,落在她身上的雪絮似乎寒了温度,冰得她浑身一震。 她不知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花无惜,心头居然藏着这样的伤疤! 千落缓缓转过身,抬眼时倏地撞入他那细长的眼中,眸色淡淡,却蕴着无限的伤怀悲痛。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般,酸涩难当。 “对不起。”她撇开眼,缓缓说道。 “念儿,谢谢你赠本侯一场,”他顿了顿,喉咙里卡了一口气,咽不下,哽得难受,好久他才轻轻说道,“空欢喜。” 千落愣住,眉头皱起,心绪万千之际又罪恶深重地难过着。 “你别皱眉,本侯走便是了。”花无惜失魂落魄地转身,心里头酸涩得要命。 对他来说,她是多特别的一个人,只有她敢说他多管闲事,只有她敢瞪他骂他不给好脸色,只有她敢拿剑直指他的咽喉。 十岁时的初遇,春风骀荡,繁花烂漫,马场上踏马扬鞭,纵横在天地间的她,赢了赛马,也赢得了他的心。 十七岁的再遇,喧闹街头,人山人海,摊铺前垂眸沉思,掂量着价格适中的她,伶牙俐齿,对他也冷眼相对,却让他平息了许久的心海,翻涌起了滔天巨浪,打的他措手不及,只想不顾一切地靠近。 只是他纵横情场多年,阅历无数女子,游荡花丛片叶不沾身,却也没能住进她的心里一寸之地。 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 他的身影落寞又伤情,千落隔着一层层雪絮看着,都久久不能收回目光。直至他消失在雪幕的尽头,她才转身离开。 许是这雪太大了,她甚至是晚织三人也未曾发现,林子的一头,两个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没想到人人敬重的三国第一人,却比不过一个人人嗤之以鼻的笑面阎罗,墨北辞你真是可笑。”颜如玉笑着嘲讽,眼底里是不加掩饰的阴狠。 墨北辞面色淡然而冷漠,眼睛直至看着千落消失的地方,讥嘲回去:“本皇子也没想到堂堂华夏太子,却也喜欢背着府中娇妾在外朝三暮四。” 颜如玉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眸光顿时变得歹毒,“墨北辞,活该那个女人看不上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兵临河边 “看不看得上就不劳颜太子费心了。”墨北辞转身就走,“颜太子还是悠着点,别等哪天累死在那个女人的床上,还要令妾来收尸。”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寒了下去,“若是你敢背地里打她的主意,那本皇子有的是办法让令妾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你敢!”颜如玉顿时大怒起来,眼神喷出了火。 墨北辞回过身,眸光暗沉,同样带着不能被蔑视的寒光,慢条斯理地作着警告:“你敢动我的女人,我就敢动你的女人。” 回到军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守在门口的将士一看到她,立即激动地上前去迎接。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侯爷都快要急疯了,这都已经是第六批弟兄们在里头挨骂了。” 果然千落远远看过去,一群人正在主帐里被骂得狗血淋头,风声那么大,却还是隐约可听栖何意的声音。 “地就那么点儿大,找个人都找不到,本侯的军饷喂得都是些废物吗!”栖何意站在桌前,大骂开口。 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那地可不只那么点儿大,可大了!况且又下那么大雪,别说找人,就算是找一栋屋子都不容易。 有冷风吹了进来,帘子被掀起,染了一身风霜回来的千落站在那,看着所有人仿佛看到救星般的眼神,顿时吓了一跳。 她笑着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啊。” 有个兵士立马热泪盈眶地看着她,“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还以为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千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噗嗤笑道:“我就算是回来了,你也见不着。” 那人顿时愣住,不明所以的同时还有一丝害怕。 “明天天气阴,不出太阳。” 那人又是一愣,什么话也说不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旁的兵士闻言都笑出了声,完全缓和了方才凝重的气氛。 “都下去!”栖何意一见着她,布满阴霾的总算是缓了缓,本来还没骂够的也顿时没了兴致。 待所有人都走后,他紧绷的脸色才有了几分温柔。 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给她,问道:“怎么会突然遇刺?” 她捧着茶杯捂暖,缓道:“这次华夏北上,安乐侯也来了。” “花无惜?” “嗯。”她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才又道,“他偷偷跑出来想找我,颜如玉知道后就带人来拦截,却没想到遇到了我。” 栖何意眸光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看来这次华夏出兵的醉翁之意不只是在酒这么简单了。” 隔天一早,雪停时,沉寂数日的华夏军,便兵临护墙河二十里路外叫战。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响起,由千落为首,晚织作为先锋小将的两万人小队随即出战。 远远便可见护墙河那头硝烟弥漫,雪絮滚滚,烈马奔腾,杀声震天。 颜如玉坐在战马上,眼神含笑,遥遥与千落对望。 “昨日没能弄死你,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等下你也会死。” 天空阴暗得仿佛被冲淡了的墨汁,大雪虽停,可寒风迎面刮来,依旧带着冰霜的冷厉。 千落带着面具,看着他的五万大军,大声道:“大话说多了可不好!颜太子莫要忘了,这一个月以来,你们华夏军可是一直打着败仗的。” “所以今日本太子就要你们区区两万小军全部葬在这冰面上!”颜如玉一扬手,华夏军顿时鼓声号角大作,军旗也在风中猎猎招展起来。 与此同时,千落也命人吹响号角。 两军的号角声,在空气中相撞,决裂震抖着。 颜如玉率先让两翼的骑兵做先锋,马背上的华夏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吆喝着冲过来。 千落保持不动,眼睛紧紧看着他们靠近的距离,一步两步…… 终于,待骑兵都纷纷上了冰面之后,千落一声令下,前排的骑兵顿时弯弓搭箭,射出第一道箭雨。 骑兵停住了前进,纷纷打落箭矢。 千落扬了扬手,早在后排准备就绪的五百名箭手纷纷上前,未等骑兵们缓过一口气,就射出了第二道箭雨。 只是这次的箭雨与一般的不同,箭锋淬着火,在寒风中也没有被扑灭。然而火箭落在的地方却是落满残箭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大获全胜 正当颜如玉看不透她的意图时,忽然第一道箭雨中被打落的箭都瞬间着了火,冰面上几乎都是星星点点燃烧起来的火点,本就被撒了盐的冰面,再经火烤,顿显脆弱。 不知从哪处开始响起冰面破裂的声音,顿时碎裂的地方就像鬼魅般一个劲蔓延开一条条裂痕,像分水岭般,分出粗细不一的裂痕。不等骑兵有所反应的时间,冰面顿时就破裂,骑兵们纷纷落水。 冰冷的河水如刀剑刺骨,顿时让骑兵以及战马都忘乎所以地挣扎起来。有些战马只一个劲地朝冰面没碎裂的地方跑,不管不顾背上的人,本来有幸避免落水的骑兵却因为战马受惊而被甩落在地。 冰面的碎痕更多了,破裂得也更快,让并未上及冰面的骑兵都连忙后退,远离那恐怖的冰面。 颜如玉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虽然早有料到,但是损失这么多骑兵开路,总归是吃亏了。 “弓箭手!”他愤愤大喊。 带盾的在最前,弓箭手在后,可还未等他们弯好弓搭好箭,千落这边已经射出了第三波箭雨,都是带着火的火箭。 顿时有人大喊,“快,保护太子!” 一群带盾的将士便围在他的四周,高高举起手中的盾牌。 然而这一波的火箭雨却不是冲他们而去,命中的反而是脚下白茫茫一片的雪。 “轰隆——” 一声巨响,华夏军中接二连三纷纷炸响,随着火箭的增多,爆炸声也越大越多。就连颜如玉身侧的士兵都被炸飞了,这下颜如玉也不能淡定了。 “太子,快下令撤退吧,再这么炸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啊。”护在他身旁的卢将领赶紧劝道。 颜如玉咬牙切齿地看着,一直在原地甚至未动过的千落,怒火直烧上脑门,恨不得飞过去狠狠打一顿。 可是眼下的情形,不被炸飞就已经是万幸了,他用力握紧缰绳,怒不可遏地下命令道:“撤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华夏军就已经仓皇逃窜,个个狰狞的面孔,提着被烧黑了的刀剑纷纷撤退。河对岸顿时只剩下那些被火烧身的士兵们的低沉嚎叫,以及雪地上弥漫的烟尘。 晚织被华夏军落败而逃的仓促背影给逗笑,忙道:“还是姑娘的手段好使。明知颜如玉会故意送一批骑兵来送死,所以特地在雪里都洒上了面粉,难以分辨不说,还一碰火即爆,这一仗怕是打的最轻松的一次了。” 然而千落看都不看他们落败而逃的背影,只是看着河对岸的惨淡景象,心里一抽一抽的。 “主子?”朝与暮见她看得出神,赶忙细声喊了喊。 听着河里战马的哀鸣和扑腾挣扎的声音,千落眉头深深皱起。 只听她愤愤地道:“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晚织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河里无辜的战马,无奈笑了笑,道:“这也只有发动战争的人知道了。反正对于每一个厌恶战争杀戮的人来说,那都是毫无意义的。” 千落抿紧唇,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纷乱起来。 阿爹,你愿意戎马一生,尽染杀戮,到底是为什么呢?保家卫国吗?还是守护国家的百姓?可是敌军的哪一个将士不也是在保家卫国,守护他们的百姓?哪怕最后胜利了,可我们杀掉的敌军也是那些命苦百姓的血脉。 她调转马头,看着身后安然无恙的两万将士,思绪更是万千了。 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因为那几十万的将士哪一个想要抛妻弃子,不管不顾家中年老父母来打仗?他们保家卫国,的确是光荣的使命,但也不过是受牵连的一群可怜人罢了。 战争,涂炭的终归是生灵,而人类作为最高智慧的生灵,却是这战争的发起者,到最后毁灭的不正也是这些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开战的人类吗? “来人,去把河里的尸体捞起来,战马若还有气息的就带回军营,让兽医诊断,好为我们所用。收兵。” 千落慢慢骑马走在前头,眼中有某些看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但却透着坚定的光芒。 晚织看着她,背景竟觉得有几分沧桑之感。 而在千落打了胜仗的同时,这边军营中的主帐里,知道了战况的栖何意却面无表情。 楼满风看着他微微暗沉下的眸光,不禁想知道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满风,你去查查昨日墨北辞是不是去了护墙河。”说着他就将手中那张小纸条扔进了火盆里,顿时被火舌吞灭,成了灰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提出成亲 “是。”楼满风转身就去办,心下隐隐升起不安。那张纸条是颜如玉用飞鸽送过来的,难不成他是想离间侯爷和姑娘吗? 一想到这,他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连迎面撞入了得胜归来的晚织都不知道。 “我说楼满风,你眼睛长哪了?直往我胸口撞,若不是穿着铠甲,便宜都被你占尽了!”晚织用剑柄撮了撮他的肩,把他推开一点距离,没好气地说着。 “回来了?累不累?”楼满风却直接开启深情问候的模式,眉眼也含上了温柔。 晚织却直接无视,用剑柄轻轻拍打他的肩头,“别给我来这一套,想占我便宜就说呗,没什么好遮掩的。” “那也得有便宜给我占才行啊。”楼满风做委屈状,表示想都没想过占便宜的事。 然而晚织却听出了重点,“给我说说,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相貌平平,我可以接受,胸口平平也算了,后边也平平,看哪、怎么看不都是平的。你要我往哪占便宜?”楼满风边说边后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晚织在原地气炸了,直接拔剑出鞘就冲上来,咬牙切齿地嚷着:“好你个楼满风,今天我不打得你全身都平,我就是男人!别跑!” “阿意。”千落走了进来,脸被冻得红红的,直接在火盆旁坐下,迫不及待地烤着火。 栖何意走下来,坐到她旁边去,直接握住她的手,给她捂暖。 “又打了胜仗,今晚给你设宴庆祝一下。” 她却摇了摇头,“庆祝就不用了吧,犒劳犒劳一下将士们就好。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还要时刻准备出战,也挺难熬的。” “好,听你的。”栖何意把手凑到嘴前轻轻哈着气,“这一个月你频繁出战,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算着日子这几天你的葵水就要来了,得多注意着点。” 千落怔住,她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了,不过也确实是快了,也没多想就应下了。 “嗯,好。” 经过上次的惨痛教训,颜如玉学谨慎了,每次出兵都要派个前锋探子,去探探路,再顺便探探什么陷阱埋伏。 这些天,颜如玉都只是出兵来滋扰,也不打,扰得够了就撤兵。大前日夜里还在护墙河边,大力击鼓鸣瑟,让士兵在那唱歌跳舞,弄得噪音扰耳,整个军营的兵士第二天起来眼下都是一片深深的乌青。 许是玩上瘾了,前天夜里又来这么一出,扰得满军营的将士都想出去将他们乱刀砍死。 结果无一例外,军营第二天都是一片恹恹欲睡的将士。 就在昨夜,再来这么一出的时候,早早埋伏的苗军就冲出去跟他们打了起来,而就在此时颜如玉带人翻过了边墙,分别从军营左右两翼打进来,若非栖何意早有准备,险些就让他的奸计得逞了。 华夏军再次落败而逃,不过纵然提早有了防护,苗军因为精神不济这次也损失得不轻,而栖何意也在和颜如玉的打斗中受了伤。 医官处理完伤口后,栖何意执意让千落来包扎,营帐中的人都识趣地纷纷退下,帘子放下的同时,营帐内也升起了满帐温暖的暧昧。 栖何意细细看着她低头专注包扎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忽然问道,“阿音,你待在苗疆也有两年了,你觉得苗疆怎么样?” 千落抬眸看了眼他,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也顺着去回答:“苗疆很好啊,虽然贫瘠,可是大家都过得很快乐,苗民们个个心善热情,民风又淳朴,像家一样温暖。” 他显然不怎么满意这个回答,“就这些了?” 千落坏坏一笑,停下动作,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而且这里有山有水有美景,还有我爱的你。” 栖何意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轻捏了把她的鼻尖,又问道:“若让你离开,你还会离开吗?” “不知道呢。”千落有意无意地顿了顿动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我还有些牵挂在后凉,离开了两年,也真的想回去看看他们了。” 栖何意听到牵挂二字时,顿时眸光一紧,脑中第一个就蹦出了墨北辞的身影。他的笑意慢慢敛了回去,想起要楼满风调查到的事情,心情顿时也不好了。 “阿意,怎么了,我弄疼你了?”见他面色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是自己出神时不小心用力过了头。 他望着她,眼底有一瞬的游移,而后才重新笑着看她,“阿音,两个月后就是你十五岁生辰了。” “嗯,要及笄了呢。”她笑着应道,忙低头给绷带打结。 他牵起唇,温温笑着,说道:“阿音,我们成亲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如玉挑衅 她一时错愣,忙抬头,正好撞入他温和的笑里。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和待嫁的激动,反而觉得有一丝丝的沉重。 因为不知为何,他虽然是温和地笑着的,但这话她听着总觉得像是隐含了一份沉重的叹息,像是无数挣扎彷徨后的无奈决断,想要捆住什么东西般,让她无法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真切的情感。 他的笑容更柔和了几分,连神情和眼睛里都是这样的似水温柔,他深情道:“我想给你个名分,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分享给你。我想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一辈子好好的照顾你,我想趁现在珍惜所有我想要珍惜的。比如你,比如我们之间的感情。” 千落心里一软,未打好的结因为她顿住的动作而松开,她垂着眼,似乎终于带上了一丝窃喜,低声应允道:“嗯。” 栖何意将她搂进怀中,熟悉又温暖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恍惚起来了。像是黎明之际,阳光投落在密集的树林里,而她就站在树底下,看着那朦朦胧胧的光影,仿佛从中看到了什么,可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好像在哪,在什么时候,也曾应允过一个什么人这样的承诺。 但这只是瞬间的恍惚,她很快便抛之脑后,不去想也想不起。 ………… 连续两次惨败,颜如玉气愤得砸了很多东西后,又立马召集所有人,重新商讨作战计划。 一个时辰后,总算商讨完毕。 因为天气所致,华夏军不能再耗时耗力在无谓的战争上,所以所有人一致通过用全部兵力赌上一赌。 所有人都出了营帐后,颜如玉看着一直空着的位置,怒火中烧。 “怎么回事?” 卢将领赶紧回答道:“侯爷说他身体抱恙,需要休息,所以就不来了。” “碰——” 颜如玉狠狠锤了把桌子,顿时凹进去半个拳头的深度。 卢将领立马出声安抚道:“太子殿下莫气,反正他也成不了什么事,何必为这么一个人动怒呢?” “若不是那个女人上次坏了本太子的好事,本太子早就把那个碍眼的家伙给除掉了!” 闻言,卢将领谨慎地看向帐外,小心翼翼道:“嘘,太子小点声,以防隔墙有耳……” 颜如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他,就走了出去,气愤的模样像是要找仇家寻仇般。 卢将领赶忙跟上,“太子,您去哪?” 这边,称病缺席的花无惜正惬意地躺在床上,持着酒壶欢快地喝着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满面春风,时不时还啧啧几声,似乎在想着白日梦里的美事般。 吃着东西的方言看着他仿若少女怀春的模样,吓得都吃不下了。 他弱弱地喊了声,“侯爷,你怎么了?” 然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花无惜,根本没听见,喝了一口酒后,还痴痴地笑出了声,十分开心的模样。 “侯爷?你,你不会傻了吧?”方言用手推了推他,满脸嫌弃。 突然,他面色一改,眼睛余光瞄了一眼帘子外边,一下子愁苦着一张脸。 方言在一旁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般,看得惊心动魄又不明所以。 不过待他听到帐外的脚步声后,顿时明白了过来,在那人踏进来的同时,立马变换了嘴脸,哀求地说道:“侯爷,你别喝酒了,就吃点东西吧。这受了风寒,又不吃药不吃东西还酗酒,身体怎么吃的消?” 话刚落下,颜如玉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股酒气顿时扑面,方言的话他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安乐侯这是绝食?” 方言一听动静,赶紧回身行礼:“书童方言,见过太子殿下。” 花无惜躺在床上,一副病殃殃的姿态,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神伤地看着帐外,只顾灌酒,眼神里却是无法言喻的哀伤和痛苦。 颜如玉见他这副模样,心下狐疑,开口询问道:“安乐侯这是怎么了?” 方言微微叹息一声,有些心疼地看着床上仿佛丢了三魂七魄的花无惜,愁眉苦脸地答道:“回禀太子,自从侯爷被念儿姑娘拒绝后,就一直颓然不振,日日夜夜都惆怅神伤,就酗起了酒。这不,一个不小心,侯爷就染了风寒,更是病上加病,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吃药。方言看着都觉得心里不好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无惜装醉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和真实性,方言还低头对着地板重重叹息一声,喃喃道:“唉,侯爷历来都是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可这次不知怎么的,不仅沾了身,还动了真感情。” 颜如玉半信半疑地站到床边,深褐色的眼眸闪着精光,打量着他醉酒的时长和深度。 花无惜醉眼惺忪地瞥了他一眼,明显一副醉态,竟失神地笑了笑,“什么风把太子吹来了?” 得到确认后,颜如玉眼露轻蔑,出言嘲讽道:“安乐侯这是做给谁看呢?” “反正不是太子,太子来操什么心。”说着他就偏过头,又猛的灌了一口酒。 颜如玉语气更加不屑而轻蔑了,“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弄得自己如此不堪?” 他悠悠转过头来,摇摇晃晃地坐起,拿着酒的手搭在膝盖上,轻蔑一声笑,“那敢问太子又何必为了一个如歌,深种情种,宠爱至今呢?” 颜如玉眯起眼睛,“本太子看你倒是醉的很清醒,怎么也胡言乱语管起本太子的事来。” “呵,”他轻呵一声,苦笑着把酒往嘴里灌,垂着头咂嘴细吟,“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 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安乐侯,你身为侯爷,身为父皇的义子,如今大敌当前,已是危难之际,你居然为了儿女私情,在这酗酒装疯,你可对得起我华夏子民和你的父亲!” 花无惜冷嗤一声,抬起头来,醉醺醺地看着他,满脸不屑,“华夏子民不是有太子你操着心吗?至于本侯的父亲,本侯操心即可,不用太子越俎代庖。” 颜如玉眸色灰暗,慢慢俯下身,眼神阴狠地看着他,“你最好给本太子老老实实地待着,别以为有五侯这个身份,本太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太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花无惜正视他的眼睛,冷冷笑开,“自从本侯来了军营,除了吃喝玩乐,动过太子的一兵一卒了?有去抢过太子的功绩?还是借此在军中抢了太子的风头?” 颜如玉眼神阴暗,负手而立,高高在上地端详着他。 “除了本侯的东西,太子要什么本侯都不会去抢,太子还不满意?还想本侯如何安守本分?”他醉眼中隐含讥嘲,似醉不醉地看着摆着太子威严的颜如玉,却又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最好如此。”颜如玉冷冷勾起唇角,做着最后的警告,“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屠户之女的儿子,别妄想继承了侯位,就能改变你那低贱肮脏的身份。” 说完,一甩袖就转身走了出去,一旁的卢将领也趾高气扬地看了他一眼,赶紧跟着就出去了。 待他们都走远后,低头恭送的方言才直起腰来,不满地嘟囔,“侯爷,你干嘛一直让着他,以你的本事早就可以甩他几条街了,哪用得着被他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花无惜将酒壶放在一旁,因为那一句侮辱挖苦的话而微微沉下了脸色。 卑贱?肮脏? 倒也不错。 “自作聪明的人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笑话。”他缓缓站起来,哪还有刚才那半分醉态,甚至连眼底都已是一片清明,“方言,在大势所趋面前,唯有隐忍才能保全,才能让人捉摸不透,无法下手,才能一鸣惊人。” 方言理解地扬了扬眉,递过去早就准备了的醒酒汤。 其实方言又何尝不知呢,他并非真的是只懂沉醉在温柔乡的纨绔子弟,他敛了锋芒,隐了实力,只为远虑。他一味忍让,一味退步,也并非畏缩害怕。只是他有更远大的东西,更重要的东西要他用毕生小心翼翼地去守护。 “不过,侯爷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棒了,刚才若不是方言反应快都配合不上呢。你是不知道,你那神伤的样子颓废地像一只病弱鸡,连太子都看不出端倪。”方言说得一脸崇拜。 花无惜皱了皱眉,“你这是夸奖,还是拐着弯骂本侯?” “那当然是夸奖啊。”方言讨好地笑着,“不过侯爷,你真的为那个女人神伤吗?这前后变化也太快了吧。” 花无惜嫌弃地看着他,“你跟在本侯身边这么久,怎么还学不会半点察言观色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华夏大败 “这,这有什么关系?” “你还看不出来吗?” 方言更不解了,“方言应该看出些什么?” “这些年你跟在本侯身边都学了些什么?”花无惜站起身,没好气地看着他,“其实那天墨北辞也在那。” 方言恍然大悟,“所以那日太子才被迫放弃追杀。” “也不完全是。”他仰头喝下醒酒汤,想起那日那丫头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颜如玉也在那。所以那丫头是想以那样决裂的方法来让本侯死心,好保护本侯,也间接给了颜如玉演了一场戏。” 方言总算是明白了,想起那日的对话和自家侯爷的神情,那可还真是让人想不到是装的,可是连他都给骗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起来了,“那也就是说,那日方言的一番话也有一定的功劳了!” “嗯,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说。”他笑了笑,看着碗中的残渣,若有所思。 那丫头就是爱口是心非,虽然他在这本事里也算是行家,不过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呢,因为那样的话若是真的,估计他可是有得受了。 十一月初七,华夏军大举进攻,与苗军在护墙河二十里外开战,双方打斗激烈,胜负难分。连续两日后,华夏军筋疲力尽,最终因寡不敌众,只好仓皇撤军。栖何意乘胜追击,一直追击至华夏军营。 殊不知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布满天罗地网的陷阱。 “栖何意,没想到吧?”方才还带兵仓皇逃窜的颜如玉,此时正站在望月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得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颜如玉你设计本侯?”栖何意眸光暗沉地看着他,脸色严峻而肃然,还有几分怒气。 颜如玉笑得很欢,已经有胜者处决败寇的姿态,“若说到设计,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你就不怕我苗军将你军营翻个底朝天吗!” 他轻哼一声,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只要你落入本太子手中,别说那些苗军会乖乖听话,就连你这苗疆都是我华夏的囊中之物。” “是吗?”栖何意眯眼,抬头看了眼天,有些灰暗,算着时辰也到了。 颜如玉一声令下,“来人,给本太子擒……” “报——”忽然有兵士仓皇地跑过来,因跑的急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太子,苗军从军营后边杀进来了。” 颜如玉大惊,睁大眼睛瞪着他,“你说什么!” “报,太子,苗军从左侧杀进来了,势不可挡,弟兄们都没法挡住。” “报,太子,苗军已经从右侧攻进来了。” “报,太子,营中着火了,苗军大举进攻,快下指示吧。” ………… 颜如玉只觉得有道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得他外黑里焦,猝不及防。 他怒不可遏地拔出剑,指着底下始终镇定自若的男人,气得大吼:“栖何意,你反算计!”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栖何意勾起唇笑了笑,并不把他的愤怒看在眼里,“就像颜太子说的——论算计,你我彼此彼此。既然如此颜太子怎么能不多防范防范?若没有胜券在握,本侯又哪敢轻易中你的计?” “太子,现在我们快弃营而逃吧,再不走就要被俘虏了……”眼见着苗军就快要杀到这边来了,卢将领赶紧过来请求道。 颜如玉一脚把他踹开,怒不可遏地拔出剑,作势就要下去,跟那个男人打个几百回合,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滚开!本太子要杀了他!” “太子,你要以大局为重啊!你若不在,军队就成了一盘散沙,到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颜如玉顿住,生气地面容变得愈发阴沉。 他说得没错,他断不能就这么中了栖何意的算计! 卢将领看着苗军涌进来得越来越多,急得就差把他打晕了扛走,“太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 颜如玉看向坐在马背上,静静看着自己的栖何意,胸中怒火澎湃如浪潮。 他怒吼道:“走!” 刚下望月楼他就看见了从右侧骑马进来的千落,战马之上,火把在手。她身后的苗军也是个个手持把火,而营中四处的熊熊烈火都是拜他们所赐。 又是她!又是火攻! 颜如玉恶狠狠地看着她,眼神幽怨,似乎已经将这一深仇狠狠记在心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发生歧义 栖何意抬起手,眼睛看着华夏军仓皇逃窜的方向,身后大批弓箭手弯弓搭箭,在他扬下手的同时,无数箭矢如同倾巢而出的鱼潮,纷纷游向,那一路杀来,夺了无数邦国城池,侵扰着这片苗疆大地的华夏将士。 “全部驱逐出境,见一个杀一个。”栖何意厉声吩咐道,看着混乱一团的军营,显露出一股王者的胜利气势,“既然来了,就得留下些东西才能走。” 浓浓的血腥味与烟火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蔓延在这片土地上,方圆十里,皆是这样的味道,刺鼻难闻。 军营中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和炽热的烽火,都使得华夏兵士都愈发疯狂地逃窜。 这场终极之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过程却激烈得很,尤其是那场大火,让千落不禁想起两年前的胡人军营,也是这么一把火,墨北辞就轻而易举拿下了胡人军营。如今栖何意也是如此。 忽然一支箭射了过来,耳畔呼呼声响。千落像蓄势待发的野兽发现了猎物般,左手撑住马背,一个侧身躲过了一箭的同时也借力跃身下马,动作迅猛绝伦,忽然她向后仰下腰,另一支利箭从她头上飞过,她眼睛一亮,一把将箭矢的羽端牢牢抓住。 箭头穿着一张纸条,千落取下,展开。字上的墨迹尚未全干,还有淡淡的墨香,每一笔每一划都极其潇洒飞扬,果真是见字如见人般。 “伤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动我心者, 未来之日多烦扰。抽刀断水水更流,无惜之情心上留。” “居然乱改诗,口蜜腹剑,真是可怜了那些为之疯狂的女子。”千落却是抿嘴一笑,看着箭射出的方向,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一层,“不过逃的真快。” 苗军大获全胜,共抓获敌军将士二百余人。偌大的华夏军营已经是人去楼空,焦黑一通,惨不人睹。尸体遍地都是,有的被砍得首尾不见,鲜血淋漓,也有的被烧得乌漆墨黑,面目全非。 天空又飘落稀稀疏疏的雪絮,仿佛要用那纯白的颜色来洗刷一番,这沾满鲜血、烽火未熄的土地。也好趁此掩盖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所有杀戮和那鲜红的痕迹。 千落亲自带人去追击,直至将他们都全部赶出了的苗疆边境。 然而,千落一回来,就听说栖何意将所有俘虏的敌军将士都杀了,尸体横七竖八扔在华夏军营里,被烧得个干干净净。 她顿时来气,瞪着他的眼睛,“什么!你把人全杀了!” 栖何意却是不疼不痒地垂下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是一群敌军俘虏罢了。” “敌军俘虏就不是人吗?”千落气得胸口发痛,“那可是两百多条性命啊!” 他仿佛没看见她的怒色,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缓缓说:“反正留着也无用,还不如杀了。” “就因为他们是被俘虏的,就因为他们是华夏的兵士,所以他们的性命就不值一提吗?”千落被他淡漠的态度刺激地浑身发抖,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人啊,你就这么把他们杀了,可想过……” “够了,阿音!”栖何意用力将茶杯放到桌上,里面的茶水涌了出来,隐约可见他的怒气,“不过是一群毫无价值的人,你这么在意作何?” “毫无价值?”千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如果今日计划失败了,是我们被俘虏了,也被以同样的方法对待,你也觉得毫无价值吗?” “我说过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所以这个如果不存在。” “阿意,用感情软化的敌人,可以成为朋友,被强势吓倒的敌人却仍然是个心腹之患。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这么做,不仅让人看到了你的残暴,更会寒了这军中将士们的心!” 栖何意忽然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不明,面色也微暗,“阿音,这就是最真实的我,残忍嗜血。你该知道的。” 千落撇开眼,强压着自己的怒气,直接转身就走。她顿时觉得眼前这个被胜利冲昏了脑袋,被残忍蒙蔽了心智的男人很陌生,很让人心里发凉。 那可是两百多条人命,只要好好利用,总会有价值。可是他不相信那些人能有绝对的忠心,所以宁愿残忍地痛下杀手,也不愿留为己用。 真的很让她心寒。 看着她负气远去的背影,栖何意将茶杯紧紧握在手中,杯壁顿时有了裂痕,就像他和她,似乎有什么开始要变了。 “阿音,你终归还是介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故意献媚 因为大捷,所以栖何意特地在府中设了庆功宴,但凡在苗疆有身份有地位的都受邀而来。 宴会异常热闹流俗,动听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人人举杯相碰,言语欢畅,觥筹交错间也其乐融融。 千落坐在右排最前头,因脸戴面具而备受宾客们的注意和议论。 离得最近的女人,偷偷指着千落,一脸八卦地跟隔壁的青衣男人说道,“你看,那就是侯爷两年前带回来的女人。” 青衣男人顺着看了一眼,有些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天香国色,没想到却是个娇小的丫头,前不凸后不翘的,侯爷竟然也喜欢。” 女人不满,“你以为侯爷像你这么肤浅吗?” 女人身后的灰衣男人听了,忙加入,道:“不过自从她来了之后,苗疆都变化了不少,又是开垦林地、挖河建坝,又是去除酷刑、削弱贵族权威,手段一流,没哪个乡绅富豪敢有意见,在百姓心目中赢得了地位。而且这次华夏来犯,听说她从未败战过,因此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这怕才是最适合跟侯爷站在一块的女子了。” 女人不禁吃惊,“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不过为何总是面具示人呢?难不成是个丑八怪?” 青衣男人偷偷瞄了千落一眼,“看着她的举止文雅,谈吐不凡,就算不是貌美如花,也该是有些姿色的。” 灰衣男子却不以为然,“我听说,她可是个大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人人见之忘俗,所以侯爷才让他把面具带上,以免被他人窥视。” ………… 晚织坐在她的旁侧,这样的小声议论,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不禁想发笑。 “他们说的你听见了?” 千落轻轻抿了口酒,头也不抬,眼也不眨,好像根本无法融入这场喧闹的宴席,似一股清泉在浊流中独自清澈生辉。 “不过是聒噪的对话,听到了也是没听到。” 晚织抿嘴笑了笑,心知她心情不好,也没再打趣下去。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主位上栖何意正和左侧首位的三长老交谈甚欢,而坐在他身后的洛仡仡则是一脸爱慕而痴狂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 她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望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神情,都觉得满心欢喜,春光灿烂。 忽然洛仡仡起身走上前去,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看都不看,只是轻轻应允了一声,目光甚至都没从三长老身上移动过。 丝竹之声顿时戛然而止,正当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时,只见洛仡仡脱去了外披着的狐裘,缓缓走至席间,跳起了舞。 脚尖轻踮,带着细小铃铛的手轻轻晃动,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她的动作越传越远,让还低头交谈的宾客都不禁抬起头去看看她。 纤纤玉手在空气中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一扭一跃一蹬,婀娜多姿的身体让不少人禁不住陶醉。 若轻云般,衣袂飘飞,仿若绚烂的夏花。她的嘴角牵起魅惑人心的笑意,继续飘然转旋。眼睛却始终看向高坐上的那个男人,眼中灼烈的情意,和着细碎的舞步,让人的眸光在流转间就忘了呼吸。 那就是一个撩人的小妖精! 千落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主座上,发现栖何意正只顾埋头和三长老商讨着什么,看都没看,甚至都不感受不到洛仡仡的灼烈目光般。 晚织见她终于抬头,忙打趣地问道:“你不吃醋?” 她依旧是淡定地小口喝酒,透过面具看她的眼睛里头都是淡然的冷漠。 只听她毫不上心地说道:“像这样的货色苗疆随处一抓就是一大把,何必为了这样的庸脂俗粉吃醋,连计较我都嫌累。” 话罢,洛仡仡也刚好一舞毕,立马有热烈的掌声响起,更是有不少乡绅富豪看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更是随着她的走动,目光放肆地游走在她的身上。 洛仡仡欣喜地走到主座前,低头含羞地说了句什么,结果栖何意头也不抬地继续跟三长老说着什么,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洛仡仡站在那般。 三长老看着也尴尬,忙打断了栖何意的话,殊不知他眉头因此蹙起,三长老立马闭嘴,忙示意他继续说,也无暇顾及自家女儿的委屈和不甘心。 洛仡仡不开心地转身,故意看了眼对比漠不关心的千落,心里的气又多了几层。她索性走过来,侍女忙拿着杯酒过来。 洛仡仡带着挖苦的意味说道:“哟,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触及底线 千落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给自己添酒。 “本小姐跟你说话呢!”她提高了音量,已见不轻的怒气。 身侧的几位宾客都纷纷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探究。 “本来我也只是觉得你没有脑子,可没想到你还瞎。”千落抬头,轻轻掠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她不配被看在眼里。 洛仡仡气呼呼起来,“你说话给本小姐注意点!” 千落不悦地放下酒杯,发出不轻的一声响音,“是谁在这大呼小叫的?我看洛小姐才应该说话注意,丢了自己的脸面倒是无所谓,但可别丢了三长老的脸面,那可是长老会的脸面。” “还轮不到你一个粗野的女人来教训本小姐。” “我家主子若是粗野,那你就是泼妇了。”水里月在一旁不满地回驳道。 “那为何不敢真面目示人呢?不会是面具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洛仡仡冷冷挖苦,眼神带着挑衅。 千落总算是明白了她故意发难的意图,却也只是淡然置之,眸光冷漠,仿佛十一月的天气,凉意阵阵。 她道:“请问洛小姐是什么身份,也能管起我的事来?” “本小姐的爹可是长老会的三长老,你不过是个并无官职的女子,本小姐为何管不得!”洛仡仡趾高气扬地昂了昂下巴,说得仿佛自己拥有无上的地位般。 “既然是你爹的身份,你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你至今有过何作为?有过何光耀门楣的事,还是你本身就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千落勾起唇,冷冷而笑,“只会拿着家世背景来作威作福,你得意什么?” “那也好过你身份卑贱得不堪入目。” 晚织听着,禁不住低声笑了几声,抬头讥嘲地看着她,“那洛小姐还看着她作甚?” 洛仡仡顿时语塞,“你……” “不过是区区长老之女,竟敢这般侮辱我家主子。”水里月也跟着出声,不屑地讽刺,却在说及千落时又敬重起来,“我家主子年未到十五,却已经为侯爷分忧解难了许多事,也为苗疆做了不少贡献,更是在华夏来犯时,立下赫赫战功。你一个长老之女,双十年华,碌碌无为也就罢了,却还是个只会仗着家世欺人的女人,也配和我家主子相提并论?着实可笑。” 洛仡仡气得面红耳赤,“ 小小贱婢也敢来教训本小姐!” “碰——”的一声,千落直接将酒杯用力甩到地上,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了,连栖何意也皱起了眉,眼神不悦地看着洛仡仡。 “洛小姐,你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但为何说出的话总是那么没有教养,你的闺阁礼仪都学哪去了?”千落缓缓站起身,眼内含着丝丝怒气, “她陪我征战沙场,一次又一次歼杀敌军,立下了不少功劳,也曾多次舍命救我。而你洛仡仡不过是个琴棋书画都耍得半斤八两的小姐,既没谋略,又不聪慧。若她是贱婢,那你又算什么?” 三长老着急地看着这边,他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因为那个女人的一番话而升腾起隐隐的杀气,是对着自家女儿的一股杀气! 他忙起身走过去,将洛仡仡扯到身后,赔笑道,“凉音姑娘,小女不懂事,你别怪罪,老夫在这向你陪个不是。” “女儿羞辱人,做父亲的就只赔个礼就行了?”晚织轻笑出声,边揣摸着杯壁,边戏谑道。 晚织的身份地位不小,三长老也不好发作,又只得笑了笑,歉意道:“晚织姑娘,小女为人如何你也应该略有所闻,何必去计较这个呢?” “若是我羞辱一番三长老,再给三长老陪个不是,三长老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吗?”千落冷冷笑道。 “凉音姑娘知书达理又远见卓识,更是礼贤下士,而老夫不过是个区区三长老,凉音姑娘又怎么会有羞辱一说呢?” 不愧是常年游走在人情世故中的三长老,这圆滑的一句话,若千落再追究那就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可惜,他非君子,而她也非小人。 千落冷笑更甚,眸光涌着暗流,却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那也就是说凉音若是追究下去,就是不懂进退了?” “你给本小姐适可而止,明明是你挑衅在先,本小姐的父亲亲自给你赔不是竟还不领情!”洛仡仡故意大声地说道,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年少轻狂的大愚姿态。 三长老赶紧拽了把她的衣衫,怒瞪了她一眼,沉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爹……”洛仡仡怨气难平地闭上了嘴巴,一眼含恨地怒看着千落。 三长老又忙赔笑道,“凉音姑娘,你别见怪……” “三长老,你这么护着她迟早有一天会引火自焚的。”千落冷冷打断,轻蔑的语气和眼神都在告诉所有人,她此时漫不经心的怒气,“洛小姐,你都已经双十年龄了吧?这么大个人了,惹是生非还要自己的老父亲擦屁股,你委实活得太可笑,可怜,可悲了。” “凉音姑娘,这话……” “够了。”栖何意眯眼,轻轻吼了一句,缓步走过来。 洛仡仡顿时紧张起来了,紧紧绞住手帕,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怒气。她不禁惶恐起来,偷偷瞄了一眼栖何意,没想到对方却是直直看着千落,根本就没注视她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宣布婚讯 “三长老不必为她开脱,此事就到此为止了。”栖何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说着就又深深看了眼千落,低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平时不管洛仡仡如何刁难,你都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 千落微微侧过头,不愿注视他的目光,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他说她沉不住气,可是他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她每次都很想去教训洛仡仡一番,可是因为洛仡仡是三长老的女儿,因为三长老对他有所用途,所以她才一味忍让。 见她不说话,他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忽然朝她伸出了手,温声说道:“阿音,把手给我。” 千落不解,但还是把手递了过去,指尖相碰之际,一冷一暖,触动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心弦。 他牵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到主位上。 众人也面色各异,抱着三分看戏七分疑惑的心态,静观着这一对在百姓口中乃是天造地设的两人在玩什么花样。 “诸位,今日趁着这个时候,本侯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栖何意轻轻捏紧千落的手,指腹在手背上温柔地摩擦着,仿佛在告诉她要做好准备。 只听他说得认真又深情款款,“两个月后的十二月初十,本侯将与阿音大婚。” 大厅顿时哗然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被这颗重磅炸药轰破了耳膜,震惊之余,也有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 洛仡仡瞪着眼睛,耳朵嗡嗡作响,不相信地看着那两人,心里头顿时翻涌起嫉妒和恨意,恨不得上前去将他们紧握住的手撕开,告诉所有人,栖何意是她的! 可是三长老却早就拽住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准轻举妄动。可是她哪能承受得住呢? 那个女人,不,还是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居然能得栖何意的欢心,甚至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黄毛丫头会成为这侯府的女主人,也是这苗疆的女主人! 不,她不能接受!栖何意,明明该是她的。明明她才是整个苗疆最有资格与他并肩的女人! “侯爷,不可……” 三长老立马压低声音警告地噔道:“你给我冷静些,不许坏事!” “可是爹……” “听话!” 洛仡仡不甘心地绞了绞手帕,忍气吞声地咬紧牙根。 “为何不可?”栖何意看着她,仿佛因为她的反对而起了不悦的情绪,眼神冰冷冰冷的,让人看得难受。 三长老忙赔笑,圆场道:“侯爷,小女不懂事,你莫怪。” 栖何意撇过头,冷着脸见着众人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底,转头便对千落说道:“阿音,把面具摘下来吧。” 千落蓦地抬头看他,眼神疑惑。她的容颜特殊,若是摘了,必定会引来一些麻烦,就连日后回后凉也会有所阻碍,他这是要断她的后路吗? 栖何意捏了捏她的手心,好笑地问道:“我们大婚后,你便会留在苗疆,总不能一辈子都以面具示人吧。” “可是,阿意……” 他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故意打断,“放心吧,不管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你都有我,别怕。” 千落闻言,心里紧绷住一根弦,垂眸思索了半会儿,终是抬起手无奈地慢慢摘下面具。 面具离开脸之后,顿时让众人皆倒吸一口,惊艳地看着那个容貌动人倾城的女子,每个人心里有都涌上一股热浪。 她姿容妍丽,肤如凝脂,那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的双眸,波光宛转,多情又冷漠。还有那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芳泽闪烁。尤其是她额角上的那朵梅花,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画的来得娇艳,像是开了满园的梅花中最平素高雅的一朵。 不过是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睛,顿时让在场所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亲贵小姐们都黯然失色了。 洛仡仡也是看愣了,两年前,她虽然曾看过一面她的真容,但那时到底是稚气未脱。她没想到的是,不过区区两年,这个女人却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倾国倾城之姿更是日渐展露,若是再多几年,必定更多几分让人欲罢不能的韵味。 想到这,她不禁握紧了拳头,愤愤地想着:果然是个妩媚的狐狸精! “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就是就是,难怪侯爷要让她带着面具,任是谁也不愿意她的美色被他人窥视半分。” “凉音姑娘智勇双全,又战功赫赫,居然还是个美人胚子,侯爷可真有眼光,也确实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有资格站在侯爷身边。” “是啊,没想到侯爷出门一趟就带回如此尤物,真是让人嫉妒羡慕。” ………… 议论声嘈杂,千落只能听见底下相近的几个人的言谈,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赞美和羡慕,她没有半点的开心,反而觉得心里头有些沉重。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会用这种手段来逼她了? 栖何意却是毫无察觉般,眉目皆含着笑意扫视着众人,说道:“届时本侯广大喜帖,还望诸位都能赏脸而来,为本侯和阿音送上祝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仡仡不满 古韵的朱红大门从内被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白玉阶上又落了一层枯叶,彩色的琉璃瓦折射出这座府邸的华贵。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几只鸟儿停在亭顶梳理着身上的羽毛,却被一声尖锐的破裂声惊的扑腾高飞。 洛仡仡怒不可遏,直将房中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绝美的脸上布满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个贱人居然敢抢本小姐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得将茶具一扫落地。 闻讯而来的三长老刚进门就差点被溅起的碎片划伤,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怒斥道:“放肆!” 洛仡仡也是大吃一惊,“父,父亲……”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三长老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片,愤哼一声,“昨日的宴席上,你可知道自己的莽撞?” “可是父亲,女儿不甘心!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贱丫头,连给女儿提鞋都不配,竟还敢用狐媚之术去迷惑侯爷!”她激动起来,竟开始口不择言,惹得三长老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苏凉音这两年在苗疆的丰功伟绩也不少,这次又立下赫赫战功,地位身份都比你这个长老之女高出一等。你这么鲁莽行事,是将自己置于小人之地,更是将我们洛家放在风口浪尖上!仡仡,你怎能如此鲁莽!” “可是父亲,你可是长老会的掌事人……” “你难道忘记了大长老的死了吗?” 洛仡仡顿时语塞,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三长老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安抚道:“侯爷对她的着急程度全苗疆都有目共睹,即使是我也得给她三分薄面,得罪她就等同于与全苗疆为敌。” 洛仡仡很不甘心得揪紧手帕,气得牙痒痒:“那女儿要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成为侯爷的妻子?女儿真的做不到!” “仡仡,侯爷的心不在你这,又何必飞蛾扑火呢?”三长老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更何况侯爷不是你能掌控的男人,你的算计他一眼就能看穿。” 洛仡仡却坚定地摇头,“父亲,女儿可以放弃一切,唯独他不可以!”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也想整个洛家被你连累掉才肯醒悟吗?” 洛仡仡立即服软,轻声恳求道:“父亲,你就当做是可怜女儿,帮帮女儿吧。女儿这一生从未要求过父亲什么,这是唯一一次。父亲,女儿不能没有侯爷。” 三长老看着她一脸哀求、眼含水汽的可怜模样,原本升起的怒火又无奈的被压下去。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什么都依着她,绝无例外,这一次也是一样。哪怕风险重重,为了最疼爱的女儿,他又为何不能铤而走险呢? 他无奈地再次叹息,洛仡仡却笑着挽起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撒娇道:“父亲你就当帮帮女儿吧,女儿得到幸福,父亲也该高兴才对。” 三长老无奈的缓和脸色,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说:“侯爷精于计算,你我的伎俩在他眼里不过都是雕虫小技。” 洛仡仡皱眉点头,“父亲认为该如何是好?” 三长老将眼光投到某一处,眸中精光闪现,说道:“为父听说,后凉那位三国第一人来了苗疆。” 风雪刚停,早晨的天空却依旧灰蒙蒙,千落一身软甲从门外进来,带着出外巡查的寒气,朝与暮紧跟在她的身后,脸上净是风霜的清冷。 水里月早早就等在了门外,一见着就迎了上去。 “主子。” “嗯。”千落应了声,看了眼在一旁扫积雪的家仆,问道:“侯爷呢?” “侯爷一大早就去了校场,还嘱咐厨房给主子准备了御寒的药汤。” 千落点头,迈开步子就往自己的房里走,未扫净的积雪上印着她的脚印,一深一浅。 “主子。”水里月关上门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云姐姐收集到的情报。” 千落展开信件看了看,又神色自若地将信丢进火盆里,任其烧成灰烬。 “让雾里云盯紧点,别放过长老会任何一个异常的举动。” “是!” 朝与暮突然走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只信鸽,鸽腿上绑着一封信笺。 千落皱眉,问道:“是谁的来信?” “鸽子就停在门前,属下也不知。”说罢他就将信笺呈上去。 目光于其上掠过,千落眉头皱得更紧了,将信笺揉成一团,缓缓问道:“墨北辞也在城中?” 朝与暮和水里月对视了一眼,也皱起眉头,“属下并不知。” 千落将纸团扔进火盆中,面色冷清地抿着唇。 信中,墨北辞让她到飞来客栈小聚,说是关于雪儿的事。 不过,她不免有些疑惑,以墨北辞的行事作风,不该会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传信才对,毕竟这里是敬亲侯侯府,他到底是有所顾及的。 莫非又出了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仡仡告密 “如此看来,就连苗疆也有墨北辞的爪牙!”她端起暖汤轻抿了一口,嘴里顿生苦涩。 她眉头一紧,却也没多想,仰头便将暖汤一饮而尽。 千落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带着朝与暮和水里月一同出门了,也没跟谁交代去向。 不巧的是,在出门时她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冒然前来的洛仡仡。 “哟,这是要去哪儿呀,凉音姑娘?”洛仡仡挡在她的身前,有意无意地问道。 千落神色冷清地扫了她一眼,直接从边旁越过,翻身就上马,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洛仡仡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摆弄着手帕,讽刺道:“有些人就是不一样,有权有势以后就狗眼看人低,啧啧啧,侯爷看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反正他看上的不是你。”水里月冷不防的驳回,语气中带着轻蔑。 “你只不过是为苏凉音鞍前马后的一条狗,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本小姐的讲话?” “洛小姐,”朝与暮维护式地连忙反驳,“我家主子敬你三分是看在三长老的面子上,还请洛小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至于我家主子要去何处,洛小姐无权过问。好心提醒一句,洛小姐这若是有意关心,只怕会让别人觉得洛小姐居心叵测,亦或者洛小姐是想打探侯爷的行踪,好做些什么手脚?” 洛仡仡气的脸色发绿,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气愤地一挺胸脯,昂首就走进了侯府。 千落回头望了眼她步步生莲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眉。 她怎么回来? 栖何意日中的时候就回来了,听说千落带着亲信出去了,他倒也是放心,直接就回了书房批阅公文,就连午膳也没有吃,却记得嘱咐厨房晚膳多备点菜,他要和千落一起吃。 “侯爷,洛小姐来了,已经在大厅侯了许久,您看要不要……” 栖何意皱眉,对着前来汇报的管家不耐烦地说道:“不见。” 管家似乎有些为难的迟疑了一会儿,不好开口,“这……这……” 栖何意抬起头,肃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属下这就去办。”管家收起难色,转身就走了出去,然而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到了洛仡仡在外头嚷嚷的声音。 栖何意很不耐烦的冷下了脸,管家见状赶紧出去赶人。 “本小姐要见侯爷!”洛仡仡大声吼道,竟不顾阻拦,硬闯上前几步。 “洛小姐,侯爷有公务在身,甚为繁忙,不便会客,您还是请回吧。”管家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底下有些招架不住了的家仆。 洛仡仡一脚踢向家仆的裤裆,趁机赶紧往前小跑几步,却又被拦了下来。 她不满地有了怒气,大声道:“侯爷,仡仡有重要的事要跟你禀报……” 话还没说完,洛仡仡就被家仆狠狠的往回拽了几步。 管家快步走了过来,苦着脸,好言相劝道:“洛小姐你先回去吧,侯爷喜欢清静,若是惊扰到侯爷,你我都有罪。” 洛仡仡被拽得生疼,闷哼了一声,眼神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又扯开嗓子大声嚷嚷:“侯爷,仡仡要禀报的事情是和凉音姑娘有关的。” “赶紧拖下去!”管家脸色都黑了,直接用蛮力打断她的话。 然而书房的门却在此时打开了,栖何意一脸阴沉地看着毫无大家闺秀模样的洛仡仡,开口道:“放开她,让她说完。” 洛仡仡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当即露出一笑,提着裙摆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却在距离栖何意几步之遥的时候被楼满风挡了下来。 “无谓的事就不用做了,直接把你刚才的话说完,本侯的耐性有限。”栖何意目视前方,冷声道。 见栖何意没看自己,洛仡仡不免有些失落,但又不敢怠慢的笑道:“今日仡仡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凉音姑娘,见她朝着市集的方向去,当时仡仡也没多想……” “长话短说!”栖何意不耐烦地蹙眉。 洛仡仡轻咬了下唇,有些委屈地缓缓道:“半个时辰前,仡仡回去了一趟,在来的路上看见凉音姑娘和一个后凉人谈笑风生,甚是快活……” 栖何意立马看向她,眼神暗得吓人,“后凉人?” “嗯。”洛仡仡点头,似在努力回想了一番,才揣测的说出了那人的名字,“好像是三国第一人,叫什么来着……啊,是墨北辞! ” “胡说!”楼满风当即驳回,“洛小姐,你把苗疆边防当作是摆设吗?墨北辞能悄无声息地在城中来去自如?” 栖何意的目光也因这番话而深沉了几分,并不开口说话。 洛仡仡却是十分笃定的辩解道:“真的!仡仡怎么敢欺骗侯爷?侯爷您若是不信,大可随仡仡去飞来客栈看个清楚。” 楼满风回头看了眼栖何意,询问道:“侯爷?” “备马,且去一趟飞来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又被算计 飞来客栈立于闹市,华而不奢、雅而不俗的装潢,让它颇受商人旅客的喜爱,即使它的周边商店林立,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生意。 从渡生小楼回来的时候,千落恰巧路过此处,想起墨北辞的那封信笺,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朝与暮询问性地喊了声:“主子?” 千落已经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了他,冷声吩咐道:“先候着吧,等我诏令,我们再一同回府。” 水里月却不放心,忙劝道:“主子,侯爷向来……属下觉得主子不该冒这个险。” 千落又何尝不明白,墨北辞与栖何意互相仇视,苗疆和后凉更是势不两立,她这般贸然前去会见墨北辞,无非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毕竟苗疆上下盯着她的眼睛太多了。但是事关雪儿,她不得不去,更何况墨北辞能做到身处苗疆却悄无声息,这飞来客栈定是大有来头,她正好可以瞧一瞧这苗疆第一客栈的特别之处。 她转身就迈开步子,坚定的说道:“我和阿意之间的信任没有这么不堪一击。” 走上台阶,再穿过一条长廊,尽头是飞来客栈的贵宾厢房,千落站在门前,踟蹰着抬头,几次置于门前的手都犹豫着要不要敲下去。 她和墨北辞之间的纠缠太多了,之前种种更是让她难以忘怀。 要与仇人碰面,她的内心,到底还是很抵触的。 “无妨。”千落细声道,眼波中暗流涌起却又在霎那之间平息,“他不过是个仇人而已。” 然而,她的手还未敲下去,门就从内被打开,墨北辞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里衣,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看见眼前这个错愣的少女时,他先是一顿,后又是轻声一笑。 看她的模样似乎刚从外面巡视回来,一身寒气未消,鞋边沾着一层雪,地上也有雪消融的痕迹,她应该来了有好一会了,姿势都没有动过,难道是特意来看他却又不好意思进去? 墨北辞笑意浅浅,本来皱着的眉头也蓄满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特地寻来的?” 千落蹙眉,“不是你特地飞鸽传书告知我的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大吃一惊,面色严肃,快速的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都暗叫了一声不好。 果然时雨从长廊那头飞奔而来,一旁的木窗也被撞开,朝与暮飞跃进来,两人都齐声汇报道:“不好了殿下,栖何意正带人赶往这里,即将到客栈门口。” “不好了主子,敬亲侯来了,还带了不少人马,快到门口了。” 千落眉头皱的更紧了,下意识地看了眼长廊那一头楼梯的入口,暗自捏紧了拳头。 居然就这么被算计了! “给我搜,违者严惩。”楼满风站立在门口,传达着某人的诏令。 一众兵士迅速展开搜查,栖何意在后面缓步踱进来,眼神好似苍鹰之眸,寒光犀利,能穿透人心,仿佛可以窥见这间客栈最隐秘的秘密。 一楼正在喝酒吃肉的客人见到这么大阵仗的场面,都纷纷撒腿跑出去,唯有掌柜还在高声大喊着:“诸位还没结账啊!” 栖何意淡淡扫了他一眼,楼满风立即派人将掌柜捉住,押至他的面前。 “侯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呀?草民安分守己,也未曾少交过一分一毫的赋税,不知草民是犯了什么错,让侯爷这般大动干戈。”他哆嗦着腿跪下,战战兢兢地问道。 栖何意微微低头,以王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阴郁,“墨北辞是不是在这里?你只有一次机会回答。” 掌柜闻言,果真有短暂的迟疑,眼神有些闪躲地看向某处。 可未等他拿定主意,忽然间寒光一现,利刃染血,血腥味便弥漫在空气中了,掌柜立即倒地身亡。 滚烫的血液在利刃上染出一条刺眼的红痕,在即将滑落剑锋的时候又凝结住,像是在宣告掌柜的死亡。 栖何意晃了晃手中的剑,脸色黑而阴狠,“你的答案本侯已经知道了。” 洛仡仡在门外看的心里发慌,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脖子,却又更加崇拜这个男人了,那满腔热爱让她忘掉了所有的恐惧。 栖何意睨了她一眼,把剑扔回给楼满风,亲自上了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藏身屋顶 飞来客栈的屋顶设计独特,为了雨天能蓄水,屋脊特地建成凹状,大小刚好够两个成年人肩并肩平躺,高度也可以正好没过正常体型的成年人。 苗疆本来就气候干燥,贫瘠少雨,这样的设计有利于多蓄水以供生活所需,而此时却成了他们两人藏身的绝佳地点。 积雪不多,但直接躺在上面也还是寒气逼人。千落本就畏寒,加上这些年来为栖何意东奔西走,她的身子更为虚弱。 墨北辞深知她这一点,哪怕自己穿着着单薄的里衣,也还是强行抓过她的双手塞进自己的里衣里捂暖。 千落很是吃惊,想伸出来却力不从心,只得咬牙切齿得低声怒道:“放手!” 墨北辞嘴角牵起弧度,侧目看她,被冻得发白的脸柔情万千,“我此生可能会放开任何一个人的手,唯独你的不会。”说着,他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千落很是吃惊,炙热的温度像烙红的铁块,烫得她生疼。 “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别太大动作,一旦暴露了,你我的处境都会变得如履薄冰。”墨北辞笑道。 千落依旧冷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不,你说错了,我们是敌人,永远对立的敌人。” 听到这句话,墨北辞只是置之一笑,满不在乎的说:“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身上但凡沾了半点儿忠国侯府的血液,我们就生生世世都是宿敌。”千落目视蓝天,背后的阴冷不断向她袭来,但她必须得扛住,内心深处的仇恨还没有化解,她不能就这样被冻死。 墨北辞嘴角的弧度多了几分苦涩,他知道有些痛苦的回忆如影随形,早已根深蒂固在她的心底。 “你跟在栖何意身边这两年,你终究还是学会了他的那套本事。” 他和栖何意注定了只能是敌人,生生世世,但惟独和她不会是,因为命运早已将他和她手中的红线紧紧缠绕在一起了,越缠只会越乱,倒不如放下成见好好过活。 可是情爱之事并非如此简单。 千落冷冷的目光甚至不屑于与他对视,只听她讥嘲道:“我如今这样,殿下也是出过一份力的。” “念儿。”墨北辞眉宇中染上几分难见的忧伤,但又转瞬即逝,“你给我的信任这么少,给栖何意的却那么多,你可知道绝对信任的背后只会是莫大的失望?” “墨二殿下您费心了,我和阿意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置喙。” 墨北辞听完这些话笑得更欢了,眼底净是自讨的疼痛,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心爱的女人,痛着也要爱。 “你对我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无动于衷。”他喃喃细语,似在自言自语,却又有意无意地说给身旁那个人听,“但偏偏我乐意这样的残忍,感觉滋味还不错。” 千落偏过头,心弦仿佛被拨乱了,心中也莫名的升起一股难受之意。 其实,有一点他说错了。 墨北辞轻叹一声,按在她手腕脉门处的手松了松。果然,脉象和之前地一模一样。 “待会我去拖延时间,你先回侯府。”他顿了顿,似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就算栖何意相信你我是清白的,但长老会,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都不会相信。你大可把责任推给我,相较于你,他们更不敢动我分毫。” 千落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湛蓝的天空,开口拒绝:“不必了,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墨北辞却淡淡一笑,“巧了,我偏偏要你欠我人情,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侯爷,整个客栈都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楼满风汇报道。 栖何意从椅子上站起来,犀利的眼光中迸射出愤慨,直勾勾地盯着洛仡仡,“本侯也只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洛仡仡吓的双腿直哆嗦,忽然腿软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侯爷,仡仡是真的看见了,仡仡没有骗您……” 栖何意眯起眼,脸上尽是阴冷之色,“那现如今,人呢?” 洛仡仡顿时舌头打结,却丝毫不敢有犹豫,忙为自己开脱道:“墨北辞生性狡诈、诡计多端,既然他能悄悄地在苗疆住下来,那自然也能提前收到风声而逃跑了。” “所以,”男人好笑地走近了几步,阴森的寒气犹如饥饿的猛虎一般,吓得她瑟瑟发抖,“你的意思是本侯的下属无用?” “不不不,不是的。”洛仡仡吓得唇齿皆颤,“仡仡不是这个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互相等待 “那你是什么意思?”栖何意蹲下,华贵的锦服上袖着青海石,威严霸气,阴冷逼人,“你是在戏弄本侯?还是你本就故意设计这一出 ,来削弱本侯与阿音之间的感情?” 洛仡仡慌乱地摇头,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仡仡哪敢这么做……啊!” 栖何意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隐约中感受到了杀气,“别以为本侯不敢杀你,若不再收收你这些卑劣的伎俩,本侯保证让你尝尝什么叫心碎欲裂的滋味。” “侯爷,仡仡没有……”洛仡仡带着哭腔痛呼,双目含泪。 “滚!”栖何意厌恶的甩开手,嫌弃得远离她。 楼满风递过了一支箭,说是后院里发现的,箭上还绑着一纸小信笺。 ——“借洛仡仡一用,让你扑了个空,当真是不好意思了。” 栖何意眯了眯眼,怒气蹭蹭蹭升腾,他居然被墨北辞戏耍了?! 他把书信揉个粉碎,眼神阴郁地看了一眼洛仡仡,厉声吩咐道:“全城搜查,挖地三尺也得将墨北辞给本侯找出来。” 侯府院内,梅花怒放,红白相间、如火如荼。 千落立在树下,嗅着一朵梅花,鼻尖轻轻触在花瓣上,冰冰凉凉,在这无风的日子里,硬生出风,捎来染着红白两色的记忆。 曾经她也拥有一树世界上最清雅素丽而又雍容华贵的梅花,只是它的纯洁终究还是染上了赤红,芳华也败落一地,永远消失在漫长的记忆中,残枝落叶都摇晃出了那一夜的暗黑与腥红。 “阿音。” 千落回过神,慢慢转身,视线与他在半空汇聚一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此流转。 他没有笑,黑眸也是平静的,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回来了。” 千落松了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主动走上去,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不禁皱眉:“怎么不带上汤婆子?冻坏了手怎么批阅公文?”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有些恍惚的看着她,“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千落将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试图帮他暖手,“嗯,我一直都在。” 栖何意心头一暖,那双节骨分明的大手将她揽进怀里,“我知道。” 他杨开身上披着的大衣,紧紧将她裹住,鼻尖氤氲着寒梅冷冷的香气。 千落微微僵直身子,眼底里有几分急促,半晌不语。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怀疑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 “你方才去哪儿了?”他轻声问着,千落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 “去了渡生小楼……” “嗯。”未等她全部说完,他就先发制人地应下,似乎在害怕她的回答里会有什么让他失望的东西。 日光温和,细碎照在两人身上,像一条条枝蔓生意盎然地攀在两人身上,一如两人心口上的阴影。 栖何意从怀中拿出一支素白的玉簪,簪头是凤凰的形状,二话不说就挽在千落乌黑亮丽的秀发上。 女子好生娇俏,甚至把院子里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他沉敛的双眸深不见底,疏淡的眉眼蕴着温温的笑意,一如平常,但这样的微笑,很是耀眼,千落却不敢直视。 他轻抚着她的手说道:“念儿,年少时我赠予你的定情玉佩不见了,这只簪子是我一手打造而成,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在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手持着它,我就会允诺你一件事,并且是无条件地答应。” 千落一时错愣,见他温和地笑着,她的心头却莫名一酸,木讷地点头,轻轻咧嘴一笑,颔首说道:“嗯” 栖何意又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头侧在一边,脑海中浮想联翩,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在她的身上嗅到了另一种气息——同她一样的梅花香,但却不是她的专属味道。 那支簪子他本来是想在成亲之日亲手为她挽上的,但他却莫名生出了一股害怕,才会在慌乱之中亮出这只簪子。 他害怕她欺骗他,也害怕她和墨北辞之间的那些纠缠不清。 他在等,等她先开口解释。他认为,她若是在乎他的想法,就一定会跟墨北辞划清界限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千落也在等。 千落垂着眼,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听着耳畔边他匀称的呼吸声。 她在等,等他先开口问,他若是足够在乎她,就一定希望她跟墨北辞划清界限的。 墨北辞说,绝对的信任背后是莫大的失望。她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然而,直到落英缤纷满了一地,她也没说,她不说,他也便不问,他不问,她就自然也没有说。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等对方主动一点,可彼此都在这样的等待中,内心慢慢蒙上了一层水汽,让原本紧紧相依的两颗心开始有了一丝一毫的隔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极力劝说 书房内,楼满风将一卷竹简奉上,说道:“侯爷,这是近半年来我们搜集的有关于渡生楼和龙虎宝藏的消息。” 栖何意细细审阅着,良久才慢慢抬起头,面色冷清地问道:“渡生石还是没有下落吗?” 楼满风点头:“渡生石向来是由渡生楼楼主掌管的,如今渡生楼的运作已经全然瘫痪,渡生石也就下落不明了。” “端木瑶心思缜密,难以捉摸,你们得多用时间去找。”栖何意的目光落在竹简里“白虎脂玉”的四字上,若有所思地拧紧眉,又问道,“白虎脂玉在墨北辞手中,他绝对不会轻易将它落入本侯的手中,你可有什么良策?” 楼满风也皱起眉头,细细沉思了一会儿,掂量着低声说道:“侯爷,白虎脂玉乃是用白虎的血脂炼制而成,墨北辞府上不是正好有一只吗?” 栖何意立即阴沉下双眼,目光森冷地看着他,几乎厉声骂道:“不准打它的主意,雪儿是阿音最看重的东西。” “可是侯爷,您才是凉音姑娘最看重的人,难道在大业面前,侯爷您还比不上一只畜生吗?” 栖何意突然用力的大拍桌子,杯中的茶水剧烈摇晃,以至于整杯茶都撒了出来。 楼满风当即闭嘴,单膝下跪,连呼吸都放轻了。 “本侯自有定夺,容不得你来教本侯做事。” “可是……” “满风,”栖何意不满地蹙眉,语气不容抗拒地坚定,分明是命令,“阿音在乎的就是本侯所在乎的,她若痛苦本侯也不会好过,她的感受比任何事都重要。” 楼满风抬头,不能理解地看着他,“比苗疆的存亡,比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比侯爷的性命和大任都还重要?” 栖何意淡淡望了他一眼,毋庸置疑地点头,“倘若无她,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无她,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虚度此生。更何况本侯若连一个柔弱女子的感受都无法顾及,日后本侯又要如何去顾及苗疆,乃至天下千万百姓的感受?” 楼满风怔愣住,大惊失色,“成大事者,怎可儿女情长?况且侯爷身肩大任,倘若没有一些牺牲,又如何站到最顶峰?” 栖何意立马暗下了脸色,冷冷地看着他,“那你也愿意为了成就本侯的大业而牺牲自己?” 楼满风毫不犹豫地点头,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夏日闷雷,“早从七岁那年起,满风的生命便是为了苗疆,为了侯爷存在。若走向顶峰的路必须要脚踏鲜血,满风自当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把侯爷托向最高处。” “若你是本侯,而晚织是阿音呢?你也狠的下心?” 楼满风忽然一窒,满腔沸腾的热血像被浇灌了一通冷水,瞬间成冰。他张了张口,根本无法再如同刚才那般语言犀利铿锵。 “满风,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柔软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是一个人残存的最后良知。哪怕你再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只有面对那个地方的时候才能安心,才能觉得自己活得真实,才感觉到自己生存的最重要意义。” 栖何意语重心长地说着,目光越过他看向墙上挂着的千落的画像,“本侯这么多年的艰辛筹备和忍辱负重,都是为了强大起来,能夺我所要、护我所爱。记忆失去时本侯只是一心为报仇,记忆恢复后,更为保护珍视之人。若是没了阿音,天下苍生、苗疆基业、血海深仇,之于我而言都不过粪土尘埃,连生命都失去了意义。” 听了楼满风的陈述,堇书也是一脸愁容,皱眉说道:“苏凉音是侯爷的软肋,更是红颜祸水,别说侯爷,就连墨北辞也了为她不顾安危潜伏到苗疆,还处处暗地护她,侯爷也早晚会因为她出大事。” “没错,”楼满风附和着,神情凝重,“侯爷是要成大事的人,怎能不顾大局,而儿女情长?” 闻言,晚织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他们,缓缓问道:“所以你们认为有必要以绝后患?” 楼满风盯着她淡漠的双眸,竟点了点头,说:“有句话侯爷说对了,若换做是我也会如此。但我也是阁徒,阁徒的使命就是助侯爷实现宏图大业,不惜一切、不计后果。所以哪怕我能感同身受,但也不得不为侯爷和苗疆着想。既然侯爷不敢当这个恶人,就由我们做属下的来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独去校场 晚织轻哼一声,冷了眸色,“纵然达到最高的顶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又如何?人皆有私念,而拼命想站在顶峰的人,必定有想誓死守护的东西。若失去了这样的东西,就算最后达成所愿,也终究是寂寥孤苦,再无快乐。” 堇书不以为然地扬眉,总觉得今日的晚织话里话外都十分奇怪,忙反驳道:“晚织,这就是我们身为阁徒的使命,是从刻上亡命图后,我们就无法抗拒和改变的职责。即便侯爷再清醒,我们也认为很对,而一但成了阻碍侯爷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该以绝后患,以防额外生枝。” “堇书,何为阁徒?何为职责?都不过是我们自己怎么看罢了。”晚织据理力争,眸底含着哀伤,却掩饰得极好,“事到如今,我们都该感到庆幸,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被迫流放的岁月,还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怕侯爷十步杀一人,成了笑面阎罗,残忍无度、冷漠无情,却都没能磨灭掉他心底的那份柔软,而苏凉音就是他的柔软所在。倘若有一日侯爷真的活成了我们想象中的苗疆之主,那我们这些阁徒不知是否还愿意跟随。” 堇书抿唇不语,她说得确实很对。在那个女子来苗疆之前,侯爷确实是个冷冰冰的人,是喜欢在鲜血中来去行走的笑面阎罗。但是自从那个女子来了苗疆后,侯爷才变得像一个人,那颗因为仇恨的铁心才有了温度,会有情而笑,会展露温柔,会博爱众人。 “晚织,诚然你说的没错。”楼满风却仍旧固执己见,“但是,阎罗终究是阎罗,凉音姑娘也只是个女子。” 晚织不可否认地勾起一笑,只是淡淡道:“满风,如果有一天你也变成了这样的阎罗,你就会知道,你有多怀念以前身为厉鬼的快乐。” 自上次栖何意搜查客栈无果后,他便对整个苗疆进行了挖地三尺的搜查。整整五日,连阁徒都出动了不少,却仍旧一无所获,墨北辞仿佛就人间蒸发了般,连一丝一毫的水汽都找不着。 千落自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直不咸不淡地等着他来问,等他用主动来推翻墨北辞那句不成立的话。可是他弄得动静这么大,都有些刻意而为给某人看的意味了,可千落仍然等不来他的主动。也不知该说这是他对她无条件的信任,还是他根本就不够着紧她。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她索性也有些赌气地缄口不言。 也是自那一日起,栖何意就突然忙碌起来了。千落知道他在忙着找龙虎宝藏的下落,自然也从朝与暮的汇报中知道,他在秘密调查渡生楼和渡生石,也知道他竟暗自派人监视起渡生小楼来,就连朝与暮三人也都遭到了秘密的跟踪,好在也只是跟踪,并未有过多的动作。 但这也是一个兆头,一个会让某些事情脱离原本轨迹的预兆。 千落一直都想找栖何意问上一问,可是这些天栖何意都在校场,很少回府。而她白日要去巡视边墙以防华夏的余孽作祟,夜里还要去渡生小楼准备重启渡生楼的诸多事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基本上她入睡的时候栖何意才回来,可回来一会就又出去了,更别说能逮到他有空闲的时候。 恰好今日晚织无所事事,也看出了某些猫腻,干脆替千落去巡视边墙,好让她去校场找找栖何意,解一解彼此间的问题。 昨晚刚刚下了场大雪,堆积了一尺多厚,校场上打扫积雪的兵士见了千落来,忙忙问好,也有些性子活跃的兵士免不了调侃一番她和栖何意。 “姑娘,侯爷去管束营查营了,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您进去等等吧。外头冷,侯爷回来见着又得心疼了。”前锋营的统领匪瀛一见着她,便立马说道。 他身旁的骑骥营统领王睿闻言,不禁也跟着调笑道:“哎,什么姑娘姑娘的,如今该改口喊侯爷夫人了!” 匪瀛一听,忙拍了把脑袋,笑得憨傻,“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夫人莫怪。” 千落看着苗军中最为话痨的两个人,淡淡一笑。当初与华夏军对战,这两人始终跟着她出生入死,和她竟比和栖何意还要亲上几分。 王睿又笑着,一脸贼容,道:“夫人,反正现在侯爷也不在营里,要不你给我们讲讲当初侯爷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再遭暗计 千落淡淡勾起一笑,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打着小算盘的他们,“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侯爷啊?” 匪瀛一听,立马就纠正,“哪有的事!夫人乃是国色天香,不仅文武双全又聪慧细腻,而侯爷也俊郎非凡且文武双绝,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夫人和侯爷更绝配的人了。” 千落嘴角的弧度深了深,“没想到你们打仗厉害,拍起马屁来却更厉害。” 王睿笑了笑,“夫人说笑了。” “你们这么得空来笑话我,看来阿意最近真是太放宽你们了,不如先去绕着边墙跑上几十圈,锻炼锻炼,这天寒地冻的,也刚好热热身。” 王睿和匪瀛一听,顿时心有余悸起来。想那日,他们因为心急,提前计划出兵,差点害得千落被困敌阵死于非命,栖何意大怒之下,就罚他们带着兵,在半柱香内绕着边墙跑上三十圈。 十几万人,一万多米啊,半柱香! 他们跑完的时候几乎只剩半条命,有些受了风寒的兵士还上吐下泻不止,如今想想他俩就觉得苦不堪言、汗流浃背。 王睿最机智,忙说道:“夫人,卑职忽然想起今日要操练营中将士的骑术,所以先失陪啦。” 匪瀛见状,暗道一句没骨气没义气,也赶紧找借口开溜,“那个,夫人,卑职也忽然想起侯爷先前交代的任务,就先去忙啦。”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仿佛千落是什么吃人的野兽般。 千落抿嘴轻笑,无奈摇头,踩着积雪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向栖何意的营帐。 昨夜那场大雪来势不小,山林间都是白茫茫一片,直平展遥遥之外,蜿蜒下崖,树顶不见绿,就连树根也被深深掩埋,一望无际的雪地上中,有几许野兽走过留下的痕迹。 男子站在悬崖边上,猎猎寒风中墨发飞舞,衣袖翻飞,只见他面朝崖底,目若悬空,神情恍惚,不知又陷在哪一段记忆里不能自拔。 “殿下猜的没错,三长老的人果然跟着念儿姑娘的方向去了。”时雨走上前,皱眉汇报道。 “嗯。”墨北辞颔首,眼睛盯着眼前不过半步就会跌入崖底的距离,若有所思,良久才道,“所有人按兵不动,你跟我去校场。” 时雨一惊,忙跪下做阻拦状,“殿下万万不能去。上次客栈的事就已经说明有人想对殿下下手,再以殿下之手除去念儿,此次也分明是个圈套,敌人迟迟未有动作就是在等殿下前去。若殿下去了就正中敌人下怀,而且也会连累念儿姑娘的。” 墨北辞终于收回目光,淡淡看了眼时雨,眉轻轻扬起,缓缓说道:“无妨。” “可是殿下……” “时雨,你该明白,打从我踏进苗疆开始,就没打算空手而归。”墨北辞淡然一笑,说得认真又志在必得。 时雨一怔,仍企图再说些什么,墨北辞却朝他摆了摆手,直接命令道:“下去准备吧。” 等待是漫长而孤寂的,过程更是能磨灭一个人的坚持和感情,所以墨北辞他不愿意等待。 已经一个时辰了。 千落放下手中的奏折,捶了捶后颈,又看了眼帐外来回巡查的兵士,始终没有听到那个人回来的脚步声。 她抿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唇,又拿起奏折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这些奏折都是苗疆的大小事务,以往都会送往侯府,由她一一审阅,挑出些重大事件给栖何意审批。然而就是五日前,这些奏折不再送往侯府,反而是校场,其间意味深长。 千落也不介意,毕竟落得轻松。这会无聊,千落索性拿起来看一看,其实这些奏折无非都是些小题大做的事情,栖何意向来不看这些的,偏她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批注。 许是坐着一个姿势久了,又或是昨日夜里太迟合眼,不过看了一个时辰,千落竟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揉反倒让她开始发晕起来,她猛然一个激灵,立马打翻了桌上的茶。 那水有问题! 未来得及开口呼唤,天地便先旋转起来,千落只觉得全身乏力,猛然眼前一黑,缓缓倒在了一旁。意识逐渐丧失的过程,她隐约感觉到有谁将她粗鲁扛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初次接吻 墨北辞赶到的时候,千落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了。 校场的后山上,两拨黑衣人针锋相对,刀剑乱舞。但显然劫持千落的那群人,并没有墨北辞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连千落也扔下不顾,仓皇逃命而去。 “念儿?”墨北辞抱起千落,探了探她的鼻子,顿时松了口气,但把脉之后眉头又深深皱起。 时雨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撤。” “来不及了。”墨北辞缓缓抬头看向前方,果然栖何意正带着一帮人赶来,远远两人的目光就已经交汇在一处,水火不容。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时雨着急地催促道。 墨北辞低头,温柔地抚了抚千落的脸,轻声细语了一句什么,在栖何意射来箭雨之际,转身便和时雨消失在林子后,踪影难寻。 栖何意眯眼,抱起昏迷的千落,怒吼着下了杀无赦的命令。 楼满风蓦然睁大眼睛,忙道:“侯爷,墨北辞如今还不能杀……” 栖何意冷冷看了他一眼,仍旧命令着,“胆敢动阿音的人,本侯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是苗疆如今还不能正面和后凉撕破脸皮,墨北辞……” “够了满风!”栖何意怒噔,双目愤然得赤红,“你只需执行命令!” 楼满风赌气地皱了皱眉,晚织赶紧拍了一把他的手背,用眼神警示他,低声道:“满风,我们只是阁徒。” 楼满风果然捏紧了拳头,认命地低下头,服从道:“是。” 待栖何意抱着千落离开,晚织才皱眉指责道:“满风,你太冲动了。” 楼满风气愤地低咒一声,用力锤了把树干,树干立马剧烈抖动,只听哗啦啦的声音,楼满风眼疾手快地将晚织捞进怀里,紧紧将她护在身下。 树上不知积蓄了多久的厚重积雪,顷刻间扑簌簌地全落了下来,如同暴风雪般来势不可挡,楼满风顿时成了个活生生的雪人。 晚织在楼满风的保护下,只有背上落了不少雪。楼满风却没那么好运了,不仅身上,连整张脸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霜,连微微黝黑的皮肤都看不见了,整张脸也只见得着眼睛和口鼻,像极了成精的雪人。 他眼睛睁开时就见着晚织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大概也猜得出自己的样子很滑稽,但见她笑得灿烂,也受了感染,慢慢咧嘴。他这一笑,脸上的雪就又扑簌簌地落下来,随着嘴角弧度的增大,顶了一头顶的雪都落了下来。惹得晚织笑得更欢了。 等处理干净身上的积雪后,楼满风本还郁郁不欢的心情都已好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楼满风还是不能理解地问出了口,“晚织,你为何不劝劝侯爷?” 晚织拍了把他的肩,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劝了也是不听的,又何必浪费口舌?” 楼满风不满地蹙眉,“你明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我们还要靠着墨北辞去找龙虎宝藏的下落,若是没有他,苗疆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都付之东流了。” “满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晚织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严肃的脸找不到方才哈哈大笑的半点痕迹,“墨北辞若这么好对付就不配被称为三国第一人了。况且,” 她顿住,卖关子似的迈开步子,走到前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隐去了眸中的清冷,多了份敬重。 “墨北辞的能耐大着呢,他能在苗疆毫发无损到现在,那就说明苗疆有他的秘密据点。侯爷这么做是为了堵住众将悠悠之口,也是为了让墨北辞的人方寸大乱,以抓漏网之鱼。” 楼满风蹙起的眉终于松了松,却仍未完全释然,酸溜溜地问道:“怎么每次说及墨北辞,你总为他说好话,也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晚织立马转身,弹了弹他的脑门,咬牙切齿地数落道:“我是从大局论理,我敬重一切有真本事的人,比如你比如凉音,也比如侯爷。更何况墨北辞他符合了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要求,但我毕竟是侯爷的人,所以只能偶尔发发花痴,却也是无伤大雅的事。这样的醋你怎么也乱吃?” 楼满风立马抓住她的手,叹气般点头,“我没有吃醋,只是心里酸。”他还赌气般将她拉入怀里,也不管不顾身后的一大群将士,深深落下一吻。 晚织瞪眼咋舌,仿佛被雷电击中,立马像遇火即融的雪,软趴趴地被楼满风抱着,紧张得连力气都失去了。 身后一众将士也瞪大眼睛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全然忘了这是该转身而不能看的画面。 晚织脸红心跳,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登时搂住他的脖子,笨拙青涩地去加深这个吻,连楼满风也吃了一惊,欢天喜地地搂紧她的腰。 那一群粗汉顿时暧昧地起哄,声音大得惊飞了林中栖息的冬鸟。 但只有晚织自己知道,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肆意放肆的时候。即便往后种种,都冲刷不去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美好甜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千落苏醒 入夜,雪的霜白代替了月亮的皎光,树枝婆娑的斑驳倒影在雪地上,印出浅浅的暗影,无风却晃动,仿佛有鬼魅在操纵。 房内热气袅袅,浓烟氤氲,花香肆意飘出窗外,连空气也带着蒙蒙水汽。 女子浑身浸没在浴桶中,散落的发丝浮在水面,漾出好看的水纹。身边的侍女往浴桶里撒着玫瑰花瓣,鲜艳的红,在这样诡异的夜里越发美丽妖艳。 撒完花瓣后,侍女便走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揉捏肩膀。 雾气萦绕,水面漂浮着无数花瓣,洛仡仡捧起一把花瓣,凑到鼻前闻了闻,陶醉般将其轻轻吹落,香气在空气中蔓延更甚。 “小姐,这次您跟老爷的计划果真厉害,奴婢听说侯爷为此很是动怒呢,还对墨北辞下了杀无赦的死令,全城通缉。至于那个苏凉音,侯爷不仅夺回了让她批阅奏章的权力,还有意疏远了她呢。”侍女一边anmo一边崇拜地说道。 洛仡仡捧起花,动作一扬,扑簌簌地扬落,砸在水里,泛起层层涟漪。 她得意地笑着,仿佛已经是胜利者了,“想跟本小姐抢东西,简直是不自量力。纵然有副好皮囊又如何?没有身份地位,就靠她那点功绩就想跟本小姐斗?笑话!” 侍女也是开怀地跟着笑起来,又问道:“依奴婢看,墨北辞对那个丫头可不一般,小姐就不怕他报复吗?” “呵,”洛仡仡满不在乎地嗤笑出声,“他再有能耐那也是在后凉才有的本事,在苗疆他就像失水的鱼,自身难保还怎么敢动本小姐,况且父亲可是长老会的二长老,容不得他对本小姐放肆。” “是吗?”侍女笑道,在洛仡仡看不见的角度,她嘴角勾起的是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当然了。”洛仡仡说得一本正经,还颇有沾沾自喜的嘚瑟,“本小姐可不只是在拆散苏凉音和侯爷,也是在给墨北辞创造机会。他还得感谢本小姐呢。” “那他还得感谢小姐才是。”正给她anmo着脖子的侍女嘴边的笑意慢慢敛起,袖子中有什么一闪而出。 忽然洛仡仡瞪大了眼睛,连一声痛呼都没发出,口中的鲜血就已经吐了出来,呼进入的气还未来得及吐出就中断,不明不白,不情不愿地就死在了浴桶中。 只见一只锐利的发簪穿透了她的喉咙,正中她的嗓子眼,鲜血横流,一 桶温水顿时成了血水,无数的玫瑰花瓣在血的浸泡下更加红艳。而簪子一头是侍女纤细白嫩的手。 “天真。”侍女冷然一笑,用力拔出簪子,血柱立马飞出,却被桶壁挡了回去。 墨北辞从房中的阴暗处走出来,时雨在身后,扛着被打晕过去的真正的侍女。 冒牌侍女赶紧上前单膝跪下,一把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靓丽的脸,恭敬地说道: “芜裳见过殿下。” 墨北辞微微颔首,看了眼浴桶中的洛仡仡,面无表情地说道:“按计划部署。” 芜裳点头,双手抱拳握住,服从地应道:“定不负殿下所望。” 墨北辞缓缓走到浴桶旁,花香夹着血腥和温暖的水汽,袅袅升腾。 他嗤之以鼻地别来眼,眼底露出深深的厌恶和可惜,只听他缓缓说道:“本来你可以活得更久一点的,但谁让你胆敢给她下毒。更何况计划需要,你不能留。” 说着他便转身,看了眼时雨扛着的侍女,面色严峻而肃穆,开口命令:“计划有变,把晚织换下来吧。” 天色熹微,天边的云还未成形,鸡鸣便已家家户户响起。 房中残存的烛光摇曳明灭,快燃尽的安神香轻烟袅袅,微敞的窗吹进早晨特别的冷气,刚眯上眼的栖何意就这么被冷醒了。 幸好千落中毒不深,不过茶中的蒙汗药比毒药多出些许,所以她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许是栖何意的动作太大了,又或是安神香已经燃尽,所以千落毫无预兆地就醒了。 转过身来的栖何意眉梢微扬,“醒了?”说着还贴心地为她倒了杯水。 “嗯。”千落沙哑着嗓子应了声,接过水,缓缓喝下。 “慢点。”栖何意温柔地看着,见她嘴角沾着水,淡笑一声,用指腹轻轻替她抹去。 千落愣了愣,握着茶杯的手忽然僵住,竟觉得有些不自然。 栖何意仿佛没有察觉到般,依旧淡淡地笑着,眉宇含着温柔,关心问道:“怎么了?” 千落摇头,目光跌进他柔情似水的双眸中,问:“怎么回事?” “近来因为忙龙虎宝藏的事,每每入夜难眠,我便让满风在营帐里时刻备着安神茶,药量此一般多了些,你一喝就睡着了。”栖何意云淡风轻地笑着,说得煞有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仡仡疯了 千落无法从他的神情中捕获到任何假象,却还是不确定地开口嘟囔一句,“原来是这样。” 栖何意抚了抚她的脸,温情万千,“以后不管去哪都要带着你的人,以免我担心。这次好在是满风备的安神茶,我也回来的及时,并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就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抱紧,生怕她会即刻消失,再也寻不到。 但他不知道,她之于他而言就是流沙,握得越紧反而流的更快。 他轻嗅着她秀发的香气,呢喃出口:“以后别再让我担心了。阿音,你该知道,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唯独不能失去你。” 千落怔愣地僵直住背脊,这句话,这句话,墨北辞也说过! 墨北辞,墨北辞…… 她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心里对栖何意的解释产生了怀疑。 因为睡梦中,她曾分外清晰地听到,有个人在她耳边轻声轻语地说——念儿,为你,哪怕会死在他的手里,我也甘愿。 那样决绝的语言,那样肯定的语气,让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就是,墨北辞。 可是,栖何意为何要刻意去隐瞒些什么呢?有什么她是不能也不该知道的吗? 这一次,她没有回抱他,甚至心不在焉地对待他的深情款款。而栖何意却和往常无异,甚至对于她的冷淡和反常都不说一词,这让她更加疑惑起来。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些很早之前就该明白的事情。 天一亮,洛仡仡疯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但至于她疯的原因却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受不住栖何意要和苏凉音成亲的消息而疯了。 也有人说,是三长老亏心事做多了,冤魂回来报仇,就把报应落在了他女儿身上。 更有流言说,是因为洛仡仡前几天大闹了雷神殿,所以遭到了天神的惩戒。 但谁都没能说出个准确的答案,不过对于那些时常受洛仡仡欺负的老百姓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了。 一时间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被三长老请到了府中,然而每个大夫替洛仡仡诊断后的结果,无一不说是因为受了巨大的惊吓,刺激了大脑而引起的失心疯。 爱女如命的三长老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坚持是有妖孽作祟,还花重金请了法师来做法事。然而忙活了好久,洛仡仡都没有半分好过来的迹象,三长老痛心疾首,抱头痛哭,都已经晕倒了好几次。 因此,三长老府中闹鬼的事被好事者加上了无数流言色彩,变得扑朔迷离,神奇怪异。 千落听到这个消息,是在和栖何意用着午膳的时候。 她下意识看向栖何意,他却置若未闻,依旧无关痛痒地吃着。 洛仡仡利用价值不大,栖何意不会浪费时间专门对付这么一个女子。要说用她去牵制三长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用不着这般大费周章去将她弄疯,所以出手的人绝不会是栖何意。 可那会是谁呢? 千落百思不得其解地咀嚼着米饭,除了栖何意,如今放眼苗疆似乎没人敢动洛仡仡了。 忽然她眸光扑闪,难道是,墨北辞? 可他有什么理由和目的去做这件事呢?更何况如今栖何意对他的封杀,可谓是撒下了天罗地网,他若是有所动作不可能逃得过栖何意的眼睛。 她又是一惊。 那也就是说,苗疆里墨北辞的内应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了。能有这般本事的,苗疆里也没有多少个,难道是…… “阿音?”栖何意维持着给她夹菜的动作,试探性地喊了喊。 “嗯,我听着呢。”千落抬头望他,有听到他刚说的成亲之事。 栖何意给她夹了许多肉,一边夹一边说道:“婚期还有十日,要准备的东西我都让时雨准备好了。嫁衣我请了全城最好的裁缝来做,估计后天就能完工了,到时我们一去去看看。” 他顿了下,笑了起来,“你觉得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我没什么要添置了的,反正这里以后就是我家,缺什么都能随时补。”千落扬眉,漫不经心地笑道。 “也对。”栖何意也欢悦地笑了起来,又道,“不过这到底是很重要的日子,总得严谨而隆重,不能马虎,我可不能委屈了你。” 千落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含糊道:“有什么好委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婚前事宜 “你千里迢迢跟随我来了苗疆,背井离乡,又要陪我在刀口上过日子。”栖何意说得认真,眉眼是柔和的深情,“阿音,我比任何人都想给你最好的幸福,但是我是苗疆之主,是千万苗民心中的信仰,很多时候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无奈。所以我暂时还没能给你想过的安稳日子,也还要继续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来稳定大局。所以阿音,你做好与我并肩作战的觉悟了吗?” 千落吃饭的动作微微顿住,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里很没底,也莫名发慌。 自从与华夏的战事结束后,她和他之间就一直有些小摩擦,虽然不足为惧,但却让千落越来越不安起来。因为她终于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他的不信任!那是和墨北辞一样的不信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和栖何意各不相同的执念,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之间这段孽缘的所有结果。 “阿意,给我点时间。”千落缓缓说道,眉头轻轻蹙眉起,“我才刚及笄,总觉得有些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并不是由爱情就能决定的。就像你不会为了爱我而放弃苗疆,我也一样,不能因为爱情而丢掉我的底线和信仰。” 从他提出成亲开始,到现在眼看着日期将近,她心里都没有女子待嫁的那种窃喜心情和羞涩。因为成亲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预兆。让她的惊讶大过了所有一切的情绪。 大仇未报,真相未出,她本就无心儿女情长,但究于很早就对栖何意产生了爱慕,所以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只是成亲绝非儿戏,更何况她成亲之事,不在国土上,也无法告知父母,更无法让师傅知道,这个亲她结得很是慌乱不安。其实说实在,她还并不想成亲。但栖何意急于用成亲绑住她,她也想看看这是为何。 栖何意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浅浅,依旧深情款款地说着:“嗯,都是我太唐突了。但我想给你名分,让你以后在苗疆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再被人揪住是后凉人的这个痛处而难为你。”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从未在乎过任何人的看法。眼睛在他们身上,嘴巴也是他们自己的,左右不过都是世俗,你我过得好便好。” 千落微垂着眸,淡淡说道。手中的筷子始终夹不稳碗中的鱼丸,就算夹住了未等离开碗就又掉了。 就像有些事,有些人,和有些感情,也是抓不稳的。哪怕抓住了,幸福也不会很久,因为没有人能改变冥冥中命运早已安排好的缘分。 “但是我在意。”栖何意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下有了丝恐慌,“我怕……” “好了阿意。”千落抬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并不打算继续,“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一切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这几日因为渡生小楼的事我已经有些累了。” 栖何意动了动唇,暗自用力握紧了筷子,笑着应道:“好。”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她并没有半分待嫁中的欣喜和娇涩,就好像是多了层无关紧要的身份而已,根本不疼不痒。就连他提出成亲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与他相认时那般开心。至始至终,这仿佛都是他一个人的婚事,她就连嫁衣也不过问。这不禁让他越来越害怕了。 而有些事他也必须要去做了,以免夜长梦多。 千落时隔两年,第一次穿上了女装,是朴朴素素的棉裙,唯一华丽的是外加着的一件狐裘,头发用一支不起眼的玉簪简单地挽在脑后,也不化妆,脸色却自然红润,白嫩的肌肤胜雪,让她看起来像生长在雪中的女儿,冰清玉洁而高贵冷艳。 水里月从没见过她穿女装的模样,不禁被惊艳到,愣愣地仿佛看到了楼主当年绝代的风华。 那花容月貌清素淡雅,犹如雪中绽放的白梅,而且明眸皓齿,桃花人面,额角的梅花印记淡了些,可怒放的姿态却比院中任何一朵梅花都要美丽高雅许多。 连朝与暮也是没想到,两年前稚气未的少主,如今已经褪去了稚气,容貌三分像钟离皖七分似端木瑶。若不是心里清楚,他还真的会错认为她就是当年的楼主。 确实,两年的时间不仅让她的心智得到了成长,连她的外观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试穿嫁衣 倾城之容,倾国之姿,已清楚可见,更甚的是,她身材可观,多了许多女人的韵味,让人痴迷向往,人人得而宠之。 要不是她常年身着男装,他都没法发现原来自家主子的身材并不差,也确实当得起红颜祸水这样的谬称。 然而可惜的是,栖何意并没有看到如此动人的千落。今日本该是一起去看嫁衣的日子,然而边墙却突然出了状况,他必须赶去处理。无法,千落只好自己前去了。 岚衣坊是苗疆最有名的售衣铺,款式众多,价钱也十分高。但因那漂亮的服饰和精致的做工,受尽了少男少女们的喜爱,每日都必定挤满各大富家的小姐和少爷。 当然这是寻常百姓无法企及的一种奢侈,但岚衣坊有个很奇怪的规定,那就是在每月初一十五的贸易开放日里,都会推出许多物美价廉的衣裳和首饰,出身贫民的少男少女们,也能得此机会而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但出身富贵家的公子小姐都对比很嗤之以鼻,所以一般无兴争抢,也因此一度让贫民百姓的子女都有了能穿衣打扮的机会。 千落对岚衣坊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因为侯府一年中最大的支出就是输给岚衣坊的,几乎全府的衣裳都是从岚衣坊里购置而来。 不得不说,岚衣坊的做工真的很好,一针一线,精雕细琢,哪怕只是简单的衣摆都绣得仿佛能开出花来,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穿在身上就更胜一筹了。 岚衣坊的老板是位心灵手巧的女子,嫁衣经由她亲手缝制,千落一点也不担心。但看到实物时仍旧免不了一番惊叹。 “姑娘觉得如何?”老板娘岚依笑吟吟地问道。 千落细细揣摸着嫁衣上的纹路,滑腻的红绸如牛奶般丝滑,颜色鲜艳得仿若是用血浸染出来的。那银针金线,再加以巧夺天工的绣法,让嫁衣上的展翅凤凰栩栩如生——高飞的姿态,苍劲有力的展翅和高昂着的头,还有如烈火般的尾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从侧面看时仿佛会眨眼般生动。 这样精致的做工让千落丝毫毛病都挑不出,但她还是轻轻蹙起了眉,眸底隐着莫名的难过。 因为这件嫁衣,像及了她阿娘的那一件。听大姐说,当年阿爹为了予阿娘不一样的十里红妆,还特意向当时闻名三国的齐姑子学习女工,竟亲自给阿娘做嫁衣。阿爹还在嫁衣上头绣了一只凤凰,虽然没有现在这个完美好看,但那却是世间上独一无二的。阿娘穿上时都感动地落了泪。 她难以想象,一个征战沙场的男人握惯了刀剑利器,没想到褪去战甲、放下屠刀后,还能拿着针线,一日一夜地绣着一件嫁衣。手指磨了皮,长起泡,流着血,他也未曾放弃过要给那个女子一个不一样的十里红妆。 栖何意真是用心良苦了。 但即便这件嫁衣美得不可方物,还蕴含了栖何意的一番心意,但她仍然高兴不起来,反而愈发觉得沉重。 仔细想想,自栖何意宣布婚讯后,她这样沉重的心情就没有得到缓和过,反而越接近大婚之日,更像悬着一块重铁,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姑娘?”岚依得不到回应,忙喊了喊。 “嗯,很好看。”千落淡淡地应道,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明。 她不喜不悲的表情,让岚依不得不认为,这件嫁衣是不是没有让她满意,“姑娘,若是你不喜欢大可指出来,岚依会赶在明早改进完。” 千落用指腹轻轻抚着嫁衣上的凤凰,轻轻摇头,“我很满意,也很喜欢,并没有要改进的。” 岚依见她心情不佳,也只好悻悻闭了嘴,心里猜测着:许是姑娘在生着侯爷的气吧,毕竟如此重要的礼节侯爷居然还去忙公务。 然而却没有人能读懂她那份莫名其妙的沉重心情。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沉重呢?她又为何会觉得成亲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呢?就连她自己都理不清,也道不明。 因为,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堵在了心口,注定难过。 千落将嫁衣递给她,吩咐道:“伺候我换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再受情伤 火红嫁衣曳地,步步生莲,仪态万千。 女子脸如桃杏,瞳仁灵动,火红嫁衣紧收她的腰身,显得身姿孤瘦。 岚依双眸闪着惊艳的光,津津赞美道:“姑娘穿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倾国倾城,就连苗疆第一美人也不能媲美,侯爷真是好福气。” “那是,我们主子样样都好,就是美貌最出色。”水里月也禁不住惊艳一番,衷心说道。 但只有朝与暮从千落淡淡的喜色中看到了惆怅若失的无奈。那张形似楼主的脸,哪怕挂着浅浅笑意,心里也是不快的。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被逼婚的。 站在巨大的铜镜前,千落光洁的下巴微微仰起,眼底含着沉思之色,看着镜中美得自己都嫉妒的自己,对她们的赞美之言竟毫无感觉,甚至是有些迟疑。 年幼时,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要嫁给栖何意。 那时她总想着要做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还要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嫁给他,然后相夫教子,恩恩爱爱过尽此生。后来长大了,她也曾努力拼了命要与他肩并肩,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不因身份地位的阻碍而帮不上他分毫。 如今她正值妙龄,也有了一定的能力可以与他并肩携手,但当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她反而害怕起来了。 她害怕什么呢? 她竟会害怕和栖何意成亲,害怕真的就此与他携手一生。 为什么她会这样害怕?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她并不开心,只要一想到要和他成亲,她就觉得心里闷慌得紧,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仔细一想却什么也没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真很好看。可惜了……” 某人轻声的叹息,让千落一愣,她转过身时便见着了墨北辞,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的念儿就要嫁给我的敌人了,我怎能不来祭奠祭奠我的爱情?” 那低柔微哑的声音分明是熟悉的,此时却又是陌生的。 千落不知为何心头一窒, 那是她最为憎恶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觉得这般……这般让人难以呼吸…… “念儿,你真的决定嫁给他?”他的声音轻得让人生疼。 千落撇开眼,拽了拽裙摆,冷声道:“这就不必墨二殿下来费心了。” 墨北辞轻笑起来,眼底晕开讥嘲之色,眉宇间也有挣扎过后的痛苦,“念儿,我只望着你能开心。” 哪怕让你开心的人不是我,哪怕你给那个男人的从未给过我分毫,哪怕你给我的永远是绝情的冷漠。 千落心头忽然酸涩起来,莫名心烦意乱,冷冷道:“墨北辞,你总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让我好像欠了你很多一样,该是个罪人。” “呵,”墨北辞淡然一笑,却觉得难受不已,她总是这样,怀疑他的信任,怀疑他的感情,甚至是怀疑他对她的好是唯利是图。她总是这么吝啬,连一丁点儿的信任都舍不得给他。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只好祝福你。” 千落抿住唇,莫名有些失落地皱紧双眉,“你的祝福,我承受不起。” 墨北辞依旧笑着,淡淡浅浅,连眸色都极其苍白无力,“七日之后,你就是这苗疆的女主人了。雪儿我也该物归原主了,它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五日后就能抵达苗疆。也算是我给你准备的大婚贺礼吧。” “嗯,多谢费心了。”千落颔首,头也不回地走进更衣房,背影决绝得如同她视死如归答应成亲时的一样。 她不是不想回应他的感情,只是如他所说,人总有许多身不由己。更何况她爱的人是栖何意,他便注定是出局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胜负可见。 墨北辞展开握紧的拳头,指腹鲜血斑斑,手心上还有月牙形的掐痕。其实只要她足够细心,就会发现他被针扎得面目全非的双手。只可惜,她对他从来就不上心。 “念儿,我想给你幸福却走不进你的世界;我想要带你离开,可惜我又是个懦夫。始终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的世界她不在乎,她的世界他却又被驱逐。 一旁的时雨见了都十分难受,暗自替他哀伤了一把。 爱而不得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也懂。 高贵如墨北辞,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又何时为了什么而颓然失意过?他此生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只给了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北辞被抓 她是他猜不到的不知所措,他却是她想不到的无关痛痒。到底什么时候她也才能在乎他一点点,不多不少,一粒沙砾般大小的着紧,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这是她报复他的方式,他也宁愿承受着她反驳的所有伤痛。于他而言,她失去了太多,如今只需快乐幸福就好,难过失意就由他来挡吧。 一炷香后,岚衣坊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漏地被写成文字,递到了栖何意的案台上。 栖何意的瞳孔顿时紧缩,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还真是不死心。” 楼满风请示道:“侯爷,要动手吗?” 栖何意面色阴寒,好看的眉头越皱越深,“去做吧。” 半个时辰后,正在饮茶的墨北辞听了时雨的汇报,顿时面色紧张起来,“念儿在郊外遇险?” 时雨点头,递上探子飞鸽而来的消息,说道:“信上说,是三长老的人。不过属下觉得并不可信。念儿明明回了侯府,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又去了郊外?殿下,这其中绝对有诈。” 墨北辞置若罔闻,拿起佩剑就要往外走。 时雨当即拦住他,忧心忡忡地说道:“殿下你不能去,风险太大了,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属下如何向整个后凉交代?更何况殿下自己也说过,这里是栖何意的地盘,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墨北辞眉目轻皱,却满不在乎地道:“时雨,如果把一个人逼上绝路之后,他会将至亲之人置于风口浪尖上的话,那这个人就不值得托付终身。栖何意便是这样的人,我必须让她看清楚。” “可是殿下,她不爱你,你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罔顾性命?” 墨北辞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定:“我不怕她不爱我,我只怕她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如果殿下执意要去,那便让属下先去探探情况。” “你留在这。”墨北辞轻摇着头,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道,“时雨,你要知道,世间万事,你若输得起才能赢得到。” 郊外的风很大,卷着地上的积雪,像小沙粒打在脸上,很疼又寒。 墨北辞持刀而立,一身永远不变的白色长裘上尽染血迹,头发凌乱,光洁的脸也满是血污。终于在一剑刺穿一个阁徒时,他忙后退了几步,缓缓喘着气。 一滴血珠顺着他手中的剑缓缓流下,他臂上的刀口也硬是在白色的长裘上蜿蜒出一条刺目的血痕。而在他周围的是累累伏尸,有他的人也有对面那个男子的人。 栖何意哂然一笑,走到最前,“你还真敢来。” 墨北辞冷笑一声,哪怕只剩寥寥几人,也毫不示弱地说道:“本皇子何止会来,还要在大婚之日带念儿走。” 这句话正中栖何意的痛处,暗寒的表情立马凝固在他的脸上,目光阴狠,厉声道:“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命到那一天了。” 墨北辞声音低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宣判,“栖何意,你不信任她,你骗她,你也不够爱她,又何必将她捆在身边,彼此折磨。” 栖何意的脸绷得紧紧的,剑眉也紧紧皱在一起,“那又如何?她到最后选择的也还是本侯,而不是你。” 墨北辞轻声笑起来,挑衅地看着那个自以为是却已经在心中扎了刺的男人,毫不在乎地说道:“未到最后,说这样的话,还为时过早。” “墨北辞,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本侯不客气了。” 栖何意捏紧手中的长剑,眯起眼睛,转身便对一群阁徒吩咐道,“杀,除了墨北辞,一律不留活口。” 栖何意这一次发了狠,隐忍了数日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他将墨北辞拘禁在绝生阁的密牢中,却未言明要怎么处置他。 他不愿见墨北辞,连续关押了五日后,他才在大婚前夕去见了墨北辞。 墨北辞被锁住了双手,整个人被悬挂在空中,身上本是雪白的衣服早已肮脏不堪,英俊的脸上也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因饿了五日他早已奄奄一息了。 他垂着头,发丝在阴寒的空气中飘飞,无力睁开的眼中布满血丝,看着煞是骇人。 “放他下来。”栖何意坐在软椅上,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个狼狈的男人。 墨北辞如面条般软瘫在地,毫无反抗之力,若不是那好看的剑眉微微蹙着,栖何意当真以为他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折磨北辞 “怎么不杀了我?”墨北辞挣扎着坐了起来,虚弱的声音仿佛微弱的火光,好像栖何意轻轻一吹,他就会在顷刻间熄灭。 栖何意的黑眸深不见底,冷冷的说道:“杀了你就太便宜你了,本侯要你亲眼看着本侯和阿音成亲洞房,让你感受下什么叫新婚燕尔。” 墨北辞缓缓笑开,脸上尽是讥讽之意,仿若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你这是着急着跟我炫耀,还是心底里在害怕?”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栖何意冷笑一声,眼中也满是不屑,“明明念儿的心里就没有你,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着她?本侯绝不能容你。” “呵。”墨北辞笑了,慢慢抬头看向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她从未说过爱你。” “可她却也从未说过不爱我啊。” 栖何意的笑容慢慢凝固,紧攥的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就阴沉下来,“墨北辞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惹人讨人厌。” 闻言,墨北辞也沉下了眸光,苍白的脸上同样是愤然,“你也和你的母亲一样,总爱去抢属于别人的东西。” 栖何意怒了,几乎是弹跳而起,大步走向墨北辞,伸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他没办法再压抑住内心的火气了。 “你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你不是不敢,而是你不会。”墨北辞笑得云淡风轻,哪怕如泥人般被人掐在手中,也未曾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当年你母亲对我母亲所做的那些卑劣之事还算少吗?我和你之间的深仇大恨是上辈子就注定了的。杀了我母亲,你母亲就得不到龙虎宝藏,你杀了我,也更永远得不到它,你的野心也就永远无法得到实现。” 栖何意陡然仰头大笑,笑得乌发乱颤,笑的战袍震动,“墨北辞,我真后悔当年在蒲松林里没有杀了你。” 是的,他母亲杜瑶和墨北辞的母亲应如是是情敌,更是宿敌。 应如是抢了杜瑶所爱,杜瑶便废了她的武功和一只手。 这其间的恩怨是非,多得大海也容不下,所以他和墨北辞也因上一代人的恩怨,从一出生就注定无法做朋友。 爱,曾让他们的母亲站在对立面,互相仇视至死方休。如今这东西,也让他们之间水火不容刀剑相向。 曾经在蒲松林里,栖何意一度将墨北辞置于死地,在与墨南轩齐力废掉他的双腿后,本打算在崖底赶尽杀绝的,只可惜那时候偏偏让他遇上了千落。 墨北辞轻勾起一笑,仰起那张苍白冷漠的脸,缓缓说道:“栖何意,你后悔的事多着呢,比如你在念儿的身上种了往生盅。” 栖何意脸上的阴狠化作了冷寂,暴起的怒气也在眼底处铺开,他不加掩饰地承认:“是又如何?” “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会恨你吗?” 他嗤声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往生盅并无解药,她永远也不会记得以前与你的往事,而本侯不让她知道,她便永远不会知道。” “为了让她忘记我,你真是煞费苦心了。”墨北辞嘴角挂着料峭的笑意,目光冷冽而哀伤,“只可惜你把她想的太好骗了,脑中失去记忆,但心无法抹去痕迹,你这些旁门左道绝不可能得逞。我与你再赌一次,如何?” 前一刻栖何意的目光还森然瘆人,后一刻却放声大笑,轻声下了一道命令:“满风,你过来,把寄生毒盅种入他体内。” 楼满风一愣,“侯爷……” 栖何意不悦地皱起眉,楼满风抿了抿唇却还是听从命令把毒盅取来。 墨北辞现在还不能杀,但他深知,无人能劝得动正在盛怒中的栖何意。 栖何意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绝对自信的对他说道:“墨北辞,这一次你输定了。” 绝生阁最大的情报库房中,各类情报文案排满书架上,琳琅满目。但每本书都做好了标注,找起来很是方便。 在重重书架背后有一个密室,栖何意在里头细细端详着锦盒里的东西,那是一块断了一半的石头,通体暗红,光滑而圆润,石身里镶嵌着一朵艳红的花儿,形似曼珠沙华,但花瓣却比曼珠沙华的更细、更密,向后展开的弧度也更大。 那是渡生楼才有的标记——渡生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雪儿被劫 渡生花在石头里泛着红光,整个石头透露出冷冽的光芒,仿佛拥有着神秘的力量。 “父亲母亲,这半块渡生石孩儿一定会好好保管,总有一天孩儿会用这半块渡生石打开那道门。”栖何意紧握着石头,眼中流露出狠色。 这半块渡生石,是他在忠国侯府被屠当晚趁乱潜入渡生楼,从端木婉的手中夺来的,只可惜另一半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要再凑齐另一半就可以得到龙虎宝藏的地图,也就可以打开第二道门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那批宝藏,只有那批宝藏才能实现他心中的宏图伟业。 “侯爷。”楼满风走了进来,拱手请示:“白虎距离苗疆只有百里之远,不出明天就能到了,侯爷这可是大好时机呀。” 栖何意将那半块渡生石放回原位,皱起眉,冷声道:“本侯说过了,不必。” 楼满风赶紧单膝跪下,冒死进言:“侯爷,我们需要那只白虎,我们需要白虎脂玉来打开第一道大门,也需要用白虎的血来祭第三道门。不然龙虎宝藏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现在全天下只剩下这么一只白虎了,侯爷,我们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就等于丧失了天赐的良机啊。” 栖何意顿时大怒地转过身来,眼中阴郁,直截了当地问他:“楼满风,你是想让阿音恨本侯一辈子吗?” “侯爷!”楼满风也怒瞪着双眼,第一次这么直言不讳,“难道在凉音姑娘心里,您还抵不过一只畜生吗?” 栖何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却忽然沉默了。 是啊,她既然爱他,也将嫁与他为妻,那她就该支持并帮助他完成心中的霸业才对。那一只白虎再重要又如何,难道还能胜过他吗?不过是抽取白虎的部分血脂来炼玉罢了,这又有何关系呢? 可是…… “侯爷,凉音姑娘若是真的爱你,就该为你做一些牺牲。侯爷您为了她可以不顾性命,若她连这样的牺牲都不肯做,那她的真心真是日月可鉴吗?” 栖何意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满风,你不该三番四次地挑战本侯的底线和耐性。” “侯爷,难道你忘了这些年来的屈辱了吗?苗疆百姓等着你回去振兴大业,他们等你带回安稳的盛世,老侯爷和夫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啊。” 栖何意将一旁的烛火打落,愠怒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抬起脚就走。 楼满风赶紧大喊道:“侯爷,苗疆百姓的死你都忘记了吗?难道你想让当年的敬安之乱再发生一次吗?侯爷,成大事者不该优柔寡断,老侯爷也说过,有舍才有得。” 栖何意紧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早已使得指甲嵌入肉里,但他仍旧什么也不说,径直走了出去。 楼满风也紧握着双手,愤恨得锤着地板,仰天悲愤,“老侯爷,满风无能,没办法劝动侯爷。不过,既然侯爷下不了手,那这个恶人就让满风来做吧。” 雪儿于夜中被劫走,得到消息的千落才刚睡下。她当即起身带着朝与暮出府,在门口正好遇上了风尘仆仆回来的栖何意。 夜里降温,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雪絮。 栖何意知道她焦急,忙安抚道:“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阿音你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夜里下雪外出不安全,我们就坐等消息吧。” 千落摇头,心里极大的不安让她很是慌乱,“阿意,我实在无法坐等。雪儿要是有任何的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的。” 她目光坚定,转身就上了马。 “阿音。”栖何意眸色复杂的看着她,柔声叮嘱道:“一切小心。” “我会的。”千落快速掉转马头,马鞭一扬就蹄疾而去了。 空中的雪絮越来越多,渐渐迷蒙了千落的背影。 栖何意当即沉下脸,众人无一人敢出声,直到他开口问:“楼满风在哪里!” 众人低头都不敢语,晚织挣扎了一番才回答道:“在……绝生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何意妥协 “噗——” 楼满风被震出十米外,撞翻了烛台,还重重跌在墙上,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全身的骨头都仿佛粉碎了般的疼痛。 “楼满风,你好大的胆子!” 栖何意站在最高处,面色愤怒得铁青,手上还保持着打出一掌的动作。 楼满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猛的吐出一口血。那一掌栖何意用了十成的功力,他承受住了,却痛得龇牙咧嘴,内脏都像被震碎了般。 “侯爷心软,满风只好做这个恶人。” “本侯看你是活腻了!”栖何意怒不可遏地攥紧拳头,立马跃身下石阶,作势要将他往死里打才罢休。 晚织赶紧上前拦住他,忙跪下急切地求情道:“请侯爷手下留情。” 栖何意眯起眼睛,冷光在他的眼神里,仿佛死神般骇人,“滚开,胆敢求情者,同罪!” 晚织毫无惧色,似更坚定了决心般,赌气地喊道:“那就请侯爷治罪吧!” 所有阁徒见状,也纷纷跪下来,一起高声求情道:“请侯爷一同治罪。” 栖何意火冒三丈起来,怒着眼睛瞪着他们,吼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楼满风好像也有了底气般,不怕死地嘶声道:“侯爷,你可以儿女情长,却不可以不顾大局。当初老侯爷正是因此才遭了高平侯的毒手,属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步后尘。” 堇书也跟着点头,赶紧劝道:“侯爷,凉音姑娘一定能理解你的。那只白虎不过是个畜生,又怎么敌得过侯爷的重要?” 楼满风也接着说:“侯爷,你是苗疆之主,只要你出声,这件事就绝不可能让凉音姑娘知道的。所以侯爷,你别再犹豫了。” 栖何意脸上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怒气,但他心里却有了石子投湖的涟漪了。 楼满风擦了把嘴角的血迹,捂着胸口缓缓跪下,再接再厉地添火加油道:“侯爷,千百年来苗疆一直受到欺压,华夏兵士肆意屠杀边境苗民,后凉更是夺走我们一千多条同胞的性命。这些年来,我们忍辱负重,几次险象环生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活得又尊严。现如今,天赐如此良机又怎可错过!侯爷,楼满风请命,杀虎取脂炼玉,为苗疆大业早下福祉!” 所有人也当即跟着高呼道:“侯爷,我等请命杀虎取脂炼玉,为苗疆大业造下福祉。” 栖何意转身,不敢去看他们,更多的是不敢正视他们期盼的眼神。 他是苗疆之主,有很多事情是错的但他也一定要去做。他身不由己,所以迫不得已。 栖何意深邃的瞳仁里渐渐覆满了无法言喻的暗沉,似挣扎似痛苦。 “去做吧。”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似乎是他做过的唯一一个最为坚定的抉择了。 阿音,你会原谅我吗? 栖何意走后,晚织才去扶起楼满风,她的脸色发白,不知是担心还是痛苦。 她缓道:“你不该这么逼侯爷。” 楼满风深深看着她,想起那日她据理力争反对的话,不禁有些不能理解。 “晚织,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晚织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语气有些冷:“满风,你逼着别人的时候,也是在逼着你自己。” 楼满风面上含怒,为她的不理解而感到气愤,“可是大局面前哪能儿戏?况且此次机会难得,不容错失!” “对你来说是个良机,可对他人来说却是个噩耗!” “晚织,你到底向着谁?” 一听这话,晚织也有了轻微的怒气,直接甩开手,“我不向着谁,我只是就事论事。” 楼满风冷笑一声,“是吗?我看倒是在指责。” 晚织摇着头,可悲地看着他,空气中有什么被撕裂的声音,“满风,若有一天我也在大局面前这么伤你一把,你可还能云淡风轻地理解我,说那是为了大局?” 楼满风眼神带着灼人的火焰,似要将她燃烧出一个窟窿,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你说什么?” 晚织心里一阵阵发寒,嘴角牵起一抹怪笑,眼底溢满悲戚,“满风,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很多你失去的东西其实都是你亲手葬送掉的,怨不得他人,更怪不得命运无常,造化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营救雪儿 渡生小楼内,派出去的渡生者回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都没能带回关于雪儿的半点消息。 千落忙了一夜都未曾合眼,这会正揉着太阳穴,头疼的听着雾里云的汇报。 朝与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她的耳畔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她的面色顿时一惊,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沉思了半晌才说道:“把人带进来。” 来人身披黑色长袍,巨大的连衣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却不难看出是个女子。 千落来回打量着她,搭在椅子上的手有意无意地敲着,问道:“你说你知道雪儿在哪儿?” 黑袍人点头,轻声道:“那只白虎在绝生阁。” 千落眼中神情错愕,仿佛听错了,“绝生阁?” 黑袍人再次点头,讥笑了一声,问道:“不敢相信是吗?” 千落皱紧了眉,显然不信,但手却不自禁握紧了椅子的扶手,用力得指尖都泛白。 “你该知道栖何意一直在找龙虎宝藏的下落,白虎对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千落心头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质疑。但是,眼前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来挑唆关系? 阿意呢?真的是他掳走了雪儿吗?如果是那为什么? 虽然这么想,但她又立马做了否定。 不可能,阿意不可能这么做的!这个人肯定有什么阴谋。 黑袍人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事般,笑着冷哼一句,“你太天真了,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阎罗来说,任何事情只有目的。就连你的情意也早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千落立马沉下了脸色,仿佛在风雨中摇摇摆摆的小草,没来由就心烦意乱,呵斥道:“与暮,将这个人赶出去!” “别急着恼羞成怒。”黑袍人轻描淡写地勾起一笑,极其认真地说道,“栖何意会在今夜里杀虎取脂炼玉。你现在准备还来的及。” 什么?! 千落的脸色瞬间煞白。 杀虎取脂炼玉! 她几乎发狂般站起来,一眨眼就到了黑袍人的身前,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沉着脸,厉声问道:“休要在这挑唆我和阿意的关系!” 黑袍人毫不畏惧地轻声笑了起来,让千落心里越发没底。 黑袍人掏出一卷羊皮纸,迎上她怒火迸射的双眸,递了过去,“这是整个绝生阁里的分布图。” 千落的眉头微微扬起,看她的眼神,千落感觉这个人竟十分的熟悉。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和你都是同一阵营的人。”黑袍人缓缓掀起衣帽,一双熟悉的眼睛眸光闪烁。 千落紧攥着剑柄,竟感觉到十分的紧张,仿佛她即将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事实也确实如此,黑袍人清秀的容颜让千落大吃了一惊,眼睛瞪得比紫葡萄还要大。 只见黑袍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去白虎死去。” 绝生阁五十里外的密林中,女子尖瘦的下巴微微昂起,眼睛看着遥遥可见的绝生阁阁顶,转身就对着周围一众的渡生者说道:“行动时间为丑时三刻,雾里云你负责带人去引开把守绝生阁的阁徒;水里月带七人潜入情报库房伪装假象;然后由木榕带人去发动攻击,动静越大越好,但千万不可恋战。我和朝与暮会带人趁乱潜入,一旦解救成功我们就会发射信号,你们一看到信号就立即分八个方向撤退。敬亲侯府到绝生阁也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被生擒,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众人连忙点头。 千落看了眼手中黑袍人给的地图,暗自捏紧,阿意,你欠我一个答案。 计划如实进行,只是千落万万没想到守着密牢的全都是些顶尖的阁徒——绝生阁誓死不离职守的绿牌阁徒。 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劫持白虎,所以已经全副武装地准备好了,每人手中的利剑上,寒光比外头的大雪还冷上几分。 千落缓缓拔剑,剑锋闪过一道寒光。 距离这么近,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雪儿的气息,许是白虎能与主人心灵相通的说法是真的,她感觉到心口开始发闷,没由来的觉得很痛苦,巨大的不安犹如外头的鹅毛大雪瞬间席卷她全身。 如今,她只想速战速决。 “杀进去,一个不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雪儿断臂 密牢中牢房无数,千落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尽头那间牢房。何人阻挡,她便把剑刺向谁,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裙摆,也染红了她的双眼,而她手中的剑也似饥渴般发出了咆哮的威慑,一次次将阁徒斩于剑下。 忽然一声野兽的嘶吼,悲伤且痛苦,细听却又带着呜咽。不过是一声就震得千落胸口发痛,一直紧绷的心弦也在这一刻瞬间断裂。 “雪儿!”她发疯般冲向最后那间阴暗的牢房,像炼狱里为复仇而生的厉鬼,每一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每一剑都刺向要害。 她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包括自己的生死。 她的手臂、腰间、背部都受了伤,伤口不深,却鲜血淋漓。她已经忘记了疼痛,也不知疲倦,仍然不要命的去厮杀,连身经百战的阁徒也感到震惊,这样的女子简直是杀人狂魔。 前方陆续传来雪儿的痛呼哀鸣,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千落的靠近,一直不停地做着挣扎,让千落听得心口发堵,恐惧和慌乱压得她呼吸都不顺畅。 她忽然停下脚步,有暗器快速地划过她的视线。她冷眼看着,只是一瞬间,就跃身而起,在暗器中穿梭而过,持着的剑寒光更甚,血色更浓。 最前的几个阁徒根本来不及抵御,直接被千落的剑刺穿了喉咙,鲜血喷洒在千落的脸上,艳得如同开得最盛时的牡丹。 拦住她的所有阁徒见状,都纷纷怯步了,面面相觑的同时,千落已经闪到了他们跟前,剑起剑落之间,顿时又是一条条人命陨逝。 不知杀了多少人,千落踏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一步步向牢房尽头走去,她脸上的血污厚厚一层,泛着红光。 牢门被一脚踹开,千落赤红着双眼站在那,身后是一群为之怯步的阁徒。 偌大的冰床上抓痕无数,腥红的碎冰洒落一地。雪儿奄奄一息的躺在上头,眼睛无力地半睁着,嘴巴还发着无力的哀鸣声。更让人吃惊的是,本该雪白圣洁的它,此时已是浑身淌血。红白交错间,它左爪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滚烫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得从断口喷涌而出,血液早已将冰床逐渐消融。 千落见状,顿时怒火攻心,赤红的双目迸射出骇人的血光,让尚且还举着屠刀的阁徒一愣,浑身不禁颤抖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么多的阁徒竟没能拦住一个纤弱的女子。 “你,竟敢伤它!”千落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攥紧剑柄,凌乱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猛然抬头,狠戾的眼神让阁徒们愣住的同时又僵住了身体。她立即飞身上前,剑便插进了那阁徒的心窝,一招既已刺中要害,她却还要一次次举起剑,又狠狠的刺入那满是猩红的伤口处。 她那一双冷淡而又纯净的双目附上血光,仿佛此时被恶魔附了体,有了最残忍的灵魂。 堵在门口的阁徒见状,都心有余悸的提剑后退,然而他们身后,朝与暮却已经领人杀到了。 千落丢掉剑,踉跄的跑到冰床边,胸腔里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和担忧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爆发。她再也撑不住了,雪儿血肉模糊的样子简直叫她崩溃。 她倾身蹲下,所有的眼泪和哭声一同涌出,“雪,雪儿……” 闻声,雪儿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澄澈的双眸中透着意外的欣喜和不敢置信。 那是长久思念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哪怕是以这样血淋淋的方式重逢。 千落像个失去心爱之物而又失而复得的孩子,抱着雪儿失声痛哭,眼泪就像那江河之水,汹涌而出,势不可挡。 “对不起,对不起,雪儿……是我对不起你……” 她伸手想要去轻抚它被砍去一只爪子的地方,却又颤抖地将手停在半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向雪儿致歉,心里悲痛欲绝,连呼吸都感觉得到传遍全身的椎痛。 雪儿艰难地舔了舔她满是鲜血的手,湿热而滚烫,让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这哀鸣似乎要撼天动地。 雪儿眯了眯眼,白色的长睫毛仿佛未曾融化的积雪,在这腥红之中莹莹泛光,让人不敢直视去。 “雪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哭成了个泪人,紧紧地抱着雪儿,任凭雪儿如潮水般的血液浸染她的衣裙,灼痛她的肌肤。她只想好好地抱着它,拥抱这个她视为至亲的白虎,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容乐观 “雪儿,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要带你回家。”千落努力抱起它,奈何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她哭得更凶了,眼泪一滴滴落在雪儿的毛发上,晕开了血色的花。 朝与暮走进来,牢房内外,皆是死尸一片,横七竖八、东倒西歪。他受了不少伤,却努力撑着走过来,看见一向坚强而又冷漠的女子哭得像孩童般肝胆欲裂,他也很是悲痛得握紧了拳头。 但时间不允许他多做同情和心痛,他走过来压着嗓子说道:“主子,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走吧,更何况现在雪儿急需止血,再耽误下去只怕雪儿会凶多吉少。” 千落立马抬头看他,眼底溢满了悲痛和愤怒,“它一定不会死的。” 朝与暮抿唇,蹲下将止血的药丸放在掌中碾碎,连忙喂雪儿吃下,再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利索扛起有半个人这么大的白虎。 他说道:“主子,你受了伤,这次换属下来为你开路吧。” 刚走到牢房门口,黑袍人就不知从何处出现,立马叫住了他们,“密牢外已被阁徒包围了,跟我走密道吧。” 朝与暮询问性地看向千落,而此时的千落也别无选择。 “走吧。” “这里是情报库房,这是密牢,这个打岔的地方就是密牢中的暗室,是殿下被关押的地方。”年轻的男子指着书案上平展开来的详细地图,作着战略部署,“明日大婚之时,侯府的戒备会比往日的森严许多,绝生阁的阁徒也会被调往过去。这样一来绝生阁的人就少了,但防备也定然更加森严。但也由于调取的都是些顶级阁徒,所以人数上会有所减少,选择智取的话我们应该就不会太吃力。 他顿了顿,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路,说道:“酉时三刻,且行带人设伏在绝生阁前往侯府的必经之路上,设法切断两地之间的交通线,阻止绝生阁向侯府发出信息。只需拖一个时辰,然后就按照先前的布防撤退。” 唤且行的魁梧大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应下了:“放心吧,只要且行不死,就绝对不会让阁徒踏过去一步。” 时雨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又敲了敲,“昂羽带人用火箭射入绝生阁,利用大火制造混乱。而江川负责为昂羽打好掩护,直到绝生阁烧起来再停止火攻。停止后立马从正面杀进去,佯装要夺门而入的声势,吸引更多的阁徒前来增援,为召阮制造更多的时间。” 昂羽和江川忙应道:“明白。” “而召阮的任务是疏通前往密牢暗室的道路,季空带人随即断后,我就和延止潜入暗室,救了殿下以后一起在情报库房集合,晚织会在那里接应我们。等我们都进入密道后,季空立马带人去引爆情报库房里的炸药,一旦听到爆炸声,所有人立即撤退,都到护城河边汇合,妄丞相已经带着人马等候在那里了,我们无需担心后面的追兵。然慧也早已备好了逃亡的车马,全体人员要一同护送殿下回后凉。如果一个时辰后你们没有听到爆炸声,那就说明我们的营救失败了,江川立即发信号告知妄丞相,其余人则一块杀进去,誓死也要救出殿下。” “誓死救出殿下!”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个个神色严肃而坚定。 忽然门被打开了,黑袍人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的是千落和抗着雪儿的朝与暮。 且行立马拔剑而起,警惕的看着来人。时雨也吃惊地瞪着眼,看着眼前沾满血迹的三人和一兽,全然忘了做出反应。 黑袍人取下帽子,晚织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听她淡淡说道:“是我。” 且行看到是熟悉的面孔才缓缓收回剑,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身后的人,恰好目光与千落的目光对上。 “怎么回事?雪儿怎么会受伤了?”时雨瞥见白虎血淋淋的断臂之处,大为吃惊。 “事后再解释,现在快去拿药来。”晚织立马脱去黑袍,一身轻便的男装衬托得她的面色更为严肃。 雪儿伤得很严重,止血十分艰难,半个时辰后才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晚织精通医理,医术了得,但对尚且奄奄一息的雪儿也很是束手无策。 千落温柔地替它擦拭掉身上的血迹,水盆子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却终究洗不净雪儿身上的腥红。 “雪儿目前危在旦夕,若要继续医治,莫说是我,只怕是整个苗疆都没有谁有这个本事。”晚织面色凝重,缓缓为雪儿包扎着伤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知道真相 千落拧着毛巾的手顿了顿,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沙哑地问道:“墨北辞呢,他也没办法吗?” 闻言,晚织和时雨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都在抿唇皱眉。 晚织掂量着开口,“恐怕……不行。” “为什么?”千落回神,眉宇间仿佛带着怒气,理直气壮地质问道,“雪儿是他送过来的,也是在你们手中被劫走的,如今它生死不明,你们有责任去医治它。” “凉音,你误会了。”晚织看了时雨一眼,示意再明显不过。 时雨微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声,说道:“七日前,殿下得知你在郊外遇险,不顾一切地赶去救你,不料这却是栖何意设下的圈套。殿下寡不敌众,最后被人生擒,关在了绝生阁的密牢当中,而且身中寄生毒盅。我们几次营救都失败了,明日是最后一次机会,刚才我们就是在计划明日作战一事。” 墨北辞被生擒了?!还中了寄生蛊毒?! 千落只觉得当头棒喝,这一切发生的让她猝不及防,愤怒和绝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从心底溢出,直抵魂灵,“你说什么?” “栖何意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时雨愤愤说道,“先是殿下,再是雪儿,接下来就是你了。” 千落猛然抬头,眼底的血丝混着眼泪,看着煞是骇人。 “不可能,阿意,阿意……不会这么做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想为他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怎么就想不到呢?以栖何意的个性,怎么可能不对墨北辞赶尽杀绝?那个男人可是墨北辞啊,她真的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因为她竟从心底里就相信他有能置身事外的本事。 但是她忘了,有一种东西能让所有人都奋不顾身的,那就是爱情。 她也怎么都想不到,栖何意这么大费周章找龙虎宝藏的下落,又怎么会放过任何能找到龙虎宝藏的机会? 可是雪儿,是她视为至亲的白虎啊!他明明也十分喜爱雪儿的,更何况雪儿曾救过他的命,他怎么就狠的下手呢? “你可知这两年来,栖何意对后凉和华夏都做了些什么吗?” 时雨见她神色哀伤,已经不打算再隐瞒些什么了,他要把自家主子这些年来受的苦和痛都让她知道,都让她尝尝。 千落茫然地抬头看他,心弦一下子揪紧了。她深深的意识到,时雨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有多么崩溃。 惨白的真相,永远都是残酷而让人绝望的。 “他纵容苗民滋扰后凉和华夏边境的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还劫下了后凉朝廷发下来的赈灾粮食,致使几百人饿死街头。他们拐卖儿童,剜心取肾,上百具尸体横尸荒野;甚至是劫持妇女,逼良为娼,让多少孩子没了母亲,多少男人没了爱人。” “不可能……”千落怔忡忡地颤着眼睫,不敢置信地张着嘴想要为栖何意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栖何意,不会这么做的……他不该会这么做……他…… 千落浑身发抖,面对这样令人发指的行径,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卑劣手段,她的自我安慰都像在嘲笑着她的自欺欺人。 “还不只这样,栖何意还曾入境搜寻白虎脂玉而大肆屠杀边境百姓,若非殿下不辞千里赶来镇压,边境的百姓早就死光了。” 时雨继续说道,“朝中所有人都请示向苗疆宣战,唯独殿下一人反对,只因你在苗疆,他心有不忍。但后凉能忍,华夏不能忍,所以华夏发兵讨伐,殿下一听说就立马赶来,你每打一仗,殿下都要在暗处小心护着你。那次虎行崖之战,你被围困,是殿下让人去帮了你一把。还有……” 千落愣住,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的世界也仿佛都失去了一切光彩和喧闹。黑暗将她掩盖,翻涌的血海将她淹没,堆积成山的尸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念儿,栖何意所做的,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你根本就是在助纣为虐。” 千落心口钝痛,那一双眼眸清澈得又要泛起水波,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是个局中人,被牵着走了这么久! “栖何意,你骗我!”她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雪儿,而后嚎啕。 其实裂痕很早就有了,或许是从他派人跟踪她时起,亦或是从他总是派人在背后调查她和墨北辞开始,也许是更早之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章真相背后 他不信任她,所以三番两次派人监视她,所以才要用成亲来束缚她,所以才不顾一切想要除去墨北辞,所以才要用雪儿来考量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什么想要给她幸福,都不过是他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晚织不忍直视,轻轻撇过头。 被至亲之人隐瞒,被挚爱之人往心口上捅了一刀是什么感觉?大概是生不如死。但偏偏这把刀插在了心口上,一次次举起又狠狠的刺入,将整颗心都捅的面目全非,千疮百孔。而这是一个少女最纯粹的真心。 “念儿,殿下为你可以连命也不顾,你欠他太多太多了。”时雨说着,年轻的脸上尽是无奈的痛苦。 他从小就跟着那个男子,见证了他从无心到有心的转变,从无爱到爱的付出。那个男子,明明是可以很高傲,却为了一个女子在卑微的尘埃中开出了花。他的爱总是小心翼翼,又很有分寸。 妄如初说他懦弱,其实时雨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一个无情无欲的人,想要对一人好却又怕吓着那个人的那份无奈和渴望。 “栖何意对你下了往生蛊,殿下为了给你找解药,险些死于毒虫之手。你只看到栖何意的虚情假意,而殿下的真情实意,你却总避而不见。殿下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千落哭声一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时雨,“往生蛊?” 要知道往生蛊是栖家独门秘蛊,能受蛊主之命抑制一个人的记忆,但这种蛊虫寿命很短,只有两年,一旦蛊虫死了,寄主才能慢慢恢复记忆。起初这种蛊毒只是为了让人们忘记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既而才被称为往生蛊。 晚织轻叹一声,朝她递去一块手帕,说道:“关于你七岁以前,那些跟殿下有关的记忆,还有你一直困惑的那些梦境,或许往生蛊的解药能给你答案。” 千落再度怔愣,颤颤出声:“你的意思是,是栖何意他给我种了往生蛊,所以抑制我部分的记忆,所以我忘记了墨北辞,也忘记了跟他有关的记忆?” 晚织点头,“前些日子你喝的暖汤里都被放了往生蛊,所以才会异常味涩。” 晚织顿了顿,为她哀悯的目光感到可悲,“其实这两年来,栖何意都定期给你服用往生蛊,所以你才会连那些梦境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千落徒然睁大眼睛看着晚织,烛火下,她的脸上布满了愤怒和震惊。 难怪墨北辞先前三番两次找借口给她把脉,问这问那,还一副神伤的模样,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你既然知道,那墨北辞也肯定知道,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千落愤然怒吼。 其实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无数的梦境中,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却又总是模糊不清的影子,居然是墨北辞! 不可能,怎么会是墨北辞呢? 墨北辞生性奸诈,又精于算计,还那么冷漠残忍,她明明是那样的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会跟他有交集呢? 她明明是恨他的啊,恨他对忠国侯府的事袖手旁观,恨他默默做着却从不敢说出口的那些事,也恨他从不给她信任! 可是为什么当自己猜测了无数次却又否定了无数次的答案,在他人嘴中得到肯定时,她竟觉得有一丝的庆幸,也竟有一点莫名的安心。 她竟会这么觉得,还好那些模糊的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墨北辞,而不是栖何意。 为什么? 答案,她用了远离墨北辞两年的时间去寻找都找不到。这是一道难题,难在情之一字,难在她始终不肯正视自己早已交付出去的真心。 千落忽然笑了起来,眼角憋出了大片的泪花,“你骗我,阿意才不会这样做!” 她腿一软,跪倒在地,在满地的尘埃中呜咽出声。 她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自己中蛊毒的事,只是她从不敢去追查下毒之人,她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她在犹豫中摇摆,在那样的温情泥泞中沦陷。 她真的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深爱的男子,竟会向她下往生蛊这样的蛊毒!甚至想不到,自己一度想要远离的人才是自己记忆深处里怎么努力都记不起的影子。她本不该忽略那些梦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产生裂痕 “那日在校场,你被三长老的人劫走,是殿下不顾性命之忧救了你,却没想到栖何意一赶来,就不由分说对殿下下了杀无赦的命令。”时雨回忆着,脸上也有了悲痛,“但即使如此,殿下还是在暗中保护着你。在听到你遇到危险时,还是奋不顾身地前去。” 千落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有重重悲伤,好像知道了很多,又好像一无所知。 她的脸色煞白,差点儿就因气急攻心而吐出一口血来。 刹那之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曾许诺要爱护她一生一世的栖何意竟对她下蛊毒,还残害雪儿。曾在冰冷中给予她世间最好的温暖的他,怎么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摇摇欲坠,好像身处云端,耳中嗡嗡直鸣,再也听不见什么了。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嘶哑地喃喃着:“师傅你说得对,我那么不顾一切,必定会自食恶果。与暮,你也是对的。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那么傻,那么彻底,还连累了雪儿,我真蠢!” 朝与暮心中一动,竟不知如何安慰。 她到底还是个孩子,纵然倔而坚强,但在这样的保护色下,她的心是如寻常少女一样脆弱柔软的,一击即碎。 “主子,现在弥补还为时不晚。”他第一次柔下了声音,安慰道。 晚织也俯下身,眼带希望地看着她,说道:“雪儿目前也不是无药可救,江南药婆子一身医术妙手回春,能起死回生。我会暂时用续命丹吊着雪儿的命。但续命丹并非真的能续命,江南又如此遥远,我们必须分秒必争,不容耽搁了。” 千落死寂的眸中顿时又燃起了光芒,终于她在快要跌入深渊的边缘,及时有人拉了她一把。 ”对啊!江南药婆子!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竟因这样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悲中带着喜地流着泪。 “但在走之前,我想先做个了结。” 雪轻落,一点点在夜色中模糊。 千落是踏着雪回来的,栖何意并不在府内,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才敢泄下去。 丝竹声从遥远的前厅传来,那是乐师在重复排练明日的演奏。千落遥遥望去,黑夜中属那里最为光明聒噪。她的心也因此一抽一抽地痛着。 那是不属于她的热闹。 其实她很难过,她喜欢了栖何意十三年,单单纯纯地喜欢着。她和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哪怕栖何意经历了失忆,他们之间的羁绊都未曾减少过半分,但最后还是要分道扬镳,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苗疆这里有丝竹绕耳,也有歌舞升平,更有他的锦绣河山,而属于她的,是眼前不着边际的暗夜。她已经寻不到最初的模样了,也看不穿最后的结局,她只想抽身离开。 时间过得极慢,屋内热气腾腾,倒在一旁的水桶滴着水,一声声催人心痛,惹人心烦。千落埋身于浴池中,全身的血腥味都被花香覆盖。 她狠狠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很肮脏,她要搓去那浓重的血腥味,也要搓去这属于苗疆的污秽。 皮肤被摩擦得发红,开始生疼,她却毫无感觉,直到手臂上的皮被擦破了,血液漫出来,她才怔怔地停下,手颤抖着,随着血一块掉落浴池中的,还有她痛苦的泪水。 她憎恨自己在感情上的摇摆,也憎恨自己永远无法对他硬下的心肠,结果害人害己,还连累了雪儿。 终于,她身乏力竭,从浴房出来就直接倒躺在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浅眠中,好像有人在吻她的眉眼。 “阿音,我不甘心,所以对不起。”那人既欢喜又悲痛地对她讲着所有的无奈,“我以为你知道后会离开,但现在看来,你心里是爱我的。我真傻,竟真的去怀疑你的真心。” 他轻轻拨弄她额前的碎发,又继续说着,“阿音,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和暖,他竟还想要夺去。” 他受够了寒夜里的孤冷,一但触碰到那温暖的怀抱,又怎舍得放开。 门重新被关上,千落睁开了眼,红肿的眼睛再也不见一滴晶莹。她透过雕花窗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隐在风雪中,心终于完全死寂,深深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心痛质问 她再次迷糊地睁开眼时,脸上已淌着清泪,她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抹去同样刺骨的眼泪,眉头一点点蹙起。 她始终想不明白,栖何意带她回苗疆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利用吗? 她慢慢想着,还没得到一个具体的答案,心就率先沉了下去,带来一种好似溺水般的窒息感。 千落出嫁那天是个好天气,灿金的合欢花瓣纷飞如雪。 镜中人翠眉朱唇,嫁衣灼灼比春花。芙蓉倾城牡丹倾国,却都不及此人回眸半笑姿态。 “这是今年最时兴的妆容,听说是苗疆第一美人嫁入夫家时别具匠心的打扮,很多女子便也学着。今日姑娘与侯爷大婚,画这个妆再合适不过了。姑娘真的好漂亮。”侍女在她的眉心处绘着一抹梅花,衷心说道。 千落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边含着淡笑,却隐着苦色。侍女没看懂,只当她是真的欢悦。 晚织进来了,挥手喊退了侍女。 她站在千落身后,望着她身上火红的嫁衣,不忍问道:“你这是何必呢?”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千落纯黑的眼中一片空茫,无泪无恨,无情无爱。 她握紧了手中的发簪,“有些事由我起便由我终。” 苗疆天启十年,十二月初十,敬亲侯栖何意迎娶苏凉音,灼灼合欢漫天飞舞,红妆十里铺满春风。 长长的红锦沿街铺展,吉祥的喜乐鸣唱不休,百姓争先恐后地涌上街头,目睹这轰动苗疆的盛事。 大红的绸子在屋檐下迎风簌簌作响,千落踏着长长的红毯,一步步走向前厅。 女子凤冠霞帔,步步生莲,仪态万千。大红嫁衣上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手指纤细似鲜嫩的葱尖,根本不像握惯刀剑的手。那纤腰被绢带紧缚,勾勒出曼妙身姿。更让人们惊艳的是那隔着红盖头也看得格外清楚的,富丽堂皇的焕彩凤冠——上头凤凰萦绕,翡翠雕琢而成的羽毛轻若鸿羽,两侧缀满细长的金色流苏,珠玉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让人更想窥视红盖头下是怎样绝艳的容颜。 然而盖头能盖住的是容颜,却盖不住她缠绕在心尖的悲伤。 栖何意在长阶的尽头,看着千落一步步走近。 隔着轻纱般的红盖头,千落也看到,那个男人一身喜袍,是她见过的他最俊郎的时候。 她爱慕他的皮相,痴迷于他的温言细语,可是那些爱慕如今都到了头。 侍女扶着她的手走上长阶,栖何意向她伸出了手,脸上布满喜悦,“阿音,把手给我。” 千落却闻声停住,在所有人的疑惑中,自己轻轻掀开了盖头。 盖头下的脸终于看得清了——明眸皓齿,黛眉轻染,朱唇微润 ,两颊涂抹着淡淡胭脂,白里透红又净添几分娇羞。任是谁也无法想象他们心目中那个冷漠的姑娘,也能这般美丽动人,妩媚多姿。 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清冷的笑,可栖何意了解她,她的眼神冰冷,像是在望着死人。 “阿意,在拜堂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栖何意抿紧唇,心中已觉不安。 “嗯。” 要来的终究会来的。 千落扬起淡笑,微微启动红唇,问:“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扬言要嫁给你。那年七月初七,你第一次跟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都还记得吗?” 栖何意明显怔愣了下,伸出手来像是要握住她,但只是短短一瞬,又立即收了回去,含笑应道:“当然记得。” 千落笑了,琥珀般的双眸中水光闪烁。 初遇他那年其实是四岁, 他第一次说喜欢她的时候却是在她六岁的生辰上。那日他赠了她一场别具一格的生日宴,她感动得哭鼻子,他一见忙去哄,“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哪有又!为你哭是第一回!” “可我的目的是想让你开心,而不是让你哭!” “你干嘛总是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好像喜欢你了。” 彼此都年少,她还未曾明白何为情窦初开,就已经倾心于他的温柔。 侍女在一旁朝他们撒去合欢花瓣,苍苍茫茫,一如当年那场大雪,覆盖住了流水般潺潺远去的往事,也掩埋了往事里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痛心控诉 千落忽然上前了几步,抬起手轻抚上他棱角分明的眉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但心却有了千山万水的隔阂。 从他的眼中,千落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心里满满的国恨家仇,可有一点儿位置属于我?” 她的声音那样轻,轻得刺痛人心,话也是要么直白透骨。 栖何意像被触痛了伤口般,脸色微变,眸光闪烁着,“阿音,所有国恨家仇比起你的重要都不值一提。” 千落笑着点头,眼底却愈发凄楚,“好,最后一个问题。阿意,你信我吗?” 合欢花的味道弥散在他们鼻尖,像是一味致命的毒。 栖何意依旧笑着点头,回答道:“那是自然。” “栖何意!” 这三个字从满心爱着,反复咀嚼,到成了她心里的一道魔障。 终于,她的心彻底绝望,同他一样,心里也有了一根刺。 “栖何意,你还在骗我!派人监视我、跟踪我、调查我是信任?质疑我、利用我、试探我是信任?打压我的势力、限制我的地位、夺走我树立的威信也是信任?你为了给自己的怀疑找借口,不惜用墨北辞的性命做保障,甚至不惜伤害雪儿来试探我!栖何意,这就是你所说的信任吗?如果是,那我宁可不要。” 千落眼中骤然涌上泪光,她看向他的脸,怒意直涌胸口,“你一直在骗我!” 栖何意慌乱地一手抓紧她,声音禁不住颤抖,“阿音,信任就这么重要吗?” 千落摇着头,轻笑出声,眼泪都掉了,“那权利就这么重要吗?” 栖何意慢慢敛了笑,语气霍然冰冷入骨,“阿音,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我也以为你是信任我的。”千落泫然欲泣,渐渐笑得凄楚,“你工于心计,算计人心,就连我的情意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栖何意默默攥紧拳拢在身后,偏过头,喉头涩然。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做梦都想嫁给你。你说会予我安稳,在边远山村盖一间茅屋,过一般百姓会有的幸福日子。我们要冬日围炉观雪,夏日倚窗听雨。我也曾梦寐以求要挽着你的手,看那白发鱼樵,秋月春风,慢慢白头至老。”千落说着,眼眶中凝聚的水光越来越满,“可是这世间的美好太容易消逝,这世间的现实,太过残酷。” 栖何意把唇抿得紧紧的,拳头攥得骨节咯咯作响。 千落淡淡笑着,眼角溢出了眼泪,“栖何意,不知不觉我们都变了。你已经成为了仇恨和权力的奴隶,你已经被猜忌和利用蒙蔽了心智。我们,也再回不去了。” 蓦然间,她发觉自己委实很可笑,初次相见就一头跃进名为栖何意的陷阱中,迫不及待地想将感情交付,但她其实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闯入他的生命,却恰好落入他布的情网中,成了他算计里的一步。 这又怪得了谁? 栖何意也冷冷笑开,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悲戚反问:“你说我变了,你说我不信任你,那你呢?一面爱着我,一面又和墨北辞纠缠不清。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墨北辞又算什么?你到底是不是爱我?” 千落浑身一震,眼底暗色的悲伤越积越多,蓦地扯着嘴角凄然笑开了。 “呵,栖何意,在家破人亡的时候,我除了想着报仇,就是念着你。我拼命地活着,哪怕苟延残喘,哪怕被人碾在脚底,你都是我活下去的意念。为追随你,我背叛了后凉,背叛了阿爹戎马一生拼命保护的百姓。为了成就你的大业,我不惜违背渡生楼存在的本意,不得不将屠刀举向自己的同胞,更不惜亲手屠杀我阿爹的心血。” “其实我并不想杀人,但为了你我愿意手染鲜血,脚踏万千伏尸;其实我很想后凉,但为了你,我背井离乡,以至于千里迢迢,长路漫漫,哪怕身不由己,我都留在了苗疆。当初为了你,我一面在皇府与墨北辞周旋,一面又与你来往。你现在却害怕了,你怕我也这样背叛你!” 千落红着双眼,眼泪再也无可抑制地扑落,“你怀疑我的感情,质疑我的存在是否威胁到了你的身份地位。所以你不惜在大业未成时就用成亲将我束缚住,绑在身后,让我不再能成为你的威胁。可你想过我的意愿吗?你逼我做出选择,又逼着我舍弃我们这段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分簪断情 没有心想象中的撒泼耍浑,她只是咬着发白的唇,红肿的双眼衔着两颗欲坠不坠的泪珠,可怜又可悲。让栖何意故作冷硬的心蓦地一沉。 “我把你放在第一位,以你之生命为忧,以你之乐为喜。我把你当做我整个世界的英雄,拯救我于水火中,将我带离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只是,这天下谁都可以不信任我,但你不能。这天下谁都可以伤害雪儿,但你不能!你要报复我帮你,你要找龙虎宝藏我也会倾尽全力。你可以十步杀一人,令人闻风丧胆。你可以为了仇恨而成为笑面阎罗,也可以为了野心而屠杀无辜,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雪儿!” 栖何意冷着眉眼,笑得残忍戏谑:“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我跟它谁更重要?” “你明明知道雪儿对我有多重要,甚至重要过我的命!” “那我呢?在你心里,我连一个畜生都比不过吗?”栖何意嗜血地笑了起来,眼神愈发残忍。 千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她爱了十三年的男人,明明心痛得要死了,却还在笑着,眼中荡漾出春水汤汤,“畜生?你竟骂它是畜生!” 栖何意也扯出了冷笑,目光冷然,“它本来就是畜生,再有灵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可它哪怕是畜生也比你有人性!”千落瞪圆了眼睛,眼泪越来越多,“雪儿曾用命去救过你,你却恩将仇报!若非雪儿,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栖何意嗤笑一声,眼神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你也希望我当年真的死了?” 千落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长阶上陌生地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混着眼泪,一如他们有了间隙的感情。 她脱下凤冠,珠玉急剧碰撞,清脆得像心碎的声音。 蓦地,她将凤冠扔在地上,狠狠一声响,凤冠便滚下了长阶,珠玉散落一地,破破碎碎,再也没有了可以修复的可能。 她拔下头上的玉簪,一头青丝滑落,在冷风中飘扬。 当初那个用玉簪替她挽发的栖何意已经变成了硬骨铮铮,冷漠无情的敬亲侯。命运的掌纹也早已改变了最初的模样,她发现得太晚,又明白得太迟了。 她的眼中又浮起浓郁的雾气,神情哀伤,却坚定地握紧了玉簪。她像年少时那样握住他的手,玉簪就横在两人掌心上,在她手指扣拢的瞬间,玉簪应声断裂,锋利的边角同时刺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涌出,她却早已痛得麻木。 “栖何意,从此你我,恨断情绝,碧落黄泉,不复相见。你欠我的,欠忠国侯府的,欠雪儿的,日后我都会毫不手软地拿回来。” 分簪断情,情意双绝。 栖何意眼中终于浮起了痛苦之色,脸色亦是苍白。 他就这么失去她了。 用可恶的疑心病,用他的感情杀死了她的感情。 千落抹去眼泪,眸中已是清冷一片。 她的爱,她的情,她的难过,都随着那支断裂的玉簪消失了。 不值得的人,她不会为他流过多的眼泪来难受自己。 “现在如你所愿,我不爱你了,我要去找墨北辞了。”她低头后退,然后转身离开,一步步地朝远处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比如年幼时他赠她的玉佩,比如她与他不知何时就注定做不成伴侣的宿命。 她这一生渴望被人妥善安放,渴望得一人让她不再四下流离,无枝可依。她曾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却亲手将他推开,她自认为已经拥有了这样一个人,但他却将彼此间的信任踏碎在猜忌中。 所以,这算不算她伤墨北辞至深的报应? 栖何意望着她一步步走远,眼底溢满了悲哀和痛苦,指甲攥进了肉中,鲜血已染红了他的双手。 阿音,你说我变了,却从不问我为什么变了。你说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其实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当年赠她的那个玉佩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名相思佩,代表着两情相悦的生死契阔。他也一直没有勇气告诉她,她从未在他的算计之内,她是他的意外之喜。 只可惜,他是敬亲侯,国仇家恨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有些事身不由己,有时候迫不得已,很多事也都不能诉说出口,只能藏在心底,自己知晓。 无数往事横在两人心间,如同隔绝着千山万水。这是变故后的遗憾,这遗憾让她和他都想问一问,究竟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大打出手(一) 栖何意喉头发涩,静静看着千落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那五年光阴,我们都有着最纯粹的感情,好得让人不忍回忆。阿音,我们都忘了吧,忘了吧。” 栖何意终是不懂,自他选择舍弃彼此的信任和信仰后,便是舍弃了两个人的一生一世,之后再多纠缠,也不过是个徒增烦恼。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埋下了破裂的种子。 当栖何意毅然决定在千落身上种下往生蛊的时候,就已经在彼此间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却只扎痛了他一人。当他决定舍弃信任背弃共同理想的时候,就又插入了第二把刀,这次终于扎痛了两个人。当他决定为怀疑寻找突破口而对雪儿痛下杀手的时候,已经亮明了第三把刀,这次终于深深扎痛了彼此的心,却疼了三个人。 “侯爷,就这么让她走了吗?”楼满风有些着急地看着。 忽然,他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逼着这个男人去做这些事了。 栖何意深深望着那女子的背影,一双黑眸已慢慢回归了平静,却愈发幽深。 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终于,在千落走下长阶后,他沉声发话了,“拦住她。活抓。” 阿音,哪怕你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有多爱你。你终会明白,我栖何意比墨北辞更能给你想要的。 寒风烈烈,裹起红绸在风中极力翻滚。所有宾客都散得七七八八了,唯独长老会的那两人依旧稳如泰山地静静看着,似乎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千落一把撕裂嫁衣的裙摆,裂帛声一如两人撕破脸皮的声音。 大风吹来,少女撕烂的嫁衣裙摆参差不齐,在风中张扬招展,好似振翅欲飞的苍鹰,注定属于辽阔的蓝天。 她目光凌厉如雷霆之怒,冷冷地看向长阶上寸步未动的栖何意,冷冷道:“栖何意,你要杀了我吗?” “阿音,”栖何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似从地狱而来,“不管你有多恨我,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千落握紧了拳头,定定望着这个她倾尽了全部心力去追随的男人,终于明白他和墨北辞之间的不同了。 墨北辞从来不会强迫她,而栖何意却恰好相反。 她忽然扬起一笑,笑这一场终于醒来的大梦,也笑自己的愚笨,居然错付深情,被人利用也浑然不知。不过好在,她终于可以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了,终于可以去找回曾经为了栖何意而遗失的种种了。 护卫全都涌了上来,千落猛然屏息,抿住唇角,后脚跟使劲发力,她便率先闯入他们之中。护卫立马拔刀相向,却又怕伤及她而处处避开。千落却偏在刀剑中穿来插去,身手灵活,但也无法伤到对手。护卫们便仗着这一点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硬生生要将她扑倒生擒。 忽然千落停了下来,以绝快的速度屈肘撞向身旁的护卫。那护卫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尚未做出反应就被重创胸口,鲜血上涌之际她又反手夺过了他的长剑。似乎早有预料,她立即用脚尖轻跃飞身而起,一个漂亮的腾空后踢,正中身后要偷袭的护卫的后背,那护卫顿时闷哼一声,连忙倒地,口吐鲜血。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行动快捷地刺出长剑,以虚招逼得一旁的三个护卫连忙提剑挡,她却在此时把剑往回收。与此同时,她用左手从背后扬出三根银针,稳稳击入那三人的穴位中。在他们被定住的时候,她又立马挥剑砍去,银光只闪了一次,却一同划破了三人的喉咙,众人大吃一惊的时候,他们便轰然倒地。 血腥味在冰冷的风中蔓延开,千落一手持剑站在包围中间,脸上染着几滴鲜血,青丝在风中张狂飘扬,似在挑衅。 她冷冷地说道:“让开。” 众护卫都面面相觑,显然还没从这个少女为何会对他们展开屠杀中反应过来。有几个人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敢上前。 匪瀛坐不住了,未请示栖何意便提刀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 冰冷如雪的女子,大声喊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千落只是轻轻抬眸,却是看向长阶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栖何意,寒着眸光,“昔日我为了追随栖何意而任由你们屠杀我国家的护民将士,今日我既已与苗疆恩断义绝,那么你们以前是怎么屠杀后凉人的,现在我就怎么还报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大打出手(二) 匪瀛一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悲天悯人地说道:“姑娘,你莫要被那些阴险狡诈的后凉人给骗了,如果你愿意放下手中的刀,我们会不计前嫌,继续把你当做我们心目中最敬重的姑娘。” 千落冷冷地望着他,淡淡笑着,却让人倍感森然:“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后凉人。” 匪瀛短暂的怔愣后,当即面色愤恨,仿佛千落是无情无义的背叛者,破口大吼道:“姑娘,你这是要背叛我们,背叛侯爷和苗疆吗!” “我生来就是后凉人,又从未说过要誓死效忠苗疆,何来背叛一说。”千落的眉目映着白雪的清冷,冷硬的语气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看在你们曾跟随我出生入死过的份上,我给你们一句忠告——如此冷血无情、精于算计的主子,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你们拼死追随,到最后也会因为功高盖主而被铲除。这是世间所以关乎权利的法则,任何人都逃脱不掉。” 闻言,王睿也忍不住了,气愤地走上前,指着她就骂道:“侯爷待我们如何我们自个清楚,由不得你在这挑拨离间。”但一说完,他便立即后悔了。 他跟随千落的时间最长,也是军中最了解千落的人了。但即便如此,他身为苗疆的一份子,又是骑骥营的统领,他不得不站出来做点什么。 千落冷笑,长剑挥下,地上的积雪被划开一道口子,决裂而嘲讽,“今日他能如此残忍对待他国之人,以后便也能这么对待你们。别忘了,但凡有价值的才值得被利用,没有价值的还不如死人安分。” 匪瀛再也遏制不住暴脾气,立马冲上去,挥起大刀就砍下。千落立马提剑去挡,却又是弄虚作假的一招,借此她迅速从大腿上拔下从不离身的匕首刺过去。匪瀛立马闪躲,却又正中了她的虚招,千落长剑忽然化作灵蛇,从他的颈窝瞬间游到腰间,势不可挡,却只是恰到好处地划破了他的衣裳,却仍见血迹斑斑。 匪瀛发怒一吼,提着刀又上来,千落一个跨步上前,腰身轻微后仰,躲开的同时,又立马持剑使出一记杀招,匪瀛敏捷躲开,却不料她正看中他躲避的空隙,将几抹银针扎进他腰间和脖颈的穴位。匪瀛登时双眼凸起、呼吸一窒,就猛的倒下去,扬起一阵雪絮。然而他并没有死,只是被扎中了睡穴。 女子面色不变,长风掀起她的裙摆,仿佛在雪地上开出的一朵娇艳红花。 一旁的护卫登时大惊,都以为匪瀛已经死了,而这前后过招不超十,这么一个女子竟将苗疆第一猛将给打倒在地! 栖何意始终波澜不惊地看着底下的厮杀,那是渡生楼的独门武功——渡生诀,专以出乎意料的虚招杀人于措手不及之中,却永远无法让人参得透这虚招的破绽。 阿音,没想到两年而已,你就已经习会了绝学,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了你,也少看了你。 他面色灰暗,看不出思绪。但只有楼满风知道,他是在挣扎着,在得与失之间衡量,在留与去中彷徨。 王睿也持剑上来,快速出招,且招招致命。千落这次没有立马了断,而是在被他成功刺了一刀后才改防御为进攻,全面展开反击。 王睿武功不差,但比起千落来却还是相差甚远,所以他很快便被制服了。 王睿被打趴在地,千落的剑锋直指他的喉咙,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冷道:“在战场上你曾救过我一命,方才那一刀就算我还给你的,这次我就暂且不杀你。” 她把剑收回,猎猎风声中,她仿佛超凡脱俗的罗刹,一身红衣如同嗜血的鬼魅般妖艳,看得王睿不禁垂下头,捏紧拳头。 然而也是在这样的猎猎风声中,有刀刃朝这边飞过来的声音。 王睿立马大喊道:“姑娘小心!” 千落立马沉下眸色,快速回身,与她同步的还有从一侧飞过来的寒光。 剑刃被击落在地,堇书一愣,千落也皱起眉,却在看清来人后,眼底顿时翻涌起水光。 墨北辞本该一身白裘出尘脱俗,然而他的白裘却已经变得暗黄,上头遍布血迹污秽,肮脏不堪。他冷峻的眉眼也都失了生气,纵然面上污垢横生,却也能看出他那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气色。 他的头发也蓬乱不堪,鼻间呼吸也甚是微弱,身姿更是惊人的孤瘦,弱不禁风得已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若非他靠着手中的木棍支撑住身体,怕是早已无力地跌在地上。 他倒好,正朝着她微笑,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刚才强行运功让他体内的蛊毒又往心脉移去一寸,一路又不惜驱使轻功拼命赶来,已是有气无力之态。 不过还好赶上了,在死之前能见上她一面,足矣。 他柔声道,惨白的薄唇轻动着,“念儿,别怕,我来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北辞赶来 千落心尖顿时泛起浓酸,眼底再次铺上一层白雾,她立马朝他跑过去。 什么爱恨,什么算计,什么阴谋权利,都让它见鬼去吧。她只想去握紧眼前这个男人的手,告诉他——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她愿意跟他走,她要回后凉继续当他的美姬。 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命运从不吝啬地给你很多东西,但缘分却很小气,一旦你不要,便会收回,徒留给你无止境的后悔。 “你跑来做什么?”千落站在他的身前,微微喘着气,眼角却已经微湿。 墨北辞眉梢一扬,嘴角轻勾,竟有莫大的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且满心欢喜地朝他跑过来。哪怕如今种种皆不如人意,但她始终如了他的心意,却也足矣,也是无憾了。 “我不放心你,总得亲眼确定你是否安全。”他白色的唇角弧度扬得更大,满是痛苦之色的眉眼中都是幸福的喜悦。 千落鼻子一酸,眼泪就哗啦啦地滑了下来,脸上当即挂着一条水痕。 “你总是这样,让我欠了你这么多……”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滚烫得淌过她的脸。 她这次是真的感动了。 晚织说,他身中寄生蛊毒多日,已经危在旦夕奄奄一息了,可他却还这么不顾性命地跑来,就因为担忧她的安危,而他的安危又该有谁担忧呢? 这个男人真的很傻,傻得让她心疼。那满腔的爱意,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爱很烫,她却甘愿将他的爱拥抱。因为,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初为何不让她和栖何意定亲的原因,也终于明白父亲努力撮合她和墨北辞的良苦用心了。 因为一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会为了你放低自己的身价,会为了你的安危而不惜往刀口上撞得鲜血淋漓,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疯了,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了。 墨北辞颤抖着手为她抹去泪水。因为痛苦,他的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涌出来,他却硬是咽下了,依旧朝她温柔笑着:“如果你觉得欠了我太多,那就用你的余生来爱我作为偿还吧?” 千落眨了眨眼,眼泪掉落不停,哽咽得只能连忙点头,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已经泣不成声。 栖何意本来从容的神色在看到墨北辞后瞬间大变,像暴风雨来前那阴暗的天。他的拳头紧紧握住,骨头咯咯作响,终于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给我彻底铲除墨北辞!” 登时,四周涌出了大批的阁徒,迅速将两人包围起来,一圈又一圈,密不透风。 千落立马止住哭声,一回头就看到了栖何意眼中迸发出的杀机,那是她从未看过的栖何意,仿佛地狱阿鼻,狰狞而恐怖。 原来他一直让人纠缠她,是在等,等墨北辞的自投罗网! 原来他又早已将一切算计好了! 然而也在此时,四面八方又涌进来了一批人。时雨领着所有人从左侧杀了进来,朝与暮也带着渡生小楼所有的渡生者从右侧攻了进来。人数虽与阁徒不相上下,却依然无法占尽上风,不过他们很快就闯进了包围圈,护在墨北辞和千落四周,也形成了一个个防御圈。 与此同时,晚织从前厅里走了出来,楼满风一见着她,就赶紧上前,皱眉问道:“你去哪里了?非常时刻竟然找不到你。” 晚织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眉梢还凝着冰雪般的冷。 她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却又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越过他走下长阶。 楼满风不明所以,忙在后面喊道:“晚织,未请示侯爷切莫去坏了侯爷的大计!” 晚织没有停下,目光始终直视前方,仿佛那里有她坚守着的使命。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脸严峻的晚织,二长老在一旁也是看得忐忑不安,多年来的老经验告诉他,这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长阶下,晚织终于转身,面色严肃地抬头看向栖何意,缓缓行着最后的主仆之礼,郑重其事地道:“晚织在此,谢过老侯爷与侯爷的栽培和重用。如今也是到了晚织回报的时候了。” 楼满风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嘴唇紧抿,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栖何意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墨北辞的身影,眸光渐寒。 所有人都默契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她缓步走至墨北辞身前,衣摆飘飞,预示着什么。 她缓缓拔出了佩剑,在所有阁徒以为她会挥向墨北辞的时候,她却回过了身,竟护在墨北辞身前,面色一点点清冷起来。 楼满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高声问道,声音极力颤抖着,“晚织,你这是在做什么?” 晚织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剑锋闪着寒光,声音也冰冷至极,说出的话也让所有苗疆之人大吃一惊。 “属下晚织,花影楼座下十二美姬之一,排行第十,潜伏苗疆十三年,任务圆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潜伏多年 头顶似乎炸响了一个轰雷,楼满风只觉得耳朵嗡嗡做鸣,好像听不清她的声音,但又偏偏听得最为清楚。他的心里就像被巨石碾压过般,瞬间有了无数裂痕。 晚织……晚织她…… 那个他深爱的女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后凉的细作! 他一定是出现幻听了!他一定是耳朵出现问题了!一定是的,她不可能会背叛苗疆的! 然而这样的谎言,无力又苍白,连他自己都欺骗不过。 忽然,他猛的想起了那日她说的话,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瞪大了眼睛,狠狠捏紧拳头,浑身都气得颤抖。 她,竟真的是……后凉细作! 她也一早就暗示他了,只是他怎么也不会去怀疑她的身份,因为她可是老侯爷一首栽培的,也曾为了苗疆差点舍弃生命,她怎么会…… 所以她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是为了博取信任?她不惜付出生命地表明忠心是为了赢得地位?那她给他的真情,是否也是为了通过他而操纵侯爷?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唇色已经被他抿得发白,没想到诸多种种竟都只是算计! 所有一切事情在真相面前,都是十分无力的。 不止他,许多跟随过晚织的人都震惊不已,就连平日里只听说过她的名号的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堇书更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为苗疆谋取福利,为苗疆大业做出过无人能敌的作为,也曾是老侯爷最信任的亲信,更是栖何意最得意的助手,甚至和楼满风堪称“飞羽鸳鸯”的女子,居然是后凉细作,居然是墨北辞派来潜伏在苗疆的细作!这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震惊而慌乱。 墨北辞是得有多重的心思啊,才能安排这么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在苗疆十几年! 在场的一些乡绅富豪都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墨北辞果真是名不虚传,哪怕不置身其中,也能操控全局,决算千里,无人能敌。 这,才是三国第一人真正该有的本事! 栖何意始终一言不发,但握紧的拳头和他眼中的阴郁却看得人瑟瑟发抖。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有可怕的戾气在酝酿,只等爆发后让生灵涂炭。 “好一个墨北辞,居然能在本侯身边安插细作,果真是好算计!”他终于沉着声音开口,眼神冰冷地看着将千落护在身后的墨北辞,拳头越来越紧,仿佛要把掌心掐穿。 这是一种耻辱,是身为苗疆之主的耻辱,是墨北辞给他的天大的耻辱! “务必给本侯把苏凉音活抓住,其他人杀无赦!” 栖何意下了第三道杀令,甚至是动怒地皱紧了眉头,“杀墨北辞者封万户侯,赏金千斤;伤墨北辞者封官加爵,赐银百斤!” 大婚之日,他的新娘子投入墨北辞的怀中,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竟也是墨北辞的细作!这无疑是在他脸上啪啪啪地打了几巴掌。这口恶气,唯有用鲜血洗刷才可以从他心头上消散! 所有阁徒护卫都提起了精神,立马展开厮杀,时雨带人冲在最前,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朝与暮在身后,也一次次击溃他们的进攻。晚织熟知他们所有的弱点,很快便找到了致胜的方法,果然不过半柱香时间,他们就占了上风。 然而,栖何意不给任何人喘气的机会,立马又发动第二次围攻。 这一次,堇书和楼满风也加入了其中。 楼满风杀红了眼,快速杀出一条路,直接飞身上前,与晚织厮打在一处。 他的愤怒,他的不满,他的爱恨,都展露在一招一剑中。晚织都一一感受到了,但是她却没有丝毫要说什么来解释的意思,反而招招致命,杀气满眼。 楼满风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了一般,制出一招后,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她身后,想要挟持住她,却被她灵活躲过,错失了良机。 晚织冷着脸,也同样冷冷道:“楼满风,你我都是老侯爷一手栽培的,你的所有招式我都了解,你的所有弱点我也都知道。当然,你也一样了解我的所有。所以你我若是要分出胜负,只能两败俱伤,亦或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仿佛被刀剑扎心了般,楼满风的心口都已麻木了疼痛,只是发狠地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问:“晚织,为什么!”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原因的,就像你是苗疆乱贼,而我是后凉美姬。再或者,你爱我,却无法得到我。”晚织冷冷扬起眉,冷血无情地故意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剑老来助 楼满风怒不可遏地捏紧手中的剑,心痛得快要窒息。 他不明白,这样的话她怎么就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了,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难道都全只是易碎的泡影吗?她难道对他就只有算计吗?一点点真情实意都没有吗? 他赤红了双眼,终于明白了千落被侯爷欺骗背叛是什么感觉了。 是和他一样的生不如死。 “晚织,为什么!”他痛苦地仰天大吼,撕心裂肺地把佩剑狠狠插进雪中,入土三分,一如他被一把名为晚织的剑捅出来的深度。 一边是他一辈子都要誓死效忠的苗疆,另一边却是他心爱的女人。该如何抉择?又或者,该如何放弃,才能做到不疼不痒、不难受?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栖何意的难处。也终于明白了那日栖何意的那番话。 ——当你也想要抛弃一些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会因此生不如死。 “我只问一句,你对我的感情也早在计划之中吗?” 晚织发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轻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道:“那是自然,没有比接近你,更能快速得到栖何意乃至苗疆的情报了。” 楼满风的心终于一点点沉落至冰潭之底,心脏的疼痛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凄然地仰天大笑,浑身气得颤抖,连眼角也噙着细碎的泪光,“晚织,你果然从来未让我失望过。” 然而这一次却是无止境的,绝望。 墨北辞已经毒素攻心,不能再运功了,千落便寸步不离地护在他左右,不停厮杀着上前来的阁徒。她的招数越来越快捷,面色也始终冷凝如水。 时雨还在与堇书一干人打斗着,但哪怕他的武功比他们的都要高出许多,但终究寡不敌众。他被堇书打中了一掌,连连后退之际,嘴角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胸膛,但他仍旧奋力冲上去,将上前一步的他们又打退了回去。 “有我在,你们休想踏近殿下一步!” 朝与暮也不轻松,对付王睿虽卓卓有余,但也因为人数上的下风,让他也负伤不少,却也依旧不肯退让,死命地挺着。 就在所有人都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一声大笑划破了长空,一个红衣老者从空中徐徐落下,手持着一壶酒和一个不求人,仿佛看戏般望着周围人的厮打。 “真是热闹啊,还好赶上了。”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拿着不求人往后背挠了挠,咂咂嘴地笑了笑。 “剑南春?” 千落闻声一顿,回过身的时候余光就瞥见了他,那张扬跋扈的红衣,苍苍白发和浓郁刺鼻的酒气,不是他还能有谁? 剑南春朝她嘻嘻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打招呼道:“丫头,好久不见啊,还是这么生猛如虎。” “呵,你怎么跑来了,不怕死?”千落冷哼一声,一个转身的动作就划破了两个人的脖颈,鲜血喷涌在她身上。 剑南春一记侧踢解决掉了一个阁徒,仰头忙灌一口酒,边喝还边甩着手中的不求人,稳稳朝身后偷袭的阁徒袭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下颚,未等他躲开就瞬间被扎破了喉咙,当即断气。 “我都已经没几年的命了,还会怕死?” 千落没有闲工夫再搭理他,转身就扎进了人群中,继续未完成的厮杀。 剑南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咂着嘴,把酒壶往腰间一挂,就朝长阶的最高处跃去,底下的人根本阻挡不住。 剑南春化指为爪朝栖何意抓去,栖何意立即侧身躲过,迅速与其展开搏斗。 剑南春怪笑了一声,不敢掉以轻心地与他过着招,抽空说道:“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本事,能在老夫手下过十招还没死的,这世上屈指可数。” 然而就在说完时,栖何意就受了他一拳,忙踉跄着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到底是后辈,都把时间用到权谋算计中去了,你还得多练练几年,才能做老夫的对手。” 剑南春语气淡淡,把腰间酒壶取出,趁他打来前,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大口。 栖何意抹了把嘴角,嗤笑一声,“口出狂言,我的实力还没使出来。” “栖何意,你还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到什么时候?” 随着声音落下,有淡淡的白影从天而降。白衣挺拔,身姿俊秀,仿若不食凡尘烟火的神明,挥手间就是明辉万丈,连天地也寂灭。 “师傅!” 解决掉两人的千落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竟一个激动就把插进阁徒身体里的剑刺得更深了,活活刺断了他的心脉。 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背后一个护卫立马持剑刺了过来。 千落赶紧侧身闪躲,肩头却挨了另一个阁徒的一掌。 “落儿!” 千落听到声音,刹那抬头,只见一支利箭正朝她脑门直直射来,她惊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主子——” “落儿——” “丫头——”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章生死离别 无数人惊呼,朝与暮三人立马飞奔过来。剑南春因此慌神,中了栖何意的一掌。诸葛侯也手忙脚乱地飞奔过去,险些从长阶上滚下。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影子刹那间扑过去抱住了千落,那支利箭也狠狠刺中了他的后心。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墨北辞吃痛闷哼,立马吐出一口血来,浑身颤抖发痛,双手立马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地滑落在地。 “墨北辞!” 千落震惊的大呼,狠狠一怔,不太明白这一刻心底慌乱的由来。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惊呼而顿住动作。 伤口一动便痛得钻心,但墨北辞仍在奋力挣扎着起来,千落惊慌地跌跪在他身旁,手颤抖地抚过他鲜血淋漓的后背,登时红了双眼,嘴唇哆哆嗦嗦地张合着:“当我的挡箭牌,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墨北辞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却立即喷出鲜血,吓得千落手忙脚乱地按住他的动作。 他忍不住颤抖,嘴唇张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不要,不要说话……”千落颤抖着手抹去他嘴角和下颚的血迹,白嫩的双手顿时红的赤目,却怎么也擦不去那从嘴角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她的声音也都开始颤抖,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一般,哆嗦地喃喃着:“不要死,不要……墨北辞,不要死……” “别哭……” 他一说话就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五脏仿佛俱损,后心传来的疼痛,让他每呼吸一口气都是剧痛的。 千落连连摇头,眼泪如珠子般落下,“你怎么这么傻……一直这么傻作甚!” 墨北辞又吐了一口血,扬眉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是带着血腥的甜蜜,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温柔地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所过之处肌肤柔软,他指尖的温度却滚烫得吓人。 “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千落却哭的更厉害了,唇齿都在颤抖,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血可以流这么多,心底乃至身体每一处地方都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不值得,墨北辞,为我不值得……” 墨北辞仍旧温柔地对她笑着,使劲地轻轻说道:“你是我墨北辞唯一的温柔,所以值得。更何况,墨北辞若不能为你而死,那他这条命便一文不值。” 他本身就中了寄生蛊毒,毒性已至心脉,命不久矣,但他不愿这么窝囊而无用地死去,所以他才不顾属下的反对,毅然跑回来这里。因为他觉得,他的命只有在她身上才有价值,而用他的命换她的平安,值了。 他的生命中,唯她一抹光彩,唯她一份温柔,唯她至为重要。若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全,那又谈什么稳定局势,保全天下人呢? 他可是墨北辞啊,三国第一人,但他也是个凡人啊,逃不过七情六欲,放不下爱恨别离,更无法对她放手。所以他才不惜放低身价,苦苦追求,总算有了一丝圆满,哪怕是以生命作为代价,他也死而无憾了。 千落更用力地抱住他,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服,痛哭流涕,“墨北辞,不要死,我拜托你不要……” 他极为温柔地笑了下,血又涌了出来,断断续续道:“我也不想死。但与其眼睁睁看着你嫁做他人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就了无牵挂,无思无念。可是我……又怎么甘心……” 她用力摇头,已经泣不成声,“不,墨北辞,我很想嫁给你,你若死了那我便谁都不嫁……” 墨北辞浑身一紧,血液又汹涌而出,他却觉得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铺天盖地的喜悦快要将他淹没了。能听到她这句话,哪怕让他死一百次一千次他都在所不辞。 “那你答应我,以后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好,我再也不要推开你了。”她声音嘶哑,泪眼朦胧地作着承诺,“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寡妇了,你要好起来,我们才能成亲啊,我们……我们明天就成亲好不好?不,现在我们就拜天地吧,这样你就……不会舍得……离开我了……” 说到这,她已经抽噎起来了,红肿的双眼再也没了往日的光彩,有的只是一片心酸的泪水。 朝与暮等人看了都不禁撇过头,为他们悲痛一把。 四周死尸如山,血腥刺鼻,但他们却旁若无人地拜着天地——一叩神明,二叩高堂,三叩夫妻之礼,整个过程没有人敢上前厮杀一步,都怔愣地看着那即将生死离别的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一章终明所爱 有些人触景生情,想起了家中的双亲和挚爱,也都纷纷掩面而泪。 栖何意站在高处,眼神复杂,手心握紧了那支断簪,断口的锋利刺穿他的皮,深深插进他的血肉中,鲜血淋漓,滴落在地上熏染开无比鲜艳的花,像曼陀罗般,散着死亡的气息。 阿音,你说你不会介意我的嗜血残忍,其实你很介意!你说你不爱墨北辞,可是你说你不爱他的样子,就像孩子手里攥着一把糖,糖纸都露在外面了,却还拼命摇头说我没有。 比失去你更令我伤心的是,你都没有为了跟我在一起而努力过。 墨北辞被千落扶着拜完了天地,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艰难地抬着头,眼神迷离而深情。 “我欠你一个大婚。等我好了,就正式娶你为妻。以后说什么……不管是谁……我都不要再放开你的手了……” “嗯,北辞,我也不要再放开你的手了,所以你要一直牵紧我,别再让我逮着机会逃跑了……”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却在颤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绝望的恐慌。 墨北辞却突然凄惨而笑,望着她无奈又可怜地说道:“可是念儿,我真的好累。了。” 他未出生就被断言,将来必是主天下浮沉的天下之主,所以他从小就被迫看各种各样的书籍,必须通晓治国之道和兵法谋略。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出生不到半月便能言语,一个月就能勉强走路,三岁就能出口成章、熟读兵法、能懂朝政;七岁便参军,立下赫赫战功;十岁时便能掌控朝中大势;十二岁就能垄断渔阳各方商业。 那十三年里,他一直为别人而活,为那句一语成谶的话而活,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喝的水吃的饭都是为别人而食的。 他入主五俊之首,也被世人冠以三国第一人的美称,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快乐,他不会笑不会哭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他只会冷漠待人,淡然处事,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直到十三岁,他遇到了她,遇见了那个注定让他不惜倾注一生的姑娘。 遇到她,他有了温度,活得更像一个人了。然而她才是他一生魔怔的最开端,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他爱了她十二年,也等了她十二年。他不断追逐,不断在背后默默为她付出,以为总会有想象中的回报。 然而就在他终于长大的时候,他却失去了双腿,他颓废过,心灰意冷过,若非她,什么后凉传奇,什么三国第一人都早已不存在了。 他想等着她长大,然后用一道圣旨将他和她永远绑在一起,可是忠国侯府一夜间就倾灭了。她变得不信任变得满身是刺,他不惜变着法子来将她留在身边,甚至是说服了父皇下旨,用美姬的身份强留住她。 然而笼中之鸟终究会有回归山林的一日。 她逃了。 他也不追。 他想他总得等到她长大啊,她长大了自然也就会明白了。可是他又害怕,怕她真的一去不回,所以她逃了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却总是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又不敢靠太近。 但是她长大了却要和自己的宿敌大婚了,他奋不顾身的结果是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她的那句欢喜,可上天依旧没有给他任何眷顾。 他和她差了十年,以前他总是怨恨为何上天要如此残忍地将他和她扯得这么远,但是他现在反而庆幸起来了。他早出生了十年,就是为了提前准备好,日后便可以更好地爱她了。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他用命保住了她,哪怕自己的性命已朝不保夕。 他真的好累了,这么久以来,他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有多少年了呢?久远地都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开她。这样她就不会痛苦了,因为时间之神会让他的死流失在往后的岁月里。反正她还年轻,迟早都会忘记他,然后再投入他人怀抱的。 可他为何会觉得心很痛呢?他的姑娘,被他放在心里十多年的姑娘,怎么可以属于其他人? 可是这又能这么样呢?他总不能死了也还要揪着她不放吧。他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她能幸福,既然如此,自己痛点又何妨呢? 他失笑道,眼中尽是遗憾的无奈,“念儿,我还是输了。” “不,北辞,你没有输,你赢了我的心,你赢了我的心……”千落的流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完,她已经感受到了,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缓缓流失着。 墨北辞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带着血的指腹只有属于他的气息的味道,他像个孩子讨糖吃一样,“念儿,你能吻吻我吗?最后一次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二章生死与共 千落连忙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俯身吻下去,青涩却又很用力。 唇唇相碰,舌舌缠绵,她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地去吻一个人,哪怕她和栖何意在一起的这两年,她也从未主动吻过他任何地方,然而现在她只恨自己的经验不够娴熟,不能吻出温柔的味道来。 墨北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猛地攫住她的唇,回吻地急切而缠绵。他努力去掠夺她的芳香,带着激情的灼热和强烈的占有,以及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 与以往墨北辞吻她的吻不同,这是灼热而激烈的吻,让千落难以招架,只能囫囵而上,汹涌的眼泪划过她的鼻尖,流进嘴里,是甜的,但又是苦的。 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生离死别,所有的情愫全都融在了这个吻里,印在彼此的唇上,也深深刻在彼此的心里。 渐渐的,她找准了技巧,吻得很深,仿佛要镌刻进他的唇里。 她要他永远记住她的心意,哪怕他已经心如死灰,随时准备死去。而他也要她记住他的味道,即便是死,他也要她永远记住他。 世间万物都在此时尽数化为了虚无,仅剩的一束光只照在这两人身上,让所有人的心头都生出了悲凉,四周的空气也都被浓浓的阴霾所覆盖,连呼吸都觉得太过沉重。 墨北辞埋首在她脖颈边,半昏半醒地呢喃道:“念儿,你愿意跟我共赴黄泉之路,做一对地久天长的夫妻吗?” “嗯。”千落毫不犹豫地点头,轻轻亲吻他的侧脸,“我这一生负你太多了,你若死了就太便宜我了,不如我们一起死吧,我一个人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当初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 所有人都震惊住了,连栖何意也露出了怔愣而慌乱的神色。 墨北辞居然要带着她去死,她居然还心甘情愿! 千落用他的双手围住自己的脖子,一脸无憾地看着他,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生死别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共不负此情此意。下辈子……如果下辈子换我追随你,我再做你的妻子,好不好?你还要要我好不好?” 墨北辞心头一颤,眼底也见闪烁,忙笑着轻声应着,“好。下辈子我守着你……不会再让人……再跟我争了……” 他颤抖着手,慢慢用力,浑身却都在哆嗦。 “墨北辞,你住手!” 栖何意终于失控地大喊,再也顾及不得地跑下长阶,眼中是深深的绝望和愤怒。 “墨北辞你在干什么!”诸葛侯也大噔一声,立马飞身上前,时雨却带着人挡住了他。 “让开!”剑南春大吼,怒气冲冲得已可见头顶火冒三丈。 时雨却抵死挡住,仰天大吼道:“这是殿下和念儿的选择,谁阻时雨便拼尽全力杀谁!” 朝与暮也动容地围上前,持剑相对,“谁敢打扰他们,就要先问过我们渡生者所有人手中的这把利剑。” “胡闹!” 诸葛侯和剑南春救人心切,连忙与之厮打开来。 看着他们起了内讧,阁徒却也没有趁机下手,因为他们的侯爷栖何意已近疯狂地跑了过去。 感觉到脖子上加紧的力道,千落没有一丝反抗。她欠墨北辞太多太多了,一条命抵给他都不够,那她当然就得要下到阴间去,补全生时的所有缺憾了。死就死吧,能跟他死在一起也是她最后的幸福了。 “后悔吗?”墨北辞嘴角不断流出鲜血,缓缓问道。 千落坚定道:“不后悔。” “那你还恨我吗?” “不恨。” “那你爱我了吗?” “爱。” “有多爱。” “比我自己想的还要多,比你知道的也还要多。” 墨北辞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眼前已经开始模糊,都是血红色的影子了。 “不可以……墨北辞,你敢伤她!” 栖何意呕出一大口血来,被剑南春震得连连后退,最终不堪重负地单膝跪地。 墨北辞却置若未闻,手上继续用力,却又不敢用尽全力,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不想死,更不甘心把你让给其他人。” 诸葛侯神情急切,连忙喊道:“墨北辞你别做傻事!落儿,你也清醒点!” 墨北辞手指颤抖地更厉害了,只要再稍微一用力,他深爱了十二年的姑娘就会被他给掐死,然后就能化作比翼鸟,在另一个地方比翼双飞了,然而他却忽然下不了手了。 “念儿,我这一生的温暖都是你给的。你的出现就像遇见了神仙,你赠予我明光和温情,让我活得有血有肉。我很想我们一起死……” 千落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轻轻搂紧,起誓般承诺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做对阴间夫妻,快活鬼生。”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三章痛不欲生 都说一个人临死之前,生前所有记忆都会在眼前播放一遍。 千落静静地闭着眼睛,回想着这一生历尽的坎坷和大起大落。有几次她也险些丧命,是他每次总在最危难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哪怕是今日,也不顾性命地跑来。但最终结束她生命的人,也是他,是她从前以为厌恶至极的男人,以为永远只能对立的男人。 世事真的很奇妙,她也总算是明白了母亲的话——缘可遇不可求,爱也可有不可抢。而你能爱的不是满腹仇恨的栖何意,而是一个该和你有共同信仰的人。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栖何意提亲会失败了,原来母亲早就看穿了一切,只有她傻傻地在栖何意编织的温柔情网中,自我甘愿地沦陷。 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没办法记起七岁以前和墨北辞的记忆,也不能好好弥补这些缺憾,她也好想好好爱一次墨北辞。 不过,活着爱太累了,或许死后才能轻松点吧。 “念儿,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墨北辞双手渐渐收紧,却更加颤抖了,“你走后,雪儿经常闹绝食,我就自作主张给它找了个母虎作伴。在来苗疆之前,汨罗告诉我,母虎怀孕了。那是雪儿的孩子,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千落连忙点头,搂紧他腰的双手十指相扣。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她都无力去在意了,她只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 “叫念辞吧,虽然很难听,但这是我能让你记住我的,唯一一个方式了。” 墨北辞手指微颤,终究还是松了手,用尽全身力气在她耳边说:“我还是舍不得……你活着才是我最大的期盼……” 说完,他便再也不堪重负,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不甘和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云烟。 一滴泪,极烫的一滴,绕过他的鼻梁,落在她的掌心上,犹如热油,灼痛了她的浑身。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泪凶猛地簌簌而落,“墨北辞……墨北辞……墨北辞……” 她喉中撕扯着喑哑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然而他却再无动静。 时雨仿佛被大铁锤砸中了胸口,心脏剧痛,忙把剑插入雪中,率先带头跪了下来。晚织也跪在他身旁,面色哀痛却依旧镇定不乱,高声用力喊道:“恭送殿下!” 墨北辞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了下来,个个面色暗沉,哀痛得能生出悲伤的花,甚至有的已经掩面流了泪。 他们跟着齐齐高喊道:“恭送殿下!” 千落猛的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怒气更上一层,她立马红着眼蹬过去,浑身颤抖,散着戾气。 只听她愤怒地吼道,声音震天撼地,“闭嘴!北辞不会死!” 众人愣住,时雨不忍地偏过头,刚毅的脸上淌下一行清浅的泪。 他的主子啊,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到底是墨北辞的荣幸,还是后凉乃至天下的不幸? “对不起……墨北辞……我一次次推开你,伤害你,我只是怕,我怕被利用,怕被当做一把杀人的利器。对不起……我总是伤你的心,我也总是针对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排斥你……对不起……我错了……” 她掩面含泪,苦苦哀求,“你醒过来好不好?你惩罚我打我骂我好不好?不要离开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终于她忍不住仰头大哭,声音凄厉,脸上流过眼泪的地方隐隐结着寒人的冰,然而还未成形,便又被流下来的滚烫的眼泪融化,如此反复。 “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我是你的妻子了,你怎么忍心让我守寡?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你在折磨我对不对?可是……这种折磨比不能爱你更让我难受……” 他的身体温度渐失,她用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努力搓着,企图让他温暖起来。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哭喊得再怎么感天动地,都换不回来他的温度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怎么抛下她一个人…… 千落忽然不哭了,流泪却依旧无声地流着,浑身瑟瑟发抖,“一辈子啊,那么长那么久远……你竟然也真的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往后余生,日日夜夜,你要我如何度过?你也说过你可以继续等下去,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北辞,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难受得每呼吸一口都是无止境的疼痛。 人人都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悲伤无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孩童般,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栖何意被楼满风扶了起来,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千落,全然怔愣,这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悲伤,那样的痛苦,竟比她得知自己欺骗了她还要更甚! 所以,他到底是比不过一个墨北辞。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四章彻底决裂 “丫头……”剑南春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担心地走前几步,他身上的大红衣裳在风中飘摇,是千落最讨厌的颜色。 “滚,离我和北辞远点,不准你们打扰我和北辞!”她猛的将墨北辞抱在怀里,神色疯癫,看起来竟然如同鬼魅一般狰狞。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她发疯一般大吼,眼中猩红一片,眸光犀利骇人,眼睛却红肿地让人心疼。 剑南春果然不敢上前了,立马僵住脚步,不知该如何言语。 哪怕他经历沧桑,阅尽浮华,早已将生死荣辱和七情六欲看得很开,但看到这丫头哭的如此伤心欲绝,他的眼眶也忽然禁不住微湿起来了。 “北辞你说你累了,那就好好睡觉吧,睡醒了我们就成亲,然后泛舟四海,游走天下,过闲云野鹤的生活,然后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说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永远也不会有……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说着说着,千落又哭出了声,却努力压制着自己,紧紧咬着的下唇再度破裂,二度出血。 诸葛侯看着她魔怔的样子,面色不忍,“落儿,你先别哭,让我来看看……” “你滚开!不准过来!” 千落直接对他怒吼出声,根本不管他是谁,直接就握紧一旁的利剑,做着仿佛鱼死网破的准备,双目赤红地仿若嗜血的狂魔。 “主子……你冷静些……”朝与暮在一旁惶恐地喊道。 然而千落已经完全魔怔了,任是谁也不听,执着剑,满身杀气,神色疯癫而痴狂,“谁也不能打扰我和他!” 诸葛侯被她的模样震得发愣,心痛不已地说道。“落儿,他还有救。” 仿佛是黎明划破天际的第一道光亮,将绝望悲痛的千落从地狱里拉了出来,终于她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找到了一点绿洲。 本来魔怔的她,闻言浑身一僵,猛的抬头看向他,双眼红肿而呆滞,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吓得诸葛侯赶紧上前几步扶着她,她双手死死的揪紧他的衣服,颤着声音问道: “师傅,师傅,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你告诉我……师傅,我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死,师傅……” 诸葛侯抚过她的眼睛,被冻伤的脸红彤彤地发着痛,他知道她的脸本该早已没了血色。 他像哄小孩般温声说道:“北辞损伤了心脉,然而并没有死,只是气息微弱难以察觉,我们必须尽快去寻江南药婆子,这世间只有她能为北辞疗伤,而且雪儿的伤势也刻不容缓了。” 听了这话,千落的眼中才又有了焦距,像得了糖的孩子兴奋地喊道:“对啊,江南药婆子能起死回生!对,我要带北辞去找药婆子,我要去江南!师傅我们这就去江南好不好?” 诸葛侯赶忙点头,“好。我们杀出去。” 双方又立即展开了厮杀,只是这一次,因为墨北辞的缘故,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竟让那些护卫都心有胆怯地不敢硬上。 眼见他们就要杀出去了,栖何意连忙喊道,声音期盼而绝望:“阿音!不要走!” 千落回头看他,冷淡的眼中有哀色一闪而过,爱恨都凝在这一眼中,复杂至极,却又极快重归冷寂。 那目光冷淡无波,让栖何意徒然一惊。 “栖何意,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却唯独对得起你。”千落咬牙切齿地瞪大了眼睛,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血肉之中,丝毫不觉痛,“栖何意,我恨你!如果墨北辞死在了苗疆,我若不死,必定踏平苗疆,为他报仇!” 仿佛天地间的光芒尽数在眼前熄灭,所有过往执着的爱恨都成了飞灰。在最后的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身上的温暖出现得刚刚好,也刚刚好蛊惑了她,让她误以为那就是爱情。她也曾因此用尽年少时的青涩来爱栖何意,那往后她便拿余生的沧桑来忘他。而唯一能住上她心房的,是早就深深镌刻在她心底里的而她却浑然不知的墨北辞。 栖何意愣住,苦苦做笑。楼满风说得没错,他不及一头畜生,自然也不及一个墨北辞了。 阳光下的泡沫,看似庞大绚丽,但一碰击碎,里面全是空气。 “阿音,你给的感情也是!”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五章分道扬镳 忽然有几颗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顿时浓烟布开,只见白茫茫一片。所有人都惊愣住,浓烟中人影四晃。 与此同时,从屋顶上跃下了一批黑衣人,他们动作快捷,几乎是一闪而过就隐身在那一片白烟中。 楼满风当即大喊道:“保护侯爷!” 白烟中依旧厮杀不断,栖何意慌乱地在白烟中四处摸索着,他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想找到一个人。 这一片白烟就像剧终时落下的帷幄,他拼命想要掀开,抓住的却只有虚无缥缈的白烟。 他失去她了。 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再也没有任何修复裂痕的可能。 等到浓烟散尽后,早已没了千落他们的身影,若非那留下的马车痕迹,所有人都会以为方才那不过是云烟中的幻觉。 栖何意目色赤红,看着那遥遥而去的方向,唇边弯起心如死灰的笑,喃喃着:“墨北辞……你赢了……” 这一场赌注,她是他的筹码,他却因此输得彻彻底底。不仅输了她,也输了这一生仅有的温暖和爱情。 从今往后,岁月蹉跎,有关风月,却再无关他和她。 三长老从前厅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见着厮杀已经平息,他们也已逃走,顿时露出了惶恐之色。 “侯爷,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叛徒晚织蛰伏苗疆多年,早已对苗疆熟知烂透,这无疑是放虎归山。况且,” 他掂量了下,才咬牙继续说道:“苏凉音方才如此决裂,他日必定会成为苗疆最大的祸患。若她们助后凉来讨伐,那苗疆就岌岌可危了。” 栖何意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没有做任何回应。 是追还是不追? 他不知道,他忽然觉得迷茫了。 他现在才开始怀疑,这一切他是不是做错了。 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见栖何意不语,三长老不禁铁青了脸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栖何意正是气头上,那些话他敢说一次,可不敢说第二次。 “不好了,侯爷。”堇书匆匆地跑过来,神色慌张而气愤,“晚织擅闯了绝生阁,盗走了渡生石和绝生诀的功法图。” 楼满风大惊,立马上前揪住堇书的衣衫,睁红了眼睛,“什么?!晚织怎么会……” 怎么不会呢? 她可是后凉细作,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二长老也是吃惊地咬了一口舌头,忙道:“侯爷,这更加不能轻易让他们逃走了。绝生诀一旦公于世人面前,绝生阁便不堪一击了,更何况渡生石如此重要,断不能让他们得到。侯爷,请快速定夺吧。” 栖何意依旧不语。长久的沉默,让所有人都仿佛在接受着煎熬。 终于,栖何意缓缓睁了眼,脸上已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他真是养了一头非常棒的白眼狼啊。 “满风,你认为该不该追?” 楼满风绝望的双眸无力地睁着,只道:“属下不知,全听侯爷定夺。” 栖何意又问:“若本侯让你亲自将晚织抓回来,你可舍得?” 楼满风抬头望着他,“那侯爷也会亲手将苏凉音抓回来吗?” 栖何意又不语了,竟出奇地没有生气,或许连他自己也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这么做。 忽然又有兵士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禀报道:“侯爷,后凉丞相妄如初已带着人马抵达边墙了,说是要迎接墨北辞回后凉。” 来得真快。 栖何意眼睛眯了眯,问道:“有多少人马?” “大概三千。” 栖何意缓缓脱下身上的喜袍,眸光冷漠暗沉,细看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喜袍,很烫手。 “王睿听令。” 王睿当即上前单膝跪下,拱手应道:“末将在。” “你立即带上五千人马,跟随本侯去抓拿叛徒。” “是。” 栖何意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喜袍,指腹轻轻揣摸着上面的纹路,心终于痛得麻木了。 他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剑,冷着眉眼,再无留念地将喜袍扔在地上。 寒风猎猎而吹,扬动被丢弃在雪地上的喜袍,栖何意一脚踏过它,他身后的阁徒也一脚一脚地踩着喜袍跟上去,就仿佛被他扔在地上无情踏碎的感情和信任。 这个冬日,注定了悲欢离合,注定了那两个人背道而驰,也注定了以后所有可能悲伤的结局。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六章去往江南 一路风沙凛冽。 马车里,花无惜平展开一张粗略的手画地图,指着上面的几条条路线,缓缓说道:“这是本侯和妄丞相商议出来的逃亡路线。” 千落抱着墨北辞和雪儿坐在角落里,眼睛无神地看着地图,紧紧攥紧了衣袖。 “从苗疆去江南的路一共有三条,本侯将之定义为小路、中路和水路。然而这三条路都不是去江南的最佳路线。”花无惜的手指沿着那条画的蜿蜒曲折的路而动,分析道,“这条路虽然是最远的一条,但却是最安全的一条,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灌木和丛林,还有许多怪石嶙峋,马车通常很难走,但本侯早已命人提前做了疏通。走这一条路是最方便隐藏踪迹的,同样也是个杀人的最佳地方。所以本侯和妄丞相早已沿路设下了陷阱和埋伏,且都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只要地图在手就能安然通过。” 诸葛侯凝着眉仔细端看着地图,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走这条路虽然离江南很远,但却节省了与敌人纠缠的时间,左右衡量才是最早能到达江南的路线。” 花无惜点头,有意看了千落一眼,见她呆滞的样子,心头泛起疼痛。 “栖何意也绝对会想到这一点,所以我们必须扰乱他的判断才行。我们会分成四组:诸葛前辈与雾里云一组走中路;剑老和水里月一组走水路;晚织和朝与暮与念儿一组走远路。至于本侯和时雨是很突出的存在,所以我们走小路,在一定程度上是最能混淆栖何意的搭配。” 花无惜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四支信号弹,分别递过去,说道:“一旦被对方识破就点燃信号弹告知彼此。另外,妄如初会在边墙为我们拖延栖何意,我们有一点时间筹备好各自的逃亡。一到后凉边境就安全了,因为后凉皇已派大军驻守在那,汨罗也会在那里接应我们。如果念儿那一组先到就先走,药婆子已经联系好了,不必担心。” 他深深望了眼千落,再看了眼她怀中的墨北辞和雪儿,眉头皱紧:“念儿,你们只管赶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马车,追杀什么的就交给埋伏的人对付。记住了,每拖延一刻,便就少一份救治的希望。” 千落缓缓点头,死死地握住墨北辞和雪儿的手,滚烫的眼泪落在他们身上,泅开小小的水痕。 栖何意一路追杀不断,直到发现千落是走远路的时候,千落她们已经成功抵达后凉边境了。碍于形势所迫,栖何意不得不停止追杀。 千落一抵达边境,便立马换了一辆马车就又上了路。 到达江南的时候,已是十日后,马车一停,两匹拉车的马便立即倒地不起了,马蹄都早已冻得僵硬。 当日天阴沉沉的,似有大雪将至。 而昨晚才下过一场狂雪,压得药阁门前的一株长了几十年的大树都断了枝。而药婆子早已等在那了,她站在断枝的大树前,一见他们到了,便立马驱药童上前帮忙。 然而雪儿被抬下马车的时候,已近弥留之际了。 千落立马扑到它身旁,紧紧握住它肉肉的却已经发硬了的爪子,眼角挂着泪,急切地呼唤道:“雪儿,我们已经到江南了,你马上就有救了。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她虽这么说着,但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却暴露了她的慌乱,她一定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样的绝望。 雪儿抬起另一只僵硬的爪子轻轻拍打着千落的手背,鼻子发出几声轻哼,似在给她安慰,却又虚弱无力。 千落慌乱地抚着它的头,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从嗓子里出来已经变了调,“雪儿,对不起,都是我,是我害了你,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剧烈的痛苦,仿佛有人在她心口上撕裂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翻涌,似要割裂她的身体,疼痛得若被大火焚烧。 雪儿用尽全力抬起头,轻轻舔着她脸上的眼泪,舌头的温度灼热滚烫,千落仿佛被热铁烙了几下,心中悲戚更甚,立马将它抱住,眼泪越落越凶,“雪儿,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七章雪儿死了 雪儿又轻哼了几声,白色的眼睫颤抖了下,似乎十分不舍得,清澈的眼底也泛起了晶莹。 它这一生过得安乐,但不论是身份给它带来的尊贵,还是自身价值带给它的荣华,都始终不及千落给它的温情。那是家一样的情,亲人一般的温暖。不,因该说,千落就是它心中无可取代的亲人。 “雪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她立马爬起来,扑倒在药婆子的脚下,哀求道:“药婆子,求求您赶紧救救雪儿……” 药婆子轻拍了把她的肩头,点头道:“让我看看。” 她走过去蹲下身,替呼吸渐渐微弱下去的白虎把脉,又翻看了下它无力睁着的双眼,终是无计可施地摇了摇头,说道:“伤口太重,天气太寒,时间又已久,已经错过了最佳治伤时间,绕是我也无力回天。” 千落登时起身,几步近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衫,像发怒的小兽般,嘶声大吼:“你不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药婆子吗!我们千里迢迢而来,你居然说什么无力回天!你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我告诉你,雪儿才不会死,绝对不会!” “你快放手。”药童忙上来扯开她。 朝与暮也赶紧去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一个冲动就做出些什么事来。 “主子,你先别冲动。” “雪儿……雪儿才不会死!”她紧咬着唇,睁红了双眼看向朝与暮,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般,强烈地让人不敢直视。 雪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极度不安,竟再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轻轻呜咽几声,手脚并用地挥了几下,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千落颓然的神色又立马激动起来,赶紧扑过去,慌乱地喊道:“雪儿,我在这,雪儿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涕泪横流,令闻者也跟着伤心落泪。 雪儿在她颈窝中蹭了蹭,舌头轻舔她的耳朵,似乎在表示安慰,又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千落闭着泪眼,细细感受它仅存的温热,紧紧咬破了下唇,血液滴落在它白色的皮毛上,象征着它的即将死亡。 雪儿忽然呜咽了几下,剧烈挣扎着,突然就没了呼吸。 千落趴在雪儿身上,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木讷地感受着怀中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僵硬。她开始颤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雪儿死了,雪儿真的死了,真的离开她了…… 千落用力抱住它,双肩抖动,瘦削的五指紧紧攥紧自己的衣袖,攥得指尖都发白发颤。 “雪儿……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你操心……”她眼中泪水澎湃,声音已经沙哑得变了调,“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我不要……不要你离开我……” “雪儿你要好起来,我们回后凉,回家好不好?” “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腊梅酥好不好?” “我们一起爬树,一起到芜湖里洗澡,一起去踩落叶,一起在雪地里打滚,好不好?” “雪儿,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雪儿,你在惩罚我对不对?你起来啊,你起来!我命令你起来!”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绝望呼唤,千落像孩子般抱着它痛哭流涕,她不敢想象,失去雪儿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就好像美丽的画中少了最美的那道色彩,从此她的世界里又少了一抹光亮,却又多了一条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如果说,失去至亲后,她的整个世界已经垮掉了,那么如今失去雪儿,她好不容易再次撑起的世界却忽然断了一条擎天大柱,还从崩塌处涌出浓重的黑色,快速蔓延,她的世界的那一块地方,纵然往后岁月蹉跎,也再无一丝光明。 “雪儿,你在生我气对不对?”千落疯了般把衣襟撕开至胳膊,哭的肝胆欲裂,而她的手臂上有两排至今也十分清晰的齿痕,她哭着哀求,“你咬我好不好?咬完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然而身体渐渐冰冷的雪儿,再无反应,再也不像当年一样了。 千落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神智癫狂而魔怔,连朝与暮看着她这个样子都觉得有些恐惧,晚织也怔怔地看着她。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八章心如死灰 千落哭着哭着就笑了,眼底深深的绝望融合眼泪,滴落在这漫无天日的风中。 “你不咬是因为生气是不是?好!那我自己咬,咬完了,你就不许生气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好不好?” 说着,千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牙齿陷进肉里,鲜血漫出,她却还不愿松口,越咬越用力。 “凉音!”晚织立马过来按住她,大声怒斥,“你在干什么,松开!” 千落却置若未闻,反而越发用力。 朝与暮也坐不住了,一个上前就捏住她的下颚,猛的发力,就想松开她的嘴巴。可哪怕下颚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她还是不肯松口,靠着一股蛮劲,越咬越深,都已经咬破了血管,鲜血喷涌。 “主子,你清醒点!”朝与暮大吼,立马去点住了她的穴道,这才费劲地松开了她的嘴。 手臂上血肉模糊,深深的牙齿印惊心动魄,嘴中脸上雪地里都是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晚织怒得瞪圆了双眼,是千落从未看过的愤怒, 她是个从容淡定的人,却在此时怒得像只小兽。 “你这样伤害自己。雪儿就能活过来吗!” “噗——” 千落猛的吐出一口血,强行冲破穴道的她已经到了精神紧绷的极限,却仍倔强地撑着,死活不肯倒下。 “主子……” “你……” 晚织怒不可遏,赶紧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及时封住了那逆流的血。 “你疯了!”晚织怒吼。 连朝与暮也是吃了一惊,他的点穴手法是独创的,一般人强行冲破,必受内伤,她居然不要命成这样! “我没疯!”千落也同样怒瞪着她,红肿的双眼里只见流不完的泪水,“没了北辞,没了雪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你要自甘堕落,拼命寻死?”晚织绷紧了脸,“别忘了,忠国侯府几十条人命都抵在你手上。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姐姐,可不是用命换命来让你自贱轻生的!渡生楼还等着你去重启,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样死了,你对得起这一路走来为你而生因你而死的人吗!” 千落眼底有挣扎的痛苦之色蔓延,这番话令她一阵心绞。 家仇……家仇……那又如何呢?难道她也要为了仇恨变得跟栖何意一样吗? 她轻轻扒在雪儿身上,搂住它,冷笑道:“我也好累了,仇恨压得我没法喘气。我不想再肩负这些东西了。” 一死百了,她便可以卸下这么多年来的包袱,可以去阴间与家人团聚。那里有她的家,有雪儿,还有歆儿她们…… 晚织摇头,看着她,眼中有着悲悯,“苏凉音,你觉得你现在很痛苦,那你可知这世间比你更痛苦的人多的是。如今时局动荡,到处民不聊生,你以为三国还能保持现状的和平多久?你父亲戎马一生是为了什么?你母亲也不惜用渡生楼辅佐后凉皇室又是为了什么?你的哥哥姐姐又为何要替你死去?” 晚织闭眼叹息,语重心长地喊出了那个早已被尘封了的名字。 “钟离千落,这不是仇恨,这是责任。” 千落浑身剧烈一震,眼泪再次汹涌决堤。 钟离千落,钟离千落……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了呢?久得她都快要忘记这是她自己的名字了,但她又无法忘记,因为这是她作为忠国侯府唯一幸存者的证明,是她身上流淌着的那个也姓钟离的男人的血的铁证。 她是钟离家的女儿,是钟离皖和端木瑶的女儿,是后凉风华绝代的长乐郡主。她真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雪儿……”她沙哑着声音,闭着眼睛,泪水冲刷下来。 她只是呆呆地抱着雪儿,仿若一个坏掉的木偶,眼神空洞,一言不发。她似乎已经走进了意识的魔障之中,只知道不断地轻抚着它身上的毛发,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仿若早已失去了灵魂。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么静静的,也不哭不闹了,但任谁再说什么,她也没有再回应过一句。 这样的天气很应景地下起了小雪,如淅淅沥沥的雨,冰冷刺骨,一下就是半个时辰,而千落也这么不动,抱着雪儿在原地就是半个时辰。 其间很多人都变着法子来劝她,她都一动不动,只闭着眼睛,可谁一靠近半步,她便会立马睁眼,眸光犀利狰狞地瞪着那个人。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九章雪儿妻子 雪不大,却已至她的膝盖,冰冷的刺痛,让她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她面色白若透明,唇色冻得发紫,浑身都在颤抖,却仍执拗地不肯离开。 雪儿生时,她狠心将它留在后凉,两年了,她都没回去看过它一次,那种仿若被至亲抛弃的孤独,一定很难受吧。 都怪她识人不清,错付深情,在栖何意的算计中赔了夫人又折兵。黄泉路上它一定很孤独很难过吧,她要陪着它,永远陪着它,再也不想丢下它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哀伤,让思念疯长了。 忽然,她感觉到肩上有什么搭了下来,千落猛的睁开眼,恶狠狠的盯着为她盖上棉被的诸葛侯。 诸葛侯轻叹一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时,千落才留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头白色的普通老虎。千落顿时冷着双眸,怒道:“休想让它代替雪儿!” 诸葛侯一愣,却轻轻摇头,“落儿,你仔细看看它。” 千落冷冷地望过去,略显肥胖的白虎也正看着她怀中的雪儿,眼中竟含着忧伤的晶莹。白虎几番想上前,却都被她犀利的目光吓得踌躇不敢。 “墨北辞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曾给雪儿找了个伴?” 千落呼吸一窒,心弦立即绷紧。 是的,墨北辞说过。 “那段时间雪儿时常闹绝食,又到处倒腾,墨北辞为了安抚雪儿,特地百里挑一出一只同色的白虎给它作伴。”诸葛侯边说边抚了抚白虎,缓缓道来,“虽然它没有和雪儿一样高贵的血统,但那段时间雪儿确实是安分了许多,看得出来它很喜欢墨北辞的礼物。其实,它也不过是寂寞久了,想要人陪而已。” 他顿了顿,竟去抚着白虎略显肥胖的肚子,“雪儿被送过来之后,白虎就一直精神不济,所以我让人把它先一步送来了江南。可惜,雪儿没能撑到这个时候。” “够了!”千落撇开眼,似乎对他最后的那几个字十分反感,“雪儿谁也不准碰!” “雪儿虽死,但它的血脉仍在。” 千落皱眉,看着他,问道:“师傅到底想说什么?” 诸葛侯垂眸,目光温柔地落在白虎的肚子上,缓道:“白虎的肚子里,有着雪儿的骨肉,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 什么!骨肉? 千落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头白虎的肚子,果真是微微隆起! “去吧。”诸葛侯轻轻拍了拍白虎的头,示意它过去。 白虎一边害怕地前进,眼睛也一边悲伤地看着被雪掩埋了小半身的雪儿,竟发出了几声悲鸣。 千落一个冷战,将棉被抖落,皱着眉揉了揉红肿的双眼,看着用鼻子不停去推雪儿的白虎,心里猛然泛起一股酸涩,既而疼痛 失去爱人的感觉她太懂了,她能感受到它的悲伤。 谁说它们只是畜生,并不如人?的确,它们是只畜生,但它们却比很多人都更有人性! 千落颤着唇齿,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白雪。” 白雪……白雪…… 千落反复在心里念着,眼睛里又是水蒙一片。 白雪发着悲嚎,不停用鼻子去蹭雪儿的鼻子,见它毫无反应,又不停地用爪子去推它,哼哼唧唧着,如清泉般的双眸中有什么湿润了眼睛四周的毛发。 千落哆嗦着手去抚了抚它的头,轻声道:“雪儿只是睡着了,等它睡够了就会醒过来的,它……总是这么淘气……” 这样的谎话,让她自己都无力地流下了眼泪,痛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雪儿……让你们一家都不得圆满……” 她实在是太明白失去亲人的感觉了,假想日后白雪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蓦地,她忽然想起了初见雪儿的时候,蒲松林里展开着大屠杀,雪儿的父亲就这么着了毒手,而它的母亲也为了保全它而牺牲。若非那时她来得及时,雪儿或许早就没了。而如今雪儿的儿子也要像它一样,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越想,千落便越悲伤。 她心中绷紧了多次的心弦终于再次断裂,又被熊熊心火燃得不剩灰烬。 终于,在饥寒交迫之下,在极度悲伤之中,她再也不堪重负晕倒在雪儿身上。 雪落在她脸上,冰凉得让她失去知觉。 她缓缓闭上眼睛,雪絮忽然变成了雨滴,雪地变成了森林,昏暗的天空也变得蔚蓝,而在遥遥的光影深处,有个白色的身影徐徐走来。 “雪儿……”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章初遇雪儿 《前凉国史》有载:乾明二十八年,朱宗皇素爱虎,有道尽仙人,赠一蓬莱仙虎。虎体白,额长红毛是为王,血通百毒,为仙都神丹,取皮毛制衣,严寒不惧。白虎通灵,晓人性,性格温和,一旦认主,终生不变。 坤和三十五年,乃是后凉黄历中的泰瑞之年,然而这一年消失了近两百多年的传奇白虎,却突然在后凉重现于世,瞬时轰动天下。 好事者纷纷重翻史书古籍,肆意造谣,一时间有关白虎的传说和龙虎宝藏秘密的流言纷纷四起,引得天下各国蠢蠢欲动。但各方势力都惧于后凉的国力和渡生楼,所以就连一贯嚣张的华夏也不敢明抢。 可暗流已经汹涌,只待时机一搏输赢。 同年六月二十八日,后凉附属国东齐因想脱离后凉而滋扰边民,越镇压越嚣张,终于在将大批死猪运入后凉边境,致使瘟疫爆发后,正式向后凉发起战事,后凉皇派人镇压却不料竟拔苗助长。 七月初六,战事全面爆发,与此同时各方势力看准时机乘虚而入,于蒲松林中大肆屠杀和掠夺白虎,后凉皇赶忙派出精兵强将镇压,就连身为后凉“护卫”的渡生楼也出动解救。 彼时,千落才七岁,乳臭未干,却水灵可爱,是不少权贵世家公子喜欢巴结的小美人,是千金小姐们口中嚣张跋扈的臭丫头,也是享有无上荣宠、风华一时的长乐郡主。 父亲是忠国侯,已经赶赴战场退敌,而母亲身为渡生楼楼主,也早已领着一众渡生者前往蒲松林出任务。她素来爱凑热闹,便不顾母亲的禁令,想悄悄跟去。二哥容止也奔赴战场了,大姐容月温婉贤淑,自然是拦不住她,便只好让栖何意带着护卫跟着护着。 当是时,栖何意还是忠国侯府名正言顺的义子,他风度翩翩,纤尘不染,却因身份有别而总以面具示人,同时也是她心心念念的喜欢。 千落是从未有过的兴奋,自从白虎现世后,她就一直想去看看这些传奇神物,但因为蒲松林是禁地,她就一直觉得很遗憾。 然而待千落赶到蒲松林时,那片草原已经被血洗得差不多了。 血茫茫一片中,到处可见被猎杀的白虎。千落不敢置信,那些人是如何残忍地屠杀这群传奇高贵的白虎——居然就地取血剥皮,惹得整个蒲松林都回荡着白虎的哀嚎和痛呼。 她气愤这样发指的行径,她憎恨这样的屠杀,好几次都想冲上去狠狠揍倒他们,然而栖何意一次次地拦住了她。 那一头白虎只有五个月大,被母虎死死护在树洞内,然而去引开猎人们的公虎不幸被猎杀了。 千落藏身在树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看见母虎痛心疾首地飞奔过去,却被一箭穿心,它的眼睛紧紧看着树洞里的幼虎,它手脚动了动,试图站起来,可挣扎没几下便又被猎人狠狠刺了一刀,它仍不甘心地蹬了几下,却再也不动了。 那些人立即就剥了它的皮毛,幼虎悲痛欲绝,哀吼一声就冲了出来,有人朝它射来几只箭。 她不知怎么的,说好只旁观不惹事的,却再忍不住了,跃身下树,出手替幼虎挡下了那一箭,带来的护卫也因此和猎人们扭打在一团。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幼虎的双亲都葬了。 把它们放进土坑里的时候,幼虎一直往土坑里跳,试图把它们拉上来。 “它们已经死了,拉上来也没用。别白费力气了!” 千落跑上去扯开它,却被它反口咬在了手臂上,死死地,死活不肯松开。 “放开落儿!”栖何意怒得提剑上前,却被她制止住了。 “意哥哥,不打紧的。这只幼虎心里比我难受,比我更痛呢。” 千落安抚着它的绒毛,温柔地哄着:“难过就用力咬吧,反正我不把你那点小乳牙当一回事。乖,我们不哭哦。” 那时候,千落并不知道,五年后,她也会经历如今这样的屠杀。 安葬的时候,幼虎一直拼命用爪子挖土,仍不愿意相信地做着挣扎。 那时候她不能理解它的痛苦和难过,只是心疼地抱住它,出声安慰。 它在她怀里挣扎地蹬着手脚,直到蹬累了,它才不甘心地趴在她怀里呜咽。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动物流泪,也是第一次隐约明白了这世间的丑恶,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立誓,要永远保护好它,免它受惊,免它孤苦无依。 回程途中,可能是因为听到了同胞的悲嚎,幼虎发疯地跑开了。 千落赶忙追上去,一直追到望断崖上。 画面有些模糊了,似乎到这就该戛然而止了。然而她却在梦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崖边上有个人,他受了伤,怀里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虎。 她试图走上去,逆着光,晃得她的脸都看不真切。 “喂,你没事吧?”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生无可恋 药婆子一直是整个江南的传奇。 二十年前,药婆子曾是江南第一美人,彼时年纪轻轻,却已是江南小有名气的神医了。她不仅人长得貌美心肠又好,还因救过江南知府独子的命而喜结良缘。 本该是圆满的一生,然而那年夷人侵犯,繁华的江南是夷人攻下的第一个目标。就在战乱中,药婆子一家都死于瘟疫,夫家更是被夷人抓去做人质,她的丈夫临死前将她打晕混在尸体中运出了夷人军营,她才得以逃过这一劫,而她的丈夫却被折磨致死。 死而后生的药婆子当即入军队当起了军医,以超高的医术救了无数濒临死亡的人,她能起死回生的本事就此传开。 战乱结束后,药婆子便重开了药阁,却不再婚嫁。这二十年来药婆子的名声都已在三国传开。在整个江南里,上至高官权贵,下至穷苦百姓对她都是十分的敬重的。 然而绕是这般厉害的在世神医也救不回一只断臂的白虎。 已经连续下了三日的大雪,天空积聚了许多乌云,黑压压一片,沉重得随时都能大雨倾盆一场。 千落时常会躺在院中唯一的腊梅树下,任由残败的腊梅携着残香落满一身,她眼里倒影着灰暗的天空,可她能看到的却是这暗无天日的绝望。 远处的诸葛侯正对着一盘残棋叹息连连。 雪儿死后的这几天,千落出乎意料地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因为悲痛而绝食绝饮,每日不悲不喜如同行尸走肉,了无生趣。她变得寡言少语,有时她会到厨房为墨北辞煎药,会去给剑南春酿酒搭把手,也会和诸葛候切磋切磋棋艺,还会和药童一起打扫院子葬葬花,但更多时候是安安静静躺地躺在腊梅树下发愣,有时一躺就是一整天。 外界的风云变幻、晴雨与否,她没再注意过,有时连日出日落都分不清了。 雪儿的永远离去,仿佛冬日被冰封的湖面,在千落那里却再无融化的可能了,雪儿已经凝结在她悲伤绝望的深渊之中,镌刻在她心底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而墨北辞的昏迷不醒导致的危在旦夕,更是让她惶恐不安,心里悬着的那根弦一日比一日紧绷。 她的身心都沉落在深潭之中,被冰冷的刀剑乱舞得千疮百孔,鲜血喷涌融进水中,融进了这段岁月最尽头的地方,留下再也抹不去擦不掉的烙印。 在那场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算计中,千落尝到了绝望的真正滋味,一边是不愿面对的现实,一边是不得不接受的痛苦。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扭曲了本来的轨道,如受惊的马儿,疯狂地乱撞,奔向不知怎样的何方。 夜已经深了,深冬的寒流侵袭得越发嚣张,狐裘雪貂都已不再暖和。 听说,这是江南最寒冷的一年。 千落魂不守舍地走出房间,脑海里皆是墨北辞日渐虚弱的模样。 寄生蛊毒乃天下第一剧毒,绕是药婆子也觉得棘手,因为这种蛊毒问世近百年,至今仍无解药。 千落屏息抿唇,关上了沉重的门,转身一抬头便见着坐在石阶上的晚织,她穿着白色的狐裘,脖子处有一撮撮绒毛,似乎很暖和。 她朝千落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眉梢微挑,喊道:“要不要来,喝一杯?” 千落抿紧的唇张了张,捏了捏手心,还是走了过去。 未温过的酒很凉很寒,一如她冰封住的心的温度。 这是她从未喝过的酒,入口苦涩,过喉就有些辛辣,是很烈的寒酒。 豪饮了三杯之后,千落便觉得浑身都沸腾起来了,脸颊有了微微红晕,风抚过,热热的。 果真是一壶好烈酒。 “这是药阁里最好的药酒,能和血养气,通利脏腑,暖胃辟寒。”晚织仰头喝了一口,余味未尽般咂了咂嘴,颇有几分剑南春喝酒的模样。 千落嗯哼一声,“是不错。” 晚织又给她满上一杯酒,说道:“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千落的眸色顿时暗淡,烈酒带来的沸腾始终无法温热她心中的寒冰。 “蛊毒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解药难配,在药婆子找到办法前,只能一直用百年灵芝吊着命。” 晚织也拧紧了眉头,眼睛看向某处,不知想到什么竟遗憾般地摇了摇头。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千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认真端详起她来。 “什么事?” “你说你是为了任务才入苗疆的,那你跟绿竹的事,是真的?”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秉酒夜谈 晚织偏头望着她,眸光闪烁了几下,“当然是真的。当时我奉命流落街头,遇见绿竹是意外的惊喜。也是多亏了她,我才能一直不忘初心,坚持到了现在。” 千落垂着眼为自己斟酒,握住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美姬是形同杀手的存在,我很好奇你那时年纪尚幼,为何想着去做美姬?” 晚织莞尔一笑,微仰着头,仿佛有记忆的漩涡落了下来,她置身在中央,一点点沦陷。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般幸运的出身。”她似羡慕又似嘲讽地勾着一抹笑,眼神迷离在记忆的尘埃中,她却格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花影楼的所有美姬不是孤儿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孑然一身甚至是背负血海深仇。” 而她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铺天盖地的血,染红江河十里。 那年蛮人入侵,官员弃城而去,军队也涣散而不堪一击。很快蛮人便攻进了城里,大肆屠民,最后屠城。 她侥幸藏在死人堆里,强忍着饥饿和血腥与腐臭,躲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才得以活命。她拼命逃出了城,后来她就遇到了墨北辞。 晚织闭着眼睛,嘴角噙着笑,却不含笑意。 “在花影楼里,我们不论年龄不问身世,从我们成为美姬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花影楼给了我们第二次可以活命的机会。”她半睁着眼,似乎有些怀念,“说实话,花影楼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言那般,专偷拐骗买女孩。相反,陛下和殿下是我们所有美姬的大恩人。” 千落抿了口酒,心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刺了一下,阵痛阵痛的。 “那又如何?不管是十二美姬还是普通美姬,都要为了任务铤而走险,在刀尖上舔血过日,这样的你们不累吗?” “不,你错了。哪怕是舔血过日,也好过早早丧命,报不了仇。”晚织与她对视,认真的眼神闪着刺芒,“就像渡生者为何愿意誓死效忠渡生楼一样,我们美姬对花影楼也是如此。” 空气中一阵静默,千落连灌了几口酒,脸上绯红愈深,她却仍无醉意。 是啊,人生在世不称意,怎么活都比死了要好,哪怕留着半条命也要努力喘着气,才不枉险象环生,化险为夷。 晚织忽然轻笑出声,眉间却泛起了疲倦,对着黑漆漆的天空,茫然说着:“我们十二美姬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从成为十二美姬那一刻开始,我们就都注定有着各种要完成的使命。而我,则是负责打入苗疆内部。” 千落偏头望着她,“为何偏偏是苗疆?” 苗疆,那可是她曾经很向往的地方啊,如今却成了她所有噩梦的聚集地。 “为何?”晚织揣摸了把杯口,指尖沾着酒,破了皮的伤口辣辣地痛着。 “当年的敬安之乱其实并不简单,虽然我彼时年幼,但也是知晓的。苗疆的动乱其实更多是内患所致,才引得虎视眈眈苗疆已久的人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殿下并不算是算计。” 千落不解,心下却揪紧了,“这两年有关敬安之乱的书籍我都查阅过,却非你所说那般。” “你太天真了。”晚织终于对上她的双眸,“栖何意既能把你骗去苗疆,自然也是能抹去苗疆所有的黑暗罪恶不让你看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若非栖何意的父亲曾做过那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殿下也不会派我潜伏苗疆,更不会有什么敬安之乱了。” 千落愈发猜不透了,“是什么事?” “恕我无可奉告。” 晚织垂下眼睫,大喝一口,见她拧着眉脸色肃然,不禁愀然一笑,“那些事都是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了,你要想知道还是自己去查吧,毕竟有关你母亲,也是三国之内人人只能缄口不言的秘事。” “关于我母亲?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千落手一紧,酒杯顿时现出一条裂痕。 晚织微微牵着嘴角,眼底铺着迷雾,“上一辈的事也只有上辈子的人才知道了。你我都是后辈,耳濡目染的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的流言说辞,要想知道真相,或许你该从忠国侯府被屠这件事开始。” 千落抿紧唇,不再说话。 上辈子的事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忠国侯府被屠又牵扯着多少人? 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过自己,栖何意到底又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墨北辞他又对这些知道过多少? 这其间关系,绕是她也不敢胡乱猜测,生怕一个不小心知道的又将是一个个残酷的真相。 现在的她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一种伤害了,她就像破布编织的娃娃,若非心中的某种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或许早就随雪儿而去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危在旦夕 晚织又道:“其实很多事情,你都该好好谢谢殿下,那个时候若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你了。纵然是我,也看得出殿下对你的爱有多真多深。若非我在苗疆潜伏已久,脚跟稳站,殿下在苗疆这么久根本就保不住性命。他遇到栖何意的暗杀,比栖何意对你的隐瞒还要多。” 千落垂眸望着杯中的酒,久久不语。 她欠墨北辞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的。她明白自己的亏欠,也懂了墨北辞的付出,只是她还差一个机会,一个勇敢说爱的机会。 可是,命运不会总给你想做的事情一个机会。 “晚织,你爱过一个人吗?”她轻声问。 晚织哼笑出声,颤着的眼睫掩住了悲伤,“花影楼的美姬是不能被七情六欲所支配的,十二美姬更是不能。” 千落也不戳破她的谎言,倒也自嘲地笑了起来,问着:“你当日这么做,不怕楼满风怨恨你吗?” 晚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的确该恨我。” 谁能容忍一个人用感情去欺骗感情?她不能,楼满风性子同她一样刚烈也是不能。 他们是敌人,爱根本就不能存在。而恨,或许是她和他之间残存的唯一一丝感情了,她该觉得侥幸才是。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呢? 晚织丢掉手中的酒杯,拿起酒壶就长灌了一口,偏要生出几分醉意来,似乎这样才能消去心中的愁,才能不必面对那烦人的感情。 然而,她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尤其是用来消爱情的愁。 “这么绝情,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千落夺过酒壶,看着同样醉得红了脸的晚织,在她眼中看到了跟她一样的悲伤。 “我和他注定是对立的敌人。有些情愫还是不要有的好。”她顺势躺在石阶上,冰凉的刺感,她却觉得舒服。 千落同她一块躺下,问:“你爱他吗?” 晚织摸了把嘴角的酒渍,“爱过。” 她和他注定只能爱过,然后错过,再然后余生都不再好过。 从她亮明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她和他就没了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他们的主子是注定了的宿敌,那么她和他也注定只能是互相折磨的敌人,别无选择。 命运从来不会让每一个人好过,不管你是好人亦或是坏人。 墨北辞的蛊毒进一步侵蚀至心脉,已是朝不保夕之态,生死只在一瞬之间。若非药婆子一直用百年灵芝养着蛊虫,蛊虫怕是早已侵入心脏,但如今也是迫在眉睫,再无解药,墨北辞就必死无疑了。 千落憔悴痛心的模样,仿佛倒挂在悬崖绝壁上的枯树,如破布般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她的眼神紧紧落在墨北辞的脸上,向消失了两天的药婆子急切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药婆子于心不忍,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出声道:“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要你付出点代价。”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千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忙扑过去,拽着她问道,“你告诉我,只要能救北辞,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药婆子一震,被她泰山压顶也绝不后悔的坚定惊异到了。 试问,这世间又还有谁愿意以一命换一命地去救人? 药婆子连连摇头,很是震撼。这个女子勇气可嘉,往往是这样为爱不惜一切的勇气,能击倒这世间任何的绝境。 “包括你的命?” “是。”千落回答得十分坚决,没有丝毫怜惜自己性命的犹豫。 “寄生蛊毒是栖家独门密蛊,因其毒性复杂霸道,世间至今仍未有解药。但这些天我翻阅了许多典籍古书,在《苗疆蛊事》中看到了有关于解毒的寥寥数语。加之我这些年来对寄生蛊毒的研究,已经找到了解毒的一些方法。这几天墨二殿下喝的药都只是能暂时性的抑制。而解药能彻底杀死体内的蛊虫,但从未有人试过这个药方,很是铤而走险。” 千落喜出望外,立马扯开了嘴角,憔悴失色的脸顿时有了几分生气。药婆子的这番话无疑是她在荆棘疯长的黑暗中看到的一缕光,也是融化寒冰的热,更是她濒临崩溃时悄然而至的希望。 “那还等什么,赶紧试药吧。” 药婆子看着千落的眼神有些复杂不忍,很是慎重地摇了摇头。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忘情丹药 千落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整个人如刺猬般竖起了浑身的厉刺,忙问:“是不是没人敢试药?我愿意试药,药婆子,我愿意!只要能救北辞,我不惜吞食寄生蛊毒,我真的甘愿为他试药!” “你疯了吗!”花无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额头已冒出青筋,“要是试药失败了,你也会因此而死的!” “那有何惧?”千落睁圆眼睛瞪着他,坚定不移地怒道,“若是成功了定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失败了,陪他一起死又何妨?反正生不能相守,死也要长相厮。” 剑南春也在一旁揪紧了心,跟着怒斥:“丫头,你想清楚了!若有差错你就会死的!” “那又何妨!无他,我若行尸走肉、生无可恋,还不如随他而去,黄泉碧落还可再见,在地府里也还可再爱一场。” “念儿你……”花无惜竟出奇咬了一口舌头,她眼中浓浓的深情和坚定而决裂的倔强,让他为之一振。 她家破人亡时,他都没见过她有这般勇气坚定去赴死! 果然…… 最后还是墨北辞赌赢了。他和栖何意都输了。或者更该说,从一开始他和栖何意就注定是失败者了。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强大到,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去为一个男人而死。而墨北辞给她的爱情就拥有这样的力量。 花无惜不禁心中泛起苦涩。不管是在苗疆那日还是之后这段日子,他都从未见过如此的千落,她仿佛变了个人,从因爱而心死,到如今也想为爱而身死。 他到底该是替墨北辞感到开心,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呢? “药婆子,用我试药吧。”千落近乎恳求地看着她。 药婆子却又摇了摇头,徐徐道着:“寄生蛊虫其实是情蛊幼虫,若长期用至阴之剧毒喂养之,七七四十九天后方能成至毒蛊毒。人皆有七情六欲,但凡有爱便生心欲,而蛊虫之所以能寄生人体便是因为情爱之欲。要想彻底杀死蛊虫,需要用到一味药材,只是这药材……” “很难寻吗?”千落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心里一个劲只想快点救醒墨北辞,这样的急切早已占据了她该有的思考和镇静。 “不管有多难寻,我都会寻到的,只要你告诉我,哪怕要我死我也会寻回来给你的。” 药婆子再一次摇头,缓道:“那味药材不难寻,乃是忘情丹。” 忘情丹?! 除了千落所有人都愣住了,忘情丹,那就意味着要墨北辞忘情,而忘情那就等同于…… 千落又顿时喜笑颜开,“不过是忘情丹罢了,又有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僵住,舌头也仿佛打了结,再也说不出那本该轻松的话。 “一颗忘情丹,就能让一个人忘情,哪怕这段情刻骨铭心。墨二殿下若是吃了,他谁都记得,但唯独会……忘记你。这样也无所谓吗?” “什么?” 千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药婆子。 忘情,就会忘记她……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 “为什么?”千落再一次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好不容易啊,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知道墨北辞的真心真情,才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性。然而这种时候,居然要他忘记她,忘记他对她的感情,甚至是忘记他们之间任何的点滴过往。 忘情……忘情…… 这两个字像利剑一样窜过她的心口,鲜血顷刻淋漓而出。 他会忘记她,像从未认识的过路陌生人,他对她会像对待靳皎皎般,冷漠无情;他不会再把她当做特别的例外;他也不会再把她放在心尖上,甚至是连一席之地都没有! 千落踉跄一步,险些撞到一旁的烛台,手背划破了皮,渗出零星的血,她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全身都已麻木僵硬。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死了,雪儿离我而去,墨北辞也要忘记我!为什么!就连我最后的眷念和感情都要剥夺,为什么!” 剑南春后怕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像那日一样,忙喊道:“丫头……” 千落却仿佛又已魔怔,脑中只有忘情二字。 “我至亲之人为我而死,我努力想保护的因我而死,而我拼命珍视的又背叛我,算计我!现在,我一无所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惊天秘密 似乎有滔天巨浪朝她打了过来,淹没她的全世界,山林在怒号,天空大地在塌陷,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剑南春心疼地皱紧眉头,“丫头,你并不是一无所有啊!” “不,我什么都没了,”千落紧攥的手已鲜血淋漓,多日来积压的痛苦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她的心被挤得难受,仿佛要爆裂,浑身也是痛得抽搐。 “我没办法帮忠国侯府洗刷血债还所有人一个在天之灵,也没办法重启渡生楼完成母亲的期待。我辜负了所有因我而死的人,我没办法……没办法为他们好好活着……我……” 她已泣不成声。 让墨北辞忘记她,那简直就是在凌迟她啊。 花无惜怔愣地望着她,无力地捏紧拳头,“念儿,你冷静一下,别怕……” “我很冷静!我说的也是事实……” 剑南春不忍地颤着眉心,安慰道:“丫头,谁说你一无所有!你有我剑老头啊,你要报仇我帮你,你要重启渡生楼我也可以帮你啊!” 千落失笑起来,“帮我?你拿什么帮我?那个破酒馆吗?不,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我连自己都帮不了……” “丫头,你要振作起来,不就是一颗忘情丹吗!你就这么怕了!” “对,我是怕了!” 千落嘶声大吼,又回到那日般的痴怔。 家破人亡时,她痛不欲生,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却又连遭暗算。她以为去到苗疆就能有一处安心之地,以为栖何意还是自己以前的意哥哥,却得来了两年如一日的欺骗背叛。她以为逃离了苗疆就可以舔舐伤口,好好疗伤,可是雪儿的离去,让她再受重创,墨北辞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在她极度紧绷的神经上再加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心力交瘁。 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墨北辞是她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他却将要忘记自己了。 这一场来迟的爱情终归要以无疾而终收场。 她怎能不心痛欲裂,怎能不泪流满面。 见她颓然而痛心的模样,剑南春不免动怒,上前几步,就大骂出口:“你如今这样窝囊,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亲人!” 千落红着眼睛瞪他,“对不对得起那也是我的事,你没资格管!” “今天我剑南春就是要好好管管你,不然就对不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你不过是毫不相干的人,凭什么?” “毫不相干?”剑南春气急,心里痛得难受,一下子没忍住就脱口而出,“就凭我是你外公!” 房中顿时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连哭闹着的千落也愣住了。 外公? 怎么可能…… 千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你说什么?” 剑南春深深呼吸一口,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敢把那些应该深埋进时光深处的事情真相说出来。 “我说,”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剑南春是你外公!” 千落忽然咧嘴狂笑起来,眼角的眼泪猛的滑落一脸,“你胡说,我没有外公,你胡说!” 剑南春也豁出去了,可浑身都在颤抖着,“阿瑶是我女儿,我自然就是你外公!” “不可能!不可能!”千落踉踉跄跄地后退着,垂着眼,泪水却直直掉落,“我阿娘是孤儿,什么时候有过父亲!你胡说!” 剑南春痛苦地抖着手,难以启齿那段往事。 “这一切都怨我,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外婆。但是丫头,我真的是你外公!” “你说谎!你说谎!” 千落捂着耳朵,彻底魔怔地大吼:“你肯定想借此骗我,好得到渡生楼!我不会上你的当的,绝对不会!” 剑南春痛心疾首地仰了仰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本就是渡生楼元老,何须要骗你?” 千落再一次愣住了,晴天霹雳般打在她的头顶,痛得她想发笑。 “元老……元老?哈哈哈……你居然是元老……哈哈……” 她笑得前俯后仰,却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悲伤,眼泪稀里哗啦的犹如汹涌的波涛。 他居然是元老,那个关键时刻不见人影,让母亲和渡生楼都惨遭噩梦的元老! 剑南春被她的样子吓得不知所措,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丫头……” “滚开,不要碰我!”他像瘟疫般,让千落避之不及。 花无惜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出事,不由得安抚道:“念儿,你别这样……” “滚,都给我滚,”千落大吼,犹如雷霆震怒,“你们都在骗我,什么忘情什么外公什么元老,你们都是骗子,都想像栖何意那样骗我!我不会上你们的当!你才不是我外公……北辞……北辞才不可以忘了我,不可以!”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往生解药 剑南春痛心疾首地愣在原地,攥紧颤抖的双手。 “丫头,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千落发疯般嘶吼,着魔似的对所有人都抵触起来,“滚,都给我滚,我不要听!谁也不能割断我跟北辞的感情!” “丫头……” “滚开,你们这些大骗子,欺天骗地的大骗子!滚……” 千落跌在地上,寒冷的感觉让她打了个激灵,忙爬到床边去拽住墨北辞盖着的被褥,神情恍惚地喃喃着:“北辞,北辞……” 剑南春也摇摇跌地,无力又无可奈何地攥紧双手。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说什么都苍白无力且可笑至极。 “念儿……” 花无惜也同样感到无力,从离开苗疆那日起,但凡有关墨北辞的事,千落总是异常脆弱,而他也总是感到异常的无力。 药婆子轻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她这么大把岁数了,也还是没法弄懂,更何况是一个少女? 她走近千落,递过去一颗药丸,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往生蛊的解药,吃了你就能恢复某些被遗忘的记忆,但这个过程你会很痛苦。而北辞的蛊毒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若错失机会蛊虫就会破体而出。明日一早希望你能得出答案。” 千落怔愣地盯着某一处,并没有接过丹药。 她在等,等自己的心做出决定。 药婆子把药丸放在桌上,带着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顿时空了,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心里也空的没有一点儿声音,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 她的长发凌乱散落,挡住了大半张脸,没人能看清这一瞬间,她脸上有着怎么样的表情。 呆坐许久,她才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床上呼吸渐微的墨北辞,再一次泣不成声。 钟离千落,你害怕了吗? 千落这样问自己,眼泪哗啦如潮水,她的整个世界都被淹没。 爱一个人很难,但忘记一个爱自己的人更难,更何况,她要亲手让这个人忘记自己。 她本就无权力剥夺掉他的记忆,可是命运给了她这样的权力。她是被迫的,可也是自愿的。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哆嗦着将药丸捧在掌心。 药丸只有黄豆大小,她却觉得千斤重;药丸明明冰凉而无温度,她却觉得异常烫手。 对墨北辞的不舍,就像她小时候贪吃时,总爱火急火燎地拿刚出炉的酒丸子吃,明明很烫,都已灼痛了嘴巴,她却不舍得松口。 她重新在床边坐下,眼睛无神地盯着某处,渐渐出神。 窗外飘着雪,她衣着单薄,却毫无冷意,她其实早已麻木了。 “曾经我所忘记的,以前我所丢弃的,现在我所失去的,以后我所得不到的,都在以让你离开我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她将药丸夹在指腹中,眼睛微微闭上,“北辞,我别无选择了。” 她仰头把药丸吞下,不过片刻,她便觉得腹中发热发烫,有什么东西正在里头搅弄着。 额头已经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子,她开始感觉到腹痛了。 她趴倒在床沿,脸色迅速发白,手按在腹部的位置,禁不住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痛得她仿佛被剖腹了般,疼痛之余竟还伴着抽搐,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眼泪也跟着落了一脸。 “啊!” 她咬破了下唇,眉头皱成麻花,双眼满布的血丝狰狞起来,紧攥的手已是血肉模糊。 腹中仿佛屯了一团火,上蹿下跳,所过之处皆是灼烈的疼痛,每一次的抽搐都痛心拔脑,肝脏俱碎。 她痛得前俯后仰,喉咙也似被火烧般干涩发痛,连一声呼喊都被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上。 不过瞬间她便又觉得腹中的肠子被扯来扯去般,搅得胃中酸涩翻涌,胸口发闷。还有有火球顺着她的经脉蔓延至全身,皮肤被灼得失水,仿佛长期干旱的土地,裂痕纵横,血肉绽开。她吃痛地蜷缩着身体,双手不断抚过发痛的肌肤。浑身的神经都随着疼痛而绷紧,每一下抽搐都是在割断一根神经,让她痛得烈火焚身,肝肠寸断。 她咬紧牙关,全身痛得开始颤抖。捂着腹部,渴望得到水的滋润,于是便艰难地朝放着水的地方爬过去。 切肤之痛让她汗如雨下,额头脖颈都已青筋暴出。这痛比金针入脉还要痛上几分,甚比削形水的削肤之痛。 她已经痛到了极限,这几日长久的打压和精神负担,早已让她超出了身体的负荷,这痛更是让她心力交瘁。未等她够得着桌上的水,意识便微弱得像狂风骤雨中点燃的一根蜡烛,火光明灭不过一瞬。而这一瞬千落脑中闪过了许多碎片,那些都是她深深藏了八年的记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初遇北辞 坤和二十六年,是后凉史上有名的凶年。 这一年开始时,晋城大旱连月、沂州瘟疫纵横、江南水灾频繁、泸州地震不休…… 这一年几乎成了后凉百姓的噩梦,人人谈及色变,哀痛不已。 而就是这一年年末,我出生了。 史官是这样记载我的:“忠国侯府有女初成,凤星转世,一瑞雪兆年,二定太平,三稳天下。乃天之骄女,有幸降生后凉,是为国之大幸,民之天福。” 是的,我出生后,大旱近一年的晋城忽然降雨三日,万物复苏;民不聊生的沂州疫情缓和,无故痊愈;四处离散的江南河神显灵,洪水不泛;家破人亡的泸州也停息地震,化险为夷…… 司天鉴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刚出生的我的身上,后凉皇龙颜大悦,大赦天下,更是将我封为长乐郡主,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尊贵荣宠。 我自出生就和任何孩子不一样,我被奉为天之骄女,是祥瑞苍生、安定天下的凤凰转世。所以我自小就必须比同龄人,不,是比任何孩子都要出色。 我用半年学会行走,又用半年学会言语。当别的孩子在家玩泥巴的时候,我已在国子监里学字读书;当别的孩子在学堂里跟着先生摇头念着之呼者也时,我已和太子跟随太傅学习时政之说与治国之道;当别人都嚷嚷着要吃糖而哭闹时,我已和太子跟随阿爹习兵法炼武功。 阿爹说,我是天之骄女,我必须什么都比别人出色,才能当得起陛下给我的无上荣宠。 于是,我三岁就要被迫打通经脉去学习渡生诀。但是我毕竟太小,就算骨骼惊奇,可经脉太过脆弱且不堪重负,所以在经脉的打通过程中我因受阻而受了不轻的伤。 阿娘为此大哭了一场。 “我只想我的女儿好好的,她才三岁,还为时过早,本就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阿娘伏在我的身上哭着说,那是我第一次见阿娘如此伤心欲绝地痛哭流涕。 “阿瑶,我们别无选择,落儿是天之骄女,本就身负重任……” “什么天之骄女,这本就是世人胡乱加在她身上的荒唐之说!她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只是我端木瑶的女儿!” 阿爹无奈地攥紧拳,垂着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身上这个天之骄女的头衔有多重,重到连渡生楼楼主都无法改变,重到哪怕是世人称之为战神的阿爹也感到无力。 这是世人强加在我身上的荒诞之言,我却要为此用一生去承担这个所谓的重任。 在我经历了第三次的打通经脉后,终于如愿成功了。 我哭了。 一个人偷偷躲在国子监没人的角落里头哭,为阿娘的心疼,为阿爹的无奈,为自己的不幸,也为自己身上折磨人的疼痛。 我说:“我不是爱哭闹的孩子,但我也想有糖吃,也想肆无忌惮地玩乐,也想尝一尝街头冰糖葫芦的滋味,也想跟野孩子去戏棚里偷看戏子描眉更衣……” 我第一次放声大哭,哭的鼻涕眼泪落了一身,抽泣呜咽哽得我发不出过多的声音。 那时候我多希望能天降一位神仙,带我离开这个苦海,到美丽的天庭里去。那里不会有学不完的时政治国,没有做不完的功课,也没有让我烦恼的天之骄女之说。 许是我真的太可怜了,上天真的为我派来了一个神仙,只不过这个神仙没有飞天入地之能,也不会腾云驾雾变着戏法。 “喂,给你。哭的吵死了,吃完了就赶紧走,别再扰本皇子的清梦!” 少年白衣墨发,纤尘不染,逆着光晕,染着金边,手里还拿着一大包东西。 若不是他那冷漠的眉眼和处处逼人的口气,我真的会以为那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仙。 “你是谁?这又是什么?” 少年不耐烦地把东西扔给我,“你管本皇子是谁,你不是想吃糖吗?你倒是快吃了好快点走。” 我愣愣地打开那包沉甸甸的东西,不禁受宠若惊。 在那一层层油纸下包着的竟是五颜六色的糖。 我细细数算着:“绿豆糖、红豆糖、灶糖、糖人、饴糖、蜜饯、荔枝膏、杏仁膏……” 我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吃这么多会烂牙的。” 少年面色一沉,“不吃就还给本皇子!” 我立马将糖捂在怀里,死活不肯,“我没说不要!” 黄昏的余晖笼罩在我们身上,像渡上金漆的鼎铛玉石,闪闪发光。 我竟觉得这一刻的黄昏异常美丽,虽然身旁躺着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冰山,一言不合就变脸,但嘴中糖果融化的甜美滋味让我不再去计较这些。 我曾听闻,小孩子不开心而哭闹时,往往只需一颗糖便能治愈所有坏情绪。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你吃一个。”我剥开糖纸递过去。 少年蹙眉嫌弃,眼也不睁地拒绝:“我从不吃这种低等的东西。”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怦然心动 我瞪了他一眼,“你才低等!” “放肆!” “你才放肆!”我一本正经起来,“糖果虽小,可每个孩童只要吃一颗就能感觉到快乐。你不能因为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就说它低等!你不过是没吃过罢了。” 少年翻了个身,没好气道:“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你才……”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坐了起身,无奈地看着我:“你能不能安静点吃?本皇子就想打个盹!” “你吃一个我就安静。” “……” “你吃不吃?” “……” “不吃你就继续听我唠叨唠叨呗。” 少年无奈地蹙眉,只好别扭地把手递过来,不情不愿地说:“……吃……但我就只吃一个……” 我一脸嘚瑟,大方地把糖分给他,“想多吃一个我也不给。” 那个黄昏,我硬是把那一大包的糖吃掉了一半。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 我不懂,只觉得嘴中的糖倍感甜蜜,心里也乐开了花。 当我死皮赖脸地爬上他的背,死活让他把我背回家时,我竟觉得这些糖是前所未有的甜。 少年背着我走在金色光晕弥漫的青石古道上,我一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一手抱着那半包糖,嘴里也还吃着。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温柔了。让我忘了身体的疼痛,只能感受到胸腔里的甜蜜心跳。 “喂,我叫钟离千落,你叫什么?” 少年垂着眼睫,嘴角勾着浅淡的弧度,声音清冷却温柔如夕阳余晖。 “墨北辞。” 这一年,我三岁,懵懂无知,却名动天下,被寄众望。 而墨北辞十三岁,扬名天下,已三国第一,无人不知。 坤和三十年一月,犬戎大举进侵后凉东北边境,墨北辞奉命跟随忠国侯钟离皖前往退敌。 很快,三月初,犬戎便因大意中计而大败,后凉军得以凯旋而归。 彼时,为了继承阿爹阿娘一身射箭的好本事,我和二哥都被要求练习射箭,就连不会武功的大姐也要习些皮毛。 二哥是学的最快的,射得也最好,大姐文文弱弱却也学得有模有样,但唯独我练了许久都不见起色。 在检验成果的时候,我竟还失手把阿爹送给阿娘的千年寒冰雕射得四分五裂,为此还被阿娘气急败坏地责罚了一顿。 为了让阿娘省心,我白日跟随容止刻苦学习技射箭巧,夜里也偷偷地跑到后院的射靶场独自一人练习到深夜。但即使这样,我箭术的进步仍少的可怜,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在射出的第二十一支箭再次射偏后,我终于气馁地把弓弩扔到一旁,气鼓鼓着嘴巴,死盯着那不听使唤的弓弩和箭靶,差点就被气哭。 “像你这样射箭,射一辈子都不会射中靶子。” 少年一身黑色的服饰,俊朗的外表,深沉的嗓音在夜色中也格外撩人。 我立马从地上弹起,警惕地看向站在屋顶上的少年。 这夜无光,黑漆漆的,我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来的人并未有伤害我之心,我也不怕,左右这里也是忠国侯府。 “你是谁,爬本郡主家的屋顶作甚?” 少年一跃而下,他踏着步子,一步一步逼近我,声音清冷得像寒夜里的月光。 “不过是出征一趟,就几个月的时间也能把我忘了。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如此对我不敬了。”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他捡起地上的弓弩,一把抓过我的双手二话不说就弯弓搭箭。 “射箭最讲究技巧。开弓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要迅速张开,将眼、准星和靶上的瞄点连成一线。举弓时左臂下沉,肘内旋,再用左手虎口推弓。” 我还未从他的突然出现中反应过来,一箭就已经射了出去,而且正中靶心。 我一震,当即雀跃起来,忙拽着他讨教技巧。 墨北辞把射箭的要点都长篇大论了一番后,看着紧皱眉头、似乎很难消化的我,无奈得只好给我亲自做演示。 “我给你演示一遍,你要仔细看。” 他以右手食指、中指及无名指紧扣箭弦,左肩对准目标靶位,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 ,并且身体微向前倾。 “瞄准后,不要犹豫立即松手放箭。箭中靶位后,左臂由腕、肘、肩至全身依次放松。对你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这样做酸痛感就不会太重。” 我不敢松懈地按他的指示反复练习,一直到深夜,等我第一次射中后,欢天喜地地回过身来时,才发现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轻笑,眉宇飞扬着些微的得意,“真是个怪人。” 正是从这时起,我的箭术就忽然突发猛进起来,到后来经过长久的训练,我渐渐的都能与阿爹阿娘不相上下了。 这一年,我四岁,开始锋芒毕露,京都之内无一不敬。 而墨北辞十四岁,开始被奉为战神,朝堂上下无一不尊。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何意初到 坤和三十一年,后凉祥瑞安定,苗疆却发生了大变故。 几乎是一夜之间苗疆就爆发了内乱,烽火连日不息,伏尸千里,血流成河,飞禽走兽都不得幸免。史称此为“苗疆空前绝后的内乱之战”。 动乱爆发后,以安有为为首的叛军迅速攻入苗疆都城,敬亲侯栖国宏亲自迎敌,两方在大街小巷中展开漫长的厮杀。 为了握住胜券,安有为又煽动叛军突袭御城。安有为用大火围困御城一日一夜,见人就杀,见钱就抢,御城城主拼死抵抗却不慎中计,被剜心而死后不出半日安有为就破城而入,彻底占领了御城。 与此同时,安有为又用计煽动了高平侯前来助阵,背地里还与长老会勾结,悄无声息地里应外合。 军防图被盗敬亲侯连连败战、御城被占杜瑶的妹家全被绞杀,杜绝了苗疆的援军。连续三日的大战栖国宏败得惨不忍睹。决战的前夕,他只好将唯一的血脉连夜护送出苗疆,自己留下做最后的抵死反抗。 栖何意不得不跟随死士,听从父亲的安排流落后凉,以此躲避杀身之祸。而阴差阳错之下他就遇到了千落的母亲。 在此之前的一月初,因为阿娘想看雪,阿爹便带着一家大小前去江南赏雪,顺道拜访昔日共同作战的兄弟。而就在江南游玩时,我在街头救了被人打得半死的女孩。我念她身世悲惨,便收为侍女常伴自己身侧,并为之赐名,绿竹。 而栖何意的出现就在我们回到渔阳不久后。 彼时,正值阳春三月,莺歌燕舞,风抚碧柳,院内春色满园,风景宜人。 “阿娘,落儿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又有人想让阿爹纳妾了!”房内,我扯着阿娘说,一脸腹黑。 “好丫头!你又在挑拨!”只见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我立即就被阿爹抓在怀里,他用那刺人的胡须往我细嫩的脸上扎,痒得我直呼救命连连求饶。 阿娘却只在一旁笑看着,一脸无奈但又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从阿爹怀中挣扎下来,我逃也似的跑到窗口,想把刚从桃源摘回来的的桃花拿给他看,可一不经意,我扫视到了窗外的风景,顿时错愣住,呼吸都在放轻放慢。 少年一身蓝色衣裳,衣摆飘然,正站在桃树下细细揣摩着那枝条,他的神情太过温柔,像清澈透明的湖面,让风也舍不得泛起丁点的波澜。世间仿佛在这一瞬变得美好起来,莺歌是前所未有的悦耳,燕舞也让我陶醉得心旷神怡。 风拂进窗,桃花散落,不必说话,也不必眉目传情,我已觉得抓获了许多美好。 我忍不住问:“阿爹阿娘,那是谁?” 阿爹看着窗外的少年,与阿娘相视而笑,“他是你阿娘带回来的人,以后就是你的义兄了,他初来乍到,你可别欺负人家了。” “义兄?”我仰着头,一脸兴奋,“那就是说落儿又多了一个哥哥吗?” 阿娘摸了把我的头,“你不高兴?” “才不是!我一眼就喜欢这个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栖何意,你得管他叫意哥哥。” 我飞奔出房间,迎着风,沐浴朝阳,只觉得这年的春天异常温暖美好。 “意哥哥,我是落儿,以后就是你的妹妹啦。” 我是个藏不住喜悦而要分享的人,在负责带栖何意熟悉完侯府后,就高兴地带着新认的义兄去见了墨北辞。 “墨北辞你看,这是我刚得的哥哥栖何意。” 我说得一脸得意,手牵着栖何意的衣袖,轻轻晃着。 只怪幸福太耀眼,我没看见这两个男人眼中的暗流汹涌。 这一年,我五岁,不知情为何物,初见栖何意,却已深深喜欢。 而墨北辞十五岁,与栖何意相看两厌,成为明不动暗却争的敌人。 坤和三十二年,苗疆之乱仍未平息。而后凉附属国东齐又趁乱起兵反凉,阿爹应旨前去,二哥与太子和墨北辞也一同前往。 而此时,江湖上出现了白虎脂玉的行踪,各路势力都参与进了争夺的纷争中。阿娘身为渡生楼楼主,也开始早出晚归地忙碌起来。同时为了给皇后举办寿宴,后凉皇请来了三国最有名的戏班子唱戏。大姐隔三差五就往戏班子跑,全心全意跟随班主学唱。 如此一来二去,能陪伴我的人也就剩下栖何意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章白虎之难 出去闲逛时,“意哥哥,我想吃糖葫芦。”“好,我买给你。” 在府内无聊时,“意哥哥,我想去师傅那看桃花。”“好,我陪你去。” 过女儿节时,“意哥哥,我想去放花灯为阿爹和二哥祈福。““好,我陪你放。” 看了几本话本后,“意哥哥,书上说,女孩子一旦到了嫁人的年纪就要奉父母之命嫁人了,嫁了人就不能待在府里与父母住在一起了。”“好,我娶你,不能待在府里,那就待在我身边吧。” 一个月后,墨北辞因与敌军开战时不慎落马,跌伤了手,于是被后凉皇召回渔阳。 我大喜,忙拉着栖何意去探病。 “墨北辞,你快跟我说说,我阿爹和二哥还好吗?” “都好。” “那他们有没有想我啊?” “都想。”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很快。” 我早已习惯墨北辞的漠然,仍旧不厌其烦地继续问着:“那你的伤怎么样啦?” “还好。” “疼吗?” “本来很疼,但是你来了,所以不疼了。” 我眉开眼笑,倒腾着给他带来的糖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彻底忽视了互相仇视的两人。 恰至乞巧节,我嚷着要去玩,栖何意只得跟着我,玩至一半就遇上了墨北辞。 “你怎么也来啦?” “府里闷,出来透透气。”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 “我习惯了你的吵闹,自然也不难适应这样的热闹。” 他说着时是看着栖何意的。我不满地嘟起嘴,正要生气。 他却又道:“更何况,有你在,我的世界就没有一刻不热闹。” “口是心非。”我嗔了他一声,心里却很开心。 忽然几声巨响,有一束束火光直飞冲天,在夜空里绽开美丽的花火。 “快看,放烟火啦!”我高兴地大喊,一边一个拽着他们的手走近观看。 这一夜,我们三人携手共看烟火,雷音寺里相依弄音律,玩至半夜饮酒尽兴,还在御前亭里并肩等日出。 这一年,我六岁,一边喜欢着栖何意,一边想着去对墨北辞好。但终归年幼,情窦未开,却已经结下了孽缘。 而墨北辞十六岁,一边防着栖何意趁虚而入,一边努力拉近与我的距离。但时机总失,机会难得,却已经来不及说出口。 坤和三十三年,时逢后凉瑞年,然而百年前的前凉传奇白虎,竟在后凉重现于世,瞬时轰动天下,引得三国纷争。 同年,附属国东齐又因想脱离后凉而第三次挑起战争。七月初六,战事全面爆发。 阿爹立马携容止奔赴战场退敌。同时,蒲松林也涌进了一批不速之客,迅速对白虎展开屠杀。后凉皇震怒,让太子和墨北辞领兵前去挽救局面,并出动渡生楼劫杀他国暗使,虚空坊也被迫参合其中。 我一听说墨北辞也去了,就嚷着要随阿娘一同前去,却因危险而被强行禁足在家,为了防止我偷跑,阿娘还让渡生者亲自监视左右。 我试了许多法子偷跑出去,却无一不被渡生者和护卫拦截,终于在第十次偷跑被发现之后,我才仰起脸,可怜兮兮地向栖何意求助。 “意哥哥,你帮帮落儿好不好?” “落儿,蒲松林里的危险是你不能想象得出的,乖乖听话,可别让义母执行任务时还要为你操心。” 我不开心地翘嘴,反倒更加坚定地看着他,“这么危险,那我就更得去了。” 栖何意无奈,“落儿,你为何一定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因为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墨北辞……可能会出事。”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做安慰状,“别怕,墨北辞可是三国第一人,世间还没有能伤到他的人。” “可是……” “落儿,你也不想义母因为操心你而分心受伤对不对?” 我立马耷拉下小脸,眼泪挂在眼角要掉不掉,十分楚楚可怜。 “可是意哥哥,我既不想让母亲担心,也不想墨北辞出事。你会帮落儿的对不对?” 他抿唇,终于无奈叹气,“若是有一天我也面临这样的危险,你也会这么不顾一切吗?” “那是当然,无论是意哥哥还是墨北辞,落儿都不想失去。你们都是落儿很重要的人,落儿长大了还要保护你们的。” “好,我带你去。”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被废双腿 在此之前,我真的以为所谓的大屠杀不过是夸张之说,可当看到血流成河的蒲松林时,我才真正知道阿娘不让我来的原因了。 随处可见鲜血淋漓的白虎,它们有的被剥掉了皮毛,连血也被抽干;有的身中数箭,死状惨烈;还有些竟被猎人捅了数十个大窟窿,只为了提取血脂。 我天生就嗅觉敏感,还未走近就被血腥味熏得作呕。 我从没想过,世间会如此残忍的一群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让人怒发冲冠。 找了几乎将近两个时辰,我都没能找到墨北辞,却救下了一只幼虎。 在追着发狂的幼虎跑到望断崖后,我才找到了墨北辞。 他受了很重的伤,双腿的膝盖血肉外翻,隐约可见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他跌在地上正粗喘着气,怀里竟还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虎。而就在他的身旁,正躺着他的贴身美姬花影。花影腹部身中数箭,已经没了气息。 而伤他如此之重的人竟然是墨南轩 我揪紧了心,试图走上去,却被栖何意一把拉住,“落儿,不要过去。”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低着头,肩膀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方才不过一瞬,我却从栖何意眼中看到了迟疑和恨意。 “意哥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栖何意却迅速敛去眼底的狠戾,温柔地看着我,“早就知道什么落儿,你在怀疑我吗” “半个时辰前我说要来这边看看,你说这边危险,不由分说地阻止了我,还指引我往反方向的地方走。我不曾怀疑你,可是现在从你眼中我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杀意。意哥哥你告诉我,你真的不知情么” 阿娘曾告诉过我,若从一个人眼中看到狠戾的杀意,那么这个人必定要小心了。 她的意哥哥该是温柔儒雅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对我惨然一笑,“落儿,你不信任我。” “是你不让我信任你。” 我虽年幼,但性子是随了阿娘的,爱憎分明,刚烈起来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更何况意哥哥对墨北辞的敌意,我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了。 就连昨日夜里,墨北辞也特意跟我说过,“别靠栖何意太近,你会吃亏的。” 我不信。我的意哥哥对我最好了,怎么可能会让我吃亏呢这不是个笑话吗。 不得不说就连阿娘也都提醒过我,对意哥哥不能付出真心,此生都不可以。 我却从不当真,因为意哥哥才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 可是,谁能告诉我,我的意哥哥方才的狠戾和杀意又该怎么解释 幼虎扑过去用鼻子嗅了墨北辞许久,才把前爪搭到他怀中的幼虎身上。它肉肉的爪子沾着泥巴,嗯哼几声,竟伸去拍了拍他流血的地方,忍不住发出几声悲鸣。 我甩开意哥哥,赶紧跑上去,眼泪一下子就溢满了眼眶。 墨北辞白衣通红,呼吸微弱地抬起头看着我朝他跑过来,眼睫颤抖得厉害。 “墨北辞,你怎么样了”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目及他双膝上的伤口,我的胸口就压抑得发痛。 “落儿,你快走开”墨南轩手中持着的长剑闪着血光,大声朝我喊着。 我顿时气结,“墨南轩,你怎么下得了杀手他可是你弟弟” “落儿你不懂,兄弟是两个人,但储君只能是一个人。” “疯子都是疯子”我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两人,瞬间厌恶到了极点。 “落儿,”墨北辞轻轻抬手抚着我的脸颊,说道,“快,把这只白虎带走。你也快离开。” 我拼命摇头,“我不,以前都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你陪着我,现在就换我陪你” “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开玩笑墨北辞,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吗” 他温柔一笑,伸手又抚了把我的脸,“你还小,还为我做不了什么。现在你快走才是真的为我好。” 我瞬间紧张起来,紧紧抓住他的手,“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他可是上天派给我、是我专属的神仙白衣纤尘、高贵冷艳,可容不得别人伤害他,这世上也只有我才能欺负他。 “落儿,听话。”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就不” 我作势就要拉他起来,可还没使劲就被栖何意拉到了一边。 “意哥哥,你干什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崖底求生 墨南轩趁着这个空挡一掌将墨北辞打下了悬崖。 “墨北辞,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皇家,你处处比我优秀,有你在我这个储君做的就不会安宁。唯有你死,储君之位才能一直属于我,后凉日后才能被我所掌控。” 墨北辞在空中飘然坠落,怀中还一直护着小幼虎。毒药顺着他膝盖处的口子蔓延进经脉,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他感觉到身体在发麻得毫无知觉。 他微睁着眼,无力地动着唇。 他说,“落儿,快走……” “不要……不要……”我拼命挣扎,气红了双眼。 栖何意却紧拽着我的手,“落儿,别去。” 我回头瞪着他,怒不可遏地冲他大吼,“意哥哥你为什么要联合墨南轩对他下杀手!为什么!” “落儿,你不懂。”他轻声安抚我,眼底却泛着恨意,“我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有一半是拜他所赐。我跟他之间有的是你从不知道的恩怨纠葛。”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意哥哥不该是这样的。” “落儿,你还不懂吗?恩怨是我们两个人的,而你只能是一个人的。所以只能是我。” “可是我并不想属于你。” 我冷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能狠狠甩开了他。 “我看到你们杀了墨北辞,下一个是不是也会轮到我?” 我一步步向悬崖边上后退,脸上是坚定而决绝的怒意。 墨南轩大惊,“落儿,你别做傻事!” “落儿,你要跟他一起去死吗?”栖何意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会死,他也不会死。我要救他,然后平安回来!” 说罢,我便抱着幼虎径直往崖下跳,毫无犹豫,甚至是不回头看一眼他们惊慌失措大喊飞扑过来的模样。 好在崖底是一条河,水不深流速也不快,而且离岸近,最易上岸。 我坠落河里的时候,墨北辞正好浮在河中的石头上,而救他不至于溺水的竟是他方才怀里抱着的小幼虎。 相传这些白虎都是游泳高手,我以前觉得不可能,但看到它咬着墨北辞的衣袖把他拖向石头旁时,我莫名就酸涩了鼻子。 我抱着带下来的幼虎拼命游过去,墨北辞四周的清澈河水已晕染开红色。 “墨北辞,你怎么样了?” 我心急如焚地摇着他,直至把他喝下的水都抖出来、确定他还有呼吸后,我才敢稍微放心一点。 幼虎用鼻子推了几下小幼虎的身体,嘴里发着呜咽声。这时,我才发现它已经断气了。然而待我把它翻过来一看,才惊讶地发现它小小的肚子上竟有一个手指长的大口子,皮肉外翻,分明是长剑所伤。 “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大骂出口,胸口哽着一团气,难受得我想掉眼泪。 墨北辞不过是举手之劳救得它,它却用尽最后所有的力气救回他而害得自己筋疲力竭而死。 我第一次如此佩服这么一个动物。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雨也跟着倾盆而下。 凄风苦雨,山洞不大,雨势却很大,洞口处不断有风雨齐齐打进来。我不得不用瘦弱的身躯挡住洞口,阻住风雨。 三月的天气一旦入夜就会有些凉,我浑身湿透,发梢都在滴着水珠子,已经冷的瑟瑟发抖,可是每每一看到墨北辞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又咬牙挺着。 到了大半夜,雨才终于变小。 墨北辞双腿的膝盖已经青紫红肿,我不会处理伤口,只好草草清洗了一番,他却还是因为严重发炎而高烧了,他冷的瑟瑟发抖,却一直神志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我不会生火,只好褪去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赤身抱着他以此取暖。幼虎也冷,干脆跟着我凑到一块索取温暖。 漫漫长夜,我本想一直守着他的,结果因为太累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的烧奇迹般地退了,我看着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我赤着身体趴在他身上时,他愣住了,僵硬着身体还羞红了脸,就连他身旁那一团花白的毛球不小心蹭了蹭他,他都紧张得要跳起来。 他顿时就完全惊醒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里。 他尝试动了动身体,竟发现双腿已经没有知觉而无法动弹了,更不乐观的是,他的腿正在腐烂着。 “你醒啦?”我佯装揉着眼睛,在他身上坐起来,懵懵懂懂地问着。 他立马闭上眼睛然后转头,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说道:“你确定不把衣服穿起来再跟我说话?”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微妙温存 我顿时羞红了脸,立马从他身上爬起来,急急忙忙找着衣服。 幼虎静静看着我们二人,摇着脑袋舔着自己的手掌。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我若不在这里,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我得意地冲他挑眉。 他忍不住轻笑,“傻瓜。” “你才是傻瓜。我不信你不知道墨南轩打算杀你。” “他以你为饵,诱我前去,又用残害白虎的方法对我下毒,害我如今双腿尽废。” 他捏了把我的脸,“但还好,你没有事。” “你是笨蛋吗?明知道陷阱还跑去!”我不满地努嘴。 他伸手揉着我的发顶,笑意更甚,“对你,但凡有十分之一的不确定我都放心不下。不过就是废了一双腿罢了,我墨北辞本事大着,只要这条命还在,其他东西并不会阻碍到我多少。” 我仍旧努着嘴,心里却窃喜着,“以前总觉得你木讷无趣,又冷冰冰的不爱说话。没想到你花言巧语起来也很会哄人。” “我只对你这样。”他认真地抿起唇,“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再给别人,而给别人的东西我也不会再给你。你是我难得一遇的独一无二。” 我看到他的眼睛,明亮闪烁,映着万千星辰,却都只为我而发光发亮。 我毫无野外生存的能力,连生火也笨手笨脚的,奋战将近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点起了火苗,却又熄灭了。我气馁地坐在石头上,生着闷气。 “怎么生火也这么难!” 墨北辞躺在一旁,怀里抱着幼虎取暖,笑着认真道:“这些都是野外生存最基本要学会的能力,你不能因为失败就放弃尝试,慢慢再试试。” 我偏头翘嘴,耍起了小性子,“我不要。” “落儿,你必须学会。这样日后哪怕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能勉强自保。” “你会离开我吗?” 他认真地凝着眉,点头:“会。” 我紧张地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为什么?” “我可能会比较短命。” “瞎说!”我不满地瞪他一眼,“你别死!我生火就是了!” 我乖乖走回火堆旁,撸起袖子,摆出一副必胜的决心,生火。 又一炷香后,我终于点起了火苗,而那星点火苗也终于燃起了大火。 “好像也没这么难嘛。” 我白晢的面容黑漆漆的,只见得着我嘻嘻笑着时的一排白牙,就连白嫩的手指也被烫了泡,看起来狼狈又傻。 他忍不住发笑,“你这个样子好丑。” “你竟敢嫌弃我!”我恶狠狠地扑过去,抓起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他却笑着捏我的脸,一脸宠溺,“咬深一点,盖个属于你的章。” 在崖底的第一天,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们冷了就生火,虽然柴火湿淋淋的很难燃得起来;饿了就吃野果,虽然很难找还又苦又涩;渴了就喝河水,虽然凉冰冰的又不好喝。可纵然如此,一向高贵惯了的我也仍愿意接受。 我喜欢跟墨北辞说话,因为他总能让我忘记被蚊子叮咬的疼痒,忘记饥饿的难受以及侵袭而来的寒冷。 夜里,他还会拥着我入睡,在我耳边呢喃细语。他的怀抱很香很温暖,声音磁性又好听,让我愈发贪婪这样的美好。 睡到半夜,我忽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迷糊睁眼时,才发现这热是来自于墨北辞身上的烫。 他又发烧了,只是这次比昨日的更甚。 “墨北辞?”我轻唤几声,吓得忙去查看他的膝盖。 伤口已经流脓了,死肉堵住了口子,整个膝盖都红肿起来,仿佛随时都能爆裂,惨不忍睹。 “墨北辞,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好不容易生了火供他取暖,叮嘱幼虎看好他后,大半夜的竟一个人跑去林子里采药。 天空并无星月,林子里黑漆漆的,时不时有夜枭的叫声回荡,我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我从小就很怕黑,每至黑夜我房中必定要亮满夜明珠,否则就难以入眠。而如今我竟然会为了墨北辞,一个人跑出来给他采药,想想我就开始觉得后悔。 忽然我被什么绊到了,一个踉跄就踩着了捕鼠器,还没来得及痛呼一声,脚底就突然打滑,猝不及防就滚下了浓密的草坡。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绿竹寻来 处理完一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悠悠转醒之际,我赶紧跑到河边,让他只能瞥见我的背影。 “落儿?” 我佯装受惊失足,猛然扑进水里。他吓得大惊,忙坐起身就要爬过去。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我忽然从水里探出头,一见他要爬过来,立马嚷嚷着,“别别别,你别动!我过去!” 我从水里挣扎起来,飞也般的跑过去。 “你腿伤着呢,别乱动!” 我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凌乱得都还有明显的泥巴痕迹,耳背后、手背手心都还有刮伤。 他视线往下,顿时皱紧眉,“你腿怎么了?” “啊?哦,刚才抓鱼的时候不小心……” “落儿,你伤口上的齿痕分明就是捕鼠器所致。而且你身上还有泥巴和刮伤,说明你曾滚下过什么地方。”他逼视我,眸光犀利地反问,“抓鱼能在水里抓成这样?” 被他拆穿,我也装不下去了,痛呼着坐在他旁边,矫情地哼唧几声,“还不都是因为你。” “大晚上为我去采药?” “不然呢?让你就这么死了吗?”我嘟着嘴,低头处理着伤口,“你不知道当时天可黑了,林子里还有野兽,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滚下了草坡,可疼了……” 下一瞬,我就被迅速抱住,耳边有温柔的气息传来,“对不起,落儿。” 我偷偷一笑,脸色微红地清了清嗓子,“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以后要还的!” “嗯,用一辈子来还。” 但墨北辞的伤势不简单,不仅溃烂还有毒,自从高烧后就时常晕厥。 而我只好凭着半桶水的医术胡乱采药来医治他的伤势,却弄巧成拙,最后还是用了白虎的血才稳住了他的伤势。 为了给他找药,我都要往林子里跑两三回,次数多了耗费的时间也多了,墨北辞不放心,总是让我把幼虎带上,美名其曰是防止野兽的袭击。 我一瘸一拐地摸索了许久,而这次我很幸运,在林子深处找到了可以解毒的草药。 “小姐……” 我采药的动作顿住,一回头就看到了浑身是伤的绿竹。她的手臂和脚都有和野兽打斗过的痕迹,脸也被抓破,血液还凝结着杂草。 “绿竹!”我欣喜地跑过去抱住那个女孩,“你怎么在这?受了很多苦吧?” “小姐,绿竹……绿竹可算是找到您了……” 我也忍不住泛起眼泪,“别哭,我不是没事嘛。” “你就这么跳下悬崖,我们都以为您是凶多吉少了,栖少爷带人去找了三天都不见您,夫人都快要急坏了。”绿竹呜咽声更大了。 “绿竹你个傻瓜!”我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你忘啦,阿爹不是说过望断崖的故事吗?故事里崖底不是有一条河吗?不然你以为本郡主真的跳下来找死啊?” 绿竹禁不住抽泣起来,“万一,万一故事是假的……您可就……简直是太胡来了。” “阿爹从来不会骗人的。”我欣喜地牵起绿竹的手,“况且,我可不能让墨北辞死了。” 看着我平安回来,还带回了侍女绿竹,墨北辞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墨北辞,今天你有口福啦,绿竹不仅会抓鱼,而且烤的鱼也超级好吃,我们不用再吃那些难吃的果子了。”我高兴地摆弄着采回来的草药,说得一脸得意。 他笑着,似乎也很想吃,“那我就坐等吃鱼了。” 我和绿竹撸起袖子就到河里抓鱼,墨北辞就留在山洞里看火。我技术差,一直折腾近乎半个时辰也只是逮着小鱼抓了一箩筐。 小鱼肉少多刺,而大鱼才最适合用来火烤,我奋战了那么久的战利品都被绿竹放归河里,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小难过,但这种难过很快就被绿竹烤的鱼打消了。 黄昏的晚霞遍布天边,染得红彤彤,山洞里鱼香四溢,三人言笑晏晏,不一会就将抓到的鱼全都消灭掉了。 我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吃饱喝足就学着墨北辞斜躺着,惬意地摸着肚子,享受未尽。 “绿竹,遇到你之前我以为阿爹和二哥烤鱼的手艺是最好的,没想到你才是高手。” 我打着哈欠,吃饱后困意就袭来了。 “那小姐以后想吃,绿竹就做给小姐吃。” “好,绿竹你要一直给我做烤鱼,我要吃……一辈子……” 我说着就没了声音,竟毫无意识就睡着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梦醒时分 梦里,我看到了本不属于我记忆里该有的画面。 墨北辞抚着我的脸,指尖冰冷,但柔软。 他说:“落儿,对不起。我很想跟你永久待在一起,但是你不该为我受这些苦。” 我不知道的是,其实时雨早就在我们坠落崖底后找到了我们。但因为我,墨北辞迟迟不肯让时雨带他回去。 他收回了手,对绿竹说:“你能寻来此处,必定也早已联系了栖何意。把她带回去吧,这些天她跟着我都瘦了。” 我看见他被时雨带了回去,他走时回头看我,面容却变得不真切起来了,我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再看着自己被栖何意带了回去。 这一年,我七岁,为救他坠崖,同甘共苦三日如年,已悄中情种,却被恶意扼杀,深埋于心。从此,他不再是我的在意,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位白衣墨发的神仙,而是让我嗤之以鼻的、高高在上且目中无人却能决算千里的伪君子。 而墨北辞十七岁,为一个明知道的陷阱而被废双腿,与我在崖底下同生共死,他明明爱我,却不敢独占我,以为总有机会将爱意说出口。却不知,他早已被我埋在了记忆深处,像错过了发芽期而未来得及开花结果就休眠的种子。 千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望断崖上的刺杀,梦见了那个被封藏在记忆深处的男子。 他是墨北辞。 在这个梦里,她清晰地看到了把自己往心尖上捧着疼着的兄长,居然用往生蛊斩断了她对那个男子的欢喜。以至于让她错过了往后五年的美好光景,致使她与他之间沟壑横生、误会遍布,甚至是互相敌对,徒留五年的空白遗憾。 原来她曾有个白衣墨发的翩翩神仙,予过她温暖和光,还有这世间最好吃的糖。但这个人最后却在她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消失殆尽,然后无尽的冷意伴随着雪花纷纷飘落。 “不要——” 她猛然惊坐而起,守在门口的白雪立即跑到床边,眼巴巴的望着她,却踌躇不前。 有人应声急急跑来,见她醒了,面色惊喜而松了口气。 “主子,您终于醒了。” 千落怔怔抬头,视线开始凝聚,逐渐将眼前人看得清楚了,是朝与暮。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浑身开始颤抖,脸色也变得雪白。 她抱住头,眼泪啪塔啪塔地掉,“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墨北辞……我终于想起来了……” 诸葛侯闻讯赶来,一进门就见到了喝着药的千落,心疼得揪紧。 往生蛊虽然解了,但过往的记忆让她既快乐又痛苦,大消她的元气。 她本想去看看墨北辞,却被朝与暮一个劲拦着。 “落儿,为师给你把把脉。” 诸葛侯坐到她身旁去,熟悉的梅花香侵入鼻腔。他的手指纤细而冰冷,却让她莫名酸了鼻子。 “师傅……”她轻声唤着,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我都记起来了。” 他头也不抬,“嗯,记起来就好。” “师傅,我该怎么弥补才好?” “你并不需要弥补,”他抬起头,认真看她,“错并非在你,忘记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你可以为以前对他的种种而憎恨自己,但不能因此而对他萌生愧疚。有时候愧疚过了头,你会以为那是爱。你爱他,就不该这样。” “师傅,落儿还是最喜欢待在你身边,总能感觉到安心。”她趴在他的大腿上,像小时候无次赖在他怀里一样,忽然就又掉了眼泪。 每次面对师傅,她总是忍不住想哭。大抵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不必要伪装什么,才能不加掩饰地放声大哭。 诸葛侯一如从前轻抚她的头,缓道:“落儿,如今还有一件事正等着你去抉择。” 千落猛的揪紧神经,已经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因为她老早就看到了门外那抹急得不停来回走动的人影了。 “师傅想说的是剑南春吗?” 他颔首,“他真的是你外公,如假包换。”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认他。” “落儿,这可不是你耍小性子就能逃避的事实。” 千落猛的从他怀中起来,眉梢带上了怒意,“不管如何,他都没资格做我外公。” “为何不够资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陈年旧事 “他既是阿娘的母亲,当初为何要抛妻弃子,让阿娘流落街头险些饿死?他既是渡生楼的元老,忠国侯府出事那日他在何处?阿娘死时他又在何处?” “落儿,他也有不能说的隐情,何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千落沉默,靠在床上盯着某处看了许久,眸子一点点染上寒霜。 该给吗? 回想这么久以来,剑南春一直在背后帮着她,从来有求必应,而他提过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多去倾杯斋陪他说说话。 他确实待她很好,可是…… “落儿,就见一下他吧,先听听他的说辞你再做决定也不迟,不是吗?” 沉默良久,千落才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就见见吧。” 剑南春是一夜间就苍老了的,两鬓竟多了斑白,眼下乌青深重,眼中也是遍布血丝,胡子拉碴干燥,似乎一夜都没过合眼,也没洗漱过。 他忐忑不安地喊了一声:“丫头……” “废话少说,把事情说清楚你就出去!”千落像看陌生人一样,语气冰冷若隆冬的江南。 “好。”他应声坐下,却如坐针毡,久久不知言语什么。 “丫头……你,我……” “你为什么抛妻弃子,你为什么不来救阿娘!”她终于忍不住怒意横生,直吼出口。 “丫头,你元气消耗太甚,别激动。我且慢慢告诉你。” 剑南春痛心地眨了眨老泪纵横的眼,心中苦涩不堪。 他本名聂风,有个弟弟叫聂离。 聂家曾是渔阳有名的镖局,但他八岁那年父亲在走镖路上死了,也因此给整个镖局带来了灾难。 武林盟会的人说他父亲走黑镖,和偷走了武林盟会至宝的人是一伙的,于是他们毁了镖局,杀了所有人。 是母亲将他和聂离藏在大水缸里才让他们得以保命的。事后他们去报官,可是衙门根本不敢惹武林盟会的人,只当他们是胡说八道,还要将他们抓起来灭口。 他和弟弟不甘心,可是如今家破人亡,无权无势,根本无法查清事情也更不可能报仇。所以他们选择去渡生楼做学徒,渴望学有所成然后去报仇。 后来他们也的确报了仇。 事情真相十分恼人却又很理所当然,他父亲是被人设计的,误送赃物做了替死鬼,所以武林盟会才错杀了他们一家。 报了仇本就没了待在渡生楼的必要,但聂离却在此时萌生了想当楼主的念头。 可这个比试九死一生,若成功必然是前途无量,但若失败就会成了这里的一缕亡魂。 聂离是他弟弟,他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所以他们一起参加了比试。 比试历时一个半月,他们从密室中出来时已经是伤痕累累。 但很幸运,他们是唯一能从那个“地狱”里活着出来的人。 他生性淡泊,又喜饮酒,过惯了潇洒的日子,楼主之位并不适合他。而聂离虽然比他年幼三岁,却成熟稳重,心思缜密,还很有谋略智慧,所以聂离得到了楼主的真传,而他则因这样的性子被元老看中。 一切都如最初预想的那般发展,元老和楼主退位后,他和聂离就成了渡生楼两位权利最大的人。 但昔日血浓于水的兄弟与今日的身居高位不同,他们时常在意见上有分歧,虽然表面仍是其乐融融的兄弟,但沟壑已生,裂痕已在。 他为元老,威望本就比楼主高出许多,加之他的性子,威信是日益增加,难免与聂离抗衡,影响聂离的楼主地位。 他本就无心这些,所以为了避嫌,他索性在渔阳开了一间酒馆,日日窝在里头饮酒不问事务,也因此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 程曦是个温婉的女子,性子同他是一样的刚烈倔强。 初遇她是在游船上,她纤纤素手将一曲《青玉案》弹得淋漓尽致,仿佛只应天上有的仙乐。 他与她几乎是一见钟情,几度相见相识相思后,他们成了亲,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孩子,他为之取名为木瑶。 可也是这个时候,他第一次与聂离发生了正面冲突。 聂离不满足于渡生楼只能是后凉“护卫”的地位,企图脱离后凉皇室,涉足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屡遭囚禁 他提出了反对,“阿离,辅助后凉本就是渡生楼存在的意义,是所有渡生者注定的使命,况且渡生楼已经是江湖三霸之一,而江湖水深鱼多,你又为何执著于此?” “所以你是要阻止我是吗?” “你这般一意孤行注定召来祸端。你可以儿戏,但渡生楼不能陪你一块搭进去,渡生楼也绝不能毁在你我手上。” “如果我偏要孤注一掷呢?” “聂离,你别被蒙蔽了心智!” “聂风!此时此刻,你是作为我的兄长站在这,还是以元老的身份在阻止我?” 他答不出来,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聂离对他的芥蒂与不信任,多说反而无益。 争吵之后不欢而散,隔阂变得更深。 一个月后,渡生者在朔漠执行任务时连续遭到暗杀,他前往调查,却大意中毒,被困山洞,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一切竟都是聂离的算计。 权利至高无上,聂离已被蒙蔽了心智,而他威胁到了聂离的地位,自然要被除去,可他毕竟是聂离的亲哥哥,血浓于水,他不敢杀他所以便只好用计困住他,用毒慢慢夺去他的生命。 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小小山洞竟真的能困住身为元老的他,而这一困竟就是两年。 再次重见光明的时候,他以为终于可以得到自由了,而救他的人却是朔漠赫赫有名的皇太女拓拔左黎,她竟还大费心思给他解了毒。 他感谢她,“谢过太女殿下救命之恩,若有他日,必定重谢。” 她轻声笑着,手上灵蛇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腕,狠狠咬下了一口。 她语气淡然却带着窃喜地说道:“不需重谢,嫁本太女便好。” 他这才意识到危机,但仍旧被冠以驸马之名被迫娶了她。 他武功高强,只待毒素清理干净,便可杀出重围逃回后凉。拓拔左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为了防止他逃,她悄无声息地给他下了毒,并以此日日给他灌药,让他的日子过得恍恍惚惚。 他却不动声色地养着伤,时常会仰头看向天空,四四方方的天空是禁锢了他所有自由的朱墙玉瓦,仿佛有声音在不停的回荡,那是个姑娘的细弱声音,“聂风,我等你回来。” 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程曦和女儿,也尝试过要逃出去,但最后都是伤痕累累被扔回太女府。 他的武功可谓数一数二,渡生诀更是舞得生花,但朔漠却有一个人能牵制住他——大祭司宁不情。 他每次都被她打得一身伤然后被扔回来,拓拔左黎便总能趁这时候在汤药中给他下药,他虽有察觉毒药的本事,但朔漠毒药奇特,绕是他也有措手不及中毒的时候。 一年来,为了不再引起拓拔左黎的猜疑,他总是深居简出,不再闹逃,韬光养晦地暗待时机。他总想着快点回到后凉,去看看那个心爱的女子,没有他在,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一定很辛苦。 没想到,真的让他的等到了这个机会。 一年后,女皇因病驾崩,拓拔左黎即位。 登基当日,皇宫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大祭司也忙于准备祭天事宜而对他放松了警惕。 他伺机逃了出来,但回后凉路上阻碍重重、暗杀不断。 好不容易等他回到了后凉,但是他的酒馆早已关闭,而人去楼空,程曦和女儿也不见了踪影。 他伤痕累累,顾不上休息就跑去渡生楼质问聂离。 “聂离,你把曦儿和我女儿怎么样了!” 聂离对他的出现很是惊讶,他曾一度以为这个人该回不来而且死了的。 “我在问你话!你说啊!”他怒不可遏地朝他大吼。 “你失踪后,渡生者几寻无果,两年前她就带着你女儿一起去朔漠找你,自此杳无音信,不知生死。” “聂离!”他暴怒地揍了聂离一拳,多年来积在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 “我们是亲兄弟啊,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聂离没有说话,被他揍倒在地也不还手,只是淡然不惊地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他也是,这样的眼泪是苦涩的。 “聂离,从此往后,我们恩断义绝吧。”他仰头大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憎恨,却偏偏恨得这么无力又可悲。 “从此,我不再是聂风,而你也不再是我弟弟。我只是渡生楼的元老,一个无能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心酸遗憾 历来,渡生楼元老就有高于楼主的权力,只要他把聂离如何害他的行径说出来,不管真假,不管他的心腹有多少,都必须按照渡生楼的规矩被剥夺楼主的头衔,然后被逐出渡生楼。 但他没有拆穿聂离。 聂离不把他当哥哥,他却把聂离当弟弟,但这也只是他身为哥哥最后可以为弟弟做的事了。 他和聂离恩断义绝,不再有半分关系了。 他发了疯地四处去寻找程曦的下落,起初还有线索,但是他找了一年,两年,三年……直到五年,他都没能找到。 他心灰意冷,又回到后凉重开酒馆,日日饮酒买醉,不知朝夕,不问日月。故而酒馆改名为——倾杯斋。 这样的日子直到三十一年前,他在渡生楼新比试通过的学徒中,发现了一个女孩。 她长得像极了程曦,有着程曦一样倔强的性子。她的眼睛水灵晶莹,像结冰的湖面,不必说话,一个眼神便足以风情万种,让人倾倒。而程曦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更巧的是,这个女孩也刚好叫木瑶,却姓端,而且还是聂离收养的义女,跟她一起的还有个女孩叫端木婉。 他查过她的身世,早年丧母,是个孤儿,而她和端木婉也并非亲姊妹。 他开始留意她,寻着机会去试探她。 终于,在寒食节那日,他悄悄尾随要祭拜亲人的她去了扬州,看到了五年里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可彼时她却已是一把黄土了。 墓的四周杂草丛生,坟头草有半人高,她仔仔细细地打理干净,摆上茶点,点燃白烛,然后轻唤了一声,娘。 他震惊之余又是悲痛,在她走之后,他才敢上前去。 墓碑上确确实实写着“程曦”二字,他就像无端被掏出了心脏般疼痛不已。 他努力寻找的人儿,他心心念念的曦儿,竟在他还被囚禁在朔漠时就染病而殁了。 愧疚,无力,难过和怒意直烧他的胸膛。 他是个不得始终的丈夫,负了她,也负了他自己。他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对不起他的女儿,也对不起他自己。 而他想要赎罪,想要弥补程曦的一切都已无法再拥有机会了,他这一辈子都将活在罪恶里,痛苦挣扎,不得好死。 从扬州回来,他开始关心她,对她好,企图做点什么来弥补她。但他又怕被她发现,更怕被聂离发现她是他的女儿。好在聂离也很看重她,她也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一切都相安无事。 她曾说,她很敬重他,就像父亲一样。 可他多么希望可以听她喊一声爹,他渴望与她相认,但他又怕她会因此而遭到伤害,所以他宁愿如此懦弱下去。 而这个秘密永远只有他知道,他将它藏在心底,用岁月去浇灌,希望它能被忏悔和迟来的爱所感动,而开出人间至美的一朵花开。 后来聂离身死,她成了楼主,而他依旧是元老。 他看着她一步步长大,以这种小心翼翼又难以克制的方式陪她一起成长。他看着她如何变得麻木冰冷,又目睹她如何被一个男子打开了心房而愿意深爱一场。他看着她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一如当年程曦嫁给他那般。 他以为这种默默无闻的美好会如此持续下去,但是一切都早已在命定中发生了变数。 “事发前,我又去了一趟扬州,刚到的当晚就有渡生者来报,忠国侯府被屠,全府上下几乎死绝。我拼命赶回去,但所有事情都在我回到之前结束了。” 话至此,他已泪流满面,喉咙哽咽发痛,再次传来心脏被突然掏出的疼痛。 那时,他发了疯地赶回去,三天三日都没合过眼,但他还是迟了。他回去看到的只是一个刻着端木瑶的名字的墓碑和一座新坟。 千落握紧的手突然松开,被褥已被攥破了一角。 当年之事她从未想过会如此,阿娘若是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做呢?会选择原谅吗? 她偏过头,手又攥紧,“不管如何,你都没尽过一个做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如今我也不需要你来尽一个外公的责任。” 千落用余光瞥见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茶盏在他掌中嗒嗒轻响,几乎端拿不住。 在这一刻,她有种痛哭的冲动。 “哐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最终抉择 茶盏终于拿捏不住而摔落在地,洒落的水渍溅成支离破碎的花瓣,能映出剑南春满心的苦涩和悲痛。 “丫头,”剑南春的微笑痛彻心扉,眼泪以前所未有的汹涌之势再次决堤,“我也会痛呀。” 千落不知道,他才不过四十多岁,本不该有那一头显老的白发。是端木瑶的死和愧疚让他一夜白了发。 被困时,他曾千方百计要逃出来,每次都伤痕累累地失败;程曦杳无音信时,他曾不吃不喝千辛万苦找了五年,每次希望的破灭都曾使他面临崩溃的边缘;端木瑶出事时,他也曾努力地想要为她做点什么,那时他已打定了必死的决心,但命运弄人,他再次承受了这样的失去带来的剧痛。 每每念及自己这样的无力,他都想过要废了自己去地府赎罪。但是他不能,再苦再难,他也要用尽所有力气和能力去保护端木瑶留在这是世间唯一的血脉,自己唯一的外孙女。 这辈子他做过的错事和所有遗憾也都要等到千落羽翼丰满后他才敢去赎罪。 千落也禁不住哭泣,心里疼得像被扎了一刀,痛得几近窒息。 是啊,叫剑南春真正有什么错呢? 错就错在他是个心软的哥哥,舍不得去猜疑弟弟对自己的杀意,舍不得弟弟在对他动手后对弟弟进行报复,更舍不得去责怪弟弟些什么。 谁能说他不想当个好丈夫,当个好父亲呢?谁能断定他就是个懦弱而无能的人呢?谁能就此给他带上赎罪的枷锁而让他一生不得安宁而愧疚致死呢? 她不能,所有世人都不能。但他自己可以,所以他才忍不住将本该掩埋心底带进棺材的秘密告诉她,他真的是忍不住啊! 妻子生时不能予她幸福,死时也不能守在墓前免坟荒凉;女儿生时不敢相认、不能免她无家可归四下流离,死时也不能将真相告诉她而忏悔终生。 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连千落都不敢去数算这其中的多少。 她想,若是阿娘知道这些,她一定会选择原谅的。 如此,她也没有资格不去原谅了。 “丫头,你不认我不要紧,我做错了很多事,不敢奢求你和你母亲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继续以剑老头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哪怕是弥补一点点,我以后也死而无憾了。” 剑南春哀求道,语气几乎低到尘埃里去,露出心碎欲裂的痛苦神色,让他看着更为憔悴。 千落吸了吸鼻子,喉头哽咽得难以发出声音。 她抬眸,看着他苍凉的眉眼和满头白发,想起了师傅说过的话。 她不禁想,当年阿娘死的时候他是如何的痛心,才会一夜白了发? 她蓦然想起那天抱着奄奄一息的墨北辞时,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崩地裂,万物寂灭,比丧失亲人更甚的绝望如天塌般落在她心口上,痛得浑身都像被凌迟,几乎也都要无法呼吸。 她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记得那一刻的痛。 而她也忽然就明白了,若非爱到极致,如何会一刹白头? 正因为理解,正因为曾感同身受,所以她才选择原谅。她相信,他们之间一定还有非同寻常的故事,而那并不是寥寥数语就能说得清道得明的。 她也相信,阿娘既然那么多年都能信任他,待他若父亲般尊重爱戴,那么这个人也就值得她去尊重和包容。 许久,她才艰难道:“好。” 早晨的风粗暴狂野,夹着雪花纷飞刮来,硬是要找到一丝一毫的缝隙蹿进屋内、钻进衣内,冷得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它就愈发得意地加大风势。 千落只披着一件狐裘大衣,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抿着唇,双眼无神地看着门面,眉头轻颤。 许久,她才敢推开那道门,而她所有的勇气都在这一瞬间泄掉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才能迈开步子走进去。 墨北辞安详地躺在床上,不管过了多少天,他都没能自己变换过动作。 他深度昏迷,体内蛊虫攻心,呼吸微弱,连脸色都苍白得近乎透明。 千落在床边轻轻坐下,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冰冷的指尖温柔地划过他同样冰冷的眉眼。 “墨北辞,我记起来了,所有都记起来了。” 只是都已太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一别忘情 她轻轻握住他的双手,缓缓道着:“七岁的时候,我是在皇后的寿宴上看到你的,那时候我以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对你的示好我都不待见。那时候你身份尊贵又高高在上,还有拓拔萱围着转,群臣都巴结附和。我看着就觉得讨厌,像讨厌奸诈阴险的人一样。” 她又低头抿唇笑着,“我总觉得你是端着架子乱显摆。那时候我是天之骄女,你是天才神童,彼此间相差了十年,但这并不影响世人将我们相提并论。这让我很反感,渐渐就更讨厌你了。以前我总爱拿你和栖何意做比较,你永远都是十恶不赦又让人讨厌的那一个。” “可是,七岁以前我对你是真的很喜欢啊。起初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从一出生就被冠以虚有的头衔,为了顺从这样的说法,我们必须搭上往后所有的岁月去证明、去展示自己。所以我愿意亲近你,因为我那时候受的苦流的泪,你以前也肯定经历过,所以我觉得你会懂我,事实证明你也真的是懂我的。” 她忽然有些生气,“你明知道我目睹了栖何意和墨南轩对你的暗杀,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但是他们舍不得为难我,以栖何意的性子一定会做点什么来让我回心转意。你明知道我忘了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为什么不去尝试让我记起你呢?你明明是可以的啊!你难道就不怕我真的喜欢上栖何意了吗?” 床上的人依旧平静地闭着眼睛,并无反应。她的怒意不禁有些无力。 她一个人碎碎念了许多,讲着那些年的喜欢与敌对。 那时候她对他的喜欢就像在白纸上面绘满了他喜欢的黑色,那勾勒出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她的真心。如今她对他的喜欢也依旧如此,只是很遗憾不再是黑白两色的绝配,这其间染上了五颜六色,参着杂质,早已不复当年了。 “墨北辞,我们是拜过天地、行过夫妻之礼的,你不能抛下我,你说你要娶我的。”她如怨妇般抱怨,但转念一想,她又苦笑出声了,“可是我做错了这么多事,还一直伤害你。讲真的,我实在是不够资格让你去履行这个承诺。” 她苦苦做笑,指腹轻揣着他的手背,想象着他昔日的温暖。 “你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好几次连命都险些没有。可你从不告诉我,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喜欢上你了。” 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自己仔细端详,手指纤细,手心手背都很白嫩,却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了。 “我手上沾染了许多人的鲜血,断然不能再自私地沾染上你的了。所以我们之间只能到此结束了。那些我该忘的不该忘的记忆,以后让我记着就好。” 她轻轻勾起一笑,眼睫颤得落了泪。 “墨北辞,我想我是爱你的。但我这样的爱藏的太深了,你的爱分量又重得沉底,所以我没资格拥有,既然无法拥有就不该有妄想,所以墨北辞,我们……真的要后会无期了。” 七岁前,她拥有一切同龄人羡慕的东西,还有仿若从天而降的白衣神仙墨北辞,那时候她觉得虽然身为天之骄女很苦,但有他陪着,所以苦点没关系;七岁后,她因为一个人的自私和野心,被强迫剥夺了记忆,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第一份最纯真的喜欢。 而总归算起来,前十二年她拥有亲人,拥有和睦美满的家,还拥有着世上最好的爱与举世无双的荣宠。而十二岁后,一夜间她就失去了所拥有的所有。好不容易十五岁,到了及笄之时,她终于长大了,却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可以再说爱的机会。 而往后余生,她将失去的更多,也将得到得更多,但无论得到或失去什么,她都再无法拥有一颗单纯之心,然后用最纯真的喜欢去爱一个人了。 “墨北辞我们之间错过太多了,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我决定,把你还给你自己。”她颤着手拿出忘情丹,眼泪落了两行,“这颗忘情丹,能让你忘记我。你对我的爱,我对你的爱……都通通忘掉吧。” 他为她做过很多事,付出了许多,而她现在能为他做的便是让他余生忘记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得救,他也或许才能做回遇到她之前的那个墨北辞。他的决算千里不会再因她而出丝毫差错,他的冷漠无情里也不会再有温柔的特例,哪怕有……也再与她无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章最后告别 她将忘情丹放进滚烫的水中,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万丈深渊。 “我会和剑老离开江南,去没有你的地方生活,从此你我的过往皆忘。” 她用剪刀剪断了一截头发,取出红绳束好,又拿出从前在皇子府里偷错的雄凤血玉,将头发束在了吊坠上。 有眼泪滴在上头,被映成血的颜色。 她仰头把杯中的水全倒进嘴巴里,慢慢俯下身,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忘情丹融成的水也慢慢进入他的嘴中。 末了,她还吻了吻他的唇角,轻轻的,带着不舍和决绝。眼泪也跟着无声滴落,苦涩的,悲伤的,难过的。 “我情愿从未认识你,但愿往后死生不复相见,就算相见……也不要相认。” 她的从前,他不会再记得;她的以后也不再与他有关。 一别忘情,相互遗忘,各生欢喜。 这是她最后可以竭尽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以前是他在痛苦,那往后余生就让她来痛苦吧。 千落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药婆子一干人都等在外头,一见着千落都立马默契地放慢呼吸,各人眼中各种复杂。 是药婆子先问出口的,“你做好决定了?” 千落点头,红肿的双眸闪着光辉,那是一种坚定不移的决绝。 “我不能以爱的名义自私地剥夺他能活下去的机会。” “如此便好。”药婆子颔首,眼中复杂变换,似有感而发,“我活到这把岁数,见过许多爱情,而每个痴心的深情都让我愈发不能将情爱看透。孩子,你真的很爱他,也很坚强。” 千落这才仔细打量起药婆子来,她穿着素白的绒衣,衣襟绣着几朵红梅,如在雪中悄然绽放般,温馨而浪漫。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眸中总是柔情似水的温和,眼角有几许饱经风霜的皱纹,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慈祥的长辈。 可千落却并不觉得她老,世人虽皆称她为药婆子,可她温润的眉眼和依旧风情不绝的容颜,让她根本担不起婆子二字。而且细看她眉眼间流转的温润还似乎很熟悉。 千落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目光,嘱咐道:“还请您照顾好他。” “放心吧。” 药婆子应着,又寒暄了几句,才道:“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我还需多配制些解药。” “那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药婆子点头,“玫芍,走吧。” 一旁的药童却朝房里看了眼,忙应了一声,就赶紧跟上去,似乎在揣测着什么,只是没有人会去留意她。 花无惜愁眉苦脸地走近她,难过得似乎揉碎了心,“念儿,你真的要走了吗?” 千落点头,“花无惜这一路谢谢你了。我欠你也太多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好生奉还。” “小意思小意思。”他开怀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其实你也没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本侯自愿的。” 因为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感谢啊。 “花无惜,对不起……” “本侯明白。” 千落皱起眉,心下愧疚不堪,“我……” “哈哈哈,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许本侯的父亲说对了,本侯浪迹女人堆里久了,就自以为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得得到,而本侯或许就是因为得不到你才想拼命去得到你。这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本侯可是五俊之一的花花公子啊,可是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他笑得分不清真假,语气也染了几分轻浮倜傥。 “不过本侯还是有点心伤的,毕竟你是本侯花心思花得最多又最久的人了,确实有些遗憾呢。” 千落轻笑,眼神中依旧带着歉意,“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哈哈,哦!对了,前天本侯发现阳春酒楼的雪花糕可好吃了,本侯去买点回来给你践行,等着本侯啊。” 他轻快地笑着,牙齿洁白,明眸澄澈,让千落都分不清他掩饰的真假。 “嗯。都说阳春酒楼的雪花糕是江南糕点一绝,正好想尝尝。” “既然你喜欢,本侯就买多点。”他笑着转身,似乎一身轻松,“方言,记得多带点银两。” 直至走过连廊的转角,他伪装得很出色的笑容才敢消失不见。 他神色落寞,眼神灰暗,像被遗弃的孩子,心脏难受得发紧。 方言不解了,“侯爷,你明明很喜欢……”“” “方言,你不懂。”他苦笑着摇头,“喜欢不是占有。本侯不想她因无法回应本侯的感情而心生愧疚。她想要的本侯都该放手给她。” 感情里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爱情里也只有两情相悦而不得始终才叫负心,而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本就不会有回应和结局,她就更无需为此感到愧疚了。 “师傅,我可能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诸葛侯却欣慰一笑,“不必多说,你已经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能力了。想去做就去做吧,为师都知道,也都看着。” 千落感动地点头,“嗯,谢谢师傅。” “剑老给你那支梅花木簪还在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离开江南 “嗯。”她从怀中掏出,木簪被包裹着层层娟布,完好无损,“这支木簪是阿娘的遗物,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诸葛侯目光怀念地扫了一眼,过往种种又被扒开岁月的尘灰。 “这支木簪是出事前几天,你阿娘交给为师的。她要为师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真相,好让你回去继承楼主之位。但那个时候你身处虚空坊,为师不便出面,只好让剑老代为转交,并助你免于困境。” 千落的指腹轻揣摸着簪头,温润如玉,一如阿娘温柔的目光。这支木簪曾一度使她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段日子,一直以来也都是她的信念和希望所在。 “丫头,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不过如今时机成熟了,往后剑老会护着你的。”剑南春从腰间摸出一块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楼主玉牌。” 千落怔愣地接过,玉牌通体泛着幽绿,正面刻着楼主二字,背面则刻着一朵美丽妖艳的渡生花,置于掌中还有股温润感。 剑南春神情严肃了起来,“这块玉牌象征着你身为楼主的身份,玉牌还是渡生楼最高机密室的钥匙,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切勿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渡生楼则毁于一旦。” 千落将玉牌攥紧手中,心领神会地点头,又问道:“你方才说的时机成熟是什么意思?” “你母亲早就料到你会为了栖何意而犯浑,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诸葛侯语重心长地解释着,“而你唯有经历这段情伤后才能窥破情爱之事,才会真正成长。而这个时候就是你能担大任的时候。” “那关于忠国侯府的事……” “这其间错综复杂,牵涉较多,一时间难以说得清,日后为师会慢慢告诉你。如今当务之急的是渡生楼已经瘫痪了三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必须跟剑老回去重振渡生楼,召回所有渡生者。这样你才有能力去查明忠国侯府的血案。” 千落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嗯,师傅,落儿定不负众望。” “对了,有个东西晚织姑娘刚刚拿来物归原主了。”剑南春把半块奇怪的石头拿了出来。 石头通体晶莹,却有微色红光泛着,里头是红艳的渡生花。 千落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不是渡生石么,怎么会在晚织手上?” 剑南春犹豫了下,才缓道:“这块渡生石,其实是栖何意在出事那晚闯入渡生楼里抢来的。” 她不敢置信地抿紧唇,面色难看,“你是说,忠国侯府的事也跟他有关?” “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把话说回主题上,“那渡生石为何会有两块?” 剑南春皱眉,冥想了一会,说道:“当初聂离为了不让世人得到渡生石,硬是将渡生石一分为二。一块就放在渡生楼内,一块却给了阿瑶,而阿瑶后来又将半块渡生石给了你。” “可是我并没有……” “你可还记得雌雄血玉?” 千落一惊,“难道……” “不错。阿瑶为了欺瞒世人,将那半块渡生石熔铸成雌雄血玉。并借着后凉皇的名义将它分别赐给了你和墨北辞。” “阿娘真是用心良苦了。”千落震惊地抹了把腰间,才发现她的雌凤血玉一早就在墨北辞手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那姨娘她……” 剑南春惋惜地轻皱眉头,“端木婉本就是心术不正之人。当初为了争夺楼主之位,可没少算计阿瑶。只可惜不同人自然就不同命。她如今已经不是渡生楼的人了,也更不是你的姨娘了。” 千落垂下眸,心中涌上仇恨。 是啊,她和端木婉之间隔着杀母之仇,端木瑶已不配做她的姨娘了。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阿娘都已经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为何不躲避?” 剑南春摇着头,目光深得让人看不懂,“丫头,有些事并不是能逃避得掉的。当初风华绝代的倾城三绝,都知晓了太多的事情,而有些秘密便注定了她们最后的结局。” 他顿了顿,又认真地问道:“所以丫头,你可愿意随我回去主持大局?” 千落沉下眸子,紧攥着木簪,坚定地点头,“嗯。阿娘的东西,谁也不许抢走,更不允许被任何人摧毁!” 未等花无惜回来,千落就和剑南春一起走了,无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花无惜急得到处去寻,心痛不已又念念不忘。追问了诸葛侯几次,结果都无果。 此后一年,渡生楼重启的消息如一道惊雷震响在三国上空,让世人都为之一震。 元老现身、楼主归来,使得散在各处的渡生者都纷纷回归,渡生楼再重回江湖三霸之一的地位。 于是,世间便有流言称,新一任的楼主是个少女,乌发白衣,冷冽如冰花,容貌与上一任楼主难分一二。 江湖人皆说,那是端木瑶回来了。 而非江湖人却说,那是端木瑶的女儿,曾经威震三国的战神之女,曾风华绝代的钟离千落。 而见过她的人却这么说,此女一见倾城,二看倾国,三顾亡天下。非人哉,乃红颜祸水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女扮男宠 华夏坐落在乌涂河的西岸,南与苗疆仅隔一道八祁山脉。他们的祖先曾从遥远的国度迁徙而来,结束了过去砍伐捕猎的野蛮生活,开始在乌涂河建立政权,过着马背上游牧的日子。 千百年来,华夏民风尚武,军兵骁勇善战,通过不断地对外侵略,国土日益得到扩张,于是渐渐将经济中心南迁至乌涂河上游的南阳一带,国力开始变得强盛起来。 尤其是这一代华夏皇登基后,野心急剧膨胀,不断收复周边大小邦国,还重武轻商,致使繁荣不下后凉的经济变得萧条,军事却发展到前所未有的盛况,成为三国第一军事强国。 两百年前,李明祖皇帝将首都迁至南阳城后,华夏的政治、军事与经济都集中在这里,都城官员也因此掌握着高于任何地方的权利。 南阳城盛产美玉,最为出名的便是独山玉。独山玉玉质坚韧维密,细腻柔润,光泽透明,色泽也斑驳陆离,素有“南阳独山玉”之称。 与之相提并论的还有南阳翡翠,绿如碧海,温润透明,色泽鲜明,因此南阳又有“南阳翡翠城”的别称。 华夏皇对玉的酷爱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宫中更是设有玉库,里面收藏着他喜爱的数万玉器。 因此他在位后,南阳的美玉商业发展空前,南阳本就山清水秀,玉的闻名于世让南阳经济发达,繁荣昌盛。几百年来的日积月累,让它渐渐也蒙上了奢靡之气。 而近年来,华夏竟兴起了龙阳之风,都城南阳更是随处可见男宠院。其中“御龙坊”可谓是全城之最,更是得华夏皇御笔亲封,繁盛一时。 据说龙阳之风盛行的起因是源自于华夏皇。 几年前华夏皇宫不断闹鬼,宫中嫔妃美人隔三差五便没一个,怎么找也找不着,就算找着了也是死状惨烈,仵作验尸都说是受过极度惊吓而被吓死的。 于是华夏皇便请来一位高僧做法除邪祟。高僧说,是先皇后的陵墓挡住了皇陵中源源不断的龙气,以至于宫中龙气大减,而后宫又女人过多阴气太重,便招来了邪祟作恶。 华夏皇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就绞杀了后宫过半,又听从高僧之言将一群男宠纳入后宫,美名其曰是为了增强阳气,好以阳制阴。如此还不够,华夏皇竟不顾朝臣反对硬是移开了先皇后的陵墓,为此颜如玉还大闹了一场。 于是华夏皇喜好龙阳的荒诞之说就此传开,而他为御龙坊的亲临御笔,也正式拉开了龙阳之风的大门,连同底下的不少官员也乐在其中。但也有一些保守派每日都在上奏怒斥,冒死谏言,闹得满城风雨,也因此成了三国的笑话。 然而华夏皇却依旧我行我素,竟还不顾忠臣反对,将御龙坊的头牌收进了后宫,盛宠以待,让人无法直视其荒诞的做法。 就在不久前,一批刚被买进来的男宠从东齐运来,就在今夜进行售卖,于是御龙坊一时间就挤满了人。 当林员外以三百金将千落的第一夜买下时,千落不免皱起眉,目光在一众龌蹉猥琐的人群中略过,已经微微有了怒气。 妈妈是个老男人,却笑眯眯地扯着她,好生叮嘱道:“可得好好侍奉大人,若有半点差错,你知道规矩的。” 千落几乎是被两个大汉架着扔进房间里的,她不敢声张,寻思着找个时机将林员外撂倒打晕,好蒙混过关。 她安静寻思时,林员外已经几杯烈酒下肚。他皱痕满布的脸开始泛红, 眼神暧昧起来,在千落身上扫过,已经迫不及待地咽着口水。 “小青柳啊,你可知有句话说得好,叫‘春宵一刻值千金’?”林员外醉醺醺地朝她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双老手也迫不及待地要伸向千落的下身。 千落不动声色地躲开,没由来地泛起了一阵恶心。 林员外见摸不着,又猛的扑过来要解她的衣带。 她一个机灵,反手将他打开,往床边退了两步。 林员外猥琐地笑着,“小青柳很是害羞呢。” 说着他又扑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巧遇北辞 “啪——”一声脆响在房内响起。 林员外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醉意都被打散得七七八八了。 他发怒,捂着被打红的脸, 怒不可遏地发飙,“小贱人!你竟敢打我!” 千落丝毫不怕,可这么过激的举动,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惹不起的,她却偏偏要这样。 千落顿时寒下眸光,本能反映地向他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 林员外痛呼跳开,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千落立马打开房门,衣衫凌乱、不计后果地跑了出去。 走廊外你依我浓的客人和男宠见了她,都司空见惯地不去理会,要知道御龙坊可是男宠院,多少男宠第一次都是宁死不从而害怕逃跑的,可最终他们都会乖乖就范,因为没有谁能逃得出御龙坊。 待至拐角处时,千落匆匆回头,想看看情况如何,却恰好与在拐角处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而这人的出现,让她立马抓住了一根根救命稻草。 如今计划突变,为了不暴露,她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她立马拽紧那人的衣袖,头也不抬地哀求,“公子,求求您,救我!” 话刚罢,便有衣服披在了她赤裸的双肩上,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侵入鼻腔,还有那忘不去的清冷而淡漠的声音也在她耳畔响起。 “要救你,我也得先看看人好不好惹。” 闻言,千落猛然抬头,只一眼就愣住了。头顶上,有六月的夏雷闷响起。 他面如冠玉,眉眼如画,一双眼眸微眯起,深不见底,唇角冷漠地抿着,让千落舍不得将视线挪开。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地喊着那三个字,墨北辞。 她的怔愣,墨北辞却只是冷冷地扫过一眼。 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喝在千落背后响起,“你个小子当真是活腻了,竟敢伤本大爷!” 千落索性假戏真做地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又害怕地躲到墨北辞身后,哀求道:“求公子救救青柳。” 林员外踉踉跄跄地追了过来,一见着躲在墨北辞身后的千落,怒火冲天而起,“你是什么人!竟也敢多管本大爷的闲事!” 墨北辞抬眸看了他一眼,冷若冰霜,林员外顿时就被他冰冷冷的气场震慑到,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不禁缩了缩。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个男宠的买主,所以不算多管闲事。”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却让人在无形中感觉到有股很强大的威压在释放着。 林员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一向嚣张气焰,但此人不知道底细,他不得不有些顾虑。 于是他愤哼一声,直骂道:“两个臭小子,本大爷等会再来收拾你们!” 说着,就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大抵是要去找妈妈告状。 千落不禁有些担心,细声地问道:“公子,青柳连累了您,真是对不起了。” 忽然她身子腾空,惊呼一声后,发现墨北辞竟将她打横抱起了。 “公子?”千落不安地喊道。 他却冷冷地说,“你觉得你现在回去能保住性命?” 千落一惊,愣住了,抬眸就是他好看的侧脸,心底深藏的相思在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房间布置得很暧昧,香炉里还燃着催情的香,千落被放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痕。 墨北辞转身就去熄了香炉,把窗户打开,微凉的晚风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襟,让千落看得很不真实。 两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此时此刻竟就站在她身前,还护她度过了一劫。她心里掀起了狂澜,一重一轻地打在心壁上,又疼又喜。 眼前这个人是墨北辞啊。真的是墨北辞! 分别两年,他瘦了,也变得更难近人,浑身冰冷冷的气息,连眼神都是漠然的。 他还记得自己吗? 千落不敢问出声,却又迫切地想要知道。心里已经抑制不住再见到他的狂喜了,只是她害怕,害怕那颗忘情丹真的抹掉了她在他心中的痕迹。 哪怕她成长了两年,也仍旧害怕这样的疼痛。 “你安心在这吧,那个人不敢到这里来的。”墨北辞递过一杯水,见她心神不宁,以为她还处于刚才的惊吓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成为线人 千落愣了一下,忙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轻碰了下他的手,千落触电般僵住了身体,手一松,茶杯便应声落地了。她吓得浑身一震,忙跳下去收拾。 “对不起……我,我马上收拾。”她忽然无措起来了,碰过他手的指尖灼热灼热的,在锋利的瓷片上划出一抹鲜红,她突然就红了眼眶。 墨北辞皱眉,朝千落丢去一块洁净的手帕,似有些不耐烦,“留在那就好,待会会有人收拾的。” 千落怔怔地抬头望他,手指痛得仿佛要断裂! 他的眉头皱的很深,眼中是冰冷的光,让她心中一阵绞痛。 “你,还记得我吗?”她终是忍不住颤着嘴唇问。 他疑惑地看向她,陌生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遍,反问,“我们认识?” 千落的眼泪蓦地掉落,她突然好想放声大哭,心口像堵塞的管子,难过、痛苦、悲伤全都在管内膨胀起来,随时都会涨裂。 墨北辞不悦地冷下了面孔,一双黑眸似乎要将她看透,“一个大男人,怎像个女人哭哭啼啼的。” 千落猛然一怔,对啊! 她如今易容了,是男子的容貌,他又怎么会认识?没错。定是这样,所以他或许还并没有忘记她吧? 可她的眼泪仍未止住,心中酸涩更甚,她用了两年时间做准备,以为早已无所谓,可仍在他那一句话中破功,连自欺欺人都让她痛得想就此晕厥。 “公子长得与青柳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方才误认,不禁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所以忍不住……” 她强颜欢笑地抹去眼泪,强撑着自己不露馅。 墨北辞不悦的神色缓了缓,却仍旧有些嫌恶,“你一个堂堂男儿,手脚健全,又无病无痛,竟卖身于此种地方作何?” 千落抚了抚眼角,将手帕裹在手指上,心中阵痛无比,口上却无关痛痒地说着,“青柳本家居东齐石柳村,因家中父亲恶病缠身,早已无米下锅,老母亲便生出主意将我买进御龙坊换取银两。我本想逃,可每次都会被抓回来毒打一顿,到最后他们索性日日用药灌晕我。好不容易来了御龙坊又被迫服下毒药,一旦离开便会毒发身亡。本想安分守己,但我好歹也是正常男儿,实在是……好在遇到了公子。” 墨北辞了然地松了松眉头,他确实听闻御龙坊为了讨华夏皇欢心,时常从各地花重金求买俊俏男儿。 而他此次前来,也正因此事。 华夏乃泱泱大国,华夏皇又是出了名的好女色,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龙阳之好?这其中耐人寻味,绝非表面简单。 他初来此地,正好需要一个眼线蛰伏御龙坊,为自己收集情报。眼前这个人就正是最好的人选。 千落以为他不信便又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青柳置身于此种地方,实在难以回报恩公的恩情。” “我的姓名你无须知晓。”墨北辞忽然又皱眉,认真地看着她,“我也不需要你报恩,只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即可。” 千落疑惑,问:“不知是何事?” “成为我的线人。” 烛台上的半截红烛快要燃尽,窗外已经天色熹微。 墨北辞走后,千落便一直双手抱腿坐在床上,想了一整晚,才终于恢复了心境。 窗外闪过一抹影,朝与暮单膝跪着,负荆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千落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过神来。 不久前,渡生楼的据点布防图被盗,虽然没有特制的显影水是无法显出上头的图字,事后千落也做好了相应的布防,也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可据点布防图不一般,她身为渡生楼楼主,自是有责任把布防图找回,万不能让歹人从中窥得渡生楼的机密。 恰好几日前,水里月查到了有人将布防图高价卖给了御龙坊,而为了省去麻烦,千落干脆亲自出马。但御龙坊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为了深入其中她只好女扮男装为妓,冒险而进。本来计划好在进行售卖时,由朝与暮喊高价将她买下,方便日后行事,却不料朝与暮竟失了手,她也因此险些而暴露了身份。 他确实该来好好解释一番。 “原因。” “有人在属下杯中放了蒙汗药,属下误喝晕死过去了,所以错过了时间。” 千落眉头蹙起,“有人在暗中阻碍我们?” 朝与暮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对方并未拆穿我们,不知是敌是友?” 千落动了动发麻的脚,手腕上也还留着一圈淤青。她清楚地知道不管对方是敌是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主子,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犹豫地看向千落,揣测半天也没拿得定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故意试探 “什么事?” “墨北辞,也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却发现她并无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我知道。”千落站起来,下意识抹了把划伤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已经见过他了。” 朝与暮大惊,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速。 “墨北辞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这间御龙坊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烟柳之地,日后你我都需小心行事。” 千落重新点燃一根蜡烛,明灭不定的火苗跃动着,她的心也泛起了不安。 御龙坊占地极广,前是繁华的街市,后是城中最大的河,水流缓慢,时常聚着文人墨客。他们多数把酒当歌赋诗求友。河中央还设有一个凉亭,本也是书生们常聚之地,但自从御龙坊兴盛后,直接就占了这座凉亭,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达官贵人寻花问柳的奢靡之地。 今夜,董仲便是要在这个凉亭上宴请当朝御史何终天,但凡坊中姿色甚好的男宠都被叫了去,千落也不能幸免。 夜幕降临,凉亭中的帷幄轻纱被放下,挡住了大片不堪入目的春光。河四周的人家也早早关了门,熄了灯。 董仲在此地,他们寻常百姓避之不及又惶恐不已。 千落易容的青柳本就是以琴妓的身份被买入,所以她一上来就被妈妈拉着去弹奏助兴。 青柳的琴技如何,她并不知晓,只得小心翼翼地弹奏着,生怕会有人察觉她师从何人。 董仲也已年有五十,本就生着高大威猛之躯,加之在朝中又是宰相身份,油水捞得手软,身体更是发福得厉害。 他怀中抱着两个俊美柔弱的男宠,那粗密的胡须扎在他们细嫩的皮肤上,引得他们一阵娇嗔。 千落看着恶心,已禁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她从未想过,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可以如此这般不知廉耻地寻欢作乐。 一旁的何终天也没闲着,一边上下其手,一边饮酒,好不惬意。 忽然,他问道:“相爷,听闻渡生楼最近在找一张布防图,不知你这御龙坊里可有收到什么道上的消息?” 董仲抬头,咂嘴舔了把嘴角的酒,笑道:“御史大人真是消息灵通,怎么?你也想找这张布防图?” “确实想找。”何终天喝完一杯酒,又道,“不瞒董相,我听说这布防图里藏着渡生楼所有据点的分布所在,得此图就等于扼住渡生楼的咽喉。” 董仲大笑了几声,目光变得神秘起来,“本相也不瞒你说,此图正好在本相手中。” “哦?”何终天似乎有些惊讶,“相爷是如何得到的?” “半月前,本相还在四处搜寻布防图的下落,恰好遇到一个蒙面女子,就是她把布防图买给了本相。” 何终天更为惊讶了,“此女子是何人?竟能得到此图?” 董仲忽然凑近他,笑得愈发轻狂,“此人正是前渡生楼楼主的妹妹。” 何终天大吃一惊,细声道:“端木婉?” 忽然碰的一声,扰了所有人的雅兴。 千落也愣住了,本就受伤的手指再度崩裂,流出了血,琴弦竟然断了。 董仲正在兴头上,不由得皱起浓墨的粗眉,带着怒气呵斥,“竟敢扫本相的兴,来人,拖下去砍断双手。” 千落大惊,立马上前跪下,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哀求道:“相爷饶命啊,求您别砍青柳的手。” 果然,董仲眼前一亮,本还含怒的双眸顿时色眯眯起来。 青柳的相貌本就长得柔美,但若放在一群男宠中,他并不算出众,但他装起女人来却比别人颇多了几分风情万种的姿色,那是一种专属于女子的妖媚酥骨,也正是千落用来接近董仲的资本。 董仲忽然一改怒色,笑得意味深长,“原来被重金包下的人就是你啊。” 千落害怕得瑟瑟发抖,声音颤得让人觉得酥麻,“青柳惶恐,请相爷高抬贵手饶了青柳这一次吧。” 董仲不说话,目光却迷离地端详着她,良久才放声哈哈大笑,竟真的就这么放过了她。 “退下去,免得再扫本相的兴。” 千落暗自松了口气,忙行礼叩谢,“谢相爷不杀之恩。” 她赶忙转身,一步步走出这个yinmi的亭子。 她没想到董仲会这么轻易就绕了她,想到方才他那样的眼神,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千落回到房中的时候,迎面而来就是一阵酒气,房中的熏香都被淹没了气味。 墨北辞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清俊的脸上满是疲惫,看见她时,眼中猛的闪烁出光芒,像风般朝她扑过来。 “公子,你喝酒了?”她皱眉,酒气熏得她头涨欲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北辞变心 “你去陪董仲了?”他双眼迷离尽是醉意,却带着淡淡的怒火。 “是……” 他立马火急火燎地将她压在门背上,禁锢住她的双手,怒意横生,“谁让你去陪他的!你只能陪我!” 话罢,他凉薄的唇便擦过她冰冷的嘴角,片刻温暖,让她浑身僵硬。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埋首她的颈窝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为什么要离开我?” 她僵直了身体,眼中竟溢满了晶莹,“墨北辞……你,你在说什么?” “不要离开我,不要……”他在她颈窝中流连忘返,轻吻着每一处滚烫得让他心疼的肌肤,已经语无伦次。 千落的嗓音带上了哭腔,有丝缕的颤抖,“你没有忘记我?” 墨北辞不语,嘴唇却渐渐往下移动,触及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又喃喃道:“玫芍,不要离开我……” 千落猛的攥紧双手,用力咬着下唇,但转瞬即松开,苦笑着落了泪。 “你不仅忘了我,竟还爱上了别人。” 半夜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得窗台啪塔啪塔作响,千落打开窗,外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雨幕。 墨北辞挑在这种时候醒了,头痛欲裂,身上的酒气也还未散尽。他一抬头就见着窗前阴郁的身影。 他的嗓音透着暴躁,“你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酒,进的却是青柳的房间,这问题问得倒是有趣。”她悠悠转身,牵起的嘴角带上戏谑。 墨北辞皱眉,忙下床穿鞋,脸色阴沉地望着窗外的夜雨,“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不到。” 他披上外衣,眸中是嫌恶的冰冷,“以后别碰我。” “恰恰相反,是公子先扑上来的。”千落关上了窗,仍旧笑意浅淡,“外界传闻公子喜好龙阳,青柳本不信,但没想到果然是真的。” 墨北辞双眸立马蹦出怒火,冷冷扫视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开门就要走。 千落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喊道:“玫芍,是谁?” “你不过是我买下而安插在御龙坊的线人,有什么资格越矩管其他事情?” 门被用力关上,也带走了最后一缕酒气。 千落失重跌落在地,再次泪流满面。 药婆子说过,吃下忘情丹的人会忘记挚爱,却会在醒来后爱上第一眼看到的女子。 他口中的玫芍怕就是占据了她的位置的那个人吧? “墨北辞,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一连几日,董仲得空都会来一趟御龙坊,他一来,就必点青柳弹奏助兴。 千落不傻,看得出他眼神中的意味。她一面小心应付,一面暗地摸透御龙坊。她有预感,董仲很快就会对她下手,她必须加紧时间了。 于是她称病在床,趁董仲在亭内把酒甚欢的的时候,偷潜进了董仲的房中。 董仲的房间很大,内置书房,书房隔壁便是内室。 千落一进内室便被熏得作呕。 内室满地皆是寻欢作乐后的凌乱痕迹,桌上的酒壶翻倒在一旁,发出浓烈的酒味。偌大的床上也仍是欢爱后的痕迹,被褥上还沾染着许多血迹,女子的衣物也破破烂烂地挂在洗漱台上。 千落有些惊讶,董仲不是有龙阳之好吗?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女子衣物? 她拿起柜中的人皮面具,仔细比划了一番,猛然发现了残留在手上的粘稠感。她搓了搓,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瞳孔瞬间放大。 人皮面具虽能易容,但其内带毒,戴久了毒素就会渗入皮肤,进入血脉,轻则毁容,重则中毒难治。所以为了避免中毒,戴面具之前总要拿特制的药水浸泡上一日一夜,再取出晾干两个时辰,方可戴上。 而带上一段时间后,覆盖在面具表面的药物就会因为毒素的渗出而融化,这时便必须要更换面具,否则毒素侵体,前功尽弃。而换下来的面具皆需等药物完全融化后,再重复浸泡晾干使用,如此反复。 而这些面具分明就是刚脱下不久了。 千落仔细揣摸着面具上画着的五官轮廓,顿时大惊,这些不就是…… 门外忽然传来了轻便的脚步声。 会是谁? 千落一边寻思着,一边找地方藏身。 门被轻轻打开,千落躲在床底,看到了一双行动便捷的脚在缓缓移动,正做着与她相同的事情。 千落静静听着来人翻箱倒柜的声音,蹙起眉。 这御龙坊可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 那人忽然停了动作,外头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便是董仲与人调笑的声音。 正当千落好笑地想着他会如何藏身时,猛然眼前黑影闪过,吓得她警惕地连忙后退。再定住心神去看时,千落竟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眼底也有同样的怔愣。 “原来床底下还藏着同道中人。” 他的声音温润却带着疏离,是千落熟悉得再也忘不了的声音。他的脸被黑布蒙着,千落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她鼻翼,终于,她慌乱得溃不成军。 竟是墨北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同道中人 房门被打开,凌乱的步子踉踉跄跄地向床边走来,董仲与男宠调笑的声音渐渐近了,两人缠绕着跌落在床,震得木屑落了底下两人一身。 因床底空间有限,千落几乎是贴紧墨北辞的,头与头的距离不过半根手指,两人的手也都很默契地放在胸前,呼吸带来的每一次起伏,都会让他们双手相碰。 千落屏住呼吸,全身神经都紧绷为一条,心脏跳的飞快。 “你心脏跳的很快。”墨北辞靠在她耳边细声说着,气息故意喷洒在她的耳背,惹得她一阵颤栗。 床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身体和衣服的摩擦声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他们忘情地做着想要做的事情,连床底下的空气都变得干柴烈火。 千落下意识朝后退了退,背脊抵在冰凉的墙上,墨北辞也似有意地靠近来,吓得千落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他目光漠然地扫了一眼她,“你紧张什么?” 千落摇头,生怕自己是青柳的身份暴露了,但转念一想,她如今没有易容成青柳的模样,他不至于会认出来。那自己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她若用原本的面容去面对他,他是否会记得她? “红柚,把人皮面具脱了吧,碍事。” “相爷还是喜欢红柚身为女子的面容吧?” “哈哈,你个小妖精,当然还是身为女子才磨人。” 女子银铃般动听的笑声在房内回荡开。 闻言,千落没有多大的惊讶,方才那些人皮面具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早该猜到的,华夏皇是如何的精明,怎会允许兴盛龙阳之好,这背后的女妓扮男宠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墨北辞也是波澜不惊地挑了眉,眼中的冷漠却更甚了几分。 千落熟悉这样的眼神,他是要插手这件事了。 “相爷,你先回答红柚一个问题可好?”床上娇艳的女子环着董仲的脖子,撒娇般问着。 男人抬头,问,“美人想问什么?” “相爷莫不是真看上青柳那小子了吧?” 男人大笑几声,“本相怎么会放着你这样的尤物不要,去跟一个男人好上?” 女子不满地撅起嘴,“那相爷如此青睐他,竟一连好几日都不来找红柚了。” “你的醋意倒是不少。” “跟一个男宠争宠,这醋红柚吃得确实不好受。” 男人哈哈大笑地着看她,却没再说话。 床上便又是一阵动静。 千落面色羞红,虽然这些年为了渡生楼的重启奔波操劳,这样的场合都已司空见惯,但现在她面对的可是墨北辞,被困床底也就算了,竟还遇到这样的事,她哪怕再镇静也禁不住这样的双重折磨啊。 “你额头冒汗,身体也在发抖。”墨北辞皱眉,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千落却仍没有多少自由空间,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充满着他的气息,让她莫名害怕得想要逃离。 “你发病了?”他低声如是说。 千落猛然愣住,她如今这像是发病的模样吗! 这分明是紧张过度! 墨北辞却无关紧要地调侃一句,眼中呈现的冰冷却无半分玩笑之意,“做小偷做成这样也确实敬业。” 千落垂下眼,用沙哑的嗓音回道:“谢谢谬赞。” 墨北辞别开眼,仿佛听不出她声音的熟悉和异样。 千落也不敢再说话了,一来怕被发现,二来怕太过思念而失态。而且她从墨北辞眸中看到了冷漠的嫌恶。 床上干柴烈火,一派春光;床底下的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一夜过去,千落几乎没睡,紧绷的神经让她感到非常疲惫。 因为要上早朝,所以董仲很早就离开了,红柚却磨磨蹭蹭,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离开。 终于呼吸到了外头的新鲜空气,千落浑身酸痛,像是在死里逃生中苦苦挣扎了一夜。 墨北辞倒好,若无其事地拍着身上的灰,目光淡淡定定地扫了她一眼。 “你是什么人?” 千落抬头看他,想着这一夜对他又爱又恨的折磨,再度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疲惫。 “你无权知道。” 他却继续问着:“谁派你来的?” “无可奉告。” “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那墨二殿下又是为了什么?” 墨北辞挑眉,“你认识我?” 千落抿住唇,忽然不语,撇开了视线。 她何止认识他,还很爱他。 见她出神,墨北辞皱起了眉,眯着眼睛,“御龙坊确实是个好地方,秘密藏的多情报又最丰富。不管你是谁,又有着什么目的,我都没兴趣知道。但我奉劝你一句,董仲可狡猾得很,你要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那你就必须比他更狡猾,比他更有能力。” 千落怔愣地望向他,不明所以。 墨北辞理着衣襟,嗓音冰冷,“女人还是要乖巧可人些的好。” 千落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 “任何男人身上都没有你这样的体香。” 他冷然一笑,转身便消失在窗后。 “是吗?” 千落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看着窗外莫名出神。 墨北辞,你到底有没有忘记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身份暴露 “主子,属下在御龙坊对面的酒楼观察了几天,发现在白日总有很多男宠先后进入到后院的阁楼,两个时辰后才会出来。昨日夜里属下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里面机关重重,是个迷宫,而出口处有一道暗门,里头是一个很大的暗室,那些男宠就在里头。” 千落皱眉,“能让你受伤的机关,那些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宠又如何闯得过去?这阁楼怕是内有乾坤,那些男宠也绝非表面简单。” 朝与暮也跟着皱了皱眉,继续汇报,道:“确实诡异,今日凌晨,又有一批新买来的男宠被运进了御龙坊,是董仲亲自将他们都带进了阁楼。按理说若是被买来的男宠来到虚空坊这样的地狱应该瑟瑟发抖才是,然而他们每个人都镇定自若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千落微惊,“也就是说董仲今日没去上早朝?” “是的,这两日他都在御龙坊,而且都是在阁楼内。” “越来越有意思了。”千落轻勾起一笑,“你去查查这华夏最会画人皮面具的画皮师都有些什么人?” “主子是怀疑……” “华夏的龙阳之风怕是大有看头。”千落点头,手持着茶杯,渐渐收紧十指,“这是御龙坊的分布图,按之前准备的部署去行事。” “是。” 朝与暮前脚刚走,墨北辞就来了。 千落喜笑颜开地迎面上去,却见他左腹受了伤,鲜血正从里头涌出。 他虚弱地喊道:“快替我包扎。” 千落当即将他扶到床上躺着,急急忙忙找了些能处理伤口的东西,就赶忙去给他止血。 伤口是剑伤,虽然不深,但伤及了小血管导致血流不止。 千落皱紧眉,肃着脸色,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一点也没发现墨北辞含笑的目光。 “你的手法很精炼,似乎熟能生巧。”他试探性地问道。 这话却惊得千落顿住了手,他在怀疑什么? 他又轻轻勾起一抹冷笑,“而且你点穴的手法跟我的也很像。” 千落竭力波澜不惊地继续给他包扎,头也不抬地回道:“公子想说什么?” 他轻笑几声,嗓音却冷冷的,“这可不是一个被买过来的男宠该会做的事情。” “所以,公子这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千落抬头,对上他冷漠的双眸,里头的意味她都明明白白地看清了。 “我从来不做怀疑的事情,我是在肯定。”他自信一笑,却让她恍如跌进了万丈冰窟。 千落置之一笑,“墨北辞,你果然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他也笑了,眸光却愈发地寒,“你不是青柳。” “我就是青柳。” “你骗不了我的,你并没有喉结。” “我才十四岁,本就还未到生喉结的年龄。” “是吗?”墨北辞忽然缠住她的双手,迅速起身把她禁锢住,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个心跳平稳,一个却心跳加速。 他轻哼着,嘴角的弧度缓缓变大,“心脏跳的这么快,心虚了?” 千落撇过头,怒瞪着他,“我就是我,何来心虚!” “那……”他一手抓住千落的双手,一手却伸向她的胸脯,竟还作势捏了一把,惊得千落立马瞪大眼睛,本能地狠狠反踢了他一脚。他闷哼一声,本已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出血了。 “你做什么!”千落怒气冲天,双手护在胸前做着随时的反击。 墨北辞难得失笑起来,眼中寒光不再,硬生出几分调侃的味道:“你这长成的柔软你怎么解释?” “登徒子!” “你分明就是个女人。”他仍旧不咸不淡地笑着,捂着自己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青柳本就是东齐派过来与华夏接应的探子,而他的任务就是负责联络两国的盟约,更是要与董仲合作的。可你自从进来后什么动作也没有,董仲竟也不急。” 千落不急不躁地看着他,发现时隔多年她更加看不透他了。伪装、虚掩的面具让他的算计变得更加让人悚然。 其实,青柳的身份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找了他来下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明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她还是禁不住要问问。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 她揪紧了心弦,“那你为何现在才拆穿我?” “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 话吧,他就迎面而上,一招瞬间移步让千落避而不及,她明白他要做什么,竟也没有闪躲,就这么被他撕去了人皮面具。 女子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恍若倾城。她的脸色苍白如雪,眼下还有很重的乌青,却为她添了几分憔悴疲惫的柔美。 墨北辞似乎很吃惊,试探性地喊了声:“钟离千落?” 千落大惊,随即大喜,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真的忘了 墨北辞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嗓音带着疏离,“你可是前忠国侯钟离皖之女,你母亲更是倾城三绝的渡生楼楼主,而你钟离千落这个名字又谁人不知?更何况你还是我父皇亲封的长乐郡主,我又怎会不认识?” “仅此而已?” “不然?”墨北辞事不关己地勾起一笑,又继续道:“母后宫中常挂有你的画像,不过你本人跟画上的有些出入,但不难认,更何况你的容貌和你母亲的极像。” 千落自嘲一笑,水蒙蒙的眸中满布失落的悲伤,“你竟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们从前认识吗?”墨北辞好笑地反问道,“我记得我与你并无交集。” “你……竟真的忘了我……” 千落失笑,眼角闪烁着泪光。苦涩,失落,难过……统统袭来,让她一整颗心都胀痛起来,疼得她想大哭一场。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只是一听到他冷漠的嗓音,看着他那疏离的眼神,她就无法忍住那积压了七百三十多个日夜的思念,八千七百六十多个时辰啊,她的思念一日日疯长,直至如今被他一盆冷水浇下,直长成荆棘,刺得她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而他却浑然不觉,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两年前你重启了渡生楼,母后便一直让我去寻你。世人皆道你已经死了,我也曾以为那不过是母后悲伤过度后要寻求的安慰,没想到你还真的活着。” 千落不语,低着头,颤抖着眼睫,一滴晶莹落在她的脚边。 “昨晚在董仲房中的也是你对吧?”墨北辞冷哼一声,“听说渡生楼的布防图丢了,没想到是流落到御龙坊里了,也难为你肯委身于此。” “滚出去!” 千落失控地朝他吼道,眼泪聚集在眼眶边沿,欲坠不坠。 墨北辞不由愣住,某个地方竟生出一丝心疼,但他很快便掩去了,仍旧口出恶言。 “既然你能用青柳的身份瞒天过海进入御龙坊,那也应该不需要我的庇护了。毕竟利用完就该扔了。” “出去!”千落怒着转身,再次吼出声。 墨北辞轻抿着唇,倒也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跨开步子就走。 忽然,她喊住了他,嗓音颤抖,“墨北辞……”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墨北辞冷冷道,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千落终于崩溃地跌落在地,积累了两年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湿了衣襟伤了心。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压抑得十分难受。 墨北辞,你我终究是断了前缘,没了往后。 你既已忘了我,那我便也不要再爱你了。 一连几日,墨北辞真的没再出现过,千落一如既往地扮演着身为青柳的角色,暗地里也一步步计划着如何夺回布防图。 董仲近来也频繁出入御龙坊,今日更是将她和几个男宠一起带进了阁楼。一路的重重机关,在董仲的脚下都安静不动。千落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留下了许多特殊的暗号。 但唯一遗憾的是,在这两个时辰里可用的信息点太少了。董仲的话半明半掩,似乎对他们任何一人都带着试探。 好在千落提前做了功课,对于这样的突发事情也是早有预料。整整两个时辰她临危不惧,表现得镇定自若,连董仲都没看出半点端倪。 从阁楼回来,千落立马就联系了朝与暮。 这次她打算先出手。 朝与暮尝试了几次偷潜入阁楼,终于将机关和路线都完全确定了。千落将其绘制成地图,还针对机关做出了破解的方法。 “主子,正如你所料,南阳城最出名的画皮师是如今名声远扬的城东付老爷子。但还有一位的画皮技术更胜一筹,那就是董仲。” 千落执笔缓缓勾勒着笔画,很快就落下一字。 她淡淡道:“让你查的人皮面具一事如何?” “主子料事如神,属下夜探后院,果真发现在染房里发现了大量晾晒的人皮面具。而且可以确认是出自董仲之手的。” 笔墨飘香,宣纸上已见一行行好看的字,千落又问道:“这几日你盯着御龙坊可有可疑之事?” 朝与暮仔细想了番,道:“可疑的事倒是没有,但可疑之人倒是有一个。” 千落笔锋顿住,白色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墨点,“可知是谁?”: 朝与暮迟疑了一下,说:“从那人的轻功来看,像是端木婉。” “啪。” 千落用力将毛笔放回砚台上,眸光冷然地将写好的信递过去,“能从渡生楼重重关卡中轻而易举就盗走布防图,除了她我也没想到有什么人了。你把信快速送到剑老手中,七日后我们正式行动。” “是,属下立马去办。”朝与暮说完就走。 “等等,”千落凝住眉头,缓道,“今日夜里我会去阁楼找布防图,安排几个人声东击西,给我制造时间。再顺便看看这御龙坊的真正实力。” 末了,又补充道:“不要怕打草惊蛇,动静有多大弄多大,最好全城都能知道,并且能惊动华夏皇最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章夜探阁楼 夜色浓重,月亮掩在重重云层后,只散着微弱的光,很是诡秘。 千落换上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很快就就潜入了阁楼。 阁楼机关重重,不熟悉的人只进不出,所以根本用不着派人把守。但好巧不巧,千落有个精通奇门遁甲的师傅,从小耳濡目染,虽然没有很高的造诣,但面对这里复杂诡谲的机关,于她而言还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要费一些时间罢了。 千落安全通过第一道机关后,外头就响起了躁乱声,有人在呼喊奔走着什么。 千落知道,朝与暮那边得手了。所以她也必须抓紧时间。 进入暗室比千落想象中还要简单,好像早就有人料到她会来。 千落顺着记忆,身手敏捷地躲过一个个陷阱机关,好几次的险象环生她都能一一化险为夷。 离开的这两年,她没有一日闲着,剑老对她的训练也很苛刻。为了继承大任而不被众人质疑她的能力,以前被阿娘逼着也不会想去学的医术,如今她也能掌握些皮毛了;以前她嗤之以鼻的兵法战略,如今她也会废寝忘食地研习;更为了钻研奇门遁甲,她常常顾不得吃饭睡觉,也总弄得一身是伤。 但哪怕种种险象困难,她都努力咬牙挺过来了。这一挺就是两年。而她也绝不会让之后辛辛苦苦重启的度上楼再遭破坏,更不会让阿娘的东西被随意毁坏。以前她或许会没办法,但如今她有这个能力了。 终于穿越了暗室里的机关,千落终于找到了虚掩在这重重之后的情报房。 琳琅满目的卷轴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类标注更是看得眼花缭乱。千落找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也未找得着想要的东西。 “果然是个老狐狸。”她皱眉地嘀咕一声。 忽然情报房的石门被打开,千落吓得一惊,忙隐身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后,屏住了呼吸。 有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一个沉重有力,一个轻盈便捷,千落渐渐收紧双手。 “为何不把他们都杀了?”董仲似乎有些怒气。 “既然她抛出了鱼饵,我们又怎有不上当的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还不是定数。” 女子的声音清脆甜美,千落却听得格外熟悉。 董仲的声音却恶狠狠的,“不管怎么样,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你最好别甩什么花样。” 女子轻笑了几声,“放心吧,你是朝中重臣,况且这也是华夏皇的旨意,就算事情暴露了也轮不到你掉脑袋。” “最好如此。” “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都按你的计划进行着。” “可别出了什么纰漏了。这次能否成功就看你的配合了。” 董仲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你要的本相都做了。本相要的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放心吧,药水并不难制,这是要看相爷你的配合程度。”女子轻描淡写地笑着。 “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 “相爷要想得到布防图上的秘密就得要我手上的药水,只要相爷你不反悔我也会遵守诺言的。不过若是相爷不如人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董仲强压下怒气,过了半会才肯妥协,“好,可你一旦有了不轨之图,本相随时都能杀了你!” 女子并未被威胁到,仍旧云淡风轻地置之一笑,“布防图你可藏好了?” “这层书架后有一个机关,能打开墙壁上的暗格,布防图就在里面。” “很好。那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吧。” 等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后,千落才从暗处出来,眼睛直直盯着那层书架,思虑了良久。 这摆明了是想引她上钩。 她凝视着书后的机关,朝前走了一步,忽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机械转动的声音,一排排书架像长了脚般往四周转移,与之相交替的竟是一个又一个的机关陷阱。 数只长箭呼啸而来,带动空气里的寒风,发出嗖嗖的声响,千落一惊,忙跃身躲闪。 她半跪在地上,浑身绷得很紧,呼吸也放得缓慢,双眼紧紧地盯着对面密密麻麻的虎头出箭口,忽然虎口里闪过银光,几支长箭飞了出来,千落迅速跃身,在空中边翻越边打落长箭。 但数量开始变多了,千落有些体力不支,咬牙之际就险些被射中,她忙着闪躲,一不小心就踏空倒地,利箭仿佛能控制方向,未等她起身就朝这边射来,她立马向后滚去,堪堪躲过了长箭的进攻。 然而长箭的数量却一次次增多,渐渐是如雨的箭矢落下,她有些措手不及,肩头几次与利箭擦肩而过,穿了衣裳破了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无惜来救 突然,暗处飞来几道黑影,然后只听见一阵铿锵之声,无数箭矢被簌簌打落。 千落无暇顾及,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的腰便被人搂在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就跌入了花无惜含笑的双眸中。 “抱紧了。” 他轻快一笑,抬眸执剑迎上那一阵阵箭雨,玩世不恭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峻泰然,尤其是那一瞬变换冰冷的双眸,让她有一瞬间的错觉。 那竟与墨北辞的眼神十分相像。 “念儿,现在可不是出神的时候。”他忽然收紧力道,抱着她在空中旋转跳跃,四周和脚下都几乎是密密麻麻的箭矢,他却躲避得十分灵活快速,不一会就安全退到了箭矢到不了的死角。 “方言,破其根源。”他高声喊着,低头看了眼千落,微微一笑,“是不是被本侯感动到了,所以都看呆了?” 千落撇了他一眼,没有心情去搭理。 花无惜轻哼一声,却忽然凑近她,眨着眼睛,“这个人情本侯可以大方一点,让你以身相许哦!” 千落将他推开,“那我还不如再进去。” 话罢,她真的就跃进了箭雨中,花无惜惊呼一声,忙追随而去,还嚷着:“本侯开玩笑的呢,你不愿意,那换本侯勉强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这个时候,方言刚击破了触发箭雨的机关按钮,只听一声爆破,墙上裂出了一条大痕,箭雨渐渐停了。 千落的担心有些多余,这些人都是顶级暗卫,武功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她怎么觉得今日的方言有些太强大了? “想什么呢?”花无惜又凑过去。 千落本能地避开,“你不是在金矿吗?怎么会在这?” 花无惜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本侯大老远跑来救你,还不让本侯碰,真是没良心的女人。” 她睨了他一眼,“那我还真的得感谢安乐侯了。” “感谢的话就不用了,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他忽然就一本正经起来,脸上很快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神色。 突然一阵机械声音,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又启动了,四周的出箭口被移动的墙壁吞没,随之是比方才还要大一倍的出箭口。 花无惜立马大喊,“提高警惕。” 所有人都分散站立,目光凌厉地盯着四周变换不定的出箭口。 仿佛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般,所有的出箭口如浮光掠影般在墙上急速移动,晃得人眼花缭乱。忽然虎口中喷出了五彩斑斓的香气,清新浅淡得如花香,只需要丝丝缕缕,就能撩人心弦,使人沉迷。 而就在香气出现的刹那,周围的动静又是一变,有更多的雾气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腾腾而出。 “赶紧屏息,这香气与迷雾都有毒。”千落大喊道,忙屏住呼吸捂着嘴鼻,眼睛快速在雾气的出口处搜寻着。 花无惜第一反应就是又搂住她,怕她呼吸不过来,竟还强吻给她渡气。 迷雾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孔,千落却清楚感受到他唇上的柔软和冰凉。 她还不至于呼吸不过来,但没想到的是花无惜会这般给她渡气。 她刚要挣扎地推开他,却发现他竟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她的贝齿,一个湿润的仿若小蛇的东西蹿进了她嘴中。 她一愣,熟悉得都忘了去推开他。 明明是如此危险的时刻,他竟吻得很温柔专心,千落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愿意去回应这个吻。 她只知道,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身上的气息和温暖都像及了墨北辞,可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花无惜,但这种错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她竟因为这个吻而迷失了自己。 渐渐地四周的雾气开始散去,香气也慢慢淡去了。 千落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却昏暗,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花无惜大惊,忙放开她,急切喊道:“念儿?” 她迷迷糊糊闭着眼睛,不慎吸入的毒气开始发作了。她听不见花无惜的声音,却看到了墨北辞正搂着她,她苦笑一声,“墨,北,辞……” “念儿,不能睡!” 花无惜紧张地抱紧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运功将她体内的毒气吸到了自己身上。 方言大惊,忙跑过来阻止却已晚了一步。 “侯爷!” 花无惜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发紫的唇微颤着。 “不必慌张,区区毒气罢了,启能奈何我?” 千落悠悠转醒之际,地面正开始剧烈震动,她几乎吓醒,瞪着眼睛就见着了将她抱起来的花无惜。 他唇色发黑,面色苍白若纸,额还冒着细汗,她又是一惊,“你把我身上的毒气全吸了?” 花无惜轻笑着点头,“是不是很感动?” “你想找死也别拖着我欠你人情啊!”千落不免生气,心里却不由担心起来了。 “巧了,本侯偏偏要你欠本侯人情,本侯要让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千落怔住,惊愕地抬头看他,仿佛刚才是听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死里逃生 那样霸道的语气竟也与墨北辞相同无二,而且这句话,他也曾说过啊! 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不知的危险在不断临近,几个暗卫带头跃上了屹立不倒的石柱顶端,确认无危险后,才示意花无惜上来。 花无惜抱着千落一跃而上,而就在此刻地面突然就冒出了森冷的刀剑,锐利的刀尖上还淬了毒。 与此同时方才还十分稳固的石柱竟抖动起来了。 千落皱眉,如果落下去,会立马被钉成肉末。难道只可以等死了吗? “花无惜,我们会死吗?” 花无惜扭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宽慰一笑,“不会的,本侯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可惜了,我还没能让他想起我。”千落苦笑,盯着缓缓下降的石柱,眼睛快速在密密麻麻的刀刃中扫过一遍遍。 都说华夏是奇门遁甲的发源地,华夏人用奇门遁甲造机关设法阵,将其变换至千奇百怪,让人难以窥破玄机。 “师傅说过:奇是乙丙丁,门是开八门,而遁甲乃指九遁,而遁乃隐含之意。”千落指着那满地的刀刃说道。 花无惜看看她又看看底下闪闪发光的东西,眉头皱起,“所以必先寻出奇门方位,才可获遁甲位置,进而窥得阵法之源,从而破阵。” 千落吃惊地看着他,那样严肃的神态和自信的语言,竟有着墨北辞的身影。 为何,今日这样的错觉这么频繁,让她都几乎想要将错就错。 她轻轻喊道:“花无惜……” “嗯?怎么了?”花无惜立马又变换成吊儿郎当的嘴脸,黑紫色的双唇勾起一笑,歪着头看她,仿佛方才那个运筹帷幄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没事了。”千落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刀刃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冥想,用师傅所教的知识一点点找寻着奇门与遁甲的方位。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旦石柱到底,地上就立马会长出刀刃,我们都会被刺死的。”花无惜说着就将千落抱紧,厉声道,“都跳下去,寻找可立之底。” “是。” “等等。”千落停止冥想,睁开了双眼,喊道,“这是七星阵。所谓七星便是北斗七星,以其方位排列阵法,使阵法整齐划一,连绵不绝,无懈可击。” 闻言,所有人都俯视着那一片寒光闪烁的刀刃,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恰好七个人,可以破阵。”千落指着底下的几个方位,细细说道,“你们看,把这七个方向连在一块刚好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而仔细看那七个方位上分布的刀刃排列规律虽大不相同,但都围绕着中心分布,布阵者就是以此造成视觉上的晕眩,让人难以窥破。所以我们把中间位置的刀刃粉碎,或许就能破阵。” 顷刻间,石柱开始慢慢萎缩入地,渐渐下降了高度。 所有人都一怔,下面都是沾了毒的刀刃,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没命了。 “按念儿所说的去做,就算是死也要把阵给本侯破了。” “是,侯爷!” 所有人都立马跃下,不等犹豫片刻,千落就看见那些暗卫全以平躺的姿势下落,似乎要用身体给花无惜和她做人肉垫子,以保他们二人性命。而花无惜也正用着这样的姿势将她护在怀中。 “念儿,如果待会本侯落地了,可能会死得很难看,你可别嫌弃啊。若你怕刺着你,你就别抱这么紧,伤着了就没人替本侯报仇了。” 千落看着他调笑的嘴脸,心中一阵恐慌,她抿紧可唇,眼睛看着下方,并不言语。 忽然,她说道:“花无惜,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不允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千落忽然从他身上翻下,用内力猛的吸引地上的刀刃,借此快速下降。 “念儿!”花无惜大惊,指尖只划过了她的衣裳一角,他立马大喊,“所有人准备就位,配合行动。” 所有人都跟着千落调转姿势,垂直下落。她忽而用足尖轻点,借势腾跃而起,拿出腰间的软剑勾住那密密麻麻中的一把闪着尖利锋芒的刀刃,再一用力将其彻底粉碎。 被粉碎的锋利刀片从七个方位纷纷飞开,顿时响起巨声。而这七把刀刃破裂的瞬间,地上的所有刀刃也都随之消失,连石柱也回升到了原来的高度。 花无惜落地后,立马就把千落拽进怀中,惊出了一身冷汗,连手都是颤抖的。 “你……吓死我了。” 千落被他抱得紧,呼吸不过来,只好尝试用力将他推开,憋着嗓音说道,“我没被刺死也要被你勒死了!” 花无惜轻笑着松开她,却不满地捏了把她的鼻头,怒气冲冲,“你都不确定是不是,万一有个一万那怎么办!”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千落推搡他一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轻哼一声,却不自觉地勾起一笑。 学的倒挺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一场设计 “咳咳咳……” 花无惜的胸口忽然上涌一股腥甜,忍不住咳嗽出声。 千落忙扶住他,为他顺气,问道:“你怎样了?” “死不了。”他无所谓地抹了把嘴唇,抿唇一笑,硬生生将满嘴腥甜咽了下去。 千落冷冷的眼中却因此满是怒火,“花无惜,你不欠我什么!为何每次都要为了我而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可我想你欠我点什么,用我的狼狈换你的关心,很值了。” 他笑得眼睛微眯,似乎很幸福。 “笨蛋!” 千落封住他逆流的血液,打算为他逼出毒气。 “没用的,此毒可是东齐镇国之毒,专门克制用武之人的内力。他方才为了保护你,已经让毒气渗入了经脉,中毒已深,解药只在我手上且只有一颗。” 来人黑衣黑帽,裹得很严实,带着死亡的气息一步步从移动开启的石门后走出,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正要在人间大肆毁坏一场。 千落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花无惜立马握紧千落的手,已经预感到什么了。 方言则提剑上前,大喊,“你是谁!” 来人 闻言停住了脚步,抬头摘下了帽子,温婉的面容染着岁月的风霜,正看向千落,扬嘴一笑,“落儿,好久不见。” 千落也跟着讥嘲出声,“端木婉,别来无恙。” 端木婉低头浅浅笑着,“时隔五年,你倒是长大了不少。” “是啊,已经五年了。”她冷笑着,微垂的眼睫挡住了她转瞬即逝的仇恨,“而这五年都是拜你所赐。” 端木婉又是一笑,“你娘若还在,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你没资格提她。” “提与不提都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千落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她冷静地提剑,挣脱花无惜的手,然后上前,凌厉的对上这个女人的双眸。 “废话少说,要么交出解药,要么你死。” 端木婉笑着上前几步,仍旧处之泰然,缓缓道:“落儿你还是一样那么狂妄自大。五年前你杀不了我,如今的你又长进了多少?以为能杀得了我吗?” “那也要试过才知道。” “别冲动。”端木婉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瓷瓶躺在那,她笑得花枝招展,“你是强大了许多,但又如何呢?如今我手里握着的可不止你这一条命。” 千落捏紧剑柄,气得咬牙切齿,却愈发地冷静了。 “落儿,你别选择。” 此时,董仲从石门后走了出来,锦袍玉冠,好不得意,好像早就胜券在握了。 花无惜眯起双眼,将千落护在了身后,然而却使得有一团气直捣他的丹田。 看着花无惜狼狈得弱不禁风的模样,董仲顿时大喜,“花无惜你身为安乐侯,竟也与这些江湖人勾结在一起,陛下若是知道了,你们花家可就在劫难逃了。” 花无惜却冷然一笑,“若陛下知道董相私底下偷寻龙虎宝藏,并且还私藏渡生楼的布防图不上交,到时候就不知是董相先倒霉,还是花家先遭殃了。” “你以为陛下是信你还是本相?” 花无惜却丝毫不受威胁,“那就得看你我在陛下心目中的轻重有多少了。” 董仲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如今已是将死之人,谁会想到你生死何处,与本相又有何干系。” “谁先死还说不定。” “花无惜啊花无惜,你可知道这毒气的致命之处就在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半个时辰就会毒发,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死了后,你的女人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吧。” 董仲哈哈大笑,似乎胜利在望,花无惜与千落都已是宰案上的鱼肉,可以任他宰割了。 千落站到最前,将软剑放回了腰间,缓道:“董仲你说得这么胸有成竹,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董仲狐疑地看向她,问:“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你放花无惜走并给他解药,而我留下,任凭处置。” 花无惜惊得忙拽住她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千落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董仲不屑一顾,狂妄道:“你们如今都在本相手中,要怎样处置都全凭本相心情,你以为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本相谈交易?” “董仲,你也是纵横官场数十载的人了,自然明白什么人最好操控也最好利用。你觉得一个可以背叛渡生楼、手刃姊妹的人,真的能受你掌控并且被你利用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舍己救人 董仲不语,却皱起了眉。 端木婉却根本不担心地看着千落,她的挑唆在她看来不过是花拳绣腿,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千落继续道,“一个能为了目的不惜毁掉一切的人,你真的放心与之合作?她既然有能力杀了渡生楼楼主,你一个董仲自然也轻而易举就能铲除掉。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能合作愉快并且互赢?” 董仲依旧不说话,但眉头已经皱的很深了。 “而我不一样,我有求于你也有花无惜的性命在你手上做软助,而且我还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是渡生楼楼主,可以不需要任何药水就直接译出布防图上的信息。你也可以用我作为要挟得到渡生石。” 千落几乎把所有筹码都全盘托出了,见董仲开始心动,又继续诱惑道:“我的利用价值可比这个女人多很多,你可要想好了,只要你放了花无惜,给他解药,我就随你处置。” “说话可算数?”董仲老谋深算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视而过。 千落坚定地点头,“如果你答应的话,那是自然作数。” “念儿,你在做什么!你这可是送羊入虎口,玉石俱焚!”花无惜用力拽住他,气得怒火在丹田灼烧。 “花无惜,你是为了救我才中了毒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再受罪。你是高高在上的安乐侯,本就不该淌这一趟浑水,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千落认真地看着他,在他怔愣之际赶忙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对方言说道:“方言,照顾好他。” 她转身走前了几步,又道:“现在就放他们走,然后交出解药。” “放了他可以,”董仲老奸巨猾地笑了笑,“但解药本相要得到渡生石后再给。” 千落早有所料,自信地笑着,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董仲,我听说你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可以得到渡生诀的方法,我恰好知道一个。” 一直都很镇静地端木婉也突然大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为了搅乱我的计划,你这是打算连命也不要了?” 千落不可否认地笑了,云淡风轻,可看她的眼睛却闪着精光,“你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对待。” 董仲也急了,忙问道:“什么办法?” “你先给解药,我再说也不迟。” “你敢跟本相谈条件!” “你可以跟我过不去,但可别跟渡生诀过不去啊。” 董仲沉下脸,思量半会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好。” 他拿过端木婉手中的解药,一把扔了过去。 千落仔细端详了半会,质疑道:“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董仲没好气道:“你大可给他吃下试试。” 千落唇角勾起,转身就喂花无惜吃下了,亲自为他把脉确认无恙后,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花无惜却挣扎着大喊,“念儿,不要去!” 千落只朝他一笑,尽是悲凉,“花无惜,我曾因此负过墨北辞的真心,也致使他为了我而险些死去。如今我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就让我趁着这一次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我们两清了,往后你都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的心已经给了墨北辞,自然也随着他的忘情而死。不要再让我心怀愧疚了,我肩负不起两个人的愧疚。” 话罢,她站起身,对着方言郑重其事地吩咐:“方言,安全将他护送出去吧,一切有我挡着,我会为你们争取逃跑时间。” 渡生诀是渡生楼的镇楼之法,乃首任楼主所创。渡生诀里的武功霸道,练成之后内力很是强大,所以渡生诀对经脉的要求很高,非一般人可习之,否则遭到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损伤心脉而终身不得习武。所以历来只有经过层层选拔后继承楼主之位的人才可习此功法。 但哪怕如此,渡生诀至今仍旧是江湖中人,人人欲得之的武功。 而唯一能得到此功法而不被反噬的办法只有一个。 天地万物,息息相关,又相生相克,而五行循环,四季调换,维持着世间的万物规律。而万物繁衍,世代交替,其之根本,不过雌雄双性,阴阳交合。此乃万物生长精通之法。也唯有此法才能跨越经脉不符的障碍而得此神功。 而千落所说的也正是这个方法。 成功逃出来的花无惜解了毒也恢复了元气。 他自然也知道渡生诀阴阳交合的传功之法,所以他立马就想再冲进去救人,但转念一想,又迅速冷静下来了。 他抬头凝望着暗下的天色,不知在想着什么,久久不语。 “侯爷不打算再插手了吗?” 他缓缓闭上眼,轻轻抹了把耳后凸起的一块人皮,良久才道:“按先前计划的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回忆往昔(一) 千落被关在密室中,董仲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七日,至今仍未做出对她的处置。 其间,端木婉来看过她。 密室中灯火通明,千落坐在矮小的木桌旁看书,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端木婉也不恼怒她的不理不睬,反而十分惋惜地开口说道:“落儿,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千落不说话,她又道:“现在每每看着你,我就能想起你啊娘。我跟她初相遇就是在扬州的街头,她刚死了娘又找不到爹,还被地主家赶了出来,只好沦落为乞丐。而我则是和孤儿,从小就孤苦伶仃,在乞丐窝里长大,每天只知道行乞和打架。” 她在千落对面坐下,很是怀念地回想着以前的种种。 “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日我因为行乞不到银两而被乞丐老大赶出了乞丐窝,我在大户人家的剩饭剩菜堆里与狗挣食,险些就被狗咬瞎了眼睛……” 那日不过是扬州最平常的一日,她被分配在街头行乞,然而却分文没有就回去交了差,按照规矩她挨了一顿打,还被赶了出来。 她本就无处可去,为了填饱肚子不惜跑去与狗挣食。换做平常都是她打狗的份,但那日她身上有伤又饿到了极致,很轻易就落了下风。殊死搏斗之际,大狗的牙齿就要刺进她的眼睛了,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忽然有人从身后打了大狗一棒,它吃痛地嚎叫着跑开。 她从剩饭堆里爬起来时,头晕目眩,却清楚地看到了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手里费劲地拿着一根断木,正微微喘着粗气。 是这个端木婉的女孩救了她。 端木婉的出现就像阴冷的早春,黎明时分照射在刚开的花苞上,露水晶莹,香气扑鼻,温暖了整个早春的冷风。 自此,扬州的乞丐窝里那个叫二婉子的小丫头叫花子就有了个很可爱又干净的小跟班。 端木婉笑着回神,见千落仍未抬头,便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 端木瑶和所有乞丐都不一样,她知书达理,对于乞丐窝里组织性的扒手行为总是嗤之以鼻,还为此冒死跟乞丐窝老大理论了一番,但结果显然而知。 她还是全部乞丐中最爱干净的,不管衣服多肮脏多破烂,她都能洗的一干二净,穿起来一点也不像乞丐。这也是端木婉要带着她去行乞时最头疼的事。 但她多才多艺,不需要像其他乞丐那样拽着路人的衣摆苦苦哀求哭天喊地。她有一个好嗓子,每次开口都能吸引来很多人。渐渐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卖唱的,每一曲毕,都会得到施舍。她也因此成了端木婉的摇钱树。 在未遇到端木瑶之前,她总是孤孤单单的,她其实也不喜欢那一群人前可怜可悲而人后却粗暴野蛮的乞丐。遇到端木瑶之后,让她本以为会黑暗一辈子的日子有了光和温暖。她喜欢跟着端木瑶一起欢笑,喜欢听端木瑶唱歌,还喜欢听讲述她与她娘颠沛流离寻找她爹的所见所闻。 她的世界开始变得多姿多彩,有声有色。然而快乐从来都不持久。 有一次她们得了很多银两,想着去偷偷大吃一顿,但没想到会被乞丐窝里的人看到,他们报告给乞丐老大后,自然是以私吞该分享大伙的饭钱为由挨了一顿打。 端木瑶细皮嫩肉,她全程护着她,小心翼翼又豁出了全身力气。最终她们被扔出了乞丐窝。无处可去之下,只好到城外的破庙栖身。 她伤的不重,皮外伤却很多,端木瑶为了给她治愈伤口,一个人抹黑去找了一整晚的草药,回来的时候浑身破破烂烂,都是泥巴和杂草,还有很明显的擦伤。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端木瑶却嘻哈一笑,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嘴巴,“我无碍的,最重要的是你伤没事才好。” 她笑得傻里傻气的,却震得端木婉心弦发疼。 “瑶瑶,我发誓只要我在一日,就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 “嗯,我们拉勾勾。” 后来破庙待不下去了,她们就离开了扬州。 “然后呢?”千落头也不抬,却出声问道。 “然后?”端木婉笑了笑,却参着苦涩,“我是个孤儿举目无亲,她却在此时要去完成母亲的遗愿。她说,要到渔阳去找渡生楼,找到渡生楼就能找到她父亲了。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徒步前往渔阳。” 扬州离渔阳何其远啊! 千落又问,“就靠你们两个人?” 端木婉没有搭话,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少女笑脸盈盈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回忆往昔(二) 那时候她们年幼,为了躲避山贼和劫匪,时常走大道。大道虽然安全,但却远。出发后不过半个月,端木瑶就饿得两颊凹陷。 端木婉看得心疼,好不容易寻了个破庙栖身,她就出去找吃食,可人生地不熟,她什么也找不到,只好去摘破庙后的野枇杷。 野枇杷很是酸涩,吃多了胃里就泛酸水,难受得很,越吃只会越饿。 端木婉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酸涩得牙齿都发了软。 “剩菜剩饭也好过这枇杷。明日我就去街上乞讨,给你带好吃的。” 端木瑶却捧着一把枇杷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只是嘻嘻地咧嘴一笑,说道:“婉婉,我最喜欢吃枇杷了。” 一连几日,端木婉都去街上乞讨,但她总争不过本地的乞丐,只好去大户人家那要些剩饭剩菜,如果样子还行的就带回来给端木瑶。 只是,端木瑶是从来不吃嗟来之食的。端木婉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是非常时刻,她都已饿得爆出一根根青筋和肋骨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 “你看你挨饿成什么样了!” “没事的,我吃枇杷就不饿了。” “你看你吃枇杷都吃的脸色发黄了,再这么吃下去迟早会出人命的!” 端木瑶摇头,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她说道:“婉婉,我娘亲说,我是她和阿爹的女儿,哪怕是饿死街头也不能放下身段去吃嗟来之食,更不能低眉顺眼地去迎合权贵。娘亲直到死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向命运臣服,我也不能。” “什么破道理!”端木婉气得想去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看看你自己都饿成什么样了!放低身价又如何,人都快死了,你若死了还怎么去完成你娘亲的遗愿!” 她却抓过枇杷吃了一个又一个,似乎在吃什么珍馐般美味可口。 “婉婉,这不是道理,这是信仰。” 当时端木婉才七岁,什么也不懂,连字也不会,却在听到她说信仰二字的坚定和认真时,还是难以置信地颤动了心尖。 信仰,信仰能当饭吃吗?能让人保命吗?能让人得到一切吗? 她直到现在,一直到后来,也还是无法理解端木瑶这个所谓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所以她也不能理解为何无论面对多大的困境和危险,端木瑶总能把笑挂在脸上,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都能带着纯真的善良。也更是不懂,她从来不吃嗟来之食,是她最后尊严的底线。 “真是个奇怪的人。”端木婉低声失笑。 千落终于抬起头,难以想象她和阿娘之间曾有过这么一段相濡以沫的岁月,可那段岁月里的深厚情谊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后来怎么样了?” 端木婉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又有着怅然若失的痛苦,眼前渐渐朦胧起来了。 很快就入了冬,枇杷过了季节就没有了,冬天时常大雪纷飞不停,也很难讨到剩饭剩菜。 她们常常饿着,有时候受不了了就抓过一把雪狼吞虎咽地吃下。夜里是最冷的时候,她们冷得睡不着,很多次都以为会就这样死去。 端木瑶的生辰就在这一年冬天。 这一日下了好大一场雪,一夜间冻死了不少乞丐,就连破庙里栖身的乞丐也受不了而另寻别地了。 端木瑶一向体弱,是随便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瘦弱模样。 端木婉本想着在这天乞讨几个钱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却被这场大雪阻断了。 她不知从哪偷来了几个红薯,回到破庙里想要焖熟了给端木瑶吃。可冬日的柴火潮湿,很难有火炭,她忙活了大半天,端木瑶都快要饿晕的时候,才终于把半生不熟的地瓜捧到端木瑶面前。 “瑶瑶,快醒醒,我们有红薯吃啦。” 端木瑶高兴地两眼发光,口水直咽,尽管很饿却还是捧着个小的慢慢啃着。 “这个大的给你。”端木婉把红薯一分为二,大的都给了她,自己啃着几个小的。 等端木瑶吃完了她才敢吃掉。因为实在是太饿,吃完了她都要把手上粘着的红薯屑舔个一干二净才能感觉到心满意足。 端木瑶都看在眼里,所以偷偷藏起了一个大的,在她吃完后递了过去。 “婉婉,还剩一个我们一起吃吧。” 端木婉咽着口水,却摸着肚子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你快吃吧,我已经饱了。” 端木瑶拽住她的手,掰断一半硬塞给给她,“婉婉,你也会饿的。其实我都知道。” 端木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以前在乞丐窝里,每个乞丐能果自己的腹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还顾及得了别人。可端木瑶不一样,宁愿饿着也要把吃食分她一般,她明明那么瘦弱,却总装的那么强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七章回忆往昔(三) 那个雪夜,是端木婉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很快就到了除夕,那晚端木婉发热一夜,翌日端木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婉婉,婉婉,你醒醒,婉婉……” 端木婉迷糊地睁着眼,只觉得又冷又热,连看到的也是朦朦胧胧的。 破庙外有不少孩子在放鞭炮,时不时还往这里边扔几个,吵吵嚷嚷着。 那是与她们无关的热闹非凡。 “瑶瑶,我好冷。” 端木瑶赶紧将她紧箍在怀中,脱了身上仅有的破衣服盖在她身上,不断搓她的手哈着气。 “婉婉,再忍忍,一会就不冷了。” 端木婉点头,过了会又问:“瑶瑶,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端木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群孩子一定很温暖。 “婉婉,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在放鞭炮呢。” “这样啊,没想到这么快又一年了。我们都还没走到渔阳呢。” 端木瑶搂紧了些,眼角憋出了晶莹,“婉婉,我想娘亲了,以前我娘亲会在除夕给我做红烧肉,可好吃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真正的红烧肉呢。我也好想吃……红烧肉……”端木婉声音弱弱地传来,眼皮一点点闭上,已不省人事了。 端木瑶抱着她发抖,眼睛睁圆了,眼泪啪塔啪塔地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将端木婉安置在破庙里最温暖的地方,然后跑了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端木婉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她。 “婉婉,快起来吃红烧肉啦。” 端木婉迷蒙地睁着眼,诱人的香气扑鼻,让她一下子惊醒。 端木瑶踉跄地朝她跑来,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红烧肉,虽然沾了点灰,也冷透了,但仍旧可口地让人流口水。 端木婉咽了咽口水,一抬头就吓了一跳。 端木瑶披头散发,满面血污,浑身衣衫破烂,脏得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尤其是那小腿竟还翻着血肉,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端木婉吓得险些晕倒,虚弱的身体一下子将神经绷紧,“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还是狗咬的齿印!” 端木瑶却嘻嘻笑着,将红烧肉递到她嘴边,“没事,就是红烧肉太香了,我蹲在路边吃的时候,引来了狗。” 端木婉心里有些发酸,颤着嘴唇不敢咬一口那块心心念念的红烧肉。 “婉婉,你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你哪来的红烧肉?” 端木瑶一如往常地笑着,解释道:“我典当了娘亲留给我的玉镯,去街口的肉铺里买来的。” 端木婉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狠狠将她抱住,哭的脱力。 她怎么会看不出端木瑶的谎言呢?她那个玉镯早就在以前被破庙里的乞丐偷了换钱,端木瑶只是不说,就真的以为她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呀? 回忆中止,端木婉好笑着把弄着桌上的茶杯,眼中却充满了怀念。 “那个大年初一,我们一起吃了这世间最美味的红烧肉。哪怕后来我们不愁吃不愁穿,山珍海味都是信手拈来的吃食,可是我们再吃红烧肉时却没有了那个时候的味道了。” “那是自然。人都变了,记忆里的味道又怎么会一样?” 千落合上书,亲自泡了一壶茶。茶香弥漫,沁人心脾,她倒了一杯递过去,缓缓道:“喝喝看。” 端木婉没有喝,却是看着杯中泛起的涟漪而出神,又想起了那段岁月。 说来也奇怪,那夜吃了红烧肉后,端木婉奇迹般退烧了,自此她就没再让自己生过病。 年后初春,她们又踏上了路途。又走了半年才到了渔阳。 端木瑶按照母亲的指示找了三个月才终于找到了渡生楼。 她们两个小孩子就这么前去找父亲,可是没人搭理她们,来了多少次就被赶了多少次。 端木瑶不知道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要来这里找人。所以在第几十次被扔出来后,她们很幸运地遇到了外出办事刚好回来的楼主聂离。 得知她们的目的后,聂离将她们都留了下来,破格让她们都成为了渡生楼里的学徒。 他如是对端木瑶说,“等你学有所成,你就能找到你阿爹了。” 端木瑶小小年纪,举目无亲,为了这句话,为了找到父亲,她很努力地按要求做好了每一件事。 端木婉也因此沾光,她很聪明,悟性也高,学什么都快。不久留成为了一众学徒中最拔萃的一个,也因此得到聂离的很高重视。 相比之下端木瑶就显得有些笨拙,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也是最差劲的那一个。连端木婉都不得不替她着急了。 “你学了这么久,怎么一点起色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回忆往昔(四) 她却不急不躁地安抚道:“婉婉,这些事急不得的,得慢慢来。” 无论端木婉怎么说,她都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多了端木婉也不想唠叨了。 可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的优势和锋芒都开始显露出来了。 在成为合格渡生者的比赛中,她竟一连八胜,直接就与一路闯关顺畅无阻的端木婉决一胜负。 “瑶瑶,不管这场比赛谁输谁赢,我们都还是我们。” 端木瑶微笑着点头,“婉婉,开始吧。” 端木婉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打败。被这个隐藏了好几年锋芒的人三招就打败了。 按照规矩夺得第一的人,会被楼主直接收入门下,授予楼主的一生所学,换句话说就等同于是日后的楼主人选。 回去以后,她们就大吵了一架。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敛着真本事,连我也瞒着!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就像是个陪衬的木偶,不管过去我有多强大你有多没用,现在的你光芒万丈,而我却要堕入阴暗之地小心着会被你亮瞎!端木瑶,你怎能如此对我!” 面对端木婉的咆哮指责,端木瑶并不做声,亦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婉婉,你听我解释……” “解释?不,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端木瑶这么多年了,我竟发现愈发看不透你了。你可真让我寒心。” “婉婉,不是……” “今日我成为众人笑柄,皆是拜你所赐。你说你把我当亲人,这就是你待我的亲人之道?你处心积虑隐藏实力这么久,就是为了在今日打败我好一举扬名吧?你怎能如此阴险?” “端木婉!”端木瑶也有了怒气,“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第一次吵架,结果自是不欢而散。 按照规矩,得胜的端木瑶被楼主收为弟子,悉心教导,不出半月,端木瑶的武功便突飞猛进,如愿以偿成为了渡生者中的佼佼者。 时值后凉朝中尚书刘总之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皇室下达命令刺杀刘总之,搅乱敌人的里应外合之计。于是聂离派出了端木瑶。 刘总之不过一介文臣,刺杀易如反掌,却不料他身边竟有一位高手保护,对付起来费了不少时间,所以错过了最佳刺杀时机,虽然最终也完成了任务,千落却受了伤。为了避开追杀她铤而走险进了桃源。 彼时诸葛侯还未隐世于此,倒是有一个人是这里的常客。 桃源本就长满野生的桃树,正逢时三月,树上繁花似锦,地上苍翠欲滴,芜湖烟波浩渺,目及皆是绿肥红瘦的勃勃春景。 然正是这一众桃花中,一树腊梅不合时节地盛放着,满园桃花或洁白素净或艳红灼眼,却都比不过这树上枝头简单朴素的一朵腊梅。 钟离皖一如既往地来这舞剑练功,舞至一半便发现偏是在那棵腊梅树下躺着一个……半死的人…… 钟离皖因此巧合而救下了半死不活的端木瑶,也因此邂逅了一段传奇般的情事。 端木婉端起茶,闻了闻却始终不喝。 千落挑眉,“怕我下毒?” 她却大笑了几声,“以你的本事还下不了毒害我。” 千落却又喝了一杯茶,缓道:“你一直都在说你跟我阿娘之间的事,不如说说你跟我师傅之间的事吧。” 端木婉轻笑,眼神无奈地看着某处,千落却看出了那深掩不漏的哀痛。 “我跟子归是在茶楼里认识的。” 寻觅楼是渔阳最大的茶楼,只需几个钱就能喝上一杯好茶,听上一段精彩故事,在任何一个午后都能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这厢,一段故事刚完,珠帘便被掀起。 来人一袭月白锦衣,袖口衣摆皆勾勒有双瓣腊梅花,丹凤眼斜长而淬着柔和的光,走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淡若无味的腊梅香。 他长身而立,笑容清浅,朝背着他的女子说道:“姑娘,在下可否在这坐坐?” 端木婉皱眉,转头欲呵斥,却见他唇角的温润笑意,顿时愣住。 他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徒然一笑,恰如寒冬乍暖,暖的人心头忽的一惊。他身上的梅香清清淡淡,很好闻,讨厌不得,她还未开声应着就已点了头。 说书人喝了口茶,休息了片刻,惊堂木一拍,众人回神,他便又口沫横飞起来。 “姑娘不妨尝尝在下泡的茶?”诸葛侯轻拢衣袖,递过一杯刚泡好的茶。 端木婉不理会,佯装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过了一会却端起了茶轻抿了一口。 诸葛侯好笑地问道:“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可怜之人 端木婉看着他,总能被他眉眼间流转的温柔儒雅所吸引,扰得心猿意马。 “还行。” 诸葛侯轻声笑着,又为她添了把热茶,“再尝尝?” 端木婉这次没有拒接,小喝了一口后,眉梢惊得挑起。 明明是同一杯茶,不过是添了些热的,却先后喝出了两个不同的味道。 前者清淡,过喉回甘;后者清甜,唇齿流连。 “世间的茶可分两种,一曰冷茶二曰热茶,口感不同自是感受不同。但也可这么分,泡茶人若用心泡,便能分好与不好喝,技术相同却味道不一。”诸葛侯笑意温和,摆弄着手中的茶具,再道,“还有一种分法,便是喝茶人的心境,有好坏之分,喜乐便是甜,怒哀便是苦。姑娘刚好就是这种人。” 端木婉一笑,好奇地问道:“可为何我现在这么怒意难平却尝得到了这茶的甜?” “那是因为姑娘的怒并非心怒。” “你又怎知?” “一个真正动怒的人怨气必堵于胸口,食欲淡淡,食之无味。可在下见姑娘却是惬意地很,茶是绝品好茶,茶点也是上等的,就连这厢也是寻觅楼说书最好的地方。一个愤怒难平的人是不会如此讲究这些的。” 端木婉不可否认地笑了笑,“巧舌如簧。” 没错,这是她和端木瑶第一次争吵后的第十天,虽然心中仍有芥蒂怨怒,但早已不再多做计较。两人一个跟随楼主,一个跟随元老,很少碰面,自然也无和解之说。 诸葛侯垂下眼,喝着茶,却道:“姑娘心知肚明,在下也眼明心智,何必再费力掩盖?” “你我非亲非故又萍水相逢,你这般挑难,是做何?” “在下别无他意,只想认识认识姑娘,然后让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端木婉冷笑,“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帮?” “在下诸葛侯,字子归,乃后凉人士。” 端木婉微惊,“人称棋圣,与莫巳共称‘二智’的诸葛侯?” 他温柔笑着,眼中映着她的倒影,“正是在下。” 端木婉不禁生疑,“你是三国红人,为何要寻我一介女流帮忙?” “前些日子我在城郊莲湖巧遇一位女子,她叫端木瑶,走时落下了一块玉牌,在下从而得知她乃是渡生者。渡生楼踪影诡秘,要找到她根本无从下手。刚好在下查得她经常与你出入这茶楼,便想来碰碰运气。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引见?” 端木婉渐渐冷笑,再看他温润如玉的笑时,心底更是悲凉。 “好。” 她轻声应好,似乎用了毕生最温柔的语气。 没有人会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就连眼前这能看穿一切的男人也不知道。 “你为何要答应?”千落问。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端木婉可笑地看着她,渐渐变得愤怒。 其实她早就留意到诸葛侯了。 从第一次被端木瑶软硬兼施地扯来寻觅楼喝茶听戏开始,她就留意到了二楼雅阁内室的层层珠帘后的诸葛侯,他正襟危坐,时而泡茶自斟自饮,时而下棋自言自语,时而又弹琴和着说书人的节奏。 刚开始她认为他是个傻子,可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每次来寻觅楼总是忍不住去寻找他的身影,然后悄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自从跟端木瑶吵架后,她再来寻觅楼每次都寻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于是日日来等,总盼着有一日可再次遇见他。 可没想到十天罢了,她再见他时竟是托了端木瑶的福。 怎能不可笑?怎能不难过?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她喜欢着他,喜欢着他的声音和笑,更是渴望能与他有不会随即就断的关系。所以她宁愿不计前嫌地跟端木瑶和解了。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她才将对端木瑶的愤怒转为愤恨。 “自小她就比我好,我是无人要的孤儿、是个肮脏的乞丐,我想要的再努力也得不到。哪怕是后来我和她都成为了渡生者,我努力再努力都没办法超越她分毫。她的父亲是元老,让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楼主的重视。她分明就与钟离皖暧昧不清却还要勾搭着子归。那是我唯一的喜欢啊,她竟都要剥夺。” 端木婉发了很,气得大笑。 “你知道元老是阿娘的父亲?那你为何不告诉她!”千落冷冷问道。 端木婉更是大笑,“我为何要告诉她?她夺我风头,抢我喜欢的人,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我还要让她以元老之女的身份继续压在我头上吗?” “所以你认为阿娘之所以能得胜拜入楼主座下,是她以元老的身份在背后做了什么?” “难道不是吗?” 千落可笑地望着她,不自觉抚过了眼角的湿润,“端木婉,你真的很可怜啊。” 端木婉也笑着,眼神却凌厉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竟也敢来指责我!” “好,那我再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对阿娘动了杀心?” 闻言,端木婉的目光再次狠戾起来。 楼主身陨之际,元老突召所有渡生者送行。而端木婉和端木瑶则要在众人的见证下再打一场,一决胜负,成王败寇。 结局出乎意料,是端木婉得了胜,然而楼主之位却传给了端木瑶,而她却只能是个护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章放她一命 她不服,据理力争,得到的回复却是——“端木瑶不过是让着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如她,你却仍旧看不穿,如此的你又何德何能成为楼主?” 端木婉大笑着离开,可笑,楼主之位竟还要她来让,她怎能如此做绝。 她再一次成为了笑柄。 当夜,端木瑶就来找了她。 端木婉一脸着急,“婉婉,对不起……” 她却不理不睬地敷衍,“楼主不必道歉,这是你应得的。” “婉婉,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楼主多虑了。” “婉婉,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一直将我推开?为什么?” 她只觉得可笑,“端木瑶,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次不欢而散后,她们就不再真正和好过。 端木瑶继承了楼主之位,渐渐变得不再肆无忌惮地笑,不再温顺天真,她变成了江湖上人道嗜血的主宰者,却在暗地里只为一个人温柔贤淑,眉含喜色。 而成了护卫的端木婉夜开始不动声色地培植着自己的势力,但渡生者个个皆是忠心不二之人,所以她只好去勾结了江湖别派人士,与他国王室之人为伍。 在渡生楼里她们嫌少会见面,哪怕见上了也是相顾无言。但在人前她们都掩饰得很好。 可彼此间变了什么,各自都心知肚明。 就这么相安无事又心照不宣地处着好多年。 在事发前几夜,端木瑶又再次主动找上了端木婉。 她提来一壶茶,是最新鲜的茶叶,用的是最纯净的山泉,茶盏也是新制好而刚上釉的。 她斟了两杯茶,垂眸浅笑,自顾自地说着,“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们还未到渔阳的时候,我们尝尝吃不饱,日晒雨淋,居无定所。可我们都很开心啊,这一路艰难困苦,我们都互相扶持过来了。就连最险境的时候你我也都未曾离弃分毫。” 她说着说着就无奈地笑了笑,“可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被心病支配,被世间的浑浊蒙蔽了眼睛。让我们越来越远离彼此了?” 端木婉始终面无表情,反而有些提防,“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轻轻摇头,半似可怜又半似哀伤地抬头看她,“婉婉,不知不觉我们都变了。” 这些年来端木婉在背后做的事她都一清二楚,可她没有阻止过,也当从未知道过。 “是啊,你我都变了,谁都不会止步不前地侯在原地。” 端木瑶端来一篮子枇杷,黄色的外皮在月下泛着光泽,散着隐隐的枇杷香。 “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吃过的枇杷。” 端木婉也是怀念地拿起一颗,缓缓点头,“记得。” “我派人去那个破庙找当年那棵枇杷树,可破庙已经崩塌被拆了,枇杷也已枯萎了好多年。这些枇杷是桃源里新鲜摘下的,听说很甜。” 端木瑶剥了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真的很甜,却甜得她心泛苦涩。 “当年的枇杷其实很酸很涩,可我就是喜欢吃。如今的枇杷很甜,反倒不是我想吃的。” 端木婉也吃了一个,却不疼不痒地说道:“的确很甜。” “世事变迁,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连你也是。” 端木瑶惨然一笑,她已经知道端木婉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事了。可是她并不打算阻止。 端木婉皱眉,沉声喊了一声,“楼主。” “我不是楼主。”她笑着将枇杷放下,眼角微湿,“我是端木瑶,是那个破庙里爱吃枇杷的、与你相依为命的端木瑶。” 她不等回答,就跌跌撞撞地起身走进了黑夜,这是她留给端木婉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啊,哪怕流落街头为乞丐也仍旧遮挡不住那必定惊天动地的本事。可那又如何?她到底死在我的剑下!” 端木婉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双眸赤红,仿佛能滴出血。 千落拿过她的杯子,给她加热了茶,又推过去,“你为何一定要杀了阿娘?你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 “你可知姐妹只要有其一太过光芒万丈,另一人必定会毁于嫉妒。”端木婉冷哼着,眸色却染上了痛苦的挣扎。 千落睁红了眼睛,“所以你是嫉妒阿娘,是吗?” 她没说话,端起茶轻喝了一口,是记忆里诸葛侯泡的那股茶香,也是被丢弃在深处的端木瑶最喜爱的那种茶叶。 “你泡的很好。”端木婉笑着,嘴角却猛的溢出了血,她吃惊地看着千落,不敢置信。 “你的疑心病太重,所以我在你进来之前就布下了无色无味的软骨香,而这茶是催促发作的毒。” 千落站起身,眸光变得冰冷而无情,“端木婉,以前我敬你是姨娘,因为你待阿娘好,阿娘也待你好。可是那一晚你却亲手杀了我阿娘,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法。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无论我的仇人有多少,你始终都是我最为憎恨的那一个。因为你的疑心病和嫉妒心,让你用感情杀死了感情,也杀死了曾经为你不顾性命的端木瑶!” 端木婉捂着胸口喘息着,想要运功抑制住毒素侵体,可却被千落打断,致使气血回流,险些走火入魔。 千落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再无表情,“你讲的故事很精彩,可就连我也能看得清这其中的某些事情,而你至今却仍旧执迷不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一章设计董仲 “这是解药。”她将解药拿出,用力扔出门口很远的地方,“我现在还不会杀你,因为师傅说留着你还有用。但这并不代表下次相见我会放弃杀你的机会。滚!” 端木婉震惊地看着她,忙抹了把嘴角的血,踉跄地站起身,艰难地走出去。 千落又忽然说道:“端木婉,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女了。我已经具备了可以杀你的能力了,你可得好好活着,等我去手刃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端木婉浑身一震,却似乎并不惧怕,“下次,看是你先手刃我,还是我先取你性命。” 碰的一声,千落用力关上了石门,整间密室都为之震动了几下。 她对着空中的虚无,惆怅损失地喃喃道:“阿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绕过她这一次。” 端木婉刚走,董仲就来了。 千落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惬意地翻着书页,茶还冒着热气,有淡淡的茶香弥漫。她对来人强大的逼视视而不见。 董仲驻足在她面前,重重敲了把桌子,道:“都已是阶下囚了,还这么镇静,不愧是端木瑶的女儿。” 千落抬眸,冷冷淡淡的说道:“难道董相不觉得奇怪吗?我的人至今仍旧未有动作,也不曾出现,更不担心我这个楼主的安危。” 他大笑了几声,“确实怀疑,所以这七日本相都对你放任不管。” “那董相看出些什么了吗?” 董仲却眯起了眼睛,“你的人盗走了名单和图纸。” “什么名单?什么图纸?” 董仲冷哼,一把拍得桌上的茶水四溅,“你那时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拿回布防图,却故意耗时间弄大动静让本相发现,事后明明也可以逃走却故意不得不妥协本相以保花无惜。这场戏真是精彩。” 千落抬头看他,撑着下巴,好笑着反问,“那也多得董相愿意配合,不是吗?” “说说吧,你的目的。” 千落一笑,“我能有什么目的?” “别再装了,不过区区一张布防图,以渡生楼的实力怎会这么久都拿不回去。而你从一开始费尽心思混进御龙坊,一步步引得本相注意,你的目的都不在于拿回布防图那么简单。” “不愧是董相,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千落站起身,秀美的眉眼带着浅淡的冷笑,“没错,我的目的确实没这么简单。” 她掏出那份名单和图纸,轻轻在桌上展开,“董相,做个交易吧。” 董仲盯着完好无损的名单,渐渐黑了脸色,却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从他一开始进入这里来,那些早已潜伏在密室中的渡生者就已将这里包围了。 可笑,这明明是他董仲的地盘,竟然也会如此大意就让人趁隙而入。 而这也正是千落为何不惜抛出如此大的诱饵引董仲妥协的自信。 董仲妥协,“什么交易?” 千落看着他笑,“关于忠国侯府的事,华夏亦或是你,都参与了多少?” 董仲果然一震,眼睛再次眯起。 “当然,你可以不说,不过这份名单和图纸的去处自然就是……后凉亦或是朔漠。” “你威胁本相?” “这不是威胁而是给你选择的机会。”千落将名单和图纸卷起,眼神里有种冷冷的笑意。 “华夏皇本就是有野心之人,他在位这么多年来,荒废了不少东西却唯一增强了兵源。他要做什么三国之内怕是无人不知。如今三国鼎立的弱势日渐明显,谁都想成为霸主一统天下。所以华夏近年来一直在谋划着征战的事宜。” 她顿了顿,将名单和图纸放回袖中,“可是华夏的野心太明显了,也太容易被人窥破。所以华夏皇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掩盖自己已经按耐不住的野心。董相,我说的对吗?” 董仲没有说话,眼神却复杂起来,面色严肃,老奸巨猾的他也有无从下手的时候。 “龙阳之风不过是用来欺瞒世人的手段,你们从各处买来的男宠也不过是华夏暗地里的盟国派来联络接应的人,你们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大兴土木造了了个御龙坊,还做出如此一系列的荒诞无稽之事来做伪装。而你董仲是最赞成这个计划的,所以华夏皇才放心将御龙坊交给你,甚至对你用此来掩盖背地里荒淫无道的行径都避而不见。” 董仲吃惊地看着她,浑身发颤,发现自己一直都太小瞧这个女人了。 千落笑得愈发阴冷,又继续道:“御龙坊的壮大超乎你的预想,所以你动了二心,不惜瞒着华夏皇不动声色地培植着自己的党羽,更是打算将御龙坊化为己有。而为了有能力与华夏皇对抗,你想到了去找龙虎宝藏,恰好这个时候你听说端木婉盗了渡生楼的布防图,所以你假意与端木婉合作,又千方百计将我们引来,本想一箭双雕,却没想到墨北辞参和近来了。他不仅扰乱了我的计划,也打破了你算计好的美梦。一切都脱离你的掌控,所以你变着法子让我去吸引你的注意,好让我一步步走进你的陷阱,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怒杀董仲 “本相驰骋官场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过,本相到底算漏了哪一步!”董仲激动地瞪着眼,怒气已在体内升腾。 “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 千落嘴角微扬,看着被说穿而气急败坏的董仲,有了一丝的愉悦。 她最初的目的确实是想找回布防图,本来这个任务她也安排了朝与暮去做的。可是,她偏偏在这种时候得到墨北辞也会前往御龙坊的消息。 她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出马。 但被林员外买下纯属意外,被墨北辞救下更是意想不到的事。她本还想快刀斩乱麻的,可是她受不住诱惑,也按耐不住藏着掖着了两年的思念。 她真的动了贪念,于是便有了这之后的种种。 而在密室里她看似在舍己救花无惜,其实不过是为了以那样的方式让花无惜与自己两清。 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除了墨北辞。 “董相,你可打算说了?”千落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本楼主的耐性是有限的,外头那么多渡生者可也是嗜血成性的,耽误太久,本楼主怕你身上的血都不够染红他们手中的剑。” 董仲颤颤巍巍地抖着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他纵横官场这么久,游走权谋这么多年,竟粗心大意败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他犹豫地点头,仿佛要走上断头台一样的痛苦。 “好,我说。” 千落双手环胸,目光冷淡地看着,“洗耳恭听。” 董仲点头,烛火拉长了他的回忆。 “端木瑶年轻时风华绝代,每到一处总能搅乱一池春水。她曾来过华夏一次,而她的任务是要刺杀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陛下却在她的多次刺杀中对她倾了心,不惜一次又一次减弱防备给她有机可乘,只不过是为了能与她相见。后来钟离皖来将她带走了,刺杀陛下的人换了一批。而陛下因此相思成疾,曾偷偷跑去过后凉找端木瑶,却得来了她与钟离皖大婚的消息。回来后,陛下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无悲无喜,也开始沉迷女色,变得暴躁狠戾。” 千落冷笑,指尖划过杯沿,“所以你的意思是华夏皇后来变得这么狠戾,都是我阿娘的错?” “谁对谁错已经无从探究了。” 千落一把将茶杯拍在桌上,显然的不耐烦,“本楼主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的爱恨纠葛,你若再废话,可就别怪本楼主不给你机会。” “你可知什么东西可以摧毁一个男人?”董仲忽然问道。 千落皱眉,不打算回答,不耐烦已在加剧。 “是嫉妒。”他说,“嫉妒能让一个女人变得丑恶,也能摧毁一个男人。而被摧毁的男人最想做的就是摧毁害得他被摧毁的那个人。” 千落攥紧手心,怒意一触即发。 “端木婉曾与陛下有过一夜之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在那之后陛下就开始变得喜怒无常,甚至是无心料理朝政。这之后的一个月,陛下忽然召见了我,让我带五千精兵秘密前往后凉与端木婉接应,并助她一举歼灭忠国侯府。” 千落寒下眸光,“所以说,那些屠杀忠国侯府的官兵都是你们华夏的精兵是吗?” 董仲点头。 “还是你领头的?” 董仲咽了咽口水,后怕地再点了点头,却又狠下了眸色,道:“后凉只要还有钟离皖在的一日,华夏就奈何不了后凉,所以钟离皖必须死。” 千落冷冷咧嘴一笑,“所以这就是你们屠我全家的理由?” “这本就是……”董仲忽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垂下眼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脖颈,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轰然倒在了地上。 千落指甲中深藏着的锋利刀片闪着血色的寒光,烛火映得她的脸狰狞恐怖。 “我说过会放了你,但也没说不杀你。”千落将图纸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殆尽,眸中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董仲,你老了,荒淫无道又已经变得愚钝,是时候该让新人取代你了。你就好好的在地府里接受制裁,祈求忠国侯府几十条人命的原谅吧。否则我会让你做鬼也做得不安心。” 朝与暮进来的时候,董仲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主子,请指示。” 千落闭着眼,将刀片藏好,“血洗御龙坊。” 朝与暮有些吃惊,“血洗?” “无辜的就给自由文书,放他们归去。但凡是他国暗使的,一个不留。另外,御龙坊里收集到的所有有用情报都带回渡生楼,然后一把火把这个地方全烧了。” 千落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心中的仇恨被她一次次竭力压下。 血债唯有血偿,但她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她更不会让忠国侯几十条人命都白死的。 一夜大火,映得夜色恍若白昼。 御龙坊突然走水,所有人都在熟睡中被烧死了,连同董仲。 华夏皇震怒,命人封了御龙坊,更是绝了所有知情人的口。 无人知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道华夏皇在烧焦的废墟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城楼之巅,墨衣男子看着那片被毁得彻彻底底的废墟,面无表情地转身而走。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回后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再到江南 六月中旬已至,梅雨时节的江南,丝雨绵绵,雾霭重重。 长亭堂的院子里,新搭了个草棚,棚顶稻草被连续三日的小雨浸得湿透,隐隐散着这个时节特有的味道。 草棚边旁栽种着几棵梅子树,细雨的滋润让本泛着青的梅子变得黄熟,雨里也融进了梅子的酸涩气息。 草棚里,一群年龄不一的孩子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听着教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课。 女子站在远处的回廊上,双目炯炯地望向草棚,嘴角轻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白虎在她脚边打着哈欠,微睁着眼,惺忪地抬起头,尽显慵懒。 “凉音?凉音?”绿衣女子用手在她眼前使劲晃了晃,“你又出神了!” 千落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她手里抱着的一篮子青梅,衣衫微湿,额前的碎发粘在一块,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子。 她缓道:“你继续说,我有听着。” 卿孜无奈,挑了颗最大最熟的梅子递给她,一脸期待,“你尝尝,看看今年的收成还行吗?” 千落仔细端详着,眉梢微挑,“看着色泽不错。” 白虎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自顾自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也想吃。 卿孜掰开一个梅子凑到它嘴边,它却闻都没闻就撇开了头,满张虎脸都是嫌弃。 她好笑着抹了把它的头,道:“念辞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千落轻笑一声,卿孜又道:“我摘了一些梅子,打算酿点酒,买了换些钱。长亭堂也不能总靠你和药婆婆接济,你们也不容易。” 长亭堂曾是江南举行乡试的地方,繁盛一时,但后来乡试换了地方,长亭堂便一直荒废着。几年前药婆子买下了这块地,开设成学堂,专收孤儿。而长亭堂的日常所有开支都一直依靠着药阁。但近几年战乱开始四起,很多难民都逃亡来了江南,一时间连孤儿也多了起来。好在一年前,千落因为右手落下的隐疾而不得已回了江南,索性就在这里住下来,也承担起一部分的开支费用。 千落咬了一口梅子,酸涩感立即涌上口水,眼睛也不禁微眯起来。 白虎倒是悠哉悠哉地跟在两人身后,左看看右瞧瞧,偶尔竖起耳朵,抬头看她们两眼。 “卿孜,我很喜欢这里。”她又咬了一口,酸的嘴角扬起了笑意,“这里没有尘世的纷繁,无争权斗势的勾心斗角,也有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容。长亭堂让我觉得很亲切,很温暖,我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半个家,所以我对自己的家并不是接济,而是出一份力。” 卿孜愣了下,暖心地笑了起来,低头端详着篮子中的梅子,仿佛看到了孩子们的笑容。 “凉音,谢谢你。”她笑道,忽然喊着,“哦!我差点忘了,今早剑老派人送来了一坛东阳酒,说是能调血脉经络的,要我叮嘱你早晚各一次,可以有效缓和你右手的疼痛。” 千落继续吃着,轻嗯了一声。 见她并不上心,卿孜不免啰嗦道:“这样的天气,你的旧疾最容易发作,等会去药阁取点药吧。这么痛着也不好。” “我知道,你别瞎操心。”千落朝她一笑,梅子在口中酸化。 忽然有孩子跑过来,朝卿孜高声嚷嚷着:“孜姐姐,凉音姐姐,那个混蛋带着人闯进来了。” 卿孜微惊,“冯晟?” 孩子点头,千落皱眉,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嚣张气焰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长亭堂门前聚集着人群,一支颇为浩荡的迎亲队伍就停在那,十六人抬的大红喜轿最为惹眼,荡漾着龙凤呈祥的绣图和绚丽多彩的翡翠流苏。 几个长舌妇正对着这那指指点点,引得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纷纷。 忽然一声巨响,长亭堂的门被打开,一抹黑影从门后飞出,众人甚至是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听见了一声惨叫,那人已经着地了。 而被扔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刺史冯源的纨绔独子冯晟! 家丁们见着自家少爷被扔出来,赶紧上前去扶。 冯晟火冒三丈地揉着摔疼的屁股,大声嚷嚷着:“苏凉音,你不要不识好歹,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罢,门又开了些,千落出现在门后,素衣翩飞,发梢染着雨丝,清丽的面容多了抹狷狂。 她左手拿着烛台,右手拿着煤油,眉目清冷地睨视着冯晟,道:“我苏凉音不爱喝酒,只喜欢让别人喝罚酒。不知冯大少爷你要来一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冯晟闹事 冯晟推开扶着自己的家丁,理了理歪歪扭扭的喜服,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若是从了本少爷,本少爷可保这长亭堂吃喝无忧。若是把本少爷给惹急了,可就别怪本少爷来硬的!到时候你来求本少爷,本少爷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千落眸光一沉,笑容却灿烂了起来,道:“若是你有这本事,倒也可以试试。” 在江南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冯晟,因为他有个当刺史的爹,冯源。 而冯源可谓是整个江南的主宰者——妻子是当今靳王的堂妹,弟弟也在朝中任职兵部尚书,而他妻弟开的冯记米行更是垄断着整个江南的粮食。他一句话便可让人全家丧命妻离子散,更是能让人日夜断粮活活饿死。 老来得子的他对冯晟是无比的宠溺,冯晟也凭这一点到处作威作福,恃强凌弱。 而冯晟早就盯上千落了,这一年来,隔三差五就跑到长亭堂献殷勤,却总是被拒之门外。这不,狗急跳墙,耐性被磨尽,都嚣张气焰地挂着刺史之子的名义强行娶亲来了,却奈何又被扔了出来。 “好你个苏凉音,当真要和本少爷作对,到时候你可别哭!”冯晟咬牙切齿,他费尽心思弄来了个盛大的迎亲队伍,怎么说也不可以空手而归,不然他往后还怎么在江南混下去! 千落晃着手中的烛台,朝与暮立即点燃了火。她依旧从容淡笑,却让人开始泛起冷意,“你信不信我也能断你冯记米行一个月的米粮?” 闻言,不止是冯晟,连同那些不关事的家丁都哈哈大笑起来。 能让米行断粮? 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吧。 “苏凉音啊苏凉音,若是你真的能让我冯家米行断粮一个月,我冯晟给你当马骑绕着江南跑三圈。”冯晟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轻蔑极了,“不过。若是你做不到,那就嫁给本少爷当十四小妾!怎么样?” 千落波澜不惊,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冯大少爷的话可能当真?” “笑话!我冯晟一言九鼎,绝不二话!” 千落不语,手一晃,那一罐煤油便进了大红花轿里,又把烛台一抛,仅仅是一瞬,花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声响悦耳动听,烧焦的气味迅速弥漫呛人。 冯晟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花重金弄来的十六人抬大花轿就这么付之一炬,心痛的捶胸顿足,赶紧回头想大骂一顿,却发现长亭堂的大门早已关上,哪还有罪魁祸首半点儿的影子。 冯晟火冒三丈地破口大骂,混合着火烧发出的声音,在长亭堂门口不绝于耳。 关上门,隔绝了外头吵吵嚷嚷的一切,卿孜不免担心地蹙着秀眉,忧心忡忡地询问:“凉音,你真的能让冯记米行断粮一个月?” 千落微微一笑,眼底神光莫辨,“真正扼住三国粮食链源头的,可不是他区区一个冯记米行。” 凌晨又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落在未成熟的青梅上,散着诱人的梅子酸甜。 千落近来总是浅眠,每每下雨胸口就会闷得发慌。所以雨下起的时候,她就醒着了。 木窗半掩,边沿积聚的水珠滴进来的同时,也有不速之客翻窗而入,径直跃到床上,浑身湿漉漉就往被窝里钻。 千落反手就一刀扎下去,那人似早就料到,连闪躲的姿势都已做好,可下一瞬还是被踹飞出去,摔在回潮湿凉的地上,杀猪般痛呼了一声。 “你下手怎么还是这么狠,哪天真把本侯摔得断腿断手,你就得养本侯一辈子了!” 千落翻身起床,好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花无惜,“安乐侯不在华夏好好呆着,跑来江南做什么?” “本侯再不来就迟了!”花无惜从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的灰,不满地看着她,“那个冯什么,居然敢打本侯女人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千落关上窗,走至桌前熄了安神熏香。 “反正都快是了。”花无惜理着湿漉漉的鬓发,玩味一笑,“本侯本想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冯晟,可没想到已经有人收拾他了。你是没看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就一猪头!” 千落疑惑地睨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花无惜甩了甩衣裳湿透的地方,耸肩道:“本侯也不知道,不过他平日里得罪的人还少?管那是谁,本侯倒是很感谢他,省的本侯亲自动手。” 房中昏暗,千落却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会来,怕不只是因为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再见北辞 花无惜挑眉,点头,“但主要还是因为你。” 见她神色漠然,他也暗淡了眸色,揣测着问:“听说墨北辞也来了,你……不去见见他?” 千落不理他,只道:“华夏按耐不住了吧?” 她才不信什么只为了她而来的鬼话,如今墨北辞,栖何意还有花无惜都来了江南,只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华夏这些年来的精密筹备,甚至是不惜弄出御龙坊来做幌子,这个尚武的国家终究是要蓄势待发了。 “念儿,别怕,本侯会保护好你的。” “花无惜,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就好了。别忘了,你是华夏人,此次若是战事挑起,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如履薄冰,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怕什么?”花无惜毫不担心地坐下,自斟一杯茶润了润喉咙,“就算三国硝烟四起,战事爆发,我花无惜照样掌握着如今拥有的这一切,更何况我不发粮,别说打战,他们哪天饿死还不知道呢。” “希望真能如此。”千落点燃了蜡烛,房内顿时明亮。 花无惜却迅速将右手反到身后去,掩住了某些东西。 “你干什么?” 面对千落的质问,他淡定自若地坐定,还朝她嘻哈一笑,“背有点痒,就挠挠。” 千落不信,踱步过去要看个究竟,他却立马弹起,神色有了难得的慌乱,“念儿,本侯这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好给你看,不去你先去找套干净的衣裳给本侯换上再看?” 明明是询问,他却硬是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他的动机太明显了,千落都不得不委婉地按照他的意思做,硬是拽过他的右手,撩起宽大的衣袖,里头是血液早已凝固了的伤口。 千落皱眉,“怎么受伤的?” 花无惜无奈又开心地牵起嘴角,答道:“在来的路上不小心碰上了绝生阁的人,寡不敌众吃了点亏,本来不想被你知道的。” 千落白了他一眼,翻找来药箱给他包扎,冷道:“你的故作姿态这么明显,当我瞎吗?你这分明就是在博取可怜!” 花无惜忽然凑近她,笑得眼底都晕染着春天的温柔颜色,“那你就当可怜可怜本侯,着紧本侯一次吧。” 江南与渔阳、长安皆是后凉最为繁盛之城。江南在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上都占了绝对的优势,加之好几次的改朝换代后积淀下来的经济发展,让它早早就拥有了完胜周边城镇的繁华。虽比不上帝都的热闹,可它别具一格的小桥流水人家,别说后凉,哪怕是三国之内都别无第二个地方如江南般诗情画意。 同时,江南与附属国东齐相接壤,彼此百年来的经济交往,经时间的沉淀,相辅相成,于是各成繁华。 在众多附属国中,东齐是最不安分的,尤其是近两年来不间断的蠢蠢欲动扰得江南人心惶惶。因为江南与东齐不过隔着一山一水,要真发生些什么,江南必定遭殃。 药阁,已有了二十多年的沧桑之貌,居于城东僻静的一隅,似乎与江南传统的老院子别无异处,但偏巧它横空坐落在古道小桥、流水人家间,硬是生出几分庄严肃穆之气。 千落来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大厅里传来的欢快笑声。 “姑娘来啦!”可爱的药童立马迎上去,主动牵着她的手,轻快地走进阁内。 青梅的气息混入雨后清新的泥土味,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连千落身后的白虎都欢呼雀跃起来。 “阁里今日似乎来了客人?”千落问。 药童轻快地答道:“不是客人,是从帝都慕名而来寻医的。” 千落疑惑,“渔阳来的?” 药童点头,“那人带了个怀孕的侍妾来求医,我听婆婆叫他做殿下呢。” 千落心里咯噔一声,跨进大厅门槛时,一抬头,瞬时世间仿佛都没了声音。 男子白袍洁净,面郎目清,冷漠又多情,正含笑看着怀中轻笑的女子。女子笑脸盈盈,语言轻快,眉间尽是温柔,像一块温润的琉璃。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们二人都十分般配,像新婚燕尔、恩爱无度的夫妻,羡煞旁人。 而让千落最吃惊的,不是他们含情脉脉仿佛旁若无人的深情,而是女子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怔愣住,不敢置信,可来自心脏的剧烈疼痛又是那么的真实。 白虎安慰似的蹭了蹭她的脚,轻哼了几声。千落回神,以最快的速度不动声色地敛去了所有情绪。 “好可爱的白虎,殿下,您看。”玫芍雀跃地喊道,温婉的眉眼是融融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六章冯源算账 这个女子很眼熟! 千落又是一震,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悲戚的怒火。 三年前,她带着北辞来到江南求医时,接待她的正是这个名叫玫芍的药童! 千落瞬间明白了,再看看药婆子,她忽然就觉得苦涩难受。 难怪那时玫芍总是殷勤得很,原来是为了趁虚而入。 可如今这又有什么可以悔不当初的余地呢,那是她亲自给的机会,怨不得谁。 墨北辞抬眸望过来,眸色泛起波澜,“是你?” 千落若无其事地微笑,礼貌点头,“传闻墨二殿下不近女色,三年前却从江南带回了一个女子,自此夜夜笙歌、盛宠无度,惹千万女子红眼嫉妒,今日一见,果真很恩爱呢,简直羡煞旁人。” 花无惜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忙蹿到他们之间,笑得一贯浪荡不羁,“小辞辞,怎么来江南了也不告诉本侯一声,真不够意思!” 墨北辞却皱起了眉,“你怎么会跟她一起?” 花无惜浅笑,一手牵住千落,欢快道:“本侯的女人自然得跟本侯一起了!” 感觉到手心的温暖,千落冰冷的右手被灌入了源源不断的暖流,她心头猛的一颤,反手用力握紧他的手。 “小辞辞,你还记得念儿吗?”花无惜忽然问道,笑意玩味,眼神却意味深长。 墨北辞又皱紧眉,玫芍见状,忙道:“殿下,她就是您过去很爱的那个女子呢。” 千落冷冷勾起一笑,清楚看到了那个女人眼底虚掩着的挑衅,看得都觉得眼睛发痛。 而墨北辞没有因为这句话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反而语气冷然道:“我知道。” 千落又是一笑,心底最后一丝幻想顿时彻底破灭。 感觉到她手上的颤抖,花无惜一把将她搂进怀中,“那以后就没人敢跟本侯抢女人了!”他对上她寂灭的眼睛,温柔一笑,“念儿,待会回去你得准备准备,本侯要去提亲。” 千落望了墨北辞一眼,他却低头正轻抚着玫芍的小腹,心中苦涩更甚,几乎哽咽出声:“好,我等你。” 一连几日江南都在盛传一件诡秘的大事。 垄断江南整个粮食链的冯记米行居然真的断了米粮,而更离谱的是,各个米行居然都拒绝向刺史府售卖粮食! 冯源的妻弟为此在刺史府里哭诉了几日,冯源不胜其烦,加之刺史府粮仓渐空,这才不得不亲自带着人上长亭堂来算账。 千落和花无惜外出为孩子们采购,一回来就见着满院被毁坏的狼藉,而罪魁祸首正坐在那惬意地品着茶。卿孜将孩子们护在一旁,一见着千落,本花容失色的脸顿时明朗起来。 “凉音姐姐!” 被吓坏的孩子像看见救星般,哭着喊道。 千落走上前却被冯源的人拦住,她的眸光瞬时染上冰霜,怒道:“冯刺史这是做什么?” 冯源把茶凑到嘴前轻吹几下,头也不抬地说道:“听说本官的儿子在你身上栽了跟头,你还扬言要断冯记米行一个月的粮食?” 千落冷笑,冷冷地看着冯源,“有一件事冯刺史可能搞错了,我不仅让冯记米行断了粮,还有你的刺史府也是。” 冯源顿时抬眸,却只是轻蔑一笑,继续喝着茶,“不过小小一个刁民,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如若不是,那冯刺史怎么找上门来了?” 冯源终于抬头,看到千落的那一瞬,顿时愣了愣,眉头立马皱起,“钟离千落?” 闻言,千落微微笑起,“刺史大人,钟离千落不是已经死了五年了吗?” 冯源顿时肃起了脸色,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 “冯刺史这是要在本侯的地方撒野吗?”花无惜笑着一张脸,护在千落身前,方言拔剑对着拦路的护卫,一脸严峻。 一旁站着的冯晟忍不住了,未等冯源发话,就大骂道:“哪来的野小子竟敢这么狂妄说话!” 花无惜斜睨他一眼,轻轻撩了把额前垂落的头发,笑容灿烂得刺眼。 “其实本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不过是五侯之一罢了,也没什么能耐,不过坐拥一座三国最大的盐仓和一个几乎垄断了天下所有粮食的粮仓,哦,还有一个垄断了天下将近半数金子的金矿,也就勉勉强强得了个天下矿王的名头。” 冯晟目瞪口呆,说来说去,总结一句,他花无惜不过是一个商人,富可敌国的商人! “怎么可能,你……你是花无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冯源妥协 “晟儿,不得无礼!”冯源的脸色深谙,站起身,忙笑着赔礼道,“原来是安乐侯,老夫有失远迎了。” “不,冯刺史已经拔剑相迎了。”花无惜轻蔑地瞄了一眼还拦着的护卫,冯源立马会意,忙喝道:“还不快收好剑!” 护卫面面相觑,只得退到一旁,千落示意卿孜带着孩子们过来,朝与暮和雾里云也在此时匆匆赶来。 冯源眉头又是一皱,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次是摊上大麻烦了,连冯晟也不敢再嚣张什么个什么劲了。 花无惜缓缓走前了几步,眉目飞扬,语气含着嘲讽,“冯刺史来这长亭堂到底有何贵干?” “安乐侯别误会,老夫来并不是找麻烦的,就是想给苏姑娘道个歉,孽子先前多有得罪,是老夫管教无方,不知侯爷能否收回断粮的命令?” 花无惜耸肩,忽而笑得无害,“让冯记米行和刺史府断粮的可不是本侯。” 冯源咯噔一惊,“那是……” “是我。”千落上前一步,朝与暮和雾里云立即护在一旁。 冯晟不屑一顾地鄙夷道:“你不过就一个贱民能有这个能耐?” “放肆!”冯源当即呵斥,转身便对着千落笑道,“孽子娇生惯养,是跋扈了些,还请苏姑娘不要介意。” “父亲……” “还不闭嘴,你想冯家都因你而饿死吗!” 冯晟忙悻悻地闭上嘴,眼神幽怨地看着千落。 他不明白,父亲惧怕花无惜那是人之常情,可区区一个苏凉音哪怕有花无惜撑腰又有何惧?何必这般低声下气! 他更不明白,冯源惧怕的不是千落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身份。 千落冷冷道,冷若冰霜的眸光看得人心发惶,“我跟冯晟有过赌约,全城百姓都可作证,只要他履行承诺被当马骑绕着江南跑三圈,我就放粮。” 冯源面色难堪,眉头拧得生出皱纹。 冯晟立马暴怒起来,大声喊着:“休想!本少爷……” “好。” 冯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父亲,用力喊道:“父亲,我是你儿子,怎么可以这么放任外人来羞辱我!” “孽子,这由不得你!”冯源立马喝住他,“这是你自己捅下的娄子,难道你要整个冯家陪你一块收拾烂摊子吗!” “可是父亲……”冯晟瞬间语塞,心口郁闷得发痛,连为自己开脱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既然冯刺史都答应了,我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千落替孩子擦去眼泪,语气淡淡,“与暮,你跟着他,监督他直到跑完三圈,少一圈都不行。” “是。” 冯源是黑着脸走出去的。 卿孜很担心,“凉音,我们会不会因此惹祸上身啊?毕竟冯晟是江南出了名的恶霸,而冯刺史也不好惹。” “放心吧,”千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我在一日,长亭堂就绝不会任由他人欺负。” 翌日,冯晟学着马的模样绕着江南跑了足足三圈,轰动全城,竟还有人顺着他跑的地方一路撒花欢呼雀跃。 起先他还一边怒骂一边跑,可后来正午太阳毒辣,他好几次都耍赖逃跑,可每次都被朝与暮提着领子拎回来。好不容易从日出跑到日落,最终被家丁们抬回去的时候,冯晟几近半死。 而这件事风波未平,便又有一事鹊起。 长亭堂里那位叫苏凉音的姑娘居然被富可敌国的安乐侯相中,送聘礼的人这几日都快要踏破门槛了,金银珠宝、翡翠玉帛堆放了整整一个草棚,走过路过的人都禁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探。 嫁给一个商人不稀奇,稀奇之处就在于这是个富可敌国还拥有爵位的商人。五侯虽然各居三国,地位不小,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安乐侯那样扼住了整个三国的咽喉。 所以,他的富可敌国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挑衅得了的。 婚期定在五日后,花无惜一个劲地忙着张罗,比待嫁的女子还要羞涩雀跃,而相反的是,千落却处之泰然,不悲不喜地照常过活。 东齐两面环山,长长山脉的另一边是与之接壤的小国燕国,与后凉也仅隔一山,而山脚下横绝着一条东江大河,不同的人文风情就此被分离两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成亲骗局 东齐本是前凉疆域版图上的一角,朱宗皇帝末期,东齐趁乱脱离自成邦国。后又在后凉开国初期,被后凉收复,成为诸多附属国中最大的邦国。 而自先帝在位时,东齐便一直躁动不安,时常打着脱离后凉的幌子,企图分割后凉国土。后凉一直镇压,到如今的后凉皇即位后,东齐是愈发的不安分了。几次挑起战事都被打得落败,不断递交投降书,却安分不过几年又东山再起,撕毁盟约,大肆侵扰。 而这一次东齐竟明目张胆地以早已有意归顺华夏为由再次起兵反叛,声势浩大,竟还与苗疆之人勾结,是铁了心要做反凉的第一把大刀。 动乱来得何其之快。好似秋后的草原,一颗火种撒下之后,迅速蔓延,烈烈如荼,转瞬滔天。 娶亲那日,赶上了梅雨时节最甚的时候,天空暗沉,下着毛毛细雨,绵绵不断,朦胧了江南最后的宁静繁华。 娶亲场面十分浩大,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唢呐鞭炮声震耳欲聋,无数玫红花瓣于雨中飘扬,而三国和平共处的最后帷幕也随着这场梅雨落下了。 花无惜穿着喜袍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脸上喜悦满满,时不时回头看几眼那大红花轿。 这一日他等了许久,虽然不尽真实,但他也心满意足了。 忽然雨势加急,人群躁动起来,一群黑衣人冲进雨幕中,他们执剑飞奔,直朝这边而来,那把把利刃映着这场江南最大的盛事。 “立即戒备!” 花无惜调转马头立即大喊,围观的百姓四处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 栖何意站在最近的屋顶上,眸光冷厉,纵身一跃便到了喜轿前,但手还未碰到帘子就被花无惜一剑刺过来。 栖何意连忙躲过,眸色一暗,怒气翻涌作祟,下手也招招致命。 栖何意的武功大多是端木瑶教的,自是比花无惜厉害,没过多久花无惜就落了下风,被一掌打得退出几步远。 栖何意迅速转身,一把就将轿子的帘子掀开,“阿音……” 轿子却在此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栖何意跌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旁的店铺门口,气血上涌,立马吐出一口血。 水里月从四分五裂的轿子里出来,提剑直面朝栖何意刺去。 楼满风飞扑过来,以身做盾,被剑刺穿肩头的同时,也一掌将水里月击退。 花无惜又迎了上来,堇书立马提剑去挡,与之厮杀起来。 水里月已错失了良机,再冲上去时就被绝生阁阁徒团团包围住,纠缠不休。 受了栖何意那一掌,花无惜伤得不轻,对付堇书也吃力起来。晚织忽然出现,猝不及防就从背后给了堇书一拳,堇书吃痛退出一旁,方言也在此时摆脱掉纠缠跑上来护在花无惜身前。 栖何意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含怒问道:“阿音呢?” 花无惜冷哼一笑,“念儿自是在房中等着本侯回去洞房咯,难不成本侯会把她放在这让你带走?” 栖何意的面色顿时沉得吓人,“她在哪?” “不管她在哪都不会想见到你。”花无惜也冷下了眉眼,“别忘了三年前你在苗疆对她做过的事!” 栖何意深深眯眼,却望向了远处的屋顶,墨北辞正站在那,玄衣裹身,面色清冷,手中的长剑正叫嚣着对鲜血的渴望。 “栖何意,你果然来了。” 天空灰蒙,衬时地扬下了小雨,丝丝缕缕,绵缠不断,凄凉又多情,静静落入已半空了的江南,朦胧的小桥流水人家,顿失生气。 东齐发兵江南,大小官员都忙着逃命,而驻守江南的守卫军此时也因无指令而准备四散而逃。 千落早早就带着独生楼的人围住了整个军营。她站在高台上,命朝与暮鸣鼓,台下是一群若无头苍蝇般的将士。 鼓声停,人声依旧鼎沸,千落望着底下的乌合之众,冷着面色一棒将鼓敲破,声音震耳欲聋,吓得遥远之外的山鸟都扑翅而飞。 所有人都顿时安静,面面相觑又怒气冲天。 如今东齐大军压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你们这是要逃命吗?”千落冷声质问。 “不逃命难道要在这等死吗!” “对啊,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为什么不能逃命,要在这死了,那可就冤啊!” 千落怒着脸色,将打鼓棒扔在一旁,“你们不能逃!” “连刺史都逃亡去了,为什么我们不能?” “你谁啊,凭什么给我们发号施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说服守军 “就是,我们统领都让我们赶紧逃命去,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场面瞬间失控,很多人说着说着就要冲出去,连朝与暮也觉得棘手。 千落却淡定自如,拿起弓弩对准逃的最快的那人射出了一箭,以百步穿杨之势,乘风破浪,直将那人脑袋上的头盔打落。众人哗然,定眼一看,那箭竟射穿了头盔,以毫厘之差与那人的头皮摩擦而过。 那人也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脑瘫坐在地,喘着大气。 “要逃,你们得先逃得过我手中的箭。” 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觑,统领早就跑了,没有一个人能在气场和箭术上完胜这个女子,他们居然都放乖了态度,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如今大敌当前,官员自私逃亡,丢下城中百姓不顾,而你们身为这座城的守卫军,难道也要跟着自私逃亡,当逃兵苟活,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敌军的铁骑踏碎,而不做一丝一毫的抵抗吗?” 千落的声音洪亮,震得每个人心头都要颤上一颤。 可仍有人不服气地大声嚷着:“凭什么他们能逃,我们就不可以?我们也有家有亲人,我们也想要活着!” “就凭你们是军人!”千落以更强悍的气势反压住他们的怒气,“你们是一支军队,是江南的守卫军,是守住后凉国土的将士!官员无能,逃了也无济于事。可你们是军人,是受过训练的骁勇之将,若是你们逃了,那谁去挡住城门不让敌军屠城?谁去拖住敌军进击的步伐,为百姓逃亡争取时间?又由谁去将这群野蛮的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家?我去吗,还是你们想让城中的妇孺病残去?” 底下鸦雀无声,很多人都不自然地攥紧手中的兵器。 “敌军压境,你们想到的是做逃兵,然后带着各自的家眷逃命。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逃得了吗?如今江南已被包围,去哪都是死路一条,难道你们打算降敌保命?还是你们觉得一个人就能护亲人安全而免于受害?” 千落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锋闪着耀眼的锋芒,雨丝落在上头映出她坚毅的棱角。 “看看你们手中的剑,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再看看你们身后这座城!如果你们逃了,这里就会变成血流成河的一片废墟!你们对得起身上这套盔甲吗,对得起亲人对你的寄望吗?这种时候你们的亲人是想你们能回去跟他们一起逃亡,还是拿起你们手中的剑到战场上奋勇杀敌?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就这么怕死吗!” 无人敢回答,气氛凝结在这一瞬间,千落又大声道:“这世间谁不怕死呢?我也很怕死,可是我更怕看着至亲之人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死!” 很多人都动容地纷纷低下头,抿唇不敢言语。 千落紧抿着唇,眼睛迅速扫视一遍,又继续喊道:“你们去城中看看,看看被你们弃之不顾的城门现在是谁在看守,看看被你们抛弃的江南正被一群什么样的人奋力挽救着!” “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拿锄头当武器,连妇孺都参与其中,他们也怕死,可是更怕自己的家园没人守护!而你们身为军人,心安理得地拿着朝廷从百姓身上征来的军饷,却在紧要关头做逃兵,抛弃这些用血汗钱给你们当军饷的人!你们看看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他们可以举起镰刀铁锄反抗,你们为兵多时,经验丰富,竟连一群老百姓也比不过,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场面安静得出奇,细雨打在每个人身上,都仿佛带着隆冬彻骨的寒。 “你们有家有亲人,那他们就没有了吗?难道你们要为了护好自己的亲人,而让其他人的亲人被肆意残忍屠杀呐?若是你们的亲人也被人这般对待,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嚷着凭什么不能逃亡吗!” 千落将佩剑狠狠插入地上,细雨打湿她的鬓发,带着凌厉的气势。 “半个时辰后敌军就会兵临城下,我一人之力寡不敌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城中所有的百姓也需要你们的守护!当然,你们依然可以选择当逃兵怕死逃命,也可以选择跟我一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不为别的,就拼个你死我活,战死也好过被杀死!” 依旧是安静得无声,千落冷笑地扬起眉,最后说道:“怕死的就尽管去逃,不怕死的届时就从东西两面夹攻而来,我会在城门上等着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章对峙何意 此次东齐集齐了七十万大军,几乎将全国兵力倾囊而出,大军就驻扎在与江南交界的东江河畔两百里外。而大军刚扎营,东齐主帅便让人领着十万人马先前去包围江南,断水断粮,企图以此逼迫江南不战而降。 千落只身一人站在城门最顶端,身旁插着的后凉旗帜随风飘扬,镇定自若地看着逼至城门下的东齐军队,面色清冷,双眸透着坚毅。 为首的将领秦硕高声喊着:“江南已被我东齐大军包围,识相的就赶紧开城门投降,否则只会落得屠城的下场!” “不过区区小国也敢来夺后凉的国土?不自量力。” 秦硕抬头,城门之巅站着一个人,细密的雨幕迷蒙了那人的真容,让人看不清,听声音该是个女子,可却狂傲得很。 男人大笑几声,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江南军官涣散,逃的逃降的降,何必再做这无谓的反抗,若是速速投降,还可留你们全尸。” 千落冷哼着握紧旗杆,身后是拿着各种各样武器的老百姓,身为后凉人的骄傲让他们不愿意就这么投降,每个人早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朝与暮和雾里云带着渡生者姗姗来迟,不过区区数十人,却丝毫不输东齐大军的浩荡气势。 眼尖的副将终于看出了端倪,忐忑不安地对秦硕说道:“将军,那些都是渡生楼的人。” 秦硕一愣,仔细一看,竟还真的是。 “原来世间传说渡生楼重启了是真的。”他凝着眉,大声朝千落喊道,“渡生楼从不参与战事纷争,况且你整个渡生楼都不及我大军的万分之一,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不堪一击,还是别再做挣扎,乖乖投降吧。” 千落冷笑,心却一点点被提出胸口,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虚像,“那还不一定。” 话罢,便见江南的守卫军从东西两面齐齐而来,带头的人挥舞着手中的刀朝厚厚的城墙之外高声叫呼着:“誓死守卫江南!” 千落僵直地转过身子,紧张了许久的神经顿时一松。 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秦硕眉目皱起,忙问副将:“怎么回事?冯源不是说已经派人捣乱军营了吗?” 副将摇头,也是疑惑:“属下也不知。” 守卫军迅速整列好方队,持着兵器,肃穆严谨,每人脸上都是不可亵玩的庄重,细雨润得铠甲闪出的光都显柔和。 统领站出来,仰头喊道:“姑娘,我们决定要跟你一同杀敌,守护江南!” “上阵杀敌,守卫江南!” 声音震耳欲聋排山倒海,千落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天塌也不会退缩的决心,也清晰看到了那群百姓怔愣又欣慰的神色。 “好!”千落捏紧旗杆,顿感热血沸腾,立马从屋檐跃下,渡生者也迅速齐齐排列在城门之上,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坚定的光芒。。 底下是东齐的千军万马,身后是不及东齐万分之一的军民,千落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压力,她居高临下,仿佛弥望众生的三尺神明,因为她早已胜券在握。 “主子小心!”朝与暮立即护在她身侧,千落悠悠转身,不远处栖何意正站在那,深蓝色的锦袍染着血迹,双眸炯炯得满是温柔的光。 他轻声缓道,声音柔得像春水,“阿音。” 千落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模样,身着棕色轻甲,目光沉着冷静,淡淡望着他。 以前她总会轻轻喊他做阿意的。但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他受了伤,捂着胸口,气若游丝般虚弱无力,“幸好,阿音,你并没有真的要嫁给花无惜。”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十步之远,之间却仿佛林立了数十道高达千丈的屏障,只能遥遥对峙。 没错,千落设计了他。 她语气淡然若冰,“我算计了你,你不该觉得恼怒吗?” “只要是你,哪怕是杀了我,”栖何意的嘴角是习惯的淡笑,却掺着道不尽说不明的深情,“我也不会怪你分毫。” 千落一笑,满是讥嘲,心底愈发悲凉。 这个男人总将一些话粉饰得太过华丽,说得温柔又动听,曾经的她也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如今的她,不会了。 以后她也不会了。 “阿音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眸光寒冽,神色带着嘲讽,语气决绝得像没有感情,“三年前,我们就已经断净了干系。栖何意,不管是现在,还是往后余生,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一章以身涉险 他曾是她最敬爱的哥哥啊!她也曾是那么的喜欢他! 可是他的欺骗毁了这一切,他还用疑心病杀死了他们之间这仅存的感情。 栖何意神伤一笑,依旧温柔,声音轻得能让人心疼,“阿音,你恨我是吗?” 千落撇过头,昂着下巴,千丝万缕的细雨绵绵迷蒙,打在她的轻甲上,像沾了白糖的面包,美味可口却不可吃。 栖何意也是。 她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后凉都是我倾尽此生都要守护的地方。任谁也别想侵占分毫,若是硬要,那便先踏过我的尸骨。” 栖何意看着千落,她身后的将士,个个持戈执戟,严阵以待,为求挡住敌军早已视死如归,只争个鱼死网破。而他身后的东齐大军个个将士整装待发,就等一声令下便可夺下窥视已久的江南。而他们看着千落的目光也仿佛能将她戳穿。 他叹了口气,止住蠢蠢欲动的东齐大军,眉梢挂着浅淡忧伤,“阿音,今日我不攻城,三日后我们再在东江河畔认真的大战一场吧。” 千落不说话,可她坚决的神色已经表明了她的一切立场和态度。 临走前,栖何意怨恨地看了眼千落背后的那个人,对千落郑重其事地宣布道:“阿音,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不管你是恨我还是爱我,你都只能是我的!” 他还说,“阿音,我会亲手打败墨北辞,让你知道,你选错了人。” 敌军撤退,全城欢呼。 千落却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墨北辞,轻甲修得身长玉立,棱角分明,又俊郎多情。 墨北辞,你我之间到底隔了多少东西,才致使如今这样的局面。 夜色之下,城门之上,千落站在那,俯瞰着城外的地形,眉头始终紧皱。 “楼主,援军被人阻在了半路,很难脱困,东齐似乎想借此耗费援军的兵力。”朝与暮汇报道。 千落面无表情,目光始终看向远处,“领军的人是谁?” “靳王。” 千落冷着眉目轻哼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我让你散播出去的流言如何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相信很快渔阳那边便会有所动作。” 花无惜踏着晚风而来,衣摆上沾着湿润的泥土,笑得比清风还要柔和。朝与暮识趣地退下。 风抚过城楼,扬起千落耳边的碎发,眼神无光地看着城门底下,花无惜不由心疼,“你都站在这两个时辰了,别太累着自己了。” 千落回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认认真真:“我不怕累,我怕的是无法护住身后这座城里那些百姓的安危。” “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就好。”花无惜一脸心疼,“更何况,这本就不该是你一个女子该做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却摇头轻笑,“师傅跟我说过,这世间上有很多你不得不做的事,那就是责任。” 花无惜轻叹,无奈地将她吃进嘴里的发丝拨开,“只要你需要,本侯随时都会在,还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她微微一笑,“正好,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的目光忽然越过花无惜,落在缓缓走来的墨北辞身上,抿了抿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站定在花无惜身后,用清冷的声音说道:“如今援军被困,敌军千方百计围城,粮仓在动乱那日就已经被烧毁,城中粮食所剩不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千落点头,看着花无惜,对墨北辞说道:“我刚好有一计,但需要你们的配合。” 江南四面被困,鸟雀飞过也会被密密麻麻的箭雨穿体,连羽毛也不会落下。 江南几乎半城人出不去,外头早已备好的粮食也进不来,已过去两日,城中粮食贫瘠,连战马也食不果腹。 千落不忍,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入夜子时,趁东齐防备虚弱,花无惜领人从南门突困,而墨北辞也带着一支人马在东门奋战,声东击西。两人在转移敌军注意力的同时,千落便伺机从西门杀出,一路激战,抢得先机,成功逃脱包围圈,消失在黑幕中的山林里。 栖何意早就料到,所以在山林里早早就做了埋伏。除了她,其余人等全部诛杀。 一连五日,东齐进攻猛烈,守卫军奋死抵抗,几次都险些失守。 不过几日下来,江南与东齐交界烽火凌乱,两军兵力悬殊,险象环生,却遥遥相制。 花无惜忽然就与千落断了联系,不出一日就传来了千落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花无惜又气又急,几次想派人去寻,可次次都被东齐拦下,还为此折损了不少兵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二遭算计 而这边栖何意也正忙着布防,一听说这个消息,当即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士兵斩杀。 长枪刺穿那罪魁祸首的胸膛,他怒不可遏,“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军令,擅自做主杀她!” 栖何意不顾楼满风的阻止,亲自领人去崖底寻了两日两夜,不吃不喝又不眠不休,终于在挨到第三日后晕倒。可一醒来,他一面忙着布局一面仍旧不死心地派人去找,却始终无果。 坤和四十四年六月十五日,双方交战于东江河畔,东齐人多势众,江南死伤惨烈,守卫军更是所剩无几。东齐见大势已去,立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就在东齐以为要得胜的千钧一发之际,后凉援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气势滔天,势如破竹,杀得东齐措手不及。 “姑娘回来了!弟兄们,我们一起将他们赶出去!” 所剩无几的守卫军顿时士气大振,奋勇杀敌,早已将好几日前的贪生怕死忘却。他们要用鲜血和尸骨守住了这身后的一座城,因为这座城中有他们最不能放弃的牵挂。 那是血流成河的东江河畔,两军交战,厮杀惨烈,最后竟出奇是东齐败北。 栖何意坐在马背上,眼底阴郁聚集,与领着援军而来的墨北辞遥遥相望对峙。 同样的战马,千落也骑着一匹,风卷起她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面容冷漠,始终不变的棕色轻甲上沾染着东齐人的鲜血,飒爽英姿令人不容忽视。 江南粮食断竭,为了赌一把,千落不惜以自己为棋,假造声东击西的声势伺机突围。她了解栖何意,知道他必定会在山林里设下埋伏,所以进山后,趁着天色乌漆墨黑,她让士兵易容成她的模样与敌人纠缠,而她则和早已易容了的墨北辞前去解救被围困的援军。 得手后,她又传出自己生死不明的死讯,为的是干扰栖何意的判断,为援军赶往江南争取时间,而那些负责传信的东齐探子,也早已一个个死在了墨北辞设好的埋伏之中。 所以,她赌赢了。 “栖何意,这一战,你输了。” 栖何意却不介意地露出一笑,眸中始终不变的是只对她的温柔,“只要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攻下江南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他想耗时,总会夺下。这些之于他都不过是野心罢了。但她是他的温暖,她若不在了,野心什么的也都不再重要了。 他算计她这么多次,连自己回想一下,心脏都会觉得疼痛,她不过算计他几次罢了,又有何妨。只要她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千落抿唇,看着他鸣鼓撤退,心中竟也是百感交集。 未进军营,玫芍就迎了上来,扑在墨北辞怀中,哭的梨花带雨,说着尽是担心的话语。 墨北辞心疼地柔声安抚:“莫哭,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有着身孕,情绪不可起伏太大。” 千落疲惫极了,莫名对这两人心生厌烦,一下马就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脱去轻甲,撩起那已经被鲜血浸染湿透的袖子,千落闷哼一声,任由雾里云为自己处理伤口。 那是被大刀割裂的大口子,皮肉外翻,血流不止,隐隐可见白森森的骨头。纵然是好了,怕也会留下去不掉的疤痕,更严重的或许还会留下隐疾。 绕是花无惜这样的大男人见了也红了眼眶,“念儿,如今援军已到,你随本侯离开吧。” 千落眼也不睁,像睡着的孩子般呼吸渐渐平稳。花无惜无奈叹息,又十分心疼地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 帘子被风吹起,带着淡若无味的梅花气息,很快就落下了大雨。 花无惜朝外头看了一眼,又叹一口气,“如果这就是你要承担的责任,那本侯宁愿你被千夫所指,也不要你为此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而受伤。” 半夜雨停,军营却燃起了大火,而着火的正是千落的营帐! 军中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慌乱地急着救火。花无惜惊醒,赤着脚就跑了出去,一见那滔天火势就要冲进去。 方言立马拦住他,“侯爷,火势太大了……” “滚开!”他狂躁地推开方言,什么都顾不得一头就扎进去。 墨北辞如鬼魅般先他一步跃进了火海中。里头浓烟滚滚,喝了安神汤的千落浑然不知,卿孜紧紧抱着她,因吸入太多浓烟而跪在地上连连咳嗽。 墨北辞一把从她怀中拉起千落,朝跟着进来的花无惜吼道:“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火海救人 他迅速转身,一旁的木柱却在此时迎面倒来,他下意识就用手臂去挡,不忘将千落紧紧护在怀中。火舌迅速攀上他的袖子,来不及感受疼痛,他使出毕生力气一把将木柱挥倒在地,顾不得扑灭袖上的火,他就抱着千落冲出了火海。 花无惜抱着昏迷了的卿孜出来时,双脚已经被烫的面目全非了。而墨北辞比他更甚,手臂灼伤了一大块肌肤,只穿着单薄里衣的身上也多处是伤。 墨北辞皱眉,将千落甩给了朝与暮,冷声道:“找军医来看看,别让你的主子死了。父皇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要是死了本皇子可不好交差。” 花无惜顿时来气,上前就揪紧他的衣衫,恶狠狠道:“墨北辞,你给本侯好好说话!” 墨北辞看了他一眼,扯掉他的手,一声不吭地由时雨搀扶着回去了。 花无惜愤愤地抱起千落,忽然一股温热传来,那早就汹涌的泪水立马湿透了他的胸膛,烫的他心脏剧痛。 他只得细声安慰,“落儿,你有我。” 墨北辞很快就借此查出了冯源残留在江南内的余孽,时雨立马将其全部抓获。 花无惜很震怒,怒发冲冠为红颜,竟鲁莽到亲自将身处敌营的冯源抓了回来。 虽然是成功抓到了冯源,但他也没讨到别的什么好处,还受了伤,若非最后朝与暮带着渡生者赶来,花无惜就很有可能会陷落敌营。 千落知道后,对花无惜避而不见。 两人闹着奇奇怪怪的别扭时,剑南春赶来了。 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清茶,他就火急火燎地闯进了千落的营帐,见着她安然无恙地靠在床上看书时,顿时就松了口气。 他怒气冲冲道:“丫头,我让你别淌这趟浑水,你怎么不听?” 千落从容地放下手中的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来,只是淡淡道:“这是责任。” “狗屁责任!”剑南春大骂道,“这些都是你自个要缆上身的,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是好好带着渡生楼,寻求适当时机查明忠国侯府的真相。” “剑老,阿爹常和我说,忠君报国是钟离家的本分,二哥也说过,护好这方土地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被战火滋扰,是我们钟离家义不容辞的责任。阿娘也常教导我,一日为渡生者终生都要守护后凉,因为这是渡生楼由始至终的使命。” 剑南春凝着的眉头忽然一松,只得叹息,“罢了罢了,你这性子跟你母亲一个样,倔得十头牛都拉不住!” 他顿了顿,无奈的坐下,“不过丫头,以后这些事就让剑老去做吧,我这把岁数死不足惜,但你不能,你肩上担负的可是整个渡生楼和忠国侯府!丫头,答应剑老,以后别再这么冲动犯傻了。” 她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到?区区安神汤而已,岂能真的让她昏睡到火烧近身也不知道,不过是她的小任性罢了。 痴儿啊! 千落垂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应着:“剑老,我需要时间。” 过去的那三年只是让她的伤口结了疤而已,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遗忘跟墨北辞的那场风月。 朝与暮忽然进来,看了眼剑南春,踌躇道:“主子,元老,墨北辞来了。” 话罢,帘子便被掀开,墨北辞走了进来,眸光淡漠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千落,例行公事般问道:“伤势如何了?” 千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直之冷笑,道:“谢谢墨二殿下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便好。”墨北辞环顾了下四周,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援军已到,也解了江南断粮之困,父皇听说了你的事迹,要你随本皇子一同回京面圣。” 千落仍旧静静看着他,“我走了,这边怎么办?” “这里由靳王接管,更何况你本就不能留在军中,闲言碎语会很多。” 千落勾起一笑,冷冷淡淡,“好。” “那我们后日便启程,你们准备一下。” “这么赶?”剑南春皱眉。 “既然已无大碍那就早早赶路的好。” 剑南春冷哼一声,一把将酒葫芦拍在桌上,“丫头右手有隐疾,六七月的梅雨时节频发厉害,得去药婆子那住上几日调理调理,恐怕赶不上墨二殿下的日程。” “隐疾?”墨北辞眉梢微挑,似饶有趣味道,“放心吧,母后近来也身体抱恙,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父皇已经下旨让药婆子也一同前往。你们担心的问题也不会发生。” “好。”千落抢先一步应着,“后日就启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师徒心事 剑南春瞪了她一眼,气得胡子都起伏不停。 “算了算了,你自己爱折腾我也阻止不了!” 墨北辞转身就要走,千落犹豫再三还是喊住了他。 墨北辞回过身,望着她问道:“苏姑娘还有什么事?” 她酝酿良久,嘴唇张合几次才敢说出口:“谢谢你,那晚救了我。” “这你就得感谢本皇子的父皇,若非他要本皇子带你回去,你是死是活与本皇子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冷漠地说道,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冰雕,“更何况你得兴庆自己命大。你明明就可以逃走,却什么也不做地等死……” “墨北辞!”千落再也忍不住地吼出声,可她的声音又忽然弱了下去,轻轻颤得心头发痛,“你真的要爱上别人了吗?” 墨北辞忽然觉得好笑,呵了一声,“当初是你将本皇子拒之千里之外,任由本皇子做了这么多你也都视若无睹,后来又是你擅自做主让本皇子服下忘情丹,你从未过问过本皇子当时的意愿。如今,本皇子忘了你,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真心相待之人,你却又在这个时候后悔。苏姑娘,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这话剑南春听了也是觉得气愤,忙大骂,“墨北辞纵然你不爱她了,也不该这般中伤她,你可知……” “剑老,不必说了。”千落垂着头,眼睛盯着被褥上的图案,心底悲凉而痛苦,“墨北辞,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后悔。” 他看了她一眼,冷着面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丫头……” 她立马忍住泪意,倔强地偏过头,抚落身上的被褥,“你去让朝与暮准备一下吧。” 坤和四十四年七月初七,东齐后凉双方在尖山岭激战,后凉损失惨重,慌乱撤退之时又惨遭埋伏,被追着打回自己的军营门口。休整七日之后,东齐又发起猛烈攻击,靳王带人深入敌军腹部,与守卫军里应外合冒死重创东齐,竟以少胜多,驳回了尖山岭那一战的耻辱。 而这时,千落一行人已经成功抵达了渔阳。一进城,千落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一同的还有花无惜。 “我要去一趟桃源,明日会准时进宫的。”她扔下一句话就骑马走了。这十几日,她的心已痛得麻木,要她继续看着那两人恩爱,她做不到。 刚下过一场雷雨,桃源里都是温润的气息,树上凝着雨珠,地上蚯蚓钻着泥土,轻踩而过,浅浅的脚印烙在上头,仿佛那就是你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证明。 芜湖的白莲开了半边,洁净素雅,清香扑鼻,亭内坐着两人,石桌上摆布着一张琴和一把茶具,刚泡的茶热气腾腾。 千落踏着雨后的泥泞而来,清澈湖水倒影着她的影子,微微荡开了涟漪。 “师傅,明日我就要进宫面圣了。”她欲言又止,指腹在杯沿揣摩。 诸葛侯明白地点头,看着她,“辛苦了,这么多年来的筹备,明日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次转机,落儿,你可要想好了。” 她点头,既然进退都不可避免被推向风口浪尖,倒不如大胆地向前迈一步,哪怕前方荆棘丛生,也好过跌入身后那不可退的万丈深渊。 “所以,我打算明日以真实身份去面对这一切。” “噗——” 花无惜惊得吐出一口茶水,一边掩嘴咳嗽一边忙问:“你是认真的?” 千落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对诸葛侯说道:“五年了,有些东西越藏越见不得光,忠国侯府的事不能再拖了。” “可这也太危险了吧?”花无惜拧紧了眉。 “再危险我也要去做。”千落眼中闪着坚决的光,“如今华夏暗地已与苗疆联手,又挑唆东齐起兵造反,无非就是想耗费后凉的兵力好趁虚而入。世将大乱,但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诸葛侯斟着茶,微微抬眸问道:“落儿,你不怕将自己置于死地吗?” “当然怕,”千落替他扶着茶杯,指尖沾了滴杯壁外沿的水珠,“可是我更怕忠国侯府几十条人命无故惨死而不得鸣冤。” “那明日为师陪你一道进宫吧。” “师傅大可不必蹚这趟浑水……” 他轻摇着头,眼睛看向梓潼洗茶的动作,“隐世了这么多年,为师也是该重新现世了。” “可是师傅,落儿自己可以应付的来。” 诸葛侯忽然认真地看向他,这样的话用他温润的语气说出,千落忽然就酸了鼻头。 “落儿,忠国侯府的事这么多年来不只是你一个人耿耿于怀,为师也一直在等待时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满殿皆惊 七月的后凉,雨竟难得的多情起来,绵缠而温柔,细细碎碎落满了匆匆行人的头顶。 千落一早就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偏巧赶上了这场奇怪的小雨。 千落撩起车帘,外头避雨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她也看了几眼就放下了帘子。 卖伞的老板不禁眯着老眼多看了几下,买伞的小姑娘也顺势看了过去,忙拽过同行的女孩小声说道:“听说昨日墨二殿下从江南带回了一个长得很像曾经的长乐郡主的女子。” 女孩偷偷瞄了一眼马车,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听说了,我娘还说那个女子就是长乐郡主。” “真的?” “真的!”女孩凑近了一点,说得小心翼翼,“当年忠国侯府满门被屠,郡主被护卫冒死送了出去,辗转流浪多年,这才被墨二殿下寻到了。” 小姑娘一脸不可思议,“可我听说这次东齐起兵侵犯江南,江南官员弃城而逃,是她带着渡生楼的人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东齐的千军万马呢!” “啊?那就是说她还是渡生楼的楼主啊?” 卖伞的老板听见了,也忙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细声跟她们说:“现在全城都在说这件事,后凉皇就是听了她的这些传闻才召她进宫的。”他舔了舔嘴唇,神秘兮兮地继续道:“不瞒你们说,五年前忠国侯府出事时,她就是靠墨二殿下的庇护才得以活命的。” 两个小姑娘狐疑地对视一眼,“真的吗?” “你们还记得那个美姬念儿吗?” 小姑娘顿时掩嘴大惊,不敢置信,“你是说……” 马车越驶越远,后面的话千落没有听清,花无惜啧啧了几声,凑近她,晃着手中的玉扇道:“落儿,你先前费尽心思派人散播这些流言,就是为了今日吧?” 千落不可否认地点头,郁郁不欢地看着帘子外头。 为了今日她筹划了三年,整整三年! 他一声叹息,轻抚了抚她耳际的碎发,“落儿,见你这么累,有时候本侯也想为你担些重任。” “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去完成。” 他无比心疼,仍旧感到无奈,“念儿,什么时候你才能给我本侯一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 千落不语,眼神顿时寂灭无光。 花无惜,对你,我这一生都只能说对不起了。 “有时候本侯真羡慕阿辞,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哪怕他忘了你也伤害了你,,你也照样喜欢他。”花无惜苦笑一声,“本侯这一生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他却一一得到了。” 千落不敢去看他眼中的悲戚,只好垂着头,轻声呢喃,“对不起。” 他摇头,轻揉着她的发顶,“喜欢你是本侯自己的事情,你并没有对不起本侯什么。本侯只望你能快乐幸福。” 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心不在焉地听着墨北辞汇报江南的战况,有人时不时朝殿外看去,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亦或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就连后凉皇也有些焦急得口干舌燥。 墨北辞详细说了一遍,大致都猜到了所有人的心思,不急不缓地请奏道:“儿臣已将那名女子带回,她与安乐侯都正在殿外等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这半个月来,关于墨北辞口中的那个女子的流言数不胜数,当初与钟离皖交情甚好的党羽早早就将查到的事情呈了上去,打着为死得不明不白的忠国侯一家查明真相的口号,颇受城中百姓支持。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也纷纷上奏,愤愤指责这背后的种种疑点,各自造谣这背后可能隐藏着的弥天大阴谋。唯独中立派始终缄口不言,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时机。 后凉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沉声应着:“宣。” “宣苏凉音和安乐侯觐见。” 随着宦臣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默契地朝门口看去,钟离戚更是伸长了脖子,手心后背都是淋漓的虚汗。 “墨北辞,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墨南轩悄声问道。 “太子觉得呢?”他转过身,目光淡淡地看着由远及近的两个人。 墨南轩皱住眉头,心下无缘无故就揪紧,竟感到了少有的紧张和期待。 那个人,会是她吗? 女子仍旧是一身素裙,头上只别着一支古朴的木簪,薄若蝉翼的面纱掩盖住了她那将惊动整个后凉的面容,但她露出的眉眼与额角淡淡的梅花印记都已让所有人怔愣在原处,不敢置信。 她一进门就扫了眼大殿内的所有人,眸光平静温和,步伐稳健,腰间挂着一枚玉牌,上头镌刻着属于渡生楼的标志。任谁也不陌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六章舌战群儒 若非那还挂着一块血玉,所有人都几乎将她误认为端木瑶。那个曾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的娴静女子啊! “安乐侯见过后凉陛下。” “渡生楼楼主苏凉音拜见陛下。” 仿佛有惊雷劈下,所有人又是猛的吸了一口气, 她,她 居真的是渡生楼楼主! 这个咋看还似少女般稚嫩的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重启瘫痪了两年的渡生楼!真是让人不得不在惊叹之余还想去窥见更多更多。 “起来吧。”后凉皇立马正襟危坐。 千落站起,淡淡看向他,那含着柔冷的眸子,让贵为皇帝的他也险些失态而叫出那个名字。 “你,真的是阿瑶的女儿?”他颤抖着问。 千落与他对视,微微一笑,秀眉微弯,声音也温婉动听,“陛下认为呢?” 钟离戚心里咯噔地落下一块巨石,掀起千丈巨浪,几乎将他掀了个底朝天。 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她的!靳王说她已经死在虚空坊了…… 他顿时大惊,难道是太子…… 而此时的墨南轩也正攥紧着手,指节泛白,眼睛再也没办法移开。 他终于明白为何墨北辞会突然请求前往江南了! 三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找她。她消失了这么久,他出动了整个虚空坊也找不到她在何处,哪怕是渡生楼重启了,他也无法顺藤摸瓜找到她的行踪。没想到这次又让墨北辞抢先了一步! 大殿里死寂无声,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是墨北辞率先打破这样的诡异气氛,他说:“父皇,此次若没有苏姑娘,江南必定沦陷,东齐便会直捣后凉内腹,形势会变得岌岌可危。但好在她仅凭一人之力就说服了军心涣散的守卫军退敌,还不惜出动渡生楼的力量保住了城中百姓,此功之大,必得重赏才是。” “墨儿所言极是。”后凉皇早已收起了失态的面色,轻点着头,看向千落的目光又深了深。 闻言,户部尚书李会便立马出列,举着手中的朝笏,高声道:“陛下,微臣觉得这并非是一个女子能做之事,更何况微臣还听说是安乐侯在背后帮了不少忙。” 花无惜挑眉,晃了晃玉扇,啧啧了几声,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你身在帝都可能分不太清流言蜚语的真假。此次能守住江南,大多是苏姑娘的功劳,本侯身份特殊,本就不便参与,只不过是在围城之后,命人从粮矿运来了些粮食,最后还是苏姑娘以身涉险,那些粮食才得以运进江南。” 李会张了张嘴,又道:“侯爷为何非要把功劳都往她一个女子身上推?” “李大人,这你就错了,苏姑娘的所作所为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就算李大人耳朵不好,误听了什么流言,但本侯的眼睛可不瞎,难不成李大人在渔阳也比本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花无惜无辜地眨眼,“李大人不会偷偷跑去江南看过戏来着?” “侯爷这话说的似乎很有深意啊?” “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侯就事论事你却觉得本侯话中有话,难不成关于苏姑娘的一些不好的流言也都出自李大人的混淆视听吗?” “陛下,老臣认为这本就是后凉内部的事情,纵然安乐侯是五侯之一,不拘于身份,但让他参与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妥当。”兵部尚书的冯芩站出来反驳道。 花无惜仍旧微微一笑,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冯大人这话是说本侯多事咯?” 冯芩立马摇头,“老臣绝无此意,侯爷多虑了。” “呵,你们这群老狐狸,既然你们这么见外,那本侯倒是想问问,当江南危机将近时,你们在何处?是在上奏请急,还是等着那些武将们去搞定?既然你们都说本侯身份有别,但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江南出事时,是本侯这个外人带了粮食来救难,你们后凉可是泱泱大国,按理说应该嘉奖这样的功臣才是,而你们这一句两句话是想就此将本侯与后凉撇清关系吗?” 冯芩顿时哑口无言,只好怒起眉目。 “够了,爱卿要适可而止。” 见后凉皇的目光意味深长,有了丝愠怒,他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都只好忍气走回自己的位置。 千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悄悄记下了他们的模样。 妄如初轻轻咳嗽一声,见气氛尴尬,忙出来暖场道:“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前往江南调查过了,与二皇子所说并无出入。微臣认为,这些流言蜚语毕竟都是人人相传而成,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混淆了是非。于微臣看苏姑娘必须重赏。” “为何?”后凉皇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力排众议 妄如初举了举朝笏,缓缓说道:“微臣认为,若仅凭这流言之语就否定了苏姑娘的功劳,不仅会寒了驰骋疆场的将士们的心,也会激起民愤,若是日后国家再有什么危难之时,也就无人再敢奋不顾身地保家卫国了。” “妄爱卿所言极是啊,”后凉皇赞同地点头,微微一笑,“朕也觉得应该嘉奖重赏。” 听此,千落才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见他正看着自己,于是开口问道:“敢问陛下,您所说的重赏是有多重?” 后凉皇轻笑,眉头舒展,“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朕准许范围之内都可以满足你。”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那好。”千落看着他的眼睛,说得认真,“民女想要的赏赐只需陛下一句话应承即可。” “哦?那你想要什么?” 她的目光顿时变得灼热,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民女苏凉音要入朝为官,且要官拜丞相之职。” 大殿内顿时安静地出奇,她的声音回荡开来,震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墨北辞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的胃口挺大的。 花无惜赶紧朝她走近了一步,眉梢都快要挑到头顶去了,压低声音说道:“落儿,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千落没有理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安静不过一瞬,大殿突然哗然起来,千落看着那一张张嘴脸,有愤怒有轻蔑也有赞许的,掩在面纱下的嘴角不禁冷笑不已。 当即有人出来反对,道:“陛下,不可,我朝早已有一位丞相了,岂能为了一个女子就让妄丞相难堪?” 李会也附和道:“是啊,陛下,不过是一个小小草民罢了,也敢这么嚣张气焰,仗着那一点功劳就伺机狮子大开口,竟口不择言到这种境地!” 冯芩也凑热闹道:“陛下,微臣觉得此人居心不良,必定有阴谋,定是想借助江南一事好打入我朝内部,伺机窥得后凉机密,然后……”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千落冷笑,看着这群力排众议要将她抹黑的人,当真是觉得可笑! 后凉皇也拧住了眉,语气似乎有了不悦,“苏凉音,你何德何能坐这丞相之位?” 千落走上前一步,躬身施了一礼,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凉音何德何能,陛下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李会见此立马又道:“陛下,让一个江湖杀手组织的人入朝为官似乎不妥当。” 冯芩也跟着说道:“是啊陛下,苏凉音乃渡生楼楼主,入朝为官是万万使不得的啊!” “那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可以入朝为官?”千落不由冷笑,冷若冰霜的眼神扫视着他们,反问:“大敌当前,兵临城下,正是你们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满嘴为国为民的官员闻风丧胆得弃城而逃,丢下满城百姓不顾,甚至是投靠敌军以苟全保命! 这些人毫无为官者的资格,可他们却名正言顺地拿着朝廷的俸禄为非作歹,私下还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他们这样都可以为官,为何我苏凉音就不可以?” 冯芩面色顿时难堪而愤怒,“妖女,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他们再无能也是经过考察而被任命的朝廷命官,你一个女子懂什么?” “朝廷命官?呵,我还真不懂了!”千落冷笑更甚,语气更为处处逼人,“江南快失守时,你们所谓的朝廷命官在何处?当瘸子妇孺病残都拿起镰刀铁锄死守江南时,朝廷命官又在何处?当那不足十万人的守卫军拼死杀敌,对战东齐七十万大军时,朝廷命官又在何处?这些你们口口声声说的朝廷命官,终年拿着俸禄,又强征赋税,重要时刻只顾仓惶逃蹿的人,难道你们也与之为伍的吗?” “休要在这血口喷人!” 千落置之一笑,继续激昂地说着:“三国之大,人人却都只说后凉的官多为清官,后凉的赋税都是轻税。难道这就是后凉所谓的清廉的为官之道?这就是你们戴着乌纱帽穿着朝服,整齐喊着为官清廉用心为民,却在背后大肆奢侈的华丽说辞?” “在这大殿之中,你们有谁敢说自己是位好官清官?敢说自己是尽心尽职在为老百姓谋福的吗?” 大殿再次陷入安静,冯芩和李会的脸色已经怒成了猪肝色,却也不敢再先开口了。 “既然都没有,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入朝为官?”千落再冷笑,眼睛一点点扫视过众人, “更何况,渡生楼本就是后凉皇室的直属护卫,从建国之初到现在,渡生楼为后凉买过多少命?但渡生楼在最危难时,总有人想着要如何去分割它的秘密,如今渡生楼重启,又在后凉最危难时刻不顾一切地去阻挡去解救,你们知道这其间一共牺牲了多少人吗?” “可如今你们不仅还在否定渡生楼也还在恶意抹黑渡生楼!渡生楼从未有过二心,为何你们总要将渡生楼拉离皇室,我看居心叵测的该是你们吧?”她的眼神蒙上一股寒冰,看得每个人都不寒而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入朝为相 千落却毫不畏惧地看向后凉皇。一高一低的对视,目光连接,意味深长,所有人都以为后凉皇会大怒呵斥,没想到他却轻笑了起来,“好啊,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朕欣赏你的才识,你的要求,朕,如虹准了!” 众人大惊,哗然再次充斥着大殿,冯芩大惊失色,忙道:“陛下……” 后凉皇却丝毫不留情面地挥手打断他,把目光看向了墨北辞与妄如初,问:“墨儿和妄爱卿觉得如何?” 墨北辞依旧是漠不关心的脸色,却出乎意料地点头赞同,“儿臣觉得甚好,有如此人才当然得中用。” 妄如初也点头,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虑,“微臣附议,二殿下说的对,既然陛下已夸下海口答应重赏,那就不该食言,毕竟君无戏言。” “父皇,儿臣也附议,”墨南轩忽然站出来,看着千落皱眉的模样,在众人惊愕的反应中说道,“我朝女子入朝为官早已有不少先例,先太祖时期曾有女子文卫以小小侍郎做至丞相之职。而且文卫还是市井之女,却辅助先太祖开创了太平盛世。所以儿臣认为,倒不如也效仿先太祖设二相的机制,有利于共同执政,左右制衡,也能多一人为父皇分忧,为百姓也为后凉谋福祉。” 后凉皇点头称好,“设二相是个不错的主意,不知妄爱卿意见如何?” “陛下,微臣也觉得这是个一举两得之法。当初先太祖设二相,一男一女左右辅政,不仅加快了行政效率,也有利于分管,所以微臣认为设二相利大于弊,是个可行之举。” “妄爱卿要被分权,难道不介意吗?” “陛下说笑了,微臣在其位谋其职,不管二相也好,一相也罢,不过是分权而已,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为国家解难,纵使要微臣弃文从军,到战场上打仗杀敌,微臣也在所不辞。” 后凉皇欣慰地点头,大声赞许道:“不愧是朕的好爱卿啊,这么深明大义。你们也多学学,别依着一两句流言就揪着人家鸡蛋里挑骨头。” 众人面面相觑,绕是李会和冯芩也不得不跟着应是。 这下还得了,后凉皇竟准许了一个女子入朝为官,还要为她恢复二相制度,墨北辞和墨南轩以及妄如初竟然也都没有任何异议还舌战群儒为这个女子说尽好话! 这个女子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 后凉皇忽然正了正面色,看向一旁宦臣,对千落说道:“渡生楼楼主苏凉音听旨——” 千落缓缓跪下,低着头,静静听着。 “朕怜惜人才,只问才干,不问出生,不拘身份。今有女苏凉音文武兼备,待主以忠,事君以诚,堪为表率,今特设二相,令妄如初为右相,苏凉音居左相,望卿马革裹尸,不负朕之厚望。” 千落毕恭毕敬地行了叩首礼,高声喊道:“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你在渔阳并无府邸,朕便将东市的大宅赐给你。” 千落摇头,竟拒绝了,道:“陛下,微臣不要这座大宅。”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府邸?” “微臣,只要忠国侯府。” 所有人又是吃惊一愣,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有人立马出来说道:“陛下,忠国侯府已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闲置五年,如今杂草丛生,早已不能住人。” “陛下,微臣生是忠国侯府的人,死也是忠国侯府的亡魂。这一生,忠国侯府就是微臣的家,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微臣也不会介意。”千落一边说一边缓缓摘下面纱。 女子面容纤巧削细,神若秋水,双目晶莹,似乎泛着轻微的水波,加上那一袭素白衣裙,从任何角度看,都显得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所有人都吃惊得目瞪口呆,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原地。若论十分,她便有七分像极了端木瑶,而剩下的那三分却似极了钟离皖。 “罪臣之女,钟离千落在此正式见过陛下,见过这满朝文武的,百官。” 后凉皇猛得收缩瞳孔,完全惊呆了,仿若失音,又麻木地没了知觉,既说不出话,也几乎没有了呼吸的力气。他忽然就坐不住了,双手竟颤抖起来,若此时无人,他真的想下去好好看看那个丫头。 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这其中变数太多,他作为一国之君竟也没能如约将她护在后凉,说来也是惭愧啊。 “钟,钟离千落!” 眼球的剧烈冲击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慢慢放缓呼吸 大殿嘈杂一片,钟离戚惊得险些踉跄倒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真的能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敢坦露自己的身份! 他努力抑制住惶恐的面色,连忙出列,道:“你说你是钟离千落,可有什么证据?” 千落一笑,“二叔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五年罢了,竟连落儿也不认识了。当真让人感到难过啊。” 钟离戚一刹时地变了脸色,如同被雷轰电掣了一般,那一声二叔像深夜中神出鬼没的鬼魅,面目狰狞得可怕,双眼在夜里闪着嗜血的光,正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吸附在他身上,迅速吸干他的精血,让他无端觉得恐惧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白虎现世 不只是钟离戚,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的墨南轩也着实吃惊了一把。 所有人的脑袋似乎都已经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如同木头一般惊讶地站着不动,愣着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他们当中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只是时隔了三年,这个女子几乎销声匿迹,又不断有流言传出她已身死的消息,几乎半数的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当年名震三国的忠国侯府真的死得一人不剩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世间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正当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宦臣就快步走了进来,向后凉皇说道:“启禀陛下,诸葛侯正在殿外求见。” 后凉皇这才回神,习惯性地蹙起眉,想也不想就应道:“宣。” “宣诸葛侯进殿!” 随着宦臣的声音落下,一袭白衣的诸葛侯缓缓进入了视野,他面容淡然,一举一动都从容不迫得充满美感,仿佛不食烟火的仙人下凡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怕就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头白虎了。 此虎通体雪白,毛发光亮柔滑,跟在诸葛侯身后,步子缓慢,神态慵懒,目光傲慢地睨视着众人。 有些刚刚入朝为官的新人还未见过什么世面,竟惊呼出声,居然是白虎!那早就应该灭绝了的姬如氏白虎! 诸葛侯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对着后凉皇行礼道,连声音也干净得仿佛洗尽了铅华,“诸葛侯见过陛下。” 白虎在他脚边坐下,悠闲地舔着掌心,傲慢的视线在看到千落的那一瞬间,顿时闪亮起来,哼哼唧唧地跑过去,作势就要扑到她身上去。 “忘了我教过你什么了?”千落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 白虎像是听懂了般,当即收起兴奋的模样,缓步走过去,在她脚边像猫咪般亲昵地蹭了蹭她。 众人仿佛被人从身后一棒敲头,惊愣地都忘了眨眼。 相传姬如氏白虎天生桀骜不驯、傲慢过人,可一旦认主就会变得十分温顺可爱、讨人喜欢。没想到这,这传言居然会是真的! 千落抚摸着它的头,温柔地笑着,柔声对它说道:“乖,去拜见陛下,还记得我教过你怎么去做吗?” 白虎蹭了蹭她的手心,算是回答了。又悠哉悠哉地走到诸葛侯身旁,像方才那样的坐下,前爪轻轻弯曲,头微微低着,嘴里还哼哼唧唧了几声,也算是行过大礼了。 后凉皇顿时龙颜大悦,笑着走了下来,说:“这雪儿是愈发惹人喜爱了。” 话落,未等他走近白虎,钟离戚就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忙出列挡在他面前,神色凝重而紧张,“陛下,那根本就不是雪儿,雪儿额前的王字乃是火红之色的,而这只白虎却是白色的。” 众人这才细心留意起来,一看,发现果然如此,于是看向千落的眼神多了些不怀好意。 “二叔,我何时说过它就是雪儿了?” 千落走上前,在白虎头上抚了抚,笑容温柔得让钟离戚毛骨悚然起来。 后凉皇也是吃惊,眯起眼睛看了又看,“哦?它不是雪儿?” 她点头,“陛下,请准许微臣将雪儿带上大殿来。” “准。” 很快,朝与暮便领人抬了一个水晶棺进来,在众人疑惑下,千落亲自打开棺盖,里头居是两头白虎,一头还是是断臂的白虎。 千落轻轻抚摸着立起来要探头去看的白虎,垂着的双眸有过于沉寂的悲伤,“这就是雪儿。” 后凉皇惊愕皱眉,绕过钟离戚快步过来,在水晶棺前站定,细细端详,心疼万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去碰了碰雪儿的额头,似在呢喃,“三年前,雪儿就已经死了。” “什么……” 不只是后凉皇吃了一惊,那些不知情的人也是不敢置信。可有些人立马就恍然大悟了——三年前苗疆之王栖何意的成亲之事。 那件事闹得很大,不仅钟离千落现身苗疆,并与栖何意成亲,而且就在成亲之日,墨北辞来抢人,钟离千落也突然与栖何意决裂。妄如初更是在此之前就请兵至后凉边界相助。栖何意追至边界,与后凉大战了一场,那一战听闻是死伤惨重。 后凉皇看着她身旁的白虎,似乎已经蒙圈了,“白虎不是仅剩一只了吗,那这是……” 千落用指尖触碰着白虎的鼻头,下意识看了眼墨北辞,“水晶棺中除了雪儿,还有三年前二殿下为雪儿寻的妻子,而这个白虎念辞就是雪儿留在这世间上唯一的血脉。” 大殿内再次哗然。 后凉皇怜惜地偏过头,想去摸摸念辞却被它警惕地躲过,不由得僵硬在半空。 千落解释道:“两年前念辞出生时,母虎就难产而死了,它跟着微臣漂泊多年,见过太多杀戮,所以对任何人都很排斥。” “原来是这样。”后凉皇惋惜地看了眼水晶棺,喃喃着,“雪儿可是很讨人喜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章滴血认身份 他收回纷飞的思绪,转过身看向诸葛侯,便问:“不知诸葛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诸葛侯轻轻作揖,道:“陛下,诸葛前来别无他事,只是想向陛下证明一件事。” “诸葛先生要证明什么?” “证明落儿的身份。”他云淡风轻地说着,“现在站在你们现眼前的,就是忠国侯府唯一的幸存者,前忠国侯钟离皖和前渡生楼楼主端木瑶的唯一遗孤。” 本还处在震惊中的人群顿时又宛如地雷般炸响起来。 后凉皇眉头又蹙紧了,“诸葛先生不会就想凭这一句话就证明她的身份?” “自然不是。”诸葛侯从容淡定地看向千落,“陛下大可先听听落儿她自己是如何证明的吧。” 千落取下雪儿脖子上的白虎脂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千落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白虎一生只认一主,一旦认主便终生不变。那是因为用白虎的血脂和白虎认定的那个人的血炼制出来的白虎脂玉,才能开启龙虎宝藏的第二道门。而且也只能用主人的血来养玉,唯有如此白虎脂玉才能一直保留它们本身的作用。” 话罢,千落就咬破手指,将血液滴落在白虎脂玉上,只见那一滴血迅速沿着玉上的纹路蔓延,很快便被吸收殆尽,甚至是看不出有血流过的痕迹。 钟离戚横在中间,又找事道:“不过区区一块白虎脂玉罢了,又能证明什么?” 千落挑眉,看着他就夺步上前,以绝快的速度取下头上的发簪,一把抓起他的手就用力划出了一道口子,一滴滴血落在白虎脂玉上,却像凝固的小珠子般只从边缘滑落在地。 她又迅速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却仍是顺着纹路被吸收。 众人惊叹,连墨南轩也看愣了眼睛。 她如此反复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试了几次,却次次如此,不得不让人信服几分。 “你们的血融不进去,是因为雪儿认了我为主。当初抽取雪儿身上的血脂炼玉时,阿娘加入了我的血,所以这块白虎脂玉只会与我的血相融,而其他人的血,你们方才也都看到了。” 钟离戚捂着已经止血了的伤口,继续发难道:“这白虎脂玉要炼造简直是易如反掌,你大可在此之前就做一块来迷惑我们。” 千落轻笑,眉目含着冷冽的风情,“二叔,你这么蠢是如何当上忠国侯这个位置的?” 他当即气煞,“你……” “我想在这里的人都应该知道,要想炼白虎脂玉必须得用活着的白虎的血脂来炼,可雪儿已经死了三年了。”她嘴角轻扬,可却没有丝毫笑意,“更何况这块白虎脂玉是当年我阿娘请渔阳最有名的炼玉师炼出来的,而这个炼玉师正好是户部尚书李会大人的亲弟弟,李大人不会连自己弟弟的大作也不认识了吧?”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李会身上,他愣了愣,得到后凉皇的允许后,接过了递过来的白虎脂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好半会。 “这……这确实是出自微臣弟弟之手的白虎脂玉,而且看样子也是有些年份了。” 后凉皇点头,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千落拿回白虎脂玉重新给雪儿系上,又拿出腰间挂着的雌凤血玉,说道:“如果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那大家都应该还记得雌凤血玉吧?” 她微微一笑,“当年我七岁时,被何大人的千金偷走了血玉,还造了一块假玉来以假乱真,而我当时靠的就是滴血之法辨认的。” 有人低声议论着,怕是很多人都还记得。 此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何大人也因此被革职,阖家都被逐出了渔阳。 千落再次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轻轻滴落在雌凤血玉上,没有任何的出乎意料,血真的与玉融合得毫无痕迹。 看着钟离戚还想发难的面色,她毫不畏惧地举起血玉,道:“如果各位还是不信,那么我想请二殿下借雄凤血玉一用。” 墨北辞挑眉,看着她闪光的双眸,一声不吭地将雄凤血玉递了过去。 千落将两块玉紧贴在一块,冰凉的触感让她手心微微渗出冷汗,她说道:“雌雄双凤血玉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至于它为何叫雌雄,那是因为这两块血玉不仅能融合我自己的血,还能融合对方的血。” 说着就在雄凤血玉上滴落一滴血,果然相融了! 为了证明可信度,她把雌凤血玉递给了墨北辞,“二殿下可否赏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诸葛侯作证 墨北辞淡漠的双眸看了她一眼,一刻也没有犹豫就在雌凤血玉上滴血,结果也毫无意外。 “你们当中应该也有不少人还记得,我出生时,陛下将雌凤血玉赐给了我阿爹,为了防止他人以假乱真,所以特地让我与二殿下都在血玉上互相滴了血。” 众人找不到反驳之地,只好默不做声,连钟离戚也慌乱了手脚,一个越来越近的深渊正等着他坠落。 后凉皇拿过两块血玉仔细端详,别说用手摸不到血液流过的触感,哪怕是将它掰断也都找不到任何流过的痕迹。 他心里的大石头突然坠落深海,悬着多年的心也总算可以放回原处,仿佛流浪了许久才终于寻到了归宿。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见时机成熟,墨北辞终于发话,千落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总会护着自己的男子。 “说。” “五年前忠国侯府出事后,儿臣曾奉父皇之命与太子一同查明真相,也因此发现了被买入虚空坊的长乐郡主,于是儿臣便自作主张将她带在身边。” 他停住,似乎有意看了眼千落,“当时情况不明,所以儿臣掩饰了她的身份。先前所说的什么换皮巫术,也不过是儿臣掩人耳目的说辞,并以花影妹妹的身份让她得以活下去,为了不让人生疑儿臣还为她改名为念儿。本想着等机会成熟后再公开她的身份,但因为栖何意的介入,所以才让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众人再吃一惊。 虽然也有人怀疑过,可在墨北辞振振有词的证据中都不攻自破,很多人甚至也都盲目地跟着去相信这个“事实”,所以当真相被揭露时,他们更多的是吃惊,是不敢置信。但也有一些老顽固从未相信过墨北辞的这些胡扯,比起那些人听到从墨北辞嘴中说出与当年相反的肯定说辞时,淡定得似乎早就料到了。 后凉皇面容淡定,蹙起的眉挑了挑,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千落是他看着长大的,是真是假又怎么会不知道? 千落忽然跪了下去,垂着头,声音少了处处逼人,有些柔和:“那时换皮巫术是暂时可以瞒天过海的办法,落儿命悬一线,确实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不要怪罪落儿和二殿下的欺君之罪。” 后凉皇面色一缓和,“朕不怪你。”他亲自扶起她,一如既往严肃的面容难得露出了一丝慈爱,“朕作为一国之君,至今仍未能查明真相,对你们钟离长房一家仍未有个交代,说来朕也愧对于你啊。” “陛下,出事那晚,诸葛曾前去救人,可却被杀手挡在了桃源门口。”诸葛侯终于出声,也回忆起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从杀手的尸体中,诸葛找到了这样的一块玉牌。” 他递过去给宦臣,眼尖的人已经看出了玉牌上的不同。 后凉皇面色大惊,玉牌上镌刻着难懂的符号和文字,可他顿时看明白了。 诸葛侯缓缓解释道:“因为那是苗疆特有的符号和文字,上头的符号代表着苗疆,而文字则代表着的绝生阁。” 这次换成是千落吃了一惊。 这件事,他从未跟她提及过! 她终于攥紧拳头,指甲仇恨地扎进肉中。 果然……她就知道,就知道是跟栖何意有关! “那些杀手的尸首,诸葛一直都保存完好,陛下若是不信,事后大可派人去验尸。” 后凉皇却摇头,将玉牌交给宦臣放好,说道:“诸葛先生为人如何朕岂会不知?此事朕会差个水落石出,若忠国侯府的事真与苗疆有关,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诸葛侯点头,又道:“陛下,诸葛这有一封信,是阿瑶在出事前嘱咐诸葛要在适当的时机里交到您手上的。” 后凉皇在千落一层层疑惑中接过那封信,一展开,那熟悉而奇特的字体就映入眼帘。他面色凝重,短短一瞬他却时而蹙眉时而放松,看得所有人都莫名紧张而好奇。 千落看向诸葛侯,眼神里的意味疑惑而急切,她在他眸中看到了一如平常的镇定,她竟也莫名安下了心。 后凉皇一声不吭地把信折叠好,紧紧握在手中,没人看的明白他神色里的复杂。 他转身便对千落愧疚道:“孩子,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千落摇头,方才被他扶起而触碰过的地方隔着衣裳也仿佛变得灼热火辣,“陛下,阿爹从前就一直说忠君报国是我们钟离家人的本分,所以二哥十三岁就被阿爹揪着上战场历练,落儿三岁就被迫打通经脉学习渡生诀。阿娘那时候就和我说,保卫后凉、忠于国君是渡生楼由始至终的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忠国侯府 她忽然哽咽,“功高盖主的道理落儿不是不懂,只是落儿没想到会发生在阿爹阿娘身上。” 后凉皇动容地颤着唇,什么也说不出口,连安慰都很苍白无力。 千落把目光投向大殿上的每一个人,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陛下你还记得吗?当年的洛水城一战。” 后凉皇点头,脸上有了难得的悲痛,五指颤抖得打架,“那时洛水城被外敌围困,断水绝粮,朕当时刚登基,为了稳定军心,朕御驾亲征,却不幸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之际,是阿皖割下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给朕煮肉汤充饥,才让朕得以保住一命。” 这件事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现在没见过钟离皖本人的后辈,光听这个事迹,就让他得到了无条件的敬佩。任谁也难以这样抉择,然而那个男人却能这么大义凛然地做到了。 千落轻笑一声,澄澈的双眸中闪出了泪光,“阿爹便因此得了封号‘忠国’。我们很小的时候,啊爹就经常讲他和您并肩打江山的故事,你们冲锋陷阵几度出生入死,在战场上结下了与子同袍的情谊,私底下也拜过关公结成兄弟,哪怕是您登基称帝后,两个人也经常把酒临风,对月当歌。阿爹时常教育我们三个要忠君报国,因为为了陛下这份情谊,他愿意用尽一生去驰骋疆场,为墨家皇室战死不惧。” 她突然冷冽地扫过在场的文武百官,泪光也变得森冷可怕,“可是却有人害他!一个将军啊,威震三国的战神啊,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被人刺杀的刀下,那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悲哀!” 大殿鸦雀无声,气氛沉重得几乎要把每个人的背脊都压的粉碎。 后凉皇悲痛地闭上眼睛,双手不加掩饰地颤抖着,“落儿,朕对不起你们钟离长房,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千落不禁泪如雨下,方才冷冽的目光顿时变得楚楚可怜,“落儿不苦,至少落儿还可以活着。” 是啊,忠国侯府上下全部死绝,唯独她活下来了,这五年来,除却那些险象环生的危难,她过得还不算太苦,因为她身边总有很多人愿意帮着自己。 她下意识看了眼墨北辞,哪怕至关重要的那个人如今已经不再记得她了。 见她哭,后凉皇心疼万分,“孩子,你可有什么愿望?” 她止住即将的抽泣声,哽咽道:“陛下,落儿只想可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活着。不再需要东躲,不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而死于非命,不再用着别人的名字苟延残喘、见不得人。” 后凉皇偏过头,她的哭声仿佛让他瞬间苍老。他立马走回龙椅上,转身之时又是往常那个威严的皇帝了。 他用沉重第庄严的声音对着众人说道:“众人听旨。” 所有朝臣一一跪下,垂着头,高举着朝笏。 “如今终于寻回了前忠国侯的遗孤,恢复其郡主身份,重修忠国侯府原址,并改名为左相府。” 千落双手合十,置于额前,叩了一礼,跟着喊道:“皇恩浩荡。” 阿爹阿娘,你们看到了吗?落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自己了。 五年前,钟离戚以弟弟的身份继任了钟离皖的侯位,但当时的忠国侯府已是一片废墟,更是被某些人造谣为不祥之地。钟离戚也有意避嫌,于是只在边旁另起了一座府邸,以象征身份。 而昔日的忠国侯府早已杂草丛生、面目全非,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气之地,倒是成了流浪猫狗的一个庇护之所。 千落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以前红棕色的庄严大门在那场大火中被熏得发黑,多年来的虫蛀致使其脆弱不堪,在风中发出摇曳不停的嘎吱声。 台阶上也长满了发臭的青苔,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她走得小心翼翼又沉重艰难。 花无惜静静跟在身后,心疼得什么也说不出。 她抬头,那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空空如也,她至今还记得那块牌匾上是由后凉皇亲自提笔写下的忠国侯府四个大字,曾是整座城人们讨论得最多的地方。可这块牌匾却在钟离戚继任后,被他的妻子王氏亲自带人来砸烂了。 那可是阿爹戎马一生出生入死得来的荣誉啊! 千落再次捏紧手心,深呼吸一口,推开了那道生锈而半掩的门。 忠国侯府的荒凉惨不忍睹,杂草都有一个成人高,受惊的鸟雀扑腾着飞走,猫狗乱窜,也有几只胆小的野猫缩在角落里头喵喵直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庆功宴会 千落走进去,朝与暮就在她身前开路。 她忽然停住,摸着柱子上刀剑留下的痕迹,那晚的厮杀仿佛又历历在目。 毫无防备,毫不知情,就这么被杀得措手不及,家破人亡。 她闭着眼睛转过身,抬头望天,“阿爹阿娘,大姐二哥,绿竹……” 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喊着,声音总在颤抖,“落儿终于回家了……” 花无惜不忍,心疼地偏过头,不经意间发现了隐藏在杂草丛后的一棵树,他双眸一亮,忙去拨开草丛。 那是一棵梅树,一棵早应该被王氏连根拔起扔掉的梅树! “落儿,你看,这里这么荒凉,这棵梅树竟长得这么茂盛。” 千落闻言转头,顺着花无惜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棵早已沉淀在她记忆深处的树! 千落疾步过去,疑惑丛生之时,也禁不住红了眼眶。这棵梅树拥有太多她和家人之间的故事了。 忽然她立马蹲下,用手去刨着树底下的泥土。花无惜见状也赶紧帮忙,所有人都聚在一块挖着那个小小的地方,似乎有什么隐藏在下面,而那将是这间荒宅能留给她的唯一一抹希望了! 不过一会,她便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忙拨开一把泥土,一个酒坛子露了出来,隐隐散着扑鼻的酒香。 她强忍的伪装不攻自破,终于靠在树上旁若无人地失声痛哭起来。 郡主的归来,忠国侯府的重修,后凉恢复二相制度,渡生楼楼主入朝为官、直拜左相之位……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千落在渔阳便名声远扬。 许多曾蒙受过钟离戚和端木瑶恩惠的老百姓纷纷携带家眷前来帮忙,除草粉刷、修整擦拭,个个忙的不亦乐乎,让千落以及后凉皇特地派来负责重修事宜的官员都目瞪口呆又哭笑不得。 除草的一小伙子直起腰身,擦了把额头的汗,说道:“这郡主入朝为官做左相还是第一回咧!” 一旁栽花的听见了也搭腔道:“渡生楼楼主入朝为官做相也是第一回咧,还是三国第一回!” 屋顶上“添砖加瓦”的听见了,也打趣着:“那可不是,老侯爷和夫人都是大好人,他们的女儿自然也该是人中龙凤了。” 底下抬头仰望着父亲的小奶娃,懵懵懂懂地听着,竟也跟着嚷嚷起来:“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做龙凤!” 大家被逗得欢笑不停,千落却湿润了眼角。 这种和乐融融的画面,太有家的温暖了。 朝与暮安静地出现在她身后,斟酌道:“主子,该动身进宫赴宴了。” 宴会排场很大,美名其曰是为了给千落接风洗尘办的庆功宴,而后凉皇有意借此让所有人都知道千落如今不同以往的身份,更是拐弯抹角、明里暗里敲打了一些居心不良的人。 靳贵妃也一直扯着千落拉家常,明眼人都看得出靳贵妃对她的喜爱,那些先前还十分排斥她的朝臣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只好静观其变。 宴会进行到一半,靳贵妃抱恙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后凉皇心疼她,只好先携她退场,走时她还不忘叮嘱墨北辞,“墨儿,你可要好好照顾照顾着点落儿啊,别让她一个女孩子喝太多酒了,伤身。” 千落暖心一笑,帮她理了理鬓角,乖巧道:“放心吧娘娘,落儿有分寸的。” 全程一声不吭的俪妃也以身份不适为由跟着离场,经过千落身旁时,眼神晦暗不明而别有深意。 她忽然就说道:“长乐郡主长得真的与端木瑶很像呢。” 千落报以一笑,淡淡的却透着张狂的冷意,“俪妃娘娘这些年来过得可安好?” 俪妃勾起艳丽笑容,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讽刺而嚣张:“没有你们钟离长房一家在,本宫确实过得很好。” “那娘娘了得保重身体,好好珍惜如今的安稳了。”千落扬起嘴角,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因为今后你们就不会这么好过了。” 俪妃微变了脸色,可到底见多了世面,并未把她的这句话听进耳里,反而出声挑衅道:“本宫等着你让层某不好过。” 望着俪妃嚣张气焰的背影,她晃着手中的酒杯,面色不变地应付着前来打招呼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庆功宴会 忽然门口躁动,千落循声看去,一抹姗姗来迟的身影出现在那。 流莹一袭粉衣,上锈有蝴蝶暗纹,青丝也用色彩斑斓的蝴蝶簪子倌在脑后,连垂落的流苏也缀着大大小小的蝴蝶,尤其是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正散出淡淡光芒,看上去像极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得动人心弦。 她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禁有人感叹——那个稚嫩的少女,在清禅寺里待了五年后,如今也长成了这般水灵动人的模样了。一想起五年前众人又不禁会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一些事,可他们都很默契地不去回想,毕竟那可是一段不该被铭记的皇家耻辱。 花无惜眼前一亮,望及流莹的眼睛时,更是笑意浅浅,却笑得颇有深意,他凑到墨北辞耳边轻声说道:“小北辞,你这妹妹真是越发有意思了。” 墨北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依旧神色自若地喝酒,一言不发。花无惜自讨没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不断抛媚眼的贵族千金调调情。流莹经过身边入座时,他特意望了一眼,深邃的桃花眼泛滥出无尽的深情,看得流莹一阵心跳脸红。 “流莹见过安乐侯。”她低着头轻轻施了一礼,声音还带着些许可爱的童音,听着让人忍不住想去宠爱她。 花无惜轻轻颔首,留给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流莹抬头望了眼墨北辞,欲言又止地不敢上前,纵然五年过去了,纵然她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却连走到他身前去的勇气都没有。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挣扎了几番,最终还是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告诉自己,今日还不是时机。 千落只看了她一眼,数算着时间,两个月前就刚好是她解禁的期限。 那个叫流莹的少女,不,是该叫墨灵莹了,五年时间倒也成长了不少。 很多钟离皖生前交好的人接二连三地端酒过来道喜,千落右手有隐疾不能喝过多烈酒,于是花无惜就很有责任心地替她挡酒,以他的意思是要怜香惜玉。 “妹妹,姐姐我来给你道声喜。”趁着花无惜被拉到一旁饮酒的空挡,钟离嫣然缓缓走过来,朝她举杯相邀,笑得温柔,墨南轩就站在她身旁,目光灼热而抑制。 千落也举杯,却只是示意了下就放下了,笑道:“太子妃客气了,依着身份,太子妃得唤微臣一声左相,妹妹姐姐什么的可不适合你我之间,况且微臣只有一个姐姐,不过五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钟离嫣然面色僵硬,却很快便扬起了柔和的一笑,像长辈教训晚辈般的语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子倒是没变。” “太子妃表里不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也没变吗?”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这几年吃的苦头不少吧?怎么还学不乖?” “太子妃这些年来受的气也不少吧?不也一样没学乖吗?” 被问得语塞,钟离嫣然面色终于铁青,千落却看向了目光从没离开过自己身上的墨南轩,大胆戏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还在这呢,你这么看着微臣,微臣不胜惶恐啊。” 墨南轩咽了咽口水,嗓子忽然就很干涩,“落儿……” “太子殿下,微臣尊你一声太子,那么自然也希望太子可以尊称微臣一声左相。” 疏离和冷漠,像一阵箭雨射在他心头上,痛得难受。 “落儿,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称号罢了……” “落儿这个称呼可不能脏了太子的嘴。而且太子这个称呼之于太子是真的可有可无那:”她笑得无害,可彼此都明白这句话里头帮着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意思。 墨南轩无奈叹气,眸中有深深的自责,“落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微臣不敢。” “落儿,你该知道……” “太子,你似乎醉了。”墨北辞走了过来,挡在二人中间,目光清冷而不容侵犯,“太子妃还不快扶太子下去休息一下?” 墨南轩好好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怒视他一眼,似乎也注意到了场合的不合适,只得先放弃,再另寻机会。 “落儿,本宫会找机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千落却垂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道:“微臣恭送太子,太子妃。” 再抬头,她看着墨北辞阴沉的面色,不禁苦笑,许是喝醉了竟也敢开口先自己捅自己的伤口。 “二殿下怎么不带玫侧妃来啊?” 墨北辞机械地回答道:“长途跋涉,她身体抱恙,加之她又有身孕在身,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千落冷笑,摇着头喝下一杯酒,顿时生出难受的醉意。花无惜立马将她扶住,轻搂入怀。 “微臣不胜酒力,就先离席了,还麻烦二殿下帮忙善后。” 她转身得潇洒,却逃也似的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流莹回来 御花园里,她忽然就扶在树旁吐的昏天黑地,花无惜不免责怪:“什么东西也没吃就喝这么多酒,活该你难受!” 她接过他蓝白色的手帕,微微笑着,眼底是苦涩的悲伤,“逢场作戏若要显得逼真,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花无惜蹙眉,终是叹气,从后背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她才勉强能站定。 “报仇的办法有千万种,你又为何偏偏要选这一条路,苦着自己不说,本侯看了心也疼。” 她胡乱擦了把嘴角,微睁的双眼只看得见树底湿润的泥土,嗓音柔冷而无悔,“可这偏偏是最能接近他又不打扰到他的法子。” 没有之一。 轻微的脚步声使她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一抬头她的余光就瞥见了缓缓走过来的流莹。 只听她戏谑地声音:“长乐郡主真是不简单啊!” 花无惜面色沉了下来,搂住她的手加紧了力道,她却挣脱开他的怀抱,强撑着发软的双脚,微笑着与她对视,“公主过誉了,微臣可比不得公主你厉害。” 流莹冷笑,水灵的双眸满布仇恨,何姑就站在她身后,阴暗的树影落在她身上,看不清面容,但千落知道,她们对她都只有仇恨的神色。 流莹笑了起来,半边脸隐在阴暗下,狰狞骇人,“五年了,钟离千落!你可知道本公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勾起唇角,眉宇间有常年身居高位的淡漠,“不管怎么过来的,公主如今都还活着好好的,不是吗?” “呵,”她的声音如隔空传来的嘶吼,“这五年里,本公主承受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千落低头笑着,清冷的笑容带着淡漠,丝毫没有身处低位而露出半点对皇室该有的尊敬。 她不搭话,却因流莹这句话想起了一个人,顿时百感交集。 流莹以为她理亏,又冷笑道:“不过还真的是不能小瞧了你,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坐上左相这个位置,忠国侯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呢。” 她丝毫没有被激怒,酒后绯色的脸上带着笑意,“若真能如此,那就借公主吉言了。” “钟离千落你真的很可笑啊,你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将本公主驱离北辞哥哥的身边,如今他非但不记得你了,还对比的女子情根深种,你还真是可怜。” “若说可怜,微臣可不敢跟公主比。最起码微臣还有一个安乐侯可以依靠,可公主有谁呢?”她像想起了什么,笑得更欢,“哦,对了,五年前陛下曾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公主你如今可是靳初言未过门的世子妃呢。” 流莹顿生怒意,脸上表情狰狞扭曲,像吃人鬼魅,“钟离千落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以前本公主无权无势所以才任由你们欺负算计,可往后就到了本公主还手的时候了!” 她一点也不把话放心上,漠然笑之:“时隔五年,就让我看看公主你的本事长得如何。” 流莹愤哼转身,踏碎了一路的月光。好不容易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尽头,千落强忍的反胃再也忍不住了,弯腰捂着肚子又吐得稀里哗啦,她感觉整个胃都快要被掏出来了。 花无惜不满嘀咕,为她轻轻顺着背,“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流莹了,她如今可是墨灵莹,你可要小心些。” 月光投进她清丽的眉眼,覆上薄薄一层雾影,“这是我欠她的。” 最终她吐得虚脱,酒劲一上来就再也不堪重负地倒在了花无惜怀中。他无奈,只好抱起她,踩着月光一步步走回去。 她在他怀中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却皱起了眉头,愤愤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身后的竹林发出啪啪的声响,似晚风用力抚过,花无惜头也不回,脸色难堪至极,似对着怀中的人儿说,又似对着什么人说:“他不要你,本侯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墨南轩诉苦 江南战事吃紧,东齐势如猛虎,几次下来后凉节节败退,士气大减,战况不容乐观。 朝会上,墨南轩自动请缨前去助阵,后凉皇准许,并拨给他七万军马,严令要速战速决,彻底大败东齐。 退朝后,千落如释重负地走出大殿,却在出宫路上被墨南轩拦截住。 她头也不抬,手里还握着朝笏,作揖道:“太子这是做什么?” “落儿,这几日为何总要对我视而不见。” “太子公务繁忙,微臣也要处理事务,不是微臣对太子避而不见,而是微臣与太子的时间对不上。” 她说得振振有词,眼睛低垂着,就是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苦笑一声,声音里有着疲惫,“落儿,我们都放下伪装的面目,好好谈一谈吧。” 她后退一步,带着刻意的疏离和佯装的尊敬,“微臣和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微臣还有事,恕不奉陪。” 她说完就走,步伐背影都像决绝的利刃,狠狠扎痛了他的心口。 墨南轩不禁生怒,大声喊住她,“钟离千落,本宫命令你站住!” 她站定,冷漠问:“太子还有什么事?” 忽然之间似乎就有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说出的话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当年,在望断崖上的事……” “太子殿下放心,既然都已经是往事了,微臣就算是记起了也不会去揭发太子的。” 他立马跑到她的面前去,急急着解释:“本宫不是这个意思,自从那次之后你就开始不待见本宫……” 千落终于抬头看他,双目清冷,嘴角是戏谑的笑,“太子凭什么认为微臣会与残害自己手足的人有交集?” “落儿,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也迫不得已。” “既然如此,太子也没必要耿耿于怀了,也不必要向微臣解释些什么。” 墨南轩忽然又生出了怒意,“你还不懂吗?” 天生的敏锐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淡淡道:“太子希望微臣懂些什么?” 看着她漠不关心又无关紧要的模样,墨南轩强压的怒火终于蹭蹭直上,他猛的将千落抵在墙上,抓着她的双手禁锢在头的两侧,双眼气得能喷火,几乎咬牙切齿:“本宫为何要置墨北辞于死地,你当真是以为本宫只是为了储君之位吗?” 千落好笑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激怒了这个男人的意识,“难道不是吗?” 他终于怒不可遏,手上力道也随着加紧,“本宫是为了你!” 他明明先墨北辞一步遇见她, 明明他跟她的交集比她和墨北辞的见面还要多,明明是他时常陪在他身边,可她的眼里只有墨北辞,而她的心里也还装着一个栖何意! 自小他就是在母亲的魔鬼训练中长大的,没有温暖,没有温情,甚至是没有真正感受过一丝一缕的阳光。 可她出现了,她就是他的光,他的暖,他的情! 可这个自己往心尖上放女子却从未正视过自己,甚至是逐渐疏离,然后陌生得能产生厌恶。 他如何能甘心! 墨北辞从来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能容许自己的任何东西都被墨北辞顺理成章地夺走。所以为了储君之位,为了她,他不惜利用蒲松林的那场屠杀设计他,然后挑断他的脚筋,将他逼下望断崖。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她看到了…… “为了我?”千落冷冷笑开,唇角的戏谑更甚,“太子可别把微臣拖下水……” “钟离千落!”墨南轩终于暴怒嘶吼,双眼睁得猩红,不甘、醋意、无奈通通涌了上来,压在他最敏锐的神经上,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控诉,“你总能感觉得到墨北辞和栖何意,甚至是花无惜对你的感情。可为何你就看不到我对你的情意!” 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从未将这个男人嫉妒引发的愤怒放在眼里认真看过一瞬,嗓音柔柔的却是无尽冷意,“太子该了解微臣,你认为微臣会和有家仇的人有有任何除了仇恨之外的瓜葛吗?” 他顿时松开了她,怒气在这一瞬间消散,似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再见阿生 傅太傅瞥见了走近的千落和妄如初,短暂一愣后,才看着面前垂头认真做着笔记的少年,温声说道:“这个问题明日我们再谈,现在你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少年抬头,还为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顿时僵直住背脊,瞳孔瞬间放大。 “姐姐!”他不敢置信地大喊。 千落蹙眉,记忆从眼前呼啸飞掠,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少年前面的头发束起来了,后面的还没长太长,只好暂时披散在肩。他的眉目生得极淡,澄澈的双眸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他的脸白得透明,左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伤痕不深,可她仍不敢想象他是干了什么而留下了这样的伤痕。 “姐姐!”他又喊了一声,忙把本子和笔慌乱塞进袖中,快步跑过来,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粗气。 千落终于温柔一笑,眼底有重逢的欢悦,“阿生?” 他甜甜地应着,“嗯,姐姐。” 她忽然闪烁起了泪光,又喊一声,“阿生!” “嗯,姐姐!” “阿生,阿生……” 阿生也睁红了眼睛,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扑在她怀中,有些哽咽,“姐姐,阿生在这里,就在这里。” 千落颤抖着摸着他的发顶,他已经长高了,都能与她齐肩了,明明五年前她离开时还像个刚断奶的小屁孩。 五年,真的太长了。 “姐姐,你可回来了,阿生好想你。”他在她怀中安静地压抑着呜咽,拽进了她的袖子,生怕这只是五年来许多个梦境中的一个。 她哑着嗓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对不起,阿生。” “姐姐才没有对不起阿生呢。”他抬起头,朝她灿烂一笑,“姐姐说过回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阿生一直都相信姐姐。” 对的,他相信她,无条件的相信。因为是她将他在绝望的边缘拉回来,是她给了他第二个家。她是他的亲人,这世间唯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谢你,阿生。”千落咬了咬下唇,人前冷漠坚强的她,在这个十岁的少年面前终于有了一丝脆弱。 后堂里,傅太傅命人刚泡了一壶新茶,阿生腻歪在千落身侧,全然没有方才勤奋好学的半点模样。 “姐姐,阿生这几年都有乖乖的听话,功课武功每天都有长进。”他信誓旦旦地说着,怕她不相信,还把傅太傅拉过来做证明,“姐姐可以问问傅太傅的。” 千落揉着他的头,会心一笑,“小鬼头,姐姐相信你。” 她抬头看了眼傅太傅,尊敬地喊了一声,“老师,近些年过得还好?” 他慈爱地笑着,斟茶的动作不停,“一如既往的好。” 他看了眼阿生,颇为欣慰地说道:“这孩子资质很好,是所有同龄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不仅谦虚细心还很勤奋好问,好几次连我也被他问住了,长大了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他又补充道:“比起那时候的你可不差。” 千落笑着接过茶,“阿生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看着他脸上的伤痕,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生忽然露出苦恼的神色,耷拉下了脑袋,“阿生每日都要和北辞哥哥过上几招,可每次都打不过他,只能是挨打的份了。” 她皱眉,不满地看向妄如初,未等他开口解释,就已松了眉头,转头对阿生说道:“阿生,你要努力,总有一天你也会超越他的。你记住了,只有强大了自己,你才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为了这些东西,再苦再累再难受也要坚强地活下去。要么死要么就活得伟岸些。” 少年郑重其事地点头,双眼熠熠生辉,“阿生会努力的,以后就让长大的阿生保护姐姐。” 马蹄踏踏作响,马车徐徐前进,千落望着在怀中渐渐熟睡的少年,露出微微一笑。 这个少年每日闻鸡起舞,又要赶去皇宫上早课,早课后就是一日的课程,哪怕是回来了,也仍旧执拗地要在练武房炼上一个时辰。 这个孩子肯定累坏了吧。 十岁的肩头就要去扛这么多东西。 他很累,她知道,也体会,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想,若阿爹阿娘还在,也是否会为现在的她而感到这样的欣慰呢? 她看着妄如初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点住了阿生的睡穴,疏离地问道:“妄右相有事不妨直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姐弟相聚 傅太傅瞥见了走近的千落和妄如初,短暂一愣后,才看着面前垂头认真做着笔记的少年,温声说道:“这个问题明日我们再谈,现在你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少年抬头,还为来得及问为什么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顿时僵直住背脊,瞳孔瞬间放大。 “姐姐!”他不敢置信地大喊。 千落蹙眉,记忆从眼前呼啸飞掠,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少年前面的头发束起来了,后面的还没长太长,只好暂时披散在肩。他的眉目生得极淡,澄澈的双眸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他的脸白得透明,左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伤痕不深,可她仍不敢想象他是干了什么而留下了这样的伤痕。 “姐姐!”他又喊了一声,忙把本子和笔慌乱塞进袖中,快步跑过来,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粗气。 千落终于温柔一笑,眼底有重逢的欢悦,“阿生?” 他甜甜地应着,“嗯,姐姐。” 她忽然闪烁起了泪光,又喊一声,“阿生!” “嗯,姐姐!” “阿生,阿生……” 阿生也睁红了眼睛,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扑在她怀中,有些哽咽,“姐姐,阿生在这里,就在这里。” 千落颤抖着摸着他的发顶,他已经长高了,都能与她齐肩了,明明五年前她离开时还像个刚断奶的小屁孩。 五年,真的太长了。 “姐姐,你可回来了,阿生好想你。”他在她怀中安静地压抑着呜咽,拽进了她的袖子,生怕这只是五年来许多个梦境中的一个。 她哑着嗓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对不起,阿生。” “姐姐才没有对不起阿生呢。”他抬起头,朝她灿烂一笑,“姐姐说过回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阿生一直都相信姐姐。” 对的,他相信她,无条件的相信。因为是她将他在绝望的边缘拉回来,是她给了他第二个家。她是他的亲人,这世间唯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谢你,阿生。”千落咬了咬下唇,人前冷漠坚强的她,在这个十岁的少年面前终于有了一丝脆弱。 后堂里,傅太傅命人刚泡了一壶新茶,阿生腻歪在千落身侧,全然没有方才勤奋好学的半点模样。 “姐姐,阿生这几年都有乖乖的听话,功课武功每天都有长进。”他信誓旦旦地说着,怕她不相信,还把傅太傅拉过来做证明,“姐姐可以问问傅太傅的。” 千落揉着他的头,会心一笑,“小鬼头,姐姐相信你。” 她抬头看了眼傅太傅,尊敬地喊了一声,“老师,近些年过得还好?” 他慈爱地笑着,斟茶的动作不停,“一如既往的好。” 他看了眼阿生,颇为欣慰地说道:“这孩子资质很好,是所有同龄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不仅谦虚细心还很勤奋好问,好几次连我也被他问住了,长大了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他又补充道:“比起那时候的你可不差。” 千落笑着接过茶,“阿生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看着他脸上的伤痕,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生忽然露出苦恼的神色,耷拉下了脑袋,“阿生每日都要和北辞哥哥过上几招,可每次都打不过他,只能是挨打的份了。” 她皱眉,不满地看向妄如初,未等他开口解释,就已松了眉头,转头对阿生说道:“阿生,你要努力,总有一天你也会超越他的。你记住了,只有强大了自己,你才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为了这些东西,再苦再累再难受也要坚强地活下去。要么死要么就活得伟岸些。” 少年郑重其事地点头,双眼熠熠生辉,“阿生会努力的,以后就让长大的阿生保护姐姐。” 马蹄踏踏作响,马车徐徐前进,千落望着在怀中渐渐熟睡的少年,露出微微一笑。 这个少年每日闻鸡起舞,又要赶去皇宫上早课,早课后就是一日的课程,哪怕是回来了,也仍旧执拗地要在练武房炼上一个时辰。 这个孩子肯定累坏了吧。 十岁的肩头就要去扛这么多东西。 他很累,她知道,也体会,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想,若阿爹阿娘还在,也是否会为现在的她而感到这样的欣慰呢? 她看着妄如初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点住了阿生的睡穴,疏离地问道:“妄右相有事不妨直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如初质问 被看破,他微微一笑,似无端感叹,“你离开这三年,变化真大。” 她面无表情,却温柔抚着阿生的头发,“这世间本就没有任何人能一直保持最初的模样。” “是啊,五年不长不短,却足以改变一些事情。” 千落垂头不语,他便又自顾自道:“那日在大殿上看到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阿辞会把你带回来,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胆,不仅直言要入朝为官拜丞相之职,居然还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四处逃亡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来,我不想再继续逃避了。”她垂着头,没人看得见她面上有什么表情,“忠国侯府几十条人命,他们日日夜夜都在催促我找到真相。” 这五年来,她试着去放下很多东西,唯独这个怎样都放不下,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至今仍清晰得历历在目。 “不过你也真的有本事,居然敢利用陛下的恻隐之心。” “这是他欠我们钟离家的。” 他轻轻合上玉扇,仍旧感叹:“如今你我一同处事,别说我不相信,连慧儿也不相信呢。” 她缓缓抬头,眼睛里折射出眸中光芒,良久,他才听她问道:“然慧还好吗?” 他点头,“嗯,很好。” 她又问:“听说你们成亲了?” “是啊,她现在都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他说这个的时候满脸都是温柔的幸福模样,“她一直念叨着要来看看你,我怕她太闹腾所以就没答应。” 她抿着唇,看向了车帘外,似漫不经心地说:“妄如初,你得护好她。” “放心好了,得空就来一趟府里见见她吧。” 她却摇头,在眼前晃过的东西,看得双眼也不真切了。 “如今我身份特殊,与太多人接触反而会连累了他们。等这段时间过了,我自然会去看她。”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的安静,彼此各怀心事,也还是妄如初打破了这样的怪异。 “三年前,你突然离开,北辞仍旧昏迷了五日才醒过来,没想到刚好碰上玫芍过去换药……”他似惋惜地叹了口气,“谁也没想过会弄现在成这样。” 千落淡然一笑,一副事不关己样子,“无妨,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醒来后的阿辞,除了你谁都记得,我跟他说了所有关于你的事情,他不信,自己去查了半年。可忘情就是断了对从前那个人的情根,纵然他知道了你们之间以前的种种,可他还是……” 他忽然停住,半会才又道:“从江南回来,他便把玫芍也带回来了,还向陛下请旨立他为妃,贵妃娘娘不同意,但阿辞执拗,陛下只能勉为其难地让玫芍做个侧妃。” “妄右相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她的眼睛没有焦距,面色平静得仿佛早已经不在意了。 妄如初哑言失笑,嗓音带着无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怪阿辞,他也不容易。” “放心吧,让他服下忘情丹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怪任何人。” 他不相信这个女子是真的凉薄,继续发话追问,“你真的能放下阿辞了吗?” 她看向他,莫名觉得好笑,“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你觉得我有什么还不能放下的?” “那念辞呢,你给白虎取这个名字做什么?” 她面色依旧不变,“这是墨北辞自己要求的,他不希望我忘记他,我也确实没有忘记,但不忘记并不就代表放不下。” “你在撒谎。”妄如初很肯定。 “我没必要向你证明我这些话的可行度。”她淡然地偏过头,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 其实她是口是心非了。 墨北辞就是她心口上的一道口子,很深很深,时不时还是会涌出鲜血,痛上一痛。但她知道,只要不再去看这个伤口,总有一天是会结巴的,即使疤痕不退,但也不会再痛。 妄如初无奈,只好另寻话题道:“你这次回来找到了什么真相吗?” 她摇头,却没有一点失望,“真相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实在不该如此的,官场深似海,人压人、人踩人,明争暗斗不休不止,这其中只要谁先露出了一丁点的把柄就会被置于死地。”他看她还是不疼不痒的模样,不禁想起先前在然慧的话本子里看到的一句话,便借来说说,“就像女人十月怀胎可以生下一个孩子,但倘若守在天子身边恐怕是十个女人怀孕,最终没有一个人养得到活。我们为人臣子也一样。” 千落漫不经心,只轻笑,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使她害怕,“我既然敢深入虎穴,自是不会怕这些东西。” 马车忽然停住,车夫在外面喊着:“大人,到左相府了。” 车帘被掀开,花无惜嬉皮笑脸地看了千落一眼,“可算回来了,等得本侯花都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章前去祝寿 千落若无其事地把阿生抱给他,“帮我抱住阿生,别惊扰到他了。” 花无惜出去后,妄如初还是喊住了她,“落儿,如果你还爱着他,为何不让他记得你?为何要给别人拥有他的机会?世人皆道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靳贵妃也有意要撮合你们……” “那不过是世人的看法,”千落背对着他,瘦削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颤着,“我却觉得他忘记我才是最好的。” “你甘心吗?” 她轻笑,毫不在意,轻轻掀开车帘,“没有什么甘不心不甘的,他既然能好好爱上别人,我又为何要执念于过去而再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如今我一心只想报仇,无心儿女私情,哪怕有,不会再可能是他了。” 她头也不回的下车,连妄如初也猜不透她口是心非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马车缓缓走远,车内的隔间被打开,男人坐在里头,眉目拧的紧,面无表情,眼底却有着无奈的盛怒。 妄如初打开玉扇,说道:“她真的愿意放下也不是什么坏事,花无惜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若真的能被他打动,嫁给他的话,后半生也能安稳些。你觉得呢?” 男人冷冰冰地撇开眼,“你今日话太多了。” “我只希望你不会有一天因此而后悔。” “我不会。” 永远也不会。 转眼便入了秋,战事仍未告停,不断的激战,让东齐不得不收了当初凶猛的势头,竟转攻为守,大有慢慢消耗后凉兵力的意图。 十月底,进去了深秋,天气转冷,各国都将在这场秋风中开始发生剧变。 “半月后就是华夏皇的大寿,按历来的礼数,朔漠和后凉皆要派出使臣前去祝寿。众爱卿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大殿里,早朝上,后凉皇问及此事,所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如今华夏的野心已经完全暴露出来,虽一直未有动作,可难保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虽然表面是祝寿,但这一去实则危险重重,任谁也不愿去涉嫌。 千落和妄如初站在队列最前端,她细细听着各个人的议论,不禁抬头望了望墨北辞。 未等她开口,妄如初便抢先说道:“陛下,如今华夏蠢蠢欲动,此次前去祝寿,风险难免很大,所以微臣认为这个使臣人选必定要能当得起大任。” 后凉皇眉梢挑起,问:“那爱卿你可有什么举荐的人选?” “微臣觉得,不如让二殿下作为使臣前去祝寿,再让左相大人陪同。这一来,二殿下的名声远扬,华夏若真要动手也会有所顾忌,这二来也能让花影楼和渡生楼的人更好地暗中保护。” 后凉皇眸中闪烁几下,继而点头,“是不错,众爱卿觉得呢?” “微臣认为不可,”钟离戚说道,说得振振有词,“华夏皇品行如何众所周知,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若二殿下有何不测,这责任谁担当得起啊?” 妄如初笑了笑,斜眼看着他:“忠国侯多虑了,朔漠此次派出的使臣就是皇太女拓拔瑾仪和三皇女拓拔萱,连区区一个女子国都有这般气魄,我后凉泱泱大国,难不成要贪生怕死而随便派个人去应付?” “妄右相言重了,本侯只是觉得这未免太轻率了。” “本相倒觉得此举甚好。华夏皇大有借着此次宴会借题发挥的动机。若随随便便派个人去应付,岂不是正中了华夏皇的下怀?而二殿下去的话,华夏皇就算不会顾及二殿下的身份,也会顾及二殿下的本事。” “朕也觉得此举较为慎重,”后凉皇也赞同地点头,看向某两个人,问,“不知墨儿和落儿意见如何?” 墨北辞站前一步,毫不犹豫,“儿臣正有此意。” 千落无奈,也只好应道:“微臣也觉得此举甚好。” 后凉皇轻拍大腿,欢快地下旨,“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议定了,明日一早你们就出发吧,朕会派五万精兵驻守边界,若真有变故,不必请示,直接动手。” “儿臣遵旨。” “微臣遵旨。” 花无惜先千落几日回了华夏,所以当千落和北辞成功抵达华夏后,花无惜早早就等在了驿站,一见千落,就欢快地迎上去,嘘寒问暖,丝毫不顾及北辞的冷眼。 待华夏皇派来接待的宫人回去后,花无惜立马就将千落拉进了房间,关门的风甩了墨北辞一脸。 千落抱胸倚在门背上,好笑地问:“花无惜,你又抽什么风?” 花无惜神秘一笑,忙打开桌上精致的盒子,拿出一件华丽的衣裳,“你看看,好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无惜送衣服 她讶异,定眼看着,“你这么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他一脸得意地点头,“这可是华夏有名的绣娘花娘亲手绣的,‘宫缎杏素裙’,世间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千落顺着看过去,衣服是杏色的上好丝绸,裙摆绣了繁密的花纹,袖口也有淡雅兰花暗绣,配色清雅。她轻轻抚了下,丝质的料、细致纱线、温润如玉,有着流水般的柔滑和细密,每一针每一线无不精妙,若说是旷世珍品也不为夸张。 她想,能绣出如此衣服的绣娘当真是生了一双巧手。 “花娘?”她迟疑地接过,仔细端详,质疑问,“就是你们华夏那个‘针下生龙,十指春风。’的绣娘?” 他点头,兴致勃勃,“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阿娘很喜欢她绣的衣服,所以我阿爹就经常从华夏高价买回来。” “那你爹肯定是很爱你娘亲了。” “那是肯定的啊。”她的眸光忽然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光彩。 那些伤痛不提也罢。 花无惜突然抓住她的双肩,微微笑着,眉目飞扬,“所以本侯也很爱你。” 看着他满脸等着被赞许的期待,她偏偏故意笑道:“女装之于我没有多大的意义,你又何必浪费这些心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日出席宴会你可得穿得隆重些。”他凑近她,说得认真,“别忘了,如今你的身份可是有三重,地位可不一般,当然得要穿得隆重点啦。” 见她对着铜镜在摆弄,他忽然就奸笑起来:“要不要本侯为你宽衣解带?” 她睨了他一眼,“你,出去。” 他摆出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模样,像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般,“本侯可是第一次为女子做这些事啊!” “胡来!” “来嘛来嘛,落儿。” 他缠上去,笑得双眼眯起,结果一个踉跄,脚磕碰到椅子,重心不稳就要朝后跌去,千落下意识去拉住他,他却故意使坏顺势把她也一块拉倒。 “啊……” 花无惜一手还拽着桌布,瞬间茶具乒乒乓乓跌落,在摔得粉碎的瓷片中,两人以女上男上的姿势倒地,破碎声就响在耳际,没被碎片祸及到的两人都瞬间愣住了,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有动作。 花无惜笑得眉目都飞扬起来:“落儿这么主动,是在暗示本侯什么嘛?” 千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使坏地在他耳边哈气,声音突然变得魅惑多情,“侯爷你觉得呢?” 他果然浑身僵硬,耳垂染上绯红,说话也不自然了,“落儿,别玩火。” “花无惜,你流连花丛这么久,不会还是……”她笑得灿烂,眼底闪过狡黠。 他顿时红了脸,想也不想就急着证明,嚷着:“胡说八道,本侯可是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 他忽然顿住,见她笑得很贼,突然就明白了,她竟是在调戏自己! “好啊,念儿,你居然敢调戏本侯!” 说着,就去挠她痒痒,她一面挣扎一面笑得脸都要僵掉,他不肯松手,铁着心要借着这个机会多揩点油。 欢笑之间,门忽然被打开,墨北辞冷着脸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而姿势暧昧的两人,眼底寒霜覆盖。 两人同时顿住望过去,千落率先爬起来,脸色泛着微微红色,忙去拍着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衣服。 花无惜不满地瞪了眼墨北辞,说道:“怎么进来也不会敲个门?” 墨北辞冷眼坐下,看着满地的狼藉,语气也冰冷得能将两人冻成冰块。 “本皇子敲了好几次,是你们自己没听到罢了。” 千落垂着头,默默叠着衣服,感觉到墨北辞愤怨的目光,疑惑抬头的瞬间他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被无端打扰,郁闷到极点的花无惜又问:“阿辞,你来做什么?” 他看了眼千落手上的衣裳,依旧板着脸,“自是有事要找左相商议。” 花无惜挑眉坐下,火急火燎,“何事?快说,本侯和落儿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本皇子要说的都是后凉的至高机密,外人听得?” “我不是外人,本侯是落儿的内人。”他说时还朝千落抛了个媚眼。 墨北辞冷冷看着他,意味深长,他立马住嘴,怂道:“好好好,本侯这就出去行了吧?不过可不许让本侯太久了啊。” 他朝千落挤眉弄眼,恋恋不舍地走出去,“落儿,本侯等会再来帮你更衣哈。” 千落朝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坐下,直接问:“二殿下又何事要说?” 他却答非所问,眼睛看着某处出神,“两个月后,玫儿就要临盆了。” 她一顿,心中莫名苦涩痛苦,却仍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仿佛毫不在意,“那就恭喜二殿下了!” 他皱眉,答案似乎不够让他满意,便又说着别的事情,“别和安乐侯走得太近了。” “跟谁走得近着似乎是我的自由吧?” “三国的现状你该很清楚才对。” “那又如何?” “花家三代名震三国,不仅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而且还有着除却君王谁也不敢随意与之相提并论的世袭爵位。如此诱人的一块肥肉,华夏皇岂会轻易放过?” 千落不语,眉心布上凝重,墨北辞又说道:“走得太近你就会因此惹火上身,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代表着后凉,任何时候的不经意都或许会连累到后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华夏寿宴 她慢慢寒了眸光,轻哼一声,头一次正视他的双眸,“墨北辞,你可知这三年里,我每次最危难的时候都是花无惜陪在身边。不管是重启渡生楼、坐实楼主之位,还是扶正渡生楼在江湖上的地位…… 这其间困难重重,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难以做到,是他帮我摆平了不少麻烦,是他将我挡在危险之后,一次次为我做牺牲。就连那次在御龙坊,我为诱敌深入佯装中计,也是他冒死来救我,我中了毒气,他也二话不说就帮我吸出来,哪怕自己会因此中毒。” 墨北辞抿紧唇,冷冷对上她认真的眼睛,忽然觉得很遥远。 她又继续动情地说着:“若无他,我恐怕早已伤痕累累,讲真的,若拿以前的你为我所作的种种来相比,他也绝不输于你。所以不管花家会有多大的麻烦,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若二殿下怕我连累后凉,届时大可跟我撇清关系。你可是三国第一人的墨北辞啊,要知道,你一人之言就可敌我十句辩解。” 他不禁冷笑,眼神阴冷得让人生畏,“真是有情有义,当初你给本皇子服下忘情丹怎么没有这般心境?” 千落偏过头,仿佛提起了很大的勇气,最终释然冷笑,“墨北辞,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如今你有娇妻又快要当父亲了,而我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多做纠缠,我就绝不会再执着不放。更何况我还有花无惜,时间漫长,谁又说的准我以后会不会被他打动,然后喜欢上他呢?” 宫门前停了两辆别致的马车,千落被雾里云扶下车后,就见着隔壁马车几乎同动作的两人——拓拔瑾仪和拓拔萱。 墨北辞一脸无异地看了一眼,淡淡的就撇开了视线。 拓拔瑾仪迎上去,繁重的服饰发出叮当的声响,她们按礼数向墨北辞行了一礼。 拓拔萱微抬着头,眼底有着欣喜若狂,却只敢弱弱地喊道:“墨二殿下,好久不见了。” “嗯。”他极冷漠地点头,也不看一眼,甚至是不等千落,就率先走进宫门,有宫人点头哈腰地为他引路。 气氛忽然尴尬,千落垂着眸色,似乎也不介意。 其间的关系如何太明显了,可拓拔瑾仪还是得体一笑,对着千落就说道:“长乐郡主,不,应该改口叫左相大人了。” 千落淡笑,也客套起来:“太女殿下就别寻本相开心了。” 拓拔萱却把白眼翻上了天,出口就讽刺道:“这是怎么了,左相大人似乎被冷落了啊。” 千落撇了她一眼,拓拔瑾仪脱口就呵斥,“二妹,不可无礼。” “无妨,”她温柔笑着,“三殿下的素养本相好早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本相自是不会多去计较。” “你……” 拓拔瑾仪警告式的看了她一眼,也冷下了声音,“三妹,这里可是华夏,可别丢了朔漠的颜面了。” 拓拔萱怨恨地瞪了一眼,偏头冷哼,竟出奇服从地没有再说话。 华夏皇宫的华丽可谓是三国之最。 偌大的皇宫笼罩在黄昏中,琉璃瓦被余晖照得金碧辉煌,仿佛置身仙境中的黄金宝殿,闪闪发光,极尽奢靡,让所见之人都禁不住要被这样的纸醉金迷腐朽身心。 寿宴设在华炎殿里的龙降台上,宫殿金顶,红门高耸,咋一看是古色古香的格调,免不了生出几分庄重之感。然而内在乾坤却将这皇宫中仅存的一抹庄重吞噬。 龙降台怕是华夏皇宫最金碧辉煌的地方了。 地面用白玉铺造,踩在上面有清脆的声响,四周紫柱金梁,只一眼就能感觉到头晕目眩。而更让人震撼的是,在龙降台中央,五十四颗夜明珠被整齐摆放成一个巨大的寿字,正闪着温润的光,而就在这个寿字的寸字一点处设了一个望月台。 华夏有习俗,凡大喜之日皆要在院中设一个望月台,命舞娘在台上跳舞祈福,华夏人相信这样就可以把信仰中能带给人们好运的月光引下望月台,并赐予众人至高无上的幸运,然后众人虔诚祷告,舞毕便礼成。 台上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明黄龙袍的华夏皇,他眯着眼,淡淡笑着,仿佛睥睨天下的天神。 而底下,歌舞升平,鸣钟击磬,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有宦臣点燃了巨大的檀香香炉,觥筹交错间,望月台上重重挑选而出的舞娘开始为祈祷而起舞。 衣袖飘荡,歌声悠扬,琥珀酒香,金樽玉盘,深深宫邸糜烂得让人看见了这个王朝的腐朽 祈祷仪式结束,各国使臣便纷纷献上了各自的寿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针锋相对 轮到后凉的时候,千落与墨北辞一同献上了两枚龙涎香与两大箱子的琉璃缶、玻璃母,以及两把用金丝编织成的金如意。 华夏皇大喜,“龙涎香可是难得的奇珍异宝啊,后凉真是有心了。” 宫人把寿礼端走,千落笑以答道:“听闻陛下酷爱龙涎香,近月来更是频繁找寻却无果,我朝陛下便花费了些心思寻来了这两枚龙涎香,还祝陛下千秋圣寿、万寿无疆。” “龙涎香可是个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只要取豆大点的龙涎香焚烧,就能异香扑鼻,而且终日不散,闻过之人会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通泰。”华夏皇龙颜大悦,眉目喜色难掩,“朕甚是喜欢。” 墨北辞站直的身体动了动,抬眸,才出声道:“以此,希望后凉和华夏两国能和平交好,各国民安国泰。” 华夏皇的喜色忽然淡了淡,却依旧大笑点头,“那是当然,后凉和华夏可一直都是友好的近邻。” 明明两人都是喜形于色,千落却感到了莫大的不安,尤其是华夏皇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危险的讯息。 千落回座,抬头间就看见花无惜正看向她这边,大庭广众之下,竟也毫不知收敛地挤眉弄眼。 她淡淡撇过头,恰好看见了他的父亲正以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她,她微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可却看见了仇视过来的女子——肤若凝脂、细眉高挑、俏鼻朱唇,如此美人衣着华丽,眼中有不可一世的高傲,看样子该是华夏皇最疼爱的女儿,颜倾夏。 有宫人把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推了进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颜倾夏亲自上前拉开了盖在上面的红纱。 所有人惊异的同时,龙降台上也瞬间被温润的莹莹红光笼罩住。 那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红色珊瑚,通体晶莹剔透,上头还有精致的夜明珠做点缀,红白两色完美交融,精美绝伦,看了让人根本就拿不下眼。 在华夏,在三国,谁都知道华夏皇酷爱翡翠与珊瑚,于是所有人都常常投其所好,但他对此的要求也高,非独特不要,非高端不要,非成色最佳不要。所以一般的翡翠珊瑚都难以入他的眼。 颜倾夏扬起笑容,恭敬作了一揖,才缓缓道着:“父皇,这是儿臣用了一年的时间命人踏遍天南海北才寻回来的一株珊瑚。此珊瑚非一般的珊瑚,它长于东海之底,吸收了千百年岁的日月精华,入药不仅可使容颜长驻,常置于殿中还可滋养人的元气。” 众人更为惊愣地看多了几眼这一株珊瑚,如此神奇之效,对于敬奉神明的华夏人来说是多么逼真的诱惑啊。只可惜,他们不敢于君王相争,只得眼巴巴看着这个神物,将贪婪的心思深深掩下。 华夏皇走下高台,在珊瑚让左看右看,眉开眼笑得合不拢嘴。 “这珊瑚可是人中极品啊!” 颜倾夏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轻轻荡着,“只要父皇喜欢,上天入地儿臣都可以寻来更多。” 华夏皇向来宠爱她,忙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她犯难地沉思了一会,目光在一个个人身上扫过,却早已打好了主意,“儿臣想要后凉女使臣身上的那件衣服!” 众人惊愣,连华夏皇也皱起了眉头,“倾儿不许胡闹。” “儿臣可没有胡闹,她身上穿的可是华夏著名绣娘的得意之作,独一无二。儿臣曾高价想要买下这件衣服,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走了,而且买价还是儿臣出的价钱的三倍。一开始儿臣还很好奇是谁,没想到竟在这位使者身上,墨二殿下当真是大手笔啊。” 千落挑眉,漫不经心地笑着,“这么说来,公主是很喜欢这件衣服咯?” 她上前几步,昂着下巴,“那是自然,你是要本公主帮你脱衣服还是你自己脱?” 千落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华夏皇,他端坐在龙椅上,如花似玉的宫女正给他斟着酒,一双老眼色眯眯地四处游走,大有故意放任颜倾夏对后凉的挑衅。 “呵,若本相不给呢?” “你以什么身份跟本公主挣?”她昂着头,狂傲的神色里含着不屑一顾的嘲讽,“俗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这件衣服这么华丽高贵,你可配不上。” “那就真是可惜了,本相也刚好很喜欢这件衣服呢。”她失声笑着,也带着挑衅。 颜倾夏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眉目一横,“那你这是要藐视华夏皇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赐婚无惜 “公主真会夸大其词。”她镇定自若,指腹揣摩着茶杯,一点也不将她放在眼里,“既然公主那么想要,何不靠点真本事来拿。这世间可不是什么都可以因为想得到就可以的到了的。华夏皇陛下,您觉得呢?” 众人没有想到,这个流言蜚语还未平息的女子居然敢公然叫板刁蛮公主颜倾 夏,竟还敢以此挑衅华夏皇的权威,若换做平时,那人的脑袋铁定立马就掉地了,所有人都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全场怕是只有墨北辞、花无惜和拓拔瑾仪最为镇定了,他们各自悠哉悠哉地做着自己的事。 花无惜时不时抬头看几眼,笑意渐深。 老安乐侯看着纳闷,便拍了把他,疑惑地问道:“无惜,你不担心?” “爹,放心好啦,这世间能欺负得了她的人还没出世呢。” 出乎意料,华夏皇的反应很平淡,一把搂住斟酒的宫女,笑得真真假假,“后凉使臣此言甚是,倾儿不可再如此无礼了。” 颜倾夏不开心地憋嘴,偏头特意看了眼花无惜,见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在千落身上,女人间的嫉妒和不甘毫不掩饰地暴露在美丽的双眸中。 她气得面色涨红,眼泪憋在眼角,随时准备掉落,楚楚可怜得让男人心碎。 为了不损颜倾夏的面子,华夏皇只好哄着,另问赏赐道:“倾儿不如换个赏赐?” 她轻咬着唇,不情愿地点头,眸中却闪着高傲的光,“儿臣不要赏赐,只要父皇答应儿臣一个要求就好。” “什么要求?” 她故意看了眼花无惜,爱慕之情跃上眉眼,“儿臣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想父皇为儿臣和安乐侯赐婚。” 所有人顿时安静,像都被人从脑后狠狠打了一棒,吃惊而怔愣地看着那个高傲自大的女子。 千落惊讶抬头的瞬间对上了花无惜皱眉看过来的视线,缄口不言中,两人迅速交接着什么。 夜明珠柔和的光笼罩在龙降台上,像冬日夜间下起的霜露,冰冷刺骨。 花无惜想站起身,老安乐侯却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轻轻摇头。 他眼含愠怒,不明所以,“爹……” “你好好坐在这。” 老安乐侯起身走了出去,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而哗然开,华夏皇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老安乐侯作揖,有些危难:“陛下这似乎不太妥当。” 颜倾夏的脸色瞬间不好了,有人也为花家着急,这明摆着就是要借此控制住花家,而这个时候老安乐侯若公然拒婚,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华夏皇不悦地皱起眉头,沉下声音,“老安乐侯这是在拒婚?” “不敢。”他立马解释,语气委婉得能让颜倾夏绞碎手帕,“只是公主乃金枝玉叶,而无惜玩心太重,又桀骜不驯,怕是会委屈了公主啊。” 华夏皇不以为然地摆手,“男人生性本就风流,往往成家立业后就会收心,如今无惜也有二十三了吧,确实是该择一门婚事了。” “陛下,无惜如今还无心成家,而且,”花无惜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有些忸怩,“而且无惜还欠下了不少风流债,怕是会对公主不公平。” “难道朕的金枝玉叶还比不过那些庸脂俗粉?”华夏皇有了不悦。 他立马解释,面色有了为难,“无惜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无惜早已习惯游走风月场所,难以定心。而且无惜也答应了后凉的一位女子要以正妻之名娶她入府。陛下若赐婚,而公主金枝玉叶,怕是会……” “放肆!”华夏皇动了怒,“倾儿乃华夏唯一的公主,你难道要她嫁你为妾?荒唐!” 老安乐侯也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意味深长,他却仿佛没有看见。 颜倾夏轻咬嘴唇,眼泪呼之欲出,心里却愈发记恨上千落,她楚楚可怜地开口,声音带上哀怨的哭腔,“父皇,只要能嫁给无惜哥哥,倾儿愿意为妾。” “胡闹!岂有公主下嫁为妾的道理,难道朕的女儿还比不得一个风尘女子?”华夏皇一拍桌子站起,气愤的面色谁也不敢多看,“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哪能由你们年轻人胡来!” 花无惜心中的不安扩大,企图再挣扎,却被华夏皇生生打断,“无惜你也不小了,是也该成家了,别总是一天到晚往外边跑,都不顾家。此事就这么定了吧,倾儿嫁你为妻,至于你应允的那位姑娘,朕可以大度破例让你娶来当妾,但只可纳此一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颜如玉 皇室做出如此的宽容,绕是花家再不甘不愿,都已无计可施。 颜倾夏眼带挑衅地看了眼千落,飞扬的喜色和高傲的姿态在千落眼里却如小丑般可笑。 争一时之气,却要毁去两个人的幸福,愚蠢至极,偏偏那个被爱和嫉妒冲昏了头的少女还为此沾沾自喜。 千落遥遥望着花无惜,抿紧唇,仿佛看到了往昔的自己。 那时墨南轩大败敌军,凯旋而归后用此军功向后凉皇讨要与她的赐婚,她也是这般出来拒婚,但后果和此时的花无惜一般无二,若非那时候她任性地大闹了一场,弄得皇宫鸡犬不宁,恐怕她早就是那个杀父仇人的太子妃了。 所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感觉如何,她或许也能感同身受,但她除了投去哀怜的目光,她什么也帮不了他,因为这是华夏皇铁心要以此将花家控制在手掌心里,她无计可施。 “无惜哥哥……”回座时,颜倾夏喊他,他却是皱起眉,理都没理。 她虽有失落但很快便被喜悦冲散,因为她做梦也没想到过,嫁给花无惜竟然会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的是,连同她在内都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一根稳住全局的线罢了。 花无惜自回了座手上的酒就没停过,闷闷不乐的模样,仿佛在控诉那是强人所难的逼婚,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倒还是老安乐侯够镇静,至始至终关于逼婚一事既不喜形于色也不唉声叹气,更让人看不透这其中的把戏。 千落为此和老安乐侯眼神交汇过几次,一个意味深长,一个淡漠无光,却彼此藏着秘密,似乎要倾诉出来。 他们都知道,成亲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千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陛下,此次前来贺寿,我们还带来了一坛酒来,是我朝陛下特意准备的一点点小心意。” 此话打破了宴会的沉闷,说到酒不少人都来了兴致,而嗜酒如命的华夏皇更是兴奋,“哦?什么酒?” 千落拍手,立马走人端上一坛酒,酒坛未开味先闻,引得不少人垂涎欲滴,绕是华夏皇也禁不住酒香的诱惑,快步走了下来。 千落淡淡一笑,“暹罗酒。” 华夏皇凑在坛口细细闻了闻,顿觉神清气爽,急道:“那还不快点打来尝尝。” “是。” 千落开坛,酒香像轻风抚过每人的鼻翼,沁人心脾,口水直流下地。 众人饮之,唇齿间萦绕不绝的清甜醇香让人直发良多感叹,华夏皇也不禁多喝了几杯,直道:“好酒,好酒啊!” 千落端详着杯中的酒,淡笑如初,“这暹罗酒是以烧酒复烧二次,加入奇宝异香所酿,味香入口微辛辣,饮后可杀虫治蛊。” “这酒确实香甜,与民间的暹罗酒相比清甜许多,过喉难忘。”颜如玉舔了把嘴唇上的酒渍,很是陶醉,“这样的暹罗酒似乎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若本太子没记错,这个女子就是你的母亲吧?” 千落微微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含着冰冷的笑意。 他晃着杯中的酒,陷入一些回忆之中,缓缓说道:“早些年的时候,华夏和后凉联军大败苗疆叛军,凯旋那日,忠国侯就在庆功宴上开了一坛暹罗酒来为大家助兴。当日本太子也喝了几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现在这味道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颜太子说的没错,这酒正是我母亲所改良的。”她笑着放下杯子,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众人,“母亲很爱酿酒,自幼她便教我许多酿酒的本事,而这坛暹罗酒就是在忠国侯府出事那日的早晨酿的。” 话落,众人失色,默默把酒放回了桌上,无人再敢碰,龙椅上的华夏皇也饶有趣味地看下来,就连墨北辞也皱起了眉。 颜倾夏端着酒过来,面色有着怒意,道:“原来是个死人酿的酒,这么晦气的东西你也胆敢在寿宴上拿出来,你这是要诅咒本公主的父皇吗!” 千落镇定自若,自斟自饮了一杯,淡淡笑开,“公主言重了,本相绝无此意。” 颜如玉也变了脸色,语气不善,“本太子看你就有此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故意针对 “太子和公主这么着急给这坛酒下定义,”她挑眉,戏谑一笑,“是在急什么?” 颜如玉眯起眼,“使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并无他意。”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上,挑衅地看着他们,“这坛酒是本相在忠国侯府出事那日亲自酿的,可本相还活的好好的,公主和太子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本相作为后凉使者来华夏祝寿会变成一个死人?” 华夏皇的脸忽然沉没下黑幕,众人面色再一变,这话中藏着什么不难猜出,但没人想过这个貌似并不起威胁的女子,竟然也敢当着华夏皇的面前说出如此隐晦的事情,更何况这里还有华夏的骨干朝臣。 如歌忽然轻笑起来,打破了尴尬的僵局,“不愧是钟离千落啊,好一个伶牙俐齿,能言善道。” 她也不给面子地顺着说:“太子妃过誉了,本相不才,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就也只有这一张嘴厉害了。” 颜倾夏看不惯她这样的云淡风轻,又发难道:“这酒即便是你娘的又如何,你也是在不吉之日酿的,晦气不减,使臣大人是要诅咒整个华夏不成?” 千落依然是浅笑,刚想反驳,忽然就从身旁飞射出一颗花生,电闪雷鸣间就打碎了颜倾夏手中的酒杯,众人一惊,纷纷看向墨北辞,只听他冷冷说道:“既然公主觉得晦气那便不要喝了吧。” 四溅的酒水弄湿了她的衣裳,不由大怒,却不敢大呼小叫对他发作,“墨二殿下这是在教训本公主吗?” 他却看都没看她,眼睛与华夏皇长久对视,“后凉十分重视这次的寿宴所以才派本皇子和左相前来,可华夏皇似乎并不领情,不过几年没来而已,华夏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子了?” 颜如玉以同样的一颗花生米来做回应,他眼疾手快地接在手心,摊开时已是一摊粉末。 “倾儿生性这是众人皆知的,二皇子又何必这般较劲。“ 他笑着,周身泛着冷意,“公主尚可同情,但太子身为储君也跟着胡闹,似乎德行欠缺啊!看来华夏立储君也不是怎么严谨,实在堪忧。” 颜倾夏看不过去了,忙为自家哥哥说话:“墨二殿下,纵然你身份尊贵也不过才是一个区区皇子罢了,何来能耐教训本公主的皇兄来!” “本皇子的能耐大着呢,公主这是要试一试不成?”他的眉眼含着隆冬才有的霜寒,看得颜倾夏生畏。 她强装镇定,怒道:“这里是华夏,容不得你来撒也!” 千落微笑出声,绣着兰花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荡了荡,“方才太子说公主,不必计较,那本相的大家也有所耳闻吧?” 一说到钟离千落,有些接触过的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缄口不言。 正当众人疑惑,千落便一拍桌子,酒杯震起,她一把抓住,将酒杯中的酒准确无误地泼向颜倾夏。 只闻一阵酒香扑鼻,颜倾夏妆容凌乱,发梢滴着酒珠子,狼狈不堪。她的火气更上一层,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就要上前给千落一巴掌,却被墨北辞稳稳抓住了高高扬起的手。 颜如玉皱眉了疾步过来,欲制止,墨北辞却在此时猛的松手,她踉踉跄跄地跌入颜如玉的怀中。 颜如玉有了明显的怒气:“后凉使臣这是在公然挑衅华夏吗?” 墨北辞认真地擦了擦手,将手帕扔在地上,冷道:“公主,太子却说不必较真,而我朝长乐郡主也,三国无人不知,更何况她如今有着三重身份,身份不同以往。而你们一个公主一个太子代表着华夏皇室却屡次恶意中伤,还毫无尊重,后凉也是大国启容你们随意欺辱?而华夏皇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阻止不只有是什么意思?” 华夏皇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忽然就笑了笑,满脸真假难辨的歉意,“墨二皇子多虑了,倾儿绝无针锋相对的意图,不过是,都是朕将她给惯坏了。”他突然又沉下声音,“倾儿还不快点过来给墨二皇子和后凉使臣道歉!” 颜倾夏不满地努嘴,当即撇过头,没好气地按华夏礼仪作了一揖,算是赔罪了。 华夏皇命人带颜倾夏下去换衣裳,这场闹剧才得以微微收敛,这个时候老安乐侯也有意把花无惜支走,宴会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觥筹交错。 寿宴过半,千落喝了不少酒已有浓浓醉意,墨北辞没眼看,无奈地向华夏皇说了一番,华夏皇便命人将她带到偏殿去休息休息。 喝了半杯醒酒茶,酒醒大半,千落不由觉得房内的熏香太浓烈了,就让雾里云熄了,本相却又觉得有些气闷,索性出去走走,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雾里云才刚开门就碰到了抬着手想敲门的老安乐侯,三人一顿,千落先问道:“老侯爷找本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老安乐侯 老安乐侯迟疑地点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要出去透透气,于是便提出一边走一边说的提议。 千落与他并排走着,雾里云跟在他们后面,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做着随时保护好千落的准备。 一路无言,但彼此的步伐都很沉重,还是千落先问道:“老侯爷有什么事大可开门见山地说。” 老安乐侯站定,抬头纹随着他仰头望天的动作而慢慢显出来,意味深长地问:“忠国侯府当真只剩你一个人了?” 她点头,语气淡然,“是。” 老安乐侯微微摇头,不禁有些悲哀地感叹:“没想到距那个飞来横祸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 千落淡淡一笑,不疼不痒,“这世间没什么敌得过时间,老安乐侯又何必这般伤春悲秋。” “时光最易飞逝,如今这个飞来横祸也即将要飞到花家的身上了。” 千落眸光闪烁,不语地看着某处。 他深深叹息,转移话题道:“先前无惜跟我说起你时,老夫就想见上一见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无惜说得一般无二。” 她莞尔一笑,还是不搭话,他便又自顾自地说:“无惜的心思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千落淡淡的笑意微染了雪霜,有些戏谑,“老侯爷这是来给自家儿子说亲的?本相没记错的话,半个时辰前华夏皇就已经为他赐婚了。” 说起这个,他面上的愁容便又多了几分,“这咋一看是赐婚,可里头危险重重啊!” “此话怎解?” “方才大殿上陛下对后凉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如今花家也逃不过这一劫了。”他不再拐弯抹角,“所以老夫想请你帮个忙。” 她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老者,好笑着问:“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老侯爷您就这么信任我?” “无惜看中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也绝对可以信任。”他说得很肯定,“况且端木婉和钟离戚的女儿也并不会差。” 她的笑意更深了,“那老侯爷想让我帮你什么?” 月光淡淡撒下,连风也变得温柔,轻轻抚过树林便摇曳下参差不齐的斑影,笼罩住底下踩着湿土的两人。 千落拧紧眉,月光从晃动的叶隙下投落,迷蒙了她的双眸,神色却更为凝重了,“所以老侯爷想要我帮的是这个?” 他点头,鬓角微微泛着银光,愁绪满天,“能在那种时候拉无惜一把的就只有你了。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听你的。” 千落垂眸,盯着地上晃动的树影,有些心不在焉地沉思着,良久才如获大任般点头,“好。” 老安乐侯感激得热了眼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以为她不会答应的,这样的纷争纠葛本就与她无关,她完全没有必要参合进来的。 “你这个人情老夫也只能下辈子才可以还给你了。” “老侯爷哪里话,无惜平日里没少帮我,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所料想的那些事情,不用你叮嘱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如此就更要感谢你了。”仿佛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保证,老安乐侯终于舒展了紧蹙的眉,“事成之后,便让无惜把一半的金矿过继给你吧,他先前老是吵着要拿一半金矿做聘礼娶你过门。老夫觉得轻率便一直没有答应……” 千落浅浅露出一笑,打断他接下去的话,“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之于我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能吃饱喝足就够了。我帮你,或是帮无惜,并不是想在你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无惜是我的朋友,朋友若有难本就不该袖手旁观。” “不愧是钟离皖和端木瑶的女儿啊,这一点你跟你的父母都很像。”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嘴角荡开沧桑却温暖的笑意。 她疑惑,“你认识他们?” “早些年,华夏和后凉联军大败苗疆叛军时,老夫曾偶然结识了你的父母。他们可都是人中豪杰啊。” 他记忆中的那对璧人,拥有天下人都为之羡慕的爱情故事,也拥有着很多人嫉妒的高贵身份,他们不是江湖中那种济世救民的仙侣侠客,他们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是后凉的至高无上的守护神。 他脑光一闪,忽然问道:“对了,你似乎还有一个姐姐?” 千落顿时灰寂了眸光,脸上毫无神情,说得漫不经心却又沉重得让人心疼,“是的,不过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经……不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发生争执 老安乐侯不免疑惑,似乎细细想了想,才道:“当年老夫经商曾去过几次后凉,到忠国侯府拜访过你父母好几次,也见过几次你的姐姐,老夫记得那时候的你还尚在襁褓中。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你姐姐虽然小,但模样秀美,长的与你父亲极像……” 千落眸光深沉地看着他,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老侯爷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他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前些日子,老夫身体抱恙,对什么都兴致缺缺、食欲不振。无惜便从后凉带回了一个赫赫有名的戏班子,几天下来老夫发现里头有个戏子长得与你姐姐八九分相像。听说你的姐姐十分爱唱戏,所以老夫觉得那会不会是……” 仿佛在耳边炸响了一枚炸药,嗡嗡嗡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傻了般怔愣住,什么也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此时明明无风,御花园的小竹林里却传来了竹子相碰的清脆声,悦耳得像是人为,打碎了千落仿若听错的幻听。 雾里云立马警惕,见千落朝她点头,她立马就追了出去,风过无痕,很快就隐没在黑暗的竹林中。 关于那个问题的下文忽然中断,千落怎么也没想到,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失去了揭开这个谜底的机会。 千落与老安乐侯循声跟着过去,竟阴差阳错绕到了御花园尽头的静亭湖去,偏巧就让他们碰见了,在通往湖心的九曲回廊上花无惜和颜倾夏两人,而此时他们似乎正起着什么争执。 千落两人隐在花丛后,遥遥看着他们,好奇地挑起眉梢,倒是老安乐侯却皱起深深的眉,轻轻放缓了呼吸。 “无惜哥哥,难道跟倾儿成亲,很难为你了吗?”颜倾夏将哭欲哭,带着哭腔难过地问道。 花无惜厌烦地偏过头,已经心力交瘁,懒得去应付她这样楚楚可怜的任性,“倾儿,你该知道,本侯待你就像待亲妹妹一样,本侯从未对你有过半分……” “无惜哥哥!”她吼断他的话,心痛得窒息,嫉妒不甘和仇恨一一被提上心头,“你不肯爱我是不是因为你爱上了那个钟离千落!” 他无奈地看着她,说得严肃又认真,“倾儿本侯不想伤害你!” “不,你已经伤害我了!”她的眼泪哗哗落下,双唇微颤,“无惜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就像你爱着钟离千落一样,很爱很爱!” 他无奈地杵在那,进退不得,“倾儿,无论如何,本侯也断不可能会娶自己的妹妹的。” “可我们并不是亲兄妹啊,而且父皇已经下旨了。你若是不娶便是抗旨!” 见她不可理喻,他也来了气,“倾儿,你不该逼着本侯,也不该给你父皇创造这样的机会。” 她立马摇头,辩解道:“父皇才不会这样子,哪怕真的会,也只有我嫁给你才能继续保住花家啊。” 他第一次朝她冷笑出声,“倾儿你天真可本侯不傻,你父皇打的一些什么主意本侯会不知道?” “无惜哥哥,我爱你,嫁给你也错了吗?”她咬着下唇,哭的梨花带雨,委屈极了。 他仿佛看不到般,冷冰冰地说着:“倾儿,如果花家毁在你手里,本侯会因此恨你一辈子的。” 说完一刻也不想停留抬脚就走,任由颜倾夏独自一人哭得撕心裂肺,绝望透顶。 她不甘心地朝他的背影大喊:“无惜哥哥你回来!” 然而那个以前把她当妹妹一样宠爱保护的男人却步伐依旧,眼看着就要走至回廊尽头,她咬牙,立马恶狠狠地赌气喊道:“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本公主要毁了她!” 他果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身体却因为愤怒而僵硬住。 “颜倾夏,你若敢伤他分毫,你父皇感动一下花家,本侯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她立马感觉到了莫大的悲戚,“花无惜你不能这么对我!” “颜倾夏,你的无理取闹给本侯适合而止!” “我没有无理取闹!”她赶紧跑上去,出其不意地从后面抱住他,声音缓和,“无惜哥哥我真的很爱你啊,别走,别不要倾儿。” “颜倾夏,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本侯,可你的爱却让本侯觉得惶恐,你总以为不择手段就可以得到一切,包括爱情。但本侯告诉你,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是机关算尽量也注定得不到的。你这样的爱是枷锁,是牢笼,是手段。本侯不想被你这样的爱束缚。” 他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冷漠无情,满脸失望,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颜倾夏绝望痛心地大喊:“花无惜,你会后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失足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满湖的水和微风,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对花无惜来说,赐婚就是噩梦,让他乱了起先所有的计划;而之于她不过是身为女子最简单也最纯真的心愿罢了,可他也不愿意成全! 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她恍惚地跌在地上,垂着头,发簪上的珠玉发出碰撞的脆响,她细细抽泣着,往昔亦真亦假,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都一并袭来,竟不顾形象地嚎啕。 她至今仍旧记得十分清楚,她第一次对他动情,是在父皇第一次把他带进宫里游玩的时候。 初春刚过,御花园里却依旧鸟语花香、莺歌燕舞。他就躺在最大的那棵树下,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微风轻抚而过,树枝摇曳,大小的光斑投落在他身上,英俊绝伦,美好得像画卷中从云层里缓缓走出来的神仙。不过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赏心悦目的美——风光是好风光,少年是美少年,而她也正好赶上情窦初开的最好年华。 对他毫不保留地动心,是在她失足落水的时候,他奋不顾身跳下水救她,却忘了自己也不会游水,在将她推给岸上惊慌失措救援的宫人后,他的身体渐渐下沉,在她的眼前,像秋天的落叶在湖面打了个旋转瞬沉没。 她对他一见倾心是因为喜欢,日久生情是因为喜欢,疯狂嫉妒钟离千落是因为爱,利用父皇对花家的野心企图将他绑己身边也因为爱……她真的很爱很爱他,从没有过的爱,强烈到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去占有,所以她的爱变了性质,变了模样。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就变了态度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很早很早以前,早到她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想不起是哪件事让她这么奋不顾身的想要用爱的名义彻底占有他,让他只属于自己。 曾经的花无惜也很宠她,天上的星星,深海里的石头,只要她要,他都会为她弄来。甚至还许过她要拿一半的金矿给她当嫁妆! 哦!她记得了,是那个女人! 以前他虽然风流,可她深知那不过是一些风花雪月的虚像罢了。可是那个女人出现后,什么都变了,他开始围绕那个女人,她不再是他最宠爱的那个人,他的温柔和体贴不在属于她了,他的爱他的心他的情都给了那个叫钟离千落女人!甚至为了要娶她而不惜要拿半个金矿来做聘礼! 她害怕了,不惜多次派人去杀那个女人,可每次总能被他半路劫杀。 她忽然大笑,眼泪掉的像珠子,都是那个女人抢走了这一切,是那个女人打碎了这些美好。 都是钟离千落!都是钟离千落! 她露出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湖面,居然渐渐收了抽泣。 远远的,千落看着颜倾夏狰狞的面容,嘴角不自觉染上了一抹冷笑。 当你口中的爱成为那个人最避之不及的东西、变成了你不择手段的借口时,这就不能再定义之为爱了,那叫占有,是逼自己不择手段又以爱为名义的自我安慰。 老安乐侯倒没有多大的惊讶,这两个人他是从一开始就反对,华夏皇想借此来操纵花家的所有财产,那也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千落再抬头去看时,多了个不速之客。 “倾夏公主当真是可怜啊。”拓拔萱不知从何处出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公主,露出嘲讽的笑,“刚被赐婚就遭了人家的嫌弃,若传出去可会闹不少笑话吧。” 颜倾夏摸了把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仇恨幻化成愤怒,侍女赶紧为她抚去衣服上的灰尘。 她瞪着红肿的双眼,望向看戏的拓拔萱就大骂出口:“本公主可比不得你可怜!好歹本公的身份依然尊贵,而你呢?” 她忽然冷笑几声,“拓拔萱,曾经你是皇太女时本公主也没有放在眼里,而如今的你不过是个被夺了封号的皇女罢了,邋遢肮脏,也配来笑话本公主?” 拓拔萱面色顿变,恼羞成怒地瞪着她,“颜倾夏,你说谁肮脏!” 她趾高气扬地理了理衣裳,笑得轻蔑而高傲,说的话带上了千万根针刺,“若不那时是女皇怜悯你,你以为你如今还能站在这跟本公主说话?本公主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否则他日你若是沦落到本公主手上,你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颜倾夏,你嚣张个什么劲儿,你身份是比我尊贵,可那又如何呢?你还不照样输给了区区一个钟离千落。” 颜倾夏顿时面红耳赤,气得跺脚,“你……拓拔萱,你给本公主闭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章发生争吵 拓拔萱却揪着她这个痛处拼命撒盐,“戳中你痛处了?你跟她相比,她一根手指就能让你完败,你凭什么认为花无惜该非你不娶?” 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就心里快活,越说越得意,“不得不说啊,我虽然看不惯钟离千落,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竟然能抢的过一个华夏公主,这怕是华夏最大的笑话了吧?” “你……本公主让你闭嘴!” 颜倾夏立马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拓拔萱抓住她的手腕,挑衅地嘲笑道:“怎么?公主说不过就要打人了吗?” “啪——” 拓拔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撇头一看,侍女高扬起的手还未放下,只听她恶狠狠的说道:“放肆!居然敢这么跟公主说话。” “区区一个侍女居然敢打本殿下!” 拓拔萱当即一巴掌还回去,颜倾夏更气了,手脚并用就和她厮打在一块。 千落正寻思着是否要找人来劝架,忽然眼睛一亮,就见着从一旁的假山后飞出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颜倾夏的膝盖。 她吃痛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就跌进了水里,水花泛起,她扑腾着喊道:“救命……救,命,本公主不会游水!” 拓拔萱和侍女顿时就慌了手脚,立马就要去拉她上来,快抓到她的手时拓拔萱突然收回了手,脸上只剩下可怕的冷笑。 千落立马朝假山后飞扑过去,那人显然没有料想到会被人发现,拔腿就翻身逃走,千落来不及细思就追了上去。 眼看他就要翻墙而逃,千落随手迅速折下一枝花,用剑南春教她的技巧朝那人狠狠甩过去,花似箭般乘风破浪猛的戳中那人的后颈,他吃痛一声,反手将插入肉中的花径拔出来,血液顿时喷出。 虽受伤慢了手脚,那人却还是翻过了墙,而雾里云早已利用这个空挡在那头截住。千落飞身过去,迅速加入到打斗中。 那人受了伤,又应付着两个高手,不禁显出了弱势,千落看准时机,屈指成爪攀上他的手臂,死沉丹田,喷涌而上的内力凝聚在手掌,忽的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骨头错位粉碎。 那人吃痛甩手,一脚劈过来,雾里云迅速拔出小腿上藏着的匕首砍过去,那人吃惊,忙把脚收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鞋子被砍落的同时,他的脚背也已是鲜红一片。他立马用另一只手反拽住千落的手,反身一转来了个金蝉脱壳,利用飞扬出去的外袍阻挡了两人的视线,迅速隐在了竹林中,瞬间消失不见。 雾里云作势要去追,千落抬手阻止了,“不必追了。” “主子,他受了伤,顺着血迹的话很快就能找到……” “无妨,就让他逃命去吧,宫中的禁卫军已经惊动,他未必能逃的出去。而且,我在花径上下了毒。” 她看着那只脱落的鞋子,想起那只脚,不禁心中疑惑。她又闻了闻衣服,有股淡淡的清香,分辨不出,却似乎闻过。 “主子,这鞋子的大小看起来像是女子穿的。” 千落点头,将衣服递给她,皱住眉,“衣服上的味道也是属于女人身上特有的。” “这个刺客是个女人?”雾里云都有些吃惊,“那她的目标是颜倾夏,难不成是跟华夏有仇的?” “见不得,或许也是冲朔漠而来的,又或许是想一箭双雕。”千落用手帕沾了些刺客留在地上的血迹,摇了摇头,“这个人用的武功不像是华夏的,很杂乱却很有力量。” “他用的武功很诡异,属下也没能看出是属于哪个门派?” 她站起,将手帕叠好放入袖中,淡淡瞥了眼刺客消失的方向,“无妨,这些事还是由华夏来烦恼吧,我们又何必浪费精力。” 事实上千落是猜对了。 她回到的时候,颜倾夏已经被救起,浑身湿漉漉地裹着颜如玉的外衣,正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劫后余生的她显得楚楚可怜,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有人都积聚在这里了,华夏皇铁青着脸色,大声呵斥着跪在地上同样瑟瑟发抖的拓拔萱,而拓拔瑾仪在一旁极力为她求着情,面色也不好看。 “陛下,这其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一章定罪 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却失声痛哭地跪在地上大骂道:“奴婢亲眼看见她将公主推下湖的,奴婢不会游水,就想去叫人,她就拉着奴婢不给去,还打了奴婢,嚷着要公主去死。”她煞有介事地扬起被磕伤的手臂和红肿的脸。 拓拔瑾仪面色更为难看,冷冷看了眼那丫头,辩解道:“陛下,仅凭这丫鬟的一面之词,实在不可以就这么给我们朔漠定罪啊!” 颜倾夏这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因为生气而泛起微微赤红,“还说什么误会!若方才本公主就这么溺死了,你们爱怎么胡扯就怎么胡扯,可如今本公主大难不死,你们倒是怕了,还说什么误会!我看朔漠使臣明明别有用心,父皇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场面有些失控,看戏的都等着看朔漠的下场,有几个想开口求情的却碍于这个刁蛮公主和面色阴沉的华夏皇,谁都为之却步了。 倒是太子妃如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怕死地为之申辩道:“父皇,或许这其间真的有什么隐情呢,不如交给刑监司调查清楚后再处置也不迟啊。万一真有误会,冤枉了朔漠使臣,朔漠女皇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颜倾夏顿时大怒,尖叫着吼道:“如歌,你这么着急为她们开脱是不是你也是共谋之一!” 颜如玉皱眉,将如歌护在身后,微微变了脸色,低声呵斥:“倾儿,不可胡言乱语!” 颜倾夏立马委屈地掉眼泪,大发脾气,“你们都盼着本公主死!父皇你也不相信倾儿吗?” “都够了!”华夏皇彻底怒火爆发,火冒三丈地看着各执一词的几人,“将拓拔萱带下去严刑拷问,所有朔漠使臣也全部交由刑监司关押,由刑监司全权处理!” 拓拔萱被粗鲁地架起来,她顿时更慌了,开口就嚷道:“陛下这么做就不怕得罪朔漠吗?” 熟知这话更加激怒了华夏皇,他当即挥手,就下令道:“拖下去先杖罚二十。” 一个小小的女子之国居然敢去叫嚣一个尚武的大国,简直是自寻死路。 “陛下你不能这么做!”拓拔瑾仪忍住想要暴打她的冲动,也怒气冲冲地开口,“朔漠若真的有罪,陛下大可治罪,但真相未明之前却要动用酷刑,陛下这是要屈打成招?” 华夏皇果然又沉了几分脸色,“皇太女,这里可不是朔漠,这里是华夏,在华夏,朕是华夏之主,朕说你们有罪,你们便有罪。” 拓拔瑾仪皱眉,下意识扫了眼千落和墨北辞,眼中带着求救。 华夏皇却厉声唤来几个侍卫,“带下去,让刑监司好好查办!” 见状千落就想去帮忙说话,却被墨北辞一把拉住。 “别去惹麻烦。” 千落瞪了他一眼,“你不救人,我救。”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声音极轻,冷冷的,让千落立马顿住。 他牵着她缓缓退出拥挤的人群,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不过是华夏皇为了对朔漠下手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你去添乱,反而会给他们反咬后凉一口的机会。” 她愣住,竟然忘了这一点! 若真的是设计好的话,只要她拿出这些所谓的刺客的证据,或许华夏就会像对待朔漠一样,给后凉安上一个共谋的罪名。 是她大意了。 马车停在驿站门口,时雨放下缰绳,与坐在另一边的雾里云对视了一眼,眼神迅速交换。时雨轻声朝车内喊道:“殿下,左相,到驿站了。” 而车内气愤怪异,冰冷的空气中蹿着不安分的火药味,只需一把火就能爆炸。墨北辞阴沉着脸,千落也冷着面色,无人知道这一路他们又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 墨北辞冷着脸,语气也冷硬:“你还是不肯说?” 千落冷笑,看着帘外莫名伤神,“既然二殿下也认为微臣别有居心,那么微臣的任何辩解在殿下看来也都不过是用来掩饰的借口罢了,又何必为此多浪费口舌。” “你故意借着醉酒去休息的幌子,去掩人耳目地与老安乐侯见了面。你身为后凉使臣却悄悄跟华夏之人见面,其中什么都没有,你觉得本皇子是傻子吗?”他暴怒出声,眉目明显的怒色让千落都吓了一跳。 她好久没看到他对她露出过面无表情之外的神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花府入狱 她冷笑更甚,也不做解释,“墨北辞,不得不说你怀疑人的能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从前是,现在也是。 “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千落掀起车帘子的动作一顿,身体微微僵硬,声音清冷,“二殿下放心,微臣做的事情微臣自己会承担,不必二殿下来多操心。” 他冷哼地拽进袖下虚掩的手,“本皇子是怕你会连累到后凉。” 她背对着他轻轻勾起一抹戏谑,什么也没说就直接下了车。 墨北辞啊,如果你是关心我的,哪怕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啊。 他黑着脸下车,似无意看了眼她踏入驿站的背影,冷声对时雨吩咐道:“今晚多多留意花府和华夏的动作,一有异动立马汇报!” “是。” 二日早,朝阳还没升起,千落也才刚起床,朝与暮就火急火燎地叩响了门,急促地说道:“主子,华夏皇以花府和朔漠勾结企图杀害公主为由,下旨抓拿花府上下,听说是要满门下狱。” 门瞬间被打开,只穿着里衣的千落仪容不整地出现在门口,“什么时候的事!” 朝与暮立马撇过头,垂下眼答道:“就在刚刚宫中的探子传来了消息。” 千落皱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速。 “立即备马,去花府。” 她立马更衣出门,在门口撞到了墨北辞,两人对视一眼,墨北辞先一步上了马车,千落犹豫着要不要同行时,他就不耐烦地喊道:“还快点上来。” 去到的时候,全府上下都被驱赶出来了,负责抓人的侍卫骂骂咧咧地推搡着磨磨蹭蹭的丫鬟。 花无惜皱着眉头,正扶着老安乐侯跨出门槛。方言的佩剑被夺,只好赤手空拳护在他们身旁,目露凶狠的侍卫也不敢上前造次,只得在嘴皮子上不断催促。 花无惜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他们,有些犹豫。 千落想也没想就上前几步,侍卫看见了立马就拿武器挡在她面前,语气不善地骂道:“干什么呢,这些可都是重犯,不想被治为同罪的就快滚!” 花无惜顿时来气,搀扶着自家父亲就上前,似乎想说几句话,却毫无意外地被拦住,那人道:“侯爷如今你的身份大不相同,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他冷冷笑开,立马拔出他的刀,吓得所有人都迅速拔刀对准他,他倒好却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着,威胁道:“没错,本侯如今的身份确实不一样了,但你们觉得若本侯若是有事,你们会是如何下场?” 侍卫面面相觑,方才还凶狠的都有些怂了。 他继续威胁道,“本侯只是想跟朋友说几句话而已,又不会跑,你也要拦着?” 为首的人理亏,毕竟陛下的旨意是让他们将花府一家都安全带入大牢,若他真做出些什么事来,可不好交差,他不得不放行。 千落凝着面色,还未开口就听到他轻松的说道:“落儿别怕,本侯不会有事的。” 她认真看着他恢复的吊儿郎当模样,眉头蹙得更深,问:“你为什么不逃?” “本就是无中生有的罪名,本侯若是逃了岂不就是坐实这个罪名了?” “可这是无中生有的罪名,不管你怎么样都没办法洗脱的,逃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他却满不在乎,似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安抚着她:“落儿,你太担心了,那个老狐狸还不敢动花家的。” 千落不免来气,涨红着脸,“花无惜,你的吊儿郎当什么时候可以收一收?” 他一愣,随即只是淡淡笑开,“落儿,放心吧,本侯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是安全的回来!” 她咬牙,担心仍未被他强装的镇定和安慰打消,反而觉得事态更严重了。 “花无惜,你要等我去就你。” 他轻轻刮了把她的鼻尖,笑得露出几颗白牙,“好。” 忽然,方言一声惊呼,他们回过头时,老安乐侯已经晕倒在方言怀中了,花无惜紧张地跑过去,神色惊慌失措,“爹,爹……” 墨北辞快步过去,有侍卫想要去拦住,却被他冰冷冷的眼神瞥得心慌,都默默站在原地当没看见。 墨北辞立马为他把脉,眉眼严肃地看着某处。 千落蹲在花无惜身侧,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他一愣,心底有暖暖洪流喷涌而出,他知道她是在给他无言的安慰。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朝她无害一笑,柔声安抚,“别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墨北辞淡淡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说道:“是焦虑过度引起的血气上涌,让他好好睡一会就没事了。” 花无惜点头,立马吩咐侍卫去找来担架,碍于他们的身份,侍卫不得不从。 他们被押走时,花无惜还不忘回头一笑,眉眼都是故意做给千落看的轻松,“落儿,等我回来。” 千落含笑点头,等他们都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后,才问墨北辞:“你刚才在老安乐侯的袖中放了什么?” 他目光有意无意扫了眼她被花无惜握过的手,若无其事地转身,淡淡道:“一个让他们在牢狱中能好过点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威逼利诱 华夏皇宫的大殿里,只有花无惜和华夏皇两个人,遥遥对峙中,一个喜笑颜开目的不明,一个面色阴沉格外不安,而殿外则是一直跪着嚷嚷要为花府求情的颜倾夏。 宦官关了大门,总算把颜倾夏吵闹的声音隔绝在外,花无惜皱眉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禁好笑反问:“无惜,你不明白?” “无惜该明白什么?” 华夏皇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得他心里越来越慌乱,“无惜啊,你觉得倾儿如何?” 他不明所以,来不及沉思就回答道:“倾儿很好,但无惜只把当妹妹。” 华夏皇笑,又问:“那朕待你如何?” “也很好,陛下从未亏待过花府一丝一毫。”他算是猜到了他的用意,顿了顿道,“不过这一次陛下似乎听信了谗言,竟让花府满门下狱。” 华夏皇又大笑起来,认真地看着底下这个所谓的义子,“无惜啊,你该知道朕一直都有个雄志,就是一统三国。结束割据混战的局面,然后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花无惜在心中冷哼,不想再这么跟他玩拐弯抹角了,直道:“陛下大可直说。” “朕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来筹备,甚至是不惜借着御龙坊这个荒诞的名号暗地里与别国结盟。如今好不容易大事将成,就只欠东风了。” “而这阵东风就是花家?” 面对他的质问,华夏皇只是笑着,“后凉是大国,虽然兵力不够华夏强盛,但国力也不容小觑,若真的打起来,必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所以朕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花无惜不语,眼睫微微垂下,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就知道这个老狐狸等不及要动手了。 他又道:“花家富可敌国,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朕要用这笔财富来统一三国。” 花无惜冷笑,眼神犀利地逼视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本侯会同意?” 他不怒反笑,“无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清眼下的局势才是。” “花家的财富一直以来都是人人窥视的,连你也不例外,你认为本侯会向你妥协?” “如今花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任朕宰割,你觉得朕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嗯?” 他站起身,笑得张狂得意,居高临下地俯视底下挣扎着的花无惜,手中早已紧紧拽住了他最紧要的那个命根子。 见花无惜不语,他便又道:“朕要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何其容易,随便一条罪名就可以让你们花家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朕仁慈念,及这么多年来你我之间的义父子之情,只要你识相,朕可以免你们所有人不死,还你们花家一个清白。” 花无惜冷冷哼笑,眼神寒冽,“你的假慈悲收一收吧。本侯哪怕是死也不会交出你想要的东西的。” “真是冥顽不灵。”华夏皇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怒火,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威逼利诱道,“你可以死,那些家丁奴仆不过贱命一条也死不足惜,但你的老父亲呢?你也忍心让他跟着你去死?” 花无惜果然捏紧了拳头,眉目染着怒色,“你敢动他试试!” 华夏皇也变了脸色,语气强硬了几分,“这普天之下还没有朕不敢动的东西。花无惜,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听话,要么花家全部死绝。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何选择。” 花无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刑监司的,本来此次回来华夏,他早就料想到华夏皇会对花府下手,所以他早早就和千落做了以防万一的后备工作。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华夏皇竟会真的敢让花府下狱,并以父亲的性命做要挟,他这才发现有一些事自己预料漏了。 回到刑房后,老安乐侯已经醒了,方言正喂着他喝水。 他走进去,故作轻松地盘腿坐地,调侃道:“没想到墨北辞给的玉牌这么好用,不仅没人敢为难我们,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啧啧,果真是个宝贝。” 老安乐侯缓了缓呼吸,刚刚醒过来还是有些有气无力,问道:“陛下怎么说?” 他报以一笑,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安抚着:“爹,你放心吧,那个老狐狸还不敢将我们怎么样。” 老安乐侯轻叹了一声,自己的儿子他比谁都清楚,“无惜,别装了,陛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根本不敢把我们囚禁起来的。” 花无惜果真演不下去了,却还是笑着安慰:“爹,你别操心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却摇头,脸色苍白得连皱纹也变了颜色,“无惜,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吧。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就算没了,我们以后还可以再拿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造访东宫 他抱得更紧了,与她十指相扣,无奈道:“利用她实属迫不得已。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绝对不会让她轻易出事的。” “可是阿玉,我害怕这样的你。”她忽然红了眼眶,眼泪啪嗒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语气也颤抖,“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大局而利用我,不要我?” 他立马将她转过来,心疼地为她抚去眼泪,柔声地起誓:“我不会利用你,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你可是我颜如玉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我舍不得你为我受半点委屈。” 她却哭的更凶了,带着抽泣:“可明日之事太过凶险,我怕……” 他用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嘴唇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连呼吸也温柔,“别怕,明日之事我已有十足的把握。就算失败了,我也早已为你们母子留了后路,不必担心。” 她感动地回抱住他,紧贴着他的胸膛,听见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是禁不住担心,“阿玉,不管生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忘了我们是夫妻,我可不允许你抛下我。” 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温柔一问,柔声应着:“好。” 门忽然被踹开,门外的两个护卫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打趴在地。 颜如玉立马将如歌护在身后,提起书案上的佩剑,警惕地高喊道:“谁?” 时雨提剑走了进来,墨北辞就跟在他身后,步子悠闲。 颜如玉眉目一冷,“墨北辞你倒是大胆,竟敢夜闯东宫!” 墨北辞自顾自坐下,环顾下四周,最终看着他,戏谑笑道:“本皇子若算大胆,那颜太子的逼宫又算什么?” 颜如玉顿时变了面色,眯起眼睛,感觉到来者不善。 “别紧张,让本皇子来猜猜你从头到尾的意图。”他云淡风轻地说,眼中的阴冷却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寿宴前,华夏皇下了一封要杀你的密诏,刚好被你截下,为了保全自身,你想到了逼宫。但逼宫之前你必须要握住一些筹码,偏偏你又不想留下弑父夺位的罪名,所以你设了一招连环计。” 他看着颜如玉越变越沉的面色,又继续说下去:“所以在寿宴上,你和颜倾夏一直处处针对后凉,便是想营造后凉与华夏失和的假象,好为你之后的算计做好准备。而你不惜用自己亲妹妹的性命为棋,先设计朔漠,又在背后刻意散播出花家有意倾向后凉的流言,还刻意安排耳目将寿宴上钟离千落和老安乐侯偷偷见面的消息告诉他,从而引起他的猜忌。 你算准他会因此提前计划,然后对花家威逼利诱,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和花家的交易,而后你会再把矛头指向后凉,以此将强加在花家头上的罪名洗脱,转而戴在后凉头上。” 颜如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了如歌出冷汗的手。 他又道:“若没有猜错,明日你便会受命带人前去围捕后凉使臣,而你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掌握住兵符,从而一面洗脱逼宫的嫌疑,一面在宫中势必会安排心腹进行秘密刺杀,然后再嫁祸给后凉,让后凉坐实这个罪名,华夏便可以好名正言顺地挑起战事。” 听完,颜如玉不禁勾起嘴角,冷笑了几声,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不愧是三国第一人的墨北辞啊,所有算计在你眼中都无处遁形。” 颜如玉的侍卫忽然都涌了进来,将墨北辞和时雨团团包围,他也不慌乱,眉梢挑着,仍笑着:“颜太子别紧张,本皇子来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颜如玉从侍卫后走出,反手背在身后,来了兴趣,“什么交易?” “颜太子可知道交界五城?” 他立马皱眉,面色难以言喻。 这交界五城不过五座镇守在边关的小城——洛水城、弘城、芗城、郭城和宁城。不过这五座城却绝非简单,不仅都介于后凉与华夏的交界处,依次连成巩固的五角星形状,互相牵制又互相发展。而且这五座城都依着各具特色的地形,分割占据了各种优势,皆是易守难攻之地。 这其中的洛水城便是后凉粮食最丰富的产地,而弘城中又有着铸造兵器一绝的唐大世家。若驻兵在此两城,粮草和兵器都大可不必忧心,还可以节约一部分的钱财开支。但偏巧的是,这交界五城都是后凉的地盘,若华夏要攻打后凉,首当其冲要攻下这五座城,但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想用交界五城做交易?” “没错,得到这交界五城,华夏要攻打后凉便容易得多。” 颜如玉凝着眸光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看穿,“你会这么做?墨北辞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墨北辞淡淡一笑,把拟好的条约展开放在桌上:“只要颜太子答应本皇子一件事,这交界五城就是你的了。敢不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达成交易 他蹙眉,感觉到不安,“什么事?” 墨北辞看着他,露出冰冷的面目,“让我们安全回去,连同朔漠的使臣和花家也一起。” 他的眉又蹙得更紧,“你们可以走,朔漠使臣不可以,倾儿这件事必须得有一方为此负责。更何况花家是本太子必须要握在手心里的筹码。” “颜太子,这交界五城可不是这么容易换的。”墨北辞笑得森然,清冷的目色看着他,“今夜我们会去劫狱,颜太子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颜如玉眉心揪得紧,不得不沉思半会。 交界五城,得之必利于华夏,但若失去花家这个筹码,日后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会多些困难。 他不禁低头看了眼条约,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墨北辞也已经在上面写好了名字,虽然察觉到墨北辞的诡计,但这交界五城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偏偏他都想要,为今之计,就只有…… 半响,他才拧着眉,凝重地点头,“好,这个交易本太子接受。” 他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把其中一份递回给墨北辞。 他身后的如歌不安地揪紧他的衣袖,低声着急提醒:“阿玉,墨北辞不会这么好人,这怕是……” “别担心。”他轻轻揣摩着她的唇瓣,柔柔一笑,“有我在。” 墨北辞了然地看了眼,就将协议书递给时雨收好,他站起身,是常惯的微笑,“那本皇子就先告辞了。颜太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颜如玉抬手遣散侍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目光幽深极了。 他却忽然顿住在门口,好心做着善意的提醒,“为了防止颜太子反悔,你的儿子,本皇子就先带走了。” “你抓了皓儿!”如歌反应最快,立马就拔剑冲上少,却被比她反应更快的时雨用剑抵在了脖子上,微微擦出一条血痕。 颜如玉立马飞身过来,将她护在身后,眼光冷冽地看过去,“墨北辞你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这是等价交换。”他漫不经心地走出去,没一个人敢拦着,声音飘来,“放心,本皇子不会伤害他的,只要我们安全出城,本皇子便会毫发无损地把他送回来。但是,” 他笑着回头,冷冷的,“如果颜太子撕毁条约反悔下杀手,那本皇子定也不会好好善待他了。这么可爱的小男孩,细皮嫩肉,若受了伤就不好了。颜太子你说是不是?” 颜如玉火冒三丈,若非威胁,他早就飞身过去厮打开来了,却只能咬牙点头:“好。墨北辞你若敢伤害皓儿分毫。本太子势必跟你没完!” 远远的就听见他的冷哼声,“颜太子还是加强加强东宫的防卫吧,这次幸好是本皇子,若是别的什么人,或许你失去的就更多了。” 这一夜不过才刚开始,却已经喧嚣四起,被洒满了鲜红的热血。 这一夜注定浴血奋战,注定在黑暗中用鲜血照亮黎明。 月光铺展而下,照亮逃亡之路,花无惜背着老安乐侯,急匆匆地逃离天牢。他的身前是开路的先锋,鲜血溅满他的衣裳,而身后是断后的刀锋,一次次对准穷追不舍而上的皇宫侍卫。 终于,厮杀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成功出逃,颜如玉也说到做到,除了在牢中做做劫狱的样子,不但不派人来追,还秘密安排了人手接应他们离开。 冷宫一侧,破败的大门缓缓打开,里头是同样破败的院子,而在这院子后,是一扇连通外头的、极为隐秘的门。 他们出乎意料地成功出宫,只要一路向西就能抵达城东城门,那里早已被他们的人占领。 “爹,你可还好?”花无惜将他放下,着急查看,好在方才的厮杀并没有伤及到他。 老安乐侯轻轻摇着头,缓了缓,“无妨,无惜啊,我们快走吧。” “不,爹,我现在还不能走。”他果断接过方言递过来的佩剑,将披风脱下给父亲披上,“娘的灵位还在府中,我要先回去一趟,他们会先带着你前去城东城门汇合,孩儿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回来。” 老安乐侯一听急了,一把抓紧他的手,“不可!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若陛下知道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势必会派人来追,你一个人怎能应付?” “爹,这世间有四样东西对我来说最为重要,其中就是娘和爹。所以爹,我一定要把娘的灵位拿回来,这是她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了。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执着的双眸能闪出坚定的光芒,老安乐侯面容一动,只得缓缓松手,苍老的脸色更显憔悴,“无惜,你快去快回。爹在城东城门等着你。” “好。”花无惜重重握了握他的手,给予他些许安心,起身对方言叮嘱道,“势必保护好老爷,等着本侯回来。” 花无惜隐在一片夜色中,月光朦胧,仿佛还是那般美好,殊不知这一切都已在黑暗中发生巨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狠心决裂 这边的千落也亲自带人将朔漠使臣都救了出来,她们一路杀伐一路突围,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逃出了皇宫。 到达城东城门后,却不见花无惜的身影,询问之下才得知他孤身跑了回去,当即暴怒呵斥,提着剑就骑马要冲去花府,清冷的声音在夜中寒冽传来, “等殿下一到,立马开城门出去,五十里外有我们自己的人在等候,我和花无惜会赶上你们,切末在中途停下,以防发生变故。” 花府仍旧是一派祥和,安静得连鬼影都没有。 花无惜将灵位拿好,抬脚转身之际又想起了什么,匆匆从柜中翻找出一只陈旧的蚱蜢,微微扬起一笑,转身就出了房间,好巧不巧在大院中碰到了独自前来的颜倾夏。 颜倾夏显然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花无惜,见他毫发无损又忍不住欢天喜地。 花无惜站在石阶上远远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她顿时就慌了手脚,垂着头,手中紧紧捏住一个东西,“我……我听皇兄说今晚会有人劫狱,就想把这个出境文书给你送过去,可是发现晚了一步,你已经被人救走了,倾儿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他皱眉,“出境文书?” “嗯,”她急忙点头,走前几步,把文书递给他,浅浅笑着,“这是我偷偷拿父皇的玉玺盖了章的出境文书,有了它无惜哥哥就可以安全逃出华夏了。” “这东西本侯用不着。”花无惜直接走下石阶从她身旁经过,面无表情,连语气都冷冷的,“快回去吧,皇宫里头要变天了,今夜这里里外外都不安全。” 颜倾夏听的一惊一乍,浑身颤抖,立马从身后抱住他,紧紧的,舍不得松开。 她含着眼泪,软声哀求:“无惜哥哥,你带倾儿一起离开好不好?” 花无惜将她掰开,奈何她抱得更紧了,眼泪已经滴落在他的肩头,“无惜哥哥,你别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啊,无惜哥哥。” 花无惜冷下了脸色,语气生硬,“颜倾夏,你还是适合在皇宫做个嚣张跋扈的公主,你并不适合跟随本侯去流浪。” “不!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无惜哥哥别拒倾儿千里之外好吗?” “颜倾夏,放手!” “我不放!”她哭出了声,哽咽不已,“无惜哥哥,我不求你能爱我,可你就连让我陪伴在你身边的机会都不给吗?” 花无惜一点一点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毫不怜香惜玉,她吃痛却一直不肯松手,眼泪汹涌更甚。 “陪伴?颜倾夏,你还不够资格。” 他的话冰冰冷冷,冻得她一下子就泄了气,生生被他掰开,而她也将他袖中的蚱蜢拽落。 “花无惜!我不够资格,那钟离千落凭什么就够资格!”她暴怒大喊,心上的痛苦喧嚣着她无与伦比的难过。 他赶忙俯身捡起蚱蜢,厌烦地后退几步,语言犀利,不得不狠下心,“因为她足够好地住进了本侯的心里,必不可少;而你只活在本侯的世界中,可有可无。” 颜倾夏张着嘴,想嚎啕大哭却没有了声音,想大声宣泄也发出不音节,喉咙里卡着的是她对花无惜长达十多年的感情,那么多那么重,她都不知从何开口。他倒好,一句话就和她撇清了关系,将她的所有感情都践踏入土,让她破碎得猝不及防。 “这么多年来,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她咂着嗓子,眼泪以控制不住的趋势下滑,一点一滴都是她对这个男子的真情实意。 花无惜依旧冷冷看她,狠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那样简单,但对她来说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来就不算什么。” 颜倾夏向后踉跄几步,不知所措地低着头,浑身颤抖得站立不稳。 她跌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原来在他心里、在他眼中,她从来都不算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一厢情愿,她以为只要精诚所至就能金石为开,但她错了,他不是金石,她也没有那样的本事。因为他心里早已住了一个任她如何都打不败的女子。 花无惜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忽然就看到了隐在树底下的千落,她望着这边,面色看不清。 他一愣,赶忙走过去,她却已从树底下走出,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地上兀自神伤的颜倾夏,眉头皱着,什么也没说。 “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花无惜将蚱蜢放好,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千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微笑,脸色却有些发白,“那我们走吧。” “处理完了?”千落看着颜倾夏,那种绝望,她在苗疆失去墨北辞时也曾清晰地感同身受过,确实不好受。 “无妨,有些念想本侯早就该让她断干净的,如今好不容易狠下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也真狠心。”千落不满地摇头叹息。 “本侯的爱都给你了,狠心只能留给除你之外的人了。”他若无其事地打趣,却下意识回头看了颜倾夏一眼,头也不回地拉着千落走掉。 倾儿,别怪本侯,本侯是为了你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忽生变故 马儿快速奔驰在黑夜街道,千落拽紧缰绳的同时,花无惜的手已经再一次搂上她的腰。 千落黑着脸,腾出一只手将他拿开,咬牙切齿:“花无惜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会?” 花无惜笑着,伏在她的耳边故意弄出几许缠绵的错觉,“本侯已经很安分了。” 说着手又要去搂,千落立马抓着他的一根手指狠狠朝后掰着,他吃痛喊了一声,却搂得更紧了,仿佛已经知道她下一步会将他甩下马背。 “花无惜,你给我适可而止!” “落儿,本侯可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这么吃我豆腐很爽?”她寒下眸光,抬头眯眼看着远处跃动的火光顿生不安,不禁加快了速度。 “落儿,你骑得这么快,不抱着你本侯可是会摔下去的。” 话刚完,隐隐约约就传来了厮杀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两人皆是一顿,花无惜全然没了调情的心情,不禁皱起眉头,此时他的右眼皮正跳得厉害。 夜风习习,血腥味扑面而来,仿佛有什么厄运就要降临在他的身上了。 “方言,快带老侯爷跟殿下走,由我们断后。” 朝与暮一剑刺入黑衣人左胸口,一拔一转身便又是一个,鲜血都已溅满了他的脸,望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他看了眼渐渐招架不住的方言,又举剑喊道,“渡生者听令,为所有人杀出一条路来,由我们断后,等待楼主归来!” 方言也领着花无惜的暗卫在打斗中拼命开路,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正是一把年纪了行动不便的老安乐侯。 时雨快刀割过黑衣人的脖子,已有些气喘,看着来路不明又数不胜数的黑衣人,也感觉到了明显的吃力。 墨北辞骑在马上,手里的刀一次次挥下,听着远处而来的马蹄声,又看了眼城门上努力坚守的自己人,高声喊道:“所有人不得恋战,准备撤退。” 花影者迅速将他紧紧护在中间,拓拔瑾仪也带人朝这边靠拢,他们的身后是早已敞开的城门。 夜风猎猎,吹起女子披散的长发,忽而有黑衣男子出现在她身旁,恭敬汇报道:“主人,钟离千落来了。” 她点头,缓缓举起弓弩,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忙于打斗的墨北辞。 利箭离弦,有风呼啸,千落惊异抬眸瞬间,只见寒光闪过,顿时大惊,手忙脚乱地驾马过去。 “墨北辞!” 她慌乱地喊出口时已有人用性命挡下。 花无惜无比清楚地听到了箭刺入血肉中的声音,清脆得能让人立即判断出刺入的深度。 墨北辞闻声回头,只听见花无惜痛不欲生地一声呼喊,“爹!” 老安乐侯猛的吐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却朝着马蹄踏来的方向看去,脸上松弛的皮肤都痛得颤抖,却扬起了苍老一笑,随即倒地。 “老爷!”方言急忙厮杀过来,一把将他扶住,暗卫迅速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花无惜立即飞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这么意外,花无惜完全惊呆了,仿若失音,麻木慌张得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站稳了。 箭正中老安乐侯的胸膛,鲜血翻涌,瞬间就染红了大半衣裳。 “爹……爹,不要,不要……”他红着眼跌跪在老安乐侯的身旁,惊恐万分,颤着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七把大刀对准马背上的千落,她立马飞身而起,落在齐齐刺过来的七把剑锋上,右手一扬,十几枚银针飞出,一针封喉,滴血不沾。 老安乐侯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花无惜的脸,疲惫的神色中满是痛苦,“无惜啊,爹不行了。” “不,爹,你撑着点,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花无惜说着就要把他背起来,可他一动胸口的箭矢便更进一寸,痛得老安乐侯没忍住惊呼出声。 “对不起爹,对不起……”他惊慌失措,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仿若一个小纸片正被暴风雨肆意吹打蹂躏。 墨北辞杀了过来,花影者顿时将他们围城一个圈,重重保护住。 他一手把剑插入泥中,单膝跪下,花无惜立马拽住他,面色惊恐地哀求着:“墨北辞,你快救救我爹……” “我看看。”墨北辞迅速为他把脉,眉头习惯性蹙起,脸色也变得凝重,“毒已入心,箭穿心脉,回天乏术。” 精辟的十二个字,却让花无惜再坠深渊,他茫然失措,像孩子般猛的将墨北辞推开,紧紧握住自家父亲的手,怒红了双眼,泪水挂至眼角,吼道:“胡说!我爹才不会死!” 老安乐侯反手将他握住,艰难地喘息着,气若游丝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永远离去。 “墨二殿下,”他艰难地说着,眼睛已经无力睁开了,“老夫能否求你一件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千落被刺 墨北辞点头,“你说。” “帮我保住无惜,”他颤抖地抚上胸口的箭,努力睁开眼看向墨北辞,“用老夫替你挡箭的恩情,保住无惜……” 墨北辞动容地蹙眉,抿唇,低声应:“好,我答应你。” “爹,你不要丢下我……”花无惜痛苦地抑制着眼中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喊着,用力握紧父亲的手,强硬的压抑让他的额头都已青筋爆出。 “无惜,爹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他努力睁眼,胸口又是一波汹涌的血液,“这些事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了。” “不,爹,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爹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 “傻孩子,爹早已活不久了。反正早晚都是一死。”老安乐侯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痛苦,“无惜,你要好好活着,花家就交给你了。” 花无惜拼命摇头,喉咙哽咽地什么也说不出。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了。如今我终于有机会去跟她赎罪了。” 都说人将死时,脑海中会闪过这一生的过往。而他仿佛就看到了黑暗中有人朝他伸出了手,那人是温婉贤淑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般无二。 他终于能好好陪着她了。 “阿兰,等我。”他笑着,却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是一滴清泪滑落。 “爹!” “老爷!” 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任何惊呼喧嚣和杀戮,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要去那个地方,跟那个亏欠了一生的人在一起了。 花无惜呆呆地看着父亲的手垂落,双眼顿时空洞,蔓延着无边的黑暗绝望。 “爹……爹……不要……” 触手可及的鲜血染红他一身,滚烫的温度还未散去,可人却已经去不复返了。 他绝望地仰天大吼,抱着父亲的身体,眸中充血,瞬间堕入万丈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爹,你睁眼看看无惜啊……” 他哑着嗓音呼喊,巨大的悲伤将他紧紧包裹,大脑已经失去指挥的能力,木头一般地跪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眼前断了气的人,终于失声痛哭。 “爹,对不起,对不起……” 千落已经杀了过来,她看着那个撕心裂肺得痛不欲生的男子,心猛的一疼。她突然抬起头来,眸光凌厉地看向箭发出的地方,那里却早已没了人影。 可她却不难猜到这是谁人所为。 “花无惜……”她心疼地轻声喊了一声,收好手中的剑,就要走过去。 忽然又是一声什么东西刺入血肉的声音,千落的嘴角猛的溢出鲜血,她愣愣地偏头,拓拔萱就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匕首的刀柄,而锋利的那一端正好刺进了她的后背里。 她猛的吐出一口血,睁大了眼睛,“拓……拓拔萱……” “钟离千落,你去死吧!” 拓拔萱猛的用力,将匕首彻底插入她的血肉中,她忽的又喷出一口血,未来得及细细感受痛苦的蔓延拓拔萱就把匕首狠狠拔了出来,作势又要捅进去。 “主子!” “楼主!”渡生者个个惊呼着围过来。 千落吃痛提剑,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劈过去,将她手里的匕首稳稳打落,却支撑不住地踉跄了几步,忙用剑撑地,一手按住欲再次喷血的胸口,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站稳了。她朝后失重倒下,却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 墨北辞铁青着面色,将她稳稳抱住,眼神犀利地看过去,里头有汹涌的滔天怒火。 她仰着头,看着他好看的下巴,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为什么不躲开?”他的语气带着愤怒,千落仿佛听错。 “是我害她至此,也算是两清了。”她缓缓偏头,抬手手,指缝中夹着三根银针,在墨北辞皱眉瞬间,猛的甩出去。 “啊!”拓拔萱吃痛地倒地,经脉被突然封住,顿觉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 千落抹了把嘴角,看着拓拔萱骇然一笑,“这一刀是我欠你的,而这三根银针则是你欠我的。” 她再吐一口血,只觉得呼吸间疼痛都在加剧,微闭上的眼睛看着墨北辞脸上的担心时,未分辨是真是假,就已经双眼发黑,隐约看不清眼前事物了。 “主子!”朝与暮谎张地跑过来,作势要带走她,却被墨北辞躲过,冷冷的面色含着愠怒,“她只是晕过去了。” “把主子给我。” “谁也不准带走她。”墨北辞寒着眸光看了他一眼,低头就为她封住穴位,快速掏出续命丹给她服下。 拓拔瑾仪也跑了过来,剑立马抵在拓拔萱的脖子上,怒了一脸,“你竟敢……” “为什么不敢!”被渡生者制服在地的拓拔萱怒吼出口,眼睛发狠地瞪着奄奄一息的千落,开怀大笑,却笑出了眼泪,“她害我至此地步,我只还她一刀算是便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拓拔萱死 “她害过你什么?”墨北辞将千落抱起,撇了她一眼,可怕的戾气让还在打斗的人都为之一振。 “呵,”拓拔萱仰头看他,眼中的泪水澎湃而出,笑得狰狞,“她害我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你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墨北辞冷冽地目光让她猛然寒心,垂下头眼泪掉的稀里哗啦,笑声却越来越大,好似魔怔了般,“墨北辞,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 他看也不看就转身,对着护在一旁的晚织吩咐道:“用飞羽针刺断她全部的手脚经脉,只留一口气。” 拓拔萱呼吸一窒,拓拔瑾仪顿时大骇,“墨二殿下,纵然拓拔萱犯了弥天大错也该由朔漠定罪惩处才是,你不能……” “胆敢刺杀后凉左相,皇太女可想过后果了吗?”墨北辞与她对视一眼,淡淡的目光却让她背脊发寒,“留她一命已是后凉最大的仁慈。” 拓拔萱却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却逐渐狰狞,“墨北辞你也害我至此,如今却仍为这个女人对我如此狠心。哈哈……哈哈……” 她几近癫狂,双目瞪圆发红,眼泪花了妆容,像夜里吃人的恶兽。 “墨北辞我那么爱你,你却为了这个女人一次次伤我害我,你不爱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待我!” 墨北辞抱着千落转身,眸色清冷,“别忘了你曾经对她做过的伤害,有因便有果。” “呵……哈哈……好一个因果!”她又大笑起来,眼中绝望与哀伤交织,失心疯地张牙舞爪着,“既然我拼尽全力也爱而不得,还落得被心爱之人狠心处死的下场。那我也以死亡的代价诅咒你们,此生此世都不得与心爱之人相守而终!你们爱的人都会弃你们而去,你们会为爱痛苦一辈子!” 千落再也无力听下去,意识混沌地在墨北辞怀中彻底晕了过去,许是错觉,她仿佛感觉到墨北辞的惊慌失措。 他怎么可能会觉得惊慌呢? “钟离千落?”墨北辞抱着她,脸上是鲜有的慌乱,“别睡,听到没有!” 可怀中的人却再未应他,他慌了,忙抱着她上马,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调转马头就绝尘而去。 “侯爷,我们也快走吧。”方言过来要拉花无惜却被躲过,他狠狠瞪着方言,怒吼:“滚……” 话未完他便先倒地,时雨已将他打晕,“已有人向皇宫那边报信,我们得快点撤退。” 方言咬牙将花无惜扛起来,“好。” 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消失了,所有人也都跟着离开。 拓拔瑾仪悲怜地望了拓拔萱一眼,也跟着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做着最后的告别:“你好之为之。” 拓拔萱大笑,冷冷地看着陆续走掉的这些人,抓着头开始放声大哭。 晚织走至她的面前,面色清冷而无情,“拓拔萱,这些代价都是你理所应当要受的。” 纤纤玉手一挥,四枚金针便被甩出去,快得几乎看不见。拓拔萱察觉到痛时,金针已经刺穿了她的经脉,血液倒流,袭来锥心之痛。 她甚至来不及做一点点防备,“啊——” 晚织冷酷地转身,在她的痛呼哀嚎中骑马疾驰而去。 她痛得前俯后仰,浑身抽搐,面目已狰狞得全非。 “钟离千落,你也不得好死!” 她在血流成河的尸首中拼命打滚,痛得肝肠寸断,咬牙切齿的恶毒诅咒在城门回荡,久久不停。 男子从隐秘处走出,他身后立马有暗卫出现,汇报道:“侯爷,属下无能,让人跑了,不过可以确认那两个人就是端木婉和她的手下晨与夕。” 栖何意点头,拔出了暗卫腰间的剑,脚尖轻点便快步到了拓拔萱的身前,未等她抬头看清,剑就一挥下去。 夜里剑刃闪着冰冷的血光,而地上又多了一副死不瞑目的尸首。 “侯爷为何要杀了她?”楼满风问。 栖何意将剑扔回给暗卫,掏出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眸中冷若冰霜,“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楼满风了然,又问:“那侯爷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他看向大开的城门,皱眉思索着什么:“你们先回军营,本侯还有事情要办。” 楼满风一听便知道是什么事了,当即反对,“侯爷,我们已经离开很久了,再不回去,军营那边就要乱了。” “无妨。”他将手帕扔在地上,洁净的白色顿时被染变成深红,“你先回去告诉堇书,在本侯回去之前,只可打败仗。” “侯爷……” 他抬手制止,面露不悦,“不必再说了,回去吧。” “那侯爷大抵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忽然沉默,眼神幽深地看着城门后的小径,说道:“等他们成功抵达后凉边境后,本侯自会回来。” 他抿紧唇,一跃上马,眉心凝着担忧。 不看着她安全回去,他始终不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