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小医妃》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因为你爱我】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盛宠小医妃》作者:绫绫九【完结】 文案 前世她被人利用,遭人陷害,刽子手的大刀一落,身首异处。 这一世白莲花化身腹黑女,复仇,雪耻。高墙深院里,她步步为营。面对幕后真凶,她毫不心慈手软。 她一心快意复仇,纵然万劫不复。只是前世那个pào灰皇子,为何要死皮赖脸的护她周全,pào灰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第一章重生 莫白薇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是个午后。知了的鸣叫声,正从窗外接连不断的传进来,吵得她耳朵生疼。 她盯着头顶的青纱帐子,用胳膊撑着床面,试图直起身子来。 可动作只进行到一半,脖颈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头也跟着重新落在了软枕之上。 听见帐子里的响动,守在一旁的丫鬟,一脸喜色的掀开轻纱,探进去半张脸:“姑娘,醒了?” 这张脸,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 那一年,她决意嫁给林少卿。不知因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一直阻拦,劝她三思而后行。她一恼之下,就将许了人家。自此之后,便不再见过。 如今,是在黄泉路上又碰到了么。她抿着嘴角,微微一笑。 见她柳眉弯弯,满脸笑意。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疼道:“姑娘,可渴了吧,婢子扶您起来喝些水。” 莫白薇“嗯”了一声,任由小心翼翼的将她轻盈的身子,整个托起来。 茶水入口,她只觉一股,从喉间缓缓流过,原本干涩、疼痛的嗓子,在经过滋润后终于好受了些。 这是梦么,是她上了奈何桥,忘记喝孟婆汤,才会做这样的梦么? 可她眼里看的见的娇俏模样,耳畔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就连口中也能尝出来茶的味道。 莫不是上天怜悯她的冤情,所以有给她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莫白薇脑海中忽生浮现出,以前话本中看过的许多借尸还魂的故事。 。”一杯水下肚,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喊了一句,声音透出几分沙哑,“我这是怎么了?” 刑场上刽子手手中明亮的大刀,分明还就在眼前。 可一转眼,她就重新回到这床熟悉的榻上,连那青纱帐与记忆里的也是一模一样。 “姑娘,您倒忘了。前儿您跟三房的四姑娘玩捉迷藏,中了暑气。” 的话,唤起了莫白薇的记忆。似乎是在某一年夏日,太阳最热的时候,四姐莫青樱上门来找她,提议玩捉迷藏。彼时,她觉得她的四姐xìng子柔和,温润善良,每次见她总是盈盈一笑,捧了满掌心的糖果给她吃,还愿意带她玩,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她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挖子出来给她,哪里会拒绝。 若不是经历了后来的事,她恐怕到现在也不会明白,自己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念及此,莫白薇愣了愣,侧过头道:“给我镜子。” 不解其意,但想到自家小姐极重姿仪,担心她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伤心,故而劝道:“小姐才醒,不如用些粥洗漱之后,奴婢为您梳了头发再照镜子。” 十根纤细的手指,轻握在一起,莫白薇的眸中漾起一抹笑来:“我就是照下镜子,先前梦见鼻子不见了,好生吓人。” 闻话,咧嘴一笑,将铜镜递给过去。冰凉的镜子握在手里,莫白薇心中万分紧张,她定定的望了过去,镜中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面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眼睛里藏着茫然,小巧的琼鼻之下,粉色薄唇微微起皮。 原来自己当年是长这样,她倒不记得了。 “娘亲……她……” 丢下铜镜,莫白薇的心中擂起了鼓,yù言又止。若真是十一二岁之时,娘亲应该还活着。 喜滋滋一笑,眨动着乌黑的眼睛,宽慰道:“夫人方才来看过小姐,本来是要守在这里的,但奴婢怕夫人身子受不住,就将她劝了回去。” 心中的石头,在听到的回话后,轰然一声落了地。她鼻头一酸,闷声叹了一句,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早已忘记,是从哪一天开始,娘亲的身子就一天弱似一天。 请了许多的郎中,抓了不计其数的yào,甚至连那yào渣也堆的如同小山似的。可娘亲的身子,却迟迟不见好,甚至越来越重。 到最后,娘亲就躺在那冰冷的榻上,身子一点点的变的冰冷。 现在想想,所有的事情一定不会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当中一定有什么关窍在,也都是怪她当初太粗心大意。 她沉着嗓子,努力将隐藏着眸中的那抹哀戚,轻声吩咐道:“你且去回了母亲话,再让芭蕉替我到厨房叫碗莲子粥,我靠在引枕上缓缓神儿。” 一走,就剩下她一个人,树上的知了,许是因为叫的疲倦了也没了声响,屋中立马变的安静起来。 莫白薇靠在引枕上,细长的手指抵在纤细的脖颈上轻轻一按,脖颈处剧烈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去,余留下来轻微的疼痛,如同被蚂蚁夹过一般。 似乎一切都很真实,却又不真实。 她分明还能看见那宣旨的小太监,手拿圣旨,用jiān细的声音宣旨的情景。 她甚至还记得那内容,说她莫白薇是仇乐国的细作,有投递叛国之嫌,斩立决。还有刑场之上,拿在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刺目残忍的模样。 可直到刽子手,手起刀落的瞬间,她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非要陷害于她。 彼时正值天光初年,燕王刘序刚刚登基。燕王生xìng多疑,手段残暴。短短几个月,就将京城中重要官员,清算了一遍。 又是投狱,又是抄家,偌大的京城之中一片人心惶惶。 天光初年的莫家,别说富贵,败的连栋宅子也不剩下。显然不可能影响到某些朝官的利益,更别说触动龙颜。 但那些字字珠玑的陷她于死地的信件,又是从何而来。 莫白薇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痛yù裂。忙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侧过头透过窗棂上的薄纸,看向外面。日头依旧挂在高空,明晃晃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没记错,宣统二十五年,京城会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旱。 这场旱灾足足持续了六个月,到最后,连围在城墙边的那道护城河,也彻彻底底的干了。 新坑刚开,求支持,么么哒! 第二章缘由 正恍惚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传来。一身青衣的丫鬟,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粥,瞧见莫白薇,两道柳眉一扬,喜道:“粥拿来了,姑娘快用些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芭蕉。 再次对上芭蕉那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莫白薇只觉心底五味杂陈。最亲近忠厚的两个丫鬟,一个被她随意许了人家,一个被她赶出了莫府。 芭蕉打小就在莫府,不过一开始是老祖宗房里。祖母瞧着她是个能干的,就特地将芭蕉指派到她房里。 芭蕉的xìng子里,有着祖母的古板。哪里会说什么好听话哄她开心,只会苦口婆心的劝她。 姑娘,不能再贪玩了,得了空要学学刺绣才是。 她一开始还听得进去,及至后来芭蕉说的多了,她就渐渐的不耐烦了。自己分明才是这园中的大小姐,哪里有别人管教她的份儿。再加上,昔年与她姐妹情深的莫青樱,总挑了芭蕉话中的刺儿,挑拨离间。 彼时,她太天真,对莫青樱的话自然信以为真。于是,就故意寻了个由头,恶狠狠的教训了芭蕉一顿,将她赶出了莫府。 可曾想到最后,莫府落破分崩离析之时,芭蕉竟然亲自找上了门来,将自己积蓄的银两悉数拿出,不由分说全给了她。 那是她头一次真正明白,以德报怨,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她望着芭蕉,连忙一笑,接过碗的时候,紧紧的握住了芭蕉的手腕。 芭蕉却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急忙问了一句:“姑娘,可是不想吃?” 莫白薇摇摇头,缓缓松了手,接过瓷碗,闷声不响的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方才吃了一半,就见脸颊通红的跑了进来,颇为犹豫了张了张嘴,只喊了句姑娘,就把话头重新咽了回去。 “可是娘亲那里出了事情?”瞧的神情,分明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莫白薇心中一惊,霍地直起了身子,坐在床沿之上,目光炯炯,盯着看。 她的双手因为过分的紧张,将铺在身下的绸缎,抓的微微起皱。 “不……不是夫人,是二夫人。”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顿了一顿,断断续续的道:“二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 二夫人刘氏,是父亲的通房丫头,因着父亲一直没有纳妾,祖母就做了主张抬了刘氏的位分,做了二房。 刘氏终日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莫白薇起先并不将她放在眼中。 可上一世,自打刘氏诞下了小少爷,自个儿便觉着身份也跟着金贵起来,竟是心比天高,谁也不放进眼里去了。 芭蕉闻话皱了皱眉,扭头白了一眼,责怪她说了不该说的。 小姐现子刚好,如何能提起这事儿。这蔷薇园里的人,谁不知道小姐一向不喜刘姨娘。若要小姐知道了刘姨娘生了个小少爷,可不得生气。 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想收回已是来不及了。二人低着头,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可莫白薇只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道:“芭蕉,温了粥,派人送到清风园里去。” 她父亲莫长青就住在清风园里,还有那个刘氏。原先娘亲也住在里面,可自从病后,娘亲就执意搬去了芙蓉园。 她记得清清楚楚,起先的几个月,父亲担心的娘亲的病,日夜忧虑,恨不能天天往芙蓉园跑。 哪里能顾得上什么刘氏! 可等到同一年秋天,秋风刮过之后,父亲的心意,竟然如同挂满了树枝的叶片,说变就变了。 不光娘亲那里去的少了,而且据园子里的人说,父亲几乎夜夜宿在刘氏屋中。 刘氏也是个争气的,不消几个月,便怀了身孕。消息一出,父亲更是喜上眉梢,守着刘氏寸步不离。 三房的人丁,原就不兴旺。娘亲身子无恙的时候,拢共就生了她一个孩子。本来她还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娘亲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好端端的竟小产了。 只怕是从那时起,娘亲就落下了病根。 莫白薇思索着,叹了口气,旋即隔着窗棂往外看去。不知何时浓重的夜色已经流淌开来,屋檐下,红色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 她小时候,最喜欢坐在这灯笼下面,听娘亲讲一个个离奇的故事。像什么嫦娥奔月,后羿shè日。她听得入迷,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全是灯笼的影子。 她侧头问娘亲,娘亲,那shè下来的太阳都上哪儿去了。 娘亲眉毛弯弯,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摸着她的头,笑道,自然是埋到了地下。人一死,也要埋到地下呢。 地下冷冰冰的,还有虫子。薇儿可不愿意被埋到地下。她扁着嘴,双手jiāo叉握住了肩膀,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傻孩子。你小小年纪,以后的时日还长着呢,现在可不用担心这个。娘亲向她温柔的解释着,清澈的眸子里,也亮晶晶的,全是她娇俏的小模样。 那般温柔美丽的娘亲,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莫白薇的心头一软,眼睛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湿气。 “姑娘,当真要把粥送给二太太?” 芭蕉一走,满脸狐疑的问了一句。 她在心头冷冷一笑,点了点头,往事历历在目,她自是不愿再重蹈覆辙。 前世因了这事,她心中愤愤不平,几次三番趁着父亲不在溜进清风园中,只挑了难听的话讲,狠狠奚落刘氏一番。 可刘氏始终淡然笑着,默不作声。见她说的累了,就叫人倒了茶水给她喝。永远是一副逆来顺受,以德报怨的善人模样。 如此一来,她满腹的怒气,反倒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砸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完全不能的彻底。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等她爹回来,刘氏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抹着眼泪,满腹委屈。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今天会多更一点,等会还会有几章。新的一月,新气象。十二月,加油! 第三章记忆 不仅如此,刘氏还语气哽咽的抱怨,自己出身低贱。六姑娘看不上她,也是情理之中。可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是老爷的亲生骨ròu,却要一并被羞辱,着实委屈。 所以,父亲才会责怪她不懂事,恼羞成怒,狠狠地将她教训了一顿。 她打小就受父亲宠爱,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她的心中又是不服,又是委屈,便同父亲置了气。 父女俩谁也不肯让了一步,嫌隙正是从那时开始产生的。 而这种的局面,直到她娘过世,也没有改变。 莫白薇长吸了一口气,咬起唇角,讪讪的愣了一会,觉得头有些沉。便吩咐熄了灯,宽衣睡了去。 整整,梦里的片段,都是模糊而断续的。时而是前世的事,时而是父亲薄情的脸,时而是娘亲临终时候的模样。 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不知何时,从她的脸颊划了下来,樱红色的枕头上,一片。 天刚一亮,莫白薇就再难睡着,便吩咐端来了早茶,随意用了些,就心急火燎的往芙蓉园跑去。 跟在后面,踩着轻快的莲花步,追着,喊着,姑娘,身子刚好,慢些走。 她一心想见到娘亲,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一边走一边感慨,孩童的躯体,到底是自由些,连走路都可以天真烂漫。 上一世嫁给林少卿之后,为了保持林夫人的端庄形象,她可是没少拘着自己。 一想到林少卿,她的胸口就像被人用刀一寸一寸的扎进去,疼的撕心裂肺。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大刀落下的最后一瞬间,她的眼睛里映出的身影,分明是林少卿没错。 只是,为什么,他眼睛里的笑,带着一股嘲讽,厌恶以及轻蔑。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深究。那件事于她而言,就像伤口上被人洒了盐,是碰也不敢碰的。 只觉得头顶上的骄阳明亮的晃眼,莫白薇头疼yù裂,差点昏倒。她急忙收了步子,停在原地,用手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先不去想这些。 瞧见这一幕,以为是自家小姐又要晕倒,立马追了上来。黑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些担忧。她掏出帕子,轻轻的擦着莫白薇额角的汗珠,忧心忡忡的道:“姑娘,还好么,可慢些吧。”。 仰头瞧瞧天空,炽烈的太阳光刺的人眼睛酸痛。花池里的花,也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热天什么时候能过去了。心焦的嘀咕了句。 七月初七。 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莫白薇连忙捂住了嘴,这一说不打紧,倒是泄露了天机。不过,经这么一提醒,她眼前忽然一亮。 倒忘了这件事了。 上一世,七月初三这天,会有位修行的道士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揭了皇榜,说是自己能求雨。 消息一传进朝廷,一片哗然。 朝廷上的官员们站成了两派,一派说信奉邪黄之术有辱皇室门楣,另一派则说,事已至此受苦的是黎民苍生,不如一试。 门楣事小,苍生事大,愿意一试。皇上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堵住了反对派大臣们的嘴。 皇上亲自将道士迎入朝堂,按照那道士要求,设神坛,铸香炉。 只短短三日,所有的工序,都准备妥当,只等着那道士施法。 七月初七,那道士说时机已至。于是,上神坛,祭拜,求雨。 当时,她吵着嚷着要去凑热闹。小小的她被家中的小厮扛在肩头,只大概瞧见些模糊的轮廓。 道士一身紫袍,正端坐在神坛之上,右手上拿着一个佛尘。他仰头看了看天,然后,闭起眼睛,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些什么东西。 奇迹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一下子变得yīn云密布,狂风怒号着翻涌而来。接着,开始有潮湿的液体,从头顶降落而下。 地面上的尘土,被雨滴打的飞扬起来。人群开始欢呼,四散着奔走相告。 久旱逢甘霖。 驮他的小厮,因为兴奋的缘故,身子也开始微微的晃动。她只觉得自己要摔下去,像只受惊的小鸟般,匆忙的抓紧了小厮的脖子。 姑娘,下雨了。我们且回去。小厮兴冲冲的说着话,缓慢蹲子将她放下来。把事先备好的伞撑开,遮盖在她的头顶上。 雨珠在头顶砰砰作响,干燥的路面一点点变得潮湿,她听着看着满心的震惊。刚才发生的一切玄乎得倒像是话本子里讲的那样,莫不是那道士是雷公化身,接了玉帝的指令,所以才降雨。 她百思不得其解,回府之后就急忙问了娘亲。毕竟,娘亲故事的那些人,也拥有同样的本领。 娘亲那时尚在病中,嗓音里略带疲惫,只抚着她的头,慈爱的道,那道士一定是仙人。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不久之后,当时的皇上,乾元帝就将那道人奉为。从此,求仙问道,不理朝政。也正是这样,南陵朝才会一日不如一日。在风雨之中,飘飘摇摇。 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敌国侵袭,亲王谋反。而她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新君的手里。 “姑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 感觉到莫白薇的小手变得冰凉,面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忙问了一句。 回过神来,莫白薇连忙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 阳光透过她长长的睫毛照过来,落在白净的面上,留下一层细密的yīn影。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清丽婉柔,日后美貌已经显山露水了。 “那就好。”稍稍放心,拉起她的手,快走了几步。 芙蓉园原是府上一座闲置的院落,位置相当偏僻。不过绿树却多,小小的院落里,一到夏日地面上全是黑黢黢的树影。院中还有一个池塘,种满了荷花。荷叶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满目绿色。 盛夏里,荷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娘亲总会采些,亲手做了鲜花饼给她送过去。 许多年没吃过,她倒想不起是什么味道了。 第四章娘亲 “夫人,六姑娘来了。”上前一步,拍着门上的铜环,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只听见“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小丫头梳着规矩的丫鬟髻,穿一袭藕荷色的纱裙,笑嘻嘻的正从门里走出来。瞧见莫白薇,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她躬身作了一揖,喜道:“姑娘,快进去,夫人早早就等着了。” 来的人是雀儿,云妈妈的女儿。云妈妈是娘亲的陪嫁丫头,与娘亲一向主仆情深。眼看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却说什么也不肯远嫁,就在京里寻了一门再普通不过的婆家。 生完雀儿,她的身子刚刚恢复,就央求娘亲,让她重新回到莫府侍候。因着这份难得的情谊。莫白薇打小就对这位云妈妈多了几分敬重。 前世娘亲病逝之后,云妈妈伤心过度,便领着雀儿离开了莫府。在凉山上,盖了一进院落。 如果她不曾记错,娘亲的墓,便在那凉山之上,的林中。 娘亲喜欢清净,临终之前,苦苦哀求父亲,不必将她的尸骨葬在莫家的陵园之中,只需在山上,寻个僻静的地方。 虽说夫妻之间的情义,已经一天淡似一天。但娘亲说到底是正房,哪能允许外葬。老祖宗立下的规矩,父亲向来没有违背过。 于是,父亲就沉着声,并不答应。倒是那刘氏见机在旁拉着父亲的袖子,颇为善解人意的劝了一句,姐姐的临终遗愿,爷您要是不答应,只怕姐姐到了九泉之下都不能合眼。 “喜儿,娘亲她……?”莫白薇咬着唇角,忐忑的问了一句。后面几个字,被她硬生生的吞进肚中。 “姑娘,可放心吧。比着昨儿,夫人今儿的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呢。” 听见雀儿轻快的答句,莫白薇稍稍松了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让娘亲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头顶的太阳,依然热辣辣。荷花池里的水,不知何时已被蒸干了。池底的淤泥出来,表面一层已经被太阳晒成变成焦黄色。只需用手轻轻一掰,便会碎裂开来。 碧绿的荷叶掩映之下,几朵荷花正开得正紧。嫩的花朵,衬着碧绿的叶子,别有一番韵味。 “这荷塘倒是奇怪,都没水了,荷叶还生的这么好。”咂着嘴,啧啧称奇。 对此,雀儿司空见惯,便淡淡笑了一笑,解释道:“,其实下面的泥还是湿的呢。” 莫白薇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每靠近娘亲一步,她的心脏就漏跳好几拍。 她的一双粉拳紧紧攥着,指甲差点要陷进掌心细嫩的ròu里。明明走在树荫之下,粉白的小脸却涨的通红,鬓角的汗珠接连不断的滚落下来。 竹帘一掀,一个人影从里屋闪了出来。因为是逆光,面目五官根本瞧不清楚。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那人兴奋的道:“姑娘,你可来了,快进来。” 不用看,她便知说话之人是云妈妈,她咧嘴感激的笑了笑,上前一步握住了云妈妈的手。 一股凉气混合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在身上的太阳光线,也被黑暗所吞噬。若不是握着云妈妈的手,她的脚根本不知道如何下地。 难不成上一世,芙蓉园里也是这般暗么,她侧着头回忆着。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尽快去适应这黑暗。 她不记得。 她只记得娘亲患病的时候,她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哪里肯安静守在娘亲的病榻前,一日一日悉心的照拂。 所以,她只是隔三岔五,早起过来问个安,喂娘亲喝完yào。放下汤勺瓷碗,立马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带着满心的雀跃。 她的小姐妹们,有玩不完的游戏呢。 …… “薇儿,是你来了么。” 记忆里熟悉的声线隔着屏风传来她耳中,疲惫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慈爱与温暖。隔了这么多年再次听到,她只觉得想哭。她攥着衣角,努力的平复了下情绪,快走了两步。 眼前的景象与梦里一模一样。 阳光正透过窗棂的薄纸照进来,娘亲躺在榻上,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绽着一个慈爱的笑。 她的娘亲宋氏,是江陵宋家的嫡女。先前莫家在江陵如日中天的时候,莫家并不起眼。不过到后来,宋家靠着玲珑的手段,硬生生的在江陵站稳了脚跟,风头渐渐赶上了莫家。 莫宋两家就是在那时定下了姻亲,但没过多久,当时的莫老爷变就卖产业举家搬到了京城,因为距离遥远,所以这姻亲关系,也一直断断续续的。 莫家的重心是绸缎,初到京城之时,莫家就靠着先前做绸缎生意的路子,专门从江陵一带进货贩运回京城。因为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聚集,绸缎的需求量比起在江陵高许多,加上有江陵世jiāo的支持,没多久就闯出了名气。 只是数十年前,京城风云突变,原先与莫家jiāo好的户部侍郎换了人选,莫家的生意也受到牵连,每况愈下。原本的供货渠道,被现任的户部侍郎整个限制住了。莫家人虽然心中不忿,倒也是敢怒不敢言,悄悄的寻了其他的生财路数。但比起之前,还是差了许多。加上莫家家大业大,光是府邸的开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莫老太爷心思玲珑,在这艰难时刻,突然想起这门亲事,便派了自己的小儿子莫长青,亲自去江陵上门提亲。 提起从前的婚约,宋家人一言九鼎,不加推辞。宋老爷当即就写了婚书,将自己的嫡孙女宋清灵嫁给莫府。 当年,宋清灵出嫁之时的,江陵来的送亲队伍浩浩dàngdàng,嫁妆一箱一箱的往莫府里搬。 就连京城那些自诩富贵的人家,瞧见这排场,也忍不住咂舌。 正是靠着宋家的帮扶,天光十年的莫家才安然度过了困境,生意日渐好转,重新焕发出生机。 “薇儿,你果真好了。”瞧着女儿,宋氏笑得合不拢嘴,“今儿一早你云姨告诉我的时候,我倒以为是她们母女俩合起伙来唬我,叫我少cāo心呢。” 第五章距离 耳畔听着娘亲温柔的话语,真真切切握着娘亲的一双纤手。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了莫白薇的喉头。说不出话,她就咧开嘴,傻傻的笑着。 “小姐,云秀在您身边服侍这么久,什么时候唬过你。您瞧您,都当娘亲了,倒是越发孩子气了呢。”云妈妈打趣着,顺手端来一杯茶,掀开茶盖,小心翼翼的吹着热气。 云妈妈打小就被送进宋府,与娘亲俩人向来亲近惯了。再加上云妈妈心直口快,说起什么来十分不避讳。 这份爽朗,倒是莫白薇喜欢的。比起那些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好得太多。 宋氏喝着茶,眼睛不住的瞟自己女儿。虽说昨儿才见过,但今日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娘亲,我好着呢,您可得顾好自个儿。养好了病,寻个凉爽的秋日,薇儿还想让您陪着放风筝呢。” 强压下心头百感jiāo集的情绪,莫白薇往前凑了凑,眨巴着的眼睛,望着娘亲,一脸的天真可爱。吹弹可破的皮肤,洁白如玉,被阳光一照,似乎又添了几分仙气,耀眼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瞧见女儿的模样,宋氏不禁一惊,印象里自家女儿还是稚嫩的模样。今儿仔细一看,倒是亭亭玉立。也难怪,女儿今年已经十一岁,过不了几年,就该出阁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了。 想到此处,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随即,又淡淡的叹了口气。 娘亲微妙的表情变化,被莫白薇尽收眼底。莫不是娘亲知道了刘氏诞子一事,她心下一惊。 转眸望了望站在她身后的雀儿和云妈妈,见俩人皆是一脸平静的模样,她才松了口气,小嘴一奴,笑着问了句:“娘亲,可是茶太苦?” 虽说纸包不住火。可倘若现下娘亲知晓了,难免会影响身子。 “傻孩子,当然不是。只是想起一事来。”宋氏侧过身子,眼睛越过人群,瞧着,问道:“,给小姐医治的是哪一个郎中?” “回夫人,是京城十字巷的李郎中。”的口气里,有些怯怯。 宋氏十分出乎意料:“怎的不是府里的那位黄郎中?” 埋着头,回道:“黄郎中前几日回老家探亲去了,眼下并不在府上。” “哦”宋氏点点头,又道:“雀儿,去取了银两来。让上门跑一趟,去好生谢过这位李郎中。” 雀儿闻话,的转身去了帐子后,拿出一袋钱,支支吾吾的道:“夫人,就剩下这些了。” 她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涨的通红,几yù张口劝阻。每一房的月例银子,都有固定的数目。自家夫人光用yào,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拿了一半出来。”宋氏撑起身子,语气坚定的不能叫人辩驳。 实在不忍扶了娘亲的好意,莫白薇咬着唇角,眼睛里盛满了笑:“娘亲,倒不如让云姨做了糕点,让送过去呢。” 闻话,也跟着劝道:“夫人,送银两过去,依李郎中的xìng子,只怕不会收。” “倒是我欠考虑了,就按薇姐儿说的办。”眼见女儿办事越来越稳妥,宋氏心中十分欣慰,连话也跟着说温柔了些。 已经许久不曾同娘亲说过话,莫白薇无比珍惜当下的时光。替娘亲摇着扇子,讲些趣事儿给她听。 宋氏听着,咯咯的笑着,有女儿的陪伴,似乎浑身充满了劲儿。 云妈妈同云雀一道,站着,看着,也跟着笑着。芙蓉园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云姨,刘姨娘的事,暂且就不要对娘亲提了。”离开芙蓉园之时,莫白薇站在门口,黑白分明的眼中,沉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云妈妈正色道:“姑娘莫担心,婢子早吩咐过园子里的人,切勿将消息告诉了夫人。” “嗯”,莫白薇点头,又问道:“娘亲的身子,到底如何?” “近来倒稳定了些,只不过,总不见好。” 既然还算稳定,那为何后来会突然恶化,以至于再难以挽救呢,她想不通。在一切都还混沌之前,她也只能提醒云妈妈一句:“对娘亲的yào,要格外小心。” 云妈妈只道她是关心,欣慰的笑了笑,感慨道:“姑娘似乎病过之后,就长大了。” 长大。当然该长大,她莫白薇早已不再是前世没心没肺的疯丫头了。 莫白薇才回到蔷薇园,芭蕉就迎了上来,满脸急色:“四姑娘等好久了。” 是莫青樱。她冷冷一笑,“四姐倒是乐得清闲。” 她永远也忘不掉小黑屋中暗沉的光线,以及那些馊掉的饭菜的气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就要永远生活活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 她好心接纳他们去林府,殊不知,恰恰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如果不是后来,莫青樱父女的野心一点点暴露出来,跟她当面撕破了脸。她甚至永远会以为莫青樱还是当年那个,善解人意,哄她开心的好姐姐。 莫青樱的真面目,她终究识破的太晚。等到她有所察觉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 低声吩咐把送糕点的事情,暂且缓上一缓,她整整衣衫,闪身回了屋中。 莫青樱正坐在屋中的椅子上,穿着件藕荷色的罩衣配一件淡绿色的罗裙。发式也是特意梳的,发间chā了金光闪闪的步摇。步摇的流苏坠下来,金色的表面在阳光的折shè下,格外耀眼。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只觉得刺眼,忙用手遮住了眼睛,还没开口。莫青樱就开心的从椅子上一下子弹开,兴冲冲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六妹,可太好了。我一听说消息,就赶紧过来瞧你。” 婉转的语气里,满是姐妹情深。任谁看了,都会动容。若是换在以前,她一定会感激涕零,恨不得将心肺都掏出来叫莫青樱瞧瞧。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她推开莫青樱,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四姐倒是不嫌热呢。” 求收藏,么么哒。 第六章对峙 并没出现预料中的反应,莫青樱措手不及,愣了一下,重新换了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奕奕的神采,丝毫看不出是大病初愈。乌黑的眼眸,如水一般清澈,衬着瓷白色的肌肤,虽然稚气未脱,却掩不住的明艳动人。她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咬着唇角,勉强一抹微笑在面上,道:“四姐只顾着开心,还真是忘了……六妹,我们午后去捉知了吧。” “改日再说,我的头还有些疼。”莫白薇轻启朱唇,眼里带着一抹疏离。没有当面撕破脸,已经算她仁至义尽了。 莫青樱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一抹笑迅疾僵在脸上。之前她提出的建议,莫白薇从来没有不答应的。 莫不是,有人背地里说了什么话。她的背脊一凉,迅疾吸了一口凉气。半是震惊,半是担心。 那一日,她是存了心思要捉弄莫白薇的,所以,才会提议说玩捉迷藏。 她早早的就跑回了家中,紫鸢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往她的嘴中塞葡萄,别提有多惬意。 莫白薇那傻丫头,也不知道会找到什么时候。她嚼着葡萄,得意的向紫鸢炫耀道。 她早就烦透了莫白薇,若不是父亲命令她,无论用什么手段,要与莫白薇jiāo好。她才不愿意天天去陪一个天真的小丫头玩耍。 也不知道,父亲瞧上了她些什么。明明府中的姐妹那么多,却偏偏选中了莫白薇。那个傻子,没心没肺,每天只顾着嘻嘻哈哈,正经事倒是不干一件。 后来,听园子里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四房的六姑娘中了暑气。她吓的六神无主,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一再叮嘱紫鸢不准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她生怕父亲得知了真相会责怪于她,那般严厉的父亲,她着实害怕。 可,她眼下瞧着莫白薇的反应,分明就是知道了真相。 她惴惴不安的攥了攥拳头,认定是紫鸢将事情泄露了出去,便扭头厌恶的瞪了她身后穿紫衣的丫鬟一眼。 重新看向莫白薇的时候,眼光已经重新变得柔和。她满脸的歉疚,声音也变得沙哑:“六妹,四姐向你道歉。前几日捉迷藏,我该早些出来了,不然,不然你也不会……” 她绞着帕子,看起来十分局促不安。 戏倒是做的足,莫白薇瞥了莫青樱一眼,冷冷的道:“四姐肯认就好。” 虽说昏迷那天的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但依莫青樱xìng格,她肯这般说,这之中肯定有猫腻。 她原就没打算与莫青樱重修旧好,表面上的那一套说辞,也就没有必要。 趁早与莫青樱撕破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整日面对着那张假惺惺令人作呕的脸。 莫青樱被噎的哑口无言,粉白的脸蛋,涨的通红。莫白薇的心思,她倒是越来越猜不透。不过大病了一场,xìng情也会跟着变化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越发相信,是因为紫鸢透露了事情的真相,所以,莫白薇才会翻脸不认人。 “芭蕉,送客。”莫白薇旁若无人的从莫青樱身旁走过去,从牙缝里四个字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还想让她以德报怨,休想。她恨恨的想着,用两指揉着眉间。 芭蕉淡然一笑,作了个请的动作。她早就觉得莫青樱与自家小姐jiāo好是另有所图。但每次她一提醒,小姐就会恼羞成怒。所以,她只提了几次,就不再提。 想不到小姐大病初愈之后,自发的觉悟了,倒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你俩先下去,我今儿起的太早,有些困了。”莫白薇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她无非是想找个借口,独自呆上一会。 “姑娘,这大白天的,不……太合适吧。”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见她确然有些累了,就不再吱声。 大病初愈的身子骨,自然是弱些。 躺在轻纱之中,视线重新变得昏暗,她眯着眼,瞧着帐顶,心思飘忽不定。 从昨儿夜里到现在,她仍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像是一场梦。 不过,她格外感谢冥冥之中的苍生,给了她新生的机会,让她可以有机会亲手改写命运。 浑浑噩噩之中,她只觉得身上乏的厉害,眼皮也昏沉沉的不听使唤,这一睡倒睡了整整一下午。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因为炎热,她的额角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呢。”掀开帘帐,料定她会热,便打起了扇子,又说道:“中午的时候老爷过来了一趟,拿了燕窝粥来,说是给姑娘补身子。见姑娘睡的沉,老爷就没忍心叫醒。稍稍坐一会就走了。” 刘氏喝剩下的东西,也敢拿来给她,她才不领这份情。莫白薇拧紧眉头,瞧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心下重重叹了一口气:“燕窝粥不必喝了,吩咐底下的人,去煮了绿豆汤来。” 感觉到凉风习习的吹起来,她才觉得身子松快了些。如今是六月初,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一差不多一月的时间。 倒忘记了前世,是如何熬过去的了。 “想着姑娘该渴了,早就煮好了备着呢。”嘴角带笑,招手示意负责侍候的小丫头,将绿豆汤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去。 喝到有一半的时候,的嘴微微张了张,显是想说话。犹豫之后,又咽了回去。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时难以启齿。如此这般几次后,她才下定了决心,硬着头皮开了口:“四姑娘回去,命人将紫鸢打了一顿,也不知是因了什么。” 这件事,午后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三房的人,对外只说是紫鸢犯了家法,这才以示惩戒。但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件事必定与自家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哦”了一声,神色如常。那件事情,真真假假,她倒看的明白。想必是莫青樱有什么把柄,掌握在紫鸢手里。加上今日她态度大变,莫青樱心下起疑,以为是紫鸢泄了密。所以,才想屈打成招。 莫青樱果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前世她被骗的下场凄惨。这一世,她如何也不能再叫她的诡计得逞。 一直想塑造读者们喜欢的人物,角色。正在努力,么么哒。 第七章变故 于是,她嚼着煮熟的豆花,轻描淡写的道:“,去拿了平时我用的治疗外伤的灵yào,偷偷给紫鸢送去,莫让三房的人察觉了。” 锦上添花,从来都不如雪中送炭来的实在。若是趁这个机会,将紫鸢收归她所用,未尝不是件好事。 愣了一下,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深意,立即点点头。 “姑娘倒是心善,那紫鸢一定心怀感激。”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白净的面上,带了几分喜色:“紫鸢说,以后但凡姑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定然万死不辞。” “且看吧,过不了几日四姐还会再上门。到时候,我再会她一会。” 黑色的眸中,闪现出一抹狡黠的光,莫白薇的心情突然变得奇好。有了紫鸢这个线人,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莫青樱丑恶的真面目,她要一点点儿的揭开。等到那时候,她拔掉的可就不简简单单是莫白薇一个人,而是整个三房。 当天夜里,莫白薇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帘帐外芭蕉,穿衣服的声音。她忙睁开眼睛,问了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点上灯,漆黑的屋子,瞬间又变得亮堂了。 她看着芭蕉的脸,透过帐子,两道细长的柳眉,此刻正蹙在一起。 芭蕉咬着唇角,低声说了话:“刚才雀儿来,说夫人的病症似乎突然重了,夫人想再瞧瞧姑娘……” 说到后来,芭蕉的声音变得沙哑,眼圈也微微发红。 闻话,莫白薇只觉呼吸一滞,浑身变得冰凉。屋子里分明点着灯,她却突然什么也瞧不见了。 前一世,明明娘亲的大限,要过两年才到,怎会突然提前了。 “芭蕉,快,帮我更衣。”她催促着,尽量把话说的平静,“清风园那边呢,可找了人?” “雀儿已经过去了,不过,只怕老爷一会儿才能到。”芭蕉屏着气,解释着。 园子里,渐次点上了灯,清亮的声音,隔着窗户的薄纸,传进她耳中:“海棠,穗儿,你俩去秀木园一趟,去寻了郎中来……”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过来,莫白薇藏在衣袖里的玉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走在前面打着灯,芭蕉扶着她跟在后面快步走着。 灯下三人的影子,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萧条。 “姑娘,你的手怎的这样冰?” 任凭芭蕉握住她的手,莫白薇耳中嗡嗡作响,贝齿狠狠的咬在薄唇之上,默不作声。 难道她再活一世,也还是无法挽救娘亲的xìng命么。明明上午的时候,她还同娘亲一起说笑。娘亲的精神矍铄,眼神里闪动着光彩。不过十几个时辰,倒病的那般重了么。 芙蓉园里,已是明亮一片。人影簌簌的,来回晃动着。眼尖的雀儿,正站在门口。一瞧见她,忙将她迎了进去。 上午时,还神采奕奕的娘亲,如今气若游丝。病恹恹的躺在,面色苍白若纸。 眼泪簌簌的掉下来,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一片。她揉着眼眶,哑声喊道:“娘亲。” 病榻上的人,闻声吃力的睁开眼睛,如梦呓般,吃吃的道:“是薇儿来了吧,快……快过来。” 云妈妈抹着泪,趴在宋氏耳旁,回了一句,“小姐,没错。正是姑娘来了,您别睡。” 娘亲的手,无力的垂在榻上。几次三番想举起来,去摸她的脸。不过才抬起短短一寸,就又落了回去。 她俯子,半跪在床边,将脸贴在娘亲的手掌之上,哽咽了良久。然后,抬起头来,努力的抿嘴对娘亲微微一笑,道:“娘亲,您一定撑住了,大夫马上就来。” 她转眸去瞧雀儿,却见雀儿双手紧攥,支支吾吾的道:“方才婢子去清风园敲门,是个脸生的丫头开的门。、婢子说……说……夫人病重了,要老爷过去一趟。谁料,那小丫头却说,现下半夜三更的,老爷早睡下了。让夫人忍一忍,明儿一早再去。” 忍一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病也是能忍的么。莫白薇刚一听完,脸色立即变的铁青。恨恨的咬着牙齿,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定是那刘氏搞的鬼! “薇姐儿,你千万别怪你父亲。你父亲他睡眠向来重些,一旦睡着了,总听不见人喊。” 娘亲的嘴唇,此刻已经变成青紫色,涣散的瞳孔里,带着些请求。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前世也是这样,即使最后,娘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临终之时,也是这般的求她。 她不明白,缘何娘亲要将那么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看的那样重。 莫白薇的鼻中涌来一阵酸楚,眼中热泪滚滚。她用力搓动着自己双手,然后将娘亲的手紧紧的握住。 她害怕,娘亲的手也如前世一样,一点点变凉,像是冬日里晶莹的冰凌。 “姑娘,几个郎中,眼下都不在府中,只有一个产婆在。”接到穗儿和海棠的回话,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凑在莫白薇耳畔,心脏突突的跳动着。 莫白薇只觉头痛yù裂,额头上冷汗涔涔,一时没了主意。这三更半夜的,上哪儿去找郎中。 “不过,”看着地下跳动的影子,的眼睛重新变的明亮,“不过,婢子兴许能将李郎中找来。” 李郎中。莫白薇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就是给自己瞧病的那个李郎中,上午提过的。 听见还有一线希望,她想都没想就伸手将自己发间簪子摘下来,又将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下,一并递给了芭蕉,道:“这些东西,且给了宵禁的官兵。” 然后,她侧过头望着满脸泪痕的云妈妈,又说道:“云姨,找个园子里可靠的人,再安排辆马车,同一起去请郎中。” 云妈妈应了声是,就急急忙忙的着手去安排。 她活了大半辈子,危急关头,竟然不如一个八九岁的姑娘来的沉着。她半是懊恼,半是欣慰。不过,不说旁的,或许夫人的身子,能拖上一拖了。 第八章百合香 一众的丫鬟婆子都站着,屏息以待。雀儿里外跑动着,去察看是否回来了。 莫白薇生怕宋氏睡过去,她讲着笑话,一边逗娘亲开心,一边紧握着娘亲的手。 宋氏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眼皮沉重的似灌了铅,慢慢的闭起来。眼圈周围开始浮肿,就连手也渐渐的冰凉起来。 却无半分的踪影。 云妈妈用手掐着宋氏的人中,拇指抵在宋氏的脉搏之上,生怕哪一下就不再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接着,雀儿跑了进来,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李大夫来了。” 屋子里的一群人,听到消息,皆是喜出望外,包括莫白薇。 一个清瘦的老者,映入她的眼帘。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眉眼沉静,瞳色深邃,鼻梁修长笔直,一丛清须刺穿下巴处的肌肤,给整个人增加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她急忙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里带着哀求:“李大夫,求你治好娘亲。” 李郎中抹抹额角上的汗,熟练的打开yào箱,从里面取出一根红绳子,让人系在宋氏的腕上。 明灭的烛火里,他面上的神色,叫人捉摸不定。 过了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松开绳子,沉声问了一句:“夫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东西?” “夫人饮食一向清淡,日间里总爱喝些粥。连糕点,也很少吃。” 云妈妈如数家珍,脸上的愁云,稍稍散开了些。 “旁的还有么?”李郎中又问了一句。 云妈妈回忆着,回道:“除此之外,就是yào了。” 李郎中的面色微变,吩咐人拿来了yào渣,就着灯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又放在鼻下嗅了味道,正色道:“这yào里被人加了一种dú物,此物名叫百合香,是由许多种香料,按照一定的比例配成。用dú之人,可根据它的用量,来控制dúxìng的大小。它的香味极淡,若不是我曾经见过,掺杂在yào中,怕是闻不出。” 话一出,云妈妈惊讶的把嘴张的,急忙问道:“李大夫,这dúxìng是否可解?” “我手里的方子,眼下只能缓解。夫人中dú太深,只怕除根不易。”李郎中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在这小小的莫府里,竟有人用这样的dúyào,当真叫人心惊。 云妈妈转过头去,让雀儿赶紧照着方子去yào房里抓了yào,直接用火熬上了。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屋中站立的一众丫鬟婆子,冷冰冰的道:“你们也都听见了罢,夫人的病是中dú所致。芙蓉园里的人儿,个个都脱不开干系。是谁下的dú,若是主动坦白,倒还能看在照顾夫人的份上,留几分情面,顶多赶出莫府。 要是被查到了,可别怪我云妈妈不讲情面,直接被将她扭送官府。谁摊上了蓄意杀人的罪名,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众人闻话,心下皆是一惊。各怀心思的齐齐答应了是,退了下去。 莫白薇在一旁,瞧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娘亲,心里满满都是心疼。娘亲明明是心地善良,以德报怨之人,究竟是谁有了滔天的仇恨,要用这种方式加害于她。 难不成是莫青樱一直从中作梗,存心设了这局。可莫青樱小小年纪,又哪里会见过百合香这味dúyào。 要么,就是刘姨娘,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宋氏用了yào,没过一会。嘴唇上的青紫,就渐渐退了去。眼眶周围的红肿,也消下去了一些。 见宋氏开始好转,云妈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忙催促着莫白薇去休息。 说来也奇怪,孩童的身体,像是天生就缺乏睡眠似的,她一沾了床,就沉沉睡了去。 第二天莫白薇一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枝头,日复一日的炙烤着整个大地。 端来一碗白粥,喂她喝下,满脸喜气的道:“听芙蓉园里的人说,夫人的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清醒是早晚的事儿。” 闻话,莫白薇抚着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连夜请来了李郎中,只怕她与娘亲,这辈子又是yīn阳相隔了。 看着,她微微一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 上一世,她并不曾见过这位李郎中,更没听说过他的名气。 仿佛所有的事情,暗暗契合的同时,又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从她拒绝莫青樱的好意那刻开始,一切都稍稍变化。 娘亲的身子提前恶化,而李郎中又适时出现,一切似乎都是冥冥注定。 用了饭,因惦记着娘亲的身子,她又跑去了芙蓉园,见娘亲的的确确是好了许多,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稍稍坐了一会儿,她就要雀儿领着,往清风园去了。她倒要亲眼看看,那个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小丫头长什么模样。 与芙蓉园截然相反,因了刘氏产子,园子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窗花,都快赶得上洞房花烛夜了。 莫白薇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进到了庭院里。父亲手底下的管事阿三,瞧见她来,躬身作了一揖,道“姑娘,老爷正在偏房,可用我前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莫白薇摆摆手,蹙紧了眉头。 偏室是刘氏的居室,父亲到底没把正室拱手让了人。她冷冷一笑,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快步走着。 沿途瞅见她的下人,起先微微一愣,而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喊一声:“六姑娘。” 无论她的娘亲还在不在这园中住,她都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四房唯一的嫡女,可不就得毕恭毕敬。 打从娘亲搬走的这一两年间,她甚少再踏足这里。及至后来她与父亲生了嫌隙,更是连园门口也不靠近了。 脚下的这条石子路,是她与父亲共同铺的。那时候,她尚年幼。白胖白胖的,一笑起来可不连眼睛也没了。 那时候,父亲十分宠她,每次见她,都把她一把抱起往空中一抛。然后,她就咯咯不停的笑着。 昨天有点事情,没有及时更新,今天会补上,求收藏,么么哒! 第九章报复 那年铺路的时候,她不过三四岁。她从仆人运回来的石子堆里,拣出她喜欢的,笑眼盈盈的递给父亲。然后父亲接过来,镶进土中。 娘亲就坐在芜廊下面,一边刺着绣,一边笑着,你们父女俩那慢慢悠悠的,什么时候才能铺完呀。 那时的岁月,安静美好的像一条长满青草的小溪,泉眼无声,芳草萋萋。 莫白薇感慨着,落在路面上的脚,下意识的变得轻盈起来。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将那些美好的记忆踩碎。 偏室在路的尽头,彼时,那是她的玩具屋。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堆的比比皆是。 有江陵舅舅家送的,有父亲出远门时,特意给她带的。 后来,她渐渐长大,便不爱摆弄那些个玩意了。那些东西也就在无比漫长的岁月里,积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直到刘氏被抬了位份。 里面细微的谈话声,隔着窗户传了出来。但模模糊糊的,她一直听不清。 “父亲,”才一踏过门槛,她就高喊了一声。接着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屏风后面,开始传来一阵厚重的脚步声。 不用猜,就知道是她的父亲,莫长青。 瞧着父亲容光焕发,神采矍铄的模样,莫白薇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存了气。明明娘亲还在与病魔顽强的抗衡着,命悬一线。这边的父亲,却仿似迎来了第二春。 男人,果然都是薄情郎么。她扁着嘴,在心里暗叹了一句。 见到她,父亲也如同那些个下人一般,先是一愣,而后才笑了笑,道:“薇儿,倒不知是你来。你弟弟他刚被nǎi娘抱走,不然还能见上一面。” “是么,我倒真的想见见呢,也不知道娘亲有没有这个福气。昨儿晚上要不是樱桃连夜请来了郎中,只怕现下娘亲早就没了这等福分。” 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莫白薇冷冷一笑,开了口。 听女儿这么一般说,莫长青面上的笑意僵住了,讪讪的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姨娘没告诉你么,昨儿夜里,娘亲差点就病死了。”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好叫内室的刘氏也听见。 “我倒是不知道,”莫长青搓着手,颇有些尴尬。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娘她现在如何了?” “真是有劳父亲惦念,娘亲她福大命大,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那可太好了。”莫长青尴尬的笑了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女儿就越来越生分。女儿似乎越来越讨厌他,连话都不愿同他说上一句。 莫白薇咧嘴一笑,旋即反问道:“父亲说这话可是真心?” “那是自然。”莫长青重重的点点头。 “父亲是这般想,可不见得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昨儿夜里,雀儿来敲清风园的门,本意是想让您过去瞧瞧,不料却吃了闭门羹。”她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雀儿,又道,“雀儿,你来重复一下那丫头的话。” 雀儿应了声是,盯着莫长青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的畏惧,一字一句的道:“那小丫头说您睡下了,让我回去转告夫人,让夫人再忍一忍,等天亮了再说。” 闻话,莫长青的脸上火辣辣的,一阵青一阵白。他终于明白,女儿今日上门的目的,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雀儿,你可认得是哪一个?”紧锁着眉头,莫长青沉声问道。 雀儿点头,“婢子生平最擅长记人脸,昨儿夜里,虽然光线暗了点,可婢子瞧的一清二楚。” 莫长青面上有些挂不住,明明他才应该是园子的主人,但他对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一概不知。 那小丫头,也太也不知天高地厚,分明人命关天的大事儿,竟然自作主张。 方才儿子带给他的喜悦,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的一张脸,yīn沉下来。厉声吩咐底下的人,将园子中的小丫头,尽数带了过来。 园子里拢共十几个小丫头,并排站着,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深垂着头。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事,要被惩罚。 “都抬起头来。”莫长青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严厉。 那群小丫头哪里敢违逆他的意思,硬着头皮,直起了脖子。雀儿就站在一旁,乌黑的眼睛,在人群里仔细搜寻着。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指着第二排中间一点的穿绿衣的丫头,道:“老爷,就是她。” “旁的人都退下吧。” 没被指到的小丫头们,闻话兀自松了一口气,埋着头迅疾退了出去。 只剩下那个穿绿衣的丫头,站在原地,肩膀瑟瑟发着抖。 “老爷,冤枉啊。奴婢,奴婢不知犯了什么罪。”那小丫头霍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着头。 莫白薇悠闲的坐在旁边太师椅上,边看边笑。敢说那般的话,她倒以为是个多么勇气可嘉的人。没想到,还没开始呢,就怂了。 “休得狡辩,来人将她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莫长青冷着一张脸,将桌上的瓷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那么低贱的人,也敢替他做主。 那小丫头吓的花容失色,泪水不断,恨不能将头磕破了。眼见自己就要被小厮们带走,三十大板,那不不得要了她的命。 她用力挣脱了那两个小厮,昂着头,道:“老爷,奴婢冤枉,是二夫人让奴婢那么做的。二夫人说让奴婢守好了门,千万不能让芙蓉园里的人进来……” 一听这话,莫长青心中更加气愤。他斜眸瞥了瞥自己的女儿,见她不动声色。他的脖颈一红,急忙道,“事到临头,还敢攀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主子,还不快拖出去杖杀了。” 瞧着父亲心急火燎急于消灭证据的模样,莫白薇当下并不揭穿,只扬着嘴角,冷冷一笑,道:“父亲处事,倒是公平公正呢。要是没有旁的事儿,薇儿就先告辞了。” 莫长青一听这话,脖颈处的红色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勉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转告你娘亲,我得了空就去瞧她。” 第十章刘氏 莫白薇前脚一走,莫长青就怒气冲冲的走到内室之中,满脸愠色,质问道:“那主意,当真是你出的?” 方才正堂那么大的动静,刘氏自然听的一清二楚,眼瞅着刚才满嘴甜言蜜语,温柔宠溺的夫君,换了一幅模样。她急忙摇了摇头,如嘤转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意,“老爷可是怀疑妾身?妾身打小就跟着夫君,妾身是什么样的人,老爷还不清楚么?“ 她说着话,眼泪就要流了出来。 前儿才生完孩子,刘氏原本就还在月子里,容颜正是憔悴。如今一哭,惨白的面上,划过一长串眼泪花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看见娇妻委屈的模样,莫长青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心疼。他忙用手去小心翼翼的去擦拭着那几滴晶莹的泪珠,放软了语气,满脸的歉仄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莫要放在心上。在这园子里,我不信任你,还能信谁。” 刘氏听他这么一说,立即破涕为笑,脸上绽开了一朵花,道:“爷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莫长青重重的点头,温柔的用手掌握住刘氏的手。眼前柔弱的女子才为他生下一子,身子尚且还没有恢复呢,他又如何能怀疑了她。 他与刘氏虽然打小一起长大,可他一惯不喜欢她,若不是老祖宗做主,非逼他抬了刘氏的位份,他才不会生了那念头。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清灵和女儿。刘氏虽然是名义上的侧室,可他连刘氏的屋中,也踏进去半步。 直到清灵生了病,搬出清风园。他才注意到刘氏,她早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小丫头的模样。几年下来,刘氏的样貌虽没有变得倾国倾城,但沉在眉间的那抹妩媚,依然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派。 在那之前,刘氏一见到他,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终日隐在角落处,沉默安静的生活。 心中的变化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他想不起来。他只记得某一日午后,他回到园子里的时候,偶然听到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 别瞧着你是个侧室,就可以这么张狂。眼下就算是夫人搬了出去,老爷不也跟从前一样,从不近你的身。实话告诉你,这园子里的人,可没人拿你当主子看。 他走近两步,仔细一瞧,刘氏正在俯在地上,头发散乱,眉眼低垂。瘦弱的身子,单薄的叫人心疼。 再瞧瞧说话之人,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正是王妈妈,他的nǎi娘。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念着王妈妈的出身,一向对她敬畏。 你这老奴,倒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去,着实可恶。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大步走过去,脸色铁青的将刘氏扶起来,回头吩咐阿三,将王妈妈赶出清风园。 王妈妈闻话,满脸惊骇之色,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就在这个关头,躺在她怀里的刘氏,怯怯的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声如嘤转对她说,爷,王妈妈是你的rǔ母,于你有哺育之恩,你千万别同她置气。妾身就是听几句骂,伤不着胳膊,伤不着腿的,不碍事的。 他忽然想起他们小的时候,常捉了蚂蚁来玩,可刘氏每次都是抹着眼泪,求他放过那些蚂蚁。她的善良,一如往昔。这些年来,他倒忽略了她,他顿时满心愧疚,连连自责。 自那天以后,许多美好的记忆,都被一一的唤醒了。 想到此处,莫长青的心思dàng漾,一颗心软的竟似化了一般。他宠溺的看着眼前为他吃尽苦头的小女人,在刘氏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老爷方才太凶,可吓坏了妾身。”感觉到莫长青的情绪再次变得热烈,刘氏盈盈笑着,娇嗔道。 她的心底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因了这事,老爷再冷落于她。那她这些年的隐忍,谋划,只怕全部就化为了泡影。 “你好生休息,我先去趟书房。”莫长青拍拍刘氏的肩膀,斟字酌句,到底是把芙蓉园说成了书房。刚才女儿的话,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待莫长青出了屋,刘氏只觉得困顿,闭眼睡了大约一刻钟。刚一醒,就叫了王妈妈过来。 正是因着她的恳求,莫长青最终松了口,只狠狠教训了王妈妈一顿,扣了两个月的月例。 事后,当她把头上的银簪,作为补偿递给王妈妈的时候,王妈妈的眼睛笑的都眯成一条缝了。 那计苦ròu计,原本就是她与王妈妈设下的计谋。王妈妈图财,她图疼爱,各收其利。 她料定王妈妈不敢将事情抖露了出去,毕竟,她俩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那时候,她跟旁正缺人手,而王妈妈又是个德高望重的,就留了她在身边照应。是以,她能怀上孩子,并顺利的生下来,王妈妈功不可没。 “爷只怕是没去书房吧?”刘氏直起身子,透过窗户上的薄纸看了看外面,波澜不惊的问了一句。 莫长青的xìng子,她早就摸的透透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去书房,只是不愿意当面拆穿罢了。 眼下虽然她顺利生下了儿子,都说子凭母贵。可宋氏大难不死,她想上位,如果离了莫长青的宠爱,自己恐怕连半分的胜算也没有。 王妈妈觑者她的神色,缓缓的点点头,有些为难的道:“夫人说的没错,老爷确实去了芙蓉园。” “芙蓉园,老爷倒还记得宋氏那个贱女人。”她冷冷一笑,目光里带了几分恶dú,恨恨的道。 王妈妈搓着手,小心翼翼的宽慰道:“只怕是因了六姑娘方才找上门来闹了一出,老爷才想起来。” 提到莫白薇,刘氏的表情立即变的狰狞起来。她用力抓着被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派人去盯住那小丫头,切莫让她再生事。” 她不会忘记,莫白薇是如何羞辱于她。彼时,她尚不确定自己腹中的是个男是女,地位也不稳固。她如何敢当面与莫白薇撕破脸,就算是莫白薇有错在先,闹到老祖宗那里,老祖宗袒护的只怕也是亲孙女,而不会是她。 第十一章提议 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面对莫白薇的数落,她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般做就算传扬出去,旁人也只会夸她这个做姨娘的宽宏大量。 王妈妈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刘氏想起一事,又吩咐道,“你且去告诉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叫她们不可乱嚼舌根子。若不然,莺儿就是她们的下场。” 莺儿是她跟前的丫头,打从她被抬了位份起,就一直跟着她。她原以为莺儿忠心耿耿,不会出卖于她。想不到,板子还没落在身上呢,什么都招了。临死之前,还反咬她一口。 幸亏老爷眼疾手快,当机立断的封住了莺儿的口。若不然,万一被莫白薇钻了空子,回头告到老祖宗那里去,她怕是有口难辨。 想到此处,刘氏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耳边一闪而过。 不能叫莫白薇那丫头,活着了。她的眼睛里shè出一道凌厉的目光,弯着嘴角笑了笑。 屋中的香炉里,焚着一味龙涎香,是莫长青为了疏解她心中的烦闷,特意去老祖宗房里求的。 从郎中把完脉,说她有喜了的那时候,她就求着他,将屋中的香料,换成了此香。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香炉看,正沉思间,耳中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抬眸一看,只见王妈妈的满面愁云,讪讪的道:“夫人,那头一直没有消息,奴婢怕出了什么意外。” “哦”刘氏应了一声,侧身去拿桌上的茶。她掀开茶盖,抿了一口,不慌不忙的道:“怕什么,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 李郎中的方子一开,yào拢共就用了六副。三日之后,宋氏便能下床走路了。 莫白薇闻说消息的时候,倒唬了一跳,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起来。 樱桃一慌,连忙拿毛巾蘸了水,一脸担忧的替她擦拭着嘴角的水渍,再劝一句,姑娘,慢点喝。 那李郎中,倒有本事。她咧着嘴角,明快的笑着。被子一掀,光着脚穿着里衣就跳下了床。 芭蕉端着热粥进了屋,正好瞧见这一幕,急忙放下手中的托盘。俯下身子,抓了凤头鞋给她穿上。 “姑娘,仔细着了凉。”芭蕉一边替她穿着鞋,一边皱了眉,清澈的眸中,全是担忧。 莫白薇点头如捣蒜,没有灵魂的任由芭蕉二人,帮她穿上罩衣,萝裙。 才走到芙蓉园门口,她就瞧见娘亲正坐在树荫之下,容光焕发,笑颜盈盈的望着她。 她鼻头一酸,心花怒放,一溜烟跑了过去,拉着宋氏的手,道:“娘亲,你竟好的这么快。” 宋氏青紫的唇色已恢复了昔日的红润,面色也一改彼时的苍白,变成好看的粉白色。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神采奕奕,闪动着晶亮的光。 站在天光底下,瞧着娘亲神清气爽的模样,莫白薇忽然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因了下dú一事,几天前云妈妈下了令,任何人出入园子,都需当向她禀报一声,否则不能放行。 娘亲的yào,也都是由云妈妈一人负责,抓yào、熬yào,生怕再有人钻了空当。 只是云妈妈暗中派出的眼线,查了又查,却一无所获。 耳中听着云妈妈详细的解释,莫白薇眼眸深深,凑在云妈妈耳畔,低声道:“云姨,想来是那jiān细见风声太紧,就没有再行动。这件事情,你暂且缓上一缓。待那jiān细放松了警惕,咱们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你俩在说什么呢,倒不叫我听见。”看见女儿被云秀拉到一旁,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宋氏只觉好奇,笑着问了一句。 莫白薇闻话,转过身子,微微一笑道:“我跟云姨在商量,拜李郎中为师的事情呢。” “李郎中医术高明,倘若能收你为徒,倒是我们莫家的福分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宋氏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头也一天好似一天。她特意问云秀是哪个郎中开的的yào方,经云秀一提,她方才知道,正是上次给女儿医治的李郎中。 因此宋氏心里,对那位李郎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着几分看重。是以,方才她一听说女儿要拜李郎中为师学习医术,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此言一出,云妈妈倒是满脸惊愕,随即附和了一句,“是,是……小姐,说的就是这个。” “快,还愣着做什么,快盛了糕点给姑娘,让她现下就去赶早不赶晚。”宋氏连连摆手,催促道。 莫白薇前脚刚出府门,后脚拜师的消息就传进了刘氏的耳中。彼时,刘氏正在与莫长青在卧室之内说着体己话。 一听说这个消息,刘氏的两道弯眉高高的养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莫长青道:“爷,薇姐儿是女子,还是金贵的大小姐。贸然出去抛头露面,总是不合规矩。” 毕竟,按照古今的惯例,女孩家家的都是养在闺阁里,刺绣,纺织。 可刘氏忘了一件事,莫白薇打小就爱出去玩。对她外出一事,莫长青虽然心知肚明,但因着对女儿的宠爱,从来都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灵眼下正病着,薇姐儿去学学医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莫长青心不在焉的回着话,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刘氏正yù再劝,但见莫长青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件事不必再说。” 刘氏闻话,气的几yù咬碎了银牙,眼神里一闪而过一抹yīn郁。 …… 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铺大部分也都关了。只有卖清水的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来买水的百姓,手里或拿着陶罐,或拿着木桶。他们的眉头紧紧锁着,不时仰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然后,重重的叹上一口气。 京城附近山上的庙宇,门槛都被踏破了,菩萨被求了一次又一次,连蒲团也被跪的露出了里面的棉絮。 可,天依然没有要降雨的迹象。 谁能想到,有一天,连清水也能拿来做买卖了。 第十二章拜师 帘子外面似是热的紧了,似乎就连马儿也被晒的脱了力。车夫的长鞭,狠狠的落在它背上,它也不愿意快走一步。 “就慢慢走罢。” 莫白薇的声音,隔着车帘,清冷的传了出去。 车夫闻话,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只拉着缰绳,控制方向。 马车缓缓的走着,坐在车里她只觉得闷,忍不住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探出去半张脸,仔细的瞧着京城如今的模样。 似乎那许多年过去,京城儿一点儿也没变。还是一样青色的瓦,高起的檐角以及长在路边的绿树。 突然,一高一低两个背景,映进她黑色的眸中。高的腰间别着把剑,稍低一点儿的手中拿了把扇子。上好的蜀锦做成的直缀,显得两个个人挺拔修长。锦上花色的暗纹,做工十分精致,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眼瞅着这大太阳的,不在家里避暑,倒跑到这冷清的街上,却不知是作何。 她怔怔的瞅着,不住不觉入了神。那稍低一点儿的,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突然转过了身子。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莫白薇唬了一跳,忙松开了手。天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的帐子一展开,重新隔绝了两个世界。 瞧见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忙握住了她的手,问道,“姑娘,可是瞧见了不该看的?” 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她闭了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里隐隐发慌,也不知方才那人是否瞧见了她的脸。 “姑娘,姑娘……”见她一直没有回应,又喊了两声。 她方才恍过神来,揉着眉心,转移了话题,“,那李大夫,你是如何认识的?” “婢子的娘同李伯伯是旧相识。” 竟是这样,莫白薇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一世她倒不曾听提起过她娘的事情。 说着话,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我娘那年将我送进莫府之前,曾经带我来拜访过这位李郎中,请求他好生照顾我。李伯伯不仅没有瞧上我们这些穷苦之人,反而一口应了下来。 李伯伯虽然精通医术,但为人低调,所以在京城里一直没什么名气。一般都是清贫的人家,才找他来看病。” 俩人正说话间,只听见马儿打了个响鼻,车夫手中长长的缰绳一拉,车顿时停了下来。 想必是十字巷到了。 扶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没走几步,就指着右手边的一栋宅子,道:“就是这里。” 青砖砌成的墙壁,表面微微剥落,墙根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青色粉末。宅子里面青烟袅袅,yào材的气味喷涌而出。混迹在这盛夏的炎热里,猛地嗅在鼻中,倒觉得沁人心脾。 开门的是个小童,瞧见是,白净的面上,多了一抹笑:“是来了,进来吧。” “这是我家姑娘,莫府的六小姐。”指了指旁边站立盈盈笑着的少女,解释着。 偶尔来李府的时候,会说起自家小姐,说她如何贪玩,如何地天真可爱。 如今眼前的少女,说可爱他信。至于贪玩,倒像是胡编了。一身的鹅黄色纱衣,衬得皮肤吹弹可破。一根淡紫色的腰带松松的系在纤腰上。她的模样娇俏,但眼神沉静深邃,哪能看出来半分的贪玩。 生的真好看。那小童在心中赞叹了一句,就赶紧别过目光,弓着身子,作了个请的动作:“是莫小姐啊,快请进。” “李伯伯呢?” “师父在屋里呢,我去通报一下,有贵客上门了。”那小童答了一句,背身将门栓chā上,一溜烟就向正堂跑去。 宅子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尽。与莫府的错综复杂,倒是完全不同。庭院中间是一条蜿蜒的石子路,尽头是一片的竹林,叶子葱茏,因着连日的干旱,也只有竹子之类耐旱的植物,才能保持着翠绿的模样。正堂就隐在竹林之后,衬得正殿红墙上,格外好看。 石子路两边的空地荒着,的泥土,悄无声息的诉说着干旱的严重。偶尔能瞧见一两株枯黄的植被,早已被晒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这里以前种了yào材。只是眼下天干无雨,都枯死了。”见她看的出神,惋惜着解释了一句。 也难怪,如今连人喝水也成问题,更别说这些yào材。莫白薇盯着那的泥土,摇头叹息。 “莫姑娘,莫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李郎中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莫白薇彼时正埋着头,闻声抬起头来,弯起嘴角笑的如一朵花,当即鞠了个躬道:“多谢李大夫救治,娘亲已经能下床了。” “那就好。”他顿了一顿,看着莫白薇身后站着的,又说道:“,快引你家姑娘去正堂里。” 堂里的摆设,极尽简朴,除了正中的一桌几椅以及墙角的香炉。眼睛所见之处,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东西。 “莫姑娘今日亲自登门,可是有什么事?”李郎中清风朗月的笑着,眉间却有不解。 莫白薇转眸,示意将糕点拿了出来,然后,开门见山的道:“一为感谢,二为拜师。薇儿想亲自学了医术,治好娘亲的病。” “这……” 似是出乎李郎中的意料,他一时语塞。他手底的几个学徒,个个家世清贫。而莫家不仅大富大贵,而且莫白薇又是个小姑娘,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莫白薇却双手撑地,满脸的虔诚:“求您一定收下我。” 娘亲的身子,是有了起色,可并未除根。更何况,莫府之中步步惊心。今儿有一个百合香,明儿指不定又是什么dúyào。 她防不胜防。 “容我再想想。” 李郎中站起身来,抚了抚长须,似乎还在犹豫不决,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着步。 屋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只能听到香料在香炉中,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 这边蹲子,凑在她耳畔,忧心忡忡的道:“听闻医书甚是难背,姑娘,你真的有信心?” 第十三章计划 也难怪这般想,上一世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自己哪里肯好好的念书,拢共也就虎头蛇尾的看过几本话本子罢了,更别提是医书。 可再活一世之后,她方才惊觉,恰恰是那些她最瞧不进眼睛里的东西,才弥足珍贵。 过了良久,李郎中的脚步终于收住,仰头长叹了口气,释然道:“也罢,也罢。今儿我就破例收下你。不过……”李郎中将头稍稍向她靠近,紧绷的面上,终于漾开了一抹笑:“不过,学的不好可是要挨板子的。” 莫白薇抿嘴一笑,行了拜师礼。却在一旁暗叫不好,就小姐的贪玩劲儿,还不得被打开了花。 “那是你师兄,叫吉祥。”李郎中用手指指站在角落里,早上给她们开门的小童。 “师兄。”莫白薇的眼里带笑,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吉祥窘的不行,白净的面上印上一朵红云,扭捏的点点头。迟迟不敢相信,天仙似儿的人,忽然就成了他的师妹。 从十字巷出来,回到莫府的时候,暮色已然降临。黑夜就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把世间万物一并吞掉一般。灯火渐次被点燃,然后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亮,万物的模样也重新显现出来。 刚一回到蔷薇园,她就打发了去芙蓉园告诉娘亲这件喜事,自己则坐在藤椅上,在芜廊之下纳凉。 虫鸣声嗡嗡,在寂静的夜里,分外聒噪。廊下装的灯笼,光线昏昏沉沉,稍微离的远些,便再也瞧不见人的模样。 芭蕉执了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这般宁静祥和的日子,她已经许久不曾过过了。 即便是在上一世,重新住到这院落中之后,她的心境也与之前也是大相径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物是人非,说的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闭起眼睛,用食指揉着太阳穴,莫白薇试着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忽然,她念及一事,忙偏过头来吩咐芭蕉:“去把十五叫过来。” 十五是蔷薇园中的管事,人也长的一副精明的模样。前世莫家分家产之时,十五趁虚而入,卷走了一大笔财产。 这白眼狼,养的时间越长,越会是个祸害。不过,她倒不急着收拾他,物当然得尽其用。眼下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正需要一个这般八面玲珑的小人物。 “六小姐,这么晚找奴才过来,是有事吩咐?” 十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瞧见她,连忙作了一揖,脸上堆满了笑。精明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又在动什么心思。 这种做派着实令人生厌,莫白薇心中无限鄙夷,极力忍住胃里的不适,尽量把话说的温和:“十五,我是瞧着你事办的好,特地叫你来领赏呢。” “奴才为小姐当牛做马,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心里开心。哪里还能要小姐的赏赐呢。” 来之前并未听提起小姐要赏他的事情,以为只是例行的询问公事。所以,此刻听莫白薇这么一提,他不禁喜出望外,心跳加快,那嘴角扬的差点都要挂到耳朵上去了。 他努力忍着内心的波澜,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加以推辞。 他并非不想要那赏钱,正相反,他正因为太想要,才出此下策。换用一句成语,就是yù擒故纵。这一招,他屡试不爽。每次他一说这话,主子都会觉得他再衷心不过,心里一开心,就多赏赐了些。 当奴才当了一辈子,对主子们的心思,他自认为把握的精确到位。而以往的许多回,也确然达到了他的预期。 “既然不要,我可收回去了。”料定十五会来这么一出,莫白薇冷冷一笑,试探了一句,“芭蕉,把银子收回去,十五衷心不愿意收呢。这衷心劲儿,回头你也该学着点儿。” “是,姑娘。”芭蕉一笑,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作势就要回去。 话一出,轮到十五慌了。瞧着就要离开,他急的满头大汗,索xìng豁出了这张脸面。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道:“既然……既然是小姐赏赐,奴才若是不收下,总归是不……太好。要不……要不……” 看着十五窘迫的模样,芭蕉捂嘴直笑。这十五一向贪财,远远的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铜臭气儿。所以,园子里的下人向来不喜欢他。 莫白薇“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十五,其实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儿,你可别当真了。这蔷薇园中的大小事务,还不都是你十五cāo持着。我早就想赏你了。芭蕉,还不赶紧把银子给十五。” “十五,你知道咱们姑娘平日里最爱开玩笑。”芭蕉弯腰将银子递给十五,扁着嘴讥笑了一句。 见银子有了着落,十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的同时,又觉得万分后悔,脸上火辣辣的疼,比扇自己几个耳光还难受。早知道这样,他刚才打死也不该出声。区区一句玩笑话,他的本xìng就显露无疑。这样一来,倒让小姐轻看了自己。 无奈之下,他只得攥紧了银两,面红耳赤的补充了一句:“小姐,有什么事要奴才办的话,奴才一定赴汤蹈火。” “好,眼下还真有一事,非得你去办呢。” …… 这天一早,莫白薇正吃着粥,却见芭蕉咬着薄唇,眉间隐着一抹犹豫不决。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定似的,长吸了一口气道:“姑娘,得空了不妨去瞧瞧老祖宗。” 前一世,她哪里听得进这样的话。每次芭蕉一提,她就大发雷霆,指着芭蕉的鼻尖,恶狠狠的道,你若想回祖母房中,我这就去求了祖母。 每次她这般一说,芭蕉便不再提,讪讪的就退了下去。 “我正有此意。”她放下碗筷,眉眼带笑。 昨儿,她jiāo待十五办的事情,只是一小步。若想办成了,祖母那一关不能不过。 第十四章莫家 芭蕉闻话,紧攥的拳头松了开来,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莫府各房的关系,其实错综复杂。当年祖母以正房夫人的身份,嫁到莫府中来。相继生下了两个儿子,大伯父莫文庆,是莫府的长子。他的父亲莫府最小的儿子,莫长青。 另有一个女儿莫蝶衣,也就是莫白薇的姑姑,在莫白薇出生之前,就出了阁。 不过,嫁的并非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而是一个清贫的书生。所以,对这门亲事一开始祖父母是极力反对的。但姑姑一直坚持,甚至不惜以xìng命相威胁。 走投无路之下,祖母与祖父商议之后抹着泪应下了这门亲事。姑母远嫁之后,便不曾再回来过。 姑母长什么模样,她不知道。只听别人说起过,知道是个美人儿,周身带着一种疏离的气质。好像她独得祖母的宠爱,也是因了眉目之处,像极了小时候的姑姑。 二伯父莫松林、三伯父莫玄龄,则是侧室所出。祖母对四房向来一视同仁,月例银子从未失了偏颇。所以对祖母,莫府上下的人心服口服。 梳了个活泼的发式,衣裳也特意挑了颜色明丽的来穿。精心一打扮,她又是个从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了,眉间带着几分灵气。 既然是见祖母,就该打扮的明快一些。老人家谁会不喜欢看自己的子孙,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刚走到葳蕤园门口,就见绿儿正好从门里出来。绿儿见是她俩,笑嘻嘻的道,这两日,老祖宗天天儿一大早的就往佛堂里跑。这不,走一会了。 莫家的佛堂,在葳蕤园东侧,造型十分考究。红墙黑瓦,檐角高高的翘起,将庄严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叫人敬而远之。 佛堂前是青砖铺成的空地,中间生着的菩提树,亭亭如盖。一个小丫头正低头扫着地面,扫帚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听见有人来了,她忙停了手中的活,抬起了头。 少女有着与绿儿一模一样的面容,白生生的脸蛋,黑目如漆。谈不上多少看,但叫人觉得舒服。 红儿与绿儿是对孪生姐妹,是府中先前的一位丫鬟所生。后来,那丫鬟因为难产而死,丈夫又是个不争气的。老祖宗听说这件事,觉得俩丫头孤苦伶仃的,就把她俩接到的府中来。 因为俩人一个喜欢穿红衣,另一个喜欢穿绿衣。索xìng就换了名字,一个叫红儿,一个绿儿。叫着叫着,名字也就叫开了。 红儿向她了颔首,盈盈一笑,脸颊处随即显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指着佛堂里面道:“六姑娘,老祖宗就在里面呢。” 顺着红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香火点燃后发出的红光,在沉沉的黑暗里,格外抢眼。 莫白薇只觉心下戚戚,步子放的极为缓慢。每靠近一步,香火气就浓重了几分只往她的鼻中钻去。她硬着头皮跨过门槛,朝着沉静的黑暗,大声的喊了一句:“祖母,薇儿看你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正在蒲团上打坐的fù人,闻声回了一下头,因为吃惊,转动佛珠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刚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红儿,并没有在意。谁曾想,竟是自己最疼爱的薇姐儿来看自己来了。 其实,她这两日来佛堂,也是因了孙女身子痊愈,特地来还愿的。 借着微弱的光线,莫白薇这一世第一次瞧清祖母的脸,祖母的面庞倒比记忆中轻许多,明明是年逾花甲之人,皮肤却因为保养得当,光洁如初,与三十出头的fù人相比,毫不逊色。只是,眼角处微微起皱,诉说着岁月的流逝。一双沉静的眸中,微微带笑,慈祥中夹杂了几分庄严,很有一家之主的风度。 她依然记得前母临终时候的模样,骨瘦如柴,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如同一张薄纸。混沌的眼里,没有半分光彩。那时候,她并未放声大哭。只是沉默的看着祖母的身子,一点点变的冰凉。然后,就看见出殡时漫天飘散的纸钱。 她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看着满地的黄叶。那时便有预感,莫家即将支离破碎。 想不到,预言成真。祖母离世不过半年,连孝期也未过,三伯父就吵吵嚷嚷着,说要分家。 从此以后,京城里便再无莫府。 念及此,她鼻中一酸,忙上前几步,扶起祖母从蒲团上站起来。 祖母含着笑,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的问道:“身子可大好了?” 发自内心的喜悦,根本假装不了。 她心头一暖,用自己小小的粉拳反手去抓祖母的手,小嘴一嘟道:“自然是好了,不信您瞧瞧。”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祖母帮你?”老祖宗俯在她的耳畔,伸手宠溺了刮了下她粉白的鼻尖。 “祖母果然最了解薇儿。” 前一世,她每次来葳蕤园,仗着祖母的宠爱,总会提出一个个无理的要求。 什么那个翡翠白玉好看,她想要。府中那位婆子,她看不顺眼,要祖母打发了出去。 如此之类的,根本数不过来。 可现在想想,哪一桩哪一件是发自她的肺腑,所有都是莫青樱躲在背后一手cāo控的结果。 “今儿可是桩大事,祖母,你可愿意帮薇儿?”她一脸神秘兮兮的瞧着祖母,神情一点点变的严肃。 “什么大事?”老祖宗一惊,只觉出乎意料。 站在菩提树下,她认真的盯着祖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想遣人在芙蓉园的荷花池里挖一口井。” “什么?挖井?” 连日干旱,让连护城河也干了。百姓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朝廷也不能干看着不管。所以,一早就选了几名侍卫,到京城附近原先的河道中,四处打井。 井打了,水也流出来了。只是,只短短几日就被取用的一干二净。如今,就连紫禁城中用的水也是从南边专程运过来。 更别说他们莫府,存水早就用的光了。冰窖里去年藏的冰块,眼看着也要用尽。若不是江陵的亲信,隔半月就送些水来,只怕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第十五章取水 她早就建议过老太爷,不如举家南迁,重新回了江陵避难,等过了旱期再回来,老太爷爷摇头就否决了她的计划。不能否认,老太爷说的同样有道理。莫府人丁兴旺,举家南迁并非易事。况且,江陵的宅子小,根本不够住。 其实,真正让老祖宗觉得不可思议的,倒不是挖井这件事。反而是从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口里,亲自听说这件事情。 莫府的六小姐,一直是个调皮的丫头,贪玩的紧。怎么会留心起,这些事情了。 她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孙女,阳光透过菩提树,刚好照在莫白薇洁白如玉的面上。鹅黄色的纱衣,裹住瘦小的身子。乌黑如瀑的长发,挽成一个元宝髻,增添了几分可爱。她笑的灿烂,说不出的伶俐可爱。 料定祖母会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她并不慌张。裂开嘴笑了笑,用两只粉白的胳膊比划着解释道:“我那日去芙蓉园,瞧着那塘子底的淤泥,还湿的很。说不定下面会有水呢,祖母,我们试上一试好不好?” 粉白的肌肤,从鹅黄色的衣衫中露出来,在太阳光下,似乎会发光了一般。 充满童真的话语,反倒叫老祖宗看到了希望。她喜上眉梢,点点头,道:“好。我们就试一试。” 如果挖不到水,就权当白付了工钱。这点钱,于家大业大的莫家而言,不足挂齿。 但倘若挖出了水,可就帮了大忙了! 她愿意赌上一赌。 “红儿,去银库中给六小姐支些银两出来。另外派个可靠的人,去照应一下。”老祖宗招呼着红儿过来,语气里恢复了严肃。这件事情,既然决心做就要做的好。 莫白薇忙摆摆手,道:“祖母,银子是缺,帮手就不用了。我瞧着我们园子里的十五就挺好,吃苦耐劳的,让他去照应准没错。” 十五肤色着实白了些,也该去晒晒太阳了。 “小姐,人都给你找来了。” 彼时,莫白薇正抿着茶喝,十五带着五六个小厮,满头大汗的前来禀告。 她拿眼睛的余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盯着那几个小厮看。纱幔是樱桃执意要挂上的,说是大家闺秀,可不能随随便便见外男。她本yù辩驳,说自己与那些人之间,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后来索xìng放弃,她可不愿意听樱桃唠唠叨叨那些规矩。 重活一世,重新与樱桃朝夕相处。她都觉得自己倒被樱桃,熏陶的重新有了孩子气。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惹人生疑。 朦胧的视线里,只能瞧出模糊的人形。不过,单单从体型轮廓开看,一个个生的倒都是壮硕能干的模样。 这十五,差事倒是办的不错。不过,人品嘛,就差了点。 她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十五,你这差事当得好。回头事儿完了,我再好好赏你。” 十五急忙拱手作揖,嘿嘿一笑,答道:“小姐客气了。也不知小姐让我找这些人来,是做什么?” 那天莫白薇只是jiāo待他去寻几个健硕的小厮,具体做什么事并没细说。六小姐的古灵精怪,府中那是出了名的。任他左思右想,也没能够想出个所以然来。 “哦,忘告诉你了。芙蓉园里要打口井,你且引了他们过去,我随后就到。” 茶的清香在唇齿间游弋着,莫白薇轻快了说了一句。她早就同云姨打过了招呼,说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 打井,十五暗自嘀咕了一句。自家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yào,倒想起来一出是一出了。 那几个小厮闻话,也是面面相觑。京城里的井眼可真不少了,可一个个愣是不见水出来。 这莫府里,可就成么。 因为再三叮嘱过那帮小厮动作小点声,所以虽然仅仅一墙之隔,莫白薇俯在娘亲的榻前,外面的声音几乎就听不到了。 她特意安排了十五指挥,还jiāo待要是有需要得上前搭把手。这种天气,挥着锄头长时间干活,可是会要了人命呢。 傍晚的时候,雀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姑娘,夫人,水出来了!” 担心女儿吵到夫人,云姨瞪了她一眼,用手比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声音小些。 雀儿吐吐舌头,身子从屏风后闪了出来,眼睛带着喜色,强调了一遍:“水,水,有水出来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声音也因为兴奋而变得断断续续。 “什么,水?”莫白薇闻话,唬了一跳。 其实,对于能挖出水这件事情,她心里并没抱太大希望。这么迅速的成功,倒令她始料未及。 水呼呼的冒上来,在太阳底下,越发的清澈透明。 芙蓉园中的丫鬟婆子们,乐的直拍手掌,眼睛里闪动着动人的笑。 她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水这般澄澈,这般清凉的水,似乎能将一切的烦恼都浇灭。 十五可顾不上这些,他累的气喘吁吁。正趴在池子的沿上,呼哧哧的喘着气。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此刻也紧紧闭着。 很快芙蓉园里,挖出水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莫府。 彼时,老祖宗正在与各房的夫人,姨娘,坐在一起唠着话。一听说喜讯,喜上眉梢。 薇姐儿可出息了,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啧啧的称赞着自己的孙女。 兴之所至,她立马站起身来,也不管房里的一众儿媳,招呼着红儿柳儿,掺她去芙蓉园瞅瞅热闹去。 几房的女眷,心思那可是一个比一个透亮。表忠心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了。争着抢着,道,老祖宗,儿媳陪你一起去乐呵乐呵。 三房的李氏,瞧着老祖宗的兴奋劲儿,心里可不是滋味儿。 薇姐儿本来就比其他的几个孙女,得宠些,如今又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只怕老祖宗会愈发的宠爱。 前几日,好端端的自己女儿与莫白薇生了嫌隙。如果,莫白薇趁机在老祖宗耳根说几句自己女儿的不是,那还了得。 第十六章登门 她明面上,保持着一副比谁都开心,比谁都高兴的模样,心下却惴惴不安。 她的夫君,只是庶出,在府里向来不受重视。虽然明面儿上,旁人见了自家夫君,总会笑脸盈盈的喊上一句,三爷儿。但这爷当的,自是不如大房和四房那般理直气壮。 她咬着唇角,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老爷说的对,莫白薇那里确确实实,该好好哄着才是。 一群人到芙蓉园里,吵吵嚷嚷了一番,顺带探了探宋氏。那话一个个说的,倒是比唱的还好听。 什么薇姐儿真是冰雪聪明。 什么弟妹你只管好好养身子,能有薇姐儿这么一个成大器的女儿,是一生的福气。 莫白薇在旁瞧着,听着,胃里只觉得翻腾。巴不得她们趁早离开,还给娘亲一席清净之地。 不过趁着几房都在,她赶紧向祖母谏言,娘亲如今病着,以后各房来取水,须得安静点儿。 老祖宗想都没想就应下来,换了严肃的口吻,将话重复了一遍说给了几房的女眷听。 这分明,就是要她们看宋氏的脸色了。 都是主子,一个比一个心气儿高,哪里肯轻易的看旁人眼色。但见老祖宗态度强硬,也好忍气吞声的答应下来。然后,在心里埋怨一句,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儿子不够争气。 李氏一回到园子,就派人将自己的女儿叫了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父亲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可不是叫你哄着莫白薇么。你倒好,竟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捉弄也就罢了,还让人知道了。 你呀,真是不争气。 是紫鸢告的密,莫青樱顶着嘴,满心的不服气。可不就是挖了一口井么,倒跟干了多大的事儿似的。 你父亲问过园子里的人,说紫鸢从来没有独自行动过,怎么能去告密。可怜了紫鸢那丫头,被打的遍体鳞伤。定然是那日下午,你回园子的时候,被经过的哪个丫鬟婆子瞧见了,才让薇姐儿听了去。 李氏的一席话,让莫青樱又羞又恼。她涨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是怨恨,如今就连娘亲也向着那莫白薇了。她委屈的想哭,却无处发泄。她攥紧了手心,恨dú了莫白薇,若不是她,自己又如何会受到这般的委屈。 李氏瞧见女儿落寞的深情,心软了一软,语气柔和起来:“听娘的话,明儿一早你就去向薇姐儿道歉。先打通了关窍,旁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莫青樱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她使劲掐着手背上雪白的肌肤。心中的愤怒,一不小心就要喷薄而出。这么骄傲的她,竟要向莫白薇低头了,真是讽刺。可娘亲的命令,又如何能违抗。 今儿下午,府上的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因着这件事,都快把莫白薇夸成一朵花儿了。 她房里的另一个小丫头碧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跑过来兴冲冲向她禀告这件事。想着自家小姐一向与六姑娘jiāo好,所以一再强调了是六姑娘的手笔。 她恶狠狠的训斥了碧玉一顿后,心烦意乱的摔了桌上的瓷杯,恶狠狠的丢出三个字来。 滚下去。 碧玉哪见过她这般大发雷霆的样子,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前几日,父亲听是她捉弄莫白薇在先,才导致二人生了嫌隙。脸色铁青的将她教训了一顿,她满腹委屈。明明自己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却总是偏着莫白薇。 娘亲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心下疼惜。忙拉过她,帮着辩解了几句。不曾想,倒惹恼了父亲。父亲挥挥袖子,转身就走,一连好几天都没给母女俩好脸色看。 她心里又委屈又愤怒,对莫白薇嫉妒的要命。明明都是府中的大小姐,凭什么她莫白薇到哪里都能获得宠爱。 不光是老祖宗,如今连父亲的爱也要夺了去。 咬着牙,抹着泪,她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派了小丫头往蔷薇园中刺探情况,瞧瞧是否有什么动静。毕竟,以前二人偶尔发生争吵的时候,总是莫白薇先服了软,巴巴的一上门来找她,求着她一起玩。 可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动静。 来回话的小丫头只说,六姑娘这几天都不在园中,似乎在张罗什么事情,每天一大早就出了门。 她对此倒是极为不屑,她的六妹,整天只顾嘻嘻哈哈,哪会办什么正经事,只要不惹什么乱子,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谁曾想,今儿下午就传来了消息,莫白薇在芙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园里,挖了一口井。老祖宗乐的合不拢嘴,不禁当众赞扬莫白薇,还行了赏,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压着心中喷薄而出的愤怒,吩咐站在一旁服侍的小丫头,语气冷冷冰冰:“去,换紫鸢来。” 那小丫头早听说碧玉说起,她家小姐今儿不知因了什么才大发雷霆了一顿,哪里敢耽搁,得了令,急急忙忙的就退下了。 不多时,莫青樱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正从庭院里缓缓往屋中走过来。 她忙跑了过去,一把握住了紫鸢的手,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道:“紫鸢,你可来了。上次的事,是我错怪于你。” 莫青樱说着话,看着紫鸢的眸中盈盈有泪。 若不是背上还隐隐作痛的伤,紫鸢此时只怕早感激涕零的跪在了地上。她咬着唇,低声回了一句:“奴婢心甘情愿。 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她永远忘不掉,那日她苦苦哀求之后,莫青樱冷漠而狠心的脸。 她也忘不掉,板子落在身上皮开ròu绽的疼痛。 饶是她从小吃了千般苦,身子健硕硬朗。那顿板子,也几乎要了她的命。 若不是六姑娘派人送来的yào膏,如此炎热的天气,只怕伤口早就化了脓。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她家小姐,可是连问都没问一句。 “你不怪我就好,紫鸢。眼下有一事,还需要你帮忙。事成之后这个赏你,就当补偿了。” 第十七章登门 莫青樱一脸神秘的凑在紫鸢耳边,一边嘀咕着,一边将手腕上碧绿透亮的玉镯取下来,捧在手心里,送到紫鸢眼前。 这玉镯是她十岁生日那年,老祖宗赏的,当时紫鸢也在场,想必知道价值。 连父亲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还不信一个小小的丫鬟,还能不为此折腰。 紫鸢连头也没抬,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姑娘吩咐的事,奴婢一定办好了。” 听见紫鸢这么一说,莫青樱站在天光底下,笑的得意洋洋。似乎这些天来受的委屈,跟着一扫而光。 按照莫青樱的吩咐,紫鸢一离开海棠园,就径直去了蔷薇园。她忐忑不安的攥着帕子,心中打定了主意。 刚走到蔷薇园门口,就见正端了一盆水出来,浇在绿树下干巴巴的土壤里。瞅见她,先是一愣,而后将湿漉漉的盆子放在地上,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紫鸢,怎么这会来?”从袖中拿出帕子擦着手,有些狐疑的问道。 紫鸢的面上带着一抹惶恐,压低了声音,“我找六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掀帘而入。彼时莫白薇正坐在窗边喝着茶,看见紫鸢,心头顿时一惊,蹙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微微发颤:“四姑娘说让我来寻六姑娘,说是让我求六姑娘收留我……” 后面的话,她如何也说不下去,只将头深深埋着,兀自沉默不语。 莫白薇倒是明白了大概,她放下手中的茶具,转眸望了眼窗外,一脸平静的道:“四姐让你这般做,可是为了监视我?” 站在旁边的,听她这般一说,情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两眼瞪着跪在地上的紫鸢,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边,紫鸢咬着唇角,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白薇冷冷一笑,又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她倒是没想过莫青樱会使这招,毕竟上一世,根本不用着莫青樱出手,她就已经乖乖的自投罗网。 “若是六姑娘不答应,四姑娘……四姑娘说,就把戏再做足一些,您一定会答应的。”似乎是担心她生气,紫鸢说的吞吐,身子也微微发颤。 “紫鸢,你这就回去告诉四姐。就说我明儿一早就找她要人去。” 那边莫青樱得了消息,心中半是欣喜,半是质疑。她想过事情会顺利,但没想过会如此顺利,便试探xìng的问了一句,六姑娘没说旁的? 紫鸢点头,只说六姑娘先前不同意,抵不住自己苦苦哀求,一心软就应了下来。 莫白薇的善良,她一向是知道的。于是她也就不再怀疑,重重赏了紫鸢一顿,又吩咐碧玉好生照顾着紫鸢。 曙光透过林梢的缝隙,照在路面上。绿草上的露珠,还未滚下。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shè下发出晶莹的光芒。 莫白薇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慢条斯理的起了床,昨儿个忙活了一天,倒真是有些累。 芭蕉急忙过来,替她捏捏肩膀,满脸的心疼,“姑娘,以后什么事都吩咐了下人去干,您就好好歇着。” 则在床边背着手踱来踱去,催促道,“姑娘,可快些吧,紫鸢还巴巴的等着让我们去赎人呢。要是去的晚了,四姑娘改变了主意,可如何是好。” 芭蕉回眸瞪一眼,特意又往床边挪了几分,恰好能挡住莫白薇的视线。 莫白薇揉开惺忪的睡眼,咧开嘴角,笑的一脸淡然,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不急。” 毕竟,该急的人是莫青樱,而不是她。若是表现的太过急切,反而会被莫青樱瞧出了马脚。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太阳高高的挂上枝头,莫青樱才带着,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路,就连闭上眼睛,也能想起路边的青草,绿树,甚至踩在脚下的石子。 前世,她走的最多的反而不是通向芙蓉园,更不是通向芙蓉园的路,而是这条通向蔷薇园的路。 那时候,她多天真,巴巴的跟在莫青樱的后面,欢快的奔跑着。一路跑,一边笑。 凡是莫青樱想要的东西,她都想尽办法得来给她。 甚至于到后来,她嫁给林少卿后重新买回莫家的宅子,莫青樱带着三伯父上门提出要搬回府中去,她连丝毫的犹豫也没有。 门口的海棠树,茂盛的一如记忆中。郁郁葱葱,叶子青翠yù滴。 她一时有些发怔,杵在原地。 扯扯她的衣角,低声问了句,“姑娘,怎么了?” 她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海棠园中四下无人,脚下的影子,被阳光一照,拉的极长。 蹙着眉,松开了挽着她的手,道:“姑娘,我去吩咐个小丫头通报一声。” “不必了。这条路,我熟悉的很。”她的口气斩钉截铁,在这明媚的天光里,如同一阵凉风。 不由得背脊一凉,抬眸又去看莫白薇。这般的语气,她倒是很少听过。 正走着,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yīn影里走出来。容长面容, 这张脸,倒是生的紧。 “六姑娘,您来了,请随我来。”那小丫头躬身作了一揖,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我家小姐等您好久了。” 她轻轻点头,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绕过屏风,穿过长廊,接着会出现一棵高大的芭蕉树,然后莫青樱的笑脸就该映入眼帘。 “六妹,是你来了,快进屋。” 瞧着莫青樱的脸,在眼前一点点变得模糊。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了攥,由扶着,慢条斯理的迈出了步子。 小黑屋中的光线,也是这般,看不清人影。鼻中嗅到的气息,也并不是莫青樱山身上的脂粉气,反而是强烈的腐朽气味,令人作呕。 她不由得拿帕子掩了鼻,双眉微蹙。 小小的动作,并没有被莫青樱看在眼里。她正忙着接过碧玉手中的茶盅,为莫白薇亲手沏着茶:“六妹,捉迷藏的事,你可还怪我?” 嘤嘤嘤,作者打滚求支持。 第十八章要人 半个时辰之前,莫青樱左等右盼,迟迟不见莫白薇来。心下不由得一慌,生怕莫白薇反悔。便吩咐碧玉将紫鸢找来,又细细的将莫白薇的话,确认了一遍。 紫鸢的语气笃定,六姑娘说一大早,就登门来要人。 可彼时明明已经日上三竿,她却连莫白薇的半分影子也没有见到。她不禁又急又恼,命令紫鸢就在屋中等候。还扬言,若是莫白薇不来,有她的好下场。 茶水入杯,热气腾腾的氤氲开来。瓷白色的内壁上,生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莫白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茶碗看,在白茫茫的热气遮盖之下,茶叶的形状看的并不真切。她咬着薄唇,勉强一笑:“过去的事,四姐何必再提。” 莫青樱闻话,心头一喜,道:“原就是我当姐姐的不好,六妹能不计前嫌,我感激不尽。” 她一边说话,一边觑着莫白薇的神色。瞧见莫白薇神色淡然如水,丝毫不像上次一般的疏离,稍稍松了口气。 定然是上次莫白薇大病初愈,才会那般。莫青樱宽慰着自己,又捡了些好听的话说与莫白薇听。还特意提起莫白薇在芙蓉园里开凿井一事,狠狠赞美了一番。 奉承这个招数,她百试百灵。毕竟,人活一世,谁还没有个虚荣心。 每次她违心的把莫白薇夸赞的只有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莫白薇总是红了脸,羞涩的喊她一句,四姐,快别说了。 她看着那样的莫白薇,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 听着那些话,莫白薇只低头喝茶,面上一片平静之色,似乎那些话全不是说给她听的。 这种把戏,也只有前世的她会相信。 莫青樱看她不动声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脸黑线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不得不承认,她如今越发参不透莫白薇的心思了。而且之前用过的那些招数,忽然之间,全部失了灵。 今时今日,在莫白薇面前,她头一次感觉到,陌生,害怕。 莫不是病过之后,莫白薇的脑子忽然开了窍,猜测着所有的可能xìng,莫青樱的身子立时变的冰凉。 莫白薇早就想出声打断莫青樱,但顾虑到此行的目的,只好忍住了。眼下好不容易见莫青樱住了口,她急忙说道:“四姐,今是求人来了。”没等莫青樱开口,她端起茶盏靠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道:“紫鸢那小丫头,我瞧着不错,四姐可否打发了给我?” 终于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莫青樱背过身去,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睛里亮晶晶的闪过一抹yīn谋得逞的得意。 生怕被莫白薇瞧出底细,她急忙敛了笑容,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眉毛一挑:“紫鸢?” “就是紫鸢,不过毕竟是四姐跟前儿的人。四姐若舍不得,薇儿这便告辞了。”莫白薇眯着眼睛,瞅了一眼莫青樱,作势便要走,她才没闲工夫同莫青樱做无谓的周旋。 “若是换了旁人来要,我自是不会给的。”眼见莫白薇正一步步走进自己的计划,莫青樱心中窃喜,脸上却漾出一抹依依不舍,“但六妹既然开口了,今儿我就做主,把紫鸢打发了给你,权当给你赔不是了。” “谢四姐。”看着莫青樱急不可耐的模样,她只觉好笑,嘴角往上一扬,轻描淡写的表达了谢意。 那边,莫青樱喜上眉梢,暗自得意,就算是莫白薇脑子开了窍又如何,还不得落入她精心设计的圈套。 她一边安抚着莫白薇,一边吩咐在旁边侍候的碧玉去叫紫鸢来。紫鸢原就候在偏室,几乎是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莫青樱抢先一步上去,将紫鸢拉到一边,假模假样的用帕子擦着眼泪,“紫鸢,六姑娘瞧的上你你,是你的福分。到了蔷薇园,一定要好生照顾六姑娘。”话间,趁着莫白薇不注意,将手上的玉镯,套在了紫鸢的腕上。 紫鸢素来是知好歹的,也不挣扎,只默然点头,大声说一句:“是,婢子记下了。”谁对她好,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从莫青樱那出来,才将将走到门口,就见李氏同一个婆子,在门口的海棠树下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莫白薇老大不情愿的迎上去,躬身喊一句:“三伯母。” 李氏对她一笑,眉眼弯弯,偏过头去示意那婆子将拿在手中的红木食盒,递了过去,“薇姐儿,我亲手做的白糖糕,你拿回去尝尝。” “有劳三伯母挂念,却是不必了,昨儿云妈妈刚送进蔷薇园中几盒,薇儿吃不完,正愁着要坏掉呢。” 莫白薇当下并不去接,婉言拒绝道。 李氏一贯知道她的xìng子,眼下并不着恼,只叹了口气,道:“那倒是遗憾。” 三伯母李氏,婆家只算得上中规中矩,嫁到莫府来,算是高攀。好在老祖宗一向瞧她精明能干,温婉贤良,这才做主让李氏做了三房的正房夫人。 可老祖宗看人看了一辈子,个顶个的准,却偏偏错看了李氏。 上一世,李氏虽然表面上对人热情,xìng子也活络,可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莫家三小姐莫无双原本与京城御史大夫齐凌家的庶子订了亲事,可到后来,也不知因了什么,亲事说吹就吹,齐家甚至连个借口也没给。 莫无双因被退婚一事,天天的躲在家中以泪洗面,莫家二房的莫一气之下便同那齐家断了来往。 齐家在京城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哪个不赶着巴结。 碰上这事儿,那些官员纷纷表达了衷心,撂下一句话,以后但凡莫家的绸缎,那是买也不会买的。 丝绸原本的销路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如此一来,莫家的生意越发难做,一时进退维谷。 当时的莫家人不会知道这些,后来的莫家人亦不知道这些。 她也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小黑屋中,听莫青樱得意洋洋的炫耀过,六妹,当年三姐被退婚,可是我娘的手笔呢。 第十九章弟弟 接连半个月,莫青樱都没什么动静。据紫鸢说,莫青樱除了让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时时汇报自己的行踪以外,旁的倒没说过什么。 她自然不去理会,这大半个月来她都忙着学医术,照顾宋氏。也根本没有空子,让莫白薇钻。 似乎重生之后,她的记忆力也跟着变得了很多。种类繁多的草yào,日常用的方子。没花上多少功夫,她便烂熟于心了。连李郎中都忍不住称赞,说她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更是惊讶的一双杏眼瞪得,张开着嘴,半天合不拢。 她家小姐竟然开了窍! 宋氏体内的dú虽说没办法除根,好在dúxìng得以遏制,加上李郎中又开的几幅调理的方子。如此一来,宋氏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皮肤重新变的雪白,眼睛也乌黑发亮,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连云妈妈都笑着感慨,照这种发展趋势,过不了几日,宋氏要重回到双十年华了。 …… 这天午后,莫白薇正准备去师门。帮她系着扣子,忽然提了一句,“小少爷生了热病,已经大半个月了,总不见好。小少爷年幼体弱,只怕是……”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听得出话中的意思,倘若小少爷真出了什么岔子,王氏得意风光的日子,只怕也会到了头。而她的娘亲宋氏,势必会重新得宠。不管怎样,都是件喜事 可她蹙紧了眉头,道:“我去瞧瞧。” 前世,因刘氏生子,她对父亲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子玉两岁前,她拢共去瞧过他两次。 一次是行满月礼的时候,一次是年节。两次都是老祖宗亲自下的命令,由不得她不去。 可那子玉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娘亲,不是爹爹,而是姐姐。 刚会走路的时候,他就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姐姐的,姐姐的叫个不停。 有时她烦的紧了,便会快走几步,将他远远甩在身后。那时候,不过两岁半,见她走的远了,便张着胳膊趔趄着追。 一不小心绊上个石块,小小的身子,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鼻子被碰的青紫,粉嘟嘟的嘴唇也磕破了,刺目的鲜血直流。 她闻声转过来的时候,子玉已经被nǎi妈抱在了怀里,轻声的一边安慰,一边往清风园中跑去。 她心有愧疚,原本想跟上去的。可犹豫之后,还是停住了脚步。毕竟,那个清风园,她是无论如何不想再踏进去一步。后来,她就很少再见到子玉,听说是得了刘姨娘的命令,不允许小少爷随便出园子。 再后来呢。莫白薇不忍再想下去,鼻头一酸,收住了脚步。她转头吩咐,“你去请师父过来。”微微恍了慌神,又望着芜廊下站着芭蕉,道:“芭蕉,你同我去。” 芭蕉与皆是一惊,迷迷糊糊的应了声。有道是恨屋及屋,按照小姐讨厌刘氏的劲头,对那小少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但小姐面上的神情,分明是担心,紧张。不过,也没准,毕竟是亲姐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呐。 清风园中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有的端水,有的拿着yào包,皆是一副戚戚的模样。 刘氏几日前就下了话,说如果小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清风园里的下人们都得陪葬。 虽说是妾室所生,但毕竟是三房唯一一个少爷,身子可金贵着呢。连老祖宗都被惊动了,亲自过去将园子里的丫鬟婆子,敲打了一番。 一时间,园中人心惶惶的。十几个丫鬟婆子,整日提心吊胆,半夜里还跪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小少爷快快好起来。 “父亲,我来瞧瞧子玉。” 莫白薇进去的时候,莫长青与刘氏正在在看摇篮中小小孩童,一边叹着气。 听见声音,莫长青满脸错愕的扭过头来,道:“薇儿,你弟弟他……” 刘氏不止一次的同他提起过,让薇儿去找了李郎中来。他明面上虽然答应下来,但暗中却并不曾行动,对着刘氏只推托说,那李郎中如今并不在京中。 上次因了莺儿那小丫头的事情,自己与女儿之间隔阂,越发的深了。许多话,到嘴边便说不出口了。 更别说是让她帮助自己与刘氏的亲生儿子,子玉虽然是亲弟弟,但总归不是同一母所生。 所以,事情就一拖再拖。可儿子说到底也是他心头的一块ròu,又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便花重金寻了许多个郎中来,yào也用了几幅,儿子的病却毫无起色。 他原就打算,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拉下这张老脸去求女儿。不曾想,女儿竟然主动登门来探望。他又惊又喜,有些浑浊的瞳孔中,带了一抹感激。 倒是刘氏一看见是莫白薇,以为李郎中要来,忙不迭满脸堆笑,对着她招招手,道:“薇儿,快……快……快过来瞧瞧子玉。” 她冷着一张脸,依言走过去。眼睛并不看刘氏,只盯着摇篮中的孩童瞅着。 身上裹了一条薄薄的丝被,小脸红扑扑的,尚未足月的孩童,头顶上长着些疏落的胎毛。 若不是郎中来诊过脉,说是中了热病,只怕会单纯以为是错觉。 她盯着看着,忽然想起白胖白胖的他,用清脆的童音,喊她姐姐时候的模样。 记得上一世,似乎没听说过子玉患病的事情。也或许是她自我封闭,而她手底下的人向来知道她打心眼里讨厌子玉,所以选择三缄其口。 不管刘氏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子玉的xìng命,她一定要保住。沉思间,她从袖管中伸出葱白似的手,小心翼翼的搭在子玉的额头之上,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她缩回了手,心头一惊:怎的这般烫? 她当下便知不妙,但奈于所学医术有限,并不清楚该如何对症,恐怕只能等师父前来。她正想回头去吩咐芭蕉,出去瞧瞧回来了没有。 谁料,刘氏却始料未及的开了口:“薇姐儿,李郎中怎么还未到?” 那一章写错的章节名,后台已经改动了,可惜同步更新的速度好慢,捂脸,嘤嘤嘤。以后要再认真一点点,求收藏。 第二十章风寒 听见刘氏这般一问,她只觉得疑惑。从来到清风园之后,她从未提及李郎中半个字,刘氏何以知道李郎中要来,莫不是父亲向刘氏打了包票。 她沉着眉,抬眸望了一眼刘氏。许是因了子玉的事情,刘氏倒比记忆中的憔悴许多,眼窝深深陷着,眼下青影重重,不似从前的妩媚。 虽然刘氏的眉间隐隐有一抹疑虑,但面上流露出来更多的是笃定、自信以及胸有成竹。对李郎中是否到来一事,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故作的诧异的反问了一句:“姨娘,我什么说过李郎中会来?” “什么?”刘氏的嘴因为强烈的震惊,的张开着,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可老爷分明说,你已经答应了去请李郎中来。” 刘氏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觑着莫长青的神色。见莫长青面露难色,心中已有了计较,定是他扯了谎唬了自己。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也凉了半截儿。 “爹爹他从未向我提起过子玉生病一事,我还是从园子里那几个碎嘴的丫头那里听来的。”莫白薇波澜不惊的解释着,凉如水的目光从莫长青的面上划过。然后,转过身去重新看向刘氏,眼角带着盈盈的笑意:“我倒是不知道,子玉病的这般重。姨娘若是愿意等,我这就派人去请李郎中过来。” 刘氏低头看看自己的年幼的儿子,又抬头瞪了一眼魁梧的丈夫,冷笑道:“自然是好,薇姐儿倒是比你爹还上心呢。” 刘氏的语气中颇含讽刺,莫长青只觉得被人拿了千万根针在脸上来回刺,火辣辣的疼。 刘氏说的是真话,女儿说的也是真话,他无法辩驳什么。 不过,相比于刘氏的尖酸刻薄。这一刻,他的心更偏向女儿。倒是他轻看了自己女儿,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到底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从前的清灵也是这般的心地善良。下人做错了事,她不仅不忍心打骂,还帮着找借口。 还有他,记忆里他每次办了错事,她总是将他的头抱住,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口中喃喃自语:长青,一切都会好的。 她总叫他长青,而不是老爷。而他同样的也唤她的闺名,清灵,清灵。 清澈如水。灵气逼人。这八个字太适合她。 清灵从来不会像刘氏这般,出言奚落。还有那目光,清灵的目光总是柔和而充满爱意的。眼前的刘氏,则满含埋怨。 这般一想,莫长青的心头微微dàng漾,别过头不愿再去看刘氏,而是看着窗外的空灵,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芙蓉园去。 刘氏见莫长青浑不在意,似乎那嘴角还带了一抹笑,更是满心火气。但想到莫白薇在场,不能当着她的面动了怒,只好咬着唇角先忍着。 莫白薇搬了凳子,就坐在子玉的摇篮前,低头去看那软糯糯的小人儿,心头早就化成了一滩水。 如果没记错,子玉长到三岁那年,就会失足沉了塘。从此以后,再无一人像子玉那样,跟在她后面,喊着姐姐。 而今想来,子玉的死一定与那个女人有关系。 她咬着唇角,沉思起往事,两道柳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刘氏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生厌,感慨一句,戏倒是做的足。 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愿意巴巴的等着莫白薇来,看她的脸色。那般的日子,她早过的够了。 “老爷,夫人,小姐,李郎中来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王妈妈进到了内室,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莫白薇闻见声音,回过身来,刚好瞧见王妈妈低垂的眉眼,不禁眼皮一跳,倒把她给忘了。 前世,王妈妈为虎作伥,可没少做亏心事。她仍然记得,那年分家之后,她被扫地出门时王妈妈丑恶的嘴脸。 在那以前,王妈妈对她别提多尊敬,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鬼话连篇的称赞,就差五体投地了。 她当年真以为王妈妈是个好的,肯费心照顾她,又愿意哄着她。 可直到最后,她才知道那种人,瞅见谁落难了,无论跟她有没有关系,那都是要恶狠狠的踩上一脚的。 “师父,快来瞧瞧子玉,他的额头烫的厉害。”将仇恨暂且放下,莫白薇从椅子上盈盈站起身来,对着李郎中轻轻一拜。 李郎中“嗯”了一声,打开yào箱,用手指抵着子玉的脉搏。沉吟了良久,道:“小少爷患的是风寒,用几幅yào就会好的。” “风寒?”屋中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问了一句,旁的郎中明明说的是热病。况且,这大热天儿的,怎么会得风寒。 刘氏眉毛一扬,冷冷一笑:“李郎中可是在说笑?” “夫人,小少爷患的的的确确是风寒。风寒与热病虽则诱因不同,但某些外在的症状相似。定然是眼下的天气,难免让人先入为主,以为是热病。”李郎中解释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猜测定然是小少爷夜里受了凉,这才引发的病症。” “父亲,子玉受凉,那可是下人们疏忽所致,不如问问子玉病的头一天晚上,是谁当值的?” 莫白薇话锋一转,眼角的余光从王妈妈身上略过,只看向莫长青。她隐隐约约想起来,前世子玉周岁之前,一直是由王妈妈负责看管的。 “也好。”莫长青从善如流,连个小少爷也照顾不好,这仆人当真是无用。 只听见“扑通”一声,王妈妈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老爷,奴婢疏忽,没能照顾好小少爷,奴婢请老爷赐罪。” 想不到兜兜转转,罪魁祸首倒成了自己,王妈妈战战兢兢,深埋着头,一边求饶,一边用眼睛去偷瞟刘氏,希望刘氏能站出来替自己开脱。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捆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哪知,刘氏望着她,掷地有声的道:“老爷,王妈妈这一疏忽不要紧,可差点们儿子的xìng命。着实可恶,不如赶出莫府去。” 第二十一章拆桥 刘氏话音一落,王妈妈惊出了一身冷汗。刘氏既出此言,定是要过河拆桥了。她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急的满头大汗。万一真被赶出去,可如何是好。 她的夫家,远在江陵,此去不仅山水迢迢,更何况她同早已那个家,那个没出息的男人断了来往。 在莫府里,她吃香的喝辣的,地位低一些的小丫头,还得瞧她的脸色。不能说春风得意,也算是半个主子。 这份荣光,她可不愿意轻易丢了去。她磕着头,突然想到莫长青。无论怎样,她都是莫长青的nǎi娘,对他有哺育之恩,想那莫长青定不至于绝情至此。 于是,她跪着转过身子,连滚带爬到莫长青身前,抱着莫长青的双脚,哭的撕心裂肺:“老爷……求老爷饶了奴婢。” “老爷,快下令吧,没得吵到了孩子,也叫外人看了笑话。”刘氏生怕莫长青软了心肠,便直起身子,冷冷的又催促了一句。 王妈妈最近越发的嚣张了,似乎连她的命令也不大听了。她早就存了心思,想将王妈妈除掉。可奈何王妈妈也是个精明的,小心翼翼,叫人抓不住把柄。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跟前,她如何能放过。 “来人,就依夫人所言,将王妈妈打发了出去罢。”莫长青皱着眉,将脚从王妈妈的臂中拔出。眯眼瞅着地上跪拜的老fù,只觉得满心的厌恶。 莫长青的回答,显然出乎王妈妈的意料。她的身子立时一僵,面如死灰,狗急跳墙的指着刘氏,恶狠狠的道:“老爷,刘姨娘她……” 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厮就从外面一齐进了来,将她拖了出去。 “刘氏,你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刘氏,你不得好死。” …… 王妈妈尖厉的声音混着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外面传进室内。 屋中之人,听的清清楚楚。刘氏的面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她恨不得亲手割了王妈妈的舌头,叫她永远也说不了话。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拼了命的挤出几滴泪来,委屈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 柔柔弱弱的一句话,情意与委屈jiāo织着,叫人听了不由心头一软。 原就是家务事,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解决便是。方才那般一闹,倒叫叫李郎中看了笑话。而莫长青平生最好面子,生怕李郎中因此看轻了自己。他正自心烦意乱,懊恼不已之时,见刘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不依不饶,他顿时满心火气,厌恶的瞪了刘氏一眼,厉声埋怨道:“人都按你的意思,赶出了出去,你还想怎么样?” 刘氏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当下便不再言语,抹着泪将身子往里一转,顺手将轻纱带了上。 将将才一句话,刘氏便承受不住,真是矫情。彼时,父亲因为刘氏呵斥她的时候,语气可比这严厉百倍。莫白薇在心底冷冷一笑,既不出言相劝,也不忙着添油加醋。 她双手jiāo握在胸,气定神闲的在坐在椅子上,瞅着青纱帐里刘氏的背影,只替她感到悲哀。那刘氏倒真以为得了父亲的宠爱,便可以为所yù为了,真是可笑。 如今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长青当下也不出言去哄,他只装作没看到,侧过身子换了平静的口气问李郎中,“方子可写好了?” 李郎中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方子递了过去,道“就按照方子上的yào吃,一日服用两次。不出三日,小少爷便会痊愈。 雪白的宣纸上,黑色的字迹隽秀飘逸。有道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话果真是没错。李郎中的为人也洒脱,先前屋子里那么大动静,他倒像什么都没看到听见似的,心无旁骛。因着这份处事不惊,莫长青不免对他高看了两眼,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尊敬:“有劳李大夫。听说李郎中便是薇儿的那位师父,小女在您门下多有叨扰,还请郎中多多包涵。” “莫四爷不必客气,六姑娘冰雪聪明,日后必成大器。”他笑得恂恂洒脱,不卑不亢。 闻话,莫长青满脸欣慰,面上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一些。一边命人拿了方子去抓yào,一边回头看自己的女儿。。 “爹爹放心,子玉用了yào就会好的。”莫白薇站起身来,善解人意的宽慰了一句,戏看完了,留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便掀了眼皮,瞅了一眼床榻上憔悴的刘氏,道:“要是没有旁的要紧的事,我就先送师父回去了。” 莫长青点点头,将二人送至门口,又恋恋不舍的盯着女儿的背影看了良久,才折回屋子中去。女儿是任xìng贪玩了些,但心xìng还是好的,反倒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莽撞了,当初着实不该只听刘氏的一面之词,就对女儿大发雷霆。 同师父作了别,一回到蔷薇园,莫白薇就揉着眉心叫芭蕉唤了十五过来。 她隐隐觉得刘氏一定是有把柄在王妈妈手中,不然也不会yù除之而后快。而眼下虽说王妈妈被赶出莫府,但凡是个活口,就有泄露秘密的风险。而那刘氏,必有后招。 她便吩咐十五去寻了几个身怀绝技的武士,暗中跟着卷铺盖走人的王妈妈,果不其然,这天傍晚,十五就带回了消息。 “小姐,的确如您所料。那王妈妈刚走至灯笼巷,就被一群蒙面人绑了去。”十五跪在地上,胆战心惊。 “果然如此,那她现在人呢?”莫白薇右手拿剪刀剪着烛心,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的波澜。 十五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平静的少女,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凉意。他攥着拳头,一字一句,尽量把话说的清晰明白:“已按小姐吩咐,将王妈妈藏匿在石头巷中的一处隐蔽的院落内,又专门留下来几个人负责看守。” “很好。”莫白薇点头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在灯火的掩映下,渐渐变的严肃起来,口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漠,“这件事情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二十二章愤怒 十五只觉得身上一凉,忙不迭的点点头,“小的遵命。” 莫白薇眯着眼睛,又唤了芭蕉来:“给十五行赏。”对付贪财之人,当然得用金钱。 眼见着十五领了赏银,乐呵呵的退了下去。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凌厉,悄声附在芭蕉耳畔耳语一番:“那十五,我还是信不过。你去寻几个可靠的人,暗中盯着十五。一旦他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 “是。”芭蕉沉声应了一句,匆匆的退下去了。 莫白薇独坐在室内,托着腮静静沉思着。事情发展到现在,与她前世记忆中的差别,越来越大。 前世,那王妈妈不仅一直好端端的在莫府,甚至到后来还攀上了高枝儿,而刘氏恰恰成了她可以恶狠狠踩上一脚的对象。以至于最后刘氏被父亲关在了冷室之内,永不见天日。不过几月,整个人便彻彻底底的疯了。 想不到,这一世,那刘氏也学聪明了几分,竟然先下手为强,将王妈妈先行赶了出去。 不过,刘氏却因此同父亲置了气,只怕以后没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用不着她动手,刘氏便会自取灭亡了。 …… 另一边的清风园中,莫长青亲自喂完儿子吃了yào,便片刻也不愿意再呆在侧室,连句告辞的话也没同刘氏提起,起身回了书房。 刘氏则忍着满肚子的怨气,向她的贴身侍婢翠儿打听着王妈妈的下落。只要王妈妈有一息尚存,她就难以放下心来。 其实,她早知莫长青一直不喜王妈妈,但碍于她的nǎi娘身份,一直不曾开口。 所以,她今日才敢突然谏言,将王妈妈扫地出门。毕竟,王妈妈犯下的错算不上大错,杖杀指定不可能。 果不其然,莫长青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应了下来。那一刻,她得意的嘴角都要挂到耳后根去了。 王妈妈收拾了包袱,刚一离开府,她就派了人小心翼翼的跟着。一待王妈妈走到僻静的去处,她派去的人就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她与王妈妈之间的秘密,就将永远藏于地下,不会有人再知道。相比于活人,她更愿意相信一具尸体。 翠儿埋着头,并不敢正眼看她一眼,答道:“半路上,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了一拨人。不仅打伤了夫人派去的人,还将王妈妈带走了。如今,王妈妈身在何处,却是不知。” “什么?”刘氏闻言吃了一惊,吓得花容失色。 翠儿只好支支吾吾,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刘氏听后又气又恼,将手边的瓷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立即派人去查是否有jiān细。” 这件事情,她做的极为隐秘,自认不可能被人发觉。除了有内jiān,没有别的可能xìng。 她的双手抵在胸口,一颗心脏怦怦乱跳。有些虚弱的身子往后趔趄一倒,蹲坐在床榻上。若是王妈妈是被不想干的人救了,那还好。但若落到了莫府人的手上,她必死无疑。 本以为,这招险棋一下,会让她彻底断绝了后顾之忧。想不到,反倒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而且,今日因为王妈妈的事情,她又同莫长青置了气。她本以为,莫长青会如以前一样,会说着好听的话哄哄自己,还会命人将王妈妈狠狠dú打一顿,替她出气。 可万万没想到,一言不合,莫长青说翻脸就翻脸。不仅当众给她脸色看,还把她像黄花菜似的晾在一边,不理不睬。 刘氏的心,凉的透透的。换做以前,她早就巴巴地去求莫长青原谅。 可现在她不。 怎么说她诞下小少爷,也算是功德一件。倘若她现在服了软,未来她的孩子的地位,指定高不到哪去。 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要努力的争上一争。 可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从中午,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却迟迟不见莫长青来。 她不禁有些发慌,翠儿过来劝她:“夫人,奴婢劝您去同老爷服个软。若不然,这气儿一旦过隔夜,想再化解那便难了。” 刘氏一想也觉有理,十分不情愿的从床上起了身。刚准备起身离开,眼睛的余光却瞥到摇篮里的儿子,压在心头的一团火气立即又涌了上来。 儿子也是他亲生的,可儿子病重之时,他居然为了自己的面子,差点就让儿子命丧黄泉。 要不是那莫白薇突发善心,亲自带了李郎中来,她的儿子只怕是奄奄一息。 她咬着唇角,赌气似的,道:“我不去,小少爷如今还病着,我还不信他不来看。” 再过两个时辰,子玉就又该用yào了,莫长青既然身为父亲,自然会来。于是,刘氏心一横,决定再等上一等。 窗棂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太阳早已落在山那头。园子里的树,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长,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刘氏合衣坐在榻上,低头瞅着自己的儿子。摇篮里小小的人儿,面上的红晕,已渐渐消了去。原本滚烫的额头,此刻用手摸上去,只觉温度降了下去。 她会心笑着,心里却焦躁不安。那莫长青倒是比她沉得住气,整整一天,自出了这屋门之后,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一见到翠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她像抓了救命稻草似的,满脸急切的问道:“老爷呢?” “老爷……老爷方才去……去芙蓉园了,让奴婢提醒……提醒夫人不要忘记给少爷喂yào。”翠儿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 “芙蓉园?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去瞧宋氏那个贱人。”刘氏骂骂咧咧,身子腾的从床上落下了来,光脚站在了地面上。 翠儿见状,顾不得去平复呼吸,立马弯了身子一手握鞋,一手握着刘氏的脚腕,小心翼翼的劝道:“夫人,地上凉,仔细寒气入体,您还是穿上鞋……”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刘氏气的眼眦yù裂,手重重的拍在榻前的桌上。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来。 昨天上传时出了点问题,更新晚了,作者下次会早点更,对不起各位小主们了。 第二十三章蚂蟥 时下已经六月末,眼见着离七月初七越来越近。莫白薇决定将王妈妈的事情暂且放上一放,一来是为了避开刘氏的耳目,二来是为了求雨之事。 她要赶在那紫袍道士入京之前,将降雨之事,告诉一个可靠之人。不然,待那道士入了京,历史便会重演,而莫家也会万劫不复。 这两日,她思来想去,总是寻不来一个合适的人。何况她如今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就算是找来了合适之人,她说出的话,未必那人会相信。 见她满面愁容,不发一言,以为是她闷得紧了,便提议道:“听过老祖宗后天要去凌云寺中拜佛,不如姑娘也跟去凑凑热闹。李伯伯那里,我去叫人回个话便是。” “凌云寺?”莫白薇忽然来了兴致,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前一亮。 她倒忘记了。 前世,她被赶出莫府之时,无处可去。兜兜转转到了凌云寺,寺中的住持云落大师,瞧她孤苦无依,便破例收留她在寺庙度日。 时年,燕王刘序带兵攻入京城,宣统帝被废位。京城一片生灵涂炭,战火也波及到了大凉山。 燕王亲自率领了五千铁骑,直逼凌云寺。可住持云洛大师早有防备,赶在燕王的军队到达之前,遣散了寺中所有的僧人。 而对她说起要她离开寺庙之时,云洛大师难得的皱了眉头,连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凌云寺已成危险之地,恐怕不能保她平安,让她速速下山,另寻避身之所。 恰好也带来了林少卿的讯息,说让她去京城中的客栈中汇合。她便依言,拜谢过云洛大师,离开了大凉山。 谁料,只过了两日,她在客栈之中便看见大凉山上熊熊的火光,然后是成团的烟雾。大火整整烧了一天。 她还是听客栈中的掌柜客人们议论才知道,原来燕王之所以去凌云寺,是为了打探七皇子刘允的下落。奈何云洛大师视死如归,光风霁月,在燕王的逼迫之下,至死不曾吐露一个字。燕王一怒之下,才命人纵火将凌云寺烧成了一片灰烬。 她当初只是替云洛大师感到难过,并未曾想过,七皇子何以跟凌云寺有干系。 一个是高贵的皇子,一个佛门清净之地。况且,凌云寺只是隐山间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寺。东阙山上的灵隐寺那才叫才沾了皇气儿,但凡宫里有什么祭祀,拜佛的大事儿,都会去灵隐寺而非凌云寺。 一定是七皇子与云洛大师有不寻常的jiāo情。莫白薇思索着,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愈发动人。若是想了法子将降雨的日子告诉云洛大师,就算云洛大师不出面,只消消息传进了七皇子耳中,皇上必然会知道。 这般一想,她便迫不及待的拉了去葳蕤园中寻老祖宗,打听拜佛之事。 她见到祖母,带了请求的意思说,她也想跟着去趟凌云寺,帮子玉祈福,再点上一盏海灯。 她的心意,让老祖宗很是感动了一番,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还吩咐红儿,去备了顶最好的轿子。如此一来,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七月初一那日,大房的李氏,二房的林氏,老祖宗,连同她。拢共四顶轿子,风风光光的出了门。 京城的街道上,仍是一片宁静,车稀人少。好不容易碰上个过路的,瞧着也是一副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精打采的模样。 百姓们等雨已经等的太长时间了,几乎要磨光所有人的耐心。可眼下除了莫白薇和那个神机妙算的道士。 再没有人知道,只要再熬上五六日,雨便会卷土重来。 大凉山在京城北郊,是个清静幽凉的去处。眼下虽然连月干旱,但山上的树木却葱翠,一片碧绿茂盛的样子。 沿途的林荫中,聚集着许多百姓。他们摇着蒲扇,一边乘凉,一边叹气。 瞧见莫府的几顶轿子,只觉新奇。毕竟,这大凉山已经许久没有过富贵人家来祈福了。 莫白薇透过轻纱帐子看向外面,眼前的景物影影绰绰,看的并不真切,可记忆却清晰无比。 那年她被赶出莫府之时是个深秋,满山的金黄,落叶厚厚的堆积在山路上,踩上去“嘎吱”作响。 山风清凉,迎面吹过来,落叶纷纷而下。她的酸软不能发力,只能勉强撑着,走上几步。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力挽着她的胳膊,缓慢的往上爬着,慢吞吞的像两只蜗牛。 她嘲笑,瞅瞅你,再哭下去都成大花脸了。 闻话,却哭的更凶,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脸的歉意,姑娘,都怪婢子不顶用。 她鼻头一酸,面上挂着泪花,嘴角却笑着,那就罚你去找了吃的来。 山上的野果,早就被摘干净了。绕了一大圈,只寻来零星的几个酸枣。 酸枣皮很青,果ròu很涩,她却吃得开心。吃完还不忘调侃一句,头一次吃上野味,味道倒是不错。 见她骨瘦如柴的模样,满脸的心疼,只推说自己摘的时候,已经吃饱了肚子,并不吃一颗。 的话讲的太过真挚,加上她腹中又太饥饿,便当了真。将剩下的那几颗,尽数吃下。 这般的歇歇停停,停停歇歇,几里的山路,走了整整一日。 刚刚看到凌云寺的屋角之时,她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以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再醒来,已经身处凌云寺中,穿灰袍的小僧,送来了清粥。她饿得厉害,当即拿勺吃起来。 吃到一半,她才意识到不在,便问那小僧,与她同来的那个姑娘呢。 那小僧说,被蚂蟥给咬伤了,如今住持正在偏殿给她医治。 她一听,泪便涌了出来,粥也没兴致再吃,跟着那小僧一路去了偏殿。 偏殿里的,双目紧闭,面容苍白,特别是那嘴唇,白的几近成了透明的颜色。 云洛大师拿了一把点燃的香,往的小腿上一放。片刻,只见一个黑乎乎,软绵绵的虫子,从的小腿钻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凌云寺 云洛大师将那虫子放在瓷白色的碗中,指着让她看,这便是蚂蟥,能吸食人血。蚂蟥一般生在水中,旱蚂蟥倒是少见。 她哭的稀里哗啦,连连自责,定是她让摘果子的时候被咬伤的。 云洛大师笑着安慰她,说蚂蟥一出来,只需静养几日就能恢复,叫她不必担心。 想起前世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莫白薇攥紧了的手,忍着心中汹涌而上的情绪,问了一句:“还要多久能到?” 的手温温热热的,像是湿透的棉被。她倒忘记了,前世的她为何松开了这双手,以至于再见无期。 “快了。”轿子走在崎岖的山道之上,全然不似在平路上的平稳。以为她是被晃得头晕,便反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了一句:“姑娘,可是头晕?” 她摇摇头,鼻中一酸:“只是有些倦了。”她尽量将语气说的平静,叫听不出任何的异常来。 到达凌云寺,已将近午时。莫白薇并没有着急下轿,而是揉着眉心,愣愣的出了会神。只道她是累的紧,也不出声催促,只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掉额角上的汗珠。 良久,她站起身子,抬脚走出了轿子。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思绪汹涌而来,清晰的像是印在骨子里。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往凌云寺的方向瞅了瞅。只见寺庙前生着那棵巨大的柏树,苍翠的一如从前。而树间挂着的红色的布条,也殷红如昔。 可她也记得那一场大火之后,那柏树的枝条尽毁,周身被烧的黑乎乎的。像是炉火下面,柴禾燃烧变成的黑炭。 而庙宇被烧的也只剩下用泥土砌成的墙壁,风一吹过,呜呜作响。那声音,孤独凄惨的让人害怕。 那边,老祖宗见孙女迟迟不出来,生怕又热着了,正准备差红儿去探情况。扭过头,却见莫白薇已然亭亭玉立的站在轿旁,正盯着那寺庙发呆。老祖宗当即放下了心,满脸笑容向她招招手,喊了一句:“薇儿,快来拜见云落大师。” 莫白薇闻声一愣,慌过神来,急忙快走了几步,挽住了老祖宗的胳膊, 此刻,云落大师就站在眼前,她垂着眸一时不敢抬头看。良久,她鼓起勇气,忐忑的抬起头。时隔一世,再次看见了云落大师的脸。 雪白的长须,雪白的眉,眼眸已经有些浑浊,眼角微眯,还是从前慈眉善目的模样。 她咬着唇,微微弯了弯身子,五味杂陈的喊了一声:“大师。” 两个字一出口,她只觉胸口一阵发酸,看向云落大师的目光,瞬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敢想像,眼前恂恂儒雅,精神矍铄的老者,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云落大师眯眼一笑,双手合十,回了一句,阿弥陀佛。继而侧身,抬起胳膊,看着众人说道:“里面请。” 尽管气候不佳,但寺庙里的香火,依然旺盛。门口处的铁铸的香炉中,chā着几捧香,缓慢的燃烧着,烟气袅袅,钻入鼻中。 这气味,她忘不掉。那些日子,不管是熟睡还是清醒,鼻中嗅到的永远是这味香火的气味。似乎比檀香,更能让人心神安稳。 后来她从凌云寺中离开,与林少卿汇合的时候。就连林少卿也说,她的xìng子变了些,变得内敛沉静,颇有些不似从前天真活泼。 可天真活泼,有什么用。她那时想张口反驳,但瞧见林少卿轻描淡写的神情,也就讪讪的作罢了。 几名香客正从大殿中出来,虔诚的面上无一例外挂着忧愁。单从衣着上看,都像是寻常的人家。 “最近来寺里烧香拜佛的人越发的多了。”云洛大师的声音,沉稳如钟。不过,这钟声里似乎隐匿了旁的杂音。 莫白薇听得明白,当年,星洛大师让她下山避难时,便是这般的语气。自那之后,她再也不曾听见过。 “只怕都是来祈雨的。”老祖宗叹了口气,眉头一簇,又道:“红儿,把香拿出来,我也要拜上一拜。” 老祖宗跪在最前面,大房的李氏,二房的林氏分列左右。莫白薇跪在最后面,只盯着膝下的蒲团看。 金色的蒲团,用料只能算普通。做工却很精巧,特别是那勾花边的线条,不仅流畅,而且规整。不过,再细密的做工,也抵不过长年累月的使用。更别说,眼下正赶上祈雨的盛期。那蒲团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被跪的破烂了,里面白色的棉絮,从针脚处一点点露出来。 她看着,只觉难过,便将身子虔诚的俯下,默默念了一句,望菩萨保佑,七月初七如约降雨。 拜过之后,云落大师便让一个小僧,先引着众人去了内室,自己则垂首往厢房的方向去了。 这内室,莫白薇前世并未来过。那时候,她避在寺庙最尽头的一间耳房之中,日夜不出。每日吃茶,听经,偶尔发发呆,愣上一半个时辰。 也不劝她,只默默陪着。见她愁的紧了,便会挖空心思的说些笑话,给她听。 可她每次听完之后,也只抿嘴一笑,从不多说上一句话。她的脑海中,拢共只有一个念头,她孑然一身,无家可归。 可她那时候,自暴自弃,连复仇的念头也从未有过。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讨厌。 内室的摆设极为简陋,只有几张竹凳和一张竹制的长桌。窗外,则是一片的竹林。偶有微风习习的吹进来,倒也凉爽。。 桌面的两侧,放着两个茶杯,杯中的水似乎还有余温,能看见一星半点的白气,像是刚刚有人来过。 莫白薇颇觉好奇,正猜测间,只见几个穿灰袍的小僧进到内室中,匆匆忙忙将那两盏拿了下去,又换了新的竹杯,重新沏上热茶。 “这水来之不易,都是晨时山中采的露水。但入口清甜,施主们请尝尝。”星洛大师不知何时入了房中,乐呵呵的说道。 第二十五章蛇dú 这般一说,众人倒觉得新鲜,瞬时来了兴致。李氏与林氏,互看一眼,面露诧异之色。莫白薇则迫不及待的端起了杯子,嘟起嘴唇吹了吹,迅速的喝了下去。随即,一股竹子和草木混合的清香,在唇齿间游弋着,让人倍感清凉。 “果然如大师所说,清甜无比。”老祖宗点头赞叹了一句,转眸又问道:“大师方才可是有贵客?” 听见老祖宗这般一问,莫白薇抖了一个激灵,立马支起耳朵去听答案。只见那云洛大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动,慢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来:“是老衲的一个故友。” 故友?她的心一沉,正想继续听下去,但那边老祖宗已经将话题引到了礼佛之事上。 她耐着xìng子,听了有小半个时辰,见老祖宗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加上那件事情,当着老祖宗的面,根本无法提及,她索xìng先找了个借口出了去。 她引着,一路走出庙宇的正门,往后山走去。后山的路,一向人迹罕至,前世她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那次受伤,她去采草yào。那时候,荒草遍地,但根深苗壮。通往山顶的小径,也隐在其中。若不是有寺中的小僧带着路,兴许她早迷了路。 不过,眼下因为干旱,草木都生的极低,才将将没过脚踝,路的脉络也看的就格外清晰。 她抬脚刚要沿着那条小径走过去,却见咬着唇角,怯怯的问了一句:“姑娘,这是要上哪儿?” “后山啊。”她郑重其事的答道。 “去后山做什么?”连连发问,显是有些发怵。 莫白薇神秘一笑,道:“去瞧瞧新鲜。” 一时无言以对,张口吐了吐舌头,抓着她的衣袖,看着脚下土黄色的小径,步子放的小心翼翼。 她轻轻一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来这后山。可一股神秘的力量,牵着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眼见着都快看不见寺庙的顶了,不由发慌,急忙劝道:“姑娘,仔细一会儿迷了路。” 路只有脚下的一条,她轻轻的拍着的肩膀,笑道:“马上就回。” 山中比府里凉快的多,再加上周围葱茏的绿树,她的心情跟着变得奇好,并不打算立即就回去。 约莫走了一刻钟,绕过一块大石。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正盘腿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从衣着上看似乎是个男子,头顶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并不是寺中的小僧人。 从未想过能在这后山之上,碰见除了寺庙里以外的人。她顿时失了冷静,有些惊慌失措。也是一哆嗦,拽着她的袖子,小声嘀咕道:“姑娘,我们快回去。” 莫白薇沉声点点,拉了,掉头便要离开。脚刚刚迈出一步,一个极低声,从背后传过来,斜刺刺的钻入她耳中。 那声音极轻,极细,似是发声之人正在用力强忍着。不过,在周遭沉静的环境里,她听的极为清晰。 她的心头忽然一动,脚步跟着停了下来,愣愣的站立在原地。太阳此时正安静的照在山间,金色的光芒从树林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在地面上剪出一团团黑色暗影。 她就站在天光底下,埋头对着那yīn影看,兀自犹疑不决。凉风习习,吹拂过来,将她耳畔的长发吹起来。雪白的帕子紧攥在手里,被手心里层出不穷的汗,染的湿漉漉的。 “姑娘,怎么了?”一脸的狐疑。 莫白薇并不说话,咬着唇角,一点一点将身子转了过去,试探xìng的问了一句:“你可是受伤了?” 清脆柔和的声音,穿在翠绿的林间,似一股清流,缓缓流淌。 “嗯。”那人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哼。她挣脱的手,在诧异的目光里,步履坚定的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这山林里,不管他是谁,她都要想方设法救他。 她鼓起勇气,将手轻轻的搭在那人的肩上,拔高了音量,喊了一声:“喂” 那人被她一拍,却在原地纹丝不动,倒像是没听到一般。 她不禁有些气恼,便垂了双眸,目光沿着那人肩膀而下,落在他的手上。 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弯曲。手背之上,两点殷红的血迹,刺目惊心。 “蛇dú!”她惊呼出声,连忙转过身,唤了过来扶着那人的身体,自己则跑去附近的草丛之中,寻找草yào。 她努力回忆着医书上草yào的模样,脚步却变得沉重而胆怯。眼下她不担心旁的,只害怕自己也碰上蛇。 好在没走多远,便在一棵树的树根之处,找到了解yào。她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立即拔了两棵放在在口中咀嚼,一路小跑过去,敷在了那人的伤口上。 粉白的额头上,因为刚才的奔波,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一路滚落了下去,刚巧滴在的手背上。 抬眸,扁着嘴埋怨:“姑娘果然是受了李伯伯的影响,一副热心肠,也不怕把自己热着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待他醒了,再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莫白薇说的轻描淡写,却心焦如焚,眼下这人,她们素不相识,帮他救治,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没想到小姐竟然还要等他清醒,如果他永远不醒呢。在心中腹谤一句,松开了手。 手刚一离开,那人摇摇晃晃,眼见着立刻就要倒在地上,她只好硬着头皮,又将手放在那人的外衣上,加大了力度。 莫白薇则坐在周围的空地上,手里拨弄着片草叶子,抬头望天。胸腔里,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要跳出来。 那草yào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起效,正惆怅间,耳畔却传来兴奋的喊声:“姑娘,他醒了。” 她闻声,立即扭头,只见一张清瘦、英俊的脸,映入了眼帘。 莫白薇只感觉自己呼吸一滞,手一松,叶片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故人 乌黑的眸子,鼻梁挺直,剑眉入鬓,薄唇轻抿。连那眉间的那一道戏痕,也一模一样。 这张脸,她分明见过。 依然在是宣统三十五年,与林少卿再次分别之后。她带着又来到了这凌云寺中。 彼时的凌云寺,早被燕王放的火,烧了个干净。四下充斥着的凄凉感,叫人害怕。 她鼓足勇气抓紧了的手,踩着那废墟,一步步的往寺中挪动着。周遭的一切是原来的模样,却又不是原来的模样。砖上,墙壁上,香炉中,眼睛所见之处,无一例外黑蒙蒙的一层,空气中残留着焚烧东西的焦糊味。 连那大殿中铜铸的菩萨,也是浑身漆黑。原本普度众生的慈悲模样,也被外面那层黑乎乎的东西掩盖住了。 燕王,倒是不怕遭报应。义愤填膺,目中流露出厌恶。 她连忙将食指比在唇角,叫噤声,毕竟,燕王登基是早晚的事情。辱骂国君,那可不简单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 她咬着薄唇,清澈如水的眸中,沉了几分愤怒。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见内堂传来一阵动静,她与微一沉吟觉得害怕,瑟缩着身子准备逃离。 少年的身影,却毫无征兆的落入眼睛里。他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 原来是个花子。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没有放下心来。生怕那花子图谋不轨。便大跨了一步,双手撑开,把她挡在身后。 你要吃的,我给你,但不准伤害我家姑娘。 那花子默然不语,低头接过递过去的馒头,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彰显出的礼仪,倒与寻常的花子不同。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细细看去,才发现其实那少年,长相颇为俊秀,挺拔的鼻子,深邃的眼眸。 她便沉声问了句,你可是京城中人。 被她一问,少年往嘴里塞馒头的手,微微一滞。继而哈哈大笑了两声,狼吞虎咽起来。 唬了一跳,急忙将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抚着胸口叹了一句,到底是个花子。 她却瞧出其中的蹊跷,更加确信,那人是故意扮成花子。想必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她盯着眼前身形高大的少年,忽然生了恻隐之心,便一字一顿的道,公子,你有什么难处,我必定鼎力相助。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也都同她一般,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少年闻言,身子一顿,深深的看了莫白薇一眼,犹豫了良久,淡淡的开了口,姑娘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在下只有一事相求,劳烦姑娘下山之后,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他的声线清冷,不卑不亢,眼眸深深,凝重的像是化不开。 莫白薇点头应了声,又吩咐从行囊里,拿出几钿银子给他,拿着,赖好换件像样的衣服。 快,搜这里。那小子一定是躲到庙里去了。外面忽然传来了官兵的喧哗声。 三个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惊。 少年伸手比了“嘘”的手势,指着那佛像,小声道,按一下菩萨的脚趾,下面有地道。 她们主仆二人,原就不打算与官府之人碰面,正愁着无处藏身。听见他这么一说,立刻心领神会,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在菩萨的小脚趾上用力一按。 只听“轰”的一声,菩萨的背后一块铁板子,缓缓的打开。一条石梯,直通到向下的黑暗之中,像是直达万丈深渊。 快进去。 少年是惯常的命令口气里,带了几分催促。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的左脚受了伤,膝盖处的衣衫上,印着斑斑点点点点的血迹。因着这个缘故,他走起路来格外吃力,一瘸一拐的几yù跌倒。 莫白薇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口拒绝。不仅如此,他还走在了最后面。 铁板刚刚合上的一瞬间,殿里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声音由头顶之上发出,听的格外清晰。 大人,小的们找过了,并没有人在。 刚才明明还听见有动静的,再去仔细搜搜。 殿里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进耳中,她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动的厉害。 那些官兵,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人。她哑然失声,在微弱的光线里,转过身子,用手指了指他。 少年面沉如水的点点头,而后,嘴角上浮起一抹苦笑。 上面的脚步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殿内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怕是那拨人找不到人,正心烦意乱。 大人,奴才带人翻遍了整个寺庙。别说是人了,就连只老鼠也没看到。 依然是先前那小兵的声音,不过,这次口气里含了几分烦躁。 三人屏息凝听着,地道里暗的可怕,手里攥着火刀火石,却不敢动弹。 我们到别处看看,那小子指定跑不远。 话音一落,的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却是往外走了,越来越遥远。 待殿内重新静下来的时候,才点上了火。火光一照,隐在暗室里的物什,才一点点明晰了起来。 她这才看清,其实台阶并不长,只消再下几步,便能到了头。方才因为光线太暗,才会产生错觉。 正犹豫不定,是上去好,还是下去好。 那少年看穿了二人的心思,沉声道,去下面。 那群官兵有去而复还的可能xìng,总是不安全。莫白薇一想,便猜透了少年的心思。便垂眸沿着那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去。 密室之中,只放了几个书架,零零散散的摆了几本书,这么一看,倒像是藏经的地方。 不过,这地方如此绝密,若不是与凌云寺有牵扯之人,自然不会知道。想到此处,她转过身子,看这少年深邃的眸子,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你从前可是寺中的和尚。” 少年哑然失笑,摇摇头,反问一句:“怎么,姑娘瞧着我像清心寡yù之人?” 一句话,噎的莫白薇哑口无言。落魄到彼时的境地,还有心思开玩笑。这种人,她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对不起大家,更新的晚了。 第二十七章初见 “我见过你。”少年轻启薄唇,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莫白薇的思绪。 他说的不是谢谢你,或者你是谁,而是一句我见过你。莫白薇盯着少年深邃的眸子,太阳穴突突跳动了两下。 莫非,他也记得前世之事。 一阵微风吹过,嫩绿的叶片,呼啦啦的响动着。黑色的叶片的剪影,落在少年的面上,更显的他五官的立体。 莫白薇绞着手指,半天没有作声。少年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大跨步的向她走近,头微微一低,重复了一句:“我见过你。” 而他也真的见过莫白薇,那个午后,京城的长街之上。她坐着马车缓缓经过,如玉的面容,在车帘的缝隙里,显现了出来。 他向来不大记得女子的脸,可莫白薇的容颜,他只见一次,就印在了脑子里。 “在哪?”莫白薇屏息,直直的盯着他看。 风缓缓的从她脚边吹过,裙裾翻飞。站在一侧,身子并不动。眼前翩翩少年,太耀眼。而自家姑娘的心思,她捉摸不透。 她自认整日跟在小姐身边,从未离开过一步。她倒是想不起来,自家小姐与这少年,何时有过jiāo集。 “梦里。”少年的嘴角,挂上一抹玩味的笑意,将脸又凑近了莫白薇几分。 少年的气息,铺面而来,莫白薇微微一怔,挂着玉珠的耳垂泛着几分桃红。她攥紧了手掌,倒退一步,道:“公子,若无其他的事,我们便告辞了。” 她抚着胸口,出了一口大气,视线越过眼前的少年,径直落在了身上,“,我们走。” 前世里,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算不上熟。那一次,同他分别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嫁给了林少卿,从此深闺大院,再不曾踏出过一步。 莫白薇落在地上的脚尖,微微发颤。想不到时隔一世,会在凌云寺重新碰到他。 不过,按照前世他所说,他自小在凌云寺中长大。出现在这后山,倒不足为奇。 倒是她,前世莫家还鼎盛的时候,老祖宗每次来凌云寺烧香祈福,她总是寻了各种的借口不去。 没见过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还没问你叫什么?”少年清越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清晰的刺入她的耳根里。忽然问起女子的闺名,换做旁人,那也是失了礼数的事情,但他问的直白,又摆了副坦坦dàngdàng的姿态,听着竟也十分泰然。 莫白薇一愣,脚步落在地上,竟是迈不出一步了。她眯起眼睛,望着前面一颗茂盛的榕树,忽然想起一事来。记得她曾经问他,叫什么名字。 柳七。杨柳依依的柳,排行第七的七。 彼时,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个太随便的名字,像是随手编的。所以,待他反问她叫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能吃了亏,便随口说,叫十七。 十七,是仿着他的名字取得,并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只是图了好玩。 至于,他信不信,倒是另外的事情了。 没想到,他只弯嘴一笑,吐出两个字,巧了。彼时,通红的火苗,照在他的面上,她刚好看清楚他的表情,绝望,苦涩,复杂的叫人同情。 “十七。” 叶子的哗啦声中,莫白薇软软糯糯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柳七闻话,面色微变,深邃的眸子,愣愣的盯着莫白薇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带了抹玩味,道:“巧了,我的名字里刚好也有个七字。” 即使知道答案,莫白薇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了下。时隔一世,就连他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她紧攥着潮湿的两只手,努力换了平静的口吻,道:“七公子的伤,还需要巩固。眼下倒不如早早的下山去,去yào铺中叫大夫开了方子。” 柳七双手抱拳,身子微弯,声音清澈:“十七姑娘既如此说,我指当从善如流。” 说完,他转过身去,往另外的方向走去。莫白薇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瞧,见他的确沿了小路,径直下山去了,不禁长大了嘴巴。前世,倒没见他这么听话。她望着少年的身影,渐渐的隐在山林里,兀自感叹了一句。 前世的他,不光不听话,而且倔强。 她苦口婆心的劝他,同她一道下山,去寻了庇护。可他连犹豫也没有,摇着头断然拒绝。 他话语气中的坚决,不可撼动。莫白薇只得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叫留下些yào来给他治伤。 莫白薇回忆着往事,那边却在小声埋怨,姑娘,可不能瞧着人生了副好皮囊,就费心费力。万一那柳七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嘟囔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俩人从后山一路下来,刚走到那棵柏树下,就见红儿在寺门口踱来踱去,一脸的焦急。 “红儿,可是出了什么事?”走上前去,问了一句。 红儿一愣,面上的表情由焦急,转为惊讶,接着松了一口气,喜道:“你同姑娘总算回来了,可急坏老祖宗了。” 倒是忘记时间了,莫白薇抬头瞧瞧天空,只见太阳已爬上枝头,热烈万分的照耀着。 只怕已经午时了。 她抱歉的低着头,问了一句,“祖母在哪儿?” “老祖宗与大夫人,二夫人在偏室,午饭已经备下,只等姑娘了。”红儿一边解释,一边加快了步伐。 半个时辰前,老祖宗就命她出来寻六姑娘。可她问遍了寺中的僧人,问他们是否瞧见过六姑娘。 他们只说,瞧着六姑娘出了寺庙,但具体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她来回跑着,找着,就是不见莫白薇的半点影子。她也不敢走的太远,唯恐在走的途中错过了。于是,就守在寺庙门口,守株待兔。 “哦”莫白薇应了一声,跟在红儿身后,径直去了偏殿。一路上,用低的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吩咐,对方才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就是芭蕉那里也不能提起。 点头应声,心中更加确信,是自家姑娘,瞧上了受伤的那位公子,害怕叫人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黄历 一入偏殿,莫白薇便见老祖宗、林氏、安氏正围着一张木桌坐着,桌上摆了些食物,都是极清淡的,青菜豆腐一类。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都怪薇儿贪玩,让你们久等了。”她抱歉的笑笑,身子微微一倾。 瞧见孙女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老祖宗心里哪里还有半分气,笑盈盈的指着旁边的位置,道:“薇儿快来,就等你呢。” 安氏与林氏面上微有愠色,她们一贯知道,老祖宗最疼莫白薇。可如今亲眼见证,心中总不是滋味儿。 特别是安氏,作为府中大房的正夫人,她诞下的一双儿女。按理说,老祖宗应该对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长孙,嫡长孙女,青睐有加。 可老祖宗偏偏不,表面上说的是,一碗水端平。但对莫白薇的偏爱,府里尽人皆知。 自己的女儿,行及笄之礼的时候,也没瞧见老祖宗开心成这般,只送了串珊瑚手串,说是保安佑福用的。 可这些话,她也只是私底下说说,当着老祖宗的面,还是要摆出一副大房该有的端庄与气魄。 显然,那些表面功夫没白做,老祖宗对她这个做儿媳的相当满意,她的儿子莫子风成亲的时候,府中大办了一回,处处张灯结彩。那场面,即使是现在想来,嘴角都忍不住还带上扬。 一坐定,李氏便掩嘴笑了起来:“薇姐儿,老祖宗可是疼你疼的紧,方才这菜一上桌,老祖宗就下了令,你不来,谁也不准动一筷子。以后,出了闺阁嫁了人,可要经常回来瞧瞧祖母呢。” “瞅瞅你,倒说些不靠谱的。薇儿如今才十一岁呢,成亲的事儿,还远的很呢。”老祖宗话虽然带着埋怨,可眼角却带着笑,乐呵呵的。 莫白薇急忙垂下头,握紧了祖母的手,附和道:“薇儿才不会忘了祖母,薇儿要一辈子陪着祖母,才不要嫁人呢。 她尽可能笑的天真烂漫,脑海中却浮现起祖母去世时候,病怏怏的模样,心里不大是滋味儿。 前世,她仗着祖母宠爱,做了不少坏事。记得有一次,她觉得好玩,就拿了石子去掷假山上的盆景。结果,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呼呼啦啦,假山上的盆景,尽数掉进了水中,盆体碎的四分五裂。 她娘宋氏那时候正要骂她,偏偏的老祖宗进来了园子。她灵机一动,一路小跑着扎进了祖母的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 哭的老祖宗的心都化了,不由分说将她护在身后,对着宋氏讲,清灵,薇儿还小,这些盆景碎了便碎了,再重新买就是。她也是不小心,你别责怪她。 她听着祖母辩解的话,吐吐舌头,得意的笑笑。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那般被人保护的日子,可以长此以往。可谁知,后来家破人亡,茫茫人海,她寻不见半个亲人。 老祖宗一听她的话,喜的合不拢嘴,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般的天lún之乐,她只觉得久违,不禁眼角发红,几滴泪倏然滚了下来。 用过了饭,老祖宗便往偏殿里休息了,她借口说要出去消消食,便拉着樱桃去寻了云落大师,准备商量祈雨之事。 彼时,云落大师正在大殿中,盘腿打坐,脸上满是不闻窗外事的超尘。她想喊,又不忍扰了云洛大师的清净,可一旦错过眼前这个机会,恐怕一切都会来不及。念及此,她咬着唇,怯怯的喊了句:“大师。” 云落大师听到声音,旋即睁开眼睛,转过身来见是她,语气柔和一如往昔:“莫姑娘,找老衲有事?” “大师,借一步说话。”莫白薇重重的点头,一脸真诚。倒是云洛大师,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有些吃惊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轻声说了句:“跟我来。” 跟在云洛大师身后,七转八折,到的并不是先前去的那内室,反而是另外一间,就在相对的位置。 这间屋子,相比那间更加隐蔽,四周无窗,只在屋顶开了个天窗。光束就从那天窗里照shè下来,刚好照在在地上的蒲团之上。那蒲团想必是云洛大师,经常打坐诵经的地方。 莫白薇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凌云寺说起来,上辈子她不仅来过,而且小住过。 但今日走这一遭,她只觉新鲜。不管是偏殿、后山,还是这间内室,她都是头一次来。与前世的感受相比,大相径庭。 云洛大师径直在蒲团之上坐定,拿着佛珠的左手,指着墙边的一个木凳,道:“我瞧着看姑娘的样子,似乎有不寻常之事要吐露。这庙中也只有这间禅房最为隐蔽,姑娘暂时委屈一下。” 樱桃早被莫白薇打发在外面,连这内室的门也不曾进去,巴巴的守在外面,用手抵着头,兀自猜测莫白薇的意图。 屋中则静悄悄的,没有半分的的响动,只听见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莫白薇的紧促,而云洛大师却是长而缓。常年对着青灯古佛,他早就形成了宠辱不惊的习惯。 洁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朵硕大的莲花,细密的荷叶,层层叠叠,栩栩如生,这是宋氏的手笔。莫白薇用手绞着那帕子,愣愣的出神。她接连尝试了许多次,可每次话一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那件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云洛大师也不催她,反而一脸从容的转着佛珠。倒是莫白薇显然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应着头皮,开口打破了沉静。 “大师,我前儿得了一本上古黄历,里面记载的内容晦涩难懂,还望大师参解。” 说完话,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旧的本子,生怕被云洛大师看穿了真相,屏着呼吸用双手捧着,极无比恭敬的递了过去。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上古黄历。而是她前几日,仿着师门里的一本历法,伪造出来的孤本。 不过,在那文字中,她巧妙的加上了一条,七月初七,大雨。 求收藏,嘤嘤嘤。 第二十九章托付 那日,她从师门回来,特意拐到了西城的巷弄中去。那里的商铺,她闭着眼也知道哪家卖的东西好,哪家卖的是赝品。当然,也最清楚,哪家做赝品做的出神入化,叫一般人看不出来。 比起她,上古的历法明显更叫人信服。 也不知云洛大师,能否瞧出其中的蹊跷。她拿眼偷瞄着云洛大师的神情,心中却暗自懊悔,早知道多花些时日赶制这本历法了。 接过那历法,云洛大师只觉诧异。他预料了所有的可能xìng,却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捧了本历法过来。 他翻看了几页,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他难得的蹙了眉头,严肃的问道:“姑娘,这历法你从何得来?” “不瞒大师说,前儿我在路上碰上一个紫袍道士。那道士说看我有缘人,不由分说将这本历法给了我。”尽管她不想当着云洛大师的面扯谎,但眼下事情紧急不能再拖。而且除此之外,她再难想出别的良策。 她说着话,尽量将表情保持的平静。炯炯有神的眼里,装了几分无辜,“对了,那道士临走之时,还留下了一句话。” 云洛大师抬起头,疑惑的盯着她看。莫白薇低头看了一眼那本黄历,接着说了下去:“那道士说,历法中暗藏玄机。” 这番谎言,是她想了八百遍才想出来的。来凌云寺之前,她暗中练习了许多遍,自认不会露出马脚。但只一点,若是云洛大师刨根问底,她定然露馅。可她算准了,云洛大师向来不喜问东问西,所以才敢出此下策。 果不其然,云洛大师听她一说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反而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正色道:“如他所言,这书中确实藏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莫白薇只觉呼吸一滞,攥紧了手心。这一声惊呼,倒不是她刻意为之,而是因为紧张。她担心云洛大师,看出的不是祈雨的日子,而是她拙劣的伪装。 “历法上说,今年夏日,京城会遭遇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云洛大师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本历法,用词太也晦涩。不过,他打小修习佛经,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不足为奇。他唯一在意的是历法上特意标注的那些字,似乎与历史惊人的一致。 “倒是真的。”莫白薇点头称是。 “不过。”云洛大师的目光重新落在书上,俯下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七月初七,天将降大雨,干旱也会随之过去。” 亲耳从云洛大师口中听说这件事情,莫白薇只觉心潮澎湃,有些想哭,立时就站了起来。她故作惊喜的问了一句:“可是真的?” “这历法玄乎的紧,可到底能不能灵验,一时却也说不准。”云洛大师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从蒲团上起身,将那书递还给她。 莫白薇摆摆手,适时地的补充了一句:“那道士还说,假若参透了其中的玄机,须得想了办法告知天下,不然会有大祸。”她思索着,斟酌着用词。 距离愿望的初步达成,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沟壑,可若不跨过去,一切便会前功尽弃。 不过两天的时间,那紫袍道士便会入京,煞有介事的祈雨。而宣统帝,也会从此走上万劫不复之路。凌云寺时隔一世后,也会再次毁在燕王的手里。 “哦?”云洛大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漆黑的目中,隐隐含霜,似乎正在为某事忧心忡忡。他又低头去瞧那书,书很旧,泛着陈旧的黄色。可细细一看,便能看出,其实是故意做旧的。方才他只顾查看书的内容,并不曾注意到细节。 再联想起莫白薇之前的犹豫,只一瞬间,云洛大师就看透了一切。她打着上古黄历的旗号,无非是想让他相信一件事情。 七月初七会降雨。 她既然选了这种迂回的方式,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一个小姑娘,从何得知这件事情,又为何想要昭告天下,云洛大师百思不得其解,可对这件发生在未来难以预料的事情,她分明又很笃定。 他当下并不揭穿,只仰头哈哈一笑,信誓旦旦道:“姑娘先回去,这件事老衲一定办到。” 莫白薇沉着声,向云洛大师致了谢,背转过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倒是比想象中顺利许多。即使七皇子不出现,云洛大师也会想尽办法,将消息散播出去。 如此一来,在那紫袍道士进京之前,京城的大环境便会明朗。人人都会说,云洛大师得了本上古黄历,黄历上写的清清楚楚,七月初七下雨。而那道士,再想趁机扭转乾坤,只怕艰难。 她甫一出来,就见扔掉了拿在手中的青草叶子,一脸好奇的问她:“姑娘,方才姑娘同大师聊了些什么?” 横亘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莫白薇难得心情好一次,便想逗一下。于是,她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凑在的耳畔,小声嘀咕着,吐出来俩字:“姻缘。” 闻话,脸颊立即变的通红,拉着她的袖子,半天不敢置信,支支吾吾的道:“姑娘,你真的……” 后面的几个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生生的咽回了肚中。 “嘘。”莫白薇微微一笑,用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不要声张。 如若信以为真,她倒是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原本这世上,便是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开心。 眼下,老祖宗定然还在歇午觉,不知何时才会起来。她并不着急去同老祖宗汇合,反而引着,走到内殿前头的木质长廊之内。 她就站在那长廊下,盯着长廊尽头蜿蜒的石子小路,愣愣的出神。 即使闭上眼睛,她也知道沿着那路,走到尽头,便是她和曾经住的耳房。 也不知道如今的耳房跟昔年相不相同,她沉吟着,脚步却踟蹰,不敢靠近一步。 似乎,只要走进那间耳房。现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如梦境般,烟消云散。 第三十章秘密 太阳刚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脑袋,大凉山上的薄雾正是浓重的时候,白茫茫一片,将满山的葱茏,尽数遮盖住。仿似一片苍茫的大海,无边无际。 凌云寺中负责敲钟的小僧,拿了撞钟用的木槌,大力的砸向钟面。紧接着“当啷”一声响,打破了整座山林的宁静。 几只云雀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寺庙的青瓦之上,似乎正在目不转睛的看那一群念经诵佛的僧人。 距离寺庙不远处,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在山崖边jiāo臂而站,目不转睛的看着山谷中翻腾的云海。风呼呼的从他脚底吹上来,袍角翻飞如蝶。 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眉间一道细纹,眼眸深深,似一汪水。鼻梁高挺,剑眉入鬓。薄唇轻抿,身子坚挺,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云朵中整个露出身子。因为阳光的照shè,山间的云雾渐渐的散去。 忽然一阵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往崖边走来。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踩着露水,从茂密的林中走了出来。一见到他,急忙双手抱拳,喊了一声:“七少爷。” 说话之人名叫苏墨,是羽林卫中郎将。羽林卫集结了全天下的好手,在南陵名头甚响,专门负责皇城的安危。 苏默虽然年轻,但武功高强。当年他以一招无影剑法,打败天下各路好手,一时之间,名动江湖。 可后来不知因了什么,他突然宣布退出江湖,转而去投奔七皇子府,做了名义上的羽林卫中郎将,实则不过是皇七子刘允跟前的一名护卫。 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人物,何以去投皇室。江湖上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为了钱财,有人说是为了名利,但都一一被否认。但凡见过苏默的人,都知道他为人清绝高冷,洒脱不羁,惯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束缚了自己。 所以,当年苏墨何以投奔七皇子,而且只当一个小小的护卫。这其中的原因,成了江湖上的一大谜团,至今无人知道。 苏默今日来见的,便是七皇子刘允。七皇子同寺中的云洛大师jiāo好,这在凌云寺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少爷的伤可好了?”来凌云寺同刘允汇合之前,苏默便听底下的人说七皇子被蛇咬伤了。他心中担心,便轻声问了一句,两道冰冷的目光里隐着一抹深沉的关心。 能从苏默口中听到关切之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数遍整个南陵,也只有七皇子一人。 “碰上个好心人,已然无碍了。”刘允抬起手臂仔细端详着,眼前浮现起前天救他的少女,不由得的扬了扬嘴角淡淡一笑。 他同苏默一早约定好,七月初一在凌云寺的后山相见。但那天等来等去,并不见苏默的踪影。 而苏默一向是守信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约,除非出了什么事情。 这般一想,他不免担心起来,立时便往山下赶去。 谁料,走至半道上,一条青蛇倏地从草丛之中跃出,径直冲他的手咬去。他一吃痛,下意识的去把腰间的剑。 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待剑出窍,那蛇已然消失在枯草之中。 感觉到dúxìng在体内缓慢的散开,他急忙屏息盘腿坐下,用云洛大师传授的方法,暂时克制住dúxìng。 只勉强支撑一会,他便知情况不容乐观。若不寻了其他的方法,恐怕情况难料。 他回忆起往事,面上的神情由柔和渐渐变得冷寂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体会过被人帮助的滋味儿了。 他虽贵为皇子,但七岁那年,就搬离了皇宫。在所有人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喜欢下棋,谈诗歌、饮茶的公子哥儿,以后也会成为一个清风朗月的王爷。可没有人知道,他深藏在骨髓里的野心。 那年,他尚不过七岁,亲眼看见母后被赐dú酒后痛苦扭曲的身体。小小的他,哭着喊着,拼了命的想冲上前去,最后一次握住母妃的手。 可拉他的那些太监,用的力气太大,大到他挣不脱。大到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做着被人捆缚的噩梦。 他那时方才看透帝王家的无情,他心里藏着恨,面上却平静如水。 他母妃的入殡仪式才一过,还没等宣统帝开口将他过继到某个妃嫔的膝下时,他就主动提出要搬离皇宫。 宫里但凡有子嗣的妃嫔,闻说消息的时候,无不额手称庆。少一个皇位的竞争者,自己的儿子坐上君主之位的机会,就多上一分。 于是,枕边风一阵阵呼呼的吹过去,他的父皇再也抵挡不住,勉强应了下来。 是以,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他内敛,沉静、慎重,将锋芒完全藏起来,在一众皇子中格外不起眼。甚至于,文武百官上书请求宣统帝立太子的时候,备选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回来的路上,遇上些麻烦耽搁了几日。”苏默清越的声音,重新回dàng在耳畔,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抬眸问了一句:“江陵那边,有什么发现?” “有些眉目。”苏默神情严肃,眉头却渐渐的皱起来:“不过那些人隐藏得极深,恐怕还要花费些时日。” 他的声线混在清凉的薄雾之中,愈发显得冰凉冷漠。 “我早有预料。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刘允的嘴角一扬,眉眼间带着一抹笑:“倒是有趣了。” 山间的风从崖底,不断的吹起来。将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轻轻吹散开。 两人正自jiāo谈间,忽闻背后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回眸一看,有个穿灰袍的小僧人正穿过草丛向他们走过来。 见到刘允,那小僧双手合十,轻轻躬了躬身子,道:“住持请公子殿内叙话。” 第三十一章噩梦 从凌云寺回来,才短短两日,降雨的消息就在莫府里传开了。上至各房的主子,下至烧火做饭的粗使丫鬟,都在兴冲冲的议论。 据说,是一位得道仙人透露出来的,只怕是真的。 据说,朝廷里的大官们也在议论这事,而且还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据说,皇上初七当日要在紫微宫前设祭坛,迎接雨呢。 消息传进莫白薇耳中时,她半是欣喜,半是惊奇,倒不知云落大师用了什么法子。才短短两天,就闹得人尽皆知,而且还上达了天听。 她盘算着,心里却始终不安,便派出门打听京里的动静。毕竟,按照前世的模样,初三这一日,紫袍道士就要入京。 她从清早等到傍晚,问了几次,只说,除了街上人议论降雨之事,旁的便没有了。而且,祈雨的皇榜,也被揭了去。似乎京中的官员们乃至宣统帝,都开始相信降雨之事的真实xìng。从一开始的企盼,变为了现在的等待。 而莫白薇也在悄然等着,越靠近初七那一日,她越忐忑不安。 李郎中也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是因了什么,她只摇摇头,借口说是最近看话本子看的了。而则忧心忡忡,十分担心她是得了相思之症。 初三、初四、初五、初六。 时间在不断的前行,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京城上方的空气,也渐渐变的热烈而焦灼。 莫府里,表面上虽然还平静,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初六当天晚上,京城所有巷子里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都围坐在桌上的烛火之前,等待着初七的到来。那架势比得上年节了。 莫白薇更是紧张,咬着唇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屋里的几个小丫头正在说笑,眉梢上挂着许久不见的兴奋。 一想到那紫袍道士没有再出现,她惊喜的同时,又不免带些不安。惊喜的是,前世的轨迹或许从此可以改变,南陵朝会千秋百代,莫府也可能永远的欣欣向荣。而不安,来自她心里的不确定,越临近,心中的底气,越是不足。 毕竟,短短一个多月之内,已有太多的东西,出现偏差。 而气候之事,一向捉摸不定。万一受影响,没能如约而至,该如何是好。这般一想,便自己有些莽撞了。 这一晚,她躺在,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守床的是芭蕉,听见她夜里醒来许多次,以为是病着了,便点了灯去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又帮她将被角掖好,方才又睡了去。 她两耳听着芭蕉的动静,眼睛却不愿睁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前世那紫袍道士求雨的情形。 半真半假,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梦里,她倒是听到了雨水落地的嘀嗒声。而后,倾盆大雨便落在了她的衣衫之上,淋得她浑身湿透。 她双臂抱着自己的身子,嘴唇冻的发青,正在到处找避雨的去处。忽然,后面出现一个青影,似乎正朝她奔走过来。她听到厚重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想瞧瞧那人是谁,奈何隔着厚厚的雨帘,她瞧不清那人的模样。 而那人离他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手中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她吓得花容失色,拼了命的往前跑。她想喊,只觉得喉咙干的厉害,却发不出半点儿的声音。她想跑快,却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一步。而四周空旷无物,别说帮手,连半个人影也无。 眼见着那刀子就要从背后,狠狠的扎进胸口处。她急的直掉眼泪,张口“啊”的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屋子里仍然漆黑一片,分辨不出是眼下什么时辰。而她的面上一片,用手一摸,湿漉漉的,倒真是哭出来了。只怪方才做的梦,太真实。她愣愣的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纱帐的模糊的轮廓看的入神。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芭蕉倒唬了一跳,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重新点上灯,拨开帘子,问她:“姑娘,可是做了噩梦?” “嗯。”莫白薇淡淡的回了一句,侧过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现下什么时候了?” 窗外黑乎乎一片,像是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害怕。 “还早,才三更。”芭蕉满脸关切的宽慰了一句,又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道:“姑娘,快些睡吧。” “渴了。”瞧着芭蕉亲切的面容,莫白薇渐渐的安定下来,薇努力的从喉咙里两个字。细弱游蚊的声音里,微有些沙哑。 芭蕉闻话,将她的身子小心的托起来,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如漆的双眸,一直端详着她的脸,似是十分担心。 一碗水下肚,便觉喉咙好受了许多,便重新躺下,将身子转向里面,右手紧紧抓着头下的枕套,微微的蜷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找回安全感。 那边,芭蕉吹了灯,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她生怕莫白薇再出什么事,索xìng连衣服也不脱,正对着床榻的方向躺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看。 自家小姐打从凌云寺回来,心事儿似乎多了些。她特意去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却说,是小姐点海灯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旁的倒没什么了。 而她隐隐有种感觉,事情惯不会这般简单。 可小姐不说,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便多问。 芭蕉吹灭了灯,莫白薇的视线也重新被黑夜吞没。乏力感,也如这黑夜一般,瞬间涌上她的身体。她只觉得眼皮沉的厉害,索xìng闭上眼睛,回想着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迷迷糊糊竟又睡着了。 再醒来之时,室内的光线依然昏暗,耳中却听到哗啦的落雨声。 她正想问芭蕉,眼下是何时,却见芭蕉端了一碗粥,一脸惊喜的说道:“姑娘,下雨了!” 今天是平安夜,作者菌收到的唯一一个苹果还是买nǎi茶送的,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啊。 第三十二章降雨 “什么时候?”莫白薇闻话,急忙从帘帐后探出头,往窗外瞧去。窗棂上的水珠,汇成许多股细流,顺着窗壁源源不断的流下来。绿树在雨中,影子模模糊糊不大看的清。而天也黑沉沉的,厚厚的云层,像是再也无法散开。 明明前世,是在午后才降的雨。而如今,竟在黎明之前。她昨儿夜里惊醒之后,睡的浑浑噩噩的,竟不曾听见。 她抚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浊气,然后撑着双手,直起身子来,好奇的问了一句: “五更时便下了,及至方才才下小了呢。”芭蕉将粥放在桌上,走到衣柜处,拿了条披风帮她披在肩上。 不管怎样,既然雨如约而至,之后的一切都会变得顺利。她舒了口气,打算过几日再去凌云寺,当面感谢云落大师。 “姑娘,昨儿个二太太生了病,一大早郎中就去了清风园里,听说病的还不轻呢。” 的步履匆匆,发梢上还沾着雨珠,脸颊上一抹陀红在暗沉的屋里尤其明显。 当然病的不轻,莫白薇腹谤一句,撇着嘴角问道:“怎么回事?”刘氏的事情,她自是不愿意提及。可听的口气,似乎还是件大事,便想问了个明白。 “好像是夜里与老爷发生了口角,二太太一气之上,就跑到了屋子外面。可不巧,偏偏下了雨,这不便病了。”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掸掉身上的雨水。她早上去给宋氏送yào草的时候,刚巧碰见莫长青满脸急色从芙蓉园里出来,进去一打听才知道昨儿个刘氏病了。 莫白薇摇头冷笑,这刘氏,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还用上了苦ròu计,可她爹能是吃苦ròu计的主? 外面的雨,还在无休止的下着,远远没有要停的意思,仔细今日师门也是去不成了。加上了近日因为降雨的事情,费了不少心神。 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感觉着空气里湿润的潮气,眼下,她只觉身子乏得厉害,坐在用了两口粥,便叫芭蕉掌了灯,又拿了一本医书过来,借着灯光,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 只看一会,突然听见帘子一阵响动,接着是竹帘与衣物的摩擦声。 这种天气,谁会上门来。她好奇的勾头去看,只一瞬间,乌黑的眸子里,父亲的身形,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只怕是因了刘氏的病,登门来让她去请李郎中。这般一联想,莫白薇的热情,瞬间冷了,迅疾缩回身子,连头也不愿抬一下。 “薇儿,你在念书?”莫长青身上的蓑衣,jiāo给芭蕉,又用帕子擦了擦额前的水珠。方才往前走了几步,瞧见女儿正坐在,手里捧着一本书,便问了一句。 莫白薇“嗯”了一声,斜着眼,打量着她爹。微弱的光线里,莫长青的脸看过去,似乎苍老了几岁,眼窝深深陷着,鬓角的发,也微微有些凌乱。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人,也会这般么。她冷然一笑,回了一句:“刚听说姨娘病了,父亲就过来了,怕是又想让我找师父,替姨娘瞧病吧。” “你姨娘只是受了风寒,眼下已用过了yào,并无大碍,就不必麻烦李郎中了。”莫长青听女儿那般一说,面上一红,急忙解释了一句。也不知为何,如今在女儿面前,他很难做到气定神闲。反而总觉得心里有愧,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是?”莫白薇张口问道,除了她提到的那件事,她就真的再想不出旁的理由。 莫长青低头抿了一口端来的热茶,觉着身上的寒意渐渐散了去。又将茶碗捧在手心,看着莫白薇的眼睛里,带了几分请求:“为父今日来,确实是有事想托,不过,不是你刘姨娘,而是你娘亲。”他的语调极为低沉,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什么?”莫白薇不敢相信。 莫长青缓缓抬头,看着女儿眸中那一抹疑问与质疑,张开口,一字一句说了下去:“薇儿,眼下你娘的身子已经无碍了,我寻思着让她重新搬到清风园里。一来方便我照顾,二来天儿渐渐凉了,芙蓉园里太过清冷,凉气难免入体。而你娘身子又弱,我总是不放心。” 父亲的一席话,倒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颇有些惊讶的盯着父亲的脸看,仿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莫长青犹豫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原先同你娘亲提过一次,她不同意。为父想,若是你去当说客,你娘只怕不会拒绝。” 他说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话,面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灰黄的瞳孔里,除了期待,更多的是忧虑。握着瓷杯的手,也在不安的摩挲着。 这几日夜里,他都宿在芙蓉园的一间别室里。不知是因了园中葱茏的绿树,或是仅仅因为园子里有宋氏。睡起觉来,格外的香甜。而且,一入梦,梦见的全是从前的美好的时光。 那般梦做的多了,他便不愿意醒来了。一想起宋氏微微浅笑的模样,他便心中激dàng,倒像是做回了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昨天午后闲坐在树下。他瞧着宋氏美好的身影,心中便打定了主意,他要搬进这芙蓉园里。 所以,傍晚一回到清风园里,他便命令管家悄悄地收拾起行李来。搬走这件事情,倘若叫刘氏知道了,不一定怎样呢。 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透,见偏殿的灯熄了,他才让管家拿着行李,准备离开。谁料,才走至门口,斜刺里忽然冲出个人影来,一把扑倒在他的怀里。 管家的灯笼一打,照在那人的面上,他这才瞧清,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刘氏。 “爷,您这是要上哪去?”刘氏仰着头,满脸无辜,“红儿说您要出去,妾身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刘氏的胳膊微微发力,将他的身子紧紧圈起来。柔声细语的话中,带着不舍与埋怨。他低头瞧着刘氏发红的眼圈,心头陡然一软,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下。等安抚住了刘氏,再从长计议。 第三十三章动静 眼前这个柔弱的,楚楚可怜的女子,才是住在他心里那个以德报怨,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小女人。而不像那日,赶走王妈妈时冷漠无情的fù人。 “哪儿不去,就去你的偏房。”他的心头一软,脱口而出。 “爷可不许骗妾身。”刘氏破涕为笑。 他陪着刘氏一路去了偏室,刚坐在床榻上,便见红儿进来倒茶。想起方才刘氏说,是红儿泄漏了他的行踪,不由的心头来气:“你这丫头,多嘴多舌的,仔细回头找人来把你的舌头割了。” 红儿一听,吓得瑟瑟发抖,慌里慌张的,竟连杯子也拿不稳了。好容易将茶碗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她连忙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道:“老爷,奴婢错了……” “掌嘴二十。”他狠狠瞪着红儿,自口中冷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来。 “啪,啪……”红儿哪里敢犹豫半分,扬起手,就狠狠往脸上拍。伴着几声清脆的巨响,红儿的脸上也赫然显现出几个通红的巴掌印儿。往灯光下一照,格外的触目惊心。 “爷这哪是掌红儿的嘴,明明就是在打妾身的脸。”刘氏yù哭无泪,只顾冷嘲热讽。 “罢了,罢了。”莫长青不耐烦的摆摆手,叫红儿退了下去,也不愿再瞧刘氏,兀自脱了衣服,侧着身子转向了里面。 瞧着莫长青爱答不理的模样,刘氏一时便有些讪讪的。毕竟,因为各种的事情,夫妻俩生了分许多,原是该拉下脸,好言好语的哄着。谁料,情急之下,她倒又说错了话。 她只得默默的宽衣上了床,将身子转向莫长青的那一侧,小手轻轻的搭在莫长青的胸膛之上。 以前,她每次这样做,莫长青都会情不自禁的转过来,将她的身子压在身下。而这次,莫长青不仅岿然不动,片刻之后,还打起了鼾声。 刘氏只得打消了念头,起身吹熄了烛火,将身子又往莫长青那靠了靠。耳中听见莫长青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才放了下来。不说旁的,只要还躺在一张床上,那便足够了。 倒是莫长青,睡到半夜,突然渴醒了。摸索着爬起来,喝了水,坐在塌前的太师椅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外面漆黑一片,倒不知多久才能天亮。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天亮,去往芙蓉园。 度日如年。这是他的真切感受。而屋子里的气息,也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披了外衣,生怕吵醒了刘氏,连灯也没点,摸索着一路出了门。 毕竟眼下天色尚早,宋氏定然睡得正香,如何能打扰。他只得耐着xìng子,心急火燎的在园子里踱了一会步,抬脚去了书房。 他原打算用读书来打发时间,但碍于实在没有心思,索xìng吹灭了灯。像个泥塑般,坐在暗沉的黑夜里,愣愣的出着神。 那边,刘氏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人早已不在。当即恼羞成怒,掀开帐子,大声喊了一声:“红儿。” 刘氏的声音刺破厚重的黑暗,又隔着厚厚的帘幔,钻进红儿耳中。红儿一骨碌的爬起来,焦急的掌了灯,跑去内室,见刘氏正探出一张脸,便问道:“夫人,怎么了?” 过了大半夜,她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此刻热辣辣的,更觉得疼。就连话,也说的不利索了。 “你可知道老爷去了哪儿?”刘氏咬着唇,加重了口气,眼睛聚在一切,成了一条细细的缝。这事要传扬出去,她的面子往哪搁。 话一出,红儿心惊ròu跳。她觑着刘氏的神色,心虚的摇摇头,道:“奴婢不知。” 其实,屋里的动静她一清二楚,连老爷何时起的床,何时喝的水,何时从屋子里走出去,她都一清二楚。 她原想问老爷上哪儿去,可一摸到脸上的红肿,她便有些发怵。索xìng屏住了气,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 她生怕老爷再因为这种事情掌她的嘴。再来二十下,这脸蛋还不是要开花。 于是,当着刘氏的面,她也不敢声张。只低着头,怯怯的紧抓着衣角,等待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果不其然,刘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丫头,连个人也看不住。倒不如割了舌头,图个清净。” 红儿咬着唇,眼泪直直的在眼眶里打转。刘氏瞧着她委屈的模样,转念一想,眼下倒不是生气的时候。以后还有事要依仗红儿,如今倒该哄着才是。便长出了一口气,换了幅温柔的口吻,道:“红儿,你也别怪我话说得重。要是老爷有什么闪失,你我都落不着好。” “奴婢不敢。”红儿怯怯的回了一句。 “快,帮我更衣,我出去找找。”刘氏忍着满心的怨气,才能把话说的稍微平静一些。 红儿应了声,从里间拿了件披风帮刘氏披上,又点了灯笼,搀扶着刘氏出了房门。 偌大的园子里四下无人,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月光,只有灯笼暗黄色的光芒,在地上打出的一圈光晕,连同两个人被拉长的身影。头顶上的黑云低的几乎要没过头顶,显然在酝酿一件大事。 红儿瞧着天上的乌云,忽然想起这两日府里的传言,说是初七这日会下雨,如今这光景瞧着,倒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便劝刘氏:“老爷应该没出去,我瞧着大门还关着。外面凉,仔细一会下了雨,夫人再冻着。” 刘氏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红儿的劝告。就算莫长青没去芙蓉园,她也要把他找出来,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将莫长青笼络了住,如何能再让那宋氏钻了空子。 可眼见园里,没有莫长青的半分踪影,刘氏愈发焦急,气的咬牙切齿。往正室的门前一站,又是拍门,又是拿脚踢。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园子里尚在沉睡的下人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纷纷穿好了衣服,出门来瞧。 清风园里的灯火,也因为此,接连地亮了起来。 红儿瞧着渐渐明亮的园子,小心翼翼的去拉刘氏的衣袖,轻声道:“夫人,动静闹大了,怕是不好。” 又到周一,嘤嘤嘤。求收藏,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逃离 “动静不大,怎么能叫人听见呢!”联想起,这几日来遭遇的种种。刘氏心中积聚的怨气,何止一星半点儿。 从前她是妾,她可以低声下气,忍气吞声。 可如今,她可生下了小少爷,按老祖宗的意思,被抬为平妻,那是迟早的事。 可老爷自打宋氏身子好转,对她的态度就一天冷似一天,她早就想逮着个机会,提提自己的威信了。 莫长青早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以为是管家,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当做自己不在。后来,瞧着那响声越来越大,仔细一听,倒像是刘氏的声音。他愈觉心中烦闷,更不去理会。 可刘氏敲门声,一声接一声的落进耳中。窗棂外也渐渐有了橘黄色的光亮,怕是府里的仆人们都被惊醒了,巴巴的出来看笑话来了。 他皱着眉头,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这女人心说变就变,倒不让他安静片刻。他满心恼怒的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猛然走到外面的亮堂中,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外面的光线。他忙拿手揉了揉,才算好了些。刘氏此时站在正室门口,正用粉拳一拳一拳的砸在门。似乎并没瞧见他,还是翠儿惊恐万状的抓着刘氏的袖子,示意刘氏往这边看。 “闲杂人等都退下,除了翠儿。”莫长青目光扫过夜色里的一众仆人,冷冷的发了话。 于是,一阵呼呼啦啦,之后,该吹灭的灯,吹灭了。吵吵嚷嚷的清风园,重新变得安静起来。而暗沉的夜色,重新包裹了整个园子。 翠儿大惊失色,深深的埋着头,弄不清老爷点名道姓让她留下却是为何。 刘氏呆呆的望着莫长青,苍白的脸,与周遭的黑暗一比,格外的抢眼。 彼此沉默了半刻钟,莫长青冷然开了口:“闹够了?” 如今在他面前站着的,哪里还是温婉善良的夫人,分明是个十足的疯婆子。 刘氏咬唇不语,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只瞧着他看。 他原本就不愿同刘氏争辩,见刘氏不开口,心里倒松了口气,视线越过刘氏,落在了翠儿身上:“你这贱蹄子,定是你又多嘴多舌,说了些有的没的。还不快带着夫人,回房里去。”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子森然来,叫人不敢生了忤逆之意。话毕,他便抬脚从刘氏身旁,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这次,倒真的一路往出口的方向去了。 值夜的小厮,慌里慌张的替莫长青开了门,只听见“啪嗒”一声,莫长青的身影一晃,就此消失了。 翠儿仍然心有余悸,搀着刘氏,就要往屋里走。哪只刘氏,却松开了她的手,赌气似的道:“我今天就站这儿。” 莫长青这般对她,是第二次。当然,在宋氏搬出清风园之前,她被这样对待,是家常便饭。 可,人一旦有了野心,就很难保持一颗平衡的心态。 雨便是这时候落下来的,在那之前,并没有雷鸣滚滚的提前预告。 也就有几道闪电,迅即的闪过天幕,将刘氏的脸,映照的更加苍白。 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倒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碎裂之声。 “夫人,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翠儿满心焦急劝着,两只手遮在刘氏的头顶上。 刘氏却目光灼灼,摇头道:“不。” 她太明白这一次的抗争意味着什么,如果因此妥协,她将万劫不复。 莫长青出了清风园,正愁着不知该何去何从,天又突然下起雨来。 而且,来势汹汹。由不得,他不避。 但清风园,他是不愿意再回去了,略微一想,便一路小跑,跑去了芙蓉园。 因为下雨的事情成真,所以,芙蓉园里一片欢腾。刚听见雨声,宋氏就叫众人点了灯,自己则从床上起了身,嘴角带笑的盯着看,并感叹上一句,京城里的流言,倒成了真。 雀儿更是兴高采烈,在屋内屋外跑来跑去。云妈妈笑着埋怨,倒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莫长青就站在屋檐下,透过哗啦的雨声,聆听着室内空气动静。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不断,和乐融融的气氛,同冰冷死寂的清风园一比,倒像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不自觉的被吸引住,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叩响了木门。 敲门声夹杂在雨水里,显得格外突兀。云妈妈顿时心一惊,口气也跟着变了几分,道:“这个点儿也不知是谁敲门?” 这般一问,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严肃了起来。雀儿敛了笑,小心翼翼的道:“我出去瞧瞧。” 只有宋氏,不受打扰,还在自顾自的赏着雨。自打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对许多事,她到都不大看重了。 就连莫长青上门,她也保持着恰好的距离,不远不近。 云妈妈一直劝她,小姐,不管老爷之前做过什么如今肯对小姐好,小姐该好好珍惜才是。 而她也确实从善如流,只是,总不大能起了兴致。有时候,俩人坐在一道回忆往事,往往只回忆到一半,她便兴味索然,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雀儿先进门,情绪比走的时候,要高涨上许多。她兴冲冲的道:“是老爷来了。” 云妈妈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老爷肯这会来,定是将自家小姐放在了心尖尖上。 宋氏扭过头来,看见浑身湿透的莫长青,面色深沉如水:“仔细冻着了。”若是搁在从前,她一定会心急火燎的跑上前去,关切小心的将他的衣物换掉,而后拿起帕子心疼替莫长青擦了脸上的水珠。 可如今,她便安然的坐着,不喜不忧,转过身子去瞧云妈妈:“去给老爷拿套干净的衣物,再熬完姜汤驱驱寒。” 至于,他为何来,为何挑这个时候,她却并不关心。莫长青的一举一动,已经不能在她的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莫长青尴尬的愣了半晌,勉强的笑了笑,故意找了些旁的话来说:“我瞧着有闪电,担心你害怕,便过来陪陪你。” 新的一天,求收藏,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第三十五章两全 他说着话,的两道目光,一直盯着宋氏看。 说不失落,倒是假的。可说到底,也是他自找的。毕竟,在宋氏卧病在床,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是他先选择离开。而且,坠入一方温柔乡。甚至于连她和女儿,也被抛在了脑后。 所以,他并不怪宋氏,心中升腾起来的,反而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 “谢老爷。”如今眼前这个男人,不管说什么动情的话,宋氏心里都不会起一丝的波澜。于是,她便装着没听到似的,也不回应。只弯了弯嘴角,礼貌的一笑,转移开了话题:“这雨倒是下的应时。” 听见宋氏唤他不再是长青,而是老爷,莫长青的心头闪过一丝失落。却也是急忙点头,表示赞同,又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 当然,聊的全是莫白薇。也只有谈论起女儿之时,他才能见到宋氏脸上绽放的光芒。 那是他曾经见过的,也是消失许久的。有的事情,说过去便过去了。 破镜重圆总是比新铸一面镜子,来的艰难。毕竟,那些裂痕,永远修复不了。 不多时,姜汤便熬好了,莫长青吹着汤上的热气,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登时,他的手脚便变得暖了,觉得屋子里也暖洋洋的。 这种发自内心的温热感,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一时感慨良多。 用完姜汤,他又百无聊赖同宋氏说了一晌子话,方觉心头憋闷的一口气,稍稍舒缓了些。 他原打算一整天,就赖在芙蓉园里,同宋氏读书品茶,就像从前的下雨天一般。 谁料,才刚用过早膳。翠儿便冒着雨找来了,惊慌失措的说,刘氏昏倒在了园子里,极为凶险。 莫不是刘氏的计谋。他有些厌恶的瞪着雀儿,有心问个清楚。 彼时,翠儿的嘴唇冻得发白,发梢上,衣服上全是水雨水。她见莫长青良久不作声,便鼓起勇气,抬眸看着莫长青认真的说道:“老爷,今儿早上,您走之后,夫人一直站在园子里,不肯进屋。我们底下几个做奴婢的去劝夫人,可夫人是不听。后来,后来……夫人就昏倒在了雨中。” 翠儿既这般说,自是做不得假。他坐在椅子上,拿眼偷瞄着宋氏,一时间进退维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是宋氏,见他闷不吭声,已名其意,善解人意的道:“老爷,刘妹妹病的严重,老爷合该去瞧上一瞧的。” 从前,她也是这般给他台阶下。所以,驾轻就熟。 闻话,莫长青难看的面色上,拼命的一抹笑。宋氏的大度,倒叫他的心里dàng着一种失落感。他一时也说不清,是因了什么。他忍着心头的万般情绪,同宋氏告了别,一头扎进倾盆的雨中。 走到芙蓉园门口,正巧碰上神色匆匆的,他低眉看见手中提着一包yào,但他分明瞧着宋氏如今的样子,倒不像还病着,竟还要用yào。他便停下了脚步,好奇的问了一句:“夫人的身子,如今还没好的全么?” “回老爷,夫人的病尚不能除根。这些yào,都是拿给夫人调理身子的。” “哦。”他点头应了声,明明想说什么,却又吞进了肚中。过了半天,才对着说:“你且去吧……” 这般要紧之事,他竟浑然不知,还以为李郎中yào到病除,宋氏从此无碍了。想不到,竟是未除根。 也是怪他大意了。 玉珠落在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直响,听得他心烦意乱。他忽然就想不起来,彼时,他是为何一直迷恋刘氏,就连魂儿也差点丢了去。 越靠近清风园,他的脚步越觉沉重。胸口像是被人拿了大石块压着,直让他喘过气儿来。可他如今骑虎难下,由不得他不去。 回到清风园,果然见刘氏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身上湿哒哒的衣物,已经被换了下来,搭在屏风后的木架上。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红色的绣花枕上,被晕一大片。 瞧见这一幕,他便又于心不忍,焦急的吩咐府中的小厮,去外面请了郎中来。 他就守在床畔,看着刘氏苍白的面颊,心底犹豫不决。 如若执意搬出去,刘氏要是再像今日这般闹上一出,传扬出去,丢面的还是他莫长青。 可,如果不搬出去,他又舍不得宋氏。 正彷徨间,管事阿三带了郎中进来,莫长青便站起身来,往屏风后走出。 待那郎中瞧完病,说刘氏只是只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他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可一想起宋氏,转脸却又愁上眉梢。 可巧,阿三是个精明的,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门儿清,看见莫长青满脸愁容的模样,当下便有了主意。 那郎中开好了方子,背着yào箱前脚刚离开,他便走近了一步,凑在莫长青耳畔,说道:“奴才早就想建议老爷,老爷何不让大夫人重新搬回来。” 闻话,莫长青眼前忽然一亮,他最近几日过的浑浑噩噩,反倒忘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原本宋氏搬进芙蓉园,就是养病去的。如今病好了,也该重新搬回来了。 可是,他摸不准宋氏的心意,也不敢贸然去问。所以,思来想去,他便打定了主意,冒雨前来蔷薇园,让女儿帮着劝说劝说。 毕竟,能让清灵放在心尖上的,也只有他们的女儿了。 “父亲心意难得,薇儿自会去转告娘亲。不过最后娘亲是何决定,薇儿可没办法左右。”莫白薇仍是一幅轻描淡写的口气,言外之意便是娘亲同不同意,与她无关。按照她的意思,她才不会遂了她爹的愿,要她娘亲与那刘氏同住一个屋檐下。 以前倒还好,那刘氏一直唯唯诺诺的,如同空气般的存在。如今,可不一样,刘氏是子玉的亲娘亲,身子可金贵着呢。 不过那刘氏也是狠得下心,为了个男人,还真能豁得出去。才出月子的身子,哪里容得下这般折腾。 万一落下了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十六章庆典 大雨如注。 凌云寺里木鱼的敲打声,诵经声,在雨声的掩映下,jiāo织出一种疏远的意境。偏殿外的翠竹,被雨水一淋,翠色愈发的新鲜了。 刘允静坐在蒲团之上,手里捧着热茶,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倾盆而下的雨。坐在他对面的云落大师,微微闭着双目,正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比起如约而至的大雨,他其实更好奇莫家的六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一切。 “也不知道,那赠书之人说的扭转乾坤,有何深意?”刘允问着话,眉间的那道细纹,逐渐深了些。 那一日在凌云寺里,他去求教云落大师,如何在旱年里,拯救黎民百姓。 云落大师却神秘一笑,递给他一本书,那书相当古旧,书页黄得像是秋日里的落叶。 他不解其意,好奇的打开书本,但见书里的文字,晦涩难懂。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 他皱了眉,张口便问:“这里面有答案?” 他看着云落大师面上的笑意,渐渐隐了去,然后,换上了一副无比认真的口吻,就如同讲经时一般。他支着耳朵,只听见云落大师说:“按照书中所言,七月初七便会下雨荒年会因此终结。” “初七?”他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 彼时,外头骄阳似火,哪里有半分下雨的征兆。但他也知道,云落大师,从不说没谱儿的事。 云落大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捋着胡须,又说道:“不过……” 俩字一出口,刘允心里咯噔一声,一股热气流从胸腔只涌进喉头。他将身体的所有意识,全集中在云落大师接下来的话里,“不过,赠书之人,托我将消息散播出去,人尽皆知最好。听说,有人会拿这件事情钻空子,从而扭转乾坤。” 刘允听着,眼里闪着的光芒,一点点冷下来。扭转乾坤?只因为降雨之事?他倒不信。 “那人是谁?”他抬眸问道,若不是极了不得的人物,云落大师恐怕不会当真。 “恕老衲不能相告。” 这话一出,他便不好再问。不过,瞧着云落大师胸有成竹的模样,当下也信了七八成。 下了大凉山后,就一路驱马入了皇宫,将此事说给了宣统帝。 彼时,传言在京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朝中的百官也是尽人皆知。刘允便建议,先行撤下了皇榜,稳稳民心。左右等到了七月初七,如果还未下雨,再做打算。 宣统帝从善如流,对着满朝的文武大臣,道,就按七皇子吩咐的去办。 其实,他那时心中并没十分的把握,之所以上达天听。完全是因了云洛大师口中,扭转乾坤四个字。 到底是何种力量,单单只因为一场雨,便可以扭转乾坤,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答案除了云洛大师和那个赠书之人知道以外,世上只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云洛大师守口如瓶,而那赠书之人,他连半分的线索也无,更是无从找起。所以,他唯一的法子,就是等。盼星星,盼月亮。短短两日,他却觉得漫长的如同两年。 而雨在初七这天,也果真落了下来。 巨大的震惊,远远超出了他的欣喜之情。刚听到雨打砖瓦的声音,他便再难坐定。好容易捱到天亮,他抓起伞,冒雨便跑来了凌云寺。 “这几日风平浪静,说明扭转乾坤之事已破,公子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 大雨整整下了七日之久,围在城墙外面的那道护城河,重新恢复了往昔流水潺潺的模样。京城近郊的树,树叶鲜翠yù滴,倒不像即将入秋该有的生机。 城中几条主要的街巷,店铺一间间重新开起来,鳞次栉比,烟火气袅袅婷婷。 仿佛历经几个月的干旱,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醒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昨日,不曾变化过一般。 不过,连日的雨天,让百姓满反而担忧起会因此迎来一场涝灾。好在七日之后,就雨过天晴了。 宣统帝为了纪念这场雨,在京城中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这一日,京城里人头攒动,百姓们踮着脚尖,探着脑袋,用尽了全身力气往里面挤。 两侧的护卫,腰里别着大刀,穿着厚重的盔甲,用焦躁的口气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可这话丝毫不能起到作用,毕竟,能亲眼瞧见龙颜的机会,大多数人这辈子恐怕都难有一次。 就算是长在皇根脚下,也没什么机会,进到那座包围严实的紫禁城中。所以上一世,直到死,莫白薇都没见过宣统帝的模样。 眼下,她就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紧攥着手掌,眯起双眼,透过人群的缝隙去瞧宣统帝。 宣统帝坐在龙头的步撵之上,头顶上的明黄色的华盖将阳光稍稍的遮挡住。他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五官隐在有点暗淡的光线里,并不能瞧得的清楚。 但莫白薇仍然感觉到了撵上之人的贵气,叫人难以直视。 如此英气勃勃之人,上一世竟惨死在手足兄弟的刀下,这般一想,不由得让人唏嘘。 宣统帝的步撵,只在她眼前闪过一瞬,便只剩背影了。 百姓也跟着那步撵跑,杂乱的人群,像是湍急的流水一般,被那步撵牵引着,源源不断的流动着。 只有莫白薇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刻,她的心底,陈杂了许多的想法。 说到底,夺走宣统帝和她xìng命的,都是同一个人。 人潮哗哗的,擦着她的肩头,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她柔弱的身子,被人狠狠的撞了五六下。于是,她皱着眉头,后退了好几步,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贴在路旁店铺的木门之上。 到这会,她才意识到,同她一起前来的樱桃,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人潮依旧不停,她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樱桃的踪影,几乎看花了眼。 忽然,只感觉一个温厚的手掌,捂在了她的唇上,接着脖颈上被人用手狠狠一勒。她一时缺氧,几yù晕厥了过去。感谢各位收藏的小主,作者菌一定会继续努力码字哒! 第三十七章遇袭 “别声张,跟我来。”粗重的声音,沿着莫白薇的耳壁,一直钻了进去。 因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她的心“扑通”一下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的想喊,奈何嘴被严严实实的捂住了,愣是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可如果真按照那歹徒所说,不出一声,别说得救,怕是连注意,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于是,她一边轻轻的点头,一边迅速的抬起脚,狠狠踩在那歹人的脚上。 那人猛地吃痛,“啊”一声叫了出来,松开了她唇上的那只手。 莫白薇得了机会,用尽浑身的力气,喊了一句:“救命。” 只可惜,时下人多嘴杂,而人们的注意力又在宣统帝的步撵上。所以,莫白薇的求救,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个回头的人也没有。 那人闻声,暗道一声不妙,目光里透出几分凶狠来,咬牙切齿的用右手重新的捂住她的嘴。骂一句:“你这臭娘们儿,别想耍什么花招。” 话毕,一把拖着她的身子就往回走,片刻的功夫,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弄里。 这巷子原本就只有几家住户,加上因着庆典的事情,凡是能走,能跑,能跳的,几乎都跑去了街上,只为一睹宣统帝的风采。所以,在街道上喧杂人声的衬托下,更加显得巷弄的安静。 青石铺成的路面,连同那些青砖砌成的墙面,透出一股让人发毛的森然来。 身后的青石路,一点点在脚下划过。街上的喧哗,也离她越来越远。 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子很深,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墙根处的青苔斑斑驳驳的,凉气似乎正从那墙根处一点点的渗透上来。 越往里去,寒气越重。 莫白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含霜。事情演变到这如今的模样,倒是她不曾想过的。 毕竟,上一世,她顶多在路上被人偷去了钱袋。而莫家大富大贵,那点损失,不足挂齿。 她沉着两道柳眉,看着明亮的巷子口,兀自猜测,究竟是谁要对她下黑手。 要怪便怪她太自信,记得临出门前,芭蕉分明jiāo待过叫她带上一个小厮,以护她的周全。 她却嫌麻烦,信心十足的摇摇头,吐出两字:“不要。” 早知道…… 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垂在地上的脚,又拐了一个弯,越过一个半高不低的门槛,已然置身于一间院落内。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进耳中:“,你回来了?”说话之人的口气里,满带着愉悦之情。 “来,先把她捆上再说。这娘们,心思鬼的很!” 那歹人喘着粗重的呼吸声,将手缓缓的从莫白薇的嘴上放开,又去捉她的双手。 另一边,一个人影晃过来,抢在她开口之前,往她的嘴中塞了一团布。然后一块厚布包裹住了她的眼睛。 视线一下子变得漆黑,周围的事物只一瞬间,便再也瞧不见。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拖着上了几个台阶,似乎是进入了一间屋内。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极低的呜咽声。 莫白薇被那人一推,一坐到了地上,手触碰到地面,只觉得冰冰凉凉。那一边,呜呜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听得出是个女子。 她的胸口一凉,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摸索着地面,看是否有锋利之物可供使用。 如果不自救,只怕没人来救她。也许,找不见她,会焦急的回到府中,去找人来帮忙。 可她身在的巷子,如此偏僻,即便是来了,未必找的到她。而且,等到府里来人,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这般一想,她的呼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忽然,里间传来了低声的说话声,发声之人就是抓她的那两个。 “,你我就这般干等着么?” “慌什么,再等等。” 听口气,俩人好像是在等人,到底等谁呢。莫白薇猜测着,心中犯了疑云。 渐渐的,耳畔的嘤嘤嗡嗡,女子的挣扎声,也没有了。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四个人的呼吸声。无一例外,全是粗重而急促。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莫白薇屏息聆听,那人却不再说下去了。 然后,便听见院子里刀剑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极为清脆。但叫人听在耳中,头皮一阵发麻。 看来同那俩人,不是一拨的。莫不是有人来救她们了,这般想来,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几乎就是呼吸之间,园内的刀剑声,立时停了下来。 “苏兄,别追了,且由着他们去。”有人开了口,闲庭自若的声音,隔着墙壁,传进了屋中。 莫白薇只觉得说话之人的声音格外的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她咬着唇角,听着那脚步声一步步靠近,然后,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吹打在耳畔。眼前忽然一亮,青色的墙壁,陡然的映入眼睛里。 “姑娘……” 的声音始料未及的传进耳中,莫白薇好奇的扭头去看,面上沾着灰土,眼睛哭的通红。正俯着身子,去抓她的手。再一瞧,因为穿着男装,所以,乍一瞧活脱脱是个男儿郎。 莫白薇忽然一惊,她倒忘记了,这次出门,她同穿的都是男装。可掳他的歹人,骂得明明是娘儿们。除了是熟识之人的手笔,她想不出别的可能xìng。 会是谁呢。她不安的绞着手指,身子立时变的冰凉。直到少年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笑着问她:“怎么,救了你的命,连句感谢的话也不说么?” 剑眉英唇,如漆的双目,还有眉间的那道细纹。竟是柳七,莫白薇更加震惊。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周身有一种不真实感,柳七如何会知道她在这里。 一身青袍的少年,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子,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苏墨说道:“苏兄,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救命恩人。” 莫白薇转眸,刚好碰上苏墨的目光。瞬间她便便觉得一阵凉风迎面吹过,身上的寒意顿时浓了几分,像是坠入到冰窖里。 将至元旦,2016匆匆的就又过去了,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说不出口。还是一样的话,求收藏,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旧人来 因着这股凉意,莫白薇才恍然惊觉,原来柳七见过她,是真的。 那一日,去师门的路上,她见过的那两个一高一低的背影,便是眼前这两人。 她看着苏墨,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浅浅一笑,道:“多谢苏兄。” “不用。”疏离的俩字,自苏墨的口中轻轻吐出。让莫白薇的身子,轻轻一颤,忙别过了眼睛。 “你怎么只谢他,不谢我。”柳七的脑袋又凑了过来,扬起的嘴角上带了一抹玩味。 这一靠近,不打紧,莫白薇吓得连气也忘了出。急忙倒退了一步,却踩上一个柔软的东西。然后,本能的缩回了脚。 她好奇的扭过身子,探头去看,才发现她的背后原来站了一个人。而她方才踩上的,正是那人的脚。 她满脸歉仄的抬眸去看那双脚的主人,本yù说出口的“抱歉”二字,僵在了唇边。 琥珀色的眼眸,薄唇,还有那高挺的鼻子。这张俊秀的脸,反反复复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林少卿。她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抓着的左手,松松垮垮的落下来。 无缘无故的,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莫白薇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依然记得天光元年的秋日,凌云寺的断壁残垣里的青草长了又黄,蔓芜的荒草,将凌云寺残存的印记,全部遮挡了去。似乎,这世上从来没有过凌云寺。 那一年的秋日,格外漫长,西风迟迟不来,而天也没有随着时日的过去,一天天变得短暂。 彼时,因为林少卿,她得以重新在莫家的旧宅中安家落户。虽然曾经的莫府已改作林府,而她也换了身份,成了林夫人。 可蔷薇园的桂花,开的一如昔年。她本以为日子也会如从前一般,蒸蒸日上。 只是,灾难说来就来。当秋风吹落蔷薇园中,榕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林少卿突然患上了怪病。 短短之间,曾经挺拔的少年就换了副模样,从英俊洒脱变成了形容枯槁。 食不下咽,日间里,也只能由她喂些汤汤水水。为此,她不惜花重金,遍访京城名医,可惜所有的大夫留下的都是同一句话。 这病蹊跷,我也没法子。 话音才落,仅仅七日之后,黎明如约而至,可林少卿再也不曾醒过来。 她悲伤yù绝,哭得撕心裂肺,若不是她的侍婢绿柳拉着她,劝她,夫人,老爷走的苦,夫人得好好儿的留下善后。 她只怕早就一头撞死在漆黑的棺木上,一了百了。 “怎么,二位是旧相识?”刘允瞧出她眼里的异样,远远挪开几步,站立在青墙的yīn影里,好奇的问了一句。 莫白薇愣在原地,不发一言。眉间的肌肤紧皱,松开,松开再紧皱,仿佛想起什么痛苦之事。 “头一次见。”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相隔整整一世,重新钻进耳朵里。莫白薇只感觉自己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雪白的耳垂充满了血,热辣辣的。 夹杂在林少卿声音里的疏离,是她不曾听见过的。她顿时觉得有些陌生,身子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冰凉的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的手。或许正是因了这股陌生,当下比起靠近,她更想逃离。 刘允觑着她耳垂上的那一抹,坏笑一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莫白薇,指着林少卿,意味深长的道:“这位是林公子。” 莫白薇只觉针芒在背,忙垂下了一对眉眼,只盯着地上碎落的光影看:“多谢林公子相救。” “怎么,偏生就不谢我。”刘允双手jiāo叉叠于胸前,凑在她耳畔,扁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故做愤然的神情里,夹了一抹浅笑。 “我跟你,顶多算是扯平。”莫白薇咬紧了唇角,从牙缝里一句话。虽然她并不想当众失态,可当着林少卿的面,她也不愿意表现出与柳七相熟的模样。 可柳七,却次次不按常理出牌,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告诉其他人,他们的jiāo情匪浅。 林少卿瞧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嘴角微扬,淡淡的笑了一下,冰凉的声音,穿过二人之间的缝隙,回dàng在整个屋中:“公子如何称呼?” 莫白薇闻话并不抬头,只将目光放的悠远,顺着林少卿骨节分明的手,一路看下去。林少卿的手指本就修长,被阳光一照,映在地面上黑色的剪影,显得更加长。 这双手,曾被她紧紧握过。曾经温热的如同冬日天边的骄阳,也凉得好像冰天雪地里尖锐的冰凌。 她想着,思绪便又飘得远了,连林少卿的问题,也被忘却在了脑后。 倒是刘允,见她半晌沉默不语,接过了话头,介绍的郑重其事:“这位是十七公子。” “幸会。”林少卿双手抱拳,微弯身子。冰凉的目光从莫白薇的面上匆匆滑过,接着投向远处,盯着青苔斑驳的墙面。 “幸会。” 自莫白薇喉间发出的两个音节,尖细而沙哑,藏匿着深沉的心事。 刘允心念一动,侧过身子,目光转向门外,忙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那俩人是何来历?” “今日暂且饶他们一命。”林少卿眸中的冷意渐浓,转过身子,又细细的打量了苏默一番,道:“十七公子,苏公子,柳公子。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林兄,后会有期。”苏默站在天光里,并未看清在yīn影里的林少卿,却感觉到来自他的两道炙热的目光,便礼貌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林少卿青色的身影,跨过门槛,穿过庭院,往左一转,立即消失不见。 莫白薇盯着,看着,半天没回过神。 突然间,她只觉得额上一痛,接着耳畔传来刘允充满戏谑的声音,“喂,再看,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派人去查一下他的住处。”莫白薇用手捂住前额疼痛的地方,身子却仍保持着向外的姿势,如漆的双目依然看向门外。 “什么?你当真的?”刘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第三十九章分别 “不,不……”莫白薇恍过神来,脸“唰”一下的变得通红。方才她一时出神,倒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以为只她和二人在,这才不假思索。 她生怕柳七会错了意,急忙摇头否认,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只是想去登门谢林公子。” “哦,是么?”刘允啧啧叹了两声,面上似笑未笑。 莫白薇被他瞧的头皮一阵发麻,忙正了神色,扬眉道:“当然。” 刘允不再说话,敛了笑意,换了无比认真的神情扭头看着苏默,道:“苏兄,就照十七姑娘的吩咐去办吧。” “是,七少爷。属下先走一步。”苏默垂眸,拱手行了一礼,提着剑,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自始至终,不曾看旁人一眼。 路过莫白薇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上一寒,冷的几yù坠入了冰天雪地。 七少爷。她觑着苏默的背影,默默念了一句,想来,柳七的出身,远没那么简单。 可京城里,姓柳的人极少,而且家世都算不上赫赫。 而眼前的少年,气宇轩昂,气质非凡。就连苏默那般弧冷的人,也要唤他一声少爷。由此柳七的出身,可见一斑。 他会是谁呢,前世又因何被人追杀。莫白薇的思绪,渐渐变得混乱。 苏默一走,太阳的光线,就重新照屋子里。屋里暖洋洋的,短暂一瞬,竟像是隔绝了两个季节。 “我瞧着那俩人,并非见财起意,而是另有所图。”苏默的眸色转冷,眉目间的那道细纹,愈发明显。 刘允一语中的,莫白薇浑身哆嗦了一下,前臂立时生了一层鸡皮疙瘩。望着刘允的眸子,变得炙热起来。想不到,永远一副嬉皮笑脸的少年,洞察力也不落下。 从他发现自己被人掳走,再到他与那歹人jiāo手,前后不足一刻钟的时间。而且,连话也未曾说上一句,他便瞧出这其中的关窍所在,当真不可小觑。 其实,方才她思来想去,会对她下手之人,也不过那几个。略略一想,已经十拿九稳。但当着刘允的面,她并不愿意吐露。于是,她便故作惊讶,盯着刘允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问道:“七公子何出此言?” “若是图财之人,趁方才人流涌动的时候,下手再好不过,又何必带你们到这里。”刘允背着双手,踱了几步走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一脸坏笑道:“我猜定然是你做了大jiān大恶之事,仇家寻上门来了。莫非你往人家饭里,下泻yào了啊?”刘允将脸凑得更近,问的一本正经。 闻话,莫白薇无力扶额,只垂眸看地。方才她听柳七说了几句正儿八经的话,还颇觉不习惯。谁想,一句话没说完,便又恢复了本色。 见她不说话,刘允的兴致更高,眉毛扬的几乎到了额角:“你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话毕,自己又啧啧叹了两声,放低了音量:“下次的量,要足一些。” 肚子里的坏水真多,莫白薇拍着耳朵,内心无比疑惑,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底是哪一户名门望族,培养出这么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儿。 想到时候不早,她拉起,转身就要离开。刘允却走快了一步,挡在二人跟前,摸着腰中的佩剑,咧嘴一笑:“既然这样,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的护送你们回去吧。” 这又是什么套路,莫白薇哭笑不得。不过,看似无心之言,却委实在理。 那俩人逃到何处,会不会再出现?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帮手? 一切都不得而知。这般一想,倒是自己欠考虑了。她深深的望了刘允一眼,眉眼中藏着一抹感激。可轻启薄唇,落在空气里的话却是:“巷子外人多,十七公子可别跟丢了。” “自然不会。” 刘允浅笑着回了一句,放缓了脚步,跟在两人之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实,在进入这间宅子之前,他便摸透了情况。 之所以叫苏默放过那两个歹人,也是为了引出背后的真正黑手。毕竟,依苏默的功夫,别说是一两个恶徒,就算是一整个院子的恶徒,也不在话下。 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般天大的胆子,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谋财害命。他更想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 出了巷口,街上的行人稀疏,同方才的繁华大相径庭。喧嚣声依然听得见,不过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宣统帝的步辇,早走的远了。 太阳当头,叶片上残留的水珠,被蒸发的干净,大地似乎很快又陷入到盛夏的中。 莫白薇满腹心事,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则惊魂未定,兀自陷入方才的恐惧中。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 直到看见莫府屋檐下大红的灯笼,才抚胸出了一口气,惊喜道;“姑娘,可到了呢。” 刘允闻话,两道深邃的目光,从极远处眺望了过去,模模糊糊看见两个大字,便不自禁的念了出来:“莫府。” 他早听苏默说起过,东巷的莫府挖出了水,而且还乐善好施的分给京城里穷困的人家。 一介商户,倒是比官场上许多自称体恤百姓,暗地里却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强了太多。 那边刘允话音刚落,莫白薇便后悔不已。她本是打算,走另外一边相反方向的巷子。毕竟,她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着她忘记嘱咐自己的这个打算,加上她心不在焉,竟被一路引着,到了府门口。若不是刘允张口念了出声,她这会还浑然不知。 “你姓莫?”刘允回过头来,看着莫白薇的眼神,温柔了几分。 板上钉钉,容不得她不点头,但她面上的神情,却一点不示弱:“七少爷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无非想让刘允对她的身份一事,守口如瓶。 她的语气虽然叫人听起来不舒服,可刘允当下并不动怒。只看着她的面颊,浅浅一笑,点点头,道:“自然。柳某告辞,后会有期。 2017年希望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希望。大家元旦快乐,么么哒,求收藏。 第四十章敲打 重新回到蔷薇园,莫白薇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怯怯的,捧着茶,喝了老半天。 芭蕉瞧着二人古怪的模样,满心疑惑,便悄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听见“咕咚”一声,将一大口茶咽下去,神色躲闪。后怕这东西,似乎远远比经历时,更加的让人心惊。她捧紧了茶杯,远远看了莫白薇一眼,小声道:“方才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姑娘主动提起,我才好说。” 芭蕉听后,愈发不安。她看着莫白薇长大,太了解她的xìng子。所以,听这般一说,当下也不敢多问,只得耐着xìng子等在一旁。 那边,莫白薇略定了定心神,便喊道:“芭蕉,带紫鸢来。另外,叫园子里的小丫鬟们也进来。” 她出门之事,女扮男装之事,在她近旁侍候的人,个个心知肚明。不定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人,吐露了出去。 芭蕉不解其意,还是立刻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紫鸢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小丫鬟。 “姑娘,您找我?” 细柔的声音,从紫衣的少女嘴里发出,带了几分怯意。 莫白薇揉着眉心,面色一瞬间变得冷漠,将桌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与芭蕉,皆唬了一跳,紫鸢更是吓得冷汗涔涔,一骨碌跪在了地上。 后面的那几个小丫鬟,什么时候见莫白薇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拜在地上,深埋着头,不敢吱声。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莫白薇表面上意指紫鸢,冷冷的眼光却扫过底下的众人。借这个机会,也该好好敲打一下园子里的下人。今日之事,若不是被柳七碰巧遇上了,她现下指不定身在何处,说不定连xìng命也丢了。 紫鸢连连叩首,泪珠顺着脸颊一路流下去。她语气哽咽的辩解:“婢子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定然是你多嘴多舌,将我出府之事,透露了出去。”莫白薇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又道:“不过,念你是初犯,我姑且饶过你一次。如果再犯,不管是谁,一律扫地出门。” “是,姑娘。”包括紫鸢在内的小丫鬟,一齐应了声。 “紫鸢留下,别人都先下去。” “是。” 的脚步声,越离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莫白薇给芭蕉使了使眼色,芭蕉立时心领神会,跟着往门口走了几步,掀开门帘四下查看了一下,又回到屋子里,摇了摇头。 莫白薇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俯子扶起紫鸢,道:“你受委屈了,芭蕉早同我说,你一直跟她呆在一起。” “我还以为,姑娘真的……对婢子生了疑心。”紫鸢抹着泪,眼圈发红。 “底下的人若问起来,你便说被我罚了俸禄。”莫白薇附在紫鸢耳畔,一字一句,说的郑重其事。 话一出口,紫鸢便领会了她的深意。立时转哭为喜,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用衣衫抹着通红的双眼,退了下去。 “姑娘可是怀疑园中有内jiān?”紫鸢一离开,张口便问。 莫白薇点头,脸上似笑非笑:“倒是越来越有趣儿了。” 上一世,她只顾玩耍,是个闲不住的,怎会注意到园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谁jiān,谁恶。她一概不知。毕竟,所有人见了她,那都笑的跟朵花似的。至于笑脸背后隐藏的别有用心,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正谈论间,雀儿来了。因着前几日下雨,一连几日莫白薇都闭门不出。也并非她不想出去,而是宋氏特地嘱托芭蕉与,仔细照看她。所以,只要她产生出去的念头,便会被芭蕉和用各种理由拖着。 “夫人做好了荷花饼,就等着六姑娘去呢。”雀儿喜笑颜开。 “碰巧饿了。”莫白薇一听见吃的,肚子立时便扁了。 一进芙蓉园,一股绿树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花池中的荷花,因为雨水的洗礼,开的格外娇艳,衬着绿生生的荷叶,美不胜收。池中的水,满的几yù溢出来。泥土重新被水,淹没在入目看不见的地方。 莫白薇嗅着满鼻的香气,感觉到自己的脚步,瞬时轻盈了几分。宋氏大老远就冲她招招手,道:“快来。” “没进门就闻着香气了,薇儿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见到娘亲,所有的烦心事,顷刻间就被抛之脑后。莫白薇拍着肚子,嘴角弯的几乎要到耳朵那里去了。 上一世,像这般沉静,温暖,其乐融融的时光,真的太少。所以,此生此世,她格外珍惜。 “你这个小馋猫!”宋氏拿手指刮她的鼻尖,拉着她的胳膊,入了内室。 隔着屏风,闭起眼睛,似乎时光真的倒转,重回上一世。那氤氲在屋中的香气,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依稀觉得自己还是昔年那个八九岁的小童,晃动着脚丫子,将那荷花饼咬的酥脆作响。 心底似有水缓缓流动过,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鼻腔里酸酸,眼眶里也渐渐变得湿润。 “薇儿。” 莫长青的声音,意料之外的传进耳中。莫白薇的思绪跟着一顿,戛然而止。 “父亲,姨娘的病好了不曾?”坐在椅子上,她仍握住宋氏的手不放。不过,眼睛里的笑意,在看见莫长青脸的时候,一点点隐了去。 那日莫长青出了蔷薇园,便未再来过,而她也懒得打听刘氏的身子如何。加上雨过天晴,便碰上庆典一事,更是没工夫去cāo这份闲心。 听他这般一问,莫长青的神色变得复杂,过了良久才道:“你姨娘她产后身子本就羸弱,怕是要养上好一段时间。” 莫白薇暗自冷笑,也是那刘氏自作自受,三十六计,却偏偏要用什么苦ròu计,也是看准了他爹的软心肠。 不过,既然刘氏尚在病中,她的那些爪牙短时间内,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 也是时候,去瞧瞧那王妈妈了。 昨天忘记更了,今天补上,等会儿还有一更。2017年,希望各位读者都能健健康康哒,加油! 第四十一章心思 莫白薇嚼着荷花饼,笑靥如花的一边赞美娘亲的手艺,一边拿眼偷瞄着莫长青的脸色。他爹的表情yīn晦,嘴唇动了好几下,似是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整个面色,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 上一世,她爹一直负心薄幸,到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 他爹心肠虽软,可一旦绝情起来,比谁都冷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清灵,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良久之后,莫长青旧事重提,眼含深情。 因了刘氏的病,一连几日他都不得不留在清风园中,身心疲惫的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无。对宋氏的思念,也一天深似一天。 刚一雨过天晴,见刘氏的病好了些,便寻了借口急急忙忙到芙蓉园里来了, 人都是比着才觉得金贵的,相比起刘氏,他现下越来越瞧着宋氏好。 温柔,善良,落落大方,可不比刘氏好上千倍百倍。 宋氏闻话,一双纤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淡淡笑着,眉间却流动着一股疏离。她拿出手绢擦拭着粉红的指尖,道:“承蒙老爷厚意,但妾身舍不得这里的僻静。” “刘姨娘的身子尚未痊愈,娘亲底子又不好,万一被染上了病,可如何是好。父亲若是真的放不下娘亲,来芙蓉园中小住几日便是。”莫白薇将剩余的荷花饼,一股脑咽了下去。看着莫长青,眸中带了几点凉意。 “倒是为父欠考虑了。”莫长青一时有些讪讪的,沉默的吃着荷花饼,不再说话。 屋中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静。一股尴尬的气流在其中dàng漾着,憋的莫长青几yù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阿三跑进门来,瞧见莫长青的神色,便知他心情低落。饶是他小心思众多,一时也没了主意。愣了良久,硬着头皮喊出两个字:“老爷……” “什么事,快说!”莫长青一脸愠色。 见宋氏和莫白薇在场,阿三面露难色,略一思量,弯下身子将声音放的极低:“二太太醒了,吵着要见您。” 阿三这般一说,莫长青的面色愈发难看,心里不禁着恼,没好气的道:“就说我用了午膳再回去。” “恐怕,恐怕……二太太……”阿三yù言又止。 上一次,刘氏在清风园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老祖宗也给惊动了。老祖宗冒着大雨亲自去了清风园,见着老爷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考虑到事情的利弊,所以就算他明知会触犯莫长青的的底线,却还是要劝。这是他做奴才的本分,也是他为何能一路做了清风园管事的关键。 婆婆妈妈作什么,快去禀告。”一想起刘氏闹腾不休的模样,莫长青就心有余悸。但当着宋氏和女儿的面,他也不能服了软。 阿三听他说的干脆,哪里还敢顶嘴,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他满脸愁容的将消息说给刘氏听的时候,刘氏却未动怒,只撑着虚弱的身子,语气温柔如昔:“那就叫老爷多陪陪大夫人吧。” 阿三一脸的不可思议,二太太的xìng子,病过一场以后,意外地竟好转了。 不过,若刘氏不加悔悟,一如既往的闹脾气,恐怕场面就不好收拾了。 那才是自寻死路。 他明白这一点,显然刘氏更清楚。从一个不受宠的通房丫头,升了妾。而且,又争气的生下一个小少爷。 这其中,若无伶俐的算计,恐怕难以做到。 眼看着管事阿三出了屋门,刘氏便坐起身子来,唤了翠儿过来。 比起旁的,她显然更在意这件事情。“王妈妈那里还无消息?” “夫人足足昏睡了六七日,寻找王妈妈的事情,也就搁浅了。加上,前几日持续下雨。想在京城里找出个人,还真是难事儿。” 翠儿怯怯的盯着面色苍白的刘氏,耐心的解释道。方才她在正堂内听见自家夫人与阿三的对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着实担心因为这事,刘氏故技重施,再闹上一闹。如果真是那样,场面恐怕难以收场。 “悄悄派人再去盯着些。”刘氏惨白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 似乎所有的事情,按照她的心意顺利的发展了下去。可偏偏到最后,开花结果的时候出了岔子。 她至今想不出,王妈妈到底是被何人所救。按理说,王妈妈得救之后,肯定会想法子来府里拉她下水。可大半个月过去了,连点风吹草动也无。 王妈妈就像是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虽然翠儿一再劝她,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能是王妈妈得贵人相助,衣食无忧的远走高飞了。 可她总不信,自小她就生活在清风园,有记忆起,她便同那女人打jiāo道了。 王妈妈不仅贪财,攀高踩低,而且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所以,既然是她提出赶王妈妈出门,王妈妈一旦得了机会,就算是拼死也会将她带下水。 “老爷那边,夫人打算怎么办?” “待小少爷再长大一些,再做打算。” 刘氏垂眸看着被面上,花纹繁复的牡丹花,花是她亲手绣上去的。记得绣那朵红花的时候,不小心扎破了手指,血汩汩的流出来。莫长青瞧见,一脸心疼,还将她轻轻抱在怀中。 想不到如今……刘氏想起往事,眼圈泛了红。所有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是她cāo之过急,才叫莫长青的心渐渐离了去。 不过,这一招苦ròu计到底没白使,至少拖延了莫长青搬离清风园的时间。而且,有老祖宗撑腰,被抬为平妻是早晚的事儿,她倒不如安安静静呆着,暗地里想法子。 “对了夫人,还有一个好消息。”翠儿突然想起一事,眼里闪烁着光芒。 “什么?”刘氏不置可否,如今她的境遇,倒比从前做丫头的时候,好不到哪儿去,哪还会有什么好事儿。 “您忘记了,老祖宗将小少爷的满月酒,推迟到了这月十五。夫人何不趁此机会,与老爷重修旧好?” 翠儿眨巴着眼睛,在沉寂了许多日之后,玉色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瞧我这当娘亲的,倒忘记了。”刘氏拍着脑门儿,眼前猛的一亮。 第四十二章打算 从芙蓉园里出来的时候,太阳爬的正高,热辣辣的炙烤着世间万物。 莫长青与她并肩走着,落在石子铺成的路面上 的剪影,一高一矮。但是在正午的日光底下,都显得格外短小。 “薇儿,你从前便是这么矮小。当时,爹爹最喜欢把你抱起来,往天上一抛,你就“咯咯”的笑,那笑声不知道多动听呢。” 瞧着地面上漆黑的两道剪影,莫长青不由得触景生情。 一句话,也勾起了莫白薇的回忆,她的心头不禁发酸。 越是从前,越让人追忆。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之后。她都不得不承认,儿时的那一段光yīn,才最美好。因为单纯无忧,因为不谙世事。 只是,她最最看重的亲情。却在前世里,被她爹一再忽略。 她仍记得宣统三十年之后的样子,新姨娘一个个的入府来,人丁也开始兴旺。而父亲的眼里,也渐渐的没了她的位置。 如今,他却张口同她提亲情。莫白薇忍着鼻中的不适,语气波澜不惊:“记忆虽然不变,可人心终究是会变的。” 语气里的绝望,与年龄甚不相符合。莫长青站在天光底下,背脊却突然一凉。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陌生的感觉已经不是头一次,他不明白女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难道是因为刘氏。他不安的猜测着,脑海中的念头闪过一个又一个。他攥着袖口的绸布,小心的解释,道:“你姨娘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父亲委实该好好“看着”姨娘,别又病着了。” 对刘氏,莫白薇本就没什么好感,加上王妈妈临被赶出家门前那几句话,她越发觉得刘氏不简单。 她早就派人调查过刘氏的底细,但因为刘氏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根本无从查起。 但刘氏自打入了府,十几年来,从未犯过错。就连打破茶碗之类的小事,也不曾做过。而且,刘氏寡言少语,做事沉稳,这也是刘氏为何老祖宗青睐的一大原因。 越是这般清白的背景,越叫莫白薇觉得心头发怵。这世上,真正让人防不胜防的,并不是恶狼,而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刘氏恐怕就是掩藏那层羊皮之下。 莫白薇特意跟着她爹一道去清风园里,向刘氏问了安。瞧着刘氏果如传闻中所说,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也渐渐的放下心来。 就算刘氏骨骼强健,可她生病之时,正巧碰上产后身子羸弱。 师父说过,生产后的fù女,身体发肤,内脏全都处于最脆弱的时候。一旦感染上的,即使极轻微的病症,也往往会落下病根。要想恢复如初,恐怕要花上个三五年,甚至更长。 瞧着刘氏那情形,也是八九不离十。 于是,一回到蔷薇园里,她便命令芭蕉唤了十五过来。 因为赏银多,十五史无前例的忠心耿耿,恨不能掏心掏肺了。 芭蕉将话转述给她听的时候,她冷冷笑了笑,十五贪财戾气太重,总是不中留。待王妈妈的事儿一解决,她就准备弃了这颗棋子,换上新鲜的血液。 而十五显然对她的心思一概不知,进屋来的时候,一直乐呵呵的,嘴愣是老半天都没合上。 “我听人说,你最近都与银子同床共枕?”莫白薇轻掀眼皮,对着底下五体投地的十五,调侃了一句。 十五抬起头,故作惊讶的睁大了两个如豆大的眼睛,道:“定然是有人嫉妒,才这般乱说的。” “看来是我赏的不够多了?”莫白薇抬眸反问道。 “不敢,不敢。姑娘对奴才,好的不能再好了。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哪敢生出旁的念头。”十五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肥大的耳朵呼扇扇的跟着乱动。每次来见莫白薇,他总会经历一次心惊ròu跳。 可也无法,谁还知道六姑娘的xìng子,那真是一言不合,说变脸就变脸了。他得想方设法的哄着她,才能有活路。 莫白薇弯嘴一笑,手里把玩着伞柄上坠下来的玉穗,漫不经心的道:“那就好。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大半个月来,她一直不曾过问王妈妈之事。一是顾不上,二则是不想让十五起了疑心。当初让十五找人救王妈妈之时,她只说是父亲的意思。好歹是nǎi娘,对父亲有哺育之恩。绝情的扫地出门,总是不厚道。 而十五显然信以为真,认定了是莫长青的意思,丝毫不敢声张。这府中谁说了算,他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不就等着日后邀功领赏呢。谁不知道,莫家四爷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在城南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十五眯眼笑道。 “安排一下,我这两日就过去瞧瞧,马车记得挑顶朴素的。要是事儿办的好,后面有领不完的赏呢。” 一听说有赏,十五的眼睛都笑没了,磕了头,迅速的就下去着手安排了。跑的倒比兔子还快。 这天傍晚,用过了晚饭,芭蕉一脸的焦虑的同她说起了一件事。 园子里的小丫鬟秋菊,听了紫鸢的抱怨之后,行为十分古怪。先是将首饰尽数装在了盒中,又一遍遍的数着自己的俸禄。 那样子诚惶诚恐的,怕是担心有人要盗走她的钱财。 “秋菊?我怎么觉得耳生?”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莫白薇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个丫头。 “姑娘有所不知,秋菊是厨房里的烧火丫头,很少到内室里来。” 莫府里的丫头,也分三六九等。樱桃和芭蕉,贴身侍候的,算是一等,在园子里是属于位分高的。而烧火丫头,则是属于粗使丫头,几乎没什么地位,很难有机会能见到主子。所以,莫白薇不认识秋菊,也在情理之中。 “哦。我倒不认得,带来了让我瞧瞧。”莫白薇把头往椅背上一倒,顿时来了兴致。 第四十三章行动 进门来的是个着粉蝶的小丫头,扁平的鼻子,三角眼。长相极为普通,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 “你就叫秋菊?”莫白薇目光灼灼。 “是,婢子正是。”粉蝶的小丫头伏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也不敢多问一句。 莫白薇沉眉,语气加重:“是你将消息透出去的?” 这般普通的小丫头,别说是过去,就是现在,她也根本不会注意。 “婢子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被这么突然一问,秋菊猛然一惊,身子瑟瑟发抖。反驳的语气,也变得怯怯的,断断续续的没有底气。 “那我问你,这是什么?”莫白薇拿起桌上的玉簪,在烛光的映照之下,玉簪通体碧绿,竟似透明的一般。打眼一瞧,就是上等的好玉。 “婢子不知………”辩解的声音,细弱游蚊。 莫白薇冷然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身子将那发簪放在了秋菊眼前,道:“且看仔细了。这可是四姐的发簪,如何到了你这里。不是偷盗,还能是什么?” 长年侍候在莫青樱身侧,她的头饰,发簪,衣物长什么样,紫鸢心里清清楚楚。所以,那天午后,秋菊急急忙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便瞧见了。 “回姑娘,婢子冤枉。婢子从未见过这支发簪,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婢子。”秋菊咬口不松,泪水涟涟。几句否认的话,说的甚是委屈。若不是莫白薇有证据在手,她说不定就信了。 她的眸光更加清冷,咬紧了唇角,只觉心烦意乱。收买人心,是莫青樱惯用的伎俩,也是防不胜防。蔷薇园里人多眼杂,谁都可能成为莫青樱的眼线。 “你若不说实话,我便jiāo给老祖宗处置了。她老人家向来铁面无私,你偷东西这罪名,若是扣上了,一辈子甭想翻身。”莫白薇声色俱厉,她心里清楚,对付这般的人,还是得以硬制硬。 秋菊一听,果然蔫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声泪俱下,道:“那簪子……是四姑娘赠予婢子的,说是让婢子刺探姑娘您的行踪。” “为何偏偏找你?” “四个月前,婢子的爹娘被一个恶棍拦在了街上,正是四姑娘解的围。她打听到我在蔷薇园里当小丫头,便让我做她的眼线。” 秋菊将头埋的更低,背脊上的那两道灼热的目光,看的她头皮发麻。 四个月前,莫白薇略一想,心脏迅速冷冻如冰。那时,她还是没心没肺的丫头,对莫青樱百依百顺,哪里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可即便如此,莫青樱也没放下戒备之心。 她强压着心底的那股冷然,命令道:“既如此,我这蔷薇园也留不得你了。” 秋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泄漏主子的行踪,原就是是当奴才的大忌。换作是谁,也会这般发落。是以,当下她既不求情,也不求饶。 “芭蕉,拿一笔钱给秋菊。再让李妈妈找个人来,补她的位置。”莫白薇撂下一句话,抬脚出了门去。 外面天色还未黑透,迷迷糊糊的暗光里,事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坐在芜廊下,揉着太阳穴,却忍不住心烦意乱。 即便重获一世,看清了所有人的真正样貌,她也不能从容应付,反倒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过,这一世的变化,也着实太大,让她措手不及。 特别是林少卿,明明应该两年后再出现,却提前了。这之中,终究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也无法清楚。 上一世,她到死都抱着谜团。这一世,无论用尽何种手段,她都要揭开那些层层叠叠的迷雾。 怀了这样的念头,她便当机立断,动身去了趟葳蕤园。许久没见她,老祖宗满脸喜色,拉着她的手说了半晌的话。 她说着说着,却把话题扯到了莫青樱的身上:“祖母,我在园子里的一个小丫头那里,发现了四姐的发簪。” “是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来的?”老祖宗的神色一凛,面露厌烦之色。 莫白薇握住祖母的手,淡然一笑,道:“我原先也是存了这样的念头,准备让那丫头先尝尝棍刑的滋味儿。不过……”她说到此处,略略停顿了一下。 老祖宗正听的兴头上,见她话音一停,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有些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疑问。莫白薇便把秋菊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了。 “青樱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你先回去,赶明儿我叫她来抄抄佛经,也算是磨磨心志。老祖宗听完,便皱起了眉头,又说道:“不过,你们姐俩向来亲近,我怎么瞅着最近不往来了?” “自然是因为薇儿要学医术,还要照顾娘亲,可不就把四姐冷落了,不过四姐对薇儿,那可是一直上心呢。”话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充满了讽刺之意。 听她这么说,老祖宗默然点头,心底漾起一丝欣慰来。 其实,在这之前,莫青樱存了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不光是听别人私下里的议论,还有亲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巴巴的跟在她后面。把所有好东西,尽数给了莫青樱。 这些年来,她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手心手背都是ròu。长成什么样儿的人,也都是个人的造化。她一个老婆子,才不会想着去干预。 她双眼看着莫白薇,心里却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一走便是许多年,至今杳无音讯。说不想,那是假的。 好在自己的这个孙女,越长越像她的亲姑姑。特别是那一颦一笑间,简直一模一样。 也是因此,对这个孙女她百般宠爱,同别的孙女儿不大一样。 她至今还能想的起,女儿临走时的模样,眼含热泪,跪拜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您今天答应了,女儿便开开心心的走。要是不答应,女儿只怕以后没脸回来了。” “从今日开始,你我断绝母子关系,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女儿。” 第四十四章十五哥 至此之后,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山万水,莫蝶衣真的再不曾回来过。 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老祖宗就老泪纵横,她恨自己当年的硬心肠,也恨自己说出的决绝之话,可这世上唯独没有后悔yào卖。 莫蝶衣离开不过七日,她便难以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匆匆下令派人去找。可一连数十年,派下去的人搜遍了整个南陵国,也是一无所获。找到后来,她便渐渐的绝望了,索xìng把所有的爱,一并补偿给了莫白薇。 这中间的因果,莫白薇并不知。毕竟,时间流转,便是许多年。 这些年里,府中很少有人再提起,当年那位风华绝代名动京城的莫家大小姐,就仿佛府中从来便没有莫蝶衣这个人一般。 老祖宗动容的模样,同娘亲一模一样。莫白薇当下便猜出了七八分,便问道:“祖母,可是想起姑姑了。” 老祖宗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浑浊的眸中,有些湿润:“我想她做什么,反正这辈子也见不着了。薇儿你先回去,我赶明就叫你四姐过来。 …… 第二天一大早,紫鸢便过来禀告,说莫青樱被葳蕤园中红儿叫了去,听说是给老祖宗抄佛经去了。 三房的陈氏,还为此开心的难以自抑。逢人便说,自家女儿终于被老祖宗看的起了。 莫白薇浅淡一笑,叹了一句,老祖宗倒是动作快。 因了秋菊的前车之鉴,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怯怯的。闭口不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落得同秋菊一般的下场。也因此今日的蔷薇园里,格外的僻静。 换了男装,摇身一变,便又是个翩翩的公子。十五瞧着她那副打扮,连说了几声好,嘴巴硬是半天没合上。 侧门外停的轿子,也果然朴实无华。通身青灰色,轿子的支架,旧的连上面的红漆也掉了层皮儿。任谁一看,都觉得轿中之人是个落魄的富贵人家。 莫白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放的柔和,当着十五的面夸了一句:“你这差事,倒是当的好。” “谢姑娘夸奖。”十五嘿嘿一笑,走远了几步,伸手将抬轿的几个小厮过来招呼了过来。 入了轿子,莫白薇一颗心砰砰直跳,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想起那日初见柳七的情形。 “姑娘,掳走你们的人,果然是三房的人么?”芭蕉冷不丁问了一句,要真是莫青樱下的手,倒也合乎情理。可毕竟是同胞姐妹,还能狠下心来下杀着不成? “八九不离十。那件事你先别声张。待我得了证据,才好行事。”莫白薇满脸严肃,语气虽然轻,却叫人不敢小觑。 芭蕉应声点头,只觉得手脚冰凉,又劝道:“我寻思着姑娘不若去找个会功夫的丫头。一来能护姑娘周全,二来若出门碰上意外,也可以帮衬帮衬。” “我早有此意,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们去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俩人说话间,轿子便落了地。十五在帘外,躬身迎接,笑道:“六小姐,到了呢。” 莫白薇由着芭蕉搀扶而下,日光分明照在头顶之上,她却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巷子不宽,两边植了茂密的树,叶子层层叠叠,将太阳光尽数遮盖住了。只有几束,从枝干的间隙洒落下来。 再瞧那周围的宅子,虽然破旧,但却自有一股古朴,造型也十分考究。 “这地方曾经繁极一时,后来就渐渐破败了。”瞧出她的好奇,十五适时的解释着。 “哦。”莫白薇敛了心神,背转过身子,对着那几名轿夫道:“你们几个到巷外等候。” 轿夫们得了令,抬着轿子,便往来时的地方走了过去。 “是哪栋宅子?” “六小姐,随我来。”十五在前面引着路,一边走着,一边却又勾头回来瞧她。豆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安来。 她不禁心头起疑,停了脚步,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十五,不安的道:“出什么岔子了?”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的叶片,哗哗的响动着。她鬓角的一缕长发,也随风飘着。本该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她却忽然有些忐忑。 事先她并不曾询问过,十五将王妈妈藏匿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是在一条极僻静的巷子,彼时,十五拍着胸脯保证,那地方绝对不会有人能找到。 “就在前面。”十五指着前面,jiāo错的光影落在他的面上,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jiān滑猥琐。 她瞧着十五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心里后悔不已,这般重要的事情,她居然jiāo给了十五来办。若是十五就此使诈,只怕她哭天抢地,也来不及了。 念及此,她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了芭蕉的衣衫。就此僵在原地,任凭清风一缕缕的拂面而去,也不曾动一步。似乎只要再往前走上一步,便会坠入龙潭虎穴。 声响,就是这时候传进耳中的。因为巷子本身僻静,所以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响动,就会听的格外清晰。 莫白薇屏着气,循声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扇木门,打开了条缝。一张美艳的脸,就此映入眼里。 “哟,十五哥,怎么好久没来。桃儿想你,都想的发疯了呢。” 从门里走出一个美fù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浓妆艳抹。虽然眉目里还能看出几分清秀来,但岁月留在眼角的几条细纹,仍是难以用脂粉完全遮盖住。 她手执一把粉扇,正一下一下的摇着。扇面每晃动一下,就有一股浓烈的脂粉气飘散到空气里,莫白薇只觉得刺鼻,忙用帕子掩在鼻口。 那fù人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骨子里的娇媚,若是男人听到,只怕早就心痒难耐了。 “这不有事耽搁了。”十五满脸通红,哈哈的笑了一笑,应付了一句。眼睛的余光,却注视着莫白薇,心中忐忑不安。他只顾邀功行赏,倒忘将王妈妈挪个地儿了。 那美fù人将扇子往十五胸口一拍,掩嘴一笑,嗔道:“我瞧着十五哥,也是个顶没良心的。” 第四十五章胭脂楼 “十五哥今儿还带客人来了。”那美fù人突然转过身子来,一双妙目滴溜溜的在她和芭蕉身上打转。 她踩着莲花步,扭着水蛇腰,袅袅婷婷的向她们走了过去,啧啧叹了两声,道:“这俩公子,生的真是俊,姑娘们一定喜欢。” 话毕,那美fù人便抬起手,便要朝莫白薇的脸上摸去。 她情急之下,忙后退了一步。芭蕉斜挎一步挡在她身前,然后气急败坏的对着十五喊道:“十五,你带公子来的是什么地方!” “还生气了。”那美fù人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芭蕉一眼,不怒反笑。 十五见状,忙不迭的跑过来,赔着笑,凑在美fù人耳畔,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那fù人听着,面上的神情微起了变化。良久,恍然大悟道:“方才失礼了,烦请两位公子见谅,里面请。” 那fù人走在最前面,十五特地放慢了脚步,同莫白薇走在一起,不安的解释着:“小姐,王妈妈便藏在这间后院里的小屋内。” “你图个风流快活也罢了,偏生叫姑娘也跟着。”芭蕉恶狠狠的斜睨了十五一眼,不住的埋怨。若是她一早便知王妈妈是被藏在这风之地,她必定不会让自家小姐亲自前来。 十五讪讪的,不再说话,偷瞄着莫白薇的神情,步子变得小心翼翼。 木门上边,横着一块匾。匾上用苍劲的草书,写了三个大字:胭脂楼。 莫白薇念着,忍着心中的不快,往里走去。她原是打算狠狠的训斥十五一顿,但转念一想,作为藏身之所,倒是绝佳。恐怕刘氏的人,宁愿选择掘地三尺寻人,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可她的心底,有了其他的疑惑。于是,便侧过头去,低声的问十五:“可靠么?” “六小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胭脂是这里的的,同我是旧相识。我jiāo待的事,她一定办好了。” 十五说着话,两道眉挤在一起,薄薄的嘴唇上,被他咬的全是牙印。但嘴角留着的那抹得意,却是深刻的。 胭脂楼虽然位置偏僻,但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中,不敢说是家喻户晓,也是声明远扬。 京城里那些权贵们,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没到过胭脂楼。而且,若在胭脂楼中没个相好的,还会叫人小觑了。 胭脂楼中的姑娘,那都是个顶个的出挑,不仅风情万种,而且能诗会赋。因了着一条,就连那些自恃清高的文官们,也不自禁的跪拜在姑娘们的石榴裙下。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一条宽阔的石子路,路两边是青葱的翠竹。所谓的曲径通幽,便是这般。 园子很大,很深。走了许久之后,阁楼才从翠竹后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阁楼是典雅精致,四个屋角高高的翘起来,用的是江陵一带的特色。楼两侧,垂下来两串通红的灯笼。 楼前是一片花丛,清一色种了蓝色的鸢尾。稍远一点有个池塘,塘中的荷花含苞待放。宽阔的叶子上,流动着水珠。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拿了小巧的坛子,收集着露珠。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齐声喊了一句:“胭脂姐。” 当她们看见莫白薇和芭蕉,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胭脂楼,从不允许男子在楼中过夜,所以,尽管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但一到清晨,胭脂楼里便像换了一个世界,清净而高雅。这正是胭脂楼的特别之处。 胭脂淡淡的点点头,沉静的模样,倒与方才门外那个妖娆的美fù人,大相径庭。 莫白薇更加诧异,落在胭脂背上的目光,也变得灼热。 “走这条路。”胭脂指指另一头隐在蒿草中的小径。 那地方倒像是荒废的一般,不仅高草林立,而且脚下的路,也勉勉强强算是路。满眼的荒芜,在满园的繁华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狭小的木屋,就隐在那高草之后。打头的美fù人推开门,便匆匆的退了下去。常年同权贵打jiāo道,门道她早摸的透透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感觉到光线重新照进屋里,屋内的fù人,又惊又喜,便问道:“可是送饭的来了?我可是饿了呢。” 莫白薇的呼吸顿时一滞,前世临终之时,她呆的地方,也是这般的黑屋。 黑漆漆,灰沉沉,混着饭菜的馊味儿。 她的脚步一时有些发怯,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几yù昏过去。 还是芭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身子,满脸担忧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不碍事。”她揉着太阳穴,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十五,我瞧着姑娘不太好,你去把人带出来。”芭蕉的双手用力,正色道。 十五把门开的浑圆,对着黑黢黢的里面,高喊了一句:“王妈妈,六小姐看你来了,还不赶快出来。” “六姑娘?”王妈妈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兴奋。她早听说,救她是六姑娘的意思。正是因了这点希望,她巴巴的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等了一日又一日。 外面的光线,分外刺眼。王妈妈拿手挡在眼前,待眼睛完全适应了外面的光亮,才看清了屋外的情形。 纵使莫白薇改做了男儿打扮,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跪拜在地上,泪水滚滚而下,道:“姑娘可要为老奴作主,老奴冤枉。” “我问你,那刘氏是何来历?”半月未见,王妈妈除了脸白胖了一些,样子一点未变。莫白薇拼尽力气,站直了身子。 王妈妈抬起头来,用衣袖擦去眼眶中的泪水,又调整了下情绪。似乎是念及刘氏,目光里,流露出来几分恶狠狠,道:“那刘氏的双亲,原是做香料生意的。不想,有一年突然染上了重病,双双离世。那一年老太爷去做生意,碰巧遇上。老太爷见刘氏伶俐可爱,于心不忍,便将她带了回来,做了三爷的通房丫头。” 第四十六章秘密 香料生意。莫白薇的眼皮突然一跳,感觉到回流进心脏的血液,倒转逆行,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搏动。 香料,百合香。这两者之间,分明却着难以言说的干系。 想不到,藏在幕后之人,果然是刘氏。她冷然一笑,眸色渐冷,道:“这件事情,我爹他可知道?” 若父亲知情,还替那刘氏隐瞒,那当真无可原谅。 王妈妈连忙摇头,道:“昔年知情的除了老太爷以外,便只有老太爷的管事。毕竟刘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很少有人问起她的出身。” “那你呢?”莫白薇反问道。 “老奴的男人,便是当年老太爷跟前的管事。我也是偶然间,听他提起过一回。说老太爷带回来一个小姑娘,日后会当三少爷的通房丫头。” 怪不得,她千方百计的找人打听,却一无所获。 祖父几年前就归了天,他手底下的管事,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她虽然不知王妈妈的丈夫曾经当过祖父的管事,却知道王妈妈年轻时丈夫便因病死了。 归根结底,原本这世上的知情人,就只有王妈妈一个。 莫白薇看着,忽然就想得通,为何刘氏起了杀心。光这一点,便能说明许多问题。 之前那刘氏唯唯诺诺,丝毫不起眼。想不到,背地里竟然暗藏了这么歹dú的心思。 这般一想,那年娘亲意外滑胎,定然也与刘氏有关联。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紧攥的手心,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青天白日的,她却觉得自己像见了鬼。不,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刘氏会怀上孩子,也是因为对老爷用了催情香。”王妈妈面不改色,目光里显露出愤愤之色。 这些她都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情的,还选择为刘氏保密。想不到临了,刘氏反咬一口,竟意yù除去自己这个绊脚石。她恨的咬牙切齿,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复仇的时机早日来临。 此话一出,十五惊讶的瞪圆了双眼,原本弓起的背部,也挺的直了,出乎意料的看着王妈妈。催情香,那可是大忌。 芭蕉满心厌恶,眉目间全是鄙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刘氏竟也使的出。 她担忧的望着莫白薇,自家姑娘年纪尚小,怎能听这些,没得污了耳朵。 这般一想,芭蕉便犹豫着要不要去捂住莫白薇的耳朵,并用眼狠狠的瞪了王妈妈一眼,心底暗自埋怨,这老fù人倒是什么都说的出。 莫白薇的胸腔里,翻涌而出一股恶烦。恍然明白,为何她爹突然醉倒在刘氏的温柔乡中,连旧情也不念。 定然是那刘氏趁她娘搬出清风园后,逮了空子,用了那般下作的计谋。 她咬着嘴唇,凛然道:“王妈妈,你再呆上几日。等时机到了,你便能将功折罪。怎么说你都是父亲的nǎi娘,自不会亏待了你。” 王妈妈就等着这句话,连忙跪倒在地,头抵着青绿的高草。一边嗑着头,一边哽咽道:“多谢姑娘,老奴一定照办。” 从胭脂楼中出来,莫白薇的面色一直yīn郁,像吃了苍蝇一样。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刘氏的这般行径,隐藏的极深。上辈子,她因为丧子之痛,疯癫之后,被后来居上的王氏打发到了府外。 可即使如此,她擅制香料的秘密,也没叫人发觉了。至少,莫白薇就不知情。 也是因为上一世,她娘去世的早。而且是稀里糊涂的,请来的郎中,个个都说查不出原因,开的yào也都是些缓解的,对病根根本不起作用。 她娘一死,这件事便被搁置了。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会追本溯源,查一个死人的死因。所以,刘氏的手段才会自始至终无人察觉。 她屏着气,感觉到身上肌肤一寸一寸的疼。虽然她先前便产生过这般的念头,但听师父所言,百合香是从西域传过来,用料极其复杂。而刘氏打小长在莫府之中,别说西域,只怕连京城也没出去过,所以,渐渐的就放心了怀疑之心。 若不是刘氏突然对王妈妈发难,她瞧出其中的蹊跷。刘氏的真实面目,也许也会如同上一世一般,永远的石沉大海。 从胭脂楼出来,莫白薇的面色一直yīn郁。芭蕉也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的问她,还要不要去找,会功夫的丫头。 她默然点头,心烦的道,去吧。 时下虽然有王妈妈的口供,但无确凿的证据。只怕刘氏肯定说,是王妈妈蓄意报复,这才恶意编造谎言。必须得想一个法子,让王氏故技重施。到时候,才好人赃并获。 那边,芭蕉掀开了车帘,面无表情的吩咐十五:“先不回府,去西城。” “得嘞。”十五挤着眼,谄媚的高喊一声。他现在已然飘飘,沉浸在日后即将到来的金山银山中。 他着实没想到王妈妈身上会藏着那么多的秘密,而且一个个都是惊人的。救下王妈妈,他算头号大功臣。 只要刘氏的真面目,顺利被揭穿,给他的赏钱,自然不会少。 至于莫白薇为何改道去西城,他才不放在心上。主子的事儿少打听,这是当奴才的本份。 还未下轿,便听到帘外的吵闹声。莫白薇一愣,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下了轿,头顶的艳阳,斜斜的打在她脸上。许久未来,西城更热闹了。她瞅着熙攘的人流,一时竟不知如何抬脚。 “十五,你就在这等着,我同姑娘去去就来。”芭蕉看着满脸喜色的十五,一心的火气,口气里冰冰凉凉。 莫白薇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堆人群吸引住了,只听见敲锣打鼓之声从那人群包围里面,接连不断的传过来,她攥紧了拳头,往前挪动了一步。 “姑娘……”芭蕉惊呼一声,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寻人 因为下轿的地方,是在石阶之上。但由于莫白薇刚才心不在焉,是以她并未注意到这些。 以为是平坦的路面,她的步子也放的轻松。一双眼睛径直瞅着那边的繁华,以至于一脚踩空,身子也跟着颠簸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芭蕉想伸手去扶,已是来不及。 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身子向前的惯xìng顺时消失。 莫白薇站定,长长出了一口气。正转过身来道谢的时候,却听见那双手的主人磁xìng的声线。 “眼睛可是长到天上去了?” 熟悉的声音,余音绕梁,她如何能忘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柳七那张俊秀的面容,便映入了她的瞳孔之中。 她看着一脸坏笑的柳七,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又是你?” “我帮了你,你又不谢我。”柳七双手抱臂,扁着嘴打量着莫白薇。 依然是昨日的少年装束,月白色的外衣,衬得她面白胜雪。头顶上高高的发髻,用一缕皎洁的绸带束着。简单大方的打扮,叫人过目难忘。 莫白薇默然,只得一笑,弯眉道:“谢过七公子。” 每次碰上柳七,她总能深刻的想起上一世的旧事。有好几次,她都想拍着他的肩膀,劝他,少年锋芒该藏还是藏起来,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忘不掉他满身血迹,头发凌乱的模样。也能想起,他神情坚决,不愿同她一道下山时的模样。 其实,他除了那张刀子嘴,旁的什么都好。 她弯着眉,心里酝酿起几分同情来,既然她重活一世,而且让她重新遇上他,或许,也是为了他的救赎之路。 说到底,前一世他们的命运半斤八两。根本不是谁活的好,谁活不好的问题,而是谁比谁先死,谁比谁惨。 呵呵。她自嘲的笑了笑,又仔细去看柳七。他的眉目其实相当清秀,深邃的眼眸,两道剑眉,斜斜入鬓。特别是眉间的那一道细纹,浅浅淡淡,却带了一股非凡来。 她便是靠着这道细纹,才一眼认出他来的。 “不客气。”刘允得逞似的扬眉一笑,细纹消失在皮肤皱起的纹路里。洁白的牙齿却露出来,被阳光一照,格外刺眼。 莫白薇搜寻着周围,并未见到苏墨的影子,便疑惑道:“苏兄呢?” “去江陵了,今日晨时刚刚动身。”刘允说的简明扼要,似乎并不打算详细解释,莫白薇便不好再问。 锣鼓的喧闹声,依然源源不断的从远处传过来,还有人群的喝彩声,拍手声。她委实好奇,但刘允没放话,她也不好说走。 刘允望一眼湛蓝的天空,又埋头看着台阶上青绿干瘪的苔藓,面上的神色yīn晴不定。他开口,换了副严肃的口吻,道:“前几日掳走你的两个歹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死了?”莫白薇凛然心惊。 点了点头,刘允叹息道:“紧追慢赶,苏兄还是晚了一步。下dú手之人,定然是要幕后cāo纵之人。只可惜,没能瞧见那人的真实面目。” 她听着,心头却起了不安的念头,莫不是三房的人见事情暴露,所以才杀人灭口。眸中闪烁的光,像是冬夜里的繁星,清清冷冷。 “已经报了官,说不定这几日就能有消息。”刘允瞧着她面容上的神情变化,颇有些于心不忍,随口补充了一句。 “那便好。”莫白薇佯装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愈发沉重。一边期待,一边却在担心。若真的如她所料,追查到莫府的头上,恐怕莫家的声名便要受牵连了。 她倒不在意这些,可偏生老祖宗,把门楣之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正沉吟着叹气,那边的锣鼓声不知何时也停了。可人流却越聚越多,依稀能听到争吵之声,自那嘈杂的声音里隔绝出来。 “去么?”莫白薇指着人群,侧头问刘允。 少年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颀长的身子便往前挪动起来。 莫白薇正想走,却被芭蕉一把拉住。她好奇的扭头,却见芭蕉一脸紧张兮兮的指着刘允的背影,道:“姑娘,那人是谁?” 虽说自家姑娘着了男装,可毕竟是大家闺秀,同一个男子这般熟稔,总归不好。 “正是昨儿救我之人。”听芭蕉这么一问,莫白薇才想起,芭蕉是头一次见刘允,有这种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芭蕉松了口气,道:“我倒是谁呢。”话毕,急匆匆的向前赶了几步,追上刘允,深深的弯下了身子,恭敬的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在府里许多年,礼数学的自然也多。除了行礼表示感激,她一时间没有更好的法子。 刘允扬眉一笑,拿眼瞥了莫白薇一眼,故意将声音拔高,道:“我救的是你家公子,又不是你。不过,你倒是比你家公子知书达礼多了。” 莫白薇回瞪一眼刘允,心里却充满感激。若不是发自内心愿她平安,又何须多此一举。 上一世,她甚是不喜芭蕉。不喜她古板的xìng格,不喜她张口闭嘴就是礼数,格外不喜她天生一副端庄模样。 可正是芭蕉,不计前嫌。在她落魄之时,特意来找她,送衣送钱。 这世上,能待她如此真心的人,寥寥几个,芭蕉便是其中之一。她停在原地,瞅着卑躬屈膝的芭蕉,忽然红了双眼。 她艰难的定了定心绪,循着二人的背影走快了几步,握紧了芭蕉的手。 没走几步,人流却哗的一下散开了。 刘允特意走在前面,魁梧的身材,帮她们俩挡住人流,仿似一堵墙。 待人群走的散了,原先被围在里面的锣鼓,露出了红色的外衣。 锣鼓的旁边坐着一个少女,低眉报头,正兀自瑟瑟发抖。 一个蓝衣的中年男子,正用鼓棒敲着她的头,恶狠狠的骂一句:“要是再出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四十八章买卖 小小的少女,唤起了莫白薇的保护yù,她从刘允身后探出身子,正准备去伸张正义。 刘允却将她拦下来,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嘘”的动作。 她只好停了动作,眼睛却一直盯着鼓边的少女看。她仿佛看见上一世的自己,被困在小黑屋中,无助凄凉的模样。 只见刘允拉了个路人,打听道:“方才怎么了?” “还不是那小姑娘在舞剑的时候出了错,他爹因此勃然大怒,直接便动了手,真是可怜了。” 路人说着话,回望了一眼那对fù女,摇着头啧啧叹息了两声。 “别多管……”“闲事”俩字,还未说出口,刘允就瞧见莫白薇大步走了过去。无奈之下,他只能跟了上去。 “你是她爹?”莫白薇指着鼓边埋头的少女,问那中年男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何事。”那男子闻话,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打量着莫白薇,见他只是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分外的不屑,由鼻中发出几声冷笑。 “府中缺一个丫鬟,我瞧着她不错,肯卖么?”莫白薇扬眉,面沉入水。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莫白薇,恶狠狠的道:“我还指望着她吃饭,卖给你休想!” 地上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扁平的鼻子,一双小眼睛,嘴唇很厚。肤色也偏黑,似乎在阳光下晒的久了。 她的双目通红,眼里泛着泪光。看向莫白薇的眸子里,流露着几分担忧。她额前的刘海被泪水沾湿,此刻正混乱的粘成几缕,愈发显得样貌丑陋。 莫白薇偏过头去,吩咐芭蕉拿了荷包出来。然后,她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全倒在掌心里,冷冷道:“这些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了,你若同意了。人我带走,银子你留下。” 那中年男子哪里见过那么多银子,面色突变。他正愁着几日前欠下的赌债,无法偿还,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主。他尽管心动,却努力的保持了平静,摇摇头道:“不卖。” 他算准了,只消再拖上一拖,莫白薇给出的价,一定更高。可偏生莫白薇是个特别的,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她就转过了身子,吩咐道:“芭蕉,我们走。” 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付贪婪之人,她也只能用这招。 莫白薇大步走着,心脏却突突的乱跳着。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五,四,三…… 才数到三,那中年男子便巴巴的追了过来,赔笑道:“卖,卖,公子我卖!” 他连连说了三句,眼睛直直的看着莫白薇手里的荷包。他太清楚,若是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地儿了。 莫白薇鄙夷的一笑,伸手冷冷的荷包扔给了那人。然后调转方向,走近了那姑娘的跟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 “红莲。”女孩儿惊恐难安,缩成一团。 “会功夫么?”芭蕉低眉,又问道。 红莲重重的点头,神情仍是怯怯的,在台阶上挪动着身子往后退去。 “他是谁?”莫白薇指指后面只顾埋头数钱的中年男子。 红莲拼命的摇头,捂住了耳朵,又将头埋进膝盖里,肩膀瑟瑟发抖。 “姑娘,我瞧着他们倒不像是父女。”芭蕉看看红莲,又瞧瞧那男子。若是亲生父亲,还能被钱财迷了眼,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莫白薇拿手轻轻拍着红莲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我等会就带你离开。” 红莲闻话抬起头来,一双小眼睛中闪烁着亮光。似是不敢置信,又掺杂了几分惊喜。不过只维持的片刻,便又暗淡了下去。 正在当时,那男子走了过来,将银子尽数装进怀中。旁若无人的拿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鼓,竟连看也懒得看红莲一眼,美滋滋的走了。 待他走的远了,直至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瞧不见时。红莲才缓慢的站起身来,对着莫白薇盈盈一拜,哽咽的道了谢。 “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七公子上哪去?”莫白薇握着红莲温热的手掌,抬眉看着站在天光底下的少年,轻声问道。 刘允双手抱肩,抿嘴一笑,摇头道:“我还有点事儿要办。” 于是,俩人就在此做了别。至于,柳七要去做什么,她完全不关心。自家的事情,还cāo心不完,哪有空管其他人。 红莲的身世,在回府的路上莫白薇打听的清清楚楚。原来红莲几年前起便失了忆,早已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方才那男子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昔年她失忆之后,无家可归之际,刚好碰上她的养父。养父见着她会一些拳脚,便想了法子,带着她四处卖艺为生。 只是渐渐的钱赚的多了,养父的野心才暴露出来,不光拿了钱去吃喝嫖赌,而且回来之后,还会将她暴打一顿。 她试图逃走过许多次,却总会被养父带的人寻回来。尽管懂一些功夫,可毕竟是以少敌多,一次也未成功过。 当然,这都是莫白薇一点点儿问出来的。红莲由于长年沉默不语,语言功能已然退化。太长的句子,根本说不出口。 轿子到达莫府之时,已是正午。太阳正热烈,红莲的脸被阳光一晒,黑红黑红儿的。十五瞧着红莲,一脸不解,他着实想不通,自家小姐为何偏生找回来这么一个黑丫头。 侧门开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平时并无人来,这会儿也是静静悄悄。 十五上前敲了门,守门的小厮闻声,将门打开一条缝,两只机警的朝外看着。看见十五的脸,将门整个推开。 莫白薇拉着红莲,正准备往里走,眼前却不知从何处伸过来一只手,那手上托着一物。 嫩绿的料子,上面绣着繁茂的海棠花,可不就是她的荷包。 “少卿……”莫白薇念及往事,松开了拉着红莲的手,情不自禁抬手去拿。如梦呓般的,喊了一句。 这个月家里接连出了点事情,更新时间也比较混乱,请各位读者朋友们谅解。唯一的心愿,是健康。各位读者们,一定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求收藏,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闻讯 “少顷?”刘允不明其意,重复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紧紧攥住荷包,抽回手道;“你是说,要再等上一会儿?” 听见柳七的声音,莫白薇才恍然惊觉,原来归还荷包之人,并不是林少卿,而是柳七。 她急忙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自知失言。生怕叫他看出什么破绽,竟是连头也不敢抬了,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柳七的行为,倒出乎她的意料。先前她瞧着柳七辞别时认真的神色,以为他真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到竟是劫财去了。 她越来越怀疑他到底出身什么家族! “喂,喂……没说不给你,你自己说少顷的……”瞅见在莫白薇眼角打转的湿润,刘允急了,忙把荷包重新递还过去。 莫白薇咧嘴一笑,顺势一把抓了过去,神情雀跃的转身作了一作揖,道:“佩服,十七公子的缺德,今可算了解了。” 她的面上虽然轻描淡写,心底里却波澜起伏。刚才那一念之间,闪过去许多念头。柳七这人心思太缜密,万一被他瞧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以后少不了麻烦。她倒不如拼了力气,咧嘴笑笑。 “你……”刘允“啧啧”的咂咂嘴,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敢情我是上当了!” 他不嗔不恼,看向莫白薇的双眸,更加热烈了几分。眼前娇弱的女子,自打第一次见到,便没由来的觉得熟悉。 以至于后来,他一得空便前思后想,把记忆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之后。才下定了结论,他是真的不曾见过。 可熟悉的感觉,沉在心底,他不能否认。而且,最让他疑惑不解的是,他总是能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她。好比昨日举行庆典的时候,尽管密密麻麻的人群挡在他眼前,他还是一眼就搜寻到了她。 虽然彼时,她已改了男装。但改变不了的是如画的眉眼,还有那樱红色的唇。 他记得清晰,看的仔细,正想着过去打个招呼。可只短短一瞬,那双乌黑的眸子看不见了,那张粉唇也瞧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大汉的脸,面容狰狞。 他心知不妙,急忙带着苏默便赶了过去,可街道上人潮涌动,哪里还有莫白薇半分的踪影。 后来之所以能找到那条小巷,也是靠了了某种说不清的感觉,一路指引过去的。 苏默曾经好奇的问他,是如何知道十七姑娘就在那巷子里。他摇摇头,只提了四个字,冥冥之中。 “只是物归原主。”莫白薇攥紧了荷包,扬着眉头不甘示弱。 “得,得,我不同你计较这些。你可知方才那人拿了钱,去哪了么?”刘允笑着摆摆手,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曾经体会过的。 莫白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道:“赌坊?” “倒被你猜到了。”刘允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落。他看着站在莫白薇身旁的红莲,一字一句的道:“我一路跟踪他,想着若他把钱带回家中,便就此饶过他。谁想,他径直便去了赌坊,当真是可恶至极。” “所以七公子就替天行道,顺道将钱拿了回来?”红莲听着话,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抱着头,躲在了莫白薇身后。 “自然。”刘允摊开手,做了个认真的表情。 莫白薇重新将红莲的手,抓在了手中,另一只手则轻拍她的手背。待红莲的心神稍稍平静,她才沉着声,道:“得想个法子,让他永远也无法再赌下去。” 刘允得意扬眉:“已经有了。”他凑在耳畔,小心的在莫白薇耳边一阵嘀咕。莫白薇听着,面上渐渐有了喜色,道:“是好法子。” 回到府里,亲手将红莲安置下来之后,莫白薇才揉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引神。 正想着事情,走了进来,递给她一杯凉茶。莫白薇掀开茶盖,抿了两口,暂时缓解了缓,便问道:“今儿你去芙蓉园送yào的时候,可见着老爷了?” “我去的时候,老爷碰巧在用早膳。听雀儿说,老爷昨儿晚上就令阿三将东西搬进园子里去了。”宋氏重新得宠,她们做奴婢的,见着了也开心。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撇去这个不说,大太太对下人向来亲和,凡是伺候过她的下人,谁回头不说自己碰上了个好主子。 莫白薇却面露难色,如果早一日见王妈妈,昨儿在芙蓉园她便不会那般建议了。毕竟,只要刘氏不动手,她就没有证据。 则是一头雾水:“我怎么瞧着姑娘不高兴似的。难道姑娘已经听说,小少爷要过满月之事了?” “满月酒?什么时候?”莫白薇一拍脑门儿,她醒的那日,刘氏生下的子玉。再过几日,子玉可不就满月了。 “七月十六,听说老祖宗发了话,要在府中大办一场。到时候,二太太一定风光无限。”一想到刘氏要出尽风头,就闷闷不乐。是以,她说着话,眸中原本闪烁的光,一点点就暗淡了下去。 “那是四日之后?”莫白薇略略一算,眉眼间漾着几分惊喜。只要在耐心等上四日,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这么好的机会,刘氏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越发难懂她的心思,该欣喜的时候低落,该生气的时候却又开心。她满心诧异,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姑娘不会也要去吧?” 自家姑娘一向讨厌刘氏,这是蔷薇园中公开的秘密。只是莫白薇嘴上不说,下人们也不敢妄加议论。 常言道:恨屋及乌,按照姑娘的xìng格,既然她不喜刘氏,对刘氏的儿子也必然会一并厌弃。可上一次,小少爷生病之时。自家姑娘跑得比谁都快,不仅忙前忙后,还特意将李郎中请了来。 这般一想,便觉得有些不对。她拿眼偷瞄着莫白薇,只见莫白薇重重的点了点头,喝下去一大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自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送件大礼。” 自从父亲被确诊至今,已过十天。只要安静下来。就能感觉到从胸腔里,涌过来大开大合的悲伤。但愿最后的结果是治愈,而非延续生命。求点击,求收藏。 第五十章满月酒 一连几日,莫府里都是人来人往。打从年节以来,莫府便没有过喜事了。加上又碰上连月的干旱,难免人心不齐。 初七降雨带走了干旱,以后的日子,慢慢的就好过了。时下又赶上自家孙儿的满月酒,她便想着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办,冲一冲府里的晦气才是。 她提前几日就将各房的太太,姨太太召进葳蕤园中,乐呵呵的给她们安排了各自的任务。 日子一天天逼近,东西也都备齐了。窗花,红绸,大红的灯笼。磨刀霍霍,杀猪宰羊。美酒,糕点一应俱全。 袅袅的炊烟,从厨房的烟囱里,飘散出来,带着饭菜的香气和ròu香。 许久没筹办过大事,各房的丫鬟婆子忙里忙外,面上却挂着笑。似乎所有人都如老祖宗一般,正享受着这难得的热闹。 休息了几日,刘氏便能下床了。她也不出门,只偶尔坐在窗前晒晒暖,神情却仍是淡淡的,叫人难以猜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来清风园里探视的人,络绎不绝。短短几天里,她就见到了大爷的正房,二爷的夫人,姨太太,还有许多她素未谋面的。 至此,她也越来越明白,什么是要紧的。只要有了地位,不怕没人亲近。 儿子在摇篮里,香甜的睡着。巴掌大一点的孩子,如何能明白屋外的所有的喧闹,便是为了他。 只是她不知,这般的荣光能持续多久。毕竟,苦ròu计在她身子痊愈之际,便失了效。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失宠只怕是早晚的事儿。 她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伸手摸着儿子软软的笑脸。柔嫩的触感,几乎让她的心也化了。她如今不光要为自己,更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日后长大chéng rén还顶着一个庶子的名头。 这般一想,她眸中的光,跟着灼热了起来。她扭头问翠儿,“东西可备下了。” “一切都按照夫人的嘱托,准备齐全了。” “你仔细些,按计划行事。”刘氏把脸扭过来,重新看向儿子。尽管她的眉间尚带着几分的担忧,说出的话却波澜不惊,胸有成竹。 她太明白,是非成败,便只有这一次机会。 转眼,四日便过去了。 一大早,莫府就燃了鞭pào,“噼里啪啦”的声音,刺破了天空的宁静。门口挂起了通红的绸带,朱红色的大门,早早就敞开,等着客人上门。 因为喜事办在降雨之后,大家都乐意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儿。所以,但凡同莫家有过jiāo集的人家,赶集似的都上了门。 带来的礼物,或轻或重,也是满满的摆放了一整个屋子。 莫长青一大早就赶回了清风园,作为小少爷的生父,他自然要迎接所有的宾客。聊天敬茶,言笑晏晏。 这也是老祖宗深意,莫长青虽是她最小的儿子,如今也过了而立之年。但他这个儿子,心思一向不放在正经的生意上,反倒对别的事情上心。 早些年,她宠他宠的紧,便不曾声色俱厉地真正训斥他。所以,莫长青明面上去看着自家的生意,背地里却去鼓捣些旁的。 这些她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想着儿子渐渐的就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眼见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了儿子,莫长青却还是那一套。读书喝茶,就不是不管生意。 整整一个上午,莫长青都未有片刻的停息。一张清瘦的脸,也笑得僵了。咽在口中的茶水,几乎溢到了嗓子眼儿。 他皱着眉,端上来的午膳,整齐的放在桌上。ròu香菜香,源源不断的吸入鼻中。 莫长青却半点儿胃口也无,眼见着热腾腾菜,慢慢失了热气,他连筷子也没拿起来。 阿三劝他,老爷,多少用一点儿。 他摇摇头,站起身来,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也是为何他不愿意经商的原因,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那些笑容里,多半掺着假。 “去芙蓉园吧。”他沉眉,淡淡的开口。 阿三小心翼翼的劝道:“老爷,仔细过了这一天。不然,会叫人看了笑话。” 面子,丢什么,他都不能丢面子。他浑然一惊,准备往前挪动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重重的叹了口气,莫长青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拿手撑着头,心烦意乱的道:“命人将午膳撤下去吧,另外,再给我拿本书来解解闷儿。” “妾身想着老爷一定无聊了,早就备下了。”门口的光亮处,映出个黑影,听声音便是刘氏。 刘氏柔媚一笑,捧着书,信步走了过去。 憔悴得有些枯黄的面上,因了阳光的照shè,忽然像会发光一般。似乎又是从前那个善解人意,轻声细语的女子了。 莫长青一怔,胸口发热。接过来书,意外道:“你怎么会来?” “夫人见宾客们走完了,想着依老爷的xìng子,一定百无聊赖不想吃饭。所以特意挑选了老爷最爱看的书,又命婢子煮好了莲子粥。”翠儿吸着鼻子,耐心的替刘氏解释。 莫长青转眸,果然瞧见翠儿端的红木盘上,放了一个雪白的瓷碗。淡淡的莲子香气,从那碗盖之下,一点点的飘散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他放下书,视线定定的落在刘氏身上,忽然生出感激,道:“你倒是有心,拿过来我用一些。” “仔细烫着了。”刘氏从托盘上拿起瓷碗,掀开盖子,用汤勺又搅拌了一下碗中的粥,吹去上面的热气,小心翼翼的递给莫长青。 莫长青接过来,搅动着粥里rǔ白色的米粒,瓷勺碰在瓷碗上,发出“叮咚”的碰撞声。只尝一口,便笑道:“好吃。” 刘氏坐下另一旁的椅子上,支着脑袋,笑着看着,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从外面跑来一个小厮,跪在地上禀告:“老爷,老祖宗派我来问您,晚上的戏台是搭在清风园,还是石屏之后?” 第五十一章计谋 “还请了戏班?”莫长青一怔,放下了瓷碗。 他只听说老祖宗要大办,倒没听说要请戏班子来。戏班子吵吵闹闹的,叫人心烦。 那小厮抬眸看一眼莫长青,又看一眼刘氏,点头道:“老祖宗一早请好了戏班,听说是京城里 赫赫有名的青花社。” 青花社远近闻名,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的商户。只要府中办喜事,总会花大价钱请青花社来撑撑场面。 莫长青一听,满脸愠色。换了别人,他指定不答应,可既是老祖宗开口,就由不得他不同意。忧愁了良久,他皱眉道:“就往屏风那里吧。” “是。”那小厮得了令,急匆匆地便退下了。 刘氏侧过脸,余光已然将莫长青的神情,尽数收在了眼里。她顺着莫长青的心思,柔声安慰道:“既然老祖宗发了话,我们底下做晚辈的也该遵守着才是。要是爷嫌太吵,找个僻静的地方便是了。” “那倒也是。”被刘氏一劝,堵在他心头的恶气,顿时便消失了几分。看着刘氏的眸子,也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兴许,前段时间刘氏不依不饶,脾xìng暴躁,是刚生产完的缘故。 这般一想,他便自责起来,拉着刘氏的手,说了一晌的话。去芙蓉园的念头,也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倒是莫白薇,一大早便被鞭pào的zhà裂声吵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明明今天的主角,她的幼弟莫子玉,住在清风园里。可因为老祖宗的意思,蔷薇园的下人也没闲着,一上午忙忙碌碌,园子里便跟着叮叮当当作响。 她索xìng更了衣,带着红莲一道,往芙蓉园里去了。一是图清静,二则是叫娘亲也认认红莲。 在府中适应了几日,红莲也渐渐的肯笑了。一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来。只是,说话还是语不成句,只能依靠简单的音节。 得亏芙蓉园偏僻,而娘亲又正养着身子。老祖宗特意吩咐芙蓉园里一切照旧,不必cāo心满月酒之事。 宋氏见到红莲,拉着她的手,啧啧赞叹,这丫头倒结实,薇儿,你也该学学她多吃些。 红莲的饭量,是有目共睹的。头一次见的时候,可把芭蕉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同她禀告。 闻言,她便解释,红莲饿了那么些时日,也该好好的补补了。府中也委实不差那些干粮,便让她吃。 不过红莲身高腿长,力气也大,两桶水提在她手里,竟像是提了两团棉花一般轻松,园子里的人见了,个个吓得嗔目结舌。 莫白薇耳里听着宋氏的话,瞧一眼红莲,又瞧瞧自己,倒真是差的不少。她便咧嘴一笑,趴在娘亲耳朵上,道:“薇儿本来就吃的多呢。 用了午膳,又歇了一会午觉,她便同娘亲说,要去清风园里瞧瞧热闹。没想到宋氏说未见过子玉,执意也要同去。 她拗不过娘亲,便叫云妈妈留在园子里,又jiāo代几句,带着雀儿一道去了。 下午的清风园,远远没有上午的热闹,宾客们用过午膳,早早便走了。只留下一众的丫鬟婆子们,埋着头打扫着满地的狼藉。 许久不曾到这清风园来,宋氏只觉恍如隔世,一时不免触景生情,站在门口怔了良久。 莫白薇也不作声,小心翼翼的陪伴在侧,握紧了娘亲的手。不光是宋氏,还有她。 在这间园子里,昔年留下的记忆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人伤感。 “许久没来,变了呢。”宋氏念一句,眼圈发红。 她十五岁嫁入莫府,老祖宗特地修了宅子,取名清风园。清风。正如她的闺名,清灵。 老祖宗的心意,她明白。所以才刚成为三房的夫人,她就将嫁妆一并jiāo给了老祖宗。 娘,这是清灵的心意。若娘觉得为难,日后待莫府的生意有了转机,再还给我便是。 那番话,似乎还是昨日说出。转眼便是数十载,她的女儿如今也十一岁了。 她踩在那石子路上,心情一如那年刚嫁过来之时,紧张忐忑却又带着一抹欣喜。 忙着打扫的几个丫鬟婆子,听见脚步声,纷纷抬起头来。看见她,满眼的不可思议,毕恭毕敬的喊一句:“夫人,姑娘。” 府里上下都在传,李郎中治好了三太太的病,可她们从未再见过,也不知恢复成了什么样。 如今一瞧,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双眸,弯弯的柳眉。不仅毫无病气,而且样貌与从前相比,更增了一抹别样的韵味,叫人移不开眼睛来。 怪不得,老爷这几日都在芙蓉园里住呢。几个小丫头相视一眼,心里有了数。这哪是大夫人使了计策,分明是老爷旧情难忘。 “都辛苦了。”宋氏温婉一笑,声音清脆婉约,听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瞧瞧这才是正房夫人……” “你不知道,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对咱们下人都有多好…………” 丫鬟们在宋氏背后小声的议论着,满嘴称赞。见惯了刘氏的暴戾,再见识宋氏的端庄大方,真是云泥之别。 莫白薇弯着嘴,调侃道:“娘亲,快听听,她们都舍不得你呢。” “乱说。”宋氏掩嘴一笑,弯了食指轻轻敲在莫白薇的头上。 “你姨娘她住哪儿?” “偏房。” 宋氏微微一怔,目光里有了感激,若有所思的道:“你爹他倒不是哄我的。” 沿着石子路,穿过长长的芜廊,再一转便到了。这偏房,自打刘氏搬进去之后,宋氏便很少再去了。 她记忆里,对偏殿保持的印象,还是屋子里堆满杂物的样子。 那里曾经是女儿的玩具屋。 第五十二章探望 翠儿正从门里走出来,瞧见宋氏和莫白薇,脸色忽然变得唰白。她行了一礼,低眉说道:“夫人,姑娘。二夫人同老爷在正屋呢。” “又不找他们,子玉呢?”莫白薇的目光灼灼,直瞧着翠儿看。刚才她的行为尤其古怪,看见娘亲竟像撞见了鬼一般。说是敬重却不像,反倒像是恐惧和心虚。 翠儿闻言,仍埋着头,回道:“小少爷在屋里,睡下了。” “哦,你去忙你的吧,我同薇姐儿进去瞧瞧。”宋氏看出翠儿面上的急色,以为她是有要事要做,便发了话。 哪知翠儿得了赦令,却直起身子,道:“也没什么要紧之事,夫人与姑娘跟我来。” 偏房里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屋内所见之处,清一色挂上了大红色的绸带。当中的屏风,也换成了花开富贵的刺绣。 两朵硕大的牡丹,衬着嫩绿的叶子,线条极为繁复,一看就是出自某个绣工极好的绣娘之手。 莫家的产业中心,原就是绸缎。赶制这些东西,对莫家人来说,也是稀松平常。不过莫白薇却不擅长这些,小时候她一见到针线,就吓的跑的老远。 等到再大一些,也再没正经的学过。所以绣工一直马马虎虎,拿不出手。 是以她瞧见这幅精美绝lún的绣品,汗颜的伸伸舌头,往屏风后看去。偌大的内室里,只有一个婆子在。那婆子正晃着摇篮里的小人,嘴里浅浅吟唱。 屋角放着一个香炉,炉中焚着一味香料。烟气袅袅婷婷的翻涌起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香气是莫白薇从未闻过的。类似于檀香,却比檀香清淡。 “点的是什么香?”她扫了一眼香炉,问道。 “兰草香,夫人特地命奴婢去集市上买的,说是对小少爷好。” 翠儿若无其事的解释了一句,将宋氏拉到摇篮前,自己则后退了一步,站在内室的门口,神色明显不安。 宋氏望着熟睡的子玉,向对面准备同她行礼的婆子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停。 莫白薇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转悠着,然后故作不经意的瞥一眼翠儿。翠儿的手紧紧攥着,一双眼睛仔细的盯着红莲。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显然不是新奇,而是警惕。 当下,莫白薇的心里便有了计较,那刘氏想必是看要动手了。念及此,她牵着嘴角,淡淡一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凑到了娘亲身旁,道:“子玉也是命硬,上一次的风寒,差点儿就扛不住了。” 宋氏的眼泪,却“簌簌”的掉落下来,滴在小人儿胸前的红色的肚兜上,然后晕染开来。 “娘亲……”莫白薇急忙喊了一句,接过雀儿递过来的帕子,帮宋氏轻轻擦拭着。 “我触景生情,想起……若是……他还活着,如今便过周岁了。”宋氏念及旧事,语气哽咽,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娘亲滑胎之时的具体情形,她已然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一日,娘亲突然说肚子疼,在郎中来之前,娘亲便见了红,已是保不住了。 她还记得是在与同莫青樱玩耍归来时,刚好碰上雀儿红了眼眶,拿着娘亲衣服,匆匆的跑出来。 衣服上面上面猩红一片,刺目惊心。吓得她连忙问她爹,娘亲怎么了。 他爹沉重的摇摇头,叹息道,你未来的弟妹,没了。 她却不关心这些,只问,那娘亲呢。只要娘亲安然无恙,有没有弟妹于她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他爹不再吭声,焦急的搓着手,不住的埋怨,郎中说,是因为你娘吃坏了肚子,这才滑胎的。 她听后,却还是问,那娘亲呢,娘亲没事吧。 他爹黑着一张脸,深深的剜她一眼,似是在埋怨她不懂事。说完,背着手扭头便走。 彼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的父亲生气。她手足无措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支着脑袋不住担心。娘亲呢。还好么。 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云妈妈走了出来。见到她一把上前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云妈妈的面上带着笑,眼泪却流成了一条河。 太好了,你娘她无碍了。云妈妈的声音,起起伏伏,叫人听不出来到底是激动还是悲伤。 往事历历在目,可直到刚才她才看得明白,娘亲这一年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丧子,得病,夫君另有新欢。 可恨的是她爹,不仅不彻查真相,还埋怨是她娘亲贪嘴吃坏了肚子,这才酿成了祸事。就此夫妻离心,刘氏趁虚而入。她爹一时沉迷温柔乡,就连夫妻之情也抛在了脑后。 昔年,她玩心又重,只在娘亲身边陪护了几天,就连话也是心不在焉的说。哪里肯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这里面的蹊跷。 若不是王妈妈提醒,只怕她至今还蒙在鼓里。她忍住鼻头的酸意,连忙用手揽过娘亲的肩膀,出声安慰:“娘亲还有薇儿呢。” 话毕,向雀儿使了个眼色。雀儿心领神会,急忙附和:“是啊,夫人,姑娘说的是!” …… 刘氏回到内室的时候,莫白薇她们已经离开了。听翠儿一提,刘氏便不耐烦:“我的儿子,她来作什么?” “夫人是没瞧见当时的情形,宋氏哭的差点儿连胆汁也给吐了出来。”翠儿得意洋洋,奉承道。 “那是她命理无子,可怪不得旁人。”刘氏愤愤然,眼睛里全是恨意。 若不是半路杀出个宋氏,登堂入室,成了清风园的夫人。 她说不定早几年都飞上枝头了,何苦巴巴的等到现在,还活在宋氏的屋檐之下。 “不过……”翠儿略一犹豫,眉间写着不安:“六姑娘不知从哪找来个结实的黑丫头,我怕会影响计划。” “听说了。”刘氏揉着眉心,口气波澜不惊。她拿了条薄被给自己儿子盖上,又抬眸看着翠儿,继续说道:“甭看那丫头长得结实,我可听说,她连话也说不清呢。废物一个,怕她做什么!” 第五十三章热闹 太阳隐在了山巅之后,暑期渐渐散去。暮色降临,笼罩在房屋,树木,河面上。廊下的灯,渐次亮了起来。 相比较平日的寂静,今日的莫府格外的喧闹。石屏那里的台子早搭了起来,台下的椅子鳞次栉比。红漆木的桌子之上,放上了糕点,茶,花生之类的食物。 府里的下人们凑在一起,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戏台之后,撑着顶黑色的帐篷。青花社的戏子们,正在里面擦粉,描眉。只等着夜色更深一些,粉墨登场。 虾米挽着老祖宗,缓缓的从远处走过来,后面跟着各房的女眷。女眷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灯火的暗影之中,显得格外动人。 宋氏也在其中,她原是不打算去凑热闹,莫白薇却劝她,天天闷在屋里,借此机会解解闷也好。这么一建议,宋氏也觉着好,便应下来。 三太太陈氏走在最后,身子隐在黑暗里,兀自闷闷不乐。这么大好的日子,自己的女儿却要趴在灯下抄写佛经。 刚一开始女儿被召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老祖宗的恩宠,因此风光得意。后来,她便瞧出其中的不对劲,老祖宗分明是叫女儿去当劳力去了! 她不禁气恼,便央求丈夫到老祖宗跟前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个情,顺道打听一下,是因了何事。 谁料,三爷莫玄龄却满脸不耐烦,只说抄佛经是件好事,又何必计较。言下之意,便是不去了。 她虽然心疼女儿,也不好跑到葳蕤园中哭诉。毕竟自己的夫君是庶子,她这个儿媳比起嫡亲的原本就疏远一些,如若贸然开口,只怕会更糟。所以前后一思量,她也就放弃了。 “老祖宗,听说是四爷花了大功夫找来的戏班子,果然就孝心而言,谁也比不过四爷呢。”大房的林氏,挑着话头一顿啧啧称赞。 老祖宗乐呵呵的直笑,她原就有计划在孙子的满月酒上,请个戏班来府中热闹热闹。 谁料几日前,刘氏便悄没声息的去了葳蕤园。笑嘻嘻的同她讲,她的小儿子莫长青,知道她爱听戏,想请京城闻名的青花戏班来府内唱戏,问问她的意思。 她闻言大喜,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点点头。全京城里,谁不知道那青花戏班不是光有钱,就能请的动的。若真能如愿,那便是光耀门楣之事。 凉风习习,吹得叶子哗哗作响。初七将过雨之后,暑气便没那么浓郁了。不冷不热的夜晚,气温刚刚适合听戏。 “清灵,你一会儿就坐我边上。”老祖宗转过身子,向着人群中的宋氏招招手。 走在前面的女眷们转过身子,让出一条道,十几双眼睛“刷刷”的全盯着宋氏看。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同情,有嘲笑。 毕竟今日满月酒的主角,并非她所生,而是侧室所生。被夺走了宠爱不说,还被将上了一军。万一日后宋氏生不出儿子,估计连正房的身份,也会保不住了。 宋氏只觉得身如针扎,忙浅浅笑着,应了一声是。由雀儿拉着,快走了几步,踱到老祖宗身旁。 “清灵,难为你了。”老祖宗紧握住宋氏的手,眸色深深,沉着感激。 对这个儿媳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 但偏偏,生下儿子的人,却不是宋氏。 而且,莫府的人丁,本就不兴旺。男子更是少,四房加在一起,拢共只有四个。 莫子玉是第四个,也是她最小的嫡孙,她不能不疼。 宋氏垂眸,道:“长青有子,我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也开心。”微风拂过,吹起她鬓角的一缕乌发。连同那句轻柔的话,一并飘dàng在夜色里。 “那就好。”老祖宗弯眉,欣慰道。 她拉着宋氏一路往前,找了最前面的位置坐下,看着黑暗的戏台子一脸期待。 “也不知道唱的哪出?” “听说是《南柯一梦》。不管唱什么,只要有的听就好,反正图个热闹。” 二房的。氏,一向心思活络,最能活跃气氛。 她的话音一落,大家便乐起来,其乐融融的。 莫白薇就站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看着渐渐明亮的戏台。清风一吹,她头顶的叶子也跟着动。因着时下还早,桂花还未开。若不然,一定满树清香。 握在手中的扇柄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忐忑难安,却又心生期待。 随着一阵欢快的鼓声,那边的好戏开了场。石屏前的空地处,涌入了越来越多的人,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大家都伸长着脖子,往台子上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姑娘,一切都安排好了。”樱桃自黑暗之中,穿梭而来。 莫白薇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在人群里,刚刚落坐的父亲。 莫长青的脸庞,被台上的灯光,照的发亮。她刚好能瞧清楚他的神情,心不在焉,烦躁。 她的父亲,最讨厌听戏,定然不会看到最后。 果不其然,戏才演了不到一刻钟,翠儿便提着灯笼从熙攘的人群里走了过去。附在莫长青耳畔,一阵耳语。 莫长青就此站起身来,清冷的目光越过好几排的头顶,落在宋氏的头顶上。他稍稍停留了一下,犹豫着,跟在翠儿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远了。 “樱桃,我们去跟着。”莫白薇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刘氏既然没出现,翠儿带着她爹,一定是去了清风园。 因着府里的人,都聚集到了石屏前的空地看戏去了。所以,通向清风园的沿途之上,也黑暗一片。不过黑暗的一个好处,便是适合藏匿。 莫白薇屏着息,跟在那二人身后,将脚步放的极轻极缓。不远的前方,翠儿的灯笼在石子路上洒下了一片淡红色的光。 第五十四章硬闯 “老爷,夫人就在屋内。” 翠儿的声音,极清极细。隔着深沉的夜色,莫白薇还是听的仔仔细细。 她屏着气,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另一手拉着的衣衫,躲在另一边的巷子口。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跟着脚步声越离越远,渐渐的听不见了。 “姑娘,来这做什么?”喘着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嘘。” 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也不敢再多问,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倒比那日被人掳走之时,还紧张上许多。 莫白薇紧紧攥着扇柄,掌心生出了一层冷汗。她正想着什么时候进去,忽然听见脚步声隔着墙壁又传了过来,而且越离越近。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紧紧的贴在墙上,胸口中似有团火在烧。 微弱的红光,照在地面之上。她的眼前重新亮了起来,开始能看见对面青灰色的墙壁。紧接着,翠儿的笑声钻进耳中。 莫白薇紧张兮兮的盯着地面,生怕灯笼的光线里映照出她和的影子。 她看着红色的光渐渐的离远,而影子并没有如担心中的那样,出现在光影里,她不禁暗暗庆幸。 待翠儿走的远了,莫白薇才放松了身子,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引着一路去了清风园门口。 屋檐下挂着两个通红的灯笼,发出暖暖的红光,将木色的大门也照成了猩红色。 莫白薇在门口站定抬头瞧瞧天,一弯金黄的弦月隐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连颗星星也无。地上是两只黑色的影子,瘦瘦长长,在里只显得凄凉。 “敲门。”莫白薇攥紧了扇柄,凛然道。 得了命令,上前一步。一双搭在门面上,一手开始用力拍。还未敲上一下,便听见“吱呀”一声,门竟然自己开了。 “没锁。”面露喜色,稍一用力,将门整个推开。 莫白薇长吸一口气,抬起了脚。清风园的廊下点着几盏灯火,园子里却静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 她一口气走到了偏殿门口,躲在窗外,静静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情真意切,甜言蜜语,听的她连连摇动。她皱着眉头走至门前,攥着拳头砸向了门。 刘氏听见动静以为是翠儿,不禁心烦,高声喊道:“翠儿,没什么要紧的事,且先退下。” 莫长青已然熏熏然,躺在床榻之上面色发红,用手扯着身上的衣衫。对于屋内外的动静,他一概不知。 莫白薇并不回答,仍接连不断的敲着,而且加大了力气。 “砰,砰,砰……” 无奈之下,刘氏只得整了衣衫,一脸愠色的走到门口,正准备发火。 打开门一看,来人哪里是翠儿,而是莫白薇。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惊愕,不过只一瞬间,立马换了笑脸,平静无虞的道:“六姑娘,你来做什么?” “有点急事,需要同父亲商榷。”自屋内飘来一股靡靡之气,莫白薇撑开扇子挡住了鼻尖。 “老爷已经睡下,我劝六姑娘明日再来。”刘氏的语气冰冷,早不是从前的低声下气。 莫白薇冷冷一笑,向递了个眼色。便同她一道使力,刘氏被她俩这般一推,失了重心差点摔倒在地。 莫白薇逮着机会,一侧身,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这一变数,显是出乎刘氏的预料。她慌慌张张的站稳了身子,扭过头便去追莫白薇。一边小跑,一边气急败坏的喊道:“你做什么!” 她才不管这些,径直打开了窗。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捂在衣衫不整的父亲的鼻上。 前几日,她去师门里问过师父,香的dú,怎么解? 师父闻话,眉头皱成了“川”字,愤然道,那种害人的东西也有人用。然后,微一沉吟,郑重其事的写了方子给她。又jiāo代几句,这几味yào材须得磨碎成粉末,让那中dú之人嗅一嗅便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刘氏哪里来的及阻止,看着莫白薇,满眼慌张的怔在了原地。 一时间她的心里念头四起,想张嘴喊,却发不出声音。 那边莫长青已经悠然醒转,揉着眼睛,看见莫白薇,不由得震惊,道:“薇儿,你怎么在这?” “父亲,薇儿找您有急事。”莫白薇站在床榻前,瞥了一眼刘氏,不紧不慢的道。 已遵照了她的意思,拿了桌上的凉茶,泼在了青烟袅袅的香炉中。被水一淋,烟雾渐渐的少了,气味也慢慢变淡。 刘氏神情凛然,原就苍白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凄惨无比。 要怪就怪她太自信,身边连个留守的人也没有。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拿了手帕,擦着泛红的双眼,委屈道:“老爷,你要为妾身做主,连六姑娘也看不上妾身,妾身不如去死。” 话毕,她万念俱灰,一头便往墙角的立柱上撞去。莫白薇早料到她有此举,一把将她抱住,冷冷道:“事情还未解决,姨娘怎么能死呢!” 莫长青看着眼前的一系列变故,坐直了身子,整整衣衫,愤然道:“今儿好好的日子闹什么,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yào效很快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一双迷离的眼神,此刻也恢复如常。他刚刚还沉浸在云里雾里的美妙之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就闹成一团。 “老爷……”刘氏挣脱莫白薇的手,将身子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薇儿,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等到现在!” 莫长青眼瞥着刘氏,内心涌起一股的心疼。他黑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责备。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自己女儿不对。大晚上的,冒冒失失的便闯了进来。 莫白薇双手抱臂,看一眼地上凄凄惨惨戚戚的刘氏。复又抬头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道:“要等到明天,可就晚了。父亲可还能想起来,是如何到这屋中来的?” 第五十五章惊觉 这么一问,莫长青连想都没想,便答道:“自然知道。” 方才听戏之时,他正觉得不耐烦,便看见翠儿提着个灯笼一路走到他身侧,轻声细语的同他说,二夫人要找他叙叙话。 他原本打算听一会戏,就去芙蓉园里净净耳根的。可一瞧,竟瞧见人群中宋氏的背影。而且,同老祖宗一道坐在最前排。 他心中诧异的同时,便知芙蓉园去不成了,可一时也没想好去哪。正好听到翠儿建议,又念及刘氏今日的柔情,略略一想,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便站起身子来,同老祖宗和宋氏作了别,跟着翠儿走了。 “那接下来呢?”莫白薇抬眸,深深看一眼父亲,又问道。 刘氏闻话,倒吸一口凉气。当下已然明白,莫白薇一定知道内情。但这会翠儿被她派了出去,照看儿子的林妈妈,也被她打发到了正房。 而眼见着莫长青正陷在沉思中,她一时因为害怕,身子瑟瑟发抖。 良久,刘氏下定了决心似的,呜咽着爬起来,一把扑在莫长青的腿上,哭哭啼啼道:“老爷……老爷………妾身不过是,不过是想同老爷说说话。六姑娘,六姑娘一定是……看不惯妾身,故意打断不说,还要诬陷妾身……” 她从脑海中搜刮着词藻,努力撇开自己的干系。眼睛的余光,直直的看着香炉,恨不能将那香炉毁尸灭迹。 倒不如留下翠儿了,至少出了事,还能有个转圜的余地。她后悔不已,也只能盼着翠儿早早回来,帮衬一把。 “接下来我进了屋,然后,然后……”莫长青低眉,将手温柔的放在刘氏的头上拍打着。心中却犯了嘀咕,他顺着女儿的话,努力的回忆着后来的情形。 他记得自己一进到屋子里,刘氏便迎了上来,将他紧紧抱住。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他用手拍打着脑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种状态,清醒未醒。 只是,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被女儿一提醒,他才感觉到奇怪来。 按道理说,他当时只是动情,说什么也不应该失了忆。 “父亲怕是想不起来了吧?”莫白薇掀起眼皮,冷冷的一句话,似一把冰锥,直刺进莫长青的心窝子里。 刘氏则越听越慌乱,面色惨白如纸,泪水更是扑簌簌的翻滚而下。如今之计,除了博取莫长青的同情心,别无他法。 于是她轻轻握了莫长青的手,将脸贴在上面。一头乌发,垂在雪白的内里之上。黑白相衬,显得她单薄,无助,孤独。 她用尽全力止住哭声,温柔的摩挲着莫长青的腿,情意绵绵的道:“老爷您真是健忘,刚才我们不……不正在……” 她在赌,赌莫长青会相信自己,而认定莫白薇是恶意栽赃陷害。 虽然那香炉里的香还未燃尽,但她深信自己调配香料的能力。 她从小就同香料打jiāo道,耳濡目染,早就善于配制和隐藏。后来虽然父母去世,但留给她一个传。 是一本书,上面记载了所有的香料,用途。写在最后的是是各种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配制方法,以及如何能让香料变得无色无味,从而叫人无法察觉。 那些方法她只瞧一眼,便了然于胸。很小的时候,她便看着她娘冥思苦想,用各种方法去调和香料。 她便问,娘亲这些香料本来就是让人闻的,为何要法子去掉它们气味呢。 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娘亲摸着她的头,淡淡一笑,便重新皱起眉头继续尝试了。 后来她的爹娘被仇家杀害,她被莫老太爷领回府里,做了一个小小的丫头。 府里的日子多难熬啊! 一闲下来,她便开始鼓捣那些香料。当然,只会在四下无人之时。用的是炉灰,好一点儿的香料,她根本没机会见。 再长大一些,老祖宗便派她能去侍候小主人了。每逢屋中焚香的时候,她也能悄悄私藏一些。她反复琢磨,变换提炼方法。 香料在别人眼中眼中可能只是一种熏香,可在她眼里却变化无常。几种香料,仅仅因为比例不同,效果便大相径庭。 潜心研究十几载,刘氏早掌握了其中的关窍。怎么调配,用什么火候,她都一清二楚。 是以到后来,她还命人悄悄的到外面去卖。卖的银两,一部分拿来做封口费,另外一部分购入原料,余下的便进入了她的口袋。 这几年,靠着香料的收入,刘氏不声不响的聚了一大笔钱财。 有了钱财之后,她的野心便跟着起来了,先是在外面花大价钱购买了一众人手,供她所用。又暗中使计,买通了宋氏园中的小丫头,意yù要了宋氏的命,自己取而代之。 只是算不如天算,李郎中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打这之后,宋氏身边的云妈妈格外的小心翼翼。她的人,就此失去了下手的机会。 其实,制作百合香的几味香料,都来自西域。而京城地处中原一带,所以相当少见。别说是郎中,就是拿香料当买卖的商人,也未必见过配制好的百合香。 可偏生来了个李郎中,不仅将百合香三个字说的字字不差,而且还有应对之法。她的一番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每每想到此节,她就愤怒不休。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只能暂时收了手,想等着风头一过,宋氏那边的人松懈了再下手。 左等右等,等来了儿子的满月酒,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箭双雕,并非不可能。 找戏班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戏班入了府,乱糟糟的一片,肯定没有人会注意犄角旮旯里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事后一旦查起来,也断然不会查不到她头上去。 于是她挑了个空,亲自去向老祖宗请示这件事,说是莫长青的意思。又安排了场戏,告诉莫长青,请戏班是老祖宗的意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过了满月酒这天晚上,一切,便都是她的了! 她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恰恰忽略了一个人莫白薇。 第五十六章戳破 莫白薇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知道一切。但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她不得而知。 毕竟,计划除了她、翠儿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而翠儿,自然不会出卖于她。 难道是埋在清风园里的那颗棋子,被发现了?刘氏越想心中越绝望。 而莫长青也皱起了眉头,将手自刘氏的脸下抽出来。看着莫白薇,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不记得。” “父亲一定想知道,女儿是如何知道的吧?”莫白薇盯着父莫长青的一对双眸,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爷,六姑娘说的,您一定不要信。”刘氏咬着唇,抬起头来。她的半个身子,都在冰凉的地上。泪水“簌簌”的流下来,几乎成了一条河。 莫长青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斩钉截铁的道:“你说!” “樱桃,去将人带过来!”莫白薇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背转过身子,吩咐樱桃。 她则信步走到桌前,拿了屋角的明灯,将屋子里的蜡烛尽数点上。顿时,偏室内更加明亮如白昼。 那块花开富贵的屏风,被光一照,针角留下的细小缝隙,也忽然看的清了。 莫白薇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将手中的扇子打开,悠闲的扇了几下。良久,不紧不慢的道:“等人来了,父亲便什么也清楚了。” 莫长青抬眼,问道:“是谁?” 单薄的里衣紧紧贴着身子,刘氏额角的头发此刻已然凌乱。她的眼神空洞,面色惨白,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眉眼间全是恨意。 “故人。”感觉到刘氏咄咄逼人的眼神,莫白薇弯嘴一笑,卖起了关子。 不怪她心狠,而是上一世,她亲眼见过娘亲被疾病折磨至死的模样。 浑浊的眸子,深陷的眼窝,还有那松松垮垮的肌肤。娘亲去世之时还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自打王妈妈告诉她一切,对刘氏,她的心中除了恨,还是恨。她恨不得也将那百合香尽数灌进刘氏的嘴中,叫她也尝尝被dúyàodú死的滋味儿。 刘氏咬着唇,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踱到她跟前。她的眼前顿时一暗,再瞧刘氏,她面部的肌ròu已然扭曲。 刘氏定定的看着她,冷冷一笑,笑声绝望而刺耳,久久回dàng在屋子里。 “你别太得意,宋氏那贱女人也活不过今晚。”她凑近莫白薇,低声的说一句,表情狰狞。 莫长青由于隔得远,一时并未听清刘氏在说什么,但却觉得心底涌起的寒意,接连不断。 他头一次觉得刘氏可怕,可那般可怕的疯女人,竟曾经是他的枕边人。 “是么,姨娘果然觉得如此么?”莫白薇将身子往后靠,自鼻中发出一阵冷哼,“姨娘真的以为,芙蓉园中有机可乘?” “你说什么?”刘氏一惊。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的脚步声。 “来了。”莫白薇一脸喜色,握着扇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绕过刘氏走到屏风之后。 莫长青穿好衣服,从床榻上也站直了身子,往屏风处望去。 “王妈妈!”自屏风之后露出的那张脸,莫长青再熟悉不过。 圆圆的脸盘,不大不小的眼睛,岁月留在眼角的皱纹,正是王妈妈。 刘氏的心一紧,只感觉那一瞬间,自己连气也喘不上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寻找,却找不到的王妈妈,竟然好端端的又出现了,而且出现在清风园。 “你这贱奴,还有脸回来!”刘氏气急败坏,拿了桌上的茶碗,掷向王妈妈。 莫白薇眼疾手快,将王妈妈往旁边一推。只听“咣当”一声,茶碗不偏不倚砸在屏风之上,然后又重重的的落在地面,顷刻间四分五裂。 碗中的茶水,洒落出来,染的那两朵嫣红的牡丹,更加鲜艳起来。 莫长青一头雾水,沉着脸问:“薇儿,你找她来做什么!” 王妈妈早被他赶出家门,为何又被女儿寻来,他一时想不明白。 刘氏攥紧了拳头,目露凶光,狠狠瞪了王妈妈一眼。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莫长青,急切地道:“这种贱奴,爷还不赶紧将她赶出去!” “老爷,老奴委屈,老奴有话要说。”王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埋着头,语气凌厉。 莫白薇挑眉,附和道:“父亲何不听听王妈妈要说什么?” “说!”莫长青广袖猛甩,看着王妈妈的目光,瞬时严厉了几分。 刘氏闻话,抹着眼泪,厉声道:“爷休要听她胡说八道!” 她的事情,王妈妈知道的太多。若是王妈妈果真尽数吐露叫莫长青知道,她的下场恐怕糟糕。 莫长青却一脸不耐烦,绕开刘氏,径直走到王妈妈跟前,愤然道:“快说,要是敢有一点儿不实之言,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他倒不信王妈妈会知道什么隐情,充其量也不过,反咬一口刘氏罢了。 “老爷,刘氏当初让老奴陪她演戏,博取您的同情心。后来,又命人……命人……往大夫人的yào里下dú……意图要了大夫人的命。”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透出十二分的恐惧,身子也在瑟瑟发抖。撑在地上的那双肥胖的手,紧紧抓住地面。 刘氏一听便恼,一把揽住莫长青的手臂,哭喊道:“老爷,王妈妈一定是因为上次之事,对妾身含恨在心。这才,这才……挑唆六姑娘,来诬陷妾身。” 若知道有这么一天,她早该动手结束了王妈妈的xìng命,而不是让她苟活至今。 “你可有证据?”莫长青的面色,一点点变冷,显示不敢置信,凛然的反问了一句。 做戏之事,倒还可原谅,但谋害宋氏一事若是真,那可就天理难容。 王妈妈点点头,又稍稍将头抬起来看着刘氏,面不改色道:“刘氏的家里,原就是做香料生意。那百合香,便是她潜心研究,配制出来的。” “你血口喷人!”刘氏气的目眦yù裂,咬牙切齿。 这两天东奔西走,四处求医,跑遍了半个中国。明明已经确诊,可心底到底存了一丝的希望在。人生无常,当下的时光是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把过去几天,没更新的补上。感谢读者对我不离不弃,道一声谢。求收藏,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计谋 “是不是血口喷人,二夫人心里清楚。老奴当初若不是放松警惕,也不会着了你的道。”王妈妈冷冷一笑,目光里含着几分报复成功的快意。 她的丈夫死的早,生下的一个儿子,也因病去世了。她早已是孤家寡人,自打中了刘氏的dú计,被赶出莫府。 她的心里,除了复仇,没有其他。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刘氏陪葬。 “爷,您千万不要相信……”刘氏又去拉莫长青,兀自忐忑难安。 “父亲,若不是王妈妈恰好被我的人救下来,只怕早已经做了刘氏的刀下鬼!” 莫长青闻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刘氏,口气冰凉的问道:“可是真的?” 刘氏哭着摇头,抓着他胳膊的双手,更加用力。她的眼眶发红,神情复杂,说出的话软弱无力,含着深深的委屈:“妾身听不懂六姑娘在说什么……” “姨娘倒是嘴硬!”莫白薇冷冷一笑,转过身去,对着屏风后面高声喊一句:“进来!” 还有人! 刘氏与莫长青俱是一惊,转眸重新往外看。 自屋外陆陆续续走进来几个人,当前是云妈妈,然后是翠儿,红莲,还有一个低眉顺眼,陌生的丫头。 “夫人,婢子对不住您。”翠儿难过的看着刘氏,嘴角漾起一抹绝望。 刘氏一见翠儿,当即面色一变。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一步,一坐在椅子上。 一切,功亏一篑! 她的眼神空洞,失魂落魄,搁着扶手之上雪白的两只手,此刻无力。 “云姨,你且来说说发生了什么?”莫白薇恨恨的道。 若不是,她察觉到刘氏有异动,提前做了布置。恐怕她的娘亲,便会再次遭了刘氏的dú手。 而且,等察觉之时,一定为时已晚。 “是,姑娘。”云妈妈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正色道:“今天晚上,我发现芙蓉园外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时心中起疑,便带着红莲过去一探究竟。这一看不打紧,竟叫奴婢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她故意强调了了不得三个字,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原来加害夫人之人,果然就藏身在芙蓉园里。 之前因为百合香的事情,她就派人暗中调查。可那歹人,究竟隐藏的太深,一来二去,她一无所获。 若不是自家小姐,昨儿离开芙蓉园之前就叮嘱她,让她小心提防着,芙蓉园里今日恐有异动,又将红莲留给她,说是她一臂之力。 恐怕,她至今还蒙在鼓里。 怪只怪,下dú的那小丫头一向不起眼,而且素来是个不大说话的。旁人对她的印象,也一贯停留在怯怯诺诺,懂得察言观色之上。 可到底人不可貌相,那些dúyào,正是出自她的手中。再联想起李郎中的话,夫人的dú累积的有一年半载之久。怕是打从夫人滑胎之前,便已然用了那dúyào。 怪不得,好端端的,夫人竟然小产了。 “什么事?”莫长青的心怦怦直跳,越是接近真相,他反倒越不安。 云妈妈回忆着,胆战心惊的又说道:“奴婢听见屋外窃窃私语的二人,正在商量如何dú死夫人。然后,就见翠儿递给粉蝶一个yào包,说是溶解在茶水中,给夫人送去。” 她当时便沉不住了,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红莲更是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夺过yào包,揣在怀中。又迅即的拿出绳子,将两人捆缚起来。 人赃并获。 说完话,她接过红莲手中的yào包,递给莫长青。白一眼失魂落魄的刘氏,道:“老爷,这便是那dúyào。” “,你去找府上的郎中过来,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莫长青掂量着,又拿眼去瞧刘氏,心里五味陈杂。 想不到这刘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心思如此恶dú。可他仍然记得儿时,她善良的样子,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 倒是他错看了! 他抚着胸口,坐到在床沿上。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灯芯燃烧之时,发出的“噼里啪啦”之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舌根处涌上来的苦涩,愈发浓郁。还有胸腔,似被正被一块大石压住,几yù让人窒息。 时间缓慢的在屋内流淌着,没有人知道,欢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喜地的莫府里,还有一个屋子如此安静,安静的叫人害怕。 府中的两个郎中都混在人群里看戏,找了良久才找到,一听说三老爷找他们有事,面上俱是一副不耐烦之色,好端端的,竟不让人听戏了。 可毕竟是主子下的命令,俩人也不好拒绝,只得跟在身后,不情愿的往清风园中去。 一路上不停的询问,是因了什么事。 并不回答,只说两位到了便知。不过,倒没想过是大事,以为是小少爷又吐nǎi之类的小病。 直到进入偏室之中,俩人才感觉出来气氛的诡异。 偌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老爷神情严肃的坐在床沿上,二夫人穿着白色的寝衣坐在椅子上,六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屏风前。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奴婢打扮的人,其中两个被绳子捆住了手,地上还恭谨的看着一个老fù人。 然而,目光所能见到的人中,没有一个是看起来病恹恹的,需要被救治的。 俩人显然吃了一惊,当即明白过来,今日之事,不光是事,或许还是个大事。于是,俩人互看一眼,恭敬的行了一礼,依次向莫长青、刘氏、莫白薇问了声好。 “你们快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莫长青的语气里含了十二分的严厉,叫人一时不敢小觑。于是,急匆匆的接过来,去掉yào包上系的绳子,就着灯光仔细一瞧。 俩惊失色,异口同声喊了一句:“是逸兰香。” 第五十八章审问 逸兰香的dúxìng,比起赫赫有名的鹤顶红,还要dú上数倍。而且逸兰香有一个特点,yàoxìng缓慢,不会立刻发作。而且在发作之前,被下dú之人,不会有任何感觉。 其实逸兰香dúxìng并非难解,解yào也是极普通的几味yào材。但因为它的发作有延迟,所以大多数服用逸兰香之人,都死在贻误了治疗时机。 “逸兰香?”莫长青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三个字。 “正是,逸兰香是种dúyào,老爷想必也听说过。”姓黄的郎中点点头,“不过,官府几年前便下令停止制作这种dúyào,违者斩立决。怎么莫府里会有这些?” 这般一提醒,莫长青便想起来,几年前官府曾在京城中,大范围的搜查过逸兰香,也的的确确的斩杀了许多人。 为何时隔几年之后,这种dúyào又重新出现在莫府中。莫长青略一想,便明白过来,冷冷的看了眼翠儿,问道:“翠儿,速速jiāo代,从哪里得来这些?” “老爷,奴婢不知。”翠儿抬眸,咬着牙道。 “你还嘴硬!”莫长青呵斥一句,怒道:“云秀,掌她的嘴。” 云妈妈得了令,将满腹的恨意倾注在手掌之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啪,啪,啪……” 声音清脆而响亮,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听的人浑身发冷。 不多时,翠儿的一张脸便被打得红肿,上面印着绯红的手掌印。 “你说不说!”莫长青怒吼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床沿之上。 翠儿淡淡一笑,迎着莫长青的目光看过去,没有一分的畏惧,又重复道:“奴婢不知。” “你………”莫长青指着翠儿,喉间涌出一股的血腥味,歇斯底里的道:“继续打,我没发话,你不要停!”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源源不断的回dàng着。那边一直默默无闻的粉蝶,听着声音吓得花容失色,一骨碌跪倒在地上,怯怯的道:“老爷,奴婢说。” “说。” “大约一年前,二夫人有一天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包yào,说是让奴婢往大夫人的食物里。还说如果奴婢不合作,就派人杀了奴婢。奴婢害怕,就,就……” 粉蝶的头低的,几乎挨在地上。说话也吞吐,似是十分害怕。 “一年前?”莫长青打了个寒战。 粉蝶拼命点头,道:“那时大夫人正怀着孩子……那天,大夫人吃了我放yào的糕点,就见了红……” 果然是刘氏。莫白薇咬着牙,满带恨意的盯着椅子上,失了魂,一动不动的女人。她真想亲手杀了她,为娘亲解恨。 若不是她活了两辈子,哪里能看得清刘氏的真实面目。 要是重生之后,是在娘亲还怀着孕的时候,该多好。那样的话,她便能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那样,娘亲一定更加开心。 “你……”莫长青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豁然起身,看着刘氏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厌恶,怨恨以及失望。 今日以前,他都以为那件事归结于宋氏贪嘴,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想不到,竟是刘氏下的dú手。 正因为宋氏滑胎的事情,夫妻俩才渐渐离了心。想起自己彼时埋怨不休的样子,就愈发觉得愧疚。 失去了孩子,难过的何止他这个做父亲的,宋氏的痛苦只怕不会比他少上一星半点儿。可他连基本的调查也没做,只凭着郎中的那一句,夫人吃坏了肚子,这才导致的小产,匆匆的下定了结论,将错误全归究于宋氏头上。 即便如今,他虽然重新看见宋氏的好。可他知道,自己心灵深处有一个地方,还是藏匿着埋怨的种子。 丧子之痛,他永生难忘。 他忍着心中剧烈的,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夫人搬了芙蓉园里。二夫人就隔三差五的派人到芙蓉园里,jiāo给奴婢dúyào,让奴婢得了机会放进夫人的yào中。 奴婢……奴婢原本心里难安,不想答应二夫人。可二夫人说,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就将奴婢让夫人小产的事情说出去。若不是李郎中yào到病除,恐怕夫人早已……” 粉蝶一向畏惧刘氏,是以说话之间,连头也不敢抬。她的声音虽低,但却言之凿凿,叫人信服。 这一听,顷刻间莫长青眸中的光便暗淡了。这哪里是养了个妾,而是养了一匹狼。 他的面皮绷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今,他的心情,已经不能单纯的用愤怒来形容。 他想哭,更想笑。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竟然连这点勾心斗角的事,也看不明白。 刘氏却哈哈的仰头大笑了两声,朝着他走过来,满脸鄙夷的看他,道:“莫长青没想到吧,是我害了你的孩子,你的正房夫人又差点儿死在我手里。若不是那姓李的郎中,救过子玉一命,我早就派人杀了他,哈哈。” 刘氏笑的癫狂,面部表情极度扭曲,被灯火一照,便比那森然的魔鬼,还要森然上几倍。 莫长青不自禁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勃然道大喊:“你这疯子!” “哈哈…”刘氏的笑声愈发诡异,“现在你才知道我是疯子,晚了!”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jiān细,刺耳,莫长青的身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更为讽刺的是,在他如今坐的床榻上,他曾与刘氏同床共枕过不知多少日夜。 看着莫长青的身子不断后退,刘氏冷笑了两声,突然转过身子,视线定格在了莫白薇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道:“也不必麻烦这两个郎中,我且直截了当的坦白了。莫白薇,想必你一定知道,我那香炉之中焚的是什么。没错,正是香。” 她说的波澜不惊,只是眉梢上原本那几分得意洋洋地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而且似乎刻骨铭心。 “夫人……”翠儿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第五十九章心思 刘氏将食指比在唇畔,做了个“嘘”的动作,要她不要吱声。 莫白薇仔细的看着刘氏眉间的失落,身子猛地一怔,点点头道:“不错。既如此,两位郎中先行退下吧。” 两个郎中闻话,如临大赦,急急忙忙的作了别,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屋门,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才觉得活了过来。 夜更深了,天上的那一层黑云,越来越厚,yīnyīn沉沉的,似乎随时就要下雨。 台阶前的青草丛中,几个蛐蛐正跳来跳去,发出规律的鸣叫声。盛夏晚上的冷风,轻轻的拂过树林,屋顶,吹得窗纸哗哗的响。 莫长青在听到“香”三个字之时,呼吸一滞,整个身子如同坠入了冰窖中。冰凉,刺骨,难熬。 香。她竟然用那么下作的东西,来笼络他。 怪不得为何每天清晨一醒来,他就不记得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没有质疑过,只是每次刘氏都红着脸同他解释,爷是因为情难自抑,所以才不记得。 而他久而久之,也渐渐开始那种醉死梦死之感,似乎一下就升到了天上去,似乎一下又入地中。 他原先把那种微妙的滋味,归结为情义。是以,他看刘氏,也觉着一天一天顺眼起来。这样一天天的如胶似漆,渐渐地,就把宋氏忘到了九霄云外。 想不到,所有的一切竟是因为,刘氏对他用了香。那般下作的东西,竟用在他身上。莫长青紧攥着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冷冷的盯着宋氏的背影,满脸愤愤之色:“香?你竟用了香?” “不错。”刘氏惨然一笑,紧接着眸光渐渐转冷:“莫长青,这一切都怪你从没将我看进眼里过!” 刘氏掩眸而泣,声嘶力竭,泪水不断的从苍白的面颊上流下来。她的胸脯起伏不定,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情绪波动。 这才是她的心结! 打从她入府的第一天起,莫长青就不喜她。她明明是通房丫头,可他连房间也不让她进。 更别提说话,每次一见她,莫长青就一脸不耐烦,跟撞见鬼似的,拔脚就走。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长得丑。她便问年长的几个妈妈,少爷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菱角长得丑。 她的小名儿叫菱角,是她娘取的。她娘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以后也可以坚强的如菱角一般,而且有颗洁白如玉的内心。 几个妈妈都是微微一笑,刮着她的小鼻尖,问一点都不丑,不光不丑,我们菱角长得还很好看呢。 要是菱角长得好看,为何少爷不喜欢我呢。她撑着头,泪眼汪汪,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的xìng子,原本就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不爱说话,也不淘气。 可她瞧着冷冷淡淡的莫长青,却更加喜欢了。她喜欢他浓密的眉毛,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特别是那份疏离,冰爽似的,却更加让人想要靠近。 打小她跟着父母在外做生意,常年奔波,她见过许多男孩子。可在她看来,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莫长青。 她盼着自己赶紧长大,让她可以去侍候他的生活起居。她想,他的衣衫上,一定会沾上薄荷的清凉气。 可即便后来如愿以偿,他还是对她视而不见,就仿佛看见空气一般。 直到十二岁那一年,老祖宗亲自下了命令,要他同她亲近。那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肌肤,冰凉,细腻。 她惴惴不安,却兀自欣喜,她终于能为他做一点儿事了。 她以为自此,他们的关系便可以得到改善,可莫长青还是一如既往的疏远她,甚至不再碰她。 可她不气馁,毕竟,来日方长。她不相信,她的满腔柔情,感动不了他。 但自打十六岁那年,宋氏入了府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的清风园,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唯独她,寂寞的如同庭院角落里独自开放的雏菊。她饮了一整壶的桂花酒,闻着木兰香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却忽然看到他,亲密的挽了新fù的手,言笑晏晏。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园子里的人都这般说,可她却感觉到胸口钻心的疼痛,想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扎进去。 明明陪他走过数十年的人是她,可他却拉着她的手,笑的如同一朵花。宋氏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她打败的体无完肤。 她看着他们相濡以沫,如胶似漆,一起饮茶,作诗,她心中的痛苦一天深似一天。而莫长青也愈发的疏远她,不仅如此,还将她调离了他身边。 宋氏生下女儿的那天,莫长青欣喜若狂,连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魁梧的身子,轻轻地跃起在半空中。 可她左等右盼,也没瞧出莫长青要立她为妾的意思。似乎在莫长青心里,她根本就未曾存在过一般。 若不是老祖宗下令,要他纳她为妾。估计她到现在还是一个小丫头,灰头土脸,无人注意。 可即便当上了妾,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可莫长青仍然不看她一眼,更别说通房。许多个夜晚,她就守着一盏灯,用双臂抱紧自己才能睡去。 她并非没有产生过报复的念头,可每每念头一起,娘亲的话总回响在耳旁。菱角的意思是,有着如菱角一般坚硬的外壳,和洁白如玉的心。 她便隐忍着,等待着,像一个苦行僧,更像是园子里踩在脚下的一株野草,不定哪天就被人轻易拔去。 直到前年,宋氏又怀了孩子。看着他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埋在心底怨恨的种子,悄然长成了大树。 再想起娘亲的那番话之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另外的场景。娘亲与父亲被人用刀狠狠的刺死,猩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娘亲与父亲,明明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制作了那些香料。可那香料也不过是他们用以生计的东西,如何能牵扯到xìng命。 但寻仇的人,怎么会听这些! 第六十章寻死 他们认定她的父母制作的那些香料,是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所以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就将她的父母杀害了。 她开始怀疑娘亲的话,她内心深处的那一股野心,开始显露出来。 她下定决心,不再学娘亲的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良,坐以待毙。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于是,她开始行动一步步,先从宋氏的孩子下手。宋氏小产那日,她躲在屋中,心中带着复仇的,脸上的笑容不曾散去。 她那时方知,原来复仇是件美妙无比的事情。也从那之后上了瘾,她不光想要宋氏孩子的命,她还要宋氏的命。 谁让宋氏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休的为你的dú计找借口!”莫长青拔高了音量,指甲虽短,却已深深的嵌进掌心的ròu里。 刘氏的那句话,戳中他的心窝。仔细一想,若不是宋氏因病搬走了芙蓉园,只怕刘氏,至今事到如今还入不了他的眼。 可拿这种事,来寻仇报复,也着实说不过去。 刘氏闻言,自嘲的笑了笑,凄然问了一句问:“你可还记得我从前的名字叫什么?” “嗯?”莫长青一愣,拼命回忆着。他记得从前园子里的人都叫她什么菱,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他朗声反问一句:“这与你犯下的恶行,有何干系?” “只怕是你,从来就没记住过。”刘氏悲伤的说了一句,声音极低,极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她的头发散落的披在肩上,神情无比的哀切。 即使到现在,他还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而他唤宋氏,总是清灵,清灵。温柔宠溺的声音,听的人的心就要化了。 她彼时听着,心痛到不能呼吸。满心期待的盼望着有一天,他也能唤她,菱角,菱角。 只消能喊上一句,那几年她所做的一切,便是值得的。 但即使后来,他忘记宋氏专宠她,他也未曾喊过她的小名。 她曾在二人甜言蜜语,说情话的时候,同他撒娇,老爷,以后唤妾身的小字怎么样。 莫长青听了却皱起眉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担心他生气,自此,便不敢再提起。 “罢了。罢了。”刘氏咬着唇角,忽然觉得自己汲汲营营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抬眸看着窗外的暗沉的天,神情绝望。 翠儿跑过去,跪在刘氏跟前,红了眼睛,带着哭腔柔声喊一句:“夫人,是婢子对不住您,婢子原该小心行事的。” 不管刘氏作了多大的恶,在她眼里,比任何人都好。 那一年,她的父亲在田间耕作的时候,忽然就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 彼时,她只是一个粗使丫头,俸禄低的连口棺材也买不起。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府中的丫鬟婆子们借。想着各处凑一凑,肯定会够了。 可那些人,哪里看的起她,问到后来一个愿意帮衬她的也无。 最后,却是刘氏找到她,不仅给了她钱,还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了许久。 她那时心里感动,当即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当牛做马侍候刘氏。 她看着刘氏不受宠,自己比她更难过,便帮她想法子出主意。她当时便说过,为了刘氏就算是大jiān大恶之事,她也愿意干! 刘氏垂眸看她,湿热的液体流下来,滴在她的头顶之上,叹道:“翠儿,是我连累了你。” 她拼命摇头,泪水滚滚而下。因为双手被捆在后背,所以她从地上起身的时候,便显得很吃力。 这般忠心耿耿的奴婢,莫白薇看着,竟然觉得动容。她看着翠儿一路跑到父亲坐的床榻之前,又重重的跪倒在地上,连连磕着头,祈求道:“老爷,一切都是奴婢出的主意,与二夫人无关,求老爷责罚奴婢。” “这般重的罪,你可担不起。”莫长青厌恶的将脚往后面一缩,不说别的,只香这一条,他就无法饶恕刘氏。于是,他便道:“,去寻阿三过来,顺便再找上几个人手。” 戏也正好散了,园子里开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议论声。声音中透漏出来的欣喜与屋中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阿三也在人群之中,他今天难的看了一整场戏,直到散场的时候,才意识到忘了照看三爷了。 他心里一惊,急急忙忙的就往清风园赶,刚好碰上出去寻他的。 他耳听着说一句,不好了,出大事了。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蹭”一下涌上了脖颈。 他用力呼着气,跟着,硬着头皮进到了偏室之中。当即跪倒在地,道:“老爷,奴才该死。” 说话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地面上有好多个黑色的人影,他愈发不安了。 意料之外的,莫长青似乎并不是对他动怒,而是命他站起来,声音冰凉的在他耳畔,说一句,阿三,将二夫人带下去找人看管着。翠儿和粉蝶那两个丫头关进柴房,日后再行发落。 他更加疑惑,明明今天午后,老爷才与二夫人重修旧好。为何才过一个晚上,一切就变了。 他不明原因,但也不敢辩驳,他遵照着命令,走向刘氏。 却听见刘氏的大笑了好几声,然后落寞的道,翠儿,你就算想替我背黑锅,老爷也不会相信。只有一条,照顾好子玉。 话毕,他就看见刘氏的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往柱子上冲撞过去。 他大惊失色,急yù伸手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只听“砰”一声,刘氏的额角渗出猩红色的血液,紧接着软软的倒在地上。 翠儿吓得泪水涟涟,连滚带爬,到了刘氏身边,哭喊道:“夫人,夫人……” 屋中之人被这一突然变故,吓得满脸骇然。只有莫白薇神色如常,她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伸出食指探了刘氏的鼻息道:“还活着。” 第六十一章旧事 青花社的戏,在一片热情高涨的欢呼声中,落了幕。 戏台上的烛光,一点点熄灭。黑夜重新暗淡起来,微弱的光线,自府中廊下点起的纸灯里,轻轻的映照下来。在地面上掩映出树木的影子,又将来往过去的人影拉长。 南柯一梦。 这出戏,唱的倒像她的生活。变化无常,偏离轨迹。宋氏轻叹一句,由雀儿搀扶着,跟在喧闹的人潮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这般热闹的场面,她倒许久不曾体会过了。记得上一次看,还是在女儿出生,前一年的花朝节。 从全南陵各地运回来的各种奇花异草,堆满了整个凌波阁。 凌波阁在东城,是朝廷为了每年的花朝节,特意建筑的楼阁。 气势恢宏,造型别致。阁内有一个宽阔的场地,专门用来摆放花草。 那是她第一年来京城,自小在江陵长大,虽然出身富贵,也见过许多的奇花异草。可那一天,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花,竞相开放,绚烂的如同雨过天晴之后,天边的火烧云。 她站在人群中,挽着莫长青的胳膊,内心沉静却又雀跃。 她含笑问他,这么多花,也不知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 莫长青摇头一笑,用手轻刮他的鼻尖,道,你若是喜欢,我也想办法弄一些回去,就放在咱们的芙蓉园里。 她握起他的手,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那倒不用,再好看的花总是会凋谢。倒不如我现在记下来,回去把用针线绣成画呢。 再好看的花,总会凋谢。再美好的梦境,也会清醒。 当年她都懂的道理,为何过去了十几年,偏偏就忘记了呢。 宋氏摇摇头,寒风一吹,只觉得心中翻涌起凉意。碰巧这时候,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夫人。” 她好奇的转过身子,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隐在微弱的灯光里,五官瞧得并不真切。 “你是?”宋氏开了口,冷冽的声音隐在混乱的人群中。 那人弓起身子,行了一礼,道:“在下方忆,是青花戏班的班主,夫人可还记得?” 宋氏自认同青花社素无jiāo集,摇摇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回道:“班主怕是认错人了。” “十二年来,夫人的样子一直没变,我不会认错。”那人的语气十分笃定:“十二年前的花朝节,我还是一个叫花子,以乞讨为生。若不是碰上夫人,受到夫人的恩惠,在下只怕现在还沦落街头,更说不准早被冻死了。 蓝清越说完话,自嘲的笑了两声,语气却没失了恭谨。 “花朝节?”宋氏一怔,重新回忆起来。 她去的花朝节,也仅仅只有那一次。 仿佛那时候从凌波阁出去时候,半道上碰上个花子。那花子浑身邋里邋遢,喝的醉醺醺的。一个重心不稳,撞到她身上。 莫长青顺时就变了脸色,将她护在身后,愤怒的抬脚,将那花子踢倒在地上。 那花子一吃痛,酒瞬间就醒了几分。急忙趴在地上,赔着不是。 莫长青却不依不饶,又要对那花子拳脚jiāo加。她一时于心难忍,就劝道,长青,他并非有意,便饶了他吧。 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那花子,语重心长的劝他,瞧你好腿好脚的,做个花子着实可惜。拿了这笔钱,赖好去做个营生。 一晃十余载过去,若非有人提起,她倒忘记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夫人,想对夫人亲声说一声感谢。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被我碰上了。”方忆的眉间带着温润的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夜色笼罩四周,微风轻轻将宋氏轻柔的话语,吹了过去:“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一点银两,于她于莫家而言,微不足道的就如同地上的一颗沙砾。 所以,这件事情她原先就不曾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再次碰上。 “于夫人来说,是徒手之劳。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十二年前的花朝节,他倾家dàng产,又赶上仇家追债。走投无路,意志消沉之下,他决心一死了之。便用乞讨来的最后一点银两,换了几口酒来壮胆。 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虽然只喝几口,便已经醺醺然,步子也跟着踉跄起来。而去河边的路,碰巧需要经过凌波阁。 正值花朝节,凌波阁的人流,多如牛毛。而他一路跌跌撞撞,免不了撞上许多人。 你这叫花子,不长眼。 脏兮兮的,会不会走路。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如缕,而他只是笑,疯狂的笑。将死之人,又何须在意这些,直到碰上她。 她对着他弯眉一笑,温柔的将荷包拿给他,轻声细语的道,你拿了这些钱,去做个好营生,总比一辈子乞讨的好。 他醉眼朦胧的眼里,映出她巧笑倩兮的脸,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女下凡。便连头上身上,被人打的地方,也突然不疼了。 他拿着荷包,就此愣在了原地,直到她走出很远。他才意识到,没问她的府邸在哪。日后若他富贵,一定要当面谢她。 只是,那天人潮涌动。他来回奔跑着,认错了许多人,却再也没见过她。 这一别,便是十二载。这十二年来,那个荷包他从未离过身。 甚至因为,他经常拿出来睹物思人,荷包上的纹绣,也被磨得旧了。还有些线头,在遥远的岁月里,变得易脆。 “正因为夫人当年的那笔银子,在下还了债,也创立了这个戏班。” 方忆回思着往事,喉头一热,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宋氏。 荷包上的海棠,是她亲手绣上去的。那时候,她的绣工还称不上好,是以纹路并不清晰。 只看一眼,宋氏便觉得自己的心脏柔软起来,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心中的落寞之情,也愈加明显。连一个叫花子,也能不忘她的恩情。 可莫长青呢,她一时怔忡,却也不伸手去接,只道:“班主能有今日,我也欣喜。银两之事,不必再提。” 说话间,便同方忆作了别,抬脚跟着流动的人潮走了。 方忆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宋氏的背影,直到完全被夜色吞没。 一身青衣的男子,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轻声问他:“班主,她就是这么多年来,你要找的人?” “不错。”方忆点点头。清越声音,随着晚风一点一点吹散。 立即立即就要新年了,空气里开始有各种各样热闹的气氛。天气是真的冷,手很僵。感谢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看文的读者。你们的每一次点击,每一个收藏,每一句评论,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温暖。谢谢啦,旧话重提,求订阅,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下场 宋氏回了芙蓉园,却瞧不见云秀,不免心中疑惑,便问房中的几个小丫鬟,道:“云妈妈呢?” “好像方才同红莲一同出去,一直不见回来。”一个着蓝衣的小丫头端来茶水,仔细回忆道:“我瞧着厨房里的粉蝶也不见踪影了呢。” 粉蝶,倒是个顶陌生的名字。宋氏默念了一句,摇摇头道:“兴许是看戏了吧。” 她宽慰了一句,方才久坐,此刻也觉得困意上来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雀儿劝她:“夫人先休息吧,我出去找找娘亲。” 宋氏点点头,嘱咐她:“外面风大,你披上披肩,再提上个灯笼。” “是。”雀儿抓过披肩,立即往外跑去。 才走至门口,便同莫白薇一行碰了碰正着。灯笼一照,看清了人脸,雀儿一脸喜色,道:“夫人正念你们呢。” 几个人鱼贯而入,莫白薇走在最前面。一见娘亲,她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消失了。她轻轻抱住宋氏,问她:“戏可好看?” 宋氏点点头看着女儿,温柔一笑,道:“青花社,果然名不虚传。就是那戏文,唱得我心里难受。” “都说了是戏文,娘亲可别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坎里去了。”莫白薇轻拍娘亲的手,劝了一句。 “说起来,我今天还碰上个故人。”宋氏的眼角带了笑意。 莫白薇一惊,问道:“故人?” “不错。”宋氏点头,笑道:“只见过一面,昔年他落魄之时,我无意之间救助过他。如今,他竟成了青花社的班主。” “哦?”莫白薇一愣,上一世倒未听起娘亲说起过这件事。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上一世莫子玉满月酒之时,莫府里也请来了戏班,不过并非大名鼎鼎的青花社,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 毕竟青花社名声在外,不是谁有钱便可以请来的。唯一的要求是,打动人。 打动人这件事听起来容易,办起来便难了。 是以,要得到青花社的青睐,必须要有与众不同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靠了什么手段,请来了青花社。 瞧着莫白薇发愣的模样,宋氏轻刮着她的鼻尖,问道:“薇儿,也没见着你们去听戏。做什么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莫白薇一恍神,犹豫了良久,便觉纸是包不住的火的,倒不如现在告诉娘亲,她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刘氏到底没死成,也多亏她学医有成。当即立断,用纱布包了刘氏的头,又命人熬了些yào喂刘氏喝下去。明儿一大早,一定会清醒过来,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她可不能便宜刘氏,一死了之,她要留着刘氏的命,要她一点点偿还她自己犯下的恶行。 宋氏听完她的话,眉头便皱了起来,愤然道:“我瞧着那刘氏,是个极温柔善良的人,倒没想到居然藏着这么险恶的居心!” “我方才还担心,娘亲会给刘氏求情呢。”莫白薇表一脸忐忑不安。她太了解娘亲的心xìng,心软,善良,以德报怨。 宋氏叹口气,眸光里罕见的带了几分愤怒,道:“刘氏杀了我孩子,我怎会原谅她。薇儿,也是怪娘亲软弱大意,叫旁人钻了空子。” 说到后来,宋氏的眼圈便发了红,似乎是想起往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刘氏到底没落下好下场!” 第二天一早,刘氏之事,便在府里传了个遍。各个园中的下人都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你听说没,三房的二夫人,心肠dú辣令人发指。 小少爷摊上这么一个娘亲,真是不幸。 消息不胫而走,红儿忐忑难安的将消息说给老祖宗听时。老祖宗正喝着早茶,闻言雷霆大怒,当场就将茶碗放在桌上。披上了披风,急匆匆赶去了清风园。 莫长青精神恍惚的同她问好,喊一声娘。 她看着儿子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几岁,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半是心疼,半是责备。 发生这一切,也是怪她看错了人。若是她当初不逼迫儿子,纳刘氏为妾。 悲剧,恐怕也不会上演! 她面色铁青的命人,带了刘氏过去。彼时的刘氏,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双眼眸暗淡无光,露在衣外的手,微微发黄。已然不是那日,刘氏同她说起,要请戏班子来神采奕奕的模样。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刘氏,愤怒的问:“你这般做,可能对的起我的良苦用心?” 刘氏闻话,惨白的面上带了一抹笑,没有波澜的道:“老祖宗只管发落。” 昨晚计谋一件件被戳破,她万念俱灰,便想一死了之,狠狠的撞到了立柱之上。 可偏生,她还活着,半夜里便悠悠醒过来。 一揉眼,眼前一片漆黑,再摸身下是干燥的草堆。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然不是从前的二夫人。她双手抱膝,只觉得凉气一阵阵的从背后渗进去。 昏暗的屋子里,她却在许多年后,瞧见了过世的娘亲。 娘亲说的依然是那句话,菱角。我愿你你有一颗如菱角般洁白如玉的心。 她捂住耳朵,拼命摇了摇头,空洞的目光里,尽是恐惧,绝望。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心,谁又能来指责她。 “你的罪孽深重,瞧在子玉的面上,姑且饶了你xìng命。我已经命人打扫了间柴房出来,以后便在那里吧!”老祖宗的眼里没有分毫的同情之色,声色俱厉的道。 “子玉还小,求娘亲不要怪罪到他身上……”刘氏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滚落下来。 老祖宗神色一凛,冷哼一声,道:“亏你还能想着子玉,子玉是长青的儿子,清灵自会好好待他。” “宋氏……”刘氏喃喃道,声音里透出几分苍凉来:“想不到,我还是败给了宋氏。” 第六十三章惊变 刘氏制香一事,若是传扬出去,难免有辱门楣。是以老祖宗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将此事泄漏出去,违者家法伺候。 因了这命令,莫府中的躁动,也渐渐归了平静。 尽管莫长青一再恳求,宋氏依旧不愿答应搬回到清风园里去。毕竟,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曾沾了刘氏的气息。 只在柴房里呆了几日,刘氏便发了疯,每到夜深人静,她就的大笑,念念叨叨一些旁人听不懂的东西。 负责看管她的人,索xìng连饭也不给她吃。连着饿了几天,刘氏浑身没了力气,竟也不再哭喊,改成了低声呜咽。 刚一开始,一些人对刘氏还有几分同情之心。可时间一久,便都觉得厌烦,恨不得那刘氏趁早得病而亡。 莫长青命人悄悄在刘氏关押的柴房里,焚上了香。仅仅半个月之后,刘氏便真的没了。 尸身抬出来的那天,是个晴日,太阳而和煦。 刘氏的面容枯黄不堪,被太阳一照,隐在皮肤之下,细细的小血管明晰可见。 满身伤痕的翠儿地上,嚎啕大哭,单薄的身子不停抖动。莫白薇原是打算看在翠儿护主的那份难得的衷心份上,饶她一命,给她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翠儿却拼命摇头,口气坚决,如何发落,翠儿都无怨无悔。 一系列刑法用下来,翠儿已然奄奄一息。她却拼命撑着最后一口气,执意陪在刘氏身旁。 “夫人……”翠儿依然哭着,肝肠寸断,叫人看之不禁动容。 须臾,翠儿哭声戛然而止。好奇之人,急忙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翠儿的身子,倒在了刘氏身上,竟是一动不会动了。 阿三急忙去探她的鼻息,转过身子来,摇摇头道:“死了。” 莫白薇抓着芭蕉的手,只觉浑身一股难熬的凉意,倒比坠入冰窖之中,还要刺骨上百倍。 她转眸看向父亲,却见父亲的眸光之中,带了一抹冷然的笑意。 她一怔之下,咬紧了唇角,忽然就明白了一切。于是,转过身子夺命似的奔逃出去,再也不愿踏进这清风园一步。 一出园子,就央求老祖宗下令,将子玉抱进芙蓉园中抚养。老祖宗一想,也合乎情理,当即便应下来。 彼时,子玉已满两个月,因为nǎi水不足,看起来黄瘦黄瘦的,把宋氏心疼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拿了一堆的首饰,递给云妈妈,要她换了银子去请全京城里nǎi水最足的nǎi娘来。 养了大半个月,子玉倒是越长越胖,宋氏却一天天的清瘦起来。 莫白薇急忙送来了补yào,又亲手炖了汤。她炖汤的清淡,无味,宋氏却喝的津津有味,眉眼盈盈一笑,道,薇姐儿的手倒是越发灵巧了。 她也笑,以后更勤快的每日送来。 可宋氏依然不见长ròu,本就是巴掌大的一张脸,愈发显小了。手臂上的骨头,也渐渐显露出来。 七月末一个清晨,好端端的竟昏倒在了院子里。 云妈妈见状吓得不行,急忙带了人,将宋氏抬回屋子里,又让雀儿唤了莫白薇过去。 莫白薇瞧着娘亲形销骨立的模样,含着泪去把娘亲的脉搏。娘亲的脉搏细弱,缓慢,似乎下一瞬间便不会再跳动。 按理说,师父开的方子,娘亲一直用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难道是刘氏的眼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莫白薇的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越想越没有底气,冷汗涔涔的喊来了云妈妈,问道:“最近园子里,可有什么异常?” “因为清风园的事,连日来各房的下人都老实本分的很,哪里敢做什么不寻常之举?”云妈妈皱着眉头,面上一股的担忧之色:“莫不是因为小少爷?” 坊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因为某人的到来,而使原本好生生的一个人,染了病症。 那便说是俩人相克,宋氏的这种情况,云妈妈有这般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莫白薇断然摇头,道:“不会。” 上一世,她不相信相克之说。这一世,她依然不信。 那个天真烂漫,童真可爱。张嘴只会喊姐姐,喜欢跟在她身后乱跑乱跳的子玉,又如何会是加重娘亲病情的罪魁祸首。 “姑娘……”云妈妈抹着眼泪,语气哽咽。眼看着宋氏一天天好起来,以为一定能恢复如初。 可毫无征兆的,居然又病着了,而且似乎这次更加凶险。 莫白薇冷静下来,低眉喊一声:“,去请李郎中来。” 话毕,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握着宋氏的手,也渐渐的变的冰凉。 她害怕,她害怕娘亲会重蹈覆辙,沿着那条黄泉路走下去,撇下她不顾。 泪水汹涌而下,落在翠玉色的被单之上,也滑进嘴中。 咸咸,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尽管她请来了最好的郎中,用了最好的yào材。 可即便如此,很可能,她还是会再一次失去娘亲。 她哭,云妈妈,雀儿也跟着哭,眼看要过上好日子了,夫人一定要挺过来。 窗外的风,冰冰凉凉,卷下树上的第一片叶子。 秋天快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郎中匆匆忙忙的赶了来。他喘着气放箱,又打开yào箱。连呼吸也未来得及平静,便坐下给宋氏把脉。 红线一系,李郎却皱起了眉头,面上神情yīn晴不定。 莫白薇抬起了头,小心翼翼问一句:“师父,怎么样?” “原先我便料到百合香的dú会反噬,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莫长青的指尖冰凉,从医这么些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疑难杂症。可这般凶险的,他是头一次遇上。 那百合香,果真不容小觑! “您的意思是?”莫白薇的呼吸一滞,心里“咯噔”一下。 李郎中松开把脉用的红线,站起身来,抚着长须,面色尤为复杂。 须臾,他停下步子来,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薇儿,节哀。” 新年快乐!求订阅,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转机 那俩字,似有千斤重,毫无征兆的砸向莫白薇。 她怔在原地,双眸一瞬间失神。腿忽然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力,“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她拼命摇着头,声音难以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向师父确认:“可是真的?” 连师父也说无yào可救,那便真的是无yào可救了。 想不到,重活一世,她唯一救不下的还是娘亲的xìng命。 地上冰冰凉凉,一如那年她跌倒在风雪中,浑身感到的寒意。 那一年,娘亲冒着风雪,在树林子里找到她,将她一路抱了回去。又烧了热水,满起来。 他着一袭白衫,青纱的料子,薄薄的贴在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灵气,不食人间烟火。 他弯眉一笑,问道:“你可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倒没见过。” 温柔的话语,似一缕清风,贴着脸缓缓吹过来。 莫白薇点头如捣蒜,回道:“师兄好。” “我听起师父说起你娘亲的事情,正准备前去探视,想不到,刚好碰上了。”齐子石笑的温润,声线里透出一股普渡众生的慈悲。 莫白薇瞅着他倒不像个治病救人的郎中,更像个修仙问道,遁于青山的道士。但现下娘亲命悬一线,容不得她质疑。 于是,她哀切的说了一句:“师兄,随我来。” 齐子石也敛了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颠簸起来,莫白薇的一颗心也跟着那马车,七上八下。她不停的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不管莫子石有无法子,她都得试上一试,而且耽搁不得。 下了车,她就像支离弦的箭一般,急匆匆地便往芙蓉园里跑去。 齐子石的腿比她长,步子也较她大。。只奔出两三步,便与她肩并肩了。 齐子石一脸急色的问她:“走哪条路?” 她伸手指着左边,气喘吁吁的道:“左边,沿着这条路直到尽头。” 白色的影子,一团云似的,离她越来越远。 她紧追慢赶,却如何也赶不上。生怕他找错了地方,忙喊道:“在芙蓉园。”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希望坏运气,一扫而光。新的一年充满希望,加油。谢谢最可爱的你们,你们是我写下去的动力。求订阅,求收藏,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莲湖草 待莫白薇赶回芙蓉园之时,齐子石已经在帮宋氏诊脉。 细长的红线一拉,一头连着宋氏的手腕,一头连着齐子石宽厚的手。 齐子石紧闭着双眼,面容沉静,没有半分的不安与惊恐,反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云妈妈瞧着他这般模样,却愈发的不放心。俯在她耳畔,悄悄问道,姑娘这是谁?吵着嚷着要进来,说是得了姑娘的请求,要给夫人治病来的。我怎么瞧着他像个专门行骗的江湖术士,夫人危在旦夕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还得了? 莫白薇难得一见的扯着嘴角,淡淡的笑了笑,解释了一句。 云妈妈听说是她师兄,抚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内心充斥了些许的希望。 “夫人的病症,我在西域见过许多。对症的yào是有,但其中有一味yào,极难求。“ 话说到最后,齐子石面上的从容不迫,变成了担忧。 一听说有治愈之法,后面的一串字,尽数被莫白薇忽略掉了。毕竟,找yào相比较于治病而言,自然简单上许多。 她抬起眉头,急忙问道:“什么yào?” “莲湖草。”齐子石说的直截了当:“莲湖草之所以难得,是因为它生长在死亡之湖,莲湖的边上。” “莲湖?”莫白脱口问道。 “莲湖在荒原与沼泽的jiāo界处,当地人称死亡之湖。听说从莲湖旁经过之人,九死一生。”齐子石点着头,悠长的目光透过窗子往外瞧去。湛蓝的天幕上,飘了几朵游云。阳光正好,微风不躁。 在外云游这些年,他到过不少名山大川。但莲湖,他却从未涉足过。 他早听说过莲湖的名头,原是打算去瞧上一瞧,可那日他人还未下马,便看见有几个人连同马车一起被吸入深深的池底。 只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大惊失色,骑着马连忙从山头折返了回去。可那日的场面,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如何也忘不掉。 一提起莲湖,便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是以,莲湖草更加难得。在贩卖yào材的市场上,一棵莲湖草,价格可值斗金。可即便如此,莲湖草也是可遇不可求。 照着齐子石的方子抓了yào,给宋氏服用了几幅。果然有了奇效,发亮的肌肤渐渐的恢复成了原先的ròu色,眼眸也渐渐变成了灰色。 一切都在变好,云妈妈赞叹一句,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樱桃闻言却害羞的涨红了脸,寻了个僻静的去处躲着去了。 而莫白薇一连几日,满京城的在找莲湖草,只差挖地三尺了,可哪里有莲湖草的半分影子。她甚至有了冲动,要去莲湖那里碰一碰运气。 可这天傍晚,她仍然一无所获的回到府中之时,云妈妈却雀跃无比的同她讲,有人专门送来了莲湖草。 问及是谁,云妈妈却摇头说不知。是一个穿青衣的小厮,似乎是受人所托。 她便疑惑了,便又找来齐子石,帮着瞧一瞧那株草,到底是不是莲湖草。 莫子玉瞪直了双眼,连连赞叹,正是莲湖草没错。便好奇的问她是从何处得来,她只淡淡的回一句,我也不知。 是真的不知。 这倒奇怪了。齐子石感慨道,一定不是寻常人。 西域那边百合香盛行,每年死于百合香的人,数以千计。 虽然有解dú之法,但正因为缺乏最重要的一味yào莲湖草,十一绝大部分患者依然逃不过被dú死的命运。 莲湖草一入yào,效果登时立竿见影。三日之后,宋氏便能下地了。 等到秋夕节那日,宋氏已然痊愈如初。而且照齐子石所说,这次是去了病根的,断然不会再犯。 莫白薇长长的松了一口,特地将她这个同门师兄,一路送到了门口。马车刚走,斜刺里却闪出个人影来。 “你娘的身子可好了?”刘允站在光影里,温润一笑。 “劳烦七公子惦记,如今已经痊愈了。”她说的轻快,心情也开心。是以此时面上的笑,像是缓缓流动的小溪,布满了每一寸肌肤,看的刘允心头一暖。 “上次的事情,有结果了。”他收回了笑容,换了副严肃的口气。 “什么?”莫白薇抬眸,心底涌起一股陌生又熟悉之感。那件事情,清晰的如同昨日发生,远的又像上辈子的记忆。 听翠儿的供述,刘氏似乎与那件事情并无关联。而份儿又亲自供述,莫青樱曾从她那里打听她的行踪。除了三房的人,她着实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刘允定定的望着她,轻启薄唇道:“真相大白了,杀害那俩歹人的凶手叫三七,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杀手,专门从事杀人灭口的买卖。他犯下的案子,罄竹难书。” 为了追凶一事,他特地去见了负责调查此事的京兆府尹。那府尹见是他来,毕恭毕敬的连拘了好几个礼。一再保证会好好调查,肯定会还事情一个真相。 那府尹掌管京兆府多年,在查案一事上颇有两下子。经过精密布置,寻踪找迹之后,凶手渐渐的浮出水面,直指一个人三七。 捉了三七归案之后,三七也确实对自己杀人之事供认不讳,却死活不肯透露幕后的雇主是谁。 气的京兆府尹怒火中烧,又想到得了他的嘱咐,格外不敢怠慢。于是他悄悄派了手底下的衙役,把能用的,该用的,不该用的刑法在三七身上用了一整个遍儿。 然而三七,依旧不肯透露幕后指使之人是谁。而且他咬牙拒绝透漏之时,面上的恐惧也叫人印象深刻。 他听了京兆府尹的转述,便暗自猜测雇佣三七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可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那三七的雇主呢,是谁?”莫白薇吸了一口凉气,越来越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 “不知道。”刘允重重的摇摇头,细长的眼角处,漾了一抹遗憾:“仔细想想,你是否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了不得的人物?”她皱着眉,思考了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可以放心的讲,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未曾认识过什么权贵之人。 毕竟,莫家在京城只能算是个富贵的商户,与达官贵人之间,甚少来往。 若说她会得罪了不得的人物,自是不可能。除非是三伯父,暗地里认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们一拍即合,企图将她处之而后快,然后,一步步蚕食毁灭莫家。 第六十六章秋夕 窗上贴上各种形状的窗花,屋檐下大红的灯笼一挂。就连门口那两个石狮,头顶上也被蒙上了通红的步。 在南陵朝,无论打小节日,风俗习惯都一样。满目的红色,就是为图个喜庆。 刘允却厌极这些,总觉得那一片红艳艳的看着叫人心情烦躁。就连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年节,他的七皇子府也是冷冷清清,同平日里没有半分不同。 可今年秋夕,他却出人意料的让人布置了这些,旁人问起来,他也只说沾沾喜气。 究竟沾什么喜气,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从上一次去莫府,到今日为止,已经过去了十日。然而,他的心底依然留存着那日她轻轻盈盈的笑。 他喝着雄黄酒,思绪却飘渺无边。打从他的母妃一离世,除了在云洛大师那里以外,他便未曾体会过任何人的关切。 但莫白薇,是个例外。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便觉得熟悉的如同故人。 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却是不知。 正思索间,外面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当值的丫鬟跑过来,笑眼盈盈的对他说:“少爷,秦公子来了。” 他虽是皇子,门口的门匾之上,写的也是尊贵的七皇子府。但府里的下人,一直喊他少爷。 这般的习惯,从他搬出皇宫的那一刻便开始了,持续至今。似乎唯有这般,他才能忘记自己是当今圣上的皇子。 “七哥,你这园子里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妻了呢!”少年的身子还未出现在门口,清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刘允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生,伸手掷了过去,骂上一句:“多嘴多舌。” 少年灵敏的躲开不气不恼,只哈哈一笑。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潇洒的将手中的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笑道:“七哥,我来找你喝酒来了。” 说话之人,名叫秦白玉,是秦国公秦礼最小的儿子。因着秦国公处事严谨,甚得圣上器重。也是因此,秦国公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无权无势之人,就算见了秦国公里一个小小的家奴,那也得赔上个笑脸。 刘允但笑不语,抓起坛子,将酒倒入碗中,一饮而尽。须臾,他看着眉目清朗的少年,诧异的问一句:“怎么有空来?” 逢年过节的秦国公府,比他的皇子府要热闹上太多。前去送礼的人,多的都要排到巷子另一头了。 “有几位兄长在招呼着,我便不去凑热闹了。”秦白玉的脸颊上,带了一抹酡红之色,只是这酡红之中,暗藏了一丝失落:“还是七哥这里清净,是个好去处。” 那一抹失落,刘允瞧得清清楚楚,当下便明白了八九分。弯着嘴角笑了笑,张口便问:“可是秦伯又教训你了?” 秦白玉面上一红,连忙摆摆手道:“不说这个,糟心的很。我父亲的脾气,七哥一向知道。” “秦伯是器重你,你也该好好听着。”刘允说着话,心里五味陈杂。他倒不知道被父亲疼爱是什么感觉。毕竟从一开始,他的父皇就厌弃他,像丢掉块坏掉的食物,连眉头也不眨一下。 当年娘亲的事情,他早查的明白。是太子的娘亲,当今的皇后蓄意设计陷害。 可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昔年他年纪小,不懂得这里面的利害。刚一查出真相,拿到证据,他就风风火火去了养心殿。 他的父皇彼时正在批阅奏章,厚厚的奏章,歪歪斜斜的扔了一地,显然是正在气头上。 可他哪里管的了这些,复仇的急切感驱使他在案前一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父皇终于批完了奏章。抬眸瞧见他,不耐烦的问一句,你来做什么。 儿臣有事禀告。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十足的惧意。或许是亲眼讲过他的母妃被赐dú酒后,痛苦挣扎的惨状。对宣统帝,他打心眼里觉得害怕。 如若不是为了还母妃的清白,他才不愿意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低到尘埃里。 他的父皇依然是不耐烦的口气,有话快说,朕累了。 他一五一十的将他查到的结果尽数说了,还拿出了当年的证据。他不求旁的,只求母妃当年的冤情,能够得到昭雪。 可他的父皇问候却勃然大怒,拿起手中的奏折,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然后,说了一句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话。 要是敢把这件事情,说给第二人听。别怪朕无情,翻脸不认人。 他怔仲在了原地,他看着父皇拂袖离开,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只感觉身上的一切,顷刻间便不再属于自己。 他的嘴,他的舌,他的双手以及那些年来,他小心翼翼做的那些努力。 直到小太监扶起了他的身子,劝一句,七皇子,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 他仍然记得那天晚上,苍凉的暮色,天空中挂着的一道上弦月,清清冷冷的,没有星子作陪。 自此之后,他便很少再回宫中。他学武功,学围棋,学喝酒,读书写字,就是对官场上朝廷中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 于是,坊间的流言里,他变成了不爱美人,也不爱江山的皇子。即便是这样,他的父皇也并不责怪他,反而狠狠的奖赏他一顿。 钦赐的那壶美酒,下面有一封书信,是他的父皇写给他的。短短四个字,他念着,心便凉了。 但正是那四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他,激起他心中勃勃的野心。他要用行动告诉高高在上的那人,他也可以。 “七哥,话说回来。这么一弄倒真像过节的,甚好甚好。”秦白玉连喝了几口,拍掌称赞道。 刘允忽然笑起来,眉毛一扬,额间的细纹便明显起来。他盯着手中的通体透明的玉碗,意味深长的道:“还是托了她的福。” 第六十七章使绊子 越往年节去,天儿越冷。这中间节日好比是调和剂,大家都愿意红红火火的办,图个和和暖暖。 用了齐子石的yào,宋氏的身子彻底松快了,如今连yào也不必再吃。是以,她破天荒的也加入到秋夕的忙碌中。 莫白薇瞧着娘亲欣喜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但从始至终,她都没能查清,关键时刻送来莲湖草的人是何来历。 能弄来莲湖草,自然不是普通之人。究竟是谁,同隐蓄意她背后动手的哪个了不得的人物有没有关系,仍然是一个谜团。 这一切,就连刘允也没能弄清楚,更别说是她。 秋夕节这天,几房凑在一起用午膳,是莫家几百年来不变的规矩。 莫白薇故意去的很早,挑了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因着莫青樱这两月一直被拘在老祖宗身旁,她也没有可找的借口去海棠园中,一探虚实。 加上三伯父这一月并不在府中,说是到江陵去置办生意去了,昨儿才刚回来。 所以,秋夕于她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她有必要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瞧一瞧三房背地里究竟在谋划什么。 桂花糕,石榴糕,煮花生。这三样,虽然普通,却是秋夕节的招牌。无论富贵人家,或是寻常百姓家都会备一些来。 吃或者不吃,那倒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临近正午的时候,屋子里的人便渐渐的聚齐了。里面的许多张面孔,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见。 莫青樱故意挨着她坐下,挑了有趣儿的话,给她听。但见她冷冷淡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莫青樱也就扫兴的住了口。 多日未见,莫青樱身上的戾气,似乎减去了几分。取而代之是沉静内敛,颇不像她从前的样子。 不,也像。 毕竟莫青樱在人前呈现出来的,总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就连上一世的自己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这般认为。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只怕依然会被莫青樱所骗。 等到所有人都落了座,莫玄龄才姗姗来迟,一脸歉然的向着老祖宗,拱手行了个礼。 他一脸倦色,面庞倒比记忆中的瘦削上许多,深深陷进去的眼眸,眼下清影重重。 老祖宗冲着他点点头,命令红儿递给他一杯茶,说道:“玄龄忙活这几日辛苦了,这几日仔细呆在屋中,养养身子。” “谢谢娘。”莫玄龄感激的笑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一抹虚情假意的笑,看的莫白薇甚觉反胃。她便慌忙低下了头头,拿起筷子去夹摆在面前的莲藕,放进嘴里。 “薇儿,你怎么吃先起来了?”老祖宗面露愠色,语气却并不严厉。 她慌慌张张将藕片咬碎了,一口咽下,吐吐舌头:“祖母,薇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不得先吃个东西垫垫肚子。”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谁还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是怪莫玄龄去的迟了。 一句话下去,莫玄龄的面子便挂不住了。他迅急的白了莫白薇一眼,然后,换上了一贯亲切的笑,道:“薇姐儿,都怪伯父来得迟了,伯父向你道歉。” 上一世的三伯父便是这般,她只要一生气,三伯父便好言好语的哄她。 时日一久,她便觉得三伯父比她的父亲好上太多,对三房一家就格外的亲近些。 是以到后来,三伯父一说想搬回莫府中来住,她连半刻钟的犹豫也没有就应了下来。 哪知,却是引狼入室。 念及此,她在心头冷冷一笑,道:“伯父是有功劳的人,薇儿哪敢责怪伯父呢,方才真的只是薇儿饿了,可是伯父多想了呢。” 莫玄龄微微一怔,耳根瞬时滚烫起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倒是他这个做长辈的斤斤计较。 换句话说,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不再吱声。挨着陈氏坐下来,埋头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吃起来。 之前,他听女儿说莫白薇自病过之后,便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他不相信,以为女儿是因着捉迷藏一事挨了他的骂,这才找了借口。 这么一看,倒不是!莫玄龄越想越不对劲儿,眼睛的余光不住的往莫白薇的身上瞟。 她权当不知道,一门心思的去夹盘中的菜,吃的津津有味。转眸却见莫玄龄的筷子落在盘子之上,良久不曾抬起。 她便装作无心的问上一句:““三伯父,您改吃盘子了?” 她笑的天真烂漫,席间的众人也跟着乐呵。就连老祖宗瞧见了,也附和上一句:“玄龄,可是累了?累了便回房歇着吧。” 吵闹声中,莫玄龄恍然惊觉,急忙收回筷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陈氏附在他耳畔抱怨:“怎么心不在焉的?” 莫玄龄原就觉得丢了面子,听陈氏这般一说,更觉得心烦意乱,吃在嘴里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可偏偏,莫白薇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她瞧着旁边不声不响的莫青樱,顿时心生一计。 她扁着嘴盯着莫青樱,故意一脸不高兴的责怪道:“四姐你怎么踢我,薇儿不过是开了三伯父一句玩笑,四姐便生气了么?” 话毕,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装作拍灰尘般的,拍了拍衣衫。 如此一来,事情倒有九分像真的了。在座之人纷纷停了手中的筷子,一齐看向莫青樱,心中犯起了嘀咕。 看不出来这莫青樱表面上温婉沉静的,坏心思却不少。得亏六姑娘一向骄纵,敢怒敢言。若是换了其他的姑娘,只怕此事便过去了。 莫青樱被看的如坐针毡,连连摆手,委屈道:“我没有。” “青樱,你是当姐姐的,原不该那般小家子气。”老祖宗的面色稍变,望向莫青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的厌烦。 “祖母,青樱没有。”莫青樱咬着唇角,紧攥着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ròu中去。 几日不见,莫白薇不光连小聪明学会了,栽赃陷害的伎俩也没落下。她恨恨的想着,正yù再辩解。 却见老祖宗摆摆手,满脸不耐烦的道:“罢了,罢了,吃饭吧。” 第六十八章翻脸 莫青樱闻话,胸口似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连对面落座的父亲,也一脸愠色的看她,显然是责怪她不知礼数。 她索xìng放下筷子,将背部整个靠倒在椅背上。眼睛的余光,死死的盯住莫白薇不放。 如果眼神能杀人,只怕自己早已死上了千百次,感觉到莫青樱灼热的视线,莫白薇在心里冷冷一笑。 她霍然站起身来。干脆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的道:“我倒以为四姐温柔大方,从不斤斤计较。不想,竟是我错看了。祖母只不过说上你一句,你却又来踢我!” 她用手大力的掸掸身上的灰尘,抬眸看着老祖宗,气鼓鼓的道:“祖母,薇儿先回去了!” 瞧着身旁空下来的凳子,莫青樱吃了哑巴亏。她与莫白薇坐的位置,原就在角落之中不被人注意。 是以,她到底有没有踢莫白薇,没有人能做证明。 尽管她一再否认,但很明显的,席间向她投来的目光里,多半是质疑。 莫府上下,谁人不知三房的四姑娘同四房的六姑娘jiāo好。即便近来有所疏远,但之前深厚的情意在,想必关系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若不是她真的有此举动,碰着了莫白薇的逆鳞,哪至于说翻脸就翻脸。 因着这一出,席间的气氛也就变得凝重起来。一时间,满座的人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和乐融融的一顿饭,匆匆然便散了。 瞧着一个好好的秋夕节,让莫青樱毁了,老祖宗心里哪能舒坦。临散之际,又面色铁青的教训莫青樱一顿。抄了这么久的佛经,xìng子怎么还是这般。 莫青樱也只能赔着笑脸,委屈的辩驳一句,祖母,青樱没有。 老祖宗听了,脸色更加难看,愤然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薇姐儿栽赃你? 莫青樱搓着手,怯怯的点点头。 薇姐儿怎么样,我心中有数,你也不必再说,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一见着莫青樱委屈无辜的模样,老祖宗就来气。那模样,那行径,真的跟从前的蓝姨娘一点不差。 蓝姨娘是莫玄龄的生母,平日里摆着一副温顺善良的模样。背地里的心机,比着谁也不差下! 若不是当年,她道高一丈,偶然间发现蓝姨娘的心计。可能活到今日的,便不是她,而是蓝姨娘了。 莫青樱哽着脖子,觑着老祖宗渐渐变化的面色,唬了一大跳,哪里敢再说辩驳之言。致了歉,抹着眼泪便回海棠园了。 谁料一进门,娘亲手底下的丫鬟碧桃就告诉她,老爷在正厅里等姑娘,姑娘赶紧去一趟。 她略一像便知是因为何事,但毕竟父命难违。就算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赶去了正厅。 果不其然,莫玄龄大发雷霆,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便那般存不住气,非要当着老祖宗的面,做那般下贱之事么,我莫玄龄跟着你丢尽了脸面! 莫青樱趴在地上,也不再争辩。连他的父亲也信以为真,更别说是其他人。 她哭着,渐渐的连泪也干了,心头一阵冷笑道,还不是因为父亲不是嫡子,老祖宗这才厚此薄彼! 这句话,藏在她心头已久。若不是这个原因,老祖宗何以相信莫白薇,而不相信她。 嫡庶之分,亲生非亲生。虽然老祖宗一再强调,一碗水端平,可谁又真正做到。 明面上看起来确实不失偏颇,然而老祖宗心底的想法,又有谁能猜得透。 此言一说,陈氏吓得哆哆嗦嗦,急忙跑下去拉着莫青樱的手道,青樱,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莫玄龄的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住,愤然的盯住莫白薇看。 这本来,就是他的痛处。 打从小的时候,他便知道他同他的四弟不一样。莫长青就算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依然可以得到老祖宗的宠爱。 可他却不能,他只能想尽办法,拦了家中最难办的活计做。唯独这般,老祖宗才能高看上他几眼。 但被女儿挑明,他的心脏只觉得无比刺痛,摆摆手就要莫青樱下去,语气里透出的是悲凉,而非愤怒。 莫青樱登时慌了,连滚带爬的爬去父亲的跟前,呜咽道,父亲,青樱知道错了。 退下去。你们都退下去。 凛然而陌生的几个字自嘴中说出,不光陈氏和莫青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女儿与妻子于他而言,远远没有复仇来的重要。 他有野心,自然也要韬光养晦!等到时机成熟,莫家的一切便都是他的了。 一出厅,陈氏抹着泪埋怨她,青樱,好端端的惹你父亲生气做什么。 她咬着唇瓣,不发一言。面色比早晨时,看起来更加苍白了几分。 按理说,父亲听了那番话该大发雷霆,可父亲并没有。但比起大发雷霆,笼罩在他面上的深刻疏离和失望,更加令她害怕。 “姑娘,一直没空吱会你。咱们埋在蔷薇园里的眼线输赢,被六姑娘发现了。”碧玉觑着莫青樱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 她前一阵子忙着抄佛经,吃住都在葳蕤园。对蔷薇园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碧玉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好端端的,老祖宗叫她去抄佛经,保不齐便是因为这事。 冷汗涔涔的从额角蔓延下来,沿着面颊一路滑到了脖颈。 原来莫白薇,早非池中之物。 她咬着牙,攥在手心的帕子被汗水浸的湿乎乎的。深邃的眸中,沉着深刻的恨意。 老祖宗之所以不相信她,而相信莫白薇,一定也是因为那件事。 倒是她错怪父亲了。 直到走出花厅好远,莫白薇的面上还挂着笑。莫青樱会辩驳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算准了老祖宗会选择相信她,而非莫青樱。 果不其然,不仅仅是老祖宗,花厅里的其他人也这般觉得,效果倒是比她原先想的要好上更多。 今日之事,充其量是先给三房一点小小的苦头吃,她并不心急。毕竟只有掌握的全了,才能一口气连根拔除。 如今刘氏已除,娘亲无碍。她有更充足的精力,去瞧一瞧三房叵测的居心。 第六十九章邀请 秋日的风里,带着几抹凉意。树上的叶子,也渐渐开始黄了。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全京城都会变成那般耀眼的黄色、 金黄金黄的,一如上一世她被判死刑的,那个秋日。 莫白薇掩着心底的哀伤,突然很想去瞧瞧府中的那片杏花林,那是她上辈子临死之时的愿望。 那般小的不起眼的愿望,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芭蕉,先不回去了。我想去杏花林瞧瞧。”她转眸看着芭蕉,语气里莫名带了一股的苍凉。 芭蕉不明其意,但急忙点头,问了一句:“倒是好,不过眼下杏花早落了,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只是想瞧瞧。” 杏花林挨着莫府最南头的墙,平时少有人去。也只有三月,杏花开的最紧的时候,才会有络绎不绝的人。 且不说各房的夫人,丫鬟,婆子,就连老祖宗也愿意过去赏赏花,在花树下喝一杯热茶。 她也很喜欢,不过不只杏花开的时候。一年的四季里,她只要一逮到空,便想去转悠转悠。 带上丫鬟也好,一个人也好。 记得那一年秋风正紧的时候,她在杏花林里,第二次见到了林少卿。 时年的林少卿,穿一袭月白的直缀。头上的青丝,高高的竖起来,站在那一片黄色的叶片中,显得格外的出尘。 她看的如痴如醉,满脸惊愕的问他,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饿了,进来瞧瞧有没有杏子吃。不过,似乎都被府里的人摘的干净了。林少卿说着话,露出的笑容,一如头顶上的万里晴空。 说白了,就是小偷小摸的伎俩,可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一股清风朗月的意思。 她浅浅一笑,只答,府中的杏树只开花不结果,林公子找错了地方。 后来,他们每次见面,都选在这杏花林中。一来是僻静,二来她毕竟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天天出门。 彼时,她的娘亲已死,父亲又同她离了心。偌大的府中,连个亲近说话之人也无。 林少卿的出现,弥补了这一切。他给她讲京城里的新鲜事儿,帮她出主意,逗她开心。 便是从那时开始,她才又一次感觉到温暖。对林少卿也渐渐的依赖起来,那片杏花林里,有着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姑娘,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芭蕉瞧着她不定的神色,不免担忧。 记忆被打断,她扭过头来,牵着嘴角,苦涩一笑:“没什么。” 明明上辈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这一世碰上的林少卿,却同记忆里的大相径庭。 她抬眸,望着头顶上杏花树上发黄的叶片,也同样金黄的一如昔年。然而,故人已不再。 凉风呼呼的吹过来,叶片哗啦啦的作响之后,然后自头顶的落下来,像是翻飞的枯叶蝶。 芭蕉忙劝她:“姑娘,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她俯下身子,捡起一片落叶,仔仔细细的瞧着,芭蕉的话半句也未听进去。 记得林少卿曾说,叶片上的脉络,好比是人掌心的纹路,一样是有非凡的意义在的。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在这间隙里,芭蕉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然大惊失色,喊了一句 莫白薇闻声,急忙抬头,却瞧见杏花树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那浅淡笑着的少年,却不是林少卿,而是柳七。 她方才还沉浸在回忆中,瞧见柳七,立时唬了一跳,错愕的喊道:“你……” “前门人太多,便又挑了一个地方,倒是巧。”刘允轻轻一笑,踩着落叶便向她走过来。 午后的阳光正明媚,透过叶片的间隙,照在刘允的面上。碎落的光影,或明或暗,留下浅浅的印记。 她一时发愣,握在手中的叶片,“咔啪”一声,碎成了好多片。然后,盯着刘允眉间的那一道细纹,问一句:“有事?” “今晚的灯节,你去不去?”刘允在距离她两三尺的地方站定,眯起了眼睛。明明是问句,却问的气定神闲。 一片黄叶,悠悠的落下来,正巧落在刘允乌黑的发上。他正准备伸手去抓,少女清亮的声音却传进耳中:“也好,反正闲着无事可做。” 他一听,颊边的笑意便深起来,回一句:“那好,风波塔下见。” 莫白薇下意识的点头,左手的手指微微弯曲,拳头半握。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上一辈子,柳七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惨。这般危险的人,本该早早避开才是。 可滑到嘴边的不去二字,却生生的被咽进了喉咙。取而代之的是,也好。 芭蕉皱着眉头,径直去抓她的衣袖,眼睛里透出几分担忧之色,姑娘这般行事,总是不妥。 莫白薇扭过头来,云淡风轻的说一句,不必担心,我带红莲去。 芭蕉听她语气笃定,也不好再劝。退一步说,那男子也曾是自家姑娘的救命恩人。一起看个灯,仿佛也没什么不妥。 “那好,我先告辞了。” 莫白薇盯着刘允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能释怀。上一辈子出现在杏花林里的人,分明是林少卿。这一辈子,何以换成了刘允,她想不明白。 似乎她每做一步改变,都会导致后来的事情,偏离原先的轨迹,就像齐子石给她讲过的故事。 蝴蝶每扇动一下翅膀,就可能造成西域之地几年一次的飓风来临。每一年飓风来临之时,于西域而言都是一场大灾难。 当时她不信,笑嘻嘻的将书砸在了齐子石的头上,说道,师兄倒会骗人。 而今一想倒是真的,她但凡做一件,上一辈子没做过的事,之后的一切便不可预料了。 比如上一辈子,她直到死,拢共才见过刘允一次,而且是在宣统二十五年。 眼下,才宣统二十年。她与刘允便有了jiāo集,而且不止一次。或许,这才是刘允,而不是林少卿出现在杏花林里的关键所在。 杏花林的风,从远处不断的吹过来,似乎要将前尘往事,尽数吹的干净…… 第七十章落水 一回蔷薇园,樱桃便迎上来,惶恐不安的问她,不就是用个午膳,怎么去这么久。 莫白薇却答非所问,命她去喊红莲过来,说是晚上要出门去瞧瞧灯会。 灯会人多,万一又有歹人趁乱加害姑娘,不妥不妥,太不妥。樱桃拼命的摇摇头,劝阻道。 然而,莫白薇心意已决,哪里听得进半句劝。 这天傍晚,才用了午膳,她就同红莲一道出了门。樱桃一直送她们到侧门口一再叮嘱,红莲可得顾好姑娘的周全。 红莲郑重的点头,拍着胸脯一再保证,一定让姑娘安然无恙的回来。 虽有红莲护身,莫白薇还是一如既往的换了男装。南陵朝的传统一向如此,女子就该养在闺阁之中,大门不出。 所以改换男装,不仅方便行事,而且会安全很多。 华灯初上。 玉兰街上的花灯,排成了一道长河。各色各异,各种各样。 红莲都一次见这些,黝黑的脸上满带笑意。一路上兴奋的摸摸这个,瞅瞅那个,动作一刻未停,俩人的步调也因此变得缓慢起来。 莫白薇也不催她,反而耐心的同她一一解释,是做什么用的。还特意买了盏莲花灯给她,寓意是希望。 红莲的身子原先就健壮,身材高大。加上她又改了男装,那盏小小的莲花灯,提在她手中,倒觉得违和的很。 来往的行人,但凡注意到她的,也不免多看上两眼。莫白薇的本意是不惹人注意,可这样一来,倒适得其反了。 幸好,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街上的人流也渐渐多起来了。混迹在人群中的红莲,也不像初时那般引人注目了。 凌波塔在灯会的尽头,需要走过一整条长街。而街上行人又多,莫白薇挤着挤着,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给搭进去了。 没想到,凌波塔下的人更多。这一点,也是她疏忽了,她倒忘记了南陵朝每年秋夕节,放烟花的地方,就设在凌波塔。 她握着红莲的手,喘着粗气。秋天的夜晚原该清清冷冷,凄凄凉凉的,可这会她只觉得热。额角上的热汗,不断的涌下来,衣服里似有团火在烧。 塔下人头攒动,喧闹声不断。她皱着眉头,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两只眼睛在人群中来回的扫视。 可偏偏,看不见那道细纹。 须臾之后,看见背后涌来的人潮。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索xìng寻了处僻静的去处。 碰不碰的上,主要看缘分。 清浅的月光自天上洒落下来,堙没在通红的灯火之中。护城河畔的杨柳依依,莫白薇蹲下了身子,试图用手去拨弄河中的水。 水中漂着几盏莲花灯,微风吹过来,河面上dàng起层层的涟漪,那些莲花灯一碰着那涟漪便改了方向,甚是好玩。 她抬起头,便问红莲,红莲,我们把莲花灯放进水里,好不好? 红莲宝贝似的拿着灯,正仔细的端详着。听见莫白薇这么一说,瘪着嘴,眼睛瞬时通红。 姑娘,不是说买给红莲的么,为何要放入水中。 瞧着红莲天真烂漫的模样,,莫白薇哑然失笑,忙摆摆手,不必了,我逗你呢。 说话间,只听见“嘭”一声,天空一瞬间变得极亮。绿色的烟花,在黑色的天幕里,绽放开来。 红莲唬了一大跳,忙用手捂住了耳朵。莲花灯“骨碌”掉落在地上,灯芯里的火碰到外面薄薄的灯纸,迅疾燃烧起来。 莫白薇连忙用手捧了一捧水,浇在那火苗之上。遇了水,火就渐渐熄灭了。 她这才有机会去看红莲,见她一副惊恐的样子,哭笑不得安慰道,红莲,快睁眼。 红莲闻话,犹豫了半晌,才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一见着天幕上,五彩斑斓的焰火,立时惊讶的睁大了嘴巴。 烟花这种稀罕玩意儿,她还是头一次见,激动的语无lún次,姑娘,花怎么开在天上了。 莫白薇闻笑不语,低头去看护城河。五彩的烟花倒映在水中,更是一副如梦如幻的精致。 水中月,镜中花。再美好,到底也是触摸不到。她蹲坐在河畔,忽然涌起了一股感伤。 “喂!”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她一哆嗦,身子立时前倾,眼看着就要栽入面前亦真亦幻的河水中。 一双大手关键时刻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拽回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左脚沿着河畔潮湿而光滑的泥土,一路滑了下去。 入秋的河水,格外的冰凉。她的左脚才踏入河中,身上立即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还好吧?”柳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深沉的歉疚。 莫白薇冷的一哆嗦,扭过来身子扁着嘴,埋怨道:“自然不好。” 刘允抱歉的吐吐舌头,扶着莫白薇小心坐好。然后蹲下身子,目光落在她沾湿的左脚之上。 “冷么?”他的语气之中,透出难得的温柔。 每次一碰上柳七,准没好事儿,莫白薇暗忖道。听他这么明知故问,她满心来气,黑着一张脸,眉毛一扬回道:“七公子要不试试!” “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刘允咂咂嘴,眉目间透着一股嫌弃。 “喂,还有没有天理,你怪我?”莫白薇抱着双臂,不甘示弱。 天底下,还从未见过这般厚脸皮之人呢。看来避开,才是上上之策。 她垂头暗自下定着决心,却感觉到自己的左脚,正被人温柔的抬起来。她一怔,急忙抬起头。 烟花的掩映之下,身穿青衣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帮她除去鞋袜。一只雪足,登时显露了出来。 莫白薇面上一红,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突突的跳动着,一时怔仲,竟忘了去挣扎。 她眼见着,眼前的少年将她的脚,轻轻的放在他的衣衫之上,又用衣衫轻轻的擦拭着。动作轻柔的,似在呵护极珍贵的东西。 她攥紧了双手,努力的平静着呼吸。烟花还在天上一朵朵的绽放着,明明是极喧哗吵闹,此刻她却觉得世间万物全都宁静了。 那边,刘允仍低着头,关切的问道:“这样可还冷?” 第七十一章闻讯 莫白薇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忽然一下涌上脖颈,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幸亏有夜色和焰火的遮挡,才勉强叫人看不出来。 凉风还在不断的吹过来,而莫白薇早不知寒冷为何物。 稍微清醒一点,她方意识到十分不妥,急忙用力将自己的脚一点点抽回来。一边动作,一边机械的重复着:“不冷,不冷了。” 即使她已经活过了一辈子,也尝试过为人妻的滋味儿。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是羞的不敢抬头瞧他。 她看着七彩的河水,重新将鞋袜穿好。扭头四下寻找红莲,漆黑与明亮的jiāo织中,红莲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只好再次看着刘允,努力将话说的自然:“七公子方才过来,可瞧见红莲了?” “红莲?”刘允回答着,视线依然没有从莫白薇的左脚上移开,“哦?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黑丫头?” 他隐隐记得,莫白薇上次从西城带走的丫头,名字就叫红莲。可仅仅见过两次,是以红莲的模样,他并不记得。 “黑丫头。”莫白薇扁着嘴,又强调一句:“人家有名字,叫红莲。” “我到这的时候,只看见你一个人在。”刘允若有所思,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他才起了心思,想吓上她一下。 “那一定是去凑热闹了。”瞧着红莲方才那副激动雀跃的模样,除了被吸引跑去凑热闹,莫白薇想不起来其他的解释。 刘允“嗯”了一声,建议道:“便在这等吧,正好你的鞋袜还未干。” 人流正是多的时候,要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莫白薇略一想,便答应下拉。 二人就在岸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说着说着,莫白薇突然想起一事来,便小心翼翼的问刘允:“上次那个林公子,可有消息?” “自那以后,再也未见过。苏兄曾去追查过他,可他隐匿的极深,没有一点线索。” 刘允看着少莫白薇被烟花点亮的面庞,想从这张面上捕捉一些东西。他有种直觉,莫白薇同那神秘的林公子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为何会这般想,他也说不好。 可能是因为上次见面,莫白薇面上呈现出来的那一抹惊讶。 那惊讶,怎么看都不像第一次见面之人,会流露出来的。更像是之前就相识之人,不期而遇之时的那种惊讶。 这般一回忆,他便又问道:“你同那林公子,当真不认识?” 莫白薇的面色变得复杂,她黯然的点点头。她又怎么能说,她与林少卿上辈子不光认识,还做了夫妻。 “七哥。”背后突然传来少年雀跃的声音。刘允一回头,果然见秦白玉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他的侍从天冬,在后面气喘嘘嘘的追着。一边跑,一边喊,少爷慢点吧。 “七哥,果然是你。”秦白玉亲切的去拉刘允的衣袖,笑的连眼睛也没了,“我就说背影瞧着眼熟。” 他得意的扬扬眉,心中除了欣喜,还是一分的骄傲。 “不是说不来么?”秦白玉好奇的又问了一句,上午在七皇子府的时候,他就问过他秋夕节晚上要不要一起赏花灯。 刘允毫不留情的拒绝他,那种东西,我才懒的看。 上午的话还余音绕梁,一转眸在秋夕节的焰火之下,就看见了刘允的背影。 “闷得慌,出来走走。”刘允轻咳了一声,故意侧过身去,将秦白玉的身子挡在身后,不让他瞧见莫白薇。 这一招,显然不奏效。 秦白玉显然猜出他的意图,灵敏的从刘允手臂下一绕,细细的打量着莫白薇,道:“你也是七哥的朋友?我同七哥打小在一起玩,怎的没见过你?” 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眉目清秀,鼻梁高挺,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深邃的似一汪水。此刻,他微微笑着,眼睛里充满疑问。 “萍水相逢,谈不上jiāo好。”莫白薇的口气清清淡淡,急yù撇开同刘允的干系。 “那倒是奇怪。”秦白玉走近几步,脸上的不可思议愈发地深了,“我七哥从不同陌生人相jiāo。” 听他的意思,他七哥一出生就与别人相熟了,莫白薇一脸黑线,好奇的问上一句:“他是七哥,难道你是八弟?” 此言一出,刘允忍俊不禁,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拍着秦白玉的肩膀,朗声喊一句:八弟好。” 秦白玉一脸窘迫,扁着嘴扭过去白他一眼。又看着莫白薇,气鼓鼓的道:“我姓秦,也不排第八。” 姓秦。莫白薇的心头一惊,想起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来。她的口气微微变化,问道:“姓秦?莫不是秦国公家的公子?” 京城里姓秦的人家极少,除了大名鼎鼎的秦国公,余下的都是些没名气的,无权无势一向微不足道。 秦白玉点点头,道:“不瞒你说,家父正是秦国公。” 莫白薇听着,心一点一点冷了起来。 上一世,秦家一直如日中天,即使是在燕王刘序入京之后,也没因为改朝换代,失了荣宠。 恰恰相反,燕王即位之后,秦家的风头更盛,远远的将成国公,定国公甩在身后。 天光元年的初春,燕王刘序纳了秦国公的小女儿为妃。听说还未侍寝,又风风光光的封了贵妃。 秦国公的几个儿子,又封侯又封相。秦氏一族的荣宠,前无古人,只怕也后无来者。 坊间的流言里,秦国公之所以得到燕王的重用,是因为暗中帮助燕王刘序篡位。 至于真假,没人知道。 据说,后期的秦国公为人暴虐,专门在京城里培养了一众的眼线。但凡议论过秦家的人,悄无声息都被灭了口。 发展到后来,京城里的百姓,一听是秦国公府里的人,个个闻风丧胆,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秦国公的气焰嚣张,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人人都说,京城中有两害,其一是燕王本人,另一个便是秦国公秦礼。 第七十二章往事 传闻中的秦国公,以dú辣见长。何以他的儿子是个翩翩少年,还带了几分书生气。 倒看不出一点的门楣家风。 不过,更加令她疑惑的却是柳七的真实身份。既然秦国公家的公子,喊他七哥,他的出身也一定也非比寻常。 但前一世,秦国公府正值鼎盛之时,柳七却落魄到被人追杀,显然不曾受到秦家的帮扶。 就目前她所见的模样,二人的关系一定亲厚,这种亲厚是无论如何也装不起来的。 既然如此,如果知道柳七落难,眼前的少年,一定会伸手援助。 依照当时秦家的权势,帮助一个人逃脱追杀,那是比吃饭还容易的事情。 他为何会袖手旁观呢,还是他原本就不知道。 柳七的真实身份,会是谁?这般一想,她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她暗自琢磨着,眸色忽然变得暗淡。 “你呢?”秦白玉抬眸看她,忽然又问了一句。 刘允踱了过来,指着莫白薇,郑重其事的向秦白玉介绍道:“莫十七公子,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秦白玉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打量莫白薇。 京城里,谁人不知七皇子的功夫,一向卓绝。全京城里除了苏默,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年前的少年,身形单薄,眉目间还带着女子般的柔和,怎么看也不像是练功之人。 “你忘了,上次我在山上被蛇咬伤,正是十七公子出手相救。”刘允转眸看看忐忑不安的莫白薇,跟着担心起来。 他原是不打算告诉她,秦白玉的真实身份。可秦白玉的天xìng,率真而不矫揉造作,愣是简单了对旁人推心置腹。 秦国公府的公子,换做是谁碰上,都会觉得意外。 “既然是七哥的救命恩人,也就算是我秦白玉的。”秦白玉正色道,俯下身子毕恭毕敬的向莫白薇鞠了一躬,道:“多谢公子。” 她怔怔的愣在原地,一双纤手紧紧攥住袖子。湿掉的鞋袜,带着的那一股寒意,重新涌上心头。 秦国公,到底该不该结jiāo,她颇有些为难。 须臾,回过神来,盯着莲花灯的残骸,摇头道:“秦公子不必客气。” 上一世,她同秦家,同秦国公府无半分的jiāo集。 毕竟,莫家再富贵,也终究只是一个商户。但凡有些权势的人家,哪里有又瞧得上生意人。 再说京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比比皆是,莫家根本不起眼。 “对了,恩人。”秦白玉立时转变了称呼,问道:“公子姓莫,可是东城巷子里的莫家?” “你听说过?”莫白薇吃了一惊,她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莫家同秦家来往的情节,难道是她忘记了。 她掩着心中的忐忑点了点头,就连刘允也满心的好奇,拿眼去瞧秦白玉。 “听父亲说,同李伯伯二儿子订下婚约的就是东城巷子的莫家。”秦白玉努力思索着,一点点将他听见的尽数还原出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倒叫刘允吃了一惊。他之前从未听秦白玉说起过这件事,便问道:“李伯伯,你指的是李宰相?” “正是。”刘允沉声点点头,语气笃定。 他是无意间听父亲提起一句,李伯伯家的二儿子要成亲了,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莫家。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被这么一提醒,莫白薇忽然想起来。宣统二十一年的年节之后,她的长姐莫初雪,就要出阁了。 能嫁到有权有势的李家去,那也算的上是莫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毕竟,只要攀上了李家这个高枝儿,未来莫府的富贵繁荣,指定八九不离十。 而那些商人们,个个都是精明儿的。熟的,不熟的,但凡同莫家打过照面的,统统的上门送来了贺礼。 莫白薇瞧着那成箱成箱的聘礼,络绎不绝的被搬进府中,便问三伯母,大姐嫁的是什么人。 三伯母神秘兮兮的一笑,扁着嘴角,凑在她耳畔,意味深长的道,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不过…… 她当时支着耳朵,想听清三伯母话里的转折,可三伯母只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兀自走开了。 她不明其意,但也并放在心上,羡慕的看着那群送聘礼的人,扳起手指头,数一共多少箱。 整整三十二箱。 香料,手势,衣物,茶叶一应俱全,听说还都是新鲜玩意儿。 阵势,场面,倒比莫 成亲时,风光上许多。 她兴冲冲的同莫青樱一起,到碧空园中去祝贺长姐。彼时,长姐莫初雪笑嘻嘻拉了她们的手,在床榻上坐下。指着屋中红色的箱子,说,你们瞧着什么好,尽管拿去好了。 她还记得,当时长姐说话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新娘子该有的娇羞,脸蛋红扑扑的,像极了通红通红的玫瑰花。长姐莫初雪的美貌,方圆几里,那都是出了名的。加上脸颊的那一抹绯红,用宛若天仙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连她一个女子,都舍不得移开目光,更别说那些个男子,想必更是魂不守舍。 长姐能嫁个好人家,原也在情理之中,她便放下心来,在琳琅满目的聘礼中,挑了一条贝壳手链,心满意足的戴在了手腕上。又同莫初雪说了些吉祥话,便告辞了。 婚期如约而至,莫府上下张灯结彩,通红一片。烟花bào竹,灿烂的如同天边的烟霞。 吹吹打打,吵吵闹闹。莫家时隔十几年,又在京城,彻头彻尾的风光了一次。连她也觉得高兴。 彼时,她娘宋氏卧病在床,硬撑着一口气。能沾上点喜气,也是件好事。 接连几日,莫家的宾客,从未间断过,他爹莫长青也被拉去喝了好几回酒。莫府上下一片欢腾,比年节时还要热闹上许多。 可,仅仅三日之后,她偶然间碰上回门的长姐,笑嘻嘻的跑过去,一把捉住莫初雪的手,细细的询问她是否好。 莫初雪却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容光焕发,也在三日之后,变得形容枯槁。 第七十三章找寻 她担心的问长姐,可是姐夫待她不好。 莫初雪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唇角紧蹙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无比认真了说了一句,薇儿,这世上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她当时没加思考便问道,什么。长姐的神情满带凄凉,只回了一句,事情太复杂,时机成熟了再同她说。 莫不成那李府是个龙潭虎穴,她眨巴着眼睛,瞧着长姐远去的背影,满心的好奇。 成亲,不应该是件欢天喜地的事情么。她为此还跑去问娘亲,问祖母。而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 那是自然。 然而,她再也没等到这个时机成熟的一天,去揭开心头的疑问。因为不过小半年的光景,长姐便香消玉殒了。 而再过三年两载,李大人就会因为贪赃枉法,被皇上下了重刑。不仅抄了家,还诛了九族。莫家大房因为同李家有姻亲关系,本也要一并被诛,但念在莫初雪已死,便从轻发落,改判了流放。因了长房这事,老祖宗急火攻心,自此一病不起。 长姐何以最会嫁去了李府,倒是个谜。印象里,因了长姐的美貌,到莫府提亲的人,数不胜数,连门槛都被踏破了。 富的流油的人家,有权有势的人家,比比皆是。 女儿从小养在府中,到底是心尖尖上的一块ròu,一时半会儿大伯父实难割舍。于是,挑挑拣拣,不是瞧不上样貌,便是瞧不上家室。 这一年的年节一过,她的长姐便要满十六岁了。按照南陵的惯例,一般女子十五之前,都该出阁了,十六岁尚且待字闺中的是极少数。 眼见莫初雪一天大似一天,上门来提亲的人也渐渐少了。毕竟,那些在莫府碰壁,转而去向其他人家提亲的人,眼下大多已经婚配了。 倒不知李府的人,什么时候上门提的亲。莫白薇微微眯起双眼,努力的回忆着,可脑海中,对于这件事,她连半分的印象也没有。 按理说,李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如果上门提亲,府里也该有动静才是。 可不仅仅是上一辈子,就连这一世,若非秦白玉提起,她也是不知情的。 从她再次醒来到现在,府中的大小事,她摸的门清,但从未听说过有李府的人上门提亲。 难道提亲之事,发生在她清醒之前?她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望向秦白玉的目光立时凝重起来,她正色道:“秦公子,什么时候的事?” “莫公子竟不知。”刘允抬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若有所思的又道:“大约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也就是八月。八月她娘宋氏的病情恶化,她一连半个月都陪在她娘身侧,若是当时有什么消息疏忽了,倒也有可能。 “李宰相的二儿子,秦公子可曾见过?” “自然,有过几面之缘。”秦白玉摇摇头,神色变得极其复杂,“他的xìng子十分古怪。” 古怪?莫白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正yù再问,刘允却打断了话题。将她拦在身后,对着秦白玉责备道:“白玉,你再说下去,七哥的耳朵里可要生出茧子来了!” 秦白玉一时有些讪讪的,吐着舌头抬眸望望天幕。焰火不知何时,已经燃烧的尽了。乌黑的天幕中,几团青黑的烟气缭绕着,久久不曾散去。 再瞧那边的人群,早已作鸟兽散。凌波塔周围,只留下几盏大红的的灯笼。 红色的光影下,寥寥数人,正在往回赶着。 “红莲呢?”莫白薇一惊,也不顾左脚的冰凉,拔腿便往塔前的空地上奔去。 刘允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脸的担忧之色。 秦白玉再一次震惊的将嘴巴睁的老大,他还是头一次见他的七哥,对一个人的关切之情,那般明显。 对象居然是个男子。 难道七哥有短袖之癖?他思索着,吓得急忙用手臂抱住了双肩。 “分头找!”短暂而有力的三个字,从刘允的口中说出,自有一股威严在。 他朝着一脸错愕的秦白玉招招手,命令道:“你过来,同莫公子一道去。” 这是叫他做那姓莫的护卫?秦白玉强压着心头的不平衡,短暂的犹豫之后,巴巴的还是过去了。 他比刘允小几岁,打从小俩人便在一起玩。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遵从刘允命令的习惯。 “喂,你要找的是谁?”再次面对莫白薇,刘允充满了敌意。 莫白薇皱着眉头,一边走着,一边搜寻着四处。没了人群的喧哗声和彩灯的照耀,四周均是黑漆漆的,勉强能看出个树木的影子。 耳朵里听见秦白玉的话,她虽然焦急,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向他比划着:“这么高……” 按道理说,红莲身负武功,应该不会叫人绑了去。唯一的可能xìng,是迷了路。 然而眼下已然夜色苍茫,贩卖花灯的铺子,也早已走的远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幕上不见月亮。 是以,寻人这件事,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用手探索物体。 谁也不知道,首先碰到的会是什么。 “你懂医术?” “你同七哥是约定好的么? …… 秦白玉兀自喋喋不休,挑了些有的没得,问了一路。 虽觉心烦,但他毕竟是秦国公的公子,容不得她怠慢。她也只好忍着心头的火气,拼命的挤出几个笑容,用一两句简单的话搪塞过去。 走到烟雨桥,忽然见前方有人打起了灯笼,灯笼里映出两个人影。 莫白薇定睛一看,不是红莲却又是谁。她的心中一阵窃喜,松口气高声喊道:“红莲。” “姑娘……”红莲从桥那头飞奔过来,俯在她的肩头,低声啜泣道:“方才……方才看烟花的时候,婢子又……又碰上了父亲。于是……于是,婢子便想着找个地方躲开他。走着走着,却迷了路。多亏……多亏……他相助。” 红莲往身后一指,只见提灯笼的那人正向她走过来。 求收藏,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再见 一抬头,在灯笼红光里映出的人脸,与昔年初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少卿。从喉间涌上来的三个字,她险yù脱口而出。 “十七公子,又见面了。”林少卿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 这般一看,少年似乎与记忆中模样,重新契合起来。 她看着,心脏突突跳着,屏气回一句:“多谢林公子。” “红莲居然是十七公子的人。”林少卿看一眼红莲,又看看莫白薇,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错愕。 “倒是巧了。”她斟字酌句,语气恰当好处。 明明很想靠近,冥冥之中却有股东西,克制着她不去靠近。 秦白玉显然没想到,寻人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而且找到红莲之人,同莫白薇是旧相识,他一时只觉不可思议,便问道:“这位是?” “秦公子。” “林公子。” 莫白薇夹在二人中间,一一介绍着。 “哦”那二人点点头,相互打量了一番问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烟雨桥上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将几个人的衣衫,尽数吹起来。 “我去找七哥。”秦白玉盯着背后深沉的暮色,心生担忧。 莫白薇闻话后微微一愣,一手攥紧袖子,一手拉了红莲,斩钉截铁道:“我同你一道。” 不知为何,不见林少卿的时候,她想起陈年旧事,总想见上他一面。 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却又想逃离。 虽然此时此刻的林少卿,与上一世她初遇时的一模一样。温润如玉。 尽管她一再否认,可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有一股恐惧在的。 或许,是因为上一辈子,她曾亲眼见过他在床上奄奄一息,又亲眼目睹他被抬进黑色的棺木,埋入冰凉的地下。 莫白薇留下,同林少卿叙旧,这才符合人之常情。她竟然要提出同自己一道走,轮到秦白玉吃惊了,他站在呼呼的风中,仔细盯着莫白薇,反问道:“你,要同我一道?” 莫白薇点头如捣蒜,转过身子,云淡风轻对林少卿道:“我们先告辞了,日后若有机会再碰上,十七一定赠上厚礼。” 林少卿盯着夜色中莫白薇的侧脸,有一瞬间的失落,须臾,他努力笑了笑,道:“不必了。” 直到走出很远,莫白薇依然觉得背后发烫。那道目光,穿透夜色落在她的背上,似乎努力的想要穿透她的身体。 仔细想想,这一世碰上林少卿的时机,与上一辈子初遇时侯,有着相似的地方。 只要一出现意外,林少卿就会突然而至,巧合的倒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这般一想,莫白薇的心头顿时一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湿透了额角细碎的头发。 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摇了摇头。 暗沉沉地天幕上,没有月光。在烟花的气雾散尽之后,零星的几颗星子隐隐浮现出来,晕出的光,暗哑而清冷。 路面上漆黑一团,偶有几个宅子的屋檐下,挂着红红的灯笼,映照的那一块地面,也是明明亮亮的。 刚才正问到关键之处,她的话头被刘允打断。如今,得了机会,她还是想问上一问的。 瞧着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莫白薇半卧着拳头,开了口:“方才你说李二公子古怪,究竟是怎么个古怪法?” “我也说不清楚……”秦白玉的面容上爬上一丝为难,“反正我同七哥,都不喜欢他。” 他并没有撒谎,不光他,但凡见过二公子李冀之人,都这般说。 后来,流言一传出去,叫宰相的耳目听了进去,李冀便很少露面了。即便是在逢年过节,极其重大的场合,也从来看不到李冀的身影。 李府上下,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是以,谁也不知道在李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秦白玉的口气,莫白薇便知他说的是实话,当即不再多问。 其实,比起他,刘允知道的内情似乎更多些。若不然,刘允方才为什么要打断秦白玉的话,显然想隐瞒一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上一世,她从未听说过关于李宰相家二公子李冀的传言。 问长姐的时候,长姐自始至终也不肯透露半句。是以这纷纷扰扰的一切,于她而言,一直是个谜。 而这个谜团,这一辈子能否揭开,也同样是个谜。 重新到达凌波塔的时候,刘允已在那里等着了。他背着手,踱着步。长长的影子也跟着他的步子,缓慢动着。 高大的身躯,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孤寂。 “七哥。”秦白玉抬脚奔了过去,伏在刘允的肩上,小声嘀咕道:“七哥,这十七公子好像是男扮女装。” “何以见得?”秦白玉这小子一向迟钝,忽然变灵光了,他倒有些不习惯,于是佯装好奇,问了一句。 他一边问,一边又侧过头来看莫白薇,夜色中的少年,单薄瘦弱,似乎被风一吹便要刮走了,也难怪秦白玉这般猜测。 秦白玉神秘一笑,用手捂在嘴上,警惕的偷看一眼莫白薇,煞有介事的道:“七哥,十七找的人名叫红莲,可不就是个女孩的名字。而且,最重要的是……” 秦白玉停了一下,得意的又道:“最重要的是,一路上十七都寸步不离的挽着红莲的胳膊,哪像是大老爷们的行为。” 刘允哭笑不得,拍拍秦白玉的肩膀,赞叹道:“八弟真是了不得!” 秦白玉后退一步,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不准叫我八弟,听起来跟八戒似的。” “好,八弟。以后不喊便是了。”刘允忍着笑,向莫白薇走过去,指指红莲道:“找到了?” 秦白玉气鼓鼓的跟着他身后,怒气冲冲的盯着莫白薇看,就是因为她随口取的称呼,倒叫七哥学会了。 第七十五章约定 莫白薇点着头,抬眸看一眼天幕,拱手行了一礼,道:“天色不早了,十七先告辞了。” “我送你。” 三个字,干脆利落,依然是不容人质疑的口气。 “七哥,我也跟着你去。”生怕刘允拒绝他,秦白玉急急忙忙的也上前一步,站在刘允的背后。瘦削的面上,带着几分坚决。 天冬搓着手,小心翼翼的劝他:“少爷,回去晚了,仔细国公爷生气。” “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我还不得多留一会。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声色俱厉的一句话,叫人听来莫名觉得害怕。 至此,莫白薇才确信,他正是秦国公的儿子无疑。 天冬闻话,神情变得怯怯诺诺,不敢再劝。 谁不知道秦府六公子秦白玉的秉xìng,倔强起来,那是连国公爷也无可奈何的,更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下人。 “得了空,叫苏兄教红莲几招功夫,可行?” 回去的路上,她逮着间隙,急忙向刘允建议。 刘允诧异:“你听谁说苏兄功夫好?” 若她得知苏墨的名头,他七皇子的身份,也必定泄漏无疑。 “看出来的。”莫白薇莞尔一笑,苏墨的周身散发一种习武之人的特点,高冷孤绝。 “你没听说过苏兄?”秦白玉拍着耳朵,接过了话头。 苏墨的名气,与秦国公府,平分秋色。 论政治手段,秦国公府排第一。若论武功,全京城里除了苏墨,再无第二人。 是以,京城里学武世家的子弟,听说苏墨的名头,带了重金,礼物,巴巴的跑去七皇子府求苏墨,只为让他jiāo给自己的孩子一招半式。 可苏墨一听说此事,早早躲到山里面图清静了,那些人根本连面也没见到。 后来,坊间便有了流言,说苏墨虽然身负绝技,但xìng格却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钱财,权势是根本打不动苏墨的。 可七皇子在十几个皇子中,既不出彩,也无地位。为何,苏墨偏偏投靠了他。 秦白玉也问起过这件事,当时,刘允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因为我俩投机。 没有别的原因。他不甘心的又问一句。 没有。刘允语气笃定。 可之后的岁月里,他更觉得奇怪。按理说,他同刘允打小一起长大,xìng子里一定有相似的东西。 可苏墨对他一向不闻不问,甚至于,平日里见着了,连招呼也未必打上一个。 “怎么,苏兄很有来历?”莫白薇扬眉,盯着秦白玉的薄唇。 眼见着那双唇准备张开,却听见刘允迅速转开话题。 “红莲在哪找到的?” “烟雨桥,幸好碰上了十七公子的旧相识。”一听问题变化了,秦白玉又来了兴致。 莫白薇一脸冷汗,国公爷家的儿子,心直口快的叫人咂舌。她原先是不打算说起这件事的,但被秦白玉这么一提,刘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她抢在刘允问出声之前,回道:“是林公子,之前见过的。” 清朗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极轻的羞涩。脸色也急剧的变得绯红,耳根微微发烫。 不知是不是上一世,留下的习惯。但凡提到那三个字,她就害羞的不能自控。 那一抹羞涩,尽管隐藏的极深。刘允还是听了出来,面上的笑渐渐的就消失了。 他强忍着胸腔里涌出来的酸涩,低声问一句:“可打听出来他住哪?”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止不住的想同林少卿见上一面,问一问他。 到底他和她之间,有没有情愫在。 莫白薇从刘允的话中,听出了一分的寒意,好奇的抬眸去瞧他。 微弱的光线里,少年的面色变得冷然,眉间的那道细纹,前所未有的明显。 莫白薇只觉得陌生,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口中吐出两个字:“不曾。” “苏兄那里,我会亲自请求他的。你让红莲这两日,先活动活动筋骨。” 杂乱的情绪,似一张大网,将他紧紧的包裹住。他心里其实有许多问题要问,可一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句无关紧要的话。 莫白薇心头一震,诧异道:“真的?” 那边,秦白玉瞪圆了双眼,眼底的情绪,从震惊变成了不可思议。 他的七哥,什么时候,肯借苏墨给别人使唤了。而且,只是教一个丫头武功。 他抱着双臂,不情愿的道:“大材小用。” 刘允并不理会,只拿眼看着莫白薇,面上难得一见的认真。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沉声道:“真的。” 红莲激动万分,她虽未曾见过苏墨。但从三人的言语里,便可听出来,是个武功奇高之人。 她的那一点功夫,全是失忆之前学的。 后来,到了继父手里,便被耽搁了。 她拉着莫白薇的手,半天不愿意松开,黝黑的脸上,布满喜色。 莫白薇这时才瞧清,原来红莲一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那梨涡,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莫府很快便到了,秦白玉好奇的打量打量四周,叹一句:“果然是这儿。东城巷,一点儿没错。” 怪不得父亲说想不通李宰相,为何要攀这门亲事。 这东城巷不仅偏僻,而且破败。想那莫府真有万贯家财,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搬出去。 既不图财,那倒是因为什么。他盯着屋檐下那两盏灯笼,兀自走了神。 “脚可干了?”刘允的双目瞧着墙角翠绿的苔藓,若无其事的问一句。 方才经过一番奔走,加上被风吹拂,早干了许多。而且,那种冰凉感已经被她所接受。若不是刘允提醒,她便忘记了。 她将裙裾微微提起了些,垂眸看着脚上粉色的鞋。此刻她两只脚上的鞋子,颜色已经完全一样,她笑着道:“干了。” “那便好。”刘允松了一大口气,又凑在她耳畔,悄声说道:“五日后,杏花林见。” 等待春日来临,希望一切安好。生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吉人自有天相。求收藏,么么哒。PS感谢书友潇潇天边云的打赏,作者君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安。 第七十六章探视 莫白薇坐在榻上心神不宁,说不清楚是恐慌还是期待。 刘允临走之时的话,像是冬天里的初雪,触碰时冰凉。一旦融化开,却有着流水的柔情。 他温热的气息,连同那句模糊不清的话,都让她心里难安。 五日后,他要说什么呢。她思索着,眼眸中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 连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也加速的跳动个不休。 芭蕉正蹲着身子,帮她除去鞋袜。脱到左脚之时,她突然皱起眉头,问道:“姑娘,你的袜子怎么?” 刚回来,她便察觉到气氛不对。自家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而红莲满脸泪痕,眼角却又带着笑。 被这么一问,莫白薇回过神来,想起方才刘允将她的左脚,放到他衣衫之上的情景,一时不免心神dàng漾。面颊上顷刻染上了两抹坨红,跟着答一句:“不小心踩到了水潭中。” “怎么这般不小心。”芭蕉满脸心疼,责怪道。 默默端来水盆,热水氤氲的白雾,薄薄的一层萦绕在眼前,她的视线立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感觉到自脚底板涌进来一阵暖意,暖洋洋的,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姑娘,可是那柳七……”芭蕉见她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忙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只感觉一阵困意,潮水般的席卷了全身。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的道““都先退下吧,我困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想不通的事情有太多,谜团也有太多。 她躺在桃花枕上,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浮现的并不是林少卿的面庞,而是前一世在凌云寺中,见到的那个柳七。 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淡淡的希望。时隔一世,她仍然难以忘记。 她想问问他,前世的最后,他到底如何。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死在刽子手冰凉的刀下。 梦魇。 梦到的全是前一世临终之前的事情,木质的囚车,雪白的囚衣,还有群众热闹的喧哗声。 还有那张判她死刑的书信。 上面的字体,熟悉的一如往昔。故意写成圆形的口字,显示出写字之人的调皮。 传旨的太监,将书信甩在她面前,口气冰冷向她宣告,既然是你的字迹,那我只有奉命拿人。 她想喊不,张开嘴拼尽力气,却如何也喊不出那个字。她吓得大惊失色。惊呼着从梦中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浸头下月白色的枕套。 许久没做这般的噩梦,在之中,她突然觉得恍惚,一时不辨天地。 均匀的呼吸声,隔着纱帐传进耳中。她听着,方觉得舒心许多。 合上眼,想重新睡过去,可辗转反侧,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下去了雨,“滴答,滴答”的像是沙子落在地面,规律而均匀。 她听着,更觉心烦意乱,索xìng扳着手指头,数起了数。 “一,二,三……” 黑夜漫长的像是永远不会亮过来一般,她就睁着眼,盯着黑暗中头顶上的帐子看。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掀开帘子,探进去一张脸,轻声问道:“姑娘,醒了么?外面下雨了,要是觉得乏,便再睡上一会。”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轻启薄唇道:“扶我起来。” 掀开帘子,坐直了身子,被灯光一照才瞧见她眼眶之下的青影,皱起了眉头,心疼道:“可是没睡好?” “半夜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喝着热茶,面容憔悴。 “芭蕉,拿个煮鸡蛋来。”转过身子,对着屏风朗声喊道。 莫白薇诧异道:“要鸡蛋做什么,我又不吃。” 没有吱声,将铜镜递了过去。镜中的人儿,因为脸色本身的雪白,眼眶周围那一片青色,便显得愈加明显。 弹xìng的鸡蛋白自眼圈周围轻轻滚过去,残留的温度,叫人觉得异常舒服。 然而,她的黑眼圈终是太过明显了些,用鸡蛋来来回回滚了数十下,效果并不理想。 她索xìng放弃,吩咐帮她擦些粉,遮上一遮。粉一盖上,果然不一样。 那些青影,立时便不明显。 她坐在窗子前,百无聊赖的翻着医书,突然想起昨晚秦白玉的一番话。于是,锁着眉头,抬起头来,眼神灼灼的盯着,问道:“最近,可听说过长姐有什么消息?” “姑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打听起大小姐来。”满脸惊愕的看着她,回想了一下,又道:“大小姐仍是足不出户,惯常呆在屋子里。我听绿竹园中的小丫鬟们说,大小姐说不准年节之后,就要嫁人了。” “什么?”莫白薇一惊,手从书页上滑了下去,垂在背角。而翻开的书页,哗哗啦啦的几声响动,便又自行合住了。她沉着眉,眸中透出几分急切,道:“何出此言?” “一个月之前,似乎有提亲的人去了绿竹园中。大老爷没像往常一样直接拒绝,反而一路相送直至门外。小丫头们都说,瞧大老爷的态度,似是好事将近了呢。” 说着话,视线仍落在她身上,而且比刚才更热烈了些。 也难怪,在莫府里,她与长姐莫初雪甚少来往。姐妹之间的jiāo情,平淡如水。 不怪别的,倒是因为她这个姐姐,xìng子太过沉静,日间里也不大爱说话。明明只比她大五六岁,却严肃得像是个正房夫人,甚至于像个老太婆。 不过,也正因为此,对她几个偏小一些的弟妹,格外的关切,颇有长姐风范。 可惜,前世红颜薄命,还不到双十年华,便撒手人寰了。 再联想起三伯母口中的那句可是,看来莫家人对李府那边的情况已有所掌握,应该是存了十足的信心,才会将莫初雪嫁过去。 可既如此,她的长姐为何会突然暴毙,想那李府之内,一定暗藏玄机。 她的心底涌出一股不安来,此刻,她倒希望外面的雨立即停下来,派人去李府一探究竟。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她一定要想法子阻止。各位小主们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直接发表哦,作者君会更加更加努力,加油!求收藏,么么哒。 第七十七章告知 就算她能护的了长姐的周全,可莫府难免受牵连。到时候,不光是大房,整个莫家都会跟着遭殃。 而且秦白玉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李家的二公子并非良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医书也没心思再看下去。便将书往桌上一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芭蕉急忙拿来了厚衣服,抬眸瞧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系扣子的手放慢了速度,问道:“姑娘,可是要出去?” 莫白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思早飘到了绿竹园中,她恨不得chā上翅膀,直接飞过去,去问个明白。 “外面还下着雨,万一被淋坏了……”扣上最后一个扣子,芭蕉忍不住开了口。 也劝:“芭蕉说的对,姑娘等雨停了再去罢。” “无妨。你去拿把大一点的伞,实在不行,再拿一件蓑衣。”莫白薇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人留下辩驳的余地。 前一世,她就很少到绿竹园去,所以对去绿竹园的路,也是模模糊糊。 若非芭蕉一路指引,只怕她一时迷了方向。 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溅起的泥花,溅到了莫白薇的裙裾之上。 凉风也呼呼的吹过来,飘起的雨花,斜斜的只撞进眼睛里。眼眶周围涂得那一层粉也花了,的流了她一脸。 芭蕉急忙停了下来,将伞面朝着莫白薇那边倾斜些,从怀中掏出手绢,蘸了水帮她擦拭着脸面。 这一擦,不要紧。眼圈周围的青色,重新显现出来。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昨夜里没睡好。 芭蕉劝她:“姑娘,要不等雨停了您再去绿竹园,仔细也不在乎这一两日。” “等不及了。” 离年节虽说还有一两个月,但眼下李府的底细,她还没摸透。 毕竟,李家占据一席之地,寻常的探子,想必是深入不进去。除非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 光是找合适的人,就要花费上不小的时间。 她着实好奇,秦白玉口中的李家二公子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薇姐儿,这大雨天的,万一淋病了可好?”安氏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层披风,刚走至正厅门口。瞧见莫白薇来,唬了一大跳。 她印象中的六姑娘,几乎不曾踏进过绿竹园中。今天突然间登门,还特意挑个下雨天,倒是奇怪的紧。 安氏挽了她的手一路进了正厅,又亲手将她的蓑衣来,挂在窗前。 “大伯母,你可是要出门?”莫白薇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感激。 虽然安氏心胸狭窄,但到底没做什么jiān恶之事。 上一世三伯父闹着要分家之时,正是大伯母哭着喊着反对。只为这一点,对这个大伯母,她就讨厌不起来。 “刚想着出门去跟老祖宗说说话,这大下雨的她一定无聊的很。”安氏笑着,拿起帕子帮她擦拭着额角的水珠。 “长姐可在家?”莫白薇试探xìng的问一句。 安氏嘴角微扬,道:“可不嘛,在东屋呢。” 安氏的眼睛中,一闪而过一抹担心,被莫白薇尽收眼底。当下更加确信她的长姐,已然知道了此事。 而且,似乎并不愿意。 莫白薇乖巧的一笑,掸掉肩上的水珠,道:“伯母,您且去忙,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便去了。” “连翘。”安氏转身高声喊一句,“你来领着六姑娘去东屋。” “是。”一个穿黄衣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应了声。 这丫头莫白薇认得,是长姐莫初雪跟前的大丫头连翘。昔年,长姐出阁之时,连翘便跟着。 后来,莫初雪因病而亡的时候,连翘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大伯父虽然心中难过,但连个问具体情况的人也无。若换做旁的人家,他的大伯父早就上门兴师问罪去了。 可偏偏,女儿的亲家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府。他哪里有话语权,也只好忍气吞声,去凭吊了一回。 前一世,连翘究竟去了何处,是不是中间的知,不得而知。 她跟在连翘身后,顺着长廊一直走到尽头。红木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连翘上前一敲,又高声喊一句:“姑娘,是我连翘。” 门才“吱呀”一声的开了,内里走出来个穿绿萝裙的小丫头。看见莫白薇,吃了一惊,作了一揖,道:“六姑娘!” 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震惊,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有谁来了?”莫初雪清脆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莫白薇一笑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道:“长姐是我,白薇。” 屋子里青烟袅袅,没有点灯,十分黑暗。 “薇儿,你怎么会来?” 莫初雪原是坐在椅子上的,听到莫白薇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又命令侍婢点上了灯。 灯一点,屋子里跟着一亮。屋中的事物,也都变得清晰可见。 她终于看清了莫初雪的脸。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小口。自古以来,美人长的都一样。 只是,那两道细长的柳眉,却紧紧的蹙在一起,似乎藏有心事。 她好奇的问一句:“方才怎么不开灯?” 莫初雪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轻的叹口气,道:“我是嫌灯光太刺眼了些。” “长姐,可否让她们先行退下,我想同你说几句体己话。”她盯着莫初雪那双含霜的眼睛,提着建议。 莫初雪咬着唇角,看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灯火,犹豫了良久,道:“听六姑娘的,你们先退下。” 她与莫白薇的关系,一向不亲近。今日她冒雨造访,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显然是有要事要说。 难道她也知道了那件事。莫初雪思索着。一双清如水的眸子,盯着灯火映照之下莫白薇的侧脸看。 “长姐,你订了婚约了?”莫白薇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第七十八章无奈 这件事,非同小可。是以,她的父亲下了死命令,这件事在落成之前,谁也不准透露出去。若叫他知道是谁透露出去,一律杖杀。 便是因了这个,订下婚约之日,过去已有一月有余。府里一直风平浪静,似乎那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即便是在秋夕节的午宴之上,老祖宗也没提起过那件事情。 为何,莫白薇会知道。她诧异的抬眸,重新审视着莫白薇。额前的一缕长发,湿漉漉的dàng在眉心处。琥珀色的眼眶周围,一片青影。脸颊靠近脖颈之处,残余一些脂粉的痕迹,似是因为被雨淋湿的缘故。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单薄憔悴。全然不是昨日午宴之上,明丽动人的样子。 “薇儿,你从何处听说这件事情?”莫初雪绞着帕子,一脸的惶恐。 “无意间碰上秦国公的六公子,听他提起的。” 莫白薇并不打算说谎,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加上大房的保密手段是一流。如果不说是从外人哪里听说,只怕不可信。 “秦国公?”在京城里,莫家只能算是普通人家,想结识秦国公这般的权贵,着实不易。莫初雪胸口一震,吃惊的问道:“薇儿,你认识秦国公府的人?” “一面之缘。”莫白薇急忙解释了一句,定了定神,又说道:“他只是听说我姓莫,所以才提起来,长姐不要多心。” “哦?”莫初雪一怔,恍然大悟:“竟是如此。”看来于李家而言,这门亲事十分微不足道。不然,也不会传进了国公爷家的公子耳中。 她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她打小便听父亲的话,先前那些上门提亲的对象,父亲以一句配不上,全部拒之门外。 京都之中与她同岁的女子,大部分都嫁做了人fù。剩下的一些,不是身体上有缺陷,便是同她这般挑挑拣拣。 她的本意,是嫁一个家世清白,温润如玉的男子为丈夫。那么多上门提亲的人之中,也有一两个是她中意的。 可父亲一概不允,她也没法子,也只能一天天等待。 她还能想起来,宰相府的人上门之时,父亲面上绽放出的笑容。 那天,她的父亲特地找来她的房间,向她庆祝,初雪,你有出息了。你能为莫家光宗耀祖了。 那是她头一次见父亲那般兴奋,所以,她拒绝的话,如何说的出口。 她一个弱女子,家世背景又不出众,如何能高攀入得侯府,而且嫁的是嫡子。找遍天底下,也找不来这么便宜的事情。她便问父亲,可是李公子有缺陷。 你放心,我找人打听过了。李公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是个绝佳的夫婿。 她当时就相信了,可内心的忐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明显。 看着莫初雪渐渐变化的面色,莫白薇一字一顿的道:“听说长姐要嫁的李家二公子,xìng子极其古怪。” 她的左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平放在身上,目不转睛的瞧着莫初雪。 然而她,并未出现意料之中的吃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震惊或是其他的神色,反而莞尔一笑,点点头:“我料到了。” 天上就算真的会掉馅饼,谁敢保证一定能砸到她的头上。所以,一开始她便怀疑,虽然父亲一再否认,她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没能落地。可父亲一心想做当今宰相的亲家,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劝。 莫初雪站起身子来,将窗子稍稍打开一条缝隙。外面风雨jiāo加,狂风卷着细雨,径直往缝隙里钻。 她的发丝被吹拂起来,玉琢似的面上,沾染一层湿气。 轮到莫白薇诧异,感觉到风中的寒意。她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右侧走上几步。碰巧看见莫初雪嘴角泛起的苦涩,劝道:“既然长姐知道,何不抗争一下?” 若是她的长姐拒绝之心,能再坚决上几分,恐怕她的大伯父也不会一味相逼。 “抗争?”莫初雪自嘲的笑了两声,望着窗外的翠竹林,绝望的道:“连老祖宗都应允下的事情,哪里有转圜的余地?” 她的声音,被冷风一吹,瞬时飘散开来。 莫白薇听着,心顿时凉了半截儿。也是她想的轻松,长姐一向知书达理,又如何会违背伯父的意愿。 可不管李府是不是龙潭虎穴。只消再过一年半载,所有的权势,荣宠便会一并消散了。 而莫府,也同样会坠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这种话,她不能对莫初雪说,不能对三伯父说,更不能对老祖宗说。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李府的一切都欣欣向荣,而且在旁人眼里,李家势必会走向更大的繁荣。 莫家的人,又哪里会放过这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离开绿竹园之时,雨下的更大了,瓢泼一般的大雨,迷了人的眼睛。 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可比起这个,更加沉重的是莫白薇的内心。明明知道事情未来的发展趋势,却无法改变。 芭蕉看着她的面容越来越憔悴,担心道:“方才姑娘同大姑娘说了些什么,脸色如此难看?” 莫白薇不语,瞧着地上的水渍,忽然想起一事。 昔年三伯母闻听长姐出阁一事之时,曾经说了两个字。可是。现在想来,那两个字极有深意。难道一开始,三伯母陈氏便知道李府中的秘密? 说不准,长姐与李府订下姻亲,同三房也有直接关系。 她的三伯父东奔西走,整日在外奔波忙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也只有三伯父自己心里清楚。 昔年,他为了将莫府据为己有,不惜跳出来分家产。 后来,又为了从她手中夺走宅子,不惜将她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中。 那般心思歹dú之人,想必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想着,眸色渐渐的冷了下去。 滂沱的大雨,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而天上浓雾积聚,浓重的化不开。 作者菌为没能及时更新在这里给大家说声抱歉,以后会更加努力哒,加油。求收藏,么么哒。 第七十九章赴约 从绿竹园回来,莫白薇便生了病。这一病,她只觉头疼的要zhà裂似的,四肢也绵软无力。 沉睡之时,齐子石来给她把了脉,又开了几张方子,让去抓yào,熬好了给她服下。 用了yào,病症是好了很多,可精神却迟迟没有恢复。躺在床榻之上,心灰意懒。 她原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在知道未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之时,会想尽办法来避开。 可莫初雪是个例外,或许总有一些像她一般的人,愿意为了某件事情,飞蛾扑过般的撞过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眼瞅着五日的约定期限就要来临,天却依然没有要转晴的意思。 这一日下午,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爬了起来,告诉房里的人,她要出去。 与芭蕉相互对望一眼,皆吓了一跳。一再同她确认,是不是烧糊涂了。 她坚定的摇摇头,将自己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踩着满地的水渍出了门。 雨被杏花林的叶子一挡,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倒比雨声本身要清脆一些。 她的蓑衣里面,套了厚重的棉袄,裙裾里面也套了厚厚的棉花。这是芭蕉同商议之后想出的法子,就是怕她再冷着了。 正因为厚厚的里衣,动作笨拙的连转个身都困难。 “是你啊,我倒以为是只熊呢。”刘允撑着伞,绕着她走上一圈,啧啧叹道。 红莲扁着嘴,替她辩驳:“我家姑娘大病初愈,可不得裹得严严实实的。” 同和芭蕉呆上了几个月,如今的红莲,不光是句子,如今就连成语也能流利的用了。 “病了?”刘允敛了笑意,担忧的看她一眼,问道:“可好了?” 清越的声音,混在雨水的滴答声里,显得格外温柔。 “嗯。”莫白薇艰难的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你约我来,是为何事?” “呐,上次弄你的鞋袜。”刘允的眉间带笑,”我又找人给你做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两只绣花鞋。粉色的鞋拿在他宽厚的手掌之中,显得格外的违和。 “红莲,收了。”莫白薇回答的老大不客气。 红莲径得了令直走到流云身侧,将那鞋拽过来,衣服里去。 “有件事,还想劳烦七公子。”她站在雨雾之中,盯着伞下的少年,又开了口。 “什么?”刘允抬眸道。 她略略思考一下,便道:“替我找几个功夫好,信得过的小厮。” 眼下她正缺人手,找人jiāo给十五去做,总是不放心。换了刘允,自然能可信上几分。 “用来做什么?”刘允看着她,正色道。 “自有我的安排。”她并不挑明。 李府的事情,三房的事情jiāo织在一起,弄的她焦头烂额。她也该主动出击,派一些眼线出去,好好观察观察。 她深知刘允在李府之事上会守口如瓶到底,也就放弃了从他那里找突破的地方。 李府里的秘密,她想亲自。 刘允动作十分快,不到两日红莲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眼线分散在京城中的各处。只等着她发号施令,便开始行动。 她周密的布置了一番,然而,很快传来了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李府的上空就好比盖上一个盖子,密不透风的。去李府探查的人,根本进不去。 好消息是三伯父那边,有了眉目。几个眼线,回来向她禀告,说三伯父是个花花肠子,经常xìng的出入胭脂楼。 胭脂楼,十五常去的地方。之前,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三伯父的事情,想必是得了三伯父的好处替他隐瞒。 这般一想,她便唤来了十五,当头便问,在胭脂楼可曾见到过三伯父。 十五惶恐的摇摇头,只道,没有。 她拿起桌上的瓷碗,向十五掷去。瓷碗在十五身上一撞,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前前后后给的银子可还少,你倒成了三房的一条狗。 她说话从未这般难听过,十五地上,吓得哆哆嗦嗦。 良久,才松了口道,小姐所说不错,三爷经常出入胭脂楼。有一次,碰巧被奴才碰上了,三爷赏了奴才一大笔钱,说要奴才替他保密。 这才,这才…… 他说的支支吾吾,身子瑟缩着,连头也不敢抬起一下。 他去那做什么。莫白薇咬咬牙问道。 十五的声音沉了下去,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自然是…… 我听胭脂说,三爷好像看上了一个叫小红的,隔三岔五,便跑过去送些礼物。 莫白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面上一红,又道,姑且看在上次你没有泄漏王妈妈一事的份儿上,先绕过你。若不然,你的下场可惨了。 是,是,是。十五点头如捣蒜,急忙应声,怯怯的退了下去。 这件事情,莫白薇只觉得出乎意料。上一辈子,三伯父在人前,一直是正人君子般的存在,断然不会去那种地方。 也正因为此,那年三伯父头一个出来,声色俱厉的说要分家。 几房的人,皆唬了一跳。 彼时,莫白薇躲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三伯父,心里却没有厌恶,反而是深深的理解。 她的三伯父一定是有自己的计较,才会出此下策。连林少卿都同她说莫家日渐细微,分家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所以,尽管三伯父说要分家产,她依然觉得是有道理在的。 她第一个站出来,举手表示了同意。 老祖宗一贯疼她,是以大家眼里的她,一定会顾着老祖宗,提出反对的意见。 彼时的莫长青,娶了王氏进门之后,沉浸在温柔乡里。他自然无心在旁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便将这件事情,jiāo给了莫白薇全权决定。 莫白薇一赞同,另外几房的人,也不好再提反对意见。 分家产的事情,一落定。三伯父立马动作,连夜拟出好几个方法,叫各方的人选一选按照哪个来办。 只过了一天,莫府之中就拉起了分界线。白白细长的绳子,将偌大的宅子,分隔成几个部分。 绳子挂上的那天,莫白薇还特意出门瞧了瞧,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的悲凉来。 节福利,今日三更。祝天下有终成眷属,希望各位小主们,爱情甜蜜,长长久久。求收藏,么么哒。 第八十章出头 打那以后,她的日子越发难熬。王氏与刘氏,明争暗斗。刘氏占了下风,子玉突然失足落水。 不仅仅是四房,整个莫家的日子,过的一天差似一天。 刘氏疯癫之后,王氏的野心愈发明显。 她这个唯一的嫡女,成了王氏的眼中钉,ròu中刺。 王氏的魔爪,渐渐地伸向她。 彼时的她,正闹着要嫁给林少卿。他爹死活不同意,铁青的一张脸上全是不满意。 薇儿,你好歹选个富贵或者权势的人家。那小子一无地位,二无金钱,为父说什么也不答应。 为这事,她恨dú了她爹。自此,不再同她爹说上一句话。 王氏则趁虚而入,暗中使用计策,父女俩的心,越离越远。 “姑娘,您要的人带回来了。”芭蕉掀帘而入,脸上挂着喜色。 “很好,让他进来。”莫白薇从飘渺的思绪中,话音落,两个小厮押着一个灰蓝色布衣的男子进了屋里。 那男子看起来四五十岁,形貌极其猥琐。一双小眼睛里,全是忿然之色。 “按姑娘所说,果不其然,我在赌坊里一眼就找到了他。” 芭蕉盯着地上五花大绑的男子,嘴角上漾着一抹笑。 “抬起头来,叫我看看。”莫白薇掀开茶盖,轻抿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 那男子果然昂起头来,小小的眼睛里,折shè出一点凶光,道:“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晴天白日的,好端端的捉我来做什么?” “叫什么?”莫白薇并不理会他,一脸惬意的将茶喝的津津有味。 那男子咬着牙,闭口不答。 莫白薇抬眸给那两个小厮使了使眼色,其中一人俯子去,抬起手,重重的抽在那人的嘴上。 那人吃痛,方知如今的情形,是身在屋檐下,由不得他不低头。于是,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回一句:“李三。” “真是个平凡的名字,我以为叫什么龙虎呢。”莫白薇捧着茶,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知道我今天为何请你来么?” 李三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叩首,一边哭喊,道:“小人不知。” 才挨一巴掌,称呼便从我,换成了小人。而且面上的那一抹愤然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恐惧。 红莲被养在这种人身边,倒是糟蹋了。莫白薇蹙紧了眉头,声音变得冰凉:“可认识红莲?” 自打上次在秋夕节灯火上,重新碰上李三。红莲就对出府一事,便开始有了很深的恐惧。 其实,论功夫,眼前的李三,如何是她的对手。可偏偏,红莲打心眼里惧怕他,招数根本使不出来。 “红莲?”李三吃了一大惊,小小的眼睛瞪的:“他是我女儿,前几日还碰见过一次。小姐,找她做什么?” 一想起红莲,他心头就来气。 一个月前,分明来了个大财主将红莲买了回去。可钱袋在兜里还未暖热,就被人抢了回去。 加上红莲一走,赚钱的唯一门道,便行不通了。他的日子,比之前过的惨上百倍。 前几日秋夕节的晚上,在凌波塔下,隔着层层的人群。他一眼瞧见了红莲,虽然彼时她已改做男装打扮。 可多年的相处,叫他一眼就认出来是他。 他心中窃喜,便想着重新将她抓回去。谁知道那小蹄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追出多远,便没影了。 他正为此事后悔不已,听见莫白薇这般一问,心生疑惑。 “哦。”莫白薇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盯着李三的那两道目光,更加:“不是找她,而是她要找你。” “芭蕉,去叫红莲过来。”她吹着茶碗中的热气,轻描淡写的吩咐一句。 李三抬起头,定定的看了莫白薇几眼,刚才意识到眼前貌美的女子,便是彼时带走红莲的翩翩公子。 “怪不得……”他暗叫一声不好,忙垂下头去,心里已知是入了龙潭虎穴,背后一阵发凉。 帘子一打,红莲走了进来,光看见李三的背影,吓了一跳。转过身子,便要往外走去。 她的力气甚大,与芭蕉合着力,才将她勉强拦下。 逮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这个空,莫白薇急忙开口道:“人带来了,红莲,你看着发落。打骂也好,杀了也好。罪名,我都替你担着。” 李三一听这话,暗叫一声不妙。连滚带爬的跑到红莲脚边,哭喊着:“红莲,我可是你的父亲。。” 红莲咬着牙,看着跟前卑躬屈膝之人,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她攥紧拳头,抬起脚,在李三的背上狠狠踢了一下。 李三吃痛,立时翻滚在地。以前的他,便是这般对她的。每次卖艺,但凡出一丁点儿差错,回去之后都是一番拳打脚踢。 她身上疼,心里更疼。 “红莲,红莲你疯了!”李三抬眸,一脸的不可思议。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如今换做他,可怜巴巴的趴在她。 “姑娘,叫他走罢。毕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 红莲喘着大气,手心紧紧的攥着,红红的眼睛里,怒火中烧。 “好。”莫白薇一拍手,站起身来。 李三一听红莲松口,便知有救,咬着牙松了一口气,得亏这小蹄子,还知道念旧恩。 当年若不是他给她一口饭吃,红莲只怕早饿死了。 李三悬着的一颗心,刚刚落地,却听见莫白薇冰凉的声音:“你对红莲有恩,她只踢你一脚便作罢。如今,轮到我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你那般对红莲,我可会轻饶你。” “可是,那会,那会……她还不是小姐的丫头。若放在如今,您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是不敢的。” 李三登时慌了,跪拜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的滚落下来。 “胡说八道!要不是秋夕节那日红莲跑的快,可不被你又捉了回去,你这分明是没把我放进眼里去。” 莫白薇咬着牙,怒气冲冲的道。 第八十一章深入 “小姐……小姐……小人不是故意的。求小姐……饶了小人。” 李三的头抵在地上,十分惶恐,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莫白薇哪里愿意听这些,冷着脸让几个小厮,将他拉出去,狠狠打了二十大板,这才甘休。 红莲听着看着,连泪也没掉下来一颗。事后,只对莫白薇说一句,谢谢。 自此之后,红莲的心魔便除了,xìng格更加的开朗明快。笑起来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许多,莫白薇由衷欣慰。 连续观察了小半个月,隔三差五的,三伯父总要去一趟胭脂楼。而且,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联想起坊间关于胭脂楼的传闻,莫白薇的心神越来越难平静。一个可怕的念头,一跃进入脑海。 这般一想,她便坐不住了,命十五准备轿子。她与红莲,稍作改装出了门,目的地直指胭脂楼。 她倒要瞧一瞧,三伯父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十五鞠躬哈腰的同时,难得的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劝一句:“小姐,青天白日的去那做什么。” 上次,将王妈妈藏身在那烟花之地,身不由己。姑娘跟着去看,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次,连一个正式的名头也无。若是叫老祖宗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怕就不是扫地出门那么简单。 “瞧瞧热闹。”莫白薇露齿一笑,轻描淡写的道。 “奴才担心……担心……”十五凑在轿帘前,支支吾吾。面色苍白,神情怯怯。 “担心我碰上三伯父?”莫白薇直截了当。 十五点头如捣蒜,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您看……要不换个时间?” “怕什么!三伯父要是怪罪起来,只管算我头上便是。”莫白薇的语气坚决,翼翼然放下了轿帘。 一顿教训,十五涨红了脸,不敢再劝。 轿子缓缓的动着,偶有一点光从轿缝中透进去,照在青色的鞋面上。 莫白薇瞧着那跳动的光影,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探头去看帘外的景色。 街头的树木,叶片黄灿灿的,像是表面镀了一层金似的。一阵风过,叶子哗啦啦的掉落下来,薄薄的一层铺在路面上。抬轿的轿夫踩上去,叶片“咔啪“作响。 那一年,她上刑场时,也是一样的景象。囚车的车轮滚滚碾压在落叶之上,周围人的喧哗声里,她却只听见叶片碎掉的声音,单薄的一如自己的整个身子,也被拦腰斩断。 天光元年的秋天,她孤独死去,尸首分离,连个料理后事的人也无。那大抵是人一生之中,最叫人难过的事了。 觑着她渐渐落寞的神色,红莲轻轻的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姑娘,莫怕。” 她倏然一愣,这样的语气,仿佛在哪听见过。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此生,她都是第一次碰上红莲。 莫白薇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抬眸问一句:“红莲,失忆之前的事,可还能想起来?” “一丁点儿,不过……不过……”红莲略略的回忆了下,然后摇摇头,苦涩的道:“不过,现在全忘了。” 红莲说话的时候,表情难得的严肃,倒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fù人。想必这件事,于她而言,一直是个难以缝合的伤口。 “不碍事,回头我找师父来给你瞧瞧。” 之前,她顾不上这事。但不同与芭蕉与樱桃。同红莲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渐渐在她身上,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究竟来自何处,她百思不得其解。 “六小姐,到了。”轿子外十五的声音,明显的低沉,同平地里的兴奋谄媚,十分不同。 “你去安排,找一间最僻静的客房。”莫白薇的神情变得凛然。 尽管有叶片遮挡,头顶的光线依然刺眼。她拿手掌挡在额前,这才瞧清了胭脂楼周围的环境。 同上次来的冷清,大相径庭。午后的胭脂楼,是另一番景象。 长长的巷子中,落了好几顶轿。只看轿子所用布料的成色,便知是极富贵的人家。 环顾四周,角落里一顶青蓝色的轿子,引起了莫白薇的注意。仔细一打量,那车夫果然顶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三伯父的轿子。 她在心头冷然一笑,吩咐车夫将轿子停到隔一条街道的另一条巷弄中。严谨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安排好了,六小姐,随我来。”十五的脸色发窘,说话的间隙里,一直埋头看地。 莫白薇含着笑,信步跟着一路走了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两排高大的翠竹。 再一转,红色的阁楼便显露了出来。里面莺歌艳语,不绝如屡的传进耳中。 红莲唬了一跳,怯怯的将头放在她的肩头,忐忑问一句:“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红莲打小失忆,后来又被李三逼迫着卖艺,自然没到过烟花之地。 若不是有王妈妈的事情在先,她又如何会来。看着红莲天真无辜的模样,莫白薇低声解释:“这里啊,是唱歌的地方。” 十五听着,尴尬的咽了两口唾沫,面上青一阵,红一阵。 绕到楼后,踩上一级一级的木质的台阶。十五指着一间走廊尽头的房,道:“谈拢了,就在那里。” 莫白薇“嗯”一声,抬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子,jiāo待了一句:“你去寻寻三伯父。” 此话一出,十五顿时心惊,方才明白她此行的目的。硬着头皮的点点头,面露为难之色。 “回府之后,必有重赏。”莫白薇看出他的踟蹰,眯着眼,冷然的抛出一句话。 她早就想放弃十五这颗棋子,但毕竟十五在府中混迹多年,于许多事情上,颇有经验。 是以,她留着,用着,便到了现在。待三房的事情一解决,她也不必再念旧情。 到时候,留着十五的一条xìng命,将他打发去深山老林中,倒不失为一条妙计。 十五听见赏字,登时心神dàng漾,巴巴的道一声:“是,六小姐。” 莫白薇刚刚推开房门,忽然听见背后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李大人,这边请。” 第八十二章探查 这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正是三伯父。 忍住心头的忐忑,莫白薇故意将步子迈的气定神闲,一路走到房里。关上门,长长的舒了口气。 红莲正y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见她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只好不再说话。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莫白薇心头似有一团火在烧,她将身子轻轻的靠在门上,两只手紧紧的攥起来,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大人,屋里请。”三伯父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攥紧莫白薇的耳中。 李大人? 她小心的转过身子,左眼贴在门缝上往外瞧去。与三伯父并肩同行之人,留着长长的胡须,穿一身青灰色的长袍,朴素中透出几分气质。再细细瞧那侧脸,似乎上辈子在哪见过似的。 莫白薇正恍惚间,只见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她急忙掉转了头,径直向两个房间的隔墙处奔去。 墙壁上冰冰凉凉,莫白薇感觉自己的耳朵几yù冻掉。她忍着冷,将耳朵努力的贴近些,在贴近些,恨不能将耳朵嵌入那面墙中。 然而,隔壁的屋中,连一点轻微的动静也无。 她屏住气,仍然有些气馁。失落的在床榻之上坐定,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在暗暗思量应对之策。 房里的布置,倒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竹桌竹凳,就连床榻之前的磁花盆中,栽的也是竹子。不过更小一些,倒像是文竹之类的。 风花雪月之地,倒不失风雅。 想必那胭脂也是个不凡的女子,若不然,胭脂楼的名头也不会躁极一时。 十五推门进来,沉声怯怯道一句:“姑娘,三爷原本在二层东头的屋里,现下不知去哪了” “在隔壁。”莫白薇淡淡一笑,指指身旁的那堵墙。左手漫不经心的一下一下敲在身下的床榻上,又道:“可有法子进去?” “奴才去……打听打听。”十五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语不成调。 莫白薇点点头,不置可否。仔细十五同胭脂相熟,想混进房间,自然不成问题 十五见她应允,急急忙忙的便又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浓妆艳抹的胭脂。 胭脂一进来,脂粉气味,一下钻进鼻中。 莫白薇努力的屏住气,抬眼去瞧胭脂。只见胭脂手上拿着两件轻薄的衣衫,娇媚一笑,道:“若不是瞧在十五哥的面上,这忙我帮不帮,可难说了。” 十五闻言,紧张的哆哆嗦嗦,不停的拿眼去偷瞄莫白薇。 做奴才的,风头盖过主子,可是大忌。 莫白薇当下并未做声,只心领神会的笑笑,示意红莲将衣服接过来。 换上衣服,摇身一变,俨然是个风尘女子。莫白薇对着铜镜,啧啧叹了口气。 红莲裹在瘦小的里衣里,十分违和。特别是那张脸,被鹅黄色的衣服一衬,显得愈发的黑。 胭脂凑近身子,看了一眼,忽然大声笑起来:“莫家小姐一打扮,倒比楼中的头牌,还要俊俏上两分呢。怪不得……” 说到后来,她的眸色渐渐冷下去,硬生生的将后面的那句话,重新吞回了肚中。 莫白薇面上一红,“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垂眸问道:“可有面纱之类的?” “自然备下了。”胭脂煞有介事的又笑笑,从怀中掏出两个淡紫色的薄纱,递了过去:“只是眼睛……” 胭脂的眼里,沉淀了一抹复杂的情绪。语气里的担忧之情,喷薄而出。 前几日他就告诉过她,莫家的五姑娘,不日就要造访,恳请她厚待。 他用的是请,那般骄傲的少年,竟然破天荒的对她用了请字。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着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但凡他吩咐的事情,她何时拒绝过。可这一次,他用了请字。 疏离而淡漠的语气,叫她感觉到心中隐隐作痛。 莫白薇明白胭脂的意思,忙感激地笑了笑,道:“便靠胭脂姐姐的巧手了。” 涂了厚厚的脂粉,又将额前的头发放下来,盖住光洁的额头。莫白薇瞧着镜中的自己,便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跟我来。”胭脂满意的笑笑,走到房门口之时,声音豁然变得低沉,眉间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仔细jiāo待一句:“按计划行事,切勿露出了马脚。” “笃笃笃”胭脂不慌不忙的敲门,过得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 “有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充斥着沧桑感,以及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并不是三伯父! “胭脂来给官人送茶了。”胭脂的声音里透出柔媚来。 “不必了。” 仍是那人,语气平平淡淡,似有不耐烦。 不过,一切也在情理之中。胭脂楼之所以,能从小做大,而且名动京城。 除了环境更胜一筹,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国色天香以外。与胭脂定下的规矩,密不可分。 但凡胭脂楼的人,一律不得问起客人的来头。若有违反,一律扫地出门。 是以,虽然明里暗里,对胭脂楼中的客人非富即贵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但具体来人是何身份,却一概不知。也从来不会出现,往客人房中送茶一事。 “新泡的松针茶,特地拿来给爷们享用。”胭脂并不生气,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将声音渐渐提的高了。 特意选松针茶,胭脂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松针茶虽不罕见,但也不普通,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中,松针茶一直是必备茶品。 “进来吧。” 比起方才,说话之人的语气显然缓和许多。 胭脂上前一步,将门轻轻推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莫白薇托了红木盘子,跟着胭脂身后,眼眸低垂,每走一步,血液便往心脏处倒流一寸。 绕过屏风,便听见有人在问:“这丫头是谁,怎的没见过?” “是新来的白莲姑娘。”胭脂妩媚一笑,岔开了话题:“二位爷,尝尝这松针茶,同府上的有没有差别?” 第八十三章靠近 莫白薇依然低着头,将托盘高高的举起来,从眼睛的余光里,瞧清了李大人的脸。 只瞧一眼,回忆便涌上心头。这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 宣统三十一年的冬日,大雪飘扬,青瓦上,檐上,街道全部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上。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街上的行人也罕见的少。老远才能瞧见一个,均是低着头,紧紧裹住身上的棉衣,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 雪花纷纷而下,坊间的流言似乎也随着那雪花一起,播送到千家万户。 京都里的宰相李肃,因为贪赃枉法,惹了龙颜大怒,被下了大狱。行刑之日,也已经拟好了。 风风光光,荣极一时的李家,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 因着莫家与李家的姻亲关系,所以,消息刚刚流传出来之时,她便已经确认了事情的真实xìng。 在鱼龙混杂的京城混迹多年,堂堂的当朝宰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功力,自不在话下。 可最后,落得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当时,她便觉得匪夷所思,问起过大伯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伯父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眼睛里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情绪。只说一句,亏得初雪走的早,若不然莫家一定受牵连。 后来诏书下发,也果然如大伯父所说的那般,上面御笔朱批写的清清楚楚,因为长姐早亡,莫家被撇清干系。 李家却被抄了家,几个少爷,少夫人被发配了边疆。李肃则被判处了死刑,连宣统三十二年的年节也没来得及过,李府已然灰飞烟灭。 李肃被处决的那日,冷清的街道上挤满了人。莫白薇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穿梭过去,四下找寻着林少卿。 她听着周围纷纷的言论,才知那囚车站着的人,正是李宰相。 好奇心驱使她扭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在李肃长长的胡须,花白的头发之上,像是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李肃面沉如水,独站在雪中,立时有一种大义凛然之感。 那张脸,便是眼前的这张。 只是,比起彼时,眼下的这张更清癯精神一些。 三伯父何以同李宰相jiāo好,莫非长姐的婚事,正是三伯父暗中一意促成。 如果三伯父是想借此攀上高枝儿,让莫家的生意愈发的兴隆一些,何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莫青樱嫁过去。 毕竟,莫青樱只比莫初雪小上两三岁,也到了出阁之龄。 如此一来,三伯父与李大人的干系,显然更加紧密。 三伯父之所以没选择这条捷径,怕是因为知道了李府二公子身上的秘密。 到底会是什么呢? 她猜测着,一时竟忘了自己置身何处,端在手中的托盘,也摇摇晃晃。 晃动之下,在托盘之上,还未来得及拿起来的那只茶盅,跟着晃晃dàngdàng,瞬间倾倒。 杯中的水,尽数流淌出来。红木盘上,潮湿一片。 “怎么毛手毛脚的!”莫玄龄抬眸白了莫白薇一眼,旋即低下身子,擦了擦滴在衣衫上的几滴水珠,语气之中满是责备。 莫白薇将头埋的更深,咬着唇角小心翼翼的扶正茶盅,,并不敢吱声,一颗通红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胭脂见状,急忙打圆场:“她头一次来不免紧张,还请二位爷多多包涵。” “退下吧。”李大人潇洒的摆摆手,嘴角漾着一抹笑,并不多计较。 李大人既然已经发话,莫玄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嫌恶的用手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莫白薇松了一口气,扭过头,将脚步放的极轻缓。支着耳朵,想听听身后二人jiāo谈的内容。 谁料,刚走至屏风处,三伯父的声音却从背后,悠悠的传了过来。 “你等一下!” 莫玄龄侧着头,目光灼热似火,眉心的面皮,皱成了深深的川字。他盯着莫白薇,神色及其复杂。 “怎么了?”李大人不解其意,张口问道。 莫非三伯父发觉了。念头一起,莫白薇顿觉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脚变的冰凉。 莫玄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意味深长的道:“我瞧着她的背影十分眼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她的耳畔嗡嗡作响,努力的保持着镇静,心脏跳动的厉害,几yù要跳出了胸腔。 莫玄龄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摘她的面纱。关键时刻,胭脂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莫玄龄的手,柔媚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冷意:“爷,这是做什么!” 李大人瞥着莫玄龄,心里不禁生出厌恶之意。到底是商人,连最起码的礼仪风度也无。他转过头来,满脸愠色的道:“玄龄,胭脂楼中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胭脂楼中的规矩,瞧上楼中的任何一个姑娘,需得提前报备在案。若非如此,就算是带了一座金山来,那也是见不着的。 李大人一说,莫玄龄的脸上颇有些绷不住,只得放了手,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回头我可得好好看上一看,这新来之人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胭脂闻话,笑了起来:“既如此,今们便先告辞了。” 她虽然是同莫玄龄说话,视线却越过莫玄龄,落在李大人身上。 孰尊孰卑,一看便知。 李大人面上的厌色,渐渐的消去,现下变得深沉如水。他端起茶盅,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点点头称赞道:“茶不错。” 胭脂先推了一把莫白薇僵掉的身子,让她先出去。自己则留下,又跟着寒暄一句:“合爷的胃口,那便是极好的。” 莫玄龄一脸尴尬的重新落座,深垂着头,并不敢看李大人一眼。方才他听的真切,李大人的话里话间,夹杂着几分厌恶。 这种厌恶,是他想尽办法同李大人jiāo好之后,头一次听过的。他的心里不禁发怵,再怎么说, 他也不能因为芝麻般的小事,而亲手毁了精心布置的一切。 念及此,他攥紧了一角,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大人,方才怪我唐突。 第八十四章落井 若不是胭脂而出,只怕她早已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叫三伯父察觉了。坐在轿中,莫白薇还心有余悸。 阳光和煦的照耀下来,透过帘子的缝隙,径直的照进轿中。她只觉得冷,哆哆嗦嗦的搓起了手她呵着气,打开帘子,问十五:“那胭脂是何来历?” “回小姐。胭脂原本姓林,可后来……后来……” 十五思索着往事,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中不停的眨巴着,面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惊恐。 “姓林?”莫白薇觑着十五的神色变化,疑惑的问了一句。 “是林刺史的女儿。“话一出口,十五急忙捂住了嘴,兀自惊慌失措。 莫白薇不解:“林刺史是谁?” 十五拼命的摇头,额前的冷汗滚滚而下。胭脂告诉过他,若将旧事泄露出去,昔年的恩情,也就不必再念。 “姑娘,求您不要再问。奴才说多了,怕断了舌头。”十五的面皮之上,涌现出一抹悲悯。他的一双粗黑的手,攥着衣衫的一角。不断的着,显是极害怕。 见十五变得空前的紧张,当下,她便知那件事情非同小可。就算是用金钱来,十五也未必买账。 她略想一下,也就不再问,放下了帘子。 刺史,看来并不是京官。上一辈子,她连京城也没出去过,更别说听说过什么林刺史。 但刺史的位分并不低,在地方一定备受推崇。刺史府不说有滔天的富贵,吃穿用度显然不愁。 莫不是林刺史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龙颜,这才导致一个家族的没落。 若非如此,那胭脂身为刺史的女儿,断然不会坠入烟花之地。她沉思着,皱起了眉头。 莫白薇的轿子刚入了府门,后脚莫玄龄心事重重的跟着回来了。 刚进去海棠园,坐下舒了一口气,他就命人唤了莫青樱出来。 莫青樱这几日闷在屋中,并不出门。听见父亲传唤,心里便泛起了嘀咕,生怕她爹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 结果,刚走到正厅中央站定,就听见她爹说,找人去同紫鸢通个气,问问蔷薇园那边有什么动静。 莫玄龄说着话,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已然不似那日的冷冷冰冰,叫人看见了害怕。 莫青樱心中暗自窃喜,看她爹的样子,一定是对莫白薇有所怀疑,恭恭敬敬的退下去。安排事情的时候,眉间难得的挂了几分喜色。 碧玉急匆匆的回来,趴在她耳畔一阵耳语,紫鸢说,六姑娘一整天闭门不出,在屋中捧着医书看。 她当下便恼,扁着嘴问一句,没了。 碧玉重重的点头,紫鸢得了姑娘的恩情,自然不会扯谎。 她也只能如实转告,毕竟,空穴来风之事,很快会被父亲发现是她诬陷。弄不好,又会大发雷霆教训她一顿。 她才勉勉强强获得父亲的原谅,自然要规矩一些。等日后,逮着个机会一起算账。 想不到,她爹听了她的话,沉如水的面色竟然难得的挂上了笑,一定是我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她不置可否,抬眸疑惑的追问道。 没什么。她爹云淡风轻的笑笑,自胸腔里长长的吐出了口浊气。 她便不敢再问,当下也已明白,她爹兴许在外面碰上了与莫白薇样子长的相似之人。 何时,何地。她并不关心,她唯一确定的她爹的心里对莫白薇起了疑心,这就足够了。 自捉迷藏一事以来,她头一次笑的出了声。 她爹似乎比她更开心,临走之时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一句:“青樱,最近几多去去蔷薇园,陪陪你六妹。” “陪六妹。”她眨着眼睛,迅疾明白了话中的深意。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碧玉,去蔷薇园走一趟。就说明日一早,我要登门拜访。”莫青樱站在廊下,看着在秋风里翻飞的落叶,悠然开了口。 廊下黄色的,在盆中恣意的盛开着,青灰色的枝叶,衬得那花格外的娇媚。被风一吹,香气扑鼻而来。 她蹲子,一片片将细碎的摘掉,乌黑的眼睛里像是淬了dú,冷漠中透出星星点点的恨意。 夜里起了大风,吹得薄薄的窗纸,哗哗的响动着。从窗缝中透进来的风,冰凉刺骨。 莫白薇瑟缩着同样冰凉的被中,直觉坠入了冰窖,便高喊一声:“,……。” 揉开惺忪的眼睛,点上灯,披了外衣走至窗前。冷风吹拂在身上,她立时打了个寒战。她急急忙忙又折了回去,在衣柜中摸摸索索,寻了几团棉花拽成小小的一团一团堵在缝隙间。那股冷意,才渐渐的消了去。 她掀开帐子,去摸莫白薇的手,只觉得冰凉刺骨。一脸担心的又去摸她的额头,手一探“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姑娘,怕是冻着了。”替她掖好被角,转眸看一眼窗外的夜色,面露不安,“我去请府上的黄郎中。” “不急,天亮了再说。”莫白薇说的有气无力,“先去拿个汤婆子过来,我暖暖身子。” 见她坚持,只好先行作罢,从里间又拿了一条被子帮她盖上,的出去了。 “厨房的值夜的小丫头睡着了。我紧赶慢赶烫了些热水,怕是不够热。”过了许久,才又重新进到屋中,一脸忧色的将汤婆子递了过去。 一拿到汤婆子,莫白薇才觉得身上暖了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竟又睡着了。 支着耳朵,聆听着帐子里细微的动静。每动一下,她就立时惊醒,重新点上灯过去摸一摸莫白薇的额头。 如此反复了整整,第二天一早,起来之时,的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 芭蕉端水进来的时候,唬了一跳,急忙问她,昨儿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冻着了,我正准备去请郎中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着眼睛,满脸倦意。 “病着了?”芭蕉闻话,跟着担忧起来,“那事情,要不要告诉姑娘?” “什么事?” “昨儿夜里十五落井了。” 第八十五章意外 “落井?”倒吸了口凉气,头脑立时变得清醒起来,“昨儿下午,十五还同姑娘一起出去。怎么会?” “一大早二房的几个小厮去打水,不曾想竟打捞上来一具尸体。”芭蕉放低了声音,眸中透出无限的惊恐,“听说打捞上来之时,尸体的脸都泡得浮肿了。还是园子里的吴妈妈去辨认,才认出来是十五。” “说到底,十五是园子里的人,姑娘该知情才是。只是……只是姑娘眼下还病着,我总是不放心。”搓着手,拼命咬着嘴唇。瞥一眼帐子里熟睡的少女,犹豫不决。 放眼望去,蔷薇园中根本没什么得力之人。那吴妈妈虽然年长,xìng子却懦弱,不足以办大事。 “,芭蕉,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莫白薇正在睡梦中,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头疼的像要zhà开似的。 二人闻话,急忙走了过去,掀开帐子,关切的问一句:“姑娘,可好些了?” “寻常的风寒罢了。快扶我起来,我写副方子,你便按照这上面的去抓了yào,服用几次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全了。” 莫白薇的嘴唇苍白,身子绵软无力。不过神情比起、芭蕉却镇定许多。 怎么说她师从李郎中,若连简单的方子也开不了,师父的老脸只怕没地儿搁了。 依言扶她起来,芭蕉则拿来了纸笔和一张玲珑的小方桌。莫白薇提笔,一蹴而就。 接了方子,急匆匆的便跑了出去,临行之前,给芭蕉使了个眼色。 “芭蕉,方才在谈论什么事?”一走,莫白薇开门见山的问道。 芭蕉垂着头,故意的笑了笑,从桌上拿起新沏成的热茶,神色如常的递过去,言笑晏晏的道:“在讨论是请李郎中,还是黄郎中。一时倒忘了,姑娘也是个郎中呢。” 她捧着茶碗,嘴角带了淡淡的笑。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芭蕉。芭蕉背手站着,愣愣的盯着窗户,似乎并没什么不正常。 当即,她就放下心来。 须臾,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芭蕉扭过头去,正想喊一声。 抬眸却瞧见一个身着天青色衣服的少女,她的眉梢上,盈盈带了一抹笑。白嫩的肌肤,衬着乌黑玲珑的眸子,说不出来的动人。 “六妹,还没起呢。”莫青樱笑着,袅袅婷婷的从屏风处一路走了过去。 莫白薇白她一眼,挑了挑眉毛道:“四姐来蔷薇园做什么?” 芭蕉攥紧了手,戒备的盯着莫青樱的两片薄唇,生怕她不合时宜的将十五落井一事,吐露了出来。 “昨儿碧玉来打过招呼,怎的六妹忘了?”莫青樱一坐在太师椅上,用食指摩挲着红木桌面,笑靥如花。 “四姑娘,我家姑娘昨天夜里得了风寒,不方便见客,不若四姑娘改日再来。”芭蕉瞪着莫青樱,下了逐客令。 莫青樱掩嘴笑了起来:“既然六妹病着,我这个做姐姐的更应该来看看了。” 她的声音清脆,柔媚动人,听在人心坎里,似一汪水缓缓的流动。 “四姐好心,薇儿要睡了。”莫白薇冷冷的回了一句,放下枕头,将身子转向墙面。 昨儿碧玉一进来,就被她打发了出去。她原以为如果莫青樱稍微顾忌些脸面的,断然不会登门。 谁料,人的面皮一旦厚起来,那也是没有尽头。 一见莫白薇,她的鼻中就能嗅到发酸的剩菜气味,几yù要叫她作呕。 前一世,她死心塌地的对待莫青樱。而她反咬一口,以怨报德,着实太可恶。 莫青樱依然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踱至榻前将青纱帐子掀开。盯着莫白薇,意味深长的道:“发生了那种事,六妹居然还睡的着,四姐佩服。” 她特意将话说得不清不楚,想吊足了莫白薇胃口之后,再慢慢的说给她。 谁料,莫白薇连头也没扭过来,毫无兴趣的回一句:“困了,自然要睡,四姐先回去吧。” 这一句话,似一盆冷水,重重的浇在莫青樱的头上。她一时语塞,耳根处微微发烫,尴尬的手足无措。 良久,她咬着牙,勉强定了定神,恨恨的道:“碧玉,我们走!” 耳听着屋中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莫白薇才重新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芭蕉,她说的是什么事?” 眼见事情再也瞒不住,芭蕉只好如实禀告:“姑娘,十五昨儿夜里落水了。” “什么?”莫白薇胸口一震,血液哗哗的涌上脸部,皱紧了眉头,“在哪?” “就在府中西边的那口井。”芭蕉小心的解释着,顺手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将她的身子紧紧裹住。 “西边的井?”她惊呼一声,印象里,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西边的井都很少有人用。几乎是废置的状态。好端端的怎会有人上那打水,还偏生是十五落井的这一日。她思来想去,很难明白。 芭蕉点头,已明其意,便又解释道:“今儿一早打水的人太,二房里的人又急用,就想起来东头的井了。谁料,竟然打捞出来十五的尸体。” “我去瞧瞧。”莫白薇说着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她原打算再探探十五的口风,让他再透露一些关于胭脂的事情。谁曾想,她还未来得及行动,十五便死了。 这一下,只怕无处可知了。 芭蕉盯着她落魄的神色,忙担忧的劝道:“仔细喝了yào再去。” “不碍事,披上件厚披风便好了。”莫白薇摇着头,弯腰穿好鞋子,立时就往外奔去。 这件事情,冥冥之中,总觉得有蹊跷。 一切都太巧了! 第八十六章询问 走到门口,碰上了抓yào回来的。将她拦住,道:“姑娘,yào拿回来了,喝了yào再出门。” “回来再说。”莫白薇灵敏的绕过去,心事重重的往东头的井处,奔走过去。 yīn风怒号,不见日光。 巷子里的风,比院子里的要大上百倍。刚一走进去,狂风就将她的头发狠狠的吹起来。 披风厚重的下摆,也被吹得在风中飘扬。 莫白薇冻得瑟瑟发抖,把冰凉的手放进宽大的衣袖中,才觉得温暖一些。 芭蕉见状,急忙快走两步,走在她的正前方。伸长着胳膊,将她的身子挡在身后。小小的举动,让她的心里涌出一股。 直到走到井旁,风才变的小了些。不过,依然叫人觉得刺骨。 井旁的大树之下,围了许多人,正在极小声的议论着。秋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哗哗的掉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让一让。”芭蕉推搡着人群,拔高了音量,喊一句“六姑娘来了。” 听说是六姑娘来,人群自动分开,从中间让出一条路,议论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莫白薇探出头来,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十五。十五身上穿的依然是昨日那件青色的粗布长衫,整张脸被水泡的发肿,只能瞧出个大概的模样。 井盖的周围,散落着几颗碎银子,井盖被踏的稀巴烂。 “是谁发现的?”莫白薇裹紧了身上的衣物,视线仍落在十五的尸身之上。她倒不是为十五的死惋惜,而是胭脂的秘密随着十五的死亡也被埋入地上,而感到惋惜。 上一世,十五不仅活到了最后,而且时值分家之际,还盗走了属于她的财产。 到底是恶有恶报,上一世没偿还,这一世补上了。 人群中一个小厮站了出来,走了几步来到莫白薇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姑娘,是奴才。” “怎么发现的?”她面沉如水,郑重的声音被风一吹,钻进了在场人的耳中。 那小厮垂着头,侧过身子去,面部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回姑娘,奴才……奴才今儿早上来打水,发现井盖是破的,当时并未在意。谁料,提了桶水上来之后,发现……发现水是红的。” 他因为紧张,声音哆哆嗦嗦的,语不成调。 “嗯。”莫白薇移过视线,看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奴才,奴才一时害怕……就去园里叫了几个人过来帮忙,竟然……竟然捞上来一具尸体。吴妈妈说是六姑娘园中的十五。” 那小厮说着话,用手指着人群中的另外几个小厮。伸出的那根食指,在冰凉的空气里,晃晃悠悠找不到定点,显然是极后怕。 “仔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派人去禀告老祖宗了?”掌握了事情的起末,她定了定心神,神情凛然的问了一句。 那小厮们,互看一眼,面面相觑,摇摇头道:“不曾。” “还不快去。”莫白薇攥着拳头,硬着头皮往前走到尸身之前,蹲下了身子,眼睛四处观察着。 十五的身上,没有一处明显的伤口。衣衫也整齐,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的布袋,袋子中圆圆鼓鼓,装的倒不知是什么。 再细瞧嘴唇,泛着惨白之色,也不像是中dú。 “姑娘,我瞧着像十五带了东西准备逃走,不小心踩到了井盖之上。结果,井盖碎裂掉了下去。” 芭蕉挨着她蹲子,指着不远处碎落的银子,沉在面上的神情异常冷静。 碎银子,稀烂的井盖,十五身上圆鼓鼓的包裹。所有的一切都与芭蕉的猜测相契合,换了旁人自然也会这般想。 毕竟,十五的贪财,在园里园外都是出了名的。 但莫白薇的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为何十五要连夜逃走,莫非是因了那件事? 这般一想,她愈发不安。起身之时,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扭过头沉声吩咐道:“去拿了草席先盖上,晾在这里到底不是事儿。” 人群中有人吱了声,接着是的响动。莫白薇倒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抬眸看天。天色yīnyīn沉沉,云朵乌黑。树上的黄叶,被冷风一吹,叶子哗哗的掉下来。那些黄叶,似乎要将所有的秘密尽数掩盖一般。 她心思沉重的回了蔷薇园,接过递过来的汤婆子。抱在怀里,才觉得身上的寒意渐渐的消了去。 头却重新疼了起来,混着复杂的心绪,更觉得浑身失了气力。 她忍着舌根处一点一点涌上来的苦味,转眸吩咐芭蕉:“去,将园子里的所有人找来。我问问情况。” 须臾功夫,屋中陆陆续续的便站满了人,皆是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 她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热茶,清越的声音在屋中静静的回dàng。 “昨儿夜里可听到什么动静?” 众人一听,尽皆低头。忐忑的搓着手,相互看一眼,纷纷摇头。 “谁住在十五的隔壁?”莫白薇的食指轻叩着扶手,又问了一句。若是相隔而住,动静自然会听的清楚。 人群中一个长相极为平凡的小厮,紧张兮兮的抬起了头,不安的回道:“回姑娘,是奴才。” “你也没听到动静?”莫白薇的眸光转冷。 “昨儿夜里风大,奴才的的确确只听见了风声。”那人将头抬起来,又补充一句:“不过,昨儿傍晚,奴才见十五哥的行为有些怪异。” “怪异?”莫白薇疑问道。 那小厮重重的点头,努力回忆着,又将头埋下去。苍白色的面上,漾了一抹。 他支支吾吾的又道:“昨儿傍晚奴才瞧着十五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好奇的问他发生了何事。结果十五哥摇摇头说没事,走到屋子里,就开始整理东西。一边整,一边好像还在喃喃自语。 莫白薇的心头一紧,问道:“可听清说了什么?” “没有。奴才原是打算进去帮十五哥的,结果被赶了出来。” 第八十七章木匣 “整理东西?”莫白薇心念电转,神情立时变得冷冽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盯着那小厮,又说道:“你随我去瞧瞧。” “姑娘,仔细身子……”见她又要出去,急忙凑过去,小声的嘟囔一句。 话音落,莫白薇已然走到了屏风之后。只得摇头叹息了两声,又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掀开厚厚的帘子,冷风“呼”的一下灌了进来,她猛一受凉,掩鼻轻咳了两声。 闻声,斜着大跨一步至她跟前,忧心忡忡的将披风上的带子,又抽紧了一些。 莫白薇停了脚步,待整好了,侧头问那小厮:“叫什么?我怎么瞅着你眼生的紧。” “奴才叫山yào,来蔷薇园已有大半年光景了。”山yào弓着身子,连头也不不敢抬,言辞极为恭敬。 若是大半年之前入的府,她该有印象才是,可偏生脑海中一点痕迹也无。她犯起了嘀咕,莫非是自己患上了健忘症,便问:“你可否认识山yào?” “他刚来园子里的时候,见过一次。”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眼睛盯住她的侧脸不放。清澈的眸光中,盛满担忧。 秋风渐紧,天边的云yīn的更重了,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园中下人们的居室,都是园中靠南墙的地方。十五的却稍微靠北一些,在梧桐树正下方。 树上的叶子,已然掉落的差不多了。粗壮的枝干上,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还在与秋风做着顽强的抗争。 山yào从袖中掏出手来,指指树下两间木屋中的其中一间,道:“姑娘,那便是十五哥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只见屋门紧闭,门上落着把大锁。青铜的锁面上,锈迹斑斑。 “可有法子将门打开?” “钥匙只怕在十五哥身上,只是……只是……要不奴才去找了斧头来。” 板斧一砸下去,本来就锈迹斑斑的锁,顷刻间折为两半。门一开,房屋里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连片刻的犹豫也无,莫白薇径直走了进去。屋中的情形与她想象中的基本一致,散乱在地上的衣物,打开的抽屉,木柜。 “姑娘,只怕芭蕉所料不错。依照十五一贯的心xìng,如果要走,一定会想尽办法多带些银子。” 瞅着满地的狼藉,眉间dàng着几分鄙夷。 十五贪财的德xìng,早就让府里的下人不待见了。只是,十五偏生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将主子们个个哄得心花怒放。地位也跟着扶摇之上,当上了蔷薇园中的总管。 底下的人,尽管心里有一百个对十五的厌恶,但每次碰上,也只能恭敬的喊一声总管。 莫白薇并不搭话,冷着一张脸,重新问山yào:“你当真没听到动静?” “千真万确!”山yào坚定的点点头,“奴才昨晚睡的沉,夜半醒来的时候,只听见了呼呼的风声,旁的动静一点也没听到。” “想必是十五动作谨慎。”猜测着,附和一句。 可莫白薇却始终觉得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昨天才提到林家之事,夜里十五就落了井。 而且,她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的记得,十五捂住嘴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无比诡异与害怕,就像是即将步入黄泉一般。 难道十五是怕胭脂来找他麻烦,这才狗急跳墙,带上财物连夜逃出京城。 又或许是胭脂派来的人,趁夜下了杀着,然后,精心将谋杀设计成意外。 若是胭脂故意掩人耳目,打从她碰上十五的那刻起,就该将十五灭口,何必拖到现在。 而且,据那二人之前的言行举止来看,俩人的关系,谈不上亲厚,也至少算得上jiāo情匪浅。 何至于一句失言的话,便叫她痛下杀手。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林家当年的旧事干系重大,但凡有人透露一星半点,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这般一想,她的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指甲陷进掌心细白的ròu里。 “那是什么,拿来我瞧瞧。”她的视线被打开的抽屉里,一个红木的盒子吸引住了,不禁好奇。 盒子一打开,里面的珠宝光彩熠熠,无比刺眼。碧玉的镯子,金钗,还有一条珍珠项链。 那小厮看见,大惊道:“想不到十五哥还有这般金贵的东西。” “姑娘,这些东西好生眼熟。”思索着,猛一拍手道:“可不就是姑娘赏给十五的么?” 莫白薇但笑不语,心中已有计较。那十五对她听之任之,完全是因为得了这些赏赐。逃跑之际,十五不带上这锦盒,道理上根本说不通。 所以,只有第二种可能,有人杀人灭口。 十五的事情,在莫府中引起了轩然。老祖宗亲自出面将十五的尸首处理掉,又顺带着敲打府中的下人。十五贪财不要命,要其他人引以为戒。 西边的那口井,彻彻底底的封住了。四周挂着长长的链条,一把大锁将链条完全锁住。 莫白薇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听着老祖宗在树下郑重其事的训话,眼睛却透过人群的缝隙,去瞧十五的尸身。 待人一散,她去同祖母寒暄了几句,便径直去了芙蓉园。 云妈妈也得了消息,一见她进门,就一脸担忧的问她,怎么样。她摇头说无事,不过是个贪财的下人自食其果罢了。 厚厚的门帘将外面清冷的空气隔绝在外,屋中燃了炭火,宋氏正围着炭火静坐。炭火噼里啪啦的想,小小的火苗在火盆中蔓延。屋中暖洋洋的,像是置身于晴朗的春日。 宋氏见是她来,急忙拉了她的手在火盆旁坐下。她搓着手,神情不定的问娘亲:“可听说过林刺史的事情?” “林刺史?”宋氏从未想过会从女儿的口中,听到林刺史三个字。神色不由得变了变,道:“薇儿,好端端的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看来娘亲是知道了。”莫白薇的话音陡然变得低沉,眉间的那一抹疑惑,在灯火的掩映下,被无限的放大。 第八十八章隐瞒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宋氏长叹一口气,眉头紧皱,用火钳拨了拨火盆中通红的炭火,又道:“林刺史原先在江州当值,江州与江陵隔江而亡,都是极为富庶的地方。” 莫白薇觑着娘亲闪动的眸子,里面有很深的一股悲戚,疑惑道:“怎么,娘亲原先认识林刺史?” 宋氏点头,着左手道:“你外公同林刺史是故jiāo,昔年我出阁之前,曾去见过林府拜见过一回。那位林刺史的声明极为清白,很受百姓爱戴。只是,后来……” 宋氏的话,说到关键之处戛然而止,而后缓缓的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的盯住莫白薇,语气变得严肃:“薇儿,你从何处听的林刺史的名头?” “十五提过一次。”莫白薇淡淡回一句,她并不打算瞒着娘亲。 “怪不得……”宋氏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凄楚。良久,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道:“薇儿,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只有坏处。” 话一说完,宋氏便称头痛,去床上歇着了。 莫白薇知道娘亲不愿意多言,努力的强忍住内心涌起的好奇心,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连娘亲也刻意回避的事情,显然非同小可。而且,娘亲的那一句怪不得,分明是表示,她已然知道十五并非死于失足,而是旁的原因。 她满腹心事的重新回到住处,寻思着逮个机会再去芙蓉楼一趟,探探胭脂的口风。 “姑娘,似乎是写给你的书信。”刚走到门口,芭蕉便迎了上来,递过去一封牛皮纸的信。纸上黑色的笔迹,苍劲有力,写着“十七亲启”。 莫白薇的面上忽然一红,清清嗓子,故作镇定的问道:“谁送来的?” 芭蕉咬着薄唇,摇摇头:“婢子不知,扫院子的时候看见的。” 她急忙抬眸,瞅一眼头顶上一望无际的天空,再瞧瞧四周高高的院墙,嘟囔一句:“总不是被大风刮来的吧。” 芭蕉试探xìng的问一句:“姑娘,莫不是七公子写的?” 莫白薇一听心虚的紧,急忙岔开了话题:“外面冷,先回屋。” 明明外面风大天冷,可握在手中的那封信却似炭火,烫得她指尖微微发烫。 那柳七明目张胆的写信来,是为了什么呢。 一进到屋中,她鬼使神差的支开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将牛皮信封撕开一角,从里面掏出雪白的宣纸。 明日午后灯笼巷见。 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短短八个字,藏了千言万语。 莫白薇将信纸小心的又折起来,放在枕芯里。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虽然室中无人,她的心脏却跳的厉害,脸颊上的红一阵一阵的,像是偷东西被人发觉了一般。 她坐定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的茶,才觉得方才奇妙的情绪渐渐退了去。她起身打开窗,感觉到呼呼的西风一下子灌进来。清越的声音,被风一吹碎成模糊的音节。 然而,耳尖的芭蕉还是听到了。 她端着熬好的yào,信步从外面走进来,径直将yào递给她。 她爽快的将那红褐色的液体,一股脑喝了下去,喉咙重新变得苦涩。上一辈子,她极其不喜欢yào材的苦味,而这一生自从师从李郎中,学习医术以来,对yào材她有一种骨子里的依恋。 “姑娘,信上写了什么?”芭蕉问的十分没有底气,毕竟,这种事不属于她的份内之事,可不问,她又放心不下。 莫白薇瞧着芭蕉支支吾吾的模样,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上一世芭蕉也总是这般,喜欢问她长问她短。 开始之时还好,问的多了,她便觉烦得透了。及至到后来,她不仅有意无意的避开芭蕉,还不止一次的去同老祖宗商榷,叫芭蕉重新回葳蕤园中伺候。 老祖宗虽然宠她溺她,但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松口,反而声色俱厉的教训她一顿。 正因为此,她心里对芭蕉的恨意越来越浓。后来,芭蕉犯了一次小错误,她就抓到了把柄似得抵死不放。 知道她是担心。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回道:“也不是顶要紧的事儿,十五死了,再去找个稳妥的接替他的位置。” “姑娘,话是这般说没错,只是眼下我瞧着园子里的人,都不大中用。”芭蕉微一沉吟,皱紧了眉头:“园子里的林妈妈,以前倒还中用些。如今年纪大了,头脑倒不如年轻那会灵光,只怕难以担得起重则。 这席话,正说到莫白薇的心坎里。打从听说十五落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里盘算合适的接替人选。 可思来想去,却无一个适合的。 上辈子,她虽然在蔷薇园中一直长大到出阁之龄,但她因为贪玩,对园中的大小事物从不过问。是以,园子里的人,究竟有没有能得用,她并不清楚。 眼下,听芭蕉也这般说,她的心更是空落落的一块。 她先前之所以一直留着十五不除,也是因了这层关系。十五虽然贪财,但好在为人精明,差事也当的好。 她原是想等三伯父的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去找了人换掉十五。可人算不如天算,十五死的突然,顷刻之间连个接替的人也无。 而管事又是园子里不可或缺的角色。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管事也是一样。 她沉吟了半晌,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芭蕉,你先顶两日。我这几日会出一趟府,凑巧去东巷里在寻一个得用的回来。” “您自己去?”芭蕉终是难以放下心来,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莫白薇面上一红,轻咳了两声道:“我到时候问问七公子的意见。” “七公子?”芭蕉不甘心的重新问一句。 “嗯。” 这两天状态松懈,对不住各位小主了。趁着春光明媚,撸起袖子加油干!求收藏,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约见 秋雨绵绵。 雨珠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声音清脆悦耳,连绵不绝。落叶凌乱的散落在泥泞的地面上,灰色的泥,枯黄的叶子,混在一起难以分得清楚。 十五的事情,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到湖水之中,引起短暂的波澜之后,重新又归于平静。 仅仅一天之后,府里的人便不明目张胆谈起那件事情,只私下里悄悄的说一句,十五自食其果。 因为突然而至的雨,莫白薇无奈的将轿子换成了马车。车轮滚滚,碾压过路面的水渍,溅起的水花打在街边青色的墙上。 墙角处的青苔,因为潮湿的缘故,颜色更加的黑青。 赶车的车夫,晃动着手中长长鞭子,使劲抽打在马背上。马儿一吃痛,顶风冒雨跑的更快了,车身跟着一颠一颠的。 红莲吓得脸色铁青,抓紧了她的手臂。她抬手轻轻拍拍红莲的手背,又掀开厚重的车帘,轻声喊一句:“不急,慢一点。” 穿着厚厚的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车夫得了令,放下长鞭,拉起了缰绳,车速渐渐的便慢了下来。 刚进到灯笼巷口,就听见一个极清越的声音,混着淅沥的雨声传进车中。 “是十七么?” “六小姐,像是来找您的。”车夫将手中的缰绳拉紧,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立时停住了。 莫白薇的胸口一悸,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就把车停在巷口,我去去就来。” 红莲撑开伞,将雨恋隔绝在油纸的伞面之外。雨滴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像极了她此刻跳动的心情。 撑伞的少年,额前的一撮长发散落下来,遮住半只眼睛。另一只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她单薄的身形。 与平时所见的柳七明明一模一样,透出的那股冷峻之感,却叫她觉得陌生。 愣了半晌,还是柳七先开了口:“以为你不会来。”淡淡的语气中,隐着一抹惊喜。 “是为何事?”莫白薇忍着心头的悸动,开门见山的问道。 “随我来。”柳七转过身子,往前走了一步,雨珠重新在他刚才站过的地面上跳跃起来。 巷子里,雨雾蒙蒙一片,四下无人。只有头顶淅沥的雨声,和少年轻快的脚步声。 见他并不是去胭脂楼的方向,而是拐进另外一条陌生的巷子。她的心头略有些不安,沉声问道:“去哪儿?” “见一个人。” 刘允闻声回头,看着在伞面下瑟瑟发抖,眼睛里惶恐不安的少女,忽然觉得胸腔里跳动的那个红色的东西,柔软的化成了一滩水。看着莫白薇的目光,顿时也变得柔和起来。 “见人?苏兄?”隔着雨雾,莫白薇连问几句,抬起了脚,踩着路面缝隙中生长出来的野草,一步步往前走着。内心涌现出来的好奇心,却像是滔滔的江水般绵延不绝。 除却那一日被人掳走之时,见过一次苏默,以后她再也没见过。而红莲学武之事,也就渐渐的搁置下来。 刘允摇了摇食指,嘴角扬起带着一抹笑,道:“不是苏兄,不过,要见之人你也认识。” “认识?”莫白薇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诧异道:“林公子?” “上去。”刘允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轻轻一笑。 莫白薇这时才发现,巷子的另一头停着一辆马车。烟雾笼罩之下,车的影子朦朦胧胧。 红莲满脸欣喜,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撑着伞,兴冲冲的往前边走边说道:“姑娘,那马车真大,红莲没坐过呢。” 莫白薇闻言满脸黑线,心里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情,那柳七莫非也要一同上马车? 她正自思量间,刘允忽然回过头来,嘻嘻一笑,一语中的:“放心,今儿我当车夫。” 当面戳中她的心事,莫白薇的脸颊上不由得一红,跟着一脚踩进了水潭之中。水迅疾的透过鞋底蔓延进鞋子中,雪白的一双袜子顿时湿漉漉的。 窘迫的模样,被刘允尽收眼底。他挑着眉,玩味的一笑:“怎么,又要讹我给你买鞋子了?” “上次那双鞋子还没穿,线条就断了,七公子可真是好眼光呢。”莫白薇将脚从冰冷的水潭中抽出来,皱着眉头,轻声埋怨一句。 刘允却当了真,眯着眼睛急忙道:“一定是那店家,悄悄给我换掉了。” 从脚底板传来的冰凉感,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莫白薇哆哆嗦嗦的咬着牙,忍不住腹谤一句,偏偏挑个雨天。 她的话说的极轻,却还是钻进了刘允的耳中。他停了脚步,愣愣的盯着莫白薇,道:“喂,喂……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道士,难不成十七姑娘还有预测天气的本事?”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隔着雨帘,隔着薄雾,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调侃起来,巷子里不时的传出一阵一阵的笑声。 这般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象若叫七皇子府中的人瞧见了,眼珠子指定得掉到地上。 戴上的斗笠,手里攥着缰绳,再披上一个蓑衣,刘允依言变成了车夫,不过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还是富家公子。 啧,啧,啧。真是生了一张好面皮。莫白薇摇着头,咂咂嘴,抬脚上了车中。 车里十分的宽敞,窗子也大。窗子上的薄纸,被雨水淋得沾了一层薄薄的湿气,难以看清窗外的景色。 红莲兴奋的左顾右盼,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原本黝黑的皮肤,因为那几分潮红,显得更黑。然而,她眉目间的纯真叫人看见,却忍不住陷进去。 莫白薇任由红莲拉着,耳朵静静的聆听着车外的动静,每离开巷子一步,她的心就像是被绳索扯紧了一下,又酸涩又不安。 对于去哪儿,去见谁,刘允只字未提。 第九十章面孔 马车再次停下来之时,是在一个很深的巷中。一面是高高的青色的砖墙,另一面则是低矮的房屋。一高一矮,对比鲜明。 雨还未停,莫白薇站在伞下看着被斗笠遮盖住的那张脸,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到底来见谁?” “莫府未来的亲家李家人。”刘允系好缰绳,缓缓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道:“你上次不还向白玉打听?” “喂……”莫白薇无力扶额,她是有心询问,但可从没说过要见面。 李家在京中,如今还是数一数二的权贵。而她一无权势,二无名气,在寻常人看来,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李府,岂是她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地方。 即便莫家与李家有姻亲,可李家人也未必就能看得上莫府的人。 刘允诡谲的笑了笑,眉间的那道细纹,变得愈发的深。须臾,他的两片薄唇轻轻的张开,笑道:“骗你的。” “那来做什么?”莫白薇瞪圆了双眼,扁嘴埋怨一句。 刘允咬着薄唇,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瞳孔里的冷意蔓延,口气前所未有的冷冽:“那桩亲事如何了?” 莫白薇闻话,心底一闪而过一抹惊讶。她聚精会神的盯着刘允那一对深邃的眸子看,迫切的希望能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上次秦白玉谈起李府一事时,分明是他故意岔开了话题。现下,为何又突然提起。这之中的缘故,叫人想不通。 她琢磨了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长姐虽然猜到其中定有蹊跷,但父母之命,终是难违。” “那件事,无论如何要阻止。”刘允的口气变得极冷,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是她头一次,瞧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上一世,即便是在他落魄之时,也从未摆出过这种表情。 莫白薇扭头看一眼高高的砖墙,只觉凛然心惊。她努力保持着镇静,小心翼翼的问一句:“李府的秘密,十七公子知道多少?” 刘允点点头又摇摇头,额前的那一佐长发,也跟着动来动去,衬得他周身有一股疏离的气质。 莫白薇用手揉揉眼眶,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以为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苏默,而非刘允。 “跟我来。”刘允丢下一句话,转过身子大步流星的往巷口走去。 “姑娘,仔细地上的水渍。”红莲一边小跑,一边忧心忡忡的劝说。 莫白薇哪里顾得上这些,脚步迈的更大。长长的襦裙之上,溅的全是泥花。巷外是一条宽阔的路,方才的窄巷与其相去甚远。路面上停了数十辆马车,枣红烈马,华盖,单单从车马之上,便能看出乘车之人身份的尊贵。 刘允将身子完全的贴合在一边的墙面上,雨水滴在他宽大的蓑笠之上,啪嗒作响。细雨声中,他的声音传进了莫白薇的耳中:“今儿是李相的寿辰。” “怪不得。”莫白薇恍然大悟,隔着雨帘更加仔细的看着来往的十几辆马车,莞尔一笑,道:“兴许莫府还来人了呢。”按照三伯父一贯心xìng,自然不会过这个表忠心的绝佳机会。 论笼络人心,三伯父的手段可是一流,假若三伯父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 所以在上一世,在她爹的衬托之下,她觉得三伯父简直是这世上最和蔼可亲的父亲。 然而,直到最后她才明白什么叫做披着羊皮的狼。可是,已经太晚。 “寿宴也快结束了,趁着这个间隙,你且瞧一瞧,来的都是什么人。”刘允用手扶一扶蓑笠的帽沿,压低了声音。 她“嗯”一声,依然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 不一会儿,,从府里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人,全都撑着伞,被雨伞一挡,容貌并不能看的清晰。 然而,莫白薇还是一眼认出了三伯父。三伯父正在同人告别,原本直挺挺的身子,硬生生的弯成了“七”字形。 老祖宗过寿辰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毕恭毕敬的模样。她盯着看着,嘴角轻轻勾起,不屑的在心底冷笑了两声。 马车就停在正对巷口的树下,车夫见莫玄龄出来,急忙撑开了伞,弯着腰一路小跑过去。 莫白薇的呼吸一滞,急忙学着刘允的模样,将身子贴在另外一面墙上。眼睛的余光,不断的往外瞟去。 因为巷子本身的狭小,而且在李府隔壁又是间废弃的庭院,再加上来往的宾客众多,并无一人注意到这条小巷。 莫玄龄也仅仅是回了一下头,转身就钻进了伞下。 就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却将三伯父的神情尽收眼底。三伯父远不是她想象中愉悦得意的模样,反而眉头紧紧皱着,惨白的面上写了四个字,心事重重。 他快速的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手中扬起的长鞭,狠狠的落在马背之上。马儿吃痛,飞奔起来,顿时不见了踪影。 轮到她疑惑不解,莫不是三伯父在寿辰上,做了什么错事? 她正凝神猜测着,头上却吃了一记暴栗。她下意识的捂着头,含恨的抬眸看着刘允。 只见他眉间的那一道细纹,重新展平,成了浅浅的印记。嘴角上不知何时,带了一抹笑,道:“喂,你这个扶不上墙的……不是叫你瞧清楚了那些人。” “我着实想看清,奈何被伞遮住了。”莫白薇用手揉着被打痛的地方,吐了吐舌头,扁着嘴回一句。 “那就记住身影!”他敛了笑意,表情重新变得认真而复杂。当着莫白薇的面,他的语气里难得的加了几分命令的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能不善意的提醒她。因为接下来每走一步,都会极其危险。 这件事情原就棘手,他本不愿把她牵扯进进去。可她误打误撞,不仅闯了进去,而且连躲都躲不掉。 以后作者君会努力更新哒,不管以前的,还是新来的书友们,都请多多支持,求收藏,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用意 她闻话,忍不住抬头看了刘允一眼,见他面上神情无比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想那柳七带她来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另有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猜不透,但只有一点她敢肯定,与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个蓝衣的是京兆尹府的皇甫松,穿灰色直缀的是吏部尚书高敬……”刘允滔滔不绝,一一向莫白薇介绍着。 她记xìng原本就比常人好上很多,再加上刘允的反复叮嘱。身影一入脑海中,大抵也算记得差不离。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宾客们便散的差不多了,喧闹声也随之渐渐减小,终是被雨声所覆盖。 到底是一国宰相,前来祝寿之人,个个出身赫赫。对比之上,三伯父混迹在其中,就像是凤凰群里夹杂的一只公鸡,怪不得要卑躬屈膝,一幅被冷落的可怜模样。 “可记下了?”刘允忽然转过身子去,瞧着发愣的莫白薇,担忧道。 “嗯。”莫白薇点头应声,心中的疑惑更甚:“七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刘允闭起眼睛,眉心纠结在一起,像是有许多心事。良久,自他口中说出一句话来:“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 他并非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份,而是他现在还难以确定她是否能接受他皇子的身份。一般人只消听说皇家的名头,不管之前关系有多亲密,立时便会离得远远的。 尽管他心底再明白不过,莫白薇并非寻常的女子。可眼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绝不会吐露一星半点儿。 含糊其辞一句话,却让她越来越觉得,柳七身份的尊贵,绝不是个简单的富家公子哥。但她立时并不戳破,反而住了口,故作无心的提了别的话题来说:“这几月,怎么不见苏兄?莫不是为了躲着我们红莲?” 她的话说的轻快,眼角微微一弯,漾出一抹笑来。一滴细小的雨珠,自伞的边缘弹开,不偏不倚刚巧落在她的眉心。 亮晶晶的一颗水珠,给原本就清丽的脸庞上,更增添了一种盈盈之美。 刘允看着,胸口不禁微微一动,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将那水珠掸下去。瞧见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莫白薇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眉心的酥痒之感,紧接着右手抬起,手背在眉心处轻轻摩挲了一下,水珠旋即消失。 她的面上挂着得意的笑,定定的看着刘允道:“怎么……又要故技重施了?我吃一次亏,还能吃第二亏不成?” 刘允望着眉眼盈盈的少女,便知她错以为自己又要拿手弹她的额头,当即一笑,道:“倒灵敏,瞧着你是学武的好材料,莫要浪费了。” 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口气也是一贯的戏谑。然而,他的心里却似有团火在烧,藏在袖中的两只双手,掌心此刻亦是火热滚烫。 方才只差一点儿,他便要失态了。 “看来是真的。”莫白薇叹一口气,转过身去,轻轻的拍了拍红莲的肩膀,哀叹道:“红莲,改天我在给你寻个师父。”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将音量拔高,眼睛的余光仔细的盯着刘允。 红莲的拳脚功夫虽则不错,但危急时刻怕是也只能护得自己周全。若再加上她这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一早就知道这些,之所以还将红莲带进府,并不是看中她的拳脚,而是在红莲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叫她移不开目光。 “姑娘,那苏公子……果然躲着婢子么?”红莲的一对眸子渐渐变得黯淡,口气也讪讪的带了几分怯怯之意。 莫白薇还未劝,刘允抢先开了口,道:“莫要听你家姑娘瞎说,过两日苏兄回来,一准儿去教你功夫。” 他见着红莲那双黝黑的面容之上,全是胆怯和卑微,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则盛满了失望。那般的纯澈的目光,他已然许久不曾见到过。就连莫白薇的双眸中,也藏了许多芜杂的心事。 平地里,他所接触之人哪个不是胸怀城府。面上堆着笑,语气客气得比至今之人还亲,可暗地里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 是以,眼下他望见红莲那双眸子,觉得既难得又有些不忍。 听见这般一说,红莲立即转忧为喜,咧着嘴笑个不停。须臾她止住了笑,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斩钉截铁的道:“姑娘,日后红莲一定保你周全。” 这句话,说的质朴,却比那些阿谀奉承之言,要好听上百倍。莫白薇只觉得心窝里涌起一股暖流,一把握住红莲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上一世,她到死之时,凄凄凉凉,身边没有一人。也是怪她是非不辨,受人挑唆,叫人钻了空子。 所以,这一辈子,她格外珍惜身边这几个忠心耿耿的婢子。 “对了,七公子还未告诉我今日来此的意图?”莫白薇握着红莲的手,抬眸又去看刘允。 短短一会功夫,巷子中的烟雾更重,白茫茫的一层,笼罩在万物之上。一时之间,她竟瞧不清刘允的遮挡在蓑笠下的面庞。 白茫茫的雾气中,少年清越的声音,传进她耳中:“以后自会有用处。” 以后,莫白薇更加诧异,但她脑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事。怪不得那些名字,她听起来觉得耳熟。 当年,李家的案子,不仅让声名赫赫的李府一夜之间消弭于无形,而且许多的京官要员,也被牵连其中。 其中,京兆尹府的皇甫松首当其冲。非但被没收了官职,全家也被判被流放。 其他的,诸如吏部尚书高敬等等,虽无那二人判的重,但官职也连降了好几级,发配置边塞苦寒之地。 她今时今日所见的这拨人,刘允要她记住的这拨人,正与那拨人暗暗契合。 难道柳七同那件案子有关系?她的呼吸顿时一滞,抬起了头。 第九十二章神秘的宅子 少年的一张清秀的脸,雨雾的掩盖之下,看不清面上的神情。而恰恰是这雨雾,又给他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莫白薇盯着看着,忍不住要陷进去。李府之事,一进入脑海中,便是想忘也忘不掉。她咬着薄唇,双手已然变得冰凉。 此刻,她想一字一句的提点他,李家的事情,是碰也碰不得的。只消沾上,便落不着一丁点儿的好。 刘允将蓑笠扶正,又朝着莫白薇看去。因隔着白茫茫的雾气,他显然没看透莫白薇的所思所想,只道她是在猜测自己的身份。便勾着嘴角笑了笑,又道:“听说府上的一个管事死了?” 她正自心绪难平,忽听见他提起这件事,胸口一悸,疑惑道:“你从哪听说?”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虽则莫府秉承老祖宗,家丑不可外扬的祖训,府里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速封锁了消息。但就凭上次刘允将信悄无声息的将信放在蔷薇园中,想知道莫府中的事情,还不是轻而易举。 刘允抿嘴一笑,果然回她:“自然是亲眼瞧见的。” 偷窥旁人家隐私这种事情,原是上不得台面的。可刘允说的坦dàng,神情端的也是一派正义凛然,倒让人以为理所应当。 莫白薇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府上赖好也有几名护卫在,偏生眼前的少年来去无阻。看来回头有必要要老祖宗再安chā些人手,她腹谤一句。 极轻细的一句话,夹杂在淅沥的雨声中,还是钻进了刘允的耳中。只见他颊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紧接着又说道:“接替之人可选好了?” 他既不问是因何而死,也不问死的人是谁,反而直截了当的问她顶替位置之人可定下了。想必十五一事的具体情形,他已了然于胸。 但不可否认,他简单的一句问话,的的确确问到她的心坎里。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在用人一事上,她格外的小心翼翼。是以,不知根不知底的,她是断断不敢用的。 昨儿芭蕉提及这件事之时,她就大概合计过,但思来想去,并无合适的人选。 见她摇头,刘允扬眉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嘴角往上一勾,带了几分魅惑的意味,道:“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不知道十七姑娘敢不敢用?” 莫白薇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起先吃了一惊,而后面色缓缓变得平静。须臾,她抿嘴嘴,眨了眨眼睛,淡淡笑道:“七公子的人,我信得过。” 她的语气笃定,眸中闪烁的光彩也是信任而感激的。无形之中,对不明身份的柳七,她心中已然多了几分信任。这种信任究竟由何而来,她不清楚,也并不想弄得明白。 刘允的眸中,沉着几分意外。人选,他早安排妥当了。故意一问,也是在试探莫白薇的所思所想。 就算他们相互救过xìng命,但毕竟他的身份,于她而言还是一个谜。对于不知根不知底之人,她竟然连丝毫的犹豫也无。 混迹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上,这种信任感,他暌违已久。他的心头生出些暖意,挂在眉捎上的笑愈发的澄澈,显得整个人更加的俊秀。 莫白薇瞧见那笑,再一次在心头承认,柳七的的确确生了张好皮囊。就算他拿这张面皮吃饭,只怕也有无数的姑娘,愿意前赴后继。 刘允长长吸了口气,笑道:“既如此,随我来。” 莫白薇不动身色的跟上,胸腔里的一颗红心却似始终不安分,怦怦的跳个不停。 打从遇见柳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底警告过自己,他是个危险人物,该离他远点儿。 可渐渐接触几次却发现,他远非想象中一般,精于算计,城府极深。反而大部分时候,亲切的像个兄长。 而三房一家,明明同她有着相同的血脉,居心却歹dú。世上的许多东西,也都是这般扑朔迷离。 目光所看到的,同事情的本身,有着本质的区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刘允顿住了脚步,停在巷中间的位置。然后,用手摁了摁墙面上的一块青砖。 一块木门赫然出现,他轻叩三下,只听极轻的“咯吱”一声,门竟打开了。 一系列的动作,看的莫白薇目瞪口呆。她看着刘允向她招招手,然后闪身入内。 她一路跟上去,沿路上不断的叮嘱红莲:“仔细别出声。”毕竟,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宰相府。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进入到宅子中,映入眼帘的也果然是高大的蒿草。枯黄枯黄的一片,更显得凄凉。 她强自忍着自己的心跳声,双手提起了裙角,低声问一句:“人在这儿?” 这般荒芜的地方,竟也有人住。她感慨一句,回头重新瞧那堵墙。墙上的木门,赫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的莫白薇只觉得心惊ròu跳,连步子也迈不稳了,若不是红莲扶着,只怕早栽倒在那草之上。 园中所有的一切,都叫人觉得无比诡异。她提心吊胆的左顾右盼着,心下不由戚戚。湿透的一双绣花鞋,此刻更人觉得冰凉无比,如同踩在冰凌之上。 “啊哟。” 她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下意识的高喊一声,继而慌张的用手捂住了嘴。 幸而这会雨渐渐下的大了,雨声打在草上的“啪嗒”之声将她的声音完全遮盖住。 “疼。”刘允揉着背部,嘴巴长大,作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 莫白薇捂住额头,白他一眼,忐忑问道:“人在哪儿?” 当下,她只想尽快的离开这个yīn森荒芜之地。不管什么人在那园中,她也不想见。 刘允并不回答,一路引她进了荒草尽头的阁楼之中。刚刚在楼中站定,突然一阵厚重的脚步声自阁楼之中的黑暗里传过来。 屋子里本就空旷,脚步声回dàng在其中尤其显得声音洪亮,活像是个四肢发达的怪物,莫白薇的面色跟着变了变,立时抓住了红莲的胳膊。 “请少爷恕罪,卑职来的迟了。” 第九十三章人选 莫白薇循声望去,只见灯光里,映出一张瘦小精干的脸。 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再瞧那鼻子,竟似一坨蒜似的,鼻尖之上还有几颗黑色的麻子。 “七少爷,这位是?”那人看见莫白薇,显是极吃惊,低头问了一句。 “东西可拿来了?”刘允并不回答,反而双手叠在胸前,反问道。 那人的神色顿时一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猛然吸一口气,将烛火往地上一放,接着俯下了身子,双手高高的举起来,道:“拿来了。” 直到这时,莫白薇才瞧清,原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东西,赫然便是一双绣花鞋。昏黄的灯光里,那双粉色的鞋,泛着清淡的光。 莫白薇更觉诧异,转眸去瞧刘允。只见刘允淡然一笑,接过那鞋,又走了两步递给站在yīn影中的红莲,道:“给你家姑娘换上。” 他一移动,地上颀长的黑影,便也跟着动。他的身材魁梧,竟将光线完全的遮挡住,莫白薇只觉眼前一黑,埋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红莲寻了些干的稻草,铺在地上,扶她坐下来。鞋子还未脱,刘允与那人便规规矩矩的别过了头,不再看一眼。 莫白薇却满心好奇,只盯着地上的影子看。套在脚上的鞋,温暖舒适,那股冰凉感瞬间消失不见。 莫非他一早就猜到,她的鞋袜会湿,所以提早就命人备下了。抑或是她鞋袜湿透之后,他才吩咐那人去准备的。 无论怎样想,她都想不通。方才行路之中,她分明并未听见他同旁人说上一句话。如此看来,她更加确信柳七并非凡人。除却出身不提,他的身手也必是一流的。 可这般该成就一番伟业的人,为何上一辈子,会被人逼到那般落魄之地。她定定的望着刘允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刘允显然并未猜透她想什么,似乎是感觉到她烧灼的目光。他忽然回过头来,咧嘴一笑,道:“看来你又成功讹了我一双鞋。” 他的声音仍然清冷,但口气里竟似带了些宠溺意味。那人显是听了出来,眼睛瞪的浑圆,一张嘴老半天没合上。 这是七少爷一贯的作派?他暗暗思忖着,胸口一震。 他印象里的七少爷,永远板着一张脸,天生带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也只有在面对苏护卫和秦公子之时,面上才偶尔会带上些笑,那时候看起来,才有些烟火气。 莫非,她便是传言中的十七姑娘,七少爷的救命恩人?深种在心头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只听刘允严肃的道:“松林,以后十七姑娘的周全就jiāo给你了。” 松林瘦长的脸上,满是震惊,蒜瓣似得鼻子猛然一吸,道:“少爷,那……那件事?” 他张口便要说出来,但转眸瞧见莫白薇在场,急忙收回了话头,语气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但这一瞬间的变化,却被莫白薇尽收眼底。想来那件事,非同寻常。若不然,他也不必遮遮掩掩。 刘允眉毛一挑,更添凌厉。那道细纹,深深的烙在眉心之处。他目光灼灼看着松林,又说道:“我自有安排。你到了府上,该怎么做,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松林点头应声,眸中的惶恐之意,一时更多。他长长的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道:“能得少爷器重,实在是卑职之幸,卑职一定护好十七姑娘的周全。” 这般一看,他的面上似有带了几分感激,一切转瞬即变,倒叫莫白薇猜不透了。她自地上缓缓站起身来,用眼睛的余光去瞧刘允,希望能从他的面上看出些端倪来。 然而,刘允望着她,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开了口:“以后他便是你的人,同我再无干系。你如何对待,也是你的事情。” 她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有股难言的情绪,自心中缓缓掠过。她一边细细的打量着松林,一边用手绞着帕子,道:“我自不会亏待你。” 既然刘允肯将非同寻常之事,托付给他,想必会是个顶用的。而且,陌生的一张面比熟悉的,委实安全太多。 松林急忙跪倒,向她拜了几拜,又拍着胸脯表了表忠心,算是已承认自己现在是莫府里人。 人既收下,她便不愿再在这凄冷的地方呆着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微微转动,正要同刘允说告别之话。 哪知刘允抢先开了口,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十七姑娘是多留一会,还是………”他故意讲话说得缓慢,又忽然停顿一下。 “自然要走。”莫白薇急道,话毕,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是这边。”刘允嘴角一勾,邪媚一笑,伸手又往莫白薇的额上敲了一下。 不过,这次下手却很轻。莫白薇并不觉得疼,只悠悠转过身来,跟着刘允,去了另外的方向。 出门也并不在门那里,而是在地下。沿着阶梯缓缓的走下去,视线里突然一片漆黑,直到刘允点燃了火折子,她才瞧清原来现下所站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地道。地道细而窄,黑漆漆的,似无尽头。 莫白薇置身其中,只觉喘不过气来。她以手掩鼻,忽然想起一事。 上辈子她见刘允那次,俩人也灰扑扑的到了一个密道之中。不过,那密道是在凌云寺中,而这密道却是在宰相府的隔壁。 莫非京城中之中,掩藏的小小的密道,都是他的手笔? 她哑然失笑,心里愈发觉得震惊,看像刘允的目光也立时变得灼热起来。 刘允似是感觉到了,突然转过身来,对她一笑,道:“前面兴许有鬼呢!” “有七公子挡在前面,我又何必怕!” 她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她脚下的步子却渐渐哆嗦起来,越往前走,凉气就越盛,四周涌来的森然之感,直叫她心里发毛。 第九十四章密道 “七公子为何偏偏钟爱密道,倒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手紧紧抓着红莲的衣袖,一边狠命盯着脚下的台阶,生怕一不留神便踩空了。 刘允的身子停了下来,愣愣看着她,不敢置信似的,一字字道:“偏偏钟爱?十七姑娘何出此言?” 他的话虽然平和,但夹杂着的那股冷然之意,却叫人莫名觉得害怕。 莫白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当即愣住,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幸而密道之中光线甚暗,才不至于叫他看出她发烫的脸颊和耳根。 尽管方才用过了茶,现下她却觉得口干舌燥,紧紧攥着的掌心中,细密的汗珠早已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她屏着呼吸,指甲深陷进掌心的纹路之中。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口,她恨不得就钻进去。 心念电转之间,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的道:“若非如此,七公子何以有门不走,偏偏走密道?” 两道柳眉昂扬向上,语气也未变化,虽是托辞,却叫人一时辩驳不得。 刘允板着的脸,缓缓舒展开。眉头间那抹怀疑,也悄悄变成了柔和的浅笑。他轻出一口气,笑道:“这叫不走寻常路。” 话毕,他便转过了身子,又往前移步走了。 莫白薇拍着胸口,悄然舒了一口气,若不是她反应灵敏,只怕无从解释。 她总不能告诉他,我上辈子在密道之中见过你,那话任谁听来只怕都觉得荒诞。 她屏着气,也不敢随随便便再开口,只盼脚下这地道赶紧到头,她实在想出去松口气。 骗谁都容易,可刘允,显然不是个容易上当的角色。 好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密道便到了尽头,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莫白薇高兴的要跳起来。一再感慨,能活着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出口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齐整的树木,错落有致的花盆,盆栽。蜿蜒曲折的石子路,路两边的花圃之中开满了金灿灿的菊花。 再瞧远处的阁楼,清一色是鲜艳夺目的朱红色。那漆像是才涂上去的,较之旧的,显然艳丽的不止一分。 莫白薇嗅着菊花的清香,诧异道:“这又是哪儿?” 她本以为另一头的出口,也会是在一个破败废弃的园中。但真正落在眼睛里的景象,无一不在说明,这不仅是个有人打理的地方,而且还是个豪宅。 “这里原先也是个废弃的宅子,几月前,我买下了它,又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番整修,如今看起来倒也算有模有样了。” 刘允环顾着四周,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慈爱,倒像是在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 “七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出手倒阔绰。”这句话倒出自莫白薇的真心,莫家虽是富贵人家,但想随随便便在京城中置办一处家产,也是不易。 南陵的都城原就不大,宣统帝又在城四周安chā了四道防线,再加上庞大的皇宫。如此一来,留给百姓居住的地方便十分有限。 加上这两年像莫家这般削尖了脑袋往京里钻的商户,络绎不绝。是以,京城里如今已是寸土寸金。连老祖宗都感慨,亏得莫家来的早。若不然,只怕连根也扎不下来。 “没花多少钱。”刘允微一沉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长亭之中,除去身上的蓑衣,接着又道:“不瞒你说,人人都传言这宅子闹鬼,邪乎的很。宅子的主人早就打算处之而后快,随随便便的开了个价。” “你不怕?”她一听,身子立时就发抖起来。 红莲的手也是冰冰凉凉,她虽是习武之人,但对鬼怪之事,也是害怕的紧。急急忙忙将身子往莫白薇那里又凑了凑,附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刘允摊开手,笑出了声。他朝着松林招招手,道:“十七姑娘似是怕鬼,你且领着她们回去吧。 吩咐完,他的视线又悠悠的落在了莫白薇身上。温暖一笑,道:“回灯笼巷的马车已经备下了,不过,日后姑娘若想见见鬼是何模样,只管到这宅子来。” 请我我都未必来,更别说是不请自来。莫白薇扁着嘴,抬眉狠瞪一眼满脸笑意的刘允,暗自腹谤一句。 一路出去大门,刘允只推诿说有要事,并不跟着。只有那松林搓着手,哀哀戚戚的侍候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雨渐渐下的小了,轻轻的雨珠,似牛毛,似细线。与其说是雨,倒更像是雾气。 宅子也是真的大,莫白薇只感觉走得双脚发酸,才走到了正门口。看门的仆人,穿一身蓝衣,远远瞧见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十七姑娘慢走。” 她淡淡一笑,只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当下已然明白是定是柳七提前打过招呼,故而府中人才会称呼她姑娘而非公子。 她的面颊上忽然一红,接着故作镇定的问松林:“你家少爷究竟是何人?” “姑娘不知?”松林半大不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抹讶异之色。见莫白薇缓缓点了点头,他为难的咬紧唇瓣,支支吾吾的道:“少爷没说,奴才就算是死也是不敢说的。” “七少爷既然将你jiāo给我,如今你也算是莫家人了。莫家的规矩,你该不该遵守?” 莫白薇目光如炬,直盯着那松林看。强人所难之事,上辈子她不愿意做,这辈子可不见得。 况且,柳七放心的将松林jiāo给她,想必早就料到她会问起他身份一事。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个提示。 松林点头如捣蒜,面上的神色却委实变得难看。轻薄的雨雾中,活像一块被煮熟的猪肝。他搓着手,自口中说出的话,依旧断断续续:“这……这………” “不肯说么?”一方面莫白薇念他衷心护主,对他另眼相看。另一方面,她的心里却是十足的不耐烦。她紧紧盯着雨雾那边青色的墙壁,冷冰冰的道:“红莲,你告诉他莫家的规矩。” 第九十五章林家九十 “莫家的规矩,做奴才的不准对主子稍加隐瞒。主子问什么,做奴才的便回答什么………”红莲面不改色,一连串说出了好几句话。士别三日,她说话不仅越来越流利,而且记忆力惊人。莫府的家规,芭蕉只念给她听了一遍,她便牢牢的背下了。 听红莲滔滔不绝的一说,松林的面色更加难看,长长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柳家是做茶叶生意的,七少爷几月前同老爷因一些事情,父子间生了嫌隙。少爷一怒之下,就从柳府中搬出来,自立门户。” “柳府?哪个柳府?”莫白薇连连追问,心中愈发疑惑。 松林缓缓抬起头,瞥一眼门上的牌匾,复又低下头去,道:“便是东林巷的柳家,姑娘若不信奴才的话,只管去打听便是。” 那门匾上,苍劲的大字,果然写着“柳府”,也由不得她不信。她当即不再多问,只看向远处的马车。枣红色的骏马正低头吃着草,偶尔悠悠的抬起头长嘶一声,无比的惬意。 马身上的红色,被雨水一淋,愈发显得刺眼。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灯笼巷可知道?”她眸光流转,冷然问一句。 “自然。”松林沉声应了一句,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马车滚滚,很快便回到了灯笼巷。车夫在细雨中,背手来回踱着步,不时的伸长了脑袋往巷子口张望。 听见马车声,他的面上才露出几分喜色,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待莫白薇款款下了轿子,他埋着头忙问一句:“六姑娘,怎么耽搁这么久?奴才一直担心您出事,心神不宁的。” 她牵动着嘴角,浅浅笑了一笑,道:“没什么大事,新收了一个管事,你且认识认识。” 话毕,她侧过身子,松林立时抬起了头,对着那车夫淡淡一笑,相互问候一句。 此举,莫白薇是有用意在的。日后少不了要出门,而车马正是必备之物。叫车夫先行同松林混个脸熟,以后调车用马,便会省去不少麻烦。 “姑娘,时候不早了,可要回府?”车夫收回目光,看一眼天边的浓云,问道。 她摇摇头,面上仍旧挂着笑,特意转过头来,看着松林道:“不急,先去趟胭脂巷。你呢?去么?” 这话竟是在问松林的意思,松林只觉受宠若惊,深深的朝她作了个揖,坚定的道:“奴才自然一同前去。” “好。”莫白薇笑着,又回眸看一眼马车,问道:“马车呢?可需送回柳府上?” 话音落,只见松林走了过去,轻拍着那马的马背,又附在它耳畔小声嘀咕一句。那马竟似听懂了一般,神气的抬头长嘶一声,华丽丽的转过身去,往回跑走了。 “柳七的马也要成精了么?”莫白薇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姑娘可听说过老马识途?”松林目送着马车离去,定定的道:“这马就是匹老马,倒不知还有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叹息着说着,口气渐渐含了一抹悲凉,也与这绵绵的秋雨一般,叫人动容。 莫白薇也不由得多瞅了几眼,半晌之后才上了马车。 胭脂楼今日冷清的可怕,胭脂正一手托腮在阁楼上的长廊之下坐着。她的目光放的十分悠远,映入她眼中的那条石子路上,除了残花便是枯叶。 圆木桌上的菊花茶,飘散着腾腾的热气,被冷风一吹,那白茫茫的湿气便消散了。茶壁上附着薄薄的一层的小水珠,像是夏日清晨荷叶中的露珠,清澈透明。 而沉在杯底的菊花,此刻舒展开来,依然如同它长在花枝上,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淡淡的清香与冷风融为一体,被嗅进胭脂的鼻中。可她此刻却没心思喝,清澈的眸光里,似有团火在烧。 每每下雨,胭脂楼里就静寂得仿佛只有她一人在。她心里头也的的确确是喜欢这股难得的清净的,但每次一旦静下来,往事便会像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吞没。 那般的大火,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那三天里,黑夜也被照的如同白天一般。 那是宣统十一年的盛夏,知了没命的在树上乱嚷嚷的叫着,吵得她耳朵里生生的疼。 她顶着烈阳,站在树下。双手叉着腰,跺着脚,狠命催促爬上去的那个小厮,快,快,给我快一点。把那知了全给我粘下来,若不然就把你绑在树上同那知了一起过日子。 凡是她下的命令,府里的下人们,哪里敢有半分的违逆。 谁不知道,自家老爷最宠爱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女儿。若是小小姐要天上的星星,老爷只怕也是要想尽了法子,要将星星摘下来给她。 那时,她还不叫胭脂,而叫茯苓,林茯苓。胭脂是后来她隐姓埋名之时,他亲自给她取的的。她仍然记得那天他说,你的脸一直红扑扑的,就像染了胭脂一般,以后就叫你胭脂吧。 那天的阳光,无比明媚。微热的光,从叶片间的缝隙里洒落下去,笼在他的面上。照得他漆黑发亮的眸子,似会发光一般。然而,他的神情依然冷峻,又像是入冬之后的北风。 她看着他面上揉杂的冷热,几乎陷进去。须臾,她只觉得自己胸口微微一动,旋即笑了起来,拍手道就叫胭脂。 胭脂,分明像是个风尘女子的名字,可念在他嘴里,却格外好听。听的她心里酥酥痒痒的,就像是被蚂蚁夹了一般。 回忆至此,胭脂的嘴角重新绽放出一个淡淡笑来,粉白的面颊也微微发烫,变成胭脂的红色,远远望过去,更添娇媚。 她笑着,拿起茶杯,缓缓的放入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菊花清香,在她的嘴中一点点游弋开来。 她正自细细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偏不倚的映入了她波光潋滟的眸中。 第九十六章试探 来人正是莫白薇。 依然是男子的打扮,月白色的长袍,发髻高高的束起来,显得整个人十分挺拔。 如玉的面容,就算是女子见了,怕是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胭脂怔住了,端茶碗的右手停在唇边,纹丝不动,她甚至忘了起身打招呼。 倒是莫白薇一眼望见她,微微笑了笑,朗声道:“胭脂姐姐,我有事请教。” “上来吧!”胭脂恍过神来,将杯子放回原处,抿着嘴角,用极轻细的声音回一句。 走完楼梯,双眼清晰的看见胭脂那一刻,莫白薇唬了一跳。 眼前的女子同前两次所见,格外不同。不同于之前的浓妆艳抹,脂粉气息浓重。此刻的胭脂,不施粉黛,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露出雪白的脖子。特别是那双清亮的眼睛,少了脂粉的装点,更显得清澈如水。 加上她今天穿一身雪白的轻纱,衬得整个人格外的清丽,宛若一朵刚出水的白莲花。比浓妆艳抹时,好看上何止百倍。 “十七姑娘冒雨前来,是为何事?”胭脂凝目望着她,满脸诧异之色。 她心里的诧异并不比胭脂少,甚至还多上两分。她实在想知道,胭脂楼的主人为何突然这般打扮。 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盯着胭脂收紧了目光,一字字的道:“十五死了。” 简单而直接的四个字一出口,她的心里怦怦直跳,盯着胭脂的目光,不敢离开一寸。她生怕一不留神,便会错过重要的东西。 毕竟,能在风月场上混出名头,若无些逢场作戏的本领,这条路只怕走不通。 胭脂的面色变了变,抬眸问道:“什么时候?昨儿个不还好好的?” “夜里落井死的,府上人都说是他卷财物逃跑之时,失足掉了进去。”虽然方才胭脂面上的震惊,并不像是假装出来。但莫白薇此时仍难打消疑心,她继续试探道:“我瞧着倒不像。” “十五除了贪财之外,心肠倒也没坏到难以挽救的地步。”胭脂深深的叹了口气,冰凉的手重新握在瓷杯之上,接着问道:“十七姑娘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面上的神情虽则平静,然而心中却dàng起了波澜。此刻,她已然猜到莫白薇的来意,并非只是为了将十五的死讯传达给她,而是另有所图。 莫非,十五向她透露了什么?若不然,十五只算是她胭脂楼的熟客,十五就是死,也根本同她没什么干系。莫白薇也不至于因了这件事,特意找上门来。 但听她的意思,十五之死竟又不像是意外,若不是意外,那便是有人下了dú手,可除了她,又会是谁下的dú手? 她的心里一连闪过好几个念头,记忆却悠悠转转的去了五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年在京城,她一手cāo办的胭脂楼刚刚拔地而起,她就暗暗告诉自己,这会是一个崭新的开端。那些陈年旧事,会尘封在深深的地下。若无人刻意挖掘,便会被人永远的遗忘。 然而,十五不期而至。尽管彼时她浓妆艳抹,可十五却一眼认出了她。 从十五震惊而诧异的瞳孔之中,她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厚厚的脂粉,纤长的两道柳眉,红彤彤的腮红。 周身之间的风尘味,任谁看了,也不会同大家闺秀联系在一起。 然而,十五却唤她:“小姐,你还活着。”唤她的时候,他绿豆大的眼里,隐着深深的喜悦。 她故意的别过头去,用极尽妩媚的声音,娇笑道:“爷认错人了吧。” 十五当即跪倒在她身前,斩钉截铁的道,奴才就算是被人戳瞎了眼,也认得小姐。 见他说得坚定,她早已冰凉的心脏微微一动,刺史府里的旧人,陌生的像上辈子。 她命他站起身来,心里虽有片刻的异样与怀念,但却皱紧了眉头冷冰冰的道,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十五点头如捣蒜,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汹涌的流出来,他欣喜的一再重复,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瞧着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她的心忽然就狠不下去。漫长的时光里,她就一直假装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也从未向人提起过,就算在他面前,她也没提一句。 谁曾想,她还未动手,他忽然死了。 “不瞒你说,我去过十五的房间,抽屉深处里有一个红木盒子。”莫白薇嘴角一勾,神情突转冷冽。 “盒子?”胭脂显然想不出盒子与十五的死有什么干系。 莫白薇继续说了下去:“盒子里装的几样东西,全是我赏赐的,比他死时身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背的包袱中那些碎银子值钱的多!” 她一字字的说着,小心翼翼地仍觑着胭脂的神色变化。若是下dú手之人,听到这些仍还面不改色,也只有两种可能xìng。 其一,他并非凶手。其二,他的心里素质太过强大。 “十七姑娘为何同我提起这些?”胭脂摩挲着茶碗,眸光渐冷充满寒意。 莫白薇抿着嘴角,悠然笑了笑,道:“我知道胭脂姑娘同十七是故人,便觉有必要让十七姑娘知道内情。”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似一道月牙,语气也温柔的像是春风化雨。 胭脂的面色却变了,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盯着莫白薇如玉的面庞,一字字的道:“十五,他都说了什么?” “昨儿下午离开胭脂楼之时,十五偶然间同我提起一件事,兴许同他的死有关。”莫白薇眨着眼睛,手心里拨弄着一条白玉的帕子。 胭脂心头一紧,屏住了呼吸:“什么事?” “昔年林刺史家的事。”莫白薇咬着唇,一字一句的道。她并不打算瞒着胭脂,她此行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探查十五之死的真相,反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林家的事。 第九十七章回忆 胭脂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为掩饰心头的紧张,急忙拿起了茶盅,装作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缓缓开了口:“林刺史?什么林刺史?我不懂十七姑娘在说什么?” 虽然她话里话外依然是浑不在意的意味,然而,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却像是被人用尖刀刺着,悄悄起了变化。 记忆再次流转到她不愿记起那一日,她闭起眼睛,只觉得胸口像被人用刀狠狠的刺穿,疼但发不出声音。 她仍记得,她站在树下,跺着脚,对手拿竹竿爬上树的那个小厮,大喊大叫。 那小厮是何模样,她已然记不起。她只记得他单薄,瘦弱,手脚很修长。她也记得那小厮,汗流浃背,脸蛋绯红的模样。 那小厮听了她的话,手中的动作急忙变的匆促,是以他的身子也跟着起了变化,原本他的一只手紧紧抱着树干,现下手却稍稍有些发抖。 变故便是一瞬间发生的,只听见那小厮惨呼一声,接着从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那树原本就高大,饶是块凝固坚硬的泥块,若是从上面落下来,也会摔得四分五裂,更何况是人。 那小厮的身子一着地,立时脑浆迸裂开,血ròu模糊,流了一地。 她何时见过这般的景象,发疯似的跑回屋中,炎热的天气里,她将头深深的埋着厚重的棉被之中。 侍候她的婢子,也是骇得紧,一脸冷汗的随她进了屋,宽慰似的用手抚着她瘦小的肩膀。 而她瑟瑟发抖,牙齿冷得直打颤。本是汗流浃背的盛夏,她却冷的像坠入了冰窖之中。 小姐,小姐。那丫鬟满脸焦急的唤她。 她闭着眼,在被窝里将头摇的如拨浪鼓。只要稍稍停下,她的眼前便浮现出血ròu模糊的情景。 丫鬟束手无策,急的只能去找她娘林家的三姨太太,她爹一辈子最疼爱的女子。 尽管她嘴上一直不愿承认,但心底却透亮透亮的。她爹之所以对她偏爱有加,完全是因为她娘,所谓爱屋及乌。 她娘一向处事果决,刚一踏进园子,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平息了一切。 她躲在被窝中,隐隐约约能听见,她娘清脆悦耳的声音。 拿些银子,将他厚葬了。另外,再准备些钱,送到他家里去。老爷若问起来,就说是他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旁的什么也不必说。 是。下人们怯怯的应了声,然后就听见的动静。她用不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已然知道那些人各忙各去的了。 听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外缓缓传来,她将被子捂得更紧,泪水如泉涌般,划过面颊。头下的那一片被面,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 苓儿快出来,仔细闷出病了。她娘一边柔声细语的劝慰着,另一边用手将被子用力的一把拉起来。 她的眼前忽然一亮,又一凉。她深垂着头,揉着通红的眼睛,低声呜咽,娘亲,苓儿错了。 傻孩子,就是一个下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娘说的轻描淡写,嘴角还挂着浅笑,似乎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眶中,映出娘亲笑靥如画的面容。 可他死了,还是因为苓儿。她咬着薄唇,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眼睛紧紧的闭上,她害怕一旦睁开,她便能重新瞧见死去的小厮,那迸出的白色脑浆。 那般的场面,还是早早忘记的好。 你只是说了几句话,又没将他从树上推下来,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去。她娘一遍遍的帮她辩驳,错其实不在她。 可她倒没觉得高兴,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的一整颗心倏地沉了下去,酸酸涩涩的,一旦触及,便觉疼痛难忍。 她有些惊恐的抓紧了身下的棉被,身子也一寸寸的往与娘亲背离的地方挪了过去。须臾,她惨然的笑了笑,道:“苓儿想出门透口气。” 碰巧你外祖父修来一封书信,说是你外祖母想你想的紧,想让你到江陵玩呢。她娘颊边的笑意,愈发的深,像是一朵绽放的牡丹,风华绝代,叫人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娘亲一起去么?她抬眸又问一句,心里却似有鼓在击打。她忽然不清楚自己是想要娘亲同行,还是不愿意。 见娘亲摇摇头,她竟似松了一口气,定定的道,娘亲快去准备马车,苓儿想现在就走。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父亲责骂,有娘亲的袒护,他爹纵然生气,也不会多说她一句。 她只是想远远的逃开这个家,远远逃开氤氲在空气里那几分血腥气息。还有,那条不明不白死去的生命。 临行之际,她特意去了那小厮的家一趟。他的家在山脚下,简陋的房子,由小小的石头砌成,房顶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 园子里两个年迈的老人,正相对而泣,他们的泪水也和地上的沙砾一样多。 她匆忙别过脸,不敢多看一眼。每多看上一眼,她的心就说不出的疼。九岁的她,正是个小小孩童,天真烂漫。可短短一瞬之间,她却觉得自己成熟了。 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她与娘亲根本不相同。就算是她的眉目间有几分像她,可她柔软的心脏却同娘亲差的太远,差的太多。 她抹着眼泪,命令她身旁的小丫鬟,将她全部值钱的东西,一并送入了园中。可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到底换不回来一个人的xìng命。 第九十八章经历 那是她倒数第二次,站在江州的土地上。可彼时她并不知道,她急切的坐上马车,拉下车帘,心里没有一分的留恋。 过了江,一路便到了江陵城。虽与江州隔江而望,江陵却比江州繁华富庶的多。 失去了束缚,她就整日泡在江陵的繁盛之中。丝竹声乱了耳朵,琳琅满目的东西,迷了双眼。 晃晃悠悠大半个月,那件事渐渐的就藏到了心底,如若不是有人提起,她或许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仍然记得,她离开江陵的那日,外祖父母一直将她送到船上,滚烫的泪花,不住的往下流。 她咬着唇,急忙背转过身去,忽然就觉得其实她娘也并非心肠硬若磐石,反而是因为太疼爱她,才故意将那件事说的稀松平常。 念及此,她恋家的心思,渐渐的就升腾起来了。她望着茫茫的江水,恨不得就踩在那水面上,一路奔跑回去。 船慢慢悠悠的一靠岸,她提起裙子,飞也似的就往城里跑。城中却乱糟糟的,不时有盖着白布的人,被抬出去。 她盯着看着,只觉心惊胆战。白布之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在灼热的空气里,散发着腥气。 她掩着鼻息,躲在一旁。侍候她的小丫鬟,更是吓得手足无措,身体瑟瑟发抖。 她抬脚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 “你可知道刺史府的惨案?” “全江州只怕无人不知吧,听说刺史府中的血,都流成了一条河。” “造孽啊,造孽。刺史一世清白,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啊…………” 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一张樱唇也失了血色。她忍住胸口的起伏,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刺史可是林刺史? 江州城里除了林刺史,还有其他的刺史么。那人扁着嘴,瞪她一眼,似是怪她连林刺史的名头也不知。 刺史府中可有人生还?她一字字的问,只觉肝肠寸断,头痛yù裂。攥在掌心的帕子,被汹涌而出的冷汗,浸湿得透透的。 “没有。”那人摇头叹息,目光里流露出同情之色。“也不知林刺史惹上了什么仇家,出手竟那么狠dú。” 她咬着薄唇,眼前忽然觉得一黑,脑子里嘤嘤嗡嗡的,几yù晕厥过去。那小丫鬟,挽着她的手,哭哭啼啼的问,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她摇摇头,眉间笼着深沉的绝望,屏紧了呼吸道,回府中瞧瞧。 脚生生的疼,像是走在尖刀之上。身子僵直,宛若摧枯拉朽的腐木。就连膝盖,也突然不会打弯了。 不算远的路,她走的时间,简直比一生还要漫长。 抬头望见红木漆成的匾之上,刻着三个字刺史府,阳光照shè过去,她头一次觉得那几个刺目而惊心。像是几根针,径直扎进她的心脏之中。 府门口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她躲在最后,鼻中闻着刺鼻的血腥味,朦胧的双眼从人缝中看着从府中抬到外面去的一具具尸体。 那些尸体统统只有脚露在外面,抬人的官兵一走,脚便跟着一晃一晃的,她的心便一疼一疼的。 只是,连半滴眼泪也没掉下。人在悲伤至极之时,往往是不会流下眼泪的。 小姐,小姐……丫鬟流着泪,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瑟瑟的发抖。 她回过头去,眼睛里一闪而过一抹悲戚,而后神情冷峻如山,咬紧牙关道,从此便不必再叫我小姐。 那丫鬟有一瞬间的错愕,继而明白了她的用心,急忙道,小姐……婢子永远跟着小姐。 她却摇摇头,没有再吱声,心思变得尤其凝重。她爹再不济,也是个朝廷命官,而且声名清白,自然不会因为惹了众怒遭遇此劫,也不可能是有人蓄意报复。 谋杀朝廷命官,是天大的罪名。若被发觉,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朝廷派下来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是个瘦弱书生。她至今还记得那张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看起来一派正气。 本来她以为案子错综复杂,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然而,案子很快就结了。 凶手是一帮江洋大盗,假借偷盗之名,犯下了滔天大案。 那伙强盗当天就被捉拿归案,直接就拉往刑场,大刀齐刷刷的一落下,一排脑袋滚了下去,鲜血红的也如林府中的一般。 她仍躲得远远的,而且乔装打扮了一番。就似乎林府之事,同她没有任何干系。虽然彼时凶手已经被正法,而她却觉得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第二天艳阳重新照亮江州城的时候,林府四周已被摆上了干柴,干的柴,烈的火,在盛夏里,一触即发。 有几个百姓,跑过来,跪在地上,拉着那大人的衣角,哭着求着,大人这是做什么,林大人死了,在地下也该好好安息。 那人紧锁着眉头,语气中却带着笑,命官兵们扶他们起来。耐心的解释,上头说天热,怕瘟疫再流行起来,所以才放的火,林大人一向体恤民情,一定也会觉得开心。 他一转过脸,面色就变了。在为首的官兵耳畔,急匆匆嘀咕一句。 她彼时,就站在林府前的大树下,把一切瞧得清清楚楚。那人面上那一抹浓厚的yīn鹜,看得她背脊一凉。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的耳畔为何总有个声音反复回响,苓儿,别过去,千万别过去。 大火终于还是烧了起来,那火光简直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热烈,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烤化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里,门梁一点点的燃尽,就连屋顶上的瓦片,也被烧的zhà裂开来。从屋顶上,倏地落了下去。 她的心也似那碎掉的瓦片一般,一片片的,她紧紧攥着手心,苍白的嘴唇被她咬得青紫一片。 后悔,她心中的后悔比起怨恨,丝毫不逊色。 若她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她娘亲,她一定将她娘紧紧抱住,然后说服她一同去江陵。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yào卖。 她自始至终没有敢去爹娘的尸体,只暗中收买了一个官兵,借口说自己是林家的亲戚,要他好好的厚葬。又将最后的一点碎银子jiāo给了她的贴身侍婢,叫她想法子赶紧逃离江州。 如此一来,她便孑然一身。她就住在林府附近的废弃的宅子中,看着那火焰一点点熄灭,终于化成漆黑的灰烬。 风光无限的林家,一夜之间,从世上销声匿迹。 第九十九章撇清 眸中的火焰,一点点燃的尽了。胭脂才恍然回过神来,看见莫白薇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她轻咳了两声,故作惊讶的问道:“林刺史?我来京城中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林刺史。” 她万万没想到,莫白薇会提起这些。她状若无事的喝着茶,一双眸子却不时的在莫白薇身上停留。 有了十五的前车之鉴,她便不愿再相信任何人肯为她守口如瓶。心念电转的一瞬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她已然起了杀心。 莫白薇自然清楚胭脂心里在想什么,但当下她毫无惧色,反而微微一笑,道:“不瞒你说,我外祖母家同林刺史家是故jiāo。” 她冷不丁的丢出一句话,留在嘴角的浅笑,纯真而丝毫不造作。 一句话出口,胭脂反倒唬了一跳。这些年来,还从未有人敢亲口同她说,自己同林家是故jiāo。她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莫白薇看,冷掉的眸光渐渐的又温和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忽然大笑了起来,潋滟的眼波,一dàng一dàng的,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她晃动着沉在杯中的瓣,目光突然变得严肃道:“十七姑娘今日来,只怕是因为怀疑我杀了十五,特意来试探的。” “不错。”莫白薇承认的干脆直接,倒把红莲吓的不轻。她着实想不明白,十五之死如何能同胭脂扯上关系。但自家姑娘不仅这般怀疑,又说的理直气壮。她攥着拳头,暗暗替莫白薇捏了一把汗。 “我若说十五之死,同我毫不相干呢。”胭脂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嘴角一勾,冷冷的道。 莫白薇仍然摆出一张笑脸,徐徐的道:“胭脂姑娘既说没有,我便相信。” 她的口气轻描淡写,似乎并未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十五没死,有朝一日她也会想法子将他驱逐出府的。 胭脂的目中隐隐现出惊讶之色,她自认阅人无数,别人刚一开口,她便能瞧穿那人的心思。 胭脂楼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发展到如此壮大的地步,也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色,而是因了这一点。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些在朝廷里风生水起的达官贵人,哪个不被她哄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 可她却猜不透眼前少女心中的所思所想,似乎她每一个举动,每说一句话,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突然间,又会剑走偏锋,说出的话,叫她难以猜到。 十一岁的少女,比她小了整整六岁。 六年的时间,足以叫一个人的心智足够成熟,也足以叫一个人看清许多事情的根本面目。 可莫白薇所表现出来的,却是与年龄不相符合的镇定,她甚至怀疑,她同自己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时下,莫府的生意风生水起,指不定日后就成了京城的新贵。十五同她说的话,犹在耳畔。 作为莫家的大小姐,一定过着锦衣玉食,爹疼娘爱的生活,又怎会跟她的经历相似。 “我劝十七姑娘,日后还是不要提起那件事为好。”她看着少女清澈的眸子,忍不住劝了一句。 离开江州,辗转来到京城的那刻开始。她就在逐渐的接近一个真相,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越靠近,距离危险也就多一分。 “娘亲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莫白薇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的道。 胭脂一怔,问道:“你娘亲她……” “宋氏清灵。”她淡淡的回答道,目光仍盯着胭脂如玉的面庞。 …… 从胭脂巷回来,已近黄昏。绵绵的秋雨已经住了,淡黄色的一团雾气,氤氲在远山的峰顶之上。 街道上,人流稀少。巷弄中点起了灯火,也是淡淡的黄色,有种凄凉与温暖并存的意味。 她带着松林一一见过了蔷薇园中的人,顺带将府中的下人们敲打了一顿。 对于这位新来的管事,芭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拉了红莲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在哪的管事?可稳妥? 红莲坚决的摇头道:“姑娘特意嘱咐我,叫我不要说出去,我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否则……。” “要是这样的话,小厨房里林妈妈刚蒸的小笼包子,可就没你的份了。”芭蕉笑道,转身向递了一个眼色。 连忙附和:“林妈妈蒸的包子,光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呢……” 一听见吃的,红莲哪里还有判断力。她搓着手,嘴唇,双眼里发着光道:“红莲也要吃!” “那红莲说不说呀?”迅速的端来了一屉包子,在红莲眼前乱晃。的包子,在笼屉上整齐的摆着。热气氤氲,香气直往红莲的鼻子里钻。 红莲目不转睛的盯着包子,嘴中已有口水流出来,她点头如捣蒜,急忙道:“说,说,红莲这就说。松林是……是柳公子的人。” 话一说完,她就伸长了手,左右手各抓了一个,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与芭蕉瞧着红莲贪吃的模样,眨着眼睛相视一笑。想从红莲口中套出东西,这一招百试不爽。 对于套红莲口风这件事,莫白薇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更清楚与芭蕉是出于好心,生怕她出点事。所以尽管知道,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又是柳公子,咱们姑娘不会真的……真的……喜欢上柳公子了吧?”芭蕉锁紧了眉头,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饶是她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但说到喜欢二字之时,也不由得红了脸。 “我也担心……”的面色也没比芭蕉好看上多少,幸亏正是夜深露重之时,面上的神情也并不能瞧得清晰:“芭蕉你主意多,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找人查查那柳公子。”芭蕉心虚的回一句,这个念头虽然深种已久,但莫白薇没发话之前,她并不敢贸然行动。万一被姑娘知道了她在暗中调查柳公子,保不齐还反过来责怪她多事。 到时候,她能不能安稳的留在莫府,只怕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姑娘若问起来,我们坚决不说便是了。 第一百章紫苏 碧云天,黄叶地。秋风一吹,七皇子府便是另外一种景象了。 刘允坐在廊下,廊间放着一个茶炉。炉上坐着一个精致的茶壶,壶中的水滚烫滚烫的,正“嘟嘟嘟”的冒着热气。 他惬意的笑了笑,仰头看天。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此刻的天碧空如洗,湛蓝得几近透明。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这般悠闲过了,他浅浅笑了笑,低头拿过滚烫的开水,沏进茶盅。盅内提前放好了松针,被热水一烫,松针的香气,便四散开来。 府外一辆黄顶的轿子,缓缓落了地。轿中款款走出来一个少女,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娇俏。 负责看门的小厮,见是她来,急忙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良久不敢抬头。 她几乎是蹦跳着一路跑了进去,秋风将她的头发,轻轻地吹扬起来。偶尔有几片落叶,擦着她的脸颊,轻轻的滑落过去。 她的步子虽然焦急,一双乌黑发亮的眸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刚一绕过石屏,看见廊下喝茶的刘允,她面颊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她娇笑着,脆生生的喊一句:“七哥哥。” 刘允闻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眉间亦带着笑,喜道:“苏儿,你怎么跑来了?父皇没叫人管着你?” 刘紫苏听了话,笑靥如花的跑过去,声音无比清脆悦耳:“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就算父皇知道了,也顶多挨几句骂。” 她喘着气,脸颊上绯红一片,衬着弯弯的柳叶眉,和那双忽闪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显得整个人就仿佛从朝霞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你呀,总是这么顽皮。”刘允望着眼前的少女,满脸的宠溺。 刘紫苏是南陵的九公主,自小便得皇上宠爱。加上她能说爱笑,又生的好看,宣统帝可不将她视若掌上明珠。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允的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千万别说是特地为了探望我。” 怕她冻着,他急忙递过去一杯茶。原本滚烫的茶,被秋风一吹,温度便降了下来。此刻,握在手中,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刚好。 刘紫苏眨巴着眼睛,道:“自然就是为了探望七哥哥而来,若不然,还是为了旁人不成?” “啧啧啧,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刘允将头凑了过去,咂着嘴叹了两声:“你说的话也就父皇相信,七哥可不上你的当。” 她这个妹妹一出生,三岁的他,路才刚刚走稳,就要跑过去看。他的母妃无法,也只得寻了一个太监,将他抱到了明月宫。 彼时,宫门紧紧关着,里面是匆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嘶吼声。他站在外面,满心好奇,无数次的想推门而入,一探究竟。 他的母妃却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摇摇头道,里面是去不得的,再等一等。 他舔着发干的唇瓣,也学着外面的一个麽麽,背着手踱来踱去。心里却在不住的嘀咕,生孩子,也需要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哭声,那麽麽闻声满脸喜色,他扭头再瞧娘亲的脸,也是喜上眉梢。 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个宫女,手中端着一个铜盆。铜盆中嫣红一片,发出淡淡的腥味。 生的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她报完了喜,脚下像生了风,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 他正觉惊讶,母妃却牵起了他的手,一脚踏进了黑暗之中。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一见是他母妃前去,忙让开了一条路。 他屏着气,头一次觉得无比的紧张。 妹妹,可好些了?娘亲在床前住了足,温柔的握住床榻上女子的手,轻声细语的问一句。 俩人的谈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顾着满屋子找他的九妹。 九妹呢,九妹呢。允儿怎么没瞧见九妹。小小的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屋中四处张望。 允儿心心念念的非要来,我也劝不住他。总算他如今年纪尚小,还算不得上是男人,也不算坏了规矩。 他耳里听着母妃的温声细语,并不敢往床上看一眼。他实在不能相信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fù人,便是他的菀姨娘。 菀姨娘气若游丝,勉强的扬起嘴角浅浅笑了一笑,招呼在旁侍候的宫女,快,把九公主抱来,让七皇子瞧瞧。 人群中一个人影,蹲下了身子,那是他头一次瞧见九妹。襁褓之中的孩子,眼睛紧闭,皱皱巴巴的,哪里能瞧半分美丽的模样。 他失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问一句,菀姨娘,她真的是九妹? 漂亮么? 皱皱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可没有菀姨娘生的漂亮。他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道一句。 那是他对刘紫苏的第一印象,到如今也没能忘记了。 但年岁渐渐逝去,他亲眼见证着那猴子似的少女也一点点长开了,而且越来越漂亮。眉目之间的神韵,竟有七分像菀妃。 他不止一次的问母妃,九妹可是吃了什么灵yào,若不然,怎么又变的好看了? 母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皱皱巴巴的,还不如苏儿好看呢。 他扁着嘴回一句,允儿才不信呢。他可没见过世上有比她小时候还要丑的人。 …… “听说苏哥哥今日要回来了,人呢?”刘紫苏红了半张脸,她低着头,故作镇定地喝着茶,并不敢抬头去看刘允一眼。 刘允挑了挑眉,卖起了关子:“我何时说过苏兄要回来?” “怎么?消息是假的?”刘紫苏顿时失望,连茶也不愿喝了,抬脚就站了起来,道:“那……苏儿就不叨扰七哥了。” “啧啧啧……”刘允长长的叹口气,悲凉的道:“罢,罢,罢,我这个把你养大chéng rén的七哥,居然还比不上苏兄了。” 以为他是真的生气,刘紫苏急忙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赔着笑,道:“七哥哥的好,我记着呢。我只是怕……扰了七哥哥的宁静。” 不知不觉更到第一百章了,算是另一个起点。从更稿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但庆幸难过的时候,还能看见你们的评论,点击,打赏和收藏,那都是我在昏暗时光里,照亮我前行的光芒。只有依靠你们,我才能继续勇敢的走下。阳春三月,感谢有你们。旧话重提,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零一章情愫 紫苏一撒娇,刘允的心便。他原本也没生气,但瞥见少女苦苦哀求的可怜眼神,也就忍不住不说了。 因为皇上的宠爱,打小刘紫苏的xìng格便比别的公主要飞扬跋扈一些。他有时看不惯了,就会以兄长的身份,教训她一两句。 她也不还嘴,只消一笑,他心头的气便消了。多年来,一向如此。 他犹记得那年他要搬出宫,她拽着他的衣角,梨花带雨哭了整整一路。 七哥哥,你不喜欢和紫苏玩了么。 紫苏保证日后一定不再任xìng,七哥哥说什么,紫苏便做什么。 不要离开皇宫好么。 她的嘴里喃喃重复的只有这几句话,但每一句,都叫他觉得心痛,差一点就要打消出宫的念头。 “服了你了。”刘允抽出手臂,面上依然带着浅笑,道:“且等一等吧,刚刚探子来报,苏兄已经进京了。” 闻言,少女的表情飞快的变化,由忧转细,由失望变成期待。她转过身子,重新在椅子上坐定,一张脸红扑扑的,默然道:“那苏儿就勉为其难的再等上一会儿吧。” 廊外的花圃中,墨菊开的正紧,黄色的花瓣,金灿灿的比阳光还要热烈上百倍。 “记得以前宸娘娘在的时候,每到深秋,总爱煮些茶来喝的。”刘紫苏的视线被那些金黄的花朵吸引住,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 刘允的眼眶忽然湿润了,他急忙将头别过去,用手擦了擦眼眶。 纵然紫苏不提,茶的味道,他也是难以忘掉的。 那年搬离皇宫,也是在深秋。望着萧索空dàng的庭院,他心底生出的冷意,简直比秋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还要落寞。 种些吧,的颜色鲜艳,看起来赖好也温暖一些,他吩咐府里的下人。 等到第二年,花便开了,红的,黄色,绿的,在萧瑟的秋风里,也确实将园子装点的格外好看。 可那花瓣他任凭它落在地上化作泥土,也不敢采来喝。那种混着清香的气味,分明该是梦里的味道。 “苏哥哥……”远远瞧见长身玉立的身影,紫苏哪里还能坐得住,一路狂奔了过去。 她月牙般的眸中,盛满了喜悦,眼角却挂着泪。宛如嘤转的声音里,亦是悲喜jiāo加。 苏默见是她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问候一声:“九公主。”便不再多看一眼,抬脚匆匆的往廊下走去了。 紫苏也不生气,只站在原地,愣愣的瞧着他冰凉的背影,仍旧痴痴的。 “七少爷。”几月不见,苏默的脸愈发清瘦了,深邃的瞳孔之中,全是风尘仆仆的倦色。 刘允深吸一口气,笑道:“苏兄,我原是打算要你去休息的,只是……”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站在风中的紫苏。 秋风吹过来,她的裙摆也迎风起舞,细长的碎发,紧紧贴在面颊之上。 他们自小在一起长大,饶是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迟钝,他也早早就看穿九妹的心思。 苏默闻言,冷峻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少爷放心,我自会处理好的。” 他抬脚朝着刘紫苏走了过去,口气一贯的冷若冰霜:“外面风大,九公主仔细冻着了身子。” 紫苏又惊又喜,哑着嗓子,喃喃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公主金枝玉叶,若要关心也轮不上卑职,卑职只是提醒公主,要保重身体。”苏默面沉如水,口气里的疏离之意,叫人心生寒意。 紫苏的眸色渐渐黯淡下去,失了平日里的神采飞扬。她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身体上有一股力,将她往不断的往前推。 话本子里说,有些人,一见难忘。而苏默,恰恰是那样的存在。 她第一次见苏默,便是在七皇子府中。彼时,她的七哥正在向她炫耀,说苏兄的功夫京城里无人能及。 她望着那个瘦长的背影,只觉得有股寒意直往胸口里钻。她笑着调侃着,七哥哥,你这苏兄怎么冷的像座冰山。 她正说着话,他却似听见了一般,突然转过身子。彼时阳光正好,正巧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上。 他的眉浓黑似墨水,眸子亮的像琥珀,高挺的鼻子,将整个面部衬得立体。他手握着长剑,衣袂飘飘。 她看着看着,竟不自禁的陷了进去,就连呼吸也忘记了。 她红着脸,问七哥,苏兄叫做什么? 苏默。果然人如其名,沉默寡言,xìng情冷漠。但便是因为这一股清冷卓绝的气质,才愈发的吸引她。 从那以后,她便常常出宫来皇子府。幸运的时候,可以碰上他,但即便碰不上他,府中也残留有他的气息。 她从前分明是明媚如花,喜欢大笑,永远不知悲伤为何物的女子。 可碰上他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活的也像个诗人,随手写下的就是肝肠寸断的篇章。 她热情似火,可偏生他冷漠如冰。日间里见着的他,手中永远拿着长剑,面色波澜不惊。即便碰上了她,他也只淡淡的喊一声九公主,从来不多说一句。 “紫苏听话,这就回宫去。”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胸口的那颗红心像是被徒手,隐隐约约的疼痛,传遍全身。 “哦。”苏默从鼻腔中发出一个淡淡的单音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紫苏眸中带泪,转过身去,忍着鼻头的酸涩同刘允作了别:“七哥哥,我先走了,待日后得了空再来。” 他虽则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旁的事情,他可以下达命令,唯独这一件,他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苏默站在风里,良久未动,他的身子笔挺的像一尊雕像。即便亲眼看着刘紫苏伤心绝望的离开,他的面色也始终是淡淡的,就好像世间万物同他丝毫没有关系。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枝叶“哗哗”作响。 紫苏单薄的背影,也随着那道风,渐渐的远去了,直到消失不见。 第一百零二章反间 “这次去有什么发现?”紫苏一走,刘允迫不及待的便问。 苏默闻话,眉头皱的更紧了:“必要时候,或许需要七少爷亲自去走一趟。” “我早就想去,只是一直没得空。待过完了年节,我们再一道去。”刘允的面色变了变,琥珀色的眼睛里shè出两道光。眉间的神情,亦变得极其复杂。 “对了,苏兄还有一事。”想起莫白薇,刘允的嘴角不觉又泛起了笑:“苏兄不在的日子里,我帮苏兄揽了一单生意。” “生意?”苏默不禁诧异,清俊的面上,满是茫然。 “十七姑娘的侍婢红莲。”刘允又笑道:“我瞧着她长手长脚的,是个学武的奇才,但眼下还不成火候,劳烦你改日去指点一二。” “是。卑职领命。”苏默的面色依然未变,清越的声音里,亦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凡刘允的命令,他向来说一不二。 风吹动在林梢,纤细的枝桠迎风摆动。树上的叶子,早落得尽了。 北风徐徐的吹过来,清凉的天气,随时都有可能下雪。 莫白薇这两日窝在房中,闭门不出。厚厚的门帘将门缝堵得严实了,屋内生着火,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小小的一笼便够穷苦人家,生活大半年。而莫家,从来不缺这些。 知道她一往冬日里去,便会手脚发凉。芭蕉用棉花连夜赶制了厚厚的脚套和手套。手脚往里一塞,立时暖的如同夏日。 她得了便宜还不卖乖,只摇着头叹息,如今就用上这些,到腊月,可该如何是好。 芭蕉浅笑着回一句,那就再做更厚的。 她闻了话,心头又是一暖。盯着火盆中燃烧的炭火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来,便道:“东林巷中的柳家,可派人去探查过了?” 樱桃正从外面进来,闻见话,笑着回一句:“可不嘛,昨儿就去了一趟,东林巷中的的确确有个柳家。听说是做茶叶生意的,大约一年半前才入的京。” “可曾听说与秦国公府有来往?”她的视线斜斜的雪白的窗纸上,耳中听见呼啸的风声,不自觉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那看门人只说了这些,问起旁的,说什么也不肯说了。”樱桃扁着嘴,似是极其失望。 “叫紫鸢进来。”她冷不丁说一句,复又低下头去。 一身紫衣的少女,缓缓入了门,她的头深深埋着,眉间依稀是怯怯的神色。 “紫鸢,我问你。海棠园里最近有什么动静?”她的语气突转,夹杂着的冷意,似冰。 芭蕉和樱桃听见,也是一惊,不自禁的勾着头,看了莫白薇一眼。 紫鸢搓着手,口干舌燥:“四姑娘怕是对婢子起了疑心,已然好久没派人过来找婢子了。海棠园里的事情,婢子……婢子也不甚清楚。” “很好。”她咬着唇,冷笑道:“别忘记当初是谁救下你的,若你有异心,那我也断不会手下留情。” “姑娘……婢子打心底里感激姑娘,怎么会,怎么会起异心。”紫鸢像是骇得紧,话说的断断续续。 莫白薇眯起眼睛,笑道:“敢问你右手腕上,戴的镯子是哪来的?” “这……这……这……”紫鸢闻话,下意识的用左手捂住右手的手腕,身子瑟瑟发抖。她的嘴唇变的苍白,乌黑的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那镯子我可认得,是前年从老祖宗那里讨来的,之后便被四姐拿了去。”她虽将语调放的平缓,但波澜不惊中,自有一股威严在。她目光灼灼的瞪着紫鸢,道:“从哪得来的?” “是婢子……来蔷薇园之前……四姑娘赏的。”紫鸢的腿忽然软了,腾地一下跪在地上。额角上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四姑娘说要婢子将计就计,留在园中,做……做她的眼线。不过……不过……婢子从未向她透露一星半点儿姑娘的行踪。” “来之前赏你的,怕不是这支吧。”莫白薇冷冷一笑,漫不经心的将火钳用力往下一戳,炭火块的火苗跳动一下,立时碎成两半儿。 紫鸢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头虽抵着地,眼睛里明晃晃的,是火苗的影子。莫白薇简单的一句话,正说在节骨眼上。腕上戴得这个镯子,也的的确确是莫青樱另外赏赐的。 她咬着牙关,一时无措,泪水急的夺眶而出,呜咽道:“姑娘……姑娘……如何得知?” 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领赏的时候,也是悄悄摸摸的,选在极其隐秘的地点。 那个镯子,实在生的太好看。通透的绿色,像是透明的一般。握在手心里,凉凉滑滑的,那种质感只一碰,一辈子也难忘记了。 “你以为你不知道。”莫白薇冷哼一声,语气变得冰凉,一字字道:“你拿玉镯之时,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财物,倒叫你忘记了皮ròu之苦。” “婢子……婢子虽则贪心,但婢子发誓,从未……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的行迹……婢子从未透露过一分一毫。”紫鸢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面上,挂着两道未干泪痕。她的嘴唇被咬得发青,然而眸中只是害怕,并无分毫的愧疚之意。 莫白薇站起身来,一步步踱到紫鸢身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瘦弱的淡紫色身影,冷冷的道:“你倒好!夹在我和四姐之间,两不相帮,两不相害,打得一手好牌。难为四姐怕你变心,隔三差五就送你些财物,她也真是看走了眼。你的行径要叫四姐知道,恐怕下场会惨的多!” “婢子……婢子……”被她戳中心事,紫鸢的面皮整个僵住了,身子亦僵硬的似一根木桩。须臾,她连滚带爬的抓住莫白薇的脚踝,苦苦哀求道:“婢子,婢子知道错了。” “好。”莫白薇皱紧了眉头,眸色越发冰冷,她咬着薄唇,一字字的道:“那我再问你,海棠园中,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十五死的那日,四姑娘才回到海棠园里,就被三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第一百零三章来信 “可知为了何事?”莫白薇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又问道。 紫鸢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发红的眼眶中并无半分光彩,她觑着莫白薇的色,小心翼翼的道:“婢子问了,但碧玉死活不说,似乎是在防着婢子。” “先退下,日后再发落。”她转过身去,不愿再去瞧紫鸢。 平生她最讨厌的便是见财忘义之人,十五算一个,至少他明目张胆。但就凭这一点,他就要比紫鸢强上百倍。她一早瞧出这小丫头是个靠不住的,也就从未放太过多的希望在她身上。 莫青樱会做戏,她便陪着她将戏做足,将计就计。 芭蕉目送着紫鸢退出去,而后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紫鸢的事情,您不说暂且搁下,怎地忽然发难?这般一来,万一打草惊蛇……” “我倒想看看那条蛇长何模样。”她紧紧攥住手心,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派人日夜看管着紫鸢,她还有些用处。” 话音刚落,从外间走进来一个穿粉衣的小丫头。向她恭敬的行个礼之后,悄悄将一个东西jiāo到了芭蕉手中,而后匆匆的便又退下了。 低眉看一眼,慌张的将那东在袖管之中。眉头紧锁着,向芭蕉递了个眼色。芭蕉趁着莫白薇不注意,轻轻的点了两下头。 见状,猛然松了一口气,躬子道:“姑娘,婢子去厨房瞧瞧莲子粥煮好了没?” “等一等。”莫白薇阖着的双眼,忽然睁得,笑道:“就在我眼皮底下,还想瞒天过海。,芭蕉,你们本领渐长。” 吐吐舌头,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褐色的信封,慢吞吞的递给了莫白薇。 十七亲启。 一看见这四个字,莫白薇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她轻咳了一声,问道:“从院子里拣来的?” 郑重的点点头,搓着手,心里甚觉不安。 莫白薇熟练的外面的一层牛皮纸,白色的宣纸便露了出来。她不自禁的屏住了气,将宣纸一层层的重新摊开。 五日后杏树林,带上红莲。 简单明了的句子,只不过,底角的空白之处落了款七哥。 莫白薇只觉面上一热,小心的又将信收起来,若无其事的踱到窗边,捧了茶来喝。 与芭蕉互看一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芭蕉忍不住开了口:“姑娘,那信上……” “大半个月前,我给红莲寻了个师父。这不,师父回来了。”见信上特意强调带上红莲,她便知一定是苏墨回来了,便笑道:“你去知会红莲一声,她一定开心。” 眼见着掀了门帘走出去,片刻的功夫,又折了回来。她靠在椅子上,正觉疑惑,忽然听见清脆的声音:“姑娘,松林说有事找您,正在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她垂了眼帘,吩咐道。 松林适应能力尤其惊人,才入府短短三日,就同园子里的人相熟了。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迷魂汤,下人们但凡见到他,一定眉开眼笑的喊一句,松管事。 对此,她喜闻乐见。之前十五在的时候,为人虽然精明,但难免贪财,满身的铜臭气味,叫人敬而远之。 也算是得了钱,失了人心。 而松林,却与他恰恰相反,端的是一幅正气凛然的风貌。处事公道不失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颇,让人心服口服。 二人原本对他心存戒备,时时刻刻严阵以待。谁曾想,才过了两日,二人就对松林大加赞赏起来。而且赞屋及乌,将选人的柳七一并赞赏了。 但一码归一码,在对自家姑娘和柳七的jiāo情一事上,二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生怕一不留神,姑娘就被拐跑了。 松林走了进来,蒜瓣似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恭敬的同她行了礼之后,还没等她张口问,他便开门见山的道:“六姑娘,我发现园子里有一件不同寻常之事。” “不同寻常?”莫白薇立时来了兴致,将腰板挺的直直的。 “不错。”松林眨巴着眼睛,用袖子擦擦鼻子,问道:“除了红莲,园子里会功夫的还有谁?” “还有几个小厮,武功稀松平常,根本不顶什么事儿。”她的双眼凝注着松林,回道:“突然问起这些做什么?” “我瞧着园中一个负责劈柴的下人,武功相当不错。姑娘为何不调派他来做护卫,奴才当真觉得是大材小用了。”松林看向她的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莫白薇更加诧异,连连发问,道:“谁?哪个劈柴的?” “山yào。”松林定定的道,“姑娘不认得?” “山yào。这名字仿佛在哪听过似的。”莫白薇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回忆着。 芭蕉急忙提醒:“姑娘,您忘了,就是那个住在十五隔壁的。” “哦,那山yào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倒不像是身怀绝技。”莫白薇扁扁嘴,看着松林道:“想必是你看错了。” “定然不会错。”松林斩钉截铁,目光一瞬间变得严肃:“依照奴才多年以来的经验,那山yào不仅会功夫,而且是个高手。至于为何隐藏,原因也无非有两个。” 松林的一席话,叫莫白薇只觉口干舌燥,她急忙啐了一口茶,问道:“什么?” “掩人耳目的目的通常只有两个,其一伺机而动,其二韬光养晦。”松林吸了吸鼻子,面不改色的道:“不管出于哪一个目的,于姑娘而言,都不是好事。” 莫白薇惊出了一身冷汗,握着茶盅的手,渐渐落了下来。她看着松林,面色渐渐变得复杂不安:“他最近可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三天来一直如常。只不过……”松林长长吸了一口凉气,略作停顿,又说道:“奴才怀疑他与上一个管事十五的死有关系。” 松林的口气依然未变,清清冷冷的,像是在转述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一百零四章蹊跷 “十五的事情,奴才已经听人说了具体的细节。”松林定定的看着她,那双半大不小的眼睛里,写着认真:“姑娘不妨试上一试,总也没坏处。若山yào真的是凶手,大可趁此机会拔掉这根dú刺。” “也好。”莫白薇连片刻的犹豫也无,便答应下来。对于柳七推荐之人,她自然充满信心。 她倒要看看那山yào,到底有什么企图。 “既如此,还望姑娘按照奴才的吩咐行事。”松林微一沉吟,嘴角上泛起一丝成竹在胸自信的笑容。 松林一告退,莫白薇便着手准备起来,她命令芭蕉在园子中四处散播消息。 她先让芭蕉私底下,悄悄的散布十五是被人谋害,绝非意外落水。 深宅大院中的消息,往往传播迅速。主要是那些个丫鬟婆子,最爱在背后乱嚼舌根。 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拼拼凑凑,添油加醋。 十五之事,经她们口口相传,居然变成了神乎其神的东西。 说有人在井边见到了十五的鬼魂,那鬼魂披头散发,伸着舌头,样子看起来十分凄楚。而且那人还听见鬼魂凄厉的哭声,说他死的不明不白,是有人将他丢入井中的。 莫白薇乍一听说消息,笑的一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那画面生动的,连她自己也要信了。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也着实难为那个捏造故事之人了。 消息一经传出,平静的湖面上,便又dàng漾起一圈一圈的波澜来。 谁料,第二天傍晚,葳蕤园的红儿便去往各房带去了消息。老祖宗怕小小的一件事情,越闹越大。急急忙忙的下了禁令,说十五之事,谁也不准再提起。 老祖宗下令,府上哪里还有人说半个不字。明面上,大家对那件事情似乎真的绝口不敢再提。但一到私下里,对那件事的讨论,悄无声息的愈演愈烈。 这天用过晚膳,松林便赶过来求见,一见着她,笑眯眯的道:“姑娘,果然不出奴才所料,您猜猜怎么着? “有动静了?”她眨巴着眼睛,笑道。 “山yào这两日总不安分。每次临睡之前,都要仔仔细细的将门窗检查一遍。深夜里,屋中还长亮着一盏不起眼的灯。”松林嘴角带着鬼魅的笑。 “想不到山yào其貌不扬,居心倒叵测。”莫白薇点着头,微一沉吟。视线透过窗纸看向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透着几分凄凉之意。 “少爷一直念叨,人不可貌相。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无形之中便多长了几个心眼。”松林吸吸鼻子,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在袖管中,一直摩擦。 也并不是他慧眼识真,若不是少爷在他临走之前,那几句郑重其事的叮嘱,自己想必难以发现。 可偏生,少爷还不让提他的名讳。他也只能说些有的没的,状若不经意的一语带过。 她闻话,嘴角忍不住泛起了笑,赞道:“想必七少爷的名堂更多。” 松林默然不语,急忙又垂下头来,忐忑的腹谤一句。若叫七少爷听见了这些,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接下来,就要看我的了。”她眯起眼睛,瞳孔中闪动着几分狡黠,“你再仔细的盯着山yào,若他有异动,直接抓起来。他要问起原因,你只说得了我的命令。” 命令一下,她便匆匆的跑到了葳蕤园。深秋的葳蕤园中,风一吹动,满鼻都是熏香的气息。 她一见到老祖宗,只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的把话题往十五身上引:“祖母,十五魂魄之事,您可听说了?” 老祖宗默然半晌,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正色道:“薇儿,那件事,我不是已经下过命令,不允许府上的人再谈论,你何苦又提起这些?” 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莫家的名声。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闹鬼之事,一旦传扬出去,莫府势必会被扣上不详的帽子。 这种结果,自然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所以,刚一听到消息传出来,她便亲自出面下了令,又派了几个人手,在井边日夜把守。 “祖母,恕薇儿说句您不爱听的,您的禁令根本没起作用。我可听樱桃和芭蕉说,府里下人对那件事不仅谈论不休,而且越传越玄乎了。”莫白薇说着话,眸中隐隐寒霜。 碰巧在这间隙,红儿捧了茶进来,她急忙道:“红儿,你说实话,有关十五的流言可禁住了?” 一句话问的,显然出乎红儿的意料之外,她微微一怔,垂下头去,红着脸半天不敢吭声。 “红儿,你说实话!”老祖宗的面色一变,严肃道。 红儿小心翼翼的将茶盅放在木桌上,声音细弱游蚊:“六姑娘说的不错……婢子怕您动怒,也只好瞒着。” “都是哪些个下作的东西乱嚼舌根,不将我这老骨头的话听进去,我杖杀了她们。”老祖宗顺手拿起茶盅,往地上狠狠一摔,怒气冲冲道。 茶水洒了一地,红儿吓得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去捡那些瓷白色的碎片。 她心知老祖宗气的厉害,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祖母不若听薇儿一句劝,想要永远后患,倒不如仔仔细细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让那些在背后故弄玄虚之人,没了话柄。” “薇儿,你也相信十五之死并非意外?”老祖宗别过脸,满眼诧异之色。 莫白薇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双透亮的眼睛里,闪着微光。她微一沉吟,道:“薇儿也说不好,只是我一向觉得按照十五的xìng格,只要财路没被堵住,他是绝不可能舍弃未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而选择连夜携钱潜逃。” 老祖宗怔怔地望着自家孙女,似是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她口中说出。自打中暑以后,这个孙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叫她刮目相看。 “我也不是没想过。”老祖宗极其勉强的笑了笑,旋即长长叹了口气:“只是……” 第一百零五章说服 “祖母且瞧瞧盒里的东西。”她将一早备下的木匣,打开往祖母面前一放。昏暗的光线里,那些宝物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她略一顿,话又到了嘴边:“这些东西,想必祖母眼熟。” “都是我赏你的。”老祖宗低眉看一眼,疑惑道:“突然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莫白薇眨巴着眼睛,又细细的将如何发现木匣,如何起疑心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老祖宗的的面色也跟着起变化,忽而震惊,忽而恐惧。 话到最后,莫白薇弯着嘴角,淡淡的笑道:“正是因为前两日府中的流言,薇儿才愈发确信,十五之死必有蹊跷。” “听你这一说,祖母倒觉得在对十五事情的处理上,草率了些。我只顾府上的声名,没考虑别的。眼下既然事情出来了,也该好好的去调查一下。” 当着后辈的面,说这般的话,她还是头一遭。尽管她从年少时,便心高气傲,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服过软。 昔年老太爷尚还活着的时候,她作为正房夫人,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就连老太爷后娶的那几房妾,也是由她过目之后,从中挑选出来的。整个过程中,老太爷没出一分力气,只兑了个活生生的人。 老太爷走得早,临走之时,抓住她的手,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去。 他哽咽着唤她的小名,暗淡无光的眸中洋溢着喜悦。 她记得他说,我怕了你一辈子,但…………但若不是你,莫家搁我手里,只怕早垮掉了。 下辈子……下辈子若有机会。,我一定还将你娶进家来。 她感动的稀里哗啦,握住老太爷渐渐冷却的手,哭着喃喃道,我一定替你管好莫家,不叫人玷污了莫家清白的声名。 为着这一句承诺,她足足撑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白天她是莫家头顶的一片天,莫家之事,事无巨细,统统得她亲自过目了才行。 可每到夜里,她的枕边连个说话之人也无。纵然她在莫家当家作主,可她的骨子里,究竟是个女人。 脆弱、敏感、不安的另一面,通通被她掩藏了起来。不管私底下如何,委屈也好,痛哭也罢。但在人前,她始终如一的保持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哪里容许别人说自己的半点儿不是。 但今天却例外,不知是因为眼前的少女,眉眼之间太像她出走的女儿,还是因为其他。她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心生欣慰。 莫家的女儿,终于有一个像她年轻的时候。她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着莫白薇,眸光渐渐变得温暖。 “祖母,薇儿有一计。” 莫白薇将头凑近老祖宗的耳畔,压低了声音,小心的嘀咕几句。 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从那天无意间寻到了那木匣,她就预料到未来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她能早一日发现山yào的笨拙是蓄意伪装,这一条计划,恐怕早就付诸行动。 不管能不能试出凶手,至少,能试出在她身旁伺机而动之人,有何意图。 他若不出现,便罢了。一旦出现,刚好趁机一举拿下。 回到蔷薇园时,已是暮色四合,莫白薇靠在椅背上,沉重的眼皮,似灌了铅一般。 她已经有许多天,没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屋内暖如仲春,温热的火光,洒在她整张面上。惬意感,温暖感,叫她只觉得无比的困,上下眼皮总想往一块粘。 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一个跟着一个的也打起来。 墙角处的香炉中,散发着袅袅的白烟,混着清淡的檀香气味,连绵不绝的涌入鼻中,屋内笼罩着一股凝重的倦怠气息。 几个呵欠打下来,她的眼圈立时变得通红,眼眶之下的细嫩肌肤上,残余着泪痕。 芭蕉从外面进来之时,莫白薇正用仅存的一分力气撑着头,双眼早已经合上。再瞧,直接就着软凳竟睡下了。 她扁着嘴,笑了笑,只笑了一下,她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她勾头瞧那炭火,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炭火的表面。她大惊失色,急忙打开了窗子,又伸出食指,去探莫白薇的鼻息。 窗子一打开,冷风“呼”地一下便吹了进来。一受凉,莫白薇的倦意立时没了,她腾地坐直了身子,回头瞅一眼芭蕉,好奇道:“芭蕉,做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芭蕉欣喜不已,连声道:“姑娘你没事,太好了。” “方才就是困得紧,小睡了一觉。”莫白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芭蕉急忙又去推,睡的沉,她用力拍了好几下,方才悠悠醒转。她揉开眼睛,瞧着窗外,迷迷糊糊的道:“天怎么还是黑的?” “再睡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芭蕉盯着火盆中明灭的烟火,眉头皱了起来。 闻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问:“姑娘呢,姑娘可好?”话音落,头已经转了过去。见莫白薇好端端的坐着,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目中已然含了泪,自责道:“都怪婢子……” “你别自责,我不好端端的坐着呢。”莫白薇牵着嘴角,淡淡一笑,忙宽慰一句。 那边,芭蕉已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两个小厮进来,将火盆端了出去。 屋中的气味散了去,芭蕉将窗子重新合上,看向莫白薇神情逐渐变得冷冽,严肃道:“姑娘,盆中的炭并不是银丝炭,也不知被谁悄无声息的换掉了。” “倒没注意。”此刻,她的头脑已清醒的许多,转头看一眼浓重的暮色,道:“紫鸢呢?可有行动。” “依照姑娘吩咐,我找借口支开了看管紫鸢的几个小厮。果不其然,紫鸢有了行动。”芭蕉暗暗在心底吸了一口凉气,一双如水的眸中,盛满了寒意:“倒瞧不出来,她是个吃里扒外的!” “哦。”莫白薇懒懒的应一声,双目微微合上,沉:“是去了三房么?” “姑娘所料不错,看守的人前脚刚走,后脚紫鸢就跑去了海棠园。”芭蕉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忍不住扁嘴附和道:“她倒是个忘恩负义的!” 第一百零六章居心 “姑娘,要不要婢子将她叫过来盘问一番?”芭蕉咬着薄唇,眉间的神情,除却坚定,还有一抹厌恶。 莫白薇摆摆手,神色自若,不疾不徐的道:“不必,且等上一等。先探探明天三房里有什么动静!”她眨巴着眼睛,透出几分狡黠。 第二天一早,曙光刺目的照shè在林梢之上。天空湛蓝湛蓝的,空旷而广阔。 一排飞鸟,排正整齐的一字形,往天那边飞了过去。偶尔有几声鸟鸣,从天幕上传下来。 莫白薇就是在这鸟鸣声中醒来的,掀开帘帐,强光径直照过来,她只觉得眼疼。 樱桃一脸惊喜,将水递过去,笑道:“姑娘,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姑娘快起来,到廊下晒晒暖。” “三房那里,芭蕉可派人去过了?”她张口便问。 樱桃摇着头,接过她的漱口水,默然道:“她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这倒奇怪了。”她的面色沉了下去,急忙从被窝中坐起身来。一面说,一面飞快的穿好鞋子。 樱桃见状,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衣柜里挑了条水蓝色的披风,将她的身子完全裹住,忧心忡忡的道:“姑娘,天虽晴了温度还低,仔细再冻着了。” “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衣服还没穿好,匆匆忙忙要往哪儿去?”芭蕉走进屋内,碰巧看到这一幕,不免诧异。 见到芭蕉,她连忙收住了脚步,重新做回了床沿上,连声催促道:“芭蕉,快说,快说……”饶是她胸有成竹,此刻也不免紧张。 三房的水一向深似海,水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时倒也看不清,只能慢慢的一层一层深入。 芭蕉舒了口气,眼眉低垂,凝神看着她,一字字的道:“今儿一早我就去三房打探情况,哪知道三房里却空空dàngdàng。一打听才知道,三爷一早就带着太太,姑娘,少爷去给老祖宗请安去了。” “请安?以前怎么没听说,三伯父这般殷勤?”莫白薇眨眨眼睛,扁着嘴角,冷冷道。 她清楚得记得,上辈子老祖宗临终之时,三伯父连滴泪也没掉。 昔年,她的心里虽有不快,但细细一想,三伯父也并非老祖宗的嫡亲儿子,一切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不知,莫玄龄长到九岁那年便没了亲娘。是老祖宗一手将他拉扯大,视若己出。 单凡稍微有点儿良心的,都会感恩戴德。可三伯父却恩将仇报,伺机分莫家的家产,然后又用不正当的手段,将其他三房完全打压,自己占得头筹。 可惜后来,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莫家因为他的自负,贪婪,生意很快败落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汲汲营营几十年,到头来也落得无家可归,只能蜗居在女儿的夫家,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嘲笑。 “婢子也满心怀疑,便急匆匆的又赶去了葳蕤园。等到三爷一行回去,婢子才得了机会,同红儿细细地打听了一番。”芭蕉的眼波流转,道:“你猜三爷到那做什么了?” “一定别有用心。”莫白薇嗤之以鼻,道:“三伯父精于算计,自然不会做赔钱的买卖。” “什么都逃不出姑娘的法眼。”芭蕉啧啧叹了一句,屋外的阳光照在她面上,却见她的眉头又似皱了起来。 “不过……”芭蕉的话锋一转,正色道:“三爷竟是为十五之事去的。” “只怕是去劝老祖宗。”莫白薇眨巴着眼睛,冷冷笑道。 芭蕉咬着唇,面色变得复杂,微一沉:“恰恰相反,三爷是去劝老祖宗彻查十五之时。”她冰凉的口气与外面耀眼的光线,格格不入。 莫白薇抬起了头,惊诧道:“你说什么?” 她隐隐觉得十五之事上,三房撇不清关系。毕竟,那一日在胭脂楼,除了胭脂,另外同十五相熟的人,只有一个三伯父。 若说是因十五撞破了三伯父同李宰相的好事,三伯父急忙下dú手,以绝后患,她也是相信的。 而现在,事情却渐渐的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她微微一怔,又问道:“三伯父如何说的?” “三爷说府中正为了十五之事人心惶惶,若想平静风波,要做的不是禁言,而是要将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这一番说辞,倒与姑娘所说不谋而合。”芭蕉埋着头,一句句的说着,掌心纠结的jiāo握在一起。 “我猜姑娘一定认为是三房动的手脚,但从三爷此番举动来看,倒不像是同那事有关,谁也不会笨到扳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瞧着莫白薇渐渐不安的神色,芭蕉连忙又补充道。 谁料,莫白薇听了这一席话,表情又开朗起来。她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道:“可惜了,三伯父正是这般的人!” 换做旁人,自然不会冒这种风险。但换做莫玄龄,就合情合理了。 他越是这般,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急于撇清关系。那些杀了人,第一时间跑进官府里报案的凶手,也往往是最难被发觉的。 莫白薇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去回老祖宗,那件事先缓一缓。”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沉得住气,她倒要瞧瞧她的三伯父是何居心。 她派松林在暗中仔细观察着山yào的一举一动,听说要调查的消息,山yào愈发的小心翼翼,也更规矩。 每日雷打不动的用浑身的蛮力劈着柴,一整天不说一句话。面上的神情也波澜不惊,仿似他真的单纯的只是一个劈柴的伙夫。 而三房正在紧锣密鼓地配合着老祖宗的调查,不光如此,莫玄龄还自告奋勇,揽下了差事。老祖宗到底是信任他,二话不说将事情全权jiāo由他。 府里的下人,一听说要调查的事,对十五的事,谁也不敢妄加议论,生怕被扣上疑犯的帽子。 因了这个缘故,莫府里的躁动,渐渐地又归于了平静。 三伯父雷厉风行,才只过了两日,三房那边便结了案。他将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提溜到老祖宗跟前儿,义正严辞的同老祖宗说,就是他在暗中装神弄鬼。 老祖宗当即就下令,将那人打了几十板子,以正视听。 第一百零七章布局 莫白薇一听这事,笑掉了大牙。事情本来就是子虚乌有,可三伯父不仅将事情坐实,还巴巴找来一个替罪羊。 她越发怀疑,在十五身亡一事中,三伯父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若非如此,他大可不必费尽心机,兜这么一个大圈子。 她冷眼看着三房的一举一动,心里打定了主意。那边三伯父的案子刚结,她就跑去老祖宗那里。 彼时,莫玄龄尚在葳蕤园。见她进去,面色变了一变,继而堆满了笑,亲切的道:“薇儿,许久不见,越发漂亮呢!” “再漂亮哪能漂亮过四姐,只怕在伯父眼里,四姐还是更漂亮一些吧?”莫白薇笑靥如花,但语气却疏离。 莫玄龄不禁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看一眼老祖宗,转眸又盯着老祖宗道:“瞧瞧这丫头,还醋上了。今儿伯父把话搁这了,你四姐哪能漂亮过你!” 他眯着眼睛,笑的极大声,端的是一副和蔼可亲的作派。 上辈子,她便是被这笑容蒙骗过去的,以为三伯父当真是那般面善心善,比起对亲生女儿,对她的疼爱还要多上几分。 昔年她为此暗自窃喜,也恨不得将心肺都掏出来,给三房看看。 “伯父的话,若被四姐听了去,可免不得生气!”她仍嘻嘻笑着,眸光潋滟。稍稍还显稚嫩的面容,一眼望过去,说不出的娇艳美丽。 老祖宗也笑着附和:“青樱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小家子气了些,日后若出了阁,总该收敛一些的。” 莫玄龄的颊边的笑,渐渐隐了去,眉头不期然的微微皱了下,神情严肃的道:“娘说的是,孩儿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管教。” 三伯父对老祖宗一向言听计从,说话做事毕恭毕敬。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对老祖宗发自内心的尊敬。 老祖宗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也甭太严厉了,青樱她毕竟还小,不懂事也在情理之中。” 莫玄龄急忙又应声是,手心朝下,战战兢兢的放在两腿之上。 莫白薇看了,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这般会伪装,也怪不得上辈子她活到最后才瞧清楚他的真面目。 她弯着月牙般的眼,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向祖母行了个礼,然后抬起头,一脸神秘兮兮的道:“祖母,薇儿想对您说一句悄悄话。”她说着话,视线故作不经意的在莫玄龄面上停留一下,迅即地又转回到老祖宗身上。 论起察言观色,三伯父自然不在话下。她还未将话挑明,那边莫玄龄已然善解人意的开口道:“既然是悄悄话,那伯父只好暂且避避嫌了!” 他说着话,抬脚便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莫白薇见状,急忙摆摆手,嫣然一笑道:“不敢劳驾伯父,伯父且放宽心。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薇儿趴在祖母耳畔小声说就是,准保伯父听不见。” 老祖宗闻话也跟着乐,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捏着她的鼻尖,宠溺道:“就你鬼主意多!”她又转头看着莫玄龄,笑道:“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伯父就呆着不走了,不过话说回来,万一你的秘密要被我听去了,可不能蛮不讲理的赖我。”莫玄龄用手捋着胡须,心情似乎变得奇好,面上的笑容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笑。 他原就有心思听听莫白薇要同老祖宗说什么秘密,但明面上的话,也不好不说。只得用一副正儿八经的态度,撇清关系,表明自己清高的立场。 方才不得已起身之时,他暗自在心里惋惜了良久。倒没想到,莫白薇竟不防着他。 想必是他平日里的那些心思,关键时刻起了作用。这般一想,他心下窃喜不已,面上笑成了一朵花。 他将身子整个靠倒在椅背上,两只手jiāo叉而握,右手的食指在手背上,有节律的敲着。他眯起眼睛,平视着正前方,一双耳朵却支起来,使劲的往老祖宗的身边靠。 莫白薇早就料到这些,在心底狡黠的笑了笑。她的手虽然捂在嘴旁边,却是松松垮垮,几条宽松的缝隙里,她的声音正清晰无误的一字一字传进三伯父耳中。 “事关凶手的证物,薇儿已经找到了。我将那东西小心的保管在蔷薇园的库房之中,这件事儿,祖母暂时对谁都不要提起。等过了今日,官府的人一来,到时候来个人赃并获。” 老祖宗听得一头雾水,看着一脸浅笑的莫白薇道:“薇儿,你三伯父她……” 没等老祖宗说完,她急忙用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后撅起一张小嘴,撒娇道:“三伯父肯定没听到,是不是?”她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嘴角嘟起,别有一番天真可爱在。 “自然……自然……”莫玄龄赔着笑,又用右手拍着胸脯道:“伯父向你保证,伯父一句话也未听进去呢!” “那就好!”莫白薇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媚。须臾,她蹲下身子,摇着老祖宗的胳膊,撒起了娇:“祖母,这件事您一定要答应薇儿……” “这个……”老祖宗面露难色,沉吟着半天不作声。 她刚刚下令将那装神弄鬼的小厮惩罚一顿,那人的屁股只怕此刻还红肿着。思来想去,她总觉得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 莫玄龄的面上带笑,也帮着莫白薇说话:“娘亲,按照薇儿一贯的难缠劲儿,您今儿要不答应她,恐怕她就赖这不走咯!” “那倒好了!”老祖宗微微笑了笑道:“我这老太婆还巴不得几个小辈儿,天天赖在我这葳蕤园里不走呢,那一定热闹得很。” “祖母要不答应,薇儿就抱着祖母不撒手了……” “你这丫头,便由了你吧。” 第一百零八章抓人 心满意足的回到蔷薇园,她就忙着紧锣密鼓地布置了一番。 她倒不着急将这一消息透露出去,她实在想确认一下,三房究竟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暮色像只巨大的网,将世间万物一起笼罩住。若不是有那些灯火,人间一定漆黑无边。 无边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子,月亮也是模模糊糊的,隐在厚厚的云层之中。秋风早已将草丛吹黄,枯黄的草连同花圃中的残枝败叶,在微风里发出极轻极淡的响声。 夏日里常听的那些虫鸣声,此刻也隐匿了去。秋日的夜晚,显然比白日更加的萧索。 莫白薇裹着厚厚的披风,斜靠在床塌之上。今日她用过晚膳之后,便借口说偶然风寒,早早的就睡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抱在怀里的汤婆子,温度已然降了下去。若不是芭蕉命人多备下几个,只怕会冷。 芭蕉在黑暗里,蹑手蹑脚的走向床塌,掀开帘子,借着微弱的月光,轻声问她:“姑娘,外面冷。不若裹进被中,一会儿那边来了消息,您在起来便是。松林是个精明人,您也不必多cāo心。” “也是。”她嘴上这般说着,却到底没有困意,只将身下的被子抽出一角,往身上盖了盖,便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将近三更。”芭蕉扭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面上复杂的表情,被黑夜整个吞没。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心惊:“才觉得没过多大会儿,时间倒快。三更天,正是人困意最浓的时候,还好松林安排的那几人,提前都饮了浓茶。” 她沉声说着,面色渐渐变得不安。便坐直了身子,凝神注目着窗外。 这件事,不能出一点儿岔子。若有一丁点儿的纰漏,恐怕凶手就难抓了。 正自担忧间,窗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极轻极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色的模糊的影子,打从窗前一闪而过。 芭蕉看得心惊ròu跳,急忙用手紧紧捂住,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莫白薇的面上一喜,喃喃道:“来了。” 她屏气凝神,手心里攥了一把汗,支着耳朵专注的聆听着动静。 因为难以视物,声音听在耳中便比寻常的清晰的多。她听着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咬着薄唇,抓住芭蕉冰凉的手。 一、二、三……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数,数到第五百声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等数到第七百声,外面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响彻的如同有人拿了石锤,在她耳边重重的击打着。 她咬紧了薄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芭蕉怯怯的问道:“谁呀?” “姑娘,是我,快开门。”的声音传了进来,听不出来那焦急是带了兴奋还是失望。 芭蕉舒了口气,点上灯,一路小跑过去,将门打开,嘴唇张口便问:“,那事如何了?” “成了,成了……”的脸红扑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断断续续:“姑娘,松林的埋伏果然起了作用,他……他被一下捉住了。” 莫白薇的眉头舒展开来,轻声道:“是山yào么?” “确实是山yào不错,松林不愧是慧眼识真!”的眼睛发凉,啧啧赞叹道:“姑娘,人在库房里拘着呢,松林……松林他叫我来唤姑娘过去。” 库房里,亮堂堂的。一盏油灯在桌上,明灭不定的闪烁着。 屋中围了四、五个人,居中的一人,被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此刻,他正悻悻地坐在地上,眉眼低垂,嘴角挂着冷意。 “姑娘,您放在这屋里的东西,在他身上找到了。”松林眯着眼,狠狠瞪着地上的人。 “哦。”莫白薇嗯一声,垂下头去,口气冰凉的命令道:“抬起头来,我瞅瞅。” 那人闻话纹丝不动,只冷冷笑了两声,道:“落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要如何发落,全凭你们吩咐。” “他的功夫着实厉害,若不是我带了这几个人,只怕难对付。”松林倒吸了口凉气,语气变得尤其严肃。 莫白薇板着一张脸,继续盘问道:“山yào,打从你来这蔷薇园,我可曾亏待过你一天?” 她的声音原本带着少女该有的娇脆,此时因为夹杂了两分冷意,听在人耳中,便觉得如同被人拿了尖刀抵在胸口。 “六小姐对奴才很好,只不过……”山yào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变了变,yù言又止。 她皱起了眉头,正色道:“是你杀了十五?“ 地上的人,长得一副憨厚模样,不过,说的这两句话,却赫然又是个精明人。 “不错。”山yào的眸光骤然变得寒冷,脸上的几处伤痕,在灯光底下,显得尤其明显。他说的斩钉截铁,目光里也全无俱意。似乎杀人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她咬着牙,冷冷问道,这才是她最想弄清楚之事。 山yào冷冷的笑了笑:“六小姐即便再问,奴才也不会说。早知会落把柄,合该一把火烧了十五的房子。”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白薇合起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山yào,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说,因为你杀人一事是众人之托!” 她拔高了音量,口气愈发的冷,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山yào脊背一凉,面色骤变,诧异道:“六小姐怎会知道?明明奴才什么都没说。” “打从你来这蔷薇园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只不过,没有挑明罢了。 一来我瞧着你干活卖力,人也憨厚,倒也不像是居心叵测之人,其二你一向规规矩矩,也没出过大差错。不过这次,你却犯了大忌!” 莫白薇紧攥着手心里的帕子,清越的人声音似一条冰河,似一汪水,在寂静的夜里响彻着。 一开始就知道这句话,自然是唬山yào的。可她说的真切,叫人一时难辨真假。 山yào一脸的不可思议,瞪圆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须臾,他闭紧了双眼,面色一瞬间变的苍白如纸:“是我轻敌了。” 第一百零九章策反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灯火明灭,地面上全是人和静物的影子,在昏暗的光里,漆黑的一团一团。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莫白薇瞪一眼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山yào,出声打破了沉静。 山yào吸吸鼻子,眼里闪出些光辉来。须臾,他像是下定决心决心似的,沉声道:“落在小姐手里,但凭六小姐处置。至于其他,奴才确是不能说。” 他抿紧了嘴唇,脸色苍白,冷汗一粒粒自鼻尖沁了出来。 莫白薇盯着桌上的烛火,冷冷笑道:“你以为你这般对他,他便领情了么?” 山yào疑惑不解的抬头,只见柔和的光线,落在少女粉白色的面上。长长的睫毛,从他的角度望上去,像是一把蒲扇。 少女的眉尖微簇,薄唇轻抿,沉在嘴角的那抹冷意,叫人心寒胆战。 他的心里立时发了怵,可后来自少女口中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更叫他觉得心灰意冷。 “这条计策,原就是他设计的,瓮中捉鳖,人赃并获,由不得你逃避!”莫白薇的面上笼着一层霜,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山yào只觉头一蒙,浮动在眼前的光影,也似被黑夜吞没了一般,忽然全都看不见了。 “不可能!”他矢口否认,薄薄的两片唇,此刻全无血色:“六小姐,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的知,只有老祖宗和三伯父。薇园她也封锁了消息,只让松林、、芭蕉三人知道。 老祖宗那边,自然不会走漏风声。剩下的知,除了三伯父以外,别无他人。 山yào既然深夜潜入库房,意yù销毁罪证,便确凿的反映了一件事,山yào是三伯父埋在园里的眼线。 至于目的,再简单不过,无非是监视她。 她恍了恍神,揉着眉心在芭蕉搬来的软凳上坐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三伯父的心计,你我自然比不上。他打着找凶手的噱头,找来装神弄鬼的替罪羊,你以为他是真要替你掩盖行凶的真相?” 从莫白薇口中准确无误的听到三伯父这三个字,山yào的眼神变了一变,忽然明白当初为何莫玄龄非得要将他安chā在一个小姑娘的身旁。他愣了愣,默然不语。 “三伯父故意绕那么大圈子,目的只有两个。其一向老祖宗表忠心,与十五之死顺顺利利的撇清关系。其二便是为了要你相信,他有心护你周全,然后引你入网。你倒忠心不二,这种关头,还替他隐瞒。” 莫白薇冷冷的道,一字一句如同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山yào听着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针扎,他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面若死灰。 一旁聆听的几个人也长大了嘴巴,特别是松林。的视线,紧紧盯着莫白薇不放。 他只点破了线索,眼前的少女就能穿针引线,轻松找出幕后主使,叫人刮目相看。怪不得连少爷那般从不将女人放在眼中之人,也会同她jiāo好。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莫白薇的语调变得低沉:“三伯父为何要杀了十五?” 屋里的气氛重新凝固起来,外面暮色苍茫,黑压压的云缝里,透出几点柔和的星光。淡如水,凉如冰。 山yào的一排牙齿紧紧咬住唇瓣,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莫白薇有些倦怠,声音却变得异常严肃:“事到如今,该由你自己抉择了。官府的人明日便来,若你蓄意隐瞒,估计也落不着什么好。但如果你供出背后主谋,官府的人自会念在你是从犯的份上,饶你一条xìng命。” 山yào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也变得酸软无力,微一放松,整个瘫坐在小腿之上。他的一双眼睛由亮变黑,接着变成淡淡的褐色,竟是看不出半点儿的生气。 一个将死之人,但凡能听到一星半点活下去的生机,信心难免动摇。莫白薇凝神看一眼山yào,心下已知他在做思想斗争,也不再多劝,留下几个人看管,便回了屋。 彼时,已近四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园子里的黑暗,像潮水一般,缓缓地退了下去。 她窝在被中,从纱帐的缝隙里,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就连半分的睡意也无。 就这般捱到了清晨,芭蕉端来早茶给她喝的时候,瞧见她眼圈四周的青影,立时唬了一跳。 她忙去拿毛巾,浸了热水,轻轻的替她擦拭。一边擦,一边担忧道:“昨儿晚上,可是又没睡着?” “叫拿些遮瑕膏来,我涂一涂便是。”莫白薇轻描淡写的回一句,又道:“山yào那边没出岔子吧?” “姑娘放心,顺利得很。”芭蕉淡淡一笑,将茶递过去:“听那几个小厮说,松林没睡。” “难为他了。”莫白薇赞叹道:“去拿碗莲子粥给他暖暖胃。” 芭蕉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倒不用姑娘提醒,一早就送去了。” 这丫头,不会dàng漾了吧。联想起前几日对松林的啧啧称赞,莫白薇忍不住腹谤一句,颊边的笑意更浓。 要真如此,倒也是好事。松林遇事沉稳,又有一身本领,自然能带过上好日子。 上辈子,她随随便便就把许配了人家,早觉亏欠。既然重活一世,合该好好的给寻一门亲事才是。 “对了,芭蕉。你找人仔细盯着紫鸢,她若去三房报信,直接拿下。”她喝着茶,忽然又想起紫鸢的事情,急忙提醒道。 芭蕉一笑,道:“安排妥当了,正要问姑娘的意思呢。” 葳蕤园里的清晨一片宁静,远远的能听到溪水叮咚的流动声。 红儿迈着莲花步,正从拱桥上慢慢走下来。她穿了一身樱粉色的夹袄,下面配一条湖蓝色的挑选裙子。衬着薄薄的雾霭,宛若从仙境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看见莫白薇,她娇笑道:“六姑娘,里面请。” 第一百一十章招供 “六姑娘,他是?”红儿注意到跟着莫白薇身后一身黑衣的山yào,疑惑道。 莫白薇的眉毛微挑,弯嘴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起老祖宗的事情:“祖母在佛堂?” 红儿“嗯”的应声是,瞅一眼天边的晨光,沉:“不过,这会儿也该出来了,我们直接去正堂。” 葳蕤园满目秋色,桥底下的小溪之上,倒影出来树木枝干的影子,像是用毛笔勾勒出的画。落在眼里,并不让人觉得萧条,反而自有一种悠远的意境。 前世,她哪里有心思注意到这些。每次来葳蕤园,都是有事所求。因而步履一向匆匆,心事重重。而祖母对她一向有求必应,念及此,她的眼眶不禁又湿了。 到达正堂之时,老祖宗果然已在鎏金软凳上坐下了。深褐色的杭绸棉袄,发间簪着一根鎏金的簪子,紫檀木的手串。只是坐在那儿,用不着开口,便有一股威严在。 莫白薇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个礼,同老祖宗寒暄了几句。老祖宗满脸笑意的命人端茶倒水,又拿了点心给她。 直到这时,老祖宗才注意到山yào,诧异道:“这人是?” “祖母,他叫山yào,正是杀害十五的凶手。”莫白薇一字字说着,面不改色。 老祖宗显是极诧异,转动佛珠的左手,停顿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道:“果然找到了?之前你三伯父不是说,十五的冤魂之事,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祖母没问问那装神弄鬼之人是何意图?”她眉毛一挑,淡淡的笑了笑。 老祖宗摇摇头,黑色的瞳孔中,暗流涌动。她朝着山yào看了一眼,长长叹口气。手指摩挲在冰凉的扶手上,半天没有吱声。 莫白薇咬着薄唇,笑道:“祖母想不想听听,他为何杀了十五?” 山yào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头深深的垂着,几yù要低到地上去。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逆光里的面容一时并看不很清。 老祖宗抬眸看他,正色道:“山yào,你说来听听。” 山yào如死灰的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上的缝隙,恨不得挖个洞便钻进去。他的面色苍白,嘴唇时下也有些干裂。他努力了许久,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发出半个音节。 老祖宗瞧着看着,不免心急。她“腾”地一下从软凳上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山yào,又朗声道:“你说是不说!” 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的口气显然要比先前更加严肃,就连莫白薇,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视线由老祖宗身上,转移到外面。 只见一个穿绿袄绿裙的娇俏女子,正匆匆的往这边赶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红儿的双生姐妹,绿儿。 绿儿一般不在老祖宗身边侍候,而主要负责葳蕤园中的待客接物。园子里只要有客人来,都由她安排。 是以,时下一见着绿儿匆匆忙忙的样子,她便知是府上来人了,至于来的是谁,她倒猜不透。 山yào还没开口,绿儿已然翩跹到了正堂。她瞅一眼地上跪着的山yào,又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道:“老祖宗,官府的人到了,正在青云堂中等待,您看您什么时候过去?” 青云堂设在葳蕤园的东侧,紧邻着池塘,水榭丰茂。一入夏,满目的葱绿,甚是赏心悦目。到了秋天,芦苇雪白的芦花,在湖四周摇曳。芦花飘飞,芦苇金黄,就是另外一番的景象了。 正因为秀丽的风景以及绝佳的位置,青云堂一直被用来作为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莫家谁说世代从商,但因莫家的老太爷尚在世之时,喜欢jiāo友,xìng子又豪爽,也结jiāo了不少达官贵人。是以,同莫家频繁来往的倒不是商户,反而是朝中的官员。 而官员们每次到访,都设在青云堂,这是莫家多年不变的规矩。 老祖宗握了握紫檀木的佛珠,朗声道:“先备些上好的茶水给大人们用着,我随后就到。” 绿儿垂眸应声是,又好奇的看一眼山yào,买着莲华步匆匆的便又去了。 绿儿一走,山yào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几乎能看见皮肤里淡蓝色的血管。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撑在地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抓在地面上,指甲缝中全是泥土。 “是你亲口同我说,还是直接将你jiāo给官府!”老祖宗的口气依然森然,黑白分明的眸中,隐隐含霜。 山yào匍匐在地上,一脸的心灰意冷。他紧紧咬住唇瓣,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沉声道:“小人……小人是受三爷指使,但三爷为何要杀十五,奴才却是不知。” “你说什么!是三爷的命令?”老祖宗显是不敢相信,拔高了音量,重新又问一句。 她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身子向后趔趄了一下。莫白薇见状,赶紧起身一把扶住祖母的身子。左手顺势在老祖宗的背上,轻轻的拍打着。 山yào缓缓抬起头,斩钉截铁道:“奴才是将死之人,自然不会说谎。” “这……”老祖宗的面色骤变,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做出这般下三滥之事。她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扭过头来看着莫白薇,一字字的道:“薇儿,你早知道了?” “薇儿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的,山yào去库房偷证物,被薇儿抓到。在薇儿再三询问之下,山yào才招供。起初,薇儿也不敢相信,毕竟依三伯父一贯正直的为人,是断断做不出这般事情的。”她扶着老祖宗在软椅上坐下来,眨巴着眼睛顺着老祖宗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 老祖宗闻话,神色更加凝重。紫檀木的珠子,在手里“咯吱”作响。她出了半晌的神,视线斜斜的落在雕花的屏风上。 “早知如此,薇儿昨儿就不该让官府之人介入此事。”莫白薇嘴上叹着气,出声宽慰着了老祖宗,但停留在眼角的那一抹笑,迟迟不曾散去。 她心知老祖宗为了家族门楣也好,为了亲情也罢,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三伯父遭受牢狱之灾。 可如果因为此事,能叫老祖宗彻底看清了三伯父的真实面貌,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春分之后,春意更浓。出门走走,看花赏花,不失为一件高兴事。感谢各位读者们的支持,昨天收到打赏,作者菌信心十足。加油,迎接一个更好的明天。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冒名 秋风一吹,湖畔的芦花四处飘扬。飘在碧绿的湖面上,四周白茫茫的,像是刻意用棉花围成的一个圈。 深秋的阳光,被空旷的天幕一衬,看起来格外明媚些。古人所说秋高气爽,也不过这样。 青云堂中拢共来了四名穿官府的人,其他三个毕恭毕敬的站立着。另外的一个坐在靠近湖边的软凳上,双手支着头,正一脸惬意的看着湖面上飘飞的芦花。 莫白薇扶着老祖宗一步步的往青云堂走过去,远远的她只觉得有个身影,看起来莫名的熟悉。她的心头震dàng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 “劳烦各位大人久等,老身来晚了。”老祖宗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她头稍稍低下,以示礼貌。莫白薇见状,也赶紧照葫芦画瓢,将身子弯下,嘴角漾起了一抹笑。 余光瞥见她的一举一动,老祖宗心里十分满意。都说府中的六小姐,要被她惯坏了,可眼下分明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做派。 那正在看风景的男子,听见说话声,将视线收了回来。从软凳上起身,的伸了个懒腰,笑道:“总算来了。” 瞧见那张脸,莫白薇只觉青天白日里撞见了鬼,拔脚就要离开,但意识到自己现下是陪老祖宗来见客,突然离去难免不符合规矩,也就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老祖宗一脸歉然,又命红儿去拿了热的茶过来,这才悠悠然的重新开了口:“恐怕今儿要让各位大人白跑一趟了。” “昨儿府上有人去衙门说,府里出了命案,让我们今日派人过来查探。怎地才过一个晚上……就出尔反尔了。”清越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钻进耳中。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柳七的嘴角一定带着笑。然而,她越来越难猜透柳七的身份了。他明明是个生意人,现下不仅同官府之事纠缠在一起,而且还扮上了官老爷。她兀自腹谤一句,抬起头来,状似不经意的狠狠瞪了刘允一眼。 “是府上的一个管事,不小心坠井身亡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不劳烦各位官老爷出面了。”老祖宗仍笑着,咬字清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中气十足,坦坦dàngdàng,倒着实不像有所隐瞒,莫白薇不由得多看了老祖宗两眼。 柳七闻话笑得更开,他眯起眼睛转眸看向莫白薇,道:“六姑娘,我听说昨儿去官府报信儿的可是你的人,如今,你怎么说?” “自然跟祖母一样。”莫白薇脱口道,既然她答应同老祖宗站在一边,就绝不会食言。不过,她是怀有有其他心思的。 方才她看出老祖宗的为难,便抢在她开口之前,建议老祖宗且将那件事隐瞒下来。 三伯父纵然是不对,也该落得牢狱之灾,可事情传言出去,于莫府的声名,生意,远远没有好处。 老祖宗比她更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的建议才刚说出口,就见老祖宗漆黑的眸中又有了神采,喜道,薇儿难为你了,祖母也这般想。 她只笑笑,眨巴着眼睛回一句,三伯父做下此事,一定也有苦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该给三伯父个机会。 这一句话更说进老祖宗的心坎里,她眉开眼笑的一把抱住莫白薇,小声叮嘱道,这件事情,莫要传扬出去。 “哦。”柳七的嘴角带着一抹戏谑,兴致勃勃的道:“看来六姑娘行事也有出纰漏的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的盯住莫白薇不放。她被他瞧得心虚,攥着帕子,垂下了头 “你们可听见了?”刘允勾起唇角笑了笑,抬眸环视着跟他同来的四个官兵。 那四个人相互递个眼色,哪里还敢辩驳半句,齐齐垂下头,异口同声的应了声是。 莫白薇定定的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她唯一见柳七的那次,也恰恰碰上官兵。而那些官兵,要找的人分明正是柳七无虞。 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些毕恭毕敬的官兵,转变了态度。她沉吟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莫非那件事,同燕王有牵连? 这般一想,她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柳七。他正开口说着话,嘴巴一张一合的。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更显挺拔,面部的轮廓也更坚毅。 似乎是感觉到她在看他,柳七突然回了头,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那目光极其柔和,温暖的像是春日里被阳光照耀的湖水。 她有些失神,面颊上飞上一片绯红。老祖宗见她兀自出神,忙推推她的身子,轻声问一句:薇儿,没事吧?” 她摇头,心里却似有波澜dàng起,这种发自内心的悸动。她切切实实的体验过,不过是在上辈子,而且是对林少卿。 她攥紧了手心,听见祖母清越的声音,从空气里传了过去:“薇儿年纪小,难免莽撞些。各位大人,莫要放在心上。赶明儿老身一定备下薄礼,送去官府给各位大人赔不是。” “这原也是分内之事,老夫人不必客气。”刘允轻轻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定定的看着莫白薇道:“不过如若老夫人心里实在难以过得去,不如差六姑娘亲自送去。” 话虽说的客气,但老祖宗在生意场上打拼了一辈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吃惊看着刘允又瞧瞧自己的孙女,心里犯起了嘀咕。可转念一想,官毕竟是自己亲孙女报的,要她亲自去赔礼道歉,也合乎情理。 莫白薇本想张口拒绝,偏生老祖宗抢先开口:“大人既这般说,薇儿你便去一趟。” 祖母一发话,“不去“二字,也只好被她吞进肚中。她点着头,恭恭敬敬的说声,谨遵祖母吩咐。 另一边的刘允看见这一幕,已在心底笑开了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试探 送走了官府之人,老祖宗才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若非为了顾及莫家的声名,她也断不会冒着欺骗官府的风险,替莫玄龄开脱,更何况还是个庶子。 所以,才一回到葳蕤园,她就怒气冲冲的使人唤了莫玄龄过来问话。 因着蔷薇园里的人一早遵从莫白薇的意思,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所以,莫玄龄见到红儿之时,他尚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开口问红儿,红儿只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红儿说话之时,面上的表情也十分复杂。 他一时猜不透。 满腹狐疑的来到葳蕤园,一进正殿门,他就躬身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喊一声娘亲。 这是他这些年来的习惯,他总能利用各种机会,来表示对老祖宗的小心和敬意。 以前,他每行此举,总能听见老祖宗笑脸盈盈的同他说,玄龄,快起来,地上凉。 然而,今日老祖宗却一反往常,并没要他起身,反而冷冷的道:“你先跪在那儿,我问你几句话。” 莫玄龄颇有些震惊,满心诧异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往屋里看去。 老祖宗坐在软榻之上,板着一张脸,两道细长的眉拧在一起。那双冰冷无虞的眸中,含着冷漠。从那眼中透出的冷冽,似两道冰锥,狠狠的扎着他的身体。 老祖宗日间里吃斋念佛,端的是一派心如止水。可今天,她一惯沉如水的面容上,起了波澜。他当下便知不妙,急忙又将头埋下去,小心翼翼的道:“娘亲想问什么,孩儿一定如实相告。” 十一月的深秋,青石路面,冰的像是一块冰。刻骨的凉意,一点点的从他的膝盖往身体里钻。 “很好。”老祖宗冷冷的道:“那我问你,十五之死,同你有无干系?” 老祖宗的一句话,让莫玄龄颇有些震惊。他的面色微微一变,继而用极镇定自若的口气,问道:“孩儿不懂娘在说什么,十五的事情,不是早就查清楚了?” 他用食指轻扣着地面,两道浓密的眉间,凸显着一抹诧异之色。 莫白薇勾起嘴角,冷冷笑道:“三伯父是否识得山yào?” 她早料到若无实据,依照三伯父的xìng子,一定不会轻易松口。所以,她特意拣了这句关键的话来问。 莫玄龄这时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白薇。 他的心头一跳,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犹豫了良久,他艰难的自口中吐出一句话:“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是几月前才入的府。薇儿,你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的沉静,然而内心深处,却不受控制的涌上来一股深深恐惧,刻进骨子里。 如若真的追查到山yào头上,那他被牵扯出来,是迟早的事。 他并不是不相信山yào的忠诚,否则,他一开始会想办法结果了山yào。过河拆桥,向来是他所熟悉的戏码。 之所以还留着山yào,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善于埋伏之道的人最是可怕,也最是得用,眼下他手里还没有第二个像山yào一般顶用的。 “昨儿晚上园子里进去个人悄悄摸摸的潜进了库房,似乎是有所图。幸好我昨儿早晨就命令小厮们对库房严加防范,这才没让那人得手。”莫白薇漫不经心的说道,指尖摩挲着雕花暗纹的扶手,看向三伯父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笑道:“伯父,您猜猜那人是谁?” 老祖宗紧闭着双目,不动声色,似是已然默认莫白薇的盘问。 “山yào?”莫玄龄的呼吸一滞,故意用了极惊诧的语气。他的心里却在盘桓,该如何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昨儿他听见莫白薇同老祖宗提到证据一事,扭过头,就命人去向山yào通风报信,不管那证据是真是假,要他务必去偷了那东西。 库房有人看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山yào毕竟武功高强,对付几个小厮定然不在话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未想过会出现闪失。 他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着薄唇,兀自心绪不安。接触地面的双膝,此刻酸软而麻木,只觉难以支撑,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几下。 这一幕恰好被莫白薇看进眼里,她忍不住暗暗偷笑,可从口中说出的话,却又十分善解人意:“祖母,我瞧着三伯父有些累了,不若叫他坐着回话。” 她的声音清脆,似一股清泉,听在老祖宗耳中格外受用。 老祖宗缓缓睁开双眼,扭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道:“难为薇儿你的一片孝心,红儿,给三爷看座。” 软凳一搬来,舒舒服服的坐上去,莫玄龄却只觉如坐针毡。方才他该忍住,也不至于好端端的又叫莫白薇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他忍着满肚子的气,手心紧紧攥着,努力的保持着面容上的平静。 莫白薇看得清楚,心头更喜。前世三伯父机关算尽,哪里有过这般窘迫的时候。即使是在朝廷宣旨,说她投递卖国,莫氏族人受牵连之时,三伯父首先做的也不是替她求情,而是指着她的鼻尖,狠狠的骂了她一顿。那双淬dú的眸子里,除了怨恨,还是怨恨。 那眼神,再活上十辈子,她也忘不掉。 “不错,那人正是山yào。我随便一问,山yào就全招了。”莫白薇挑挑眉,接着又说了下去:“您再猜猜他怎么说?” 饶是他见过大风大浪,这一问,也由不得他不心虚。莫不是山yào将他指使一事,完全抖露了出来? 早知道事情会演化到如此地步,他合该早除山yào而后快,也不至于叫人落了话柄。可现下,他不知道山yào究竟说了什么,也就无从辩驳。他沉吟了良久,硬着头皮问一句:“说了什么?” 莫白薇笑得愈发灿烂,衬着紫云线的夹袄,一张脸看起来无比明媚。 须臾,她敛了笑意,正色道:“山yào说,因为银子的事情,两人起了争执。山yào手重,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十五。他生怕被人怀疑,这才连夜将十五的尸身投到西边的井中。”嘤嘤嘤,作者菌昨天居然忘更新了,忘更新了,忘更新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今天补上。等会儿还有一更,大概十点左右,读者们要是觉得晚了,明天早上看也是可以的呢。PS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三章圈套 莫玄龄闻话一愣,他不敢置信的拿眼偷偷瞟了莫白薇两眼,见她唇边勾起一抹笑,似是并不在意。 他心中只觉诧异,又去瞧老祖宗。老祖宗的面上波澜不惊,左手一如往常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去拨动紫檀木佛珠。 莫非山yào将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这般一想,莫玄龄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莫府人多眼杂,难免混迹进来一两个品行不正之人。娘亲不若把山yàojiāo给我处置,我一定把他教训的服服帖帖。” 他眯起眼睛,眸光渐渐转冷,心头dàng起的喜悦之情像是波浪般一圈圈散开来。及至此,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结结实实的落了地。 哪知话音才落,老祖宗就变了脸,面色铁青的盯着他,冷冷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无须你再chā手!” 一句话,像是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浇灭他还未彻彻底底燃烧起来的喜悦火焰。莫玄龄的身体猛然一僵,下意识的道:“娘……” 老祖宗摆摆手,满脸不悦道:“不必再说了,红儿,送三爷回房。” 明面上说是送,实则是撵。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颇觉委屈。正准备张口问明情况,但一抬头刚好瞥见老祖宗皱起的眉头,当即不敢再多言。起身弯腰行了礼,翼翼然退了出去。 秋风渐渐的大了,贴着地面往远处吹去。卷起地上的落叶,吹进池塘里的碧波上。小小的叶片,似一叶扁舟,随着波纹在湖面上飘来dàng去。 恰如莫玄龄此时的心情,躁动不安。他琢磨了一路,仍是想不出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惹得老祖宗大发雷霆。 他沉着一张脸,心事重重的回了海棠园,前脚刚踏进园里,就见李氏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柔声细语的问他:“爷,老祖宗唤您去做什么?” “没什么!”他正自烦闷,自然听不进李氏的话,别过脸,抬脚直接去了书房。 李氏平白无故的讨了个没趣,面色不由得变了变,气鼓鼓的道:“赵妈妈,随我去探探情况。” 二人刚走至葳蕤园门口,便见莫白薇从园中款款走出来,她的步履轻盈,脸上挂满了笑,显是心情大好。 似乎是瞧见了她,莫白薇的脚步微微一滞,猛地转过了身子,笑道:“我道是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原来是三伯母。许久未去拜见,伯母的身子可好?” 李氏闻话,只得从墙根处走了出来。她故作不经意的用手理了理额角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故作亲密道:“原来是薇儿,你近来怎么不来寻你四姐玩了以前你俩总形影不离的,莫不是她又做了什么错事叫你恼她了?青樱也是,做姐姐的,到底没个姐姐样,回头我说说她。” 平白无故被人说成鬼鬼祟祟,李氏心里自然更恼,可她毕竟是三房的正房夫人,尽管心怀不满,说出的一番话仍然没失了一贯的风度。 莫白薇咧嘴一笑,眼睛弯得似一弯月牙:“三伯母说的是,四姐也确实该管教管教了。” 饶是李氏一向能说会道,此刻也不禁愣住了,她的目光凝聚,重新审视了莫白薇一番。少女生着一张粉白的脸,两道乌黑细长的柳眉沿着眉骨弯弯向下,清澈如水的眸子,玲珑的鼻子,一张樱红色的薄唇此刻正微微上翘,整个人说不出来的俏丽动人。 这一瞧,李氏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依她所见,莫白薇改变的可不仅仅是xìng格,还有样貌。这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天美似一天了呢。她恨恨的想着,脸上的那一抹浅淡的笑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yīn鸷。 她看着李氏渐渐扭曲,又渐渐舒展开的脸,掩嘴笑了起来:“三伯母定是要来同祖母问安,薇儿便不打搅了。”话毕,她故意勾着头,又往葳蕤园的方向望过去,朗声道:“红儿,快来招呼三伯母。” 红儿闻声,退了出来,礼貌同李氏福福身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三太太,这边请。” 李氏本没打算亲自进去,但红儿已经说完请,她也就不好张口拒绝,咬咬牙硬着头皮进去了。 老祖宗正在气头上,自己此番去,正好撞在qiāng口上,少不得挨一顿骂。 可若不去,早晚会传进老祖宗耳朵里,老祖宗定会说她不知礼数,她本就不讨老祖宗喜欢,这般一来,无疑雪上加霜。 这一点,她看得清楚,莫白薇显然比她更清楚。瞧着李氏不情愿的背影,她简直笑弯了腰。 前世李氏坏事做尽,深藏不露,这辈子,也该叫她吃点苦头! 果不其然,李氏刚一见着老祖宗的面,还没开口。老祖宗便皱紧了眉头,一双手重重的拍在雕花的太师椅扶手上,冷冷道:“你用不着为他求情,这件事我不愿多谈,且退下吧!” 李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老祖宗勃然大怒,也只能伏在地上,怯怯的道:“三爷有做错的地方,还请娘多包容。” “包容?”老祖宗冷哼一声,板着脸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若不念着他是老爷的儿子,还会留着他!” 自知说错话,李氏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问原因,只得巴巴的应声是。 她咬着牙,看向地面的眸子里,装满了恨意。若不是莫白薇特地唤了红儿过来,她也不必吃这些苦头。 “府上的家务事,你暂时别管了!”老祖宗拿眼瞧着李氏,只觉心烦意乱,忍不住又说一句。 原先莫府里的家务事,由她和大夫人林氏共同管理,能掌管一府的家务事,也算得上一项殊荣。毕竟,不是所有的太太都有这个资格的。 比如跟她同为庶妻的二夫人,就没受到老祖宗的青睐。 因了这件事,她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很是洋洋得意。如今,老祖宗竟要剥夺她协理家事的权利。 李氏的面色变得苍白,眼神慌乱:“娘,儿媳……儿媳……” 第一百一十四章诱饵 老祖宗连头也懒得抬,烦躁道:“罢罢,也别再说求情的话。你既来了,捎句话回去。若他肯承认错误,我这当娘的也一定不计前嫌,从前该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话音落,她便不愿再多看李氏一眼,抬脚径直从侧门走了出去。 李氏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唇色变得苍白,赵妈妈见状,忙扶她起来,轻声劝慰道:“夫人眼下不必伤心,回头叫老爷服个软,同老祖宗认个错,事情想必就解决了。” 话虽这般说没错,可李氏心里比谁都清楚,叫自家爷低头认错,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若自家爷一直同老祖宗僵持,终究也不是个事儿。这般一想,她拿帕子抹了眼泪,振作一下精神,扭头定定的看着赵妈妈道:“等会儿回去,你去将另外几个姨娘集合在一起,就说我找她们有事相商。” 莫玄龄拢共娶了四房妻子,不过除了正房李氏,和最小最受宠的四姨娘慕容氏之外,其余两房并无所出。 四姨娘慕容氏,生有一子,可惜是个半痴不傻的。是以,李氏一向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慕容氏今年二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茂,盈盈的眉眼之间散发着十足的妩媚。她轻抿一口茶,莞尔一笑,柔声道:“姐姐特意寻我们来是为何事?” 她一笑,眉眼弯弯似一弦月,显得整个人风情万种,别说是男人,就是叫女人看见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移开目光。 加上她出身江南一带,口音里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软糯之感,犹如春风化雨般,让人觉得又舒服又好听。 “自然是为老爷之事。”李氏看了慕容氏一眼,当即面色一变,板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哦。”慕容氏住了口不再说话,她右手的食指百无聊赖的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满脸的不耐烦。 她虽是妾,但一贯仗着莫玄龄的宠爱,在正夫人李氏面前,也从未低过头。 眼下她不再接话,也并不是因为怕了李氏,更多的是想听听莫玄龄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才好掌握主动权,一击必胜。 二姨娘孙氏与三姨娘谢氏,则因为既不受宠,又无所出,是以并不起眼。她们二人在李氏面前,一向低眉顺眼,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是以,她们二人打从进屋的那刻起,便怯怯的坐着,并不发一言,只拿眼瞧着李氏。 瞧见她们,李氏满意的在心里笑笑,转眸瞪一眼慕容氏,又清清嗓子道:“是件顶要紧的事儿,我这做姐姐的今日把话搁在这儿,谁要能说服了老爷,我便亲自去请求老祖宗,将那人抬了平妻。” 平妻的位份虽在正妻之下,却比妾要光明正大的多。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平妻日后诞下的子女,也与嫡子嫡女一般无二。 且不说整个南陵朝,就说整个京城中。但凡嫁去大户人家做妾之人,哪个不挤破了脑袋,争着上位做平妻。三房的另外三个姨娘,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孙氏咽了一口唾沫,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李氏,怯怯的道:“妹妹愿意一试。” 孙氏的样貌并不出众,出身也一般。当年嫁给莫玄龄,也是顺了老祖宗的意思。莫玄龄对这桩亲事虽不满意,但明面上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同意。 孙氏入府七八年来,莫玄龄从未近过她身。她的娘家孙氏一族,原先也在京城做生意。可孙氏一门的生意,原先就不大。孙氏嫁人后,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孙家在京城难以再立足,前几年便举家搬迁去了塞外。所以,孙氏连个说话帮衬的人也无。 刚开始,老祖宗还想法子提点提点,开导开导她。可日子一久,到底发现她是个扶不上墙的,也就不再多管,由着小辈们自个儿看着办了。 她尽管知道自己一向不受莫玄龄青睐,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可被抬为平妻这般的机会,又实在太难得。错过这一次,只怕再无翻身的机会。 所以,她愿意赌一把。要么生,或者死。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开了口,薄薄的单眼皮一下一下眨动着,窄长的柳叶眼中,闪着微光。 孙氏言毕,不光是李氏,就连谢氏也吃了一惊。她虽然不受宠,但至少莫玄龄每月还会去她房里几次。 孙氏可就不同,孙氏住的那间偏房,园里都传言说是被下过诅咒的。若不然,老爷哪里可能几年到头也不去一次。 至少,原先当着孙氏的面儿,她还能炫耀一下老爷如何如何。 听李氏说是要去劝莫玄龄,她本不打算接手这事。毕竟,她服侍莫玄龄也有些年头,一贯知道莫玄龄的倔脾气。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但眼看着孙氏抢了先,方才还一脸淡然的她,突然也慌张起来,忙不迭道:“我也想试上一试。” 事情再坏,也比孙氏爬到自己头上强! 孙氏闻话,转过头来看谢氏,眸光里带了几分敌意。谢氏只当作没看见,吸吸鼻子,拔高了音量,又道:“我愿意一试!” 见是两个不得用的人,你争我夺,跃跃yù试,李氏心里不免失望。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只拿眼去偷瞟慕容氏。只见慕容氏的一双凤眼微闭,神情无比平和,倒与日间里叽叽喳喳的模样大相径庭,显是未将事情放在心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你不想试试?”慕容氏的无动于衷,倒让李氏有些沉不住气,她张口又道:“老爷最疼你,这件事情对你而说,只怕简单的很!” 慕容氏嫣然一笑,顾盼生姿:“姐姐切莫妄自菲薄,园子里谁不知道,老爷平日最听你的话。依我看姐姐亲自去再合适不过,又何必巴巴的找我们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鹬蚌相争 “妹妹这话可说得不对,你不愿去,并不见得别人不愿去!”李氏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无论谁去,也都是为老爷排忧解难,其实也不必分得清楚。只是,眼下这件事实在关紧,谁要办成了,可以说为三房做了件大事了。我不好好打赏一番,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她嘴上虽这般辩解,心底却暗暗寻思,怪不得慕容氏一贯不好对付,她浑身的心眼倒比得上马蜂窝了。 她故意提起这茬,原是指着这事,让自家爷同慕容氏之间生嫌隙。她料定慕容氏一定会因为儿子,而不加犹豫一口应下来。 谁料,最后反倒是慕容氏不以为然。另外对她丝毫构不上威胁两房,为了一个名分起了争执。 慕容氏眼波一横,笑了起来:“若无旁的事,妹妹便先告辞了。子星尚小,出来的时间久了,我这当娘的心里总放心不下。” 子星是她的儿子,今年已有七岁。可心智仍像三四岁的小儿,每天嘻嘻哈哈,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全。 本来莫子星出生那年,莫玄龄就有意将她抬为平妻,可李氏从中作梗,一天到晚跑到老祖宗耳根处念叨。慕容氏出身不好,若是轻易抬了平妻,一旦传出去,不仅是三房的脸没处搁,就连莫家只怕也会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老祖宗因了这事,迟迟不松口。一来二去,事情便耽搁下来。 及至后来,莫子星长到三岁。除了会喊爹爹,娘亲,旁的话仍然连一句也不会说。 莫玄龄一见势头不对,忙花重金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大夫仔细的看看,叹一口气,撂下一句话,可怜莫家小公子生的这幅好皮囊了! 一听这话,莫玄龄便知事情不妙,当即就问,可有法子医治? 大夫只是摇头,看向莫子星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同情,慨叹一句,贵公子恐怕这辈子就这样了。 莫玄龄当时就拉下了一张脸,狠狠瞪一眼嬉皮笑脸的莫子星,不耐烦同府中的管事商量,要将莫子星送出去。 南陵也好,其他地方也好,总之不能在莫府,省得叫他看见了觉得心烦。 闻听消息的时候,李氏拍着莫青樱的肩膀,笑成了一朵花。而慕容氏却披头散发的从房中跑出来,抱着莫玄龄的脚,哀切的一声跟着一声喊,求求老爷,看在子星身上留着莫家血液的份上,收回了命令。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子星,定不叫爷烦心。 慕容氏一求,莫玄龄便心软了,勉勉强强的松了口。 如此这般一直过了四年,漫长的四年里,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莫玄龄也确确实实不曾再见过莫子星一眼。 因为这事,他心存愧疚。对慕容氏,也一天亲厚似一天。 可慕容氏的肚子,终是没再鼓起来过。 慕容氏前脚出了门,李氏便扁起了嘴,不屑的笑笑,低声道:“一个痴傻儿而已,未免太矫情!” 秋风渐渐紧了,白色的窗纸被风吹得唰唰的响。屋里的气氛,随着慕容氏告辞之后,陷入一种几乎凝滞的状态。 李氏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孙氏和谢氏的面上,心底的yīn霾,一扫而光。孙氏与谢氏为了平妻的名分,不惜反目成仇,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她早就看不惯她们二人一心一意,同仇敌忾的模样。本还想寻个法子,使她二人疏远。 谁曾想,今日词句,倒是无心chā柳柳成荫了。 她暗暗笑着,看一眼窗外。太阳不知何时隐进了云朵之中,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一排光秃秃的树干,在风里摇动着身躯,显得格外的凄凉。 她摘了右手腕上的玉镯,握在手中细细摩挲着。细腻凉滑的触感,像是手中长满苔藓的青石。她眯起眼睛,缓缓道:“天色不早了,你二人且先回去吧。我吩咐的那件事情,千万放在心上。” 孙氏与谢氏一起起身,恭恭敬敬的应声是,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谢氏跟在孙氏身后,故意将步子放的极慢,并不与昔日一样,追上去同孙氏一道走。 因为方才侍候她们的小丫鬟,并没有跟着进去。是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见谢氏同孙氏疏远,谢氏身旁的小丫鬟春兰虽不明其意,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吱声,只得俯在谢氏耳畔低声问一句:“姨娘,发生了什么事?” 谢氏咬紧了唇瓣,直直的盯着孙氏的背影看,几乎要将她看穿。她冷哼一声,故意大声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人心比天高,一心想飞上枝头罢了。” 孙氏的身子一顿,停下来。她扭过头去,拿眼狠狠的瞪着谢氏,冷冷道:“你也别说风凉话,你安了什么心,我比谁都清楚!” 其实,比起李氏、慕容氏。她最讨厌的人,恰恰是谢氏。她最见不得她天天当着她面炫耀,老爷如何如何好。 那些话,就像是一根根dú刺,不留缝隙的扎进她心脏的每一寸。她早就想逮着个机会,爬到谢氏头上,叫她也尝尝被人用刀捅的滋味儿。 一整夜,莫玄龄在书房辗转难眠,呼呼的秋风回响在他耳畔,吵得他头疼yù裂。 他披了外衣,重新掌上灯,拿了一本书慢条斯理的看着。心里却在暗自思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以至于老祖宗的态度说变就变。 若为十五之事,十五的死因,早就板上钉钉。装神弄鬼之事,他也给了老祖宗jiāo待。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所忽略掉的? 莫非是山yào那里出了问题?老祖宗故意不提山yào供出他之事,难道只是为了试探于他?见他蓄意隐瞒事情,老祖宗才一时气极,对他说了那样的狠话? 念及此,莫玄龄仅存的一点睡意,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若真是那般,眼下之计,唯有同老祖宗低头认错,事情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撞见 东方刚亮出了鱼肚白,莫玄龄就出了书房,一路走去了后院的厢房,重重的敲着一扇木门。 里面的人听见敲门声,流着泪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不耐烦的问道:“谁呀?这么早?” “是我,三爷。”莫玄龄的脸色一变,藏在袖中的右手,攥成拳状,充满的威严的声音,听在人耳中叫人觉得害怕。 里面的人闻声,登时吓了一跳,心急火燎的裹上衣服,用手使劲的擦一下惺忪的睡眼,急急忙忙的开了门,点头哈腰道:“爷……奴才……奴才……方才不知道是二爷……” 他吓得哆哆嗦嗦,头深深埋着,支支吾吾的声音里,俱是不安。 “我问你,葳蕤园里可有什么消息?”莫玄龄“嗯”一声,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阿三搓着手,盯着脚下灰黄色的土地,半晌,摇摇头道:“没有。爷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昨儿不是好好的?奴才只听说官府里来了人,又被老祖宗打发了回去。” 因为出来的及,阿三只穿了一件单衣,在萧瑟的秋风里,鼻头被冻得通红通红的。他哈着气,双手环抱于胸前,将自己单薄的身子紧紧裹住。 侍候莫玄龄数十年,他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一大早就来同他打听事情。所以,便知是件大事,也不敢胡言乱语,只挑重点的说。 “那便是了。”莫玄龄的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川”字,叹口气,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的脑子转的很快,当即就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若真如莫白薇说的那般,山yào是主谋犯人,老祖宗又如何肯因为包庇一个小小的奴才,而想尽办法打发官府的人回去。 一定是山yào供出了幕后的主使是他,老祖宗为了门楣一事,而故意在官府的人前隐瞒了实情。 而寻他过去问话,试探他,一定是因莫白薇的主意。他一时没注意,竟掉进了一个小姑娘下的套中。 这件事情,一旦被人听了去,不光是他颜面扫地,而且李相肯不肯用他,只怕也是两码事了。 李相寿辰那天,就是因为他贸然对十五下手,大发了一顿雷霆。还扬言,如果他日后行事再这般冒冒失失,就直接将他除名。 “您没问,奴才也不敢多言。”阿三低头,怯怯的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问你的这件事情,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莫玄龄叮嘱一句,眼波沉得像是黑夜中的海水,“你回房准备一下,待会儿随我去同老祖宗问安。” 阿三惶恐的连连应声,慌慌张张的重新回到屋内。屋内开始有昏黄的亮光,透过门缝钻了出来,洒在地上。 莫玄龄转身站着,挺拔的身子岿然不动。一双黑眸,盯着后花园中的花圃。眼下已然十一月半,树木萧索,凋零无几。枯黄的叶片,碎成一小片一小片,陷进泥土之中。落魄的样子倒与他现下的境遇一般无二。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勾起的嘴角上,绽出一个苦笑来。 “爷,一大早您怎么在这,也不怕冻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隔着清凉的空气传了过来。 莫玄龄一怔,旋即睁开眼睛循声望去,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映入瞳孔之中,不是旁人,正是他最不喜的孙氏。 清晨的薄薄的光影之中,孙氏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定定的瞧着他,目光里充斥着惊讶以及敬畏。 她埋着头,急匆匆走了两步,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了莫玄龄的手中,笑道:“爷,可巧了。妾身正准备煮了粥送进您房中。” 暖意就是这时候袭上全身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冰窖中感觉到阳光正从身上照过去,暖暖的,照进人的心头里。 他第一次没有对孙氏发火,只客客气气的说一句:“劳烦你了。” 一句话,听的孙氏眼泪盈盈,鼻头酸的像是陈年的醋。她拿帕子拭去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发出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能伺候二爷,是妾身的福分。” “照顾好二姨娘。”莫玄龄转眸看着在孙氏旁边时候的丫鬟夏荷,忽然说了一句。 夏荷开心得连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弯着嘴角,激动的抓紧了孙氏的胳膊,笑盈盈道:“姨娘,您快听听,老爷正关心您呐。” 孙氏但笑不语,眼泪直直的在眼眶打转,语无lún次道:“爷,妾身先行一步。” 厨房里的火早生好了,红红的火苗舔着灶炉壁。烧火的小丫头,正拿了扇子,煽风点火。锅里白腾腾的热气,四处氤氲。 孙氏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厨房之中,倒叫烧火的小丫头唬了一跳。孙氏再不济,到底是个主子。那丫头只得唯唯诺诺的行了礼,又弯腰往灶子里塞柴禾。 夏荷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得意洋洋道:“煮些燕窝粥,二爷亲自下命令,叫二姨娘送过去呢。” “是……是……”听说是莫玄龄的意思,那丫头连连应声,忙不迭的进到里间,在五谷杂粮中,倒腾着翻找。 她虽是个位份低下的烧火丫头,可园子里的事情门儿清。她早听说孙氏被老爷厌弃,一向是个不得宠的。是以,但凡孙氏要的食物,只要能以次充好,她便尽可能的敷衍。 没想到夏荷今日来,竟口口声声的说,是要给老爷送的。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至少也该有个强壮的体格。而孙氏一无样貌,二无背景,三无宠爱。任谁看,也像是说的假话。 简直要叫人笑掉了门牙!那丫头不屑的笑笑,左挑右选,胡乱捡了几片燕窝,又去拿去岁剩下的冰糖。 再出来时,她的脸上又盛满了笑,看着孙氏,眼中闪出几丝狡黠:“婢子好好的煮,保管一定合老爷的胃口。” “你倒是个知趣儿的。”孙氏满意的点点头,挺直了腰板:“赶明儿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一定升你的位份。” 孙氏望着锅里腾腾而上的白气,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就凭老爷今日对她态度的转变,劝说之事,她一定稳cāo胜券! 第一百一十七章失策 孙氏捧着粥,慢吞吞的往莫玄龄的书房去。她虽不在莫玄龄身旁侍候,莫玄龄的一举一动,行为习惯她却摸得透透的。 沿路上见到孙氏的下人们,像是青天白日里撞见了鬼,张着嘴老半天合不上。她们的目光目送孙氏,一直到孙氏翩跹的身子,闪过了月亮门,再也瞧不见。 孙氏一走,丫鬟婆子们便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太阳今儿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细碎的讨论声,隐隐约约的传进孙氏耳中。孙氏心里暗暗觉得窃喜,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似乎丝毫并不以为意。 偶然间在后院碰上莫玄龄,成功搭上话,又得了他的一句关心。走起路来,孙氏只觉得像踩在棉花堆上,软绵绵的,十分不真实。 嫁到莫府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体验到受宠的滋味儿。那是一种比蜜还要甜,比在春日还要温暖的感觉。 只尝一次,便不愿再放手了。 手心的炖盅,留有淡淡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握着,犹如捧着一个极珍贵的东西。 以后能不能得宠,全靠这碗粥了! 莫玄龄果然折身回了书房,尽管他心急如焚,但现下时辰还早,是以,他也只能耐着xìng子等待着。 书房里还点着灯,昏黄的光晕投在红漆木的桌上。薄薄的光晕里映出莫玄龄黑色的影子,只从那摇摆不定的黑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中,一眼便能瞧出他此时此刻满腹心事,焦躁不安。 孙氏轻轻叩门,声如嘤转:“老爷,粥来了。” 阿三听出是孙氏的声音,并没着急去开门,反而抬眸看着莫玄龄。瞧见莫玄龄点头,他才满心诧异的将“老爷不在”这四个字吞进肚子里,一路小跑打开了门。 尽管他心里并不看好这位姨娘,但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已然堆满了笑:“是孙姨娘啊,快进来。” 那笑容任谁看了,都像是发自肺腑。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笑容里掺杂了几分尊敬的意思。 看在孙氏眼里,便成了极受用的东西。她忍不住想,日后若被抬为平妻,合该好好的赏一赏阿三才是。 她也笑,本就小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缝弯如弦月,给原本并不出彩的脸上,添了几分俏皮的美。 “屋子里这么冷,怎么不生炭火?不怕老爷冻着了。”她瞅一眼屋里,并未瞧见火盆,而屋里的空气也冰冷的同外面无二。她便敛了笑,恢复起了严肃,用的声音半大不小,刚好叫莫玄龄能听见。 阿三脸上赔着笑,心底却对孙氏嗤之以鼻,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对他这个总管指指点点,真拿自己当夫人了! “劳烦姨娘记挂二爷了。”阿三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不过是二爷亲自说不让生炭火的。” 听说是莫玄龄的意思,孙氏一时便有些讪讪的,不再吱声,踩着莲花步一步步挪了进去。 “二爷,妾身煮了燕窝粥,您多少用一些暖暖身子。”孙氏埋头含笑,将粥轻轻放在桌上。通体瓷白点缀青花的炖盅,被光一照,粥壁几乎像透明一般,能清晰的看到盅内的汤水。 莫玄龄转眸看一眼她,掀开盅盖,拿了瓷勺轻轻的搅拌一下,瓷勺碰着盅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静寂的屋里,声音便显得格外大。 孙氏不安的着手中的帕子,屏息以待。 “亲手做的?”莫玄龄盛一勺,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眼看就要入口,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孙氏轻声闻道。 他竟问她是不是亲手做的,孙氏默默念着,心里像是开出了一朵花。她惊喜的抬起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莫玄龄,点着头,定定的道:“听说燕窝有益气补身的功效,妾身便想着做一些拿给爷补补身子。” “嗯。”莫玄龄点点头,连着喝了好几口。冰糖和甜味,混着燕窝光滑细腻的口感,吃在口中,莫玄龄的面色转霁。 而孙氏看着,眼泪激动得就要流出来。今日她倒不知撞了什么大运,事情竟然一件比一件顺利。 看来昨日应下那件事情再正确不过,她欣慰的吸吸鼻子,暗自庆幸自己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她盯着莫玄龄,张张嘴,准备一鼓作气趁机提了那件事情。 然而,事情的转变也来得往往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她还在做着平妻的美梦,那边莫玄龄就将炖盅摔在了地上,盅里的剩下的液体,流了一地。冰糖的甜味,一瞬间占领了整个屋子。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指甲因为用力,陷进掌心的ròu里。淡淡的血迹,萦绕在掌心。她被吓得哆哆嗦嗦,一点点缓慢的抬起了头,紧张道:“爷……您……” “滚出去!” 莫玄龄怒不可遏,腾地一下站直了身子。铁青的面色,在微光里掩映之下,忽然带了种狰狞的意味。 “爷……”孙氏带着哭腔,抹着泪柔声喊一句。 “滚出去!”莫玄龄拔高了音量,冷冰冰的声音,像是把尖刀刺着孙氏的耳膜,她几近崩溃,她根本不清楚方才短短的一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你……连你也不让我好过!”见她在原地踟蹰,莫玄龄用手捂着被石子硌到的那边牙,愤然道:“阿三,带她出去!” 孙氏的泪水划满了整个脸颊,眸子里的绝望像是一滩死水。从顶峰坠落低谷,她分明分明还差一点儿就要抓住平妻那条橄榄枝,却在距离一指之遥的地方,被人用石头砸中了身体。 从此之后,万劫不复。 阿三跑过来,看着孙氏心里并无半分同情,只冷冷道:“二姨娘,请回吧!”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清甜的声音传了过来。 “爷,妾身看您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用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氏。她今儿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一身蜜合色的棉袄,葱黄绫棉裙。白色的水貂毛,环绕在脖颈周围,衬着那张脸愈发的明艳动人。 她瞧见满脸泪痕的孙氏,再瞧瞧满地的碎片,当即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片刻的怔仲之后,她便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故作若无其事的绕过孙氏,同莫玄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一边捡,一边劝慰:“爷,仔细动了肝火。” 谢氏一经过,馥郁的胭脂香气将孙氏整个吞没。她眼瞅着谢氏花枝招展的从她身边走过去,竟似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她心里又气又恼,可哪里敢说半句,只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心里恨dú了谢氏。她紧攥着帕子,身子因为生气而发抖着,若不是莫玄龄在场,她早将手中的帕子丢到谢氏的脸上去。 奈何另一边,阿三还做着请的动作,由不得她不走。 一出来,夏荷见她一脸落魄,眼神空洞的模样,担忧的问:“二姨娘,方才婢子听见房里有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孙氏咬着苍白的唇,看一眼薄冥冥的天色,绝望道:“全完了……” 然而,孙氏不知道,在屋里的谢氏,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来一个孙氏,已经让莫玄龄够心烦的。谢氏不请自来,又假装成一副柔柔弱弱善解人意的模样。莫玄龄更觉心气不顺,板着脸问一句:“你又来做什么?” 谢氏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也不敢再提劝说之事,胡乱搪塞了几句话,便急忙告辞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卯时一过,莫玄龄便带着阿三去了葳蕤园,说是去请安,实则是去探老祖宗的口风。 李氏闻说消息的时候,一口水还未咽进肚中,立时呛了出来。面部憋得通红,眼角淌着泪珠,不敢相信的问一句:“是真的么?” 在她身旁侍候的小丫头,低着眉,又重复一句是,声音里带着几分慌张。 她抚着胸口,半天没喘过气来,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是谁?” “听说老爷将孙姨娘送去的炖盅打碎了,应该不是她。后来谢姨娘进去了,倒没听见动静。不过,谢姨娘前脚出来,老爷后脚就去了葳蕤园。” 那小丫头知道这事要紧,仔仔细细回忆着,不敢遗漏掉任何情节。 “看来是那姓谢的功劳了?”李氏乌黑的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她千算万算未算出莫玄龄的耳根会变得如此之软,轻轻松松劝慰几句竟听进心窝里去了。一大早,巴巴就赶到葳蕤园中道歉。 早知如此,她也不必下这个套。穷自己一人之力,照样能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而且,日后莫玄龄得了好,只怕还会因为这些感念于她,到时候,她在莫玄龄心中的地位,一定会再上一层楼。 什么慕容氏,什么小少爷,她也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但如今她有言在先,谁劝服了老爷,谁就被抬为平妻。尘埃落定之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反悔。 李氏只觉得舌根之处微微发苦,闭上眼睛,拿手揉着眉心,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办。 赵妈妈是个眼头明的,当下赶紧去替李氏揉起了肩膀,眨巴着眼睛,小心的劝慰道:“夫人也不必忧心,能不能抬为平妻那也不是夫人说了算,夫人您只管同老祖宗提,老祖宗若实在不同意,想必谢姨娘也没招。” “有道理,也是我欠考虑了。”李氏睁开一双凤眼,jiān诈的笑了起来。 谢氏膝下无子,本身又不是贤惠能干之人,不见得就能被老祖宗看上。 不过一个时辰,赵妈妈便趴在她耳畔小声嘟囔道,“夫人,老爷回来了。夫人要不要出去迎接?” 她略略想一下,摆摆手,笑道:“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派人去传个话,就说我做了翡翠汤,叫老爷中午过来尝尝。再叫上小姐,我们一家人许久没聚过了。” 赵妈妈墩身应声,着手一一去办了。待回来之时,却带来了坏消息老爷说中午在书房吃,就不过来了。 她也并不气恼,咬着牙,愤然道:“他不过来,我们便过去!” 莫青樱这几日一直困在房中,偶尔出来,也只在长廊里走走停停。闲时绣绣花,喝喝茶,日子过的倒也悠闲。 现下她一看见莫玄龄,心里就发怵。还不到半年的时间,父亲已经骂过她不止一次。 而且,无一例外的,每次都是因为莫白薇。 她虽恨莫白薇入骨,可偏生也没好的办法去对付。一来,她在蔷薇园布下的眼线,接连被拔出。二来,莫白薇似乎对她起了戒备之心,就算她巴巴的找去了蔷薇园。莫白薇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疏离的模样。 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她也只能暂时韬光养晦,等待更好的时机。她倒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莫青樱比莫白薇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儿。 然而,平淡的日子,似乎远远没有尽头。好在莫玄龄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也没什么机会打照面。 她巴不得父亲永远不出现才好呢! 她今日远远瞧见赵妈妈的身影之时,就知她平静的日子里,要起小波澜了。果不其然,赵妈妈带来了娘亲的消息。娘亲的意思是要她准备准备,同父亲一起用个午膳。 同父亲一桌用膳,倒不如饿着肚子。她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张口拒绝。可赵妈妈却忽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道,姑娘今非昔比,园子里出了大事。 一听说是大事,她也就噤了声。不情愿回了房中,叫碧玉拿了几件新做的长袄换上,又仔仔细细的打扮一番。 这是她娘自她小的时候,就灌输给她的东西,不管是为人女,还是为人妻,女人得靠面皮活着。 她虽然早就准备妥当,但一直拖到午时赵妈妈来的时候,才慢吞吞的出了房,双脚不情愿的往书房的方向挪动。 那是她在园子里最讨厌的地方,没有之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隔阂 “爷,我同青樱来陪您用午膳。”李氏笑吟吟的将莫青樱的身子往前一推,乌黑的瞳孔之中,dàng漾着柔情。 莫青樱老大不情愿的垂下头,低眉喊了一声父亲,身子如提线木偶般僵硬。 见李氏来,莫玄龄原打算拒之门外的,可偏生他瞧见女儿也站在门外,也就不忍心再说拒绝的话,由着下人一道道将菜摆上了桌。 饭菜热腾腾的冒着白烟,喷香的气味氤氲开来,书房中淡淡的墨香被饭菜的香气完全遮盖住。 莫玄龄却丝毫没有胃口,他今日虽为道歉而去,却在老祖宗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老祖宗的态度很明白,能认错固然是好,但毕竟人命关天,惩罚还是不变。不让他chā手莫府的生意,又扣了海棠园里的俸禄。要养活从上到下几十个奴才,也不容易。 他表面上虽在没提出异议,心底却忍不住埋怨,说到底自己不是嫡子,若换成与四弟,只怕待遇天壤之别。 从葳蕤园中回来,他就一头扎进了释放,既为图清净,也想深思熟虑一下其他的法子。 人都说狗急跳墙。 他现在可不就像一只丧家犬,若不想办法折腾折腾,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可李氏偏偏不叫他清净,一早就派赵妈妈来请他一同用膳。他连犹豫也无,自然拒绝。谁料,李氏竟又找上门来,还拉上了女儿。 最近,只怕是因着他教训的事情,女儿似乎同他有些疏远。他虽未放在心上,但察言观色之中,到底看了出来。 他以前总埋怨女儿行事草率,连个莫白薇也笼络不住。可换成他,老谋深算几十年,可最终也没逃过莫白薇的诡计。 那小丫头片子,自打中暑醒过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怪不得,自家女儿屡屡中招。这般一想,他看向莫青樱的目光,便变得柔和起来。慈爱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ròu,放进莫青樱的碗中。 莫青樱显然不领情,赌气似的将ròu放在饭的一边,垂首不语,拿着筷子又去夹别的菜。 李氏看见这一幕,忙咳了一声,用脚踢了踢莫青樱,又向她使个眼色。莫青樱佯装没看到,仍慢慢悠悠的嚼着口中的饭菜。 唯恐莫玄龄生气,李氏只好出声提醒一下:“青樱,怎么心不在焉的,还不快谢过你父亲。” 莫青樱漠然抬头,目光扫过莫玄龄的脸,淡淡道:“谢过父亲。”话毕,她又若无其事的埋头吃饭,显是不愿同莫玄龄多说话。 莫玄龄本就心烦意乱,不是滋味儿。看见莫青樱这般行为,脸色立时变了,也顾不上什么父女情深,将筷子扔在了桌上,扭头便走:“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爷……” 莫玄龄一走,李氏拍拍桌子,瞪着女儿,厉声道:“青樱,你未免太不像话。” 值此关键时期,莫玄龄若因此同她母女二人生了嫌隙倒叫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了。 莫青樱的眉毛一挑,冷哼一声,同李氏顶起了嘴:“我原不想来,若不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这鬼地方我才不来。” 被莫白薇一闹腾,她温婉的美名早被人拆穿,她也就不用逼着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己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李氏瞪圆了眼睛,用审视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她不敢相信,那样的话竟是从她一贯温婉可人的女儿口中说出。 莫青樱出落的越发好看,眉眼之间生的同她越来越相似,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现下那双眼睛枯竭的像是干掉的泉眼。 她态度再不好,说到底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ròu,李氏不由心疼,当即红了眼睛,道:“青樱,你也别怪你父亲。他一贯脾气不好,无论做什么,也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莫青樱笑了起来,嗤之以鼻:“若真为我好,她为何护着莫白薇,而不是我!” 李氏一时哑口无言,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莫玄龄这个问题,莫玄龄的答案只有一个,莫白薇受宠,日后于我们而言会大有用途。 她听不懂用途的意思,莫白薇再受宠,终有一天还是要嫁人。莫府之中的一切,其实同她根本没多大关系。 与其讨好莫白薇,倒不如亲近大房的长子莫子风。 你一个fù道人家懂什么!她仍然记得莫玄龄说出这句话时的歇斯底里,那铁青的面色,yīn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幕。 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莫青樱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一手撑着长廊下红色的柱子,一手抹着。碧玉在她身后跑着追着,看见她颤抖的身体便知她是哭了,当即也不敢在上前。只得站在离长廊一尺之遥的地方,担忧的盯住莫青樱不放。 自打紫鸢离开,她被提拔为一等丫头那刻开始,三房里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不仅如此,自家姑娘挨骂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先前。她那时候,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出身大户人家。至少,她爹从不会那般的严厉对待她。 冷风贴着莫青樱脸缓缓吹过去,微热的泪水被风一吹便凉的只剩两道泪痕。她的皮肤原本细嫩,泪痕被风一吹,便疼的厉害。 她咬着牙,拿了帕子用力的将面上残余的最后几滴水分,大力的擦掉,跟着眸光中透出一点冷冷的光。 莫白薇,莫白薇,莫白薇。她反复念着莫白薇的名字,心中充满了仇恨。 正愤恨间,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莫白薇以为是碧玉,正yù开口埋怨。赵妈妈有些苍老的面庞,却一点一点映入了她的眼帘。 “你来做什么?”她料到她是来给娘亲当说客,态度依然冷冷冰冰:“无论你怎么劝,我都不会同父亲道歉。” 赵妈妈重重的摇摇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夫人要老奴来知会小姐一件事情。” “什么事?” “夫人要小姐好好练习绣工,以备参加明年的斗锦大赛!” “斗锦大赛。”莫青樱的眼前登时一亮。 啊啊啊。最近暴走中,状态十分不对。感觉心塞塞,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章功夫 三房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进莫白薇的耳中,她只觉得好笑。 三房的一群人,原就各怀心思,没安什么好心。莫玄龄的事情一出,三房的人个个焦头烂额,园子里乱成一团麻。 若不是李氏自作聪明,想找个替她背锅之人,事情也断然不会发展到那不田地。 这便是所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莫白薇手里捏着柳七写来的书信,眼睛笑得如同两道月牙。樱桃一见装信封的牛皮纸,便同芭蕉小声的商量,园子里的守卫着着实实该换了。 红儿昨儿就来了,带着一篮子的果子,糕点。笑着同她说,这是老祖宗托你带给柳大人的礼物。 她扁着嘴,眼前浮现起柳七欠揍的模样,心头打定主意不去,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果然还是柳七先沉不住气,让松林捎来一封信。 写在信上的话,依然言简意赅,只有短短一句。君若不来,我必前去。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莫白薇实在不愿趟这趟浑水,便命松林备下马车,带着红莲当天下去就出了门。 马车刚一停,刘允的一张俊脸就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道:“可带了礼物?” 莫白薇咂咂嘴,拿过红莲手中的红木匣往空中一抛,翻个白眼道:“呐,接好了。” 刘允稳稳接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红木的食盒共四层,每一层都放着四样甜点,莫白薇打眼一瞧,只见那几样食物都是莫府逢年过节才会备下的珍贵东西。不由得扁起了嘴,腹谤一句:“老祖宗真是心地善良,没瞧出你是诳她的。” 七皇子府中糖果,甜点之类的东西,造型别致,应有尽有,刘允向来不碰。 可今天,他竟随手拿了个糖果放入嘴中,甜腻感立时从舌尖一点点向舌根出渗透,最终充斥了整个口腔。他慢慢咀嚼着,笑了起来:“倒甜。” 莫白薇自不会理会,只看着门匾之上的柳府二字,问道:“你真的姓柳?” “如假包换。”刘允微一沉吟,视线越过莫白薇,看向她身后红莲,岔开了话题:“苏兄回来了。” “是么?”一听见苏兄的名头,她立时来了兴致,转过身子去握红莲的手,喜道:“红莲,你总算把你师父盼回来了。” 红莲深埋着头,黝黑的面颊之上,飘上去两朵红云。她的个头原就高大坚实,此刻她娇羞的像是一个待嫁的小姑娘,倒叫莫白薇唬了一跳。 她眨巴着眼睛,盯着柳七眉间的那道细纹,迫不急待道:“既是柳兄回来,早该邀我们进去才是。” “现在也不晚。”刘允皱了眉头,故作生气。原先跳跃的音调,忽又变得低沉,就像是一口闷声的钟。 苏默正在后花园中舞剑,白色的身影在满目金黄的秋日里,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他的身子上下翻飞,轻盈的像是雪白的蝴蝶。 红莲的嘴角微微张开,漆黑的眸光里透出崇拜之情。她怔怔的看着,如醉如痴,身子僵得像一尊雕像。 见有人来,苏默的身子翩跹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长剑入鞘,他拱起手,同莫白薇打了声招呼:“十七姑娘。” 苏默身上的气息,似乎比凉薄的秋风还要凉上几分。莫白薇不自觉的裹了裹披肩,对着他笑了笑:“苏兄,许久未见。” 刘允不合时宜的将身子斜二人之中,指指红莲,正色道:“苏兄,这是我同你提起过的红莲。” 苏默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路望过去,平静如水的面容之上,并没起半分的波澜。他只看着红莲,旁若无人的道:“你要学功夫?随我来。” 红莲的双眸闪光,乐呵呵的向前迈出了步子。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同莫白薇一道来的,忙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莫白薇,恳求道:“姑娘……” 果然冷漠如冰的男子吸引人,莫白薇瞧着红莲失了魂的模样,不禁暗笑,同她点点头。红莲才松了一大口气,雀跃着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啧……啧……啧……”刘允咂着嘴,目送二人远去之后,又扭过头看莫白薇。 莫白薇披着一件天青色的鹤敞,里面月牙色的棉袄之上,绣了满身的桃花。红艳艳的花,衬着碧绿的叶子枝干,富贵之感迎面扑来。 本该是俗气的配色,可偏生穿在她身上,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刘允的目光里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急忙别过眼睛,忍着心头的跳动,轻描淡写的问道:“十五的事情怎么样了?” “若那日不是你来,只怕莫家的名声便败坏了。”莫白薇低头把玩着一片枯黄的落叶,当着刘允的面,难得的正经了一回:“倒没问你,怎么混进官府之中去的?” “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刘允扬起嘴角,骄傲的笑笑:“能收钱财,还不用出力之事,谁不乐得做?” 假山上的细流,缓缓而下。阳光照在湖面之上,折shè出金灿灿的光芒来。假山的间隙里,生了几株细嫩的草。青绿的颜色,在萧索的秋日,到叫人耳目一新。 莫白薇盯着那假山兀自出神,过了半晌,问道:“松林找的那几个小厮,只怕也是你的人。” “你年纪虽小,一切却也瞒不过你。”刘允赞许的点点头,心脏深处忽然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情绪。他用力吮吸一口凉薄的空气,又问道:“关于你三伯父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同李相相jiāo好的那些人,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在众多权贵之中,混迹着一个并不起眼的商人,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摸清了事关莫玄龄的一切。包括莫家的出身,背景以及许许多多的莫家人。 初识莫白薇,他并不知道莫玄龄是他的三伯父。后来听说她姓莫,这才命令苏默调查了一番。 谁料,莫玄龄竟是她的三伯父。 万一莫玄龄被牵扯进去,势必连累整个莫家,包括莫白薇。是以,他不能不小心翼翼。 第一百二十一章手帕 莫白薇看一眼刘允,当即明白了一切。上次他要她记住的那些人中,自己的三伯父赫然在列。他问起这些,也一定不是无缘无故。 她看着少年眼中亮起来的眸光,旋即摇摇头道:“三伯父行事一向小心谨慎。” 上一世直到最后,她才看清三伯父的伪装之下的真正面目,也明白他暗中所做的一切,原是为了图谋莫家的财产。 可上一世,她并不知道三伯父同李相之间有关联,而且,朝廷清算李相之时,也根本没人提起过三伯父。 莫非,这之中另有隐情。她的面色一点点变得不安,眉头纠结在一起,清澈的瞳孔深处暗藏着恐惧。 尽管她很小心的遮掩,刘允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看了出来,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来,迅疾落在她的肩膀之上。琥珀色的眸子并未盯着她,而是望着假山,她听见他喃喃道:“我会保护你!” 铿锵有力的五个字,像是一道电流,击中了她的心脏。她已然想不来,她有多久没听见过这种话。 前世,在她耳畔反复念叨这句话的人是林少卿,无论怎样,我都护你周全。 彼时,她听见这话,心脏柔软的似一汪水。一点一点袭来的幸福感,从肌肤的纹路里渗进去,直达全身。 家破人亡之后,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也只有这句话。有了这句话,似乎世间所有的事情,苦难,都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渺小。 然而到最后林少卿还是没能守约,他先她而去,暴毙而亡。之后,便开始了她真正悲惨的开始。 及至最后在刑场之上,她的指尖仍然记得他身体冰凉的温度。可她的眼睛里,也明明看见林少卿笑起来的脸。 如若那人不是林少卿,又会是谁?这才是她真正介意的东西,也是她此生重遇林少卿之后,故意保持疏远的原因。 她的呼吸一滞,胸腔里的蔓延而来的悲伤,一瞬间将她吞没。她攥紧了帕子,咬着薄唇,身子一动不动。 刘允陪她站着,见她面上的神情,时而幸福,时而悲戚,一颗心脏突突的跳动个不停。 不管是从她的年纪,阅历,还是生长环境而言,她都不该有那么多繁重的心事。然而她所呈现出来的东西,分明不是她这个年纪所该承受的。 “七少爷,有急事……”急促的一个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声,重重的撞击着他的耳膜。 莫白薇闻声回过神来,忍不住扭头去看。一个青衣的人小厮,因为奔跑的缘故,面颊通红。沉在他面上哀切的神情,叫她的心里有了不详预感。 刘允也是一惊,张口便问:“什么事?” “这个……”小厮看一眼莫白薇,显是极为难,不敢继续说下去。 莫白薇的预感更强烈,知道事关重大,急忙后退了几步,绕到假山的另外一侧,坐在池塘的沿上,出神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嗡嗡嗡嗡的声音,持续不断的钻进她的耳中。她索xìng捂住了耳朵,眼睛也紧紧闭上。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这道理,她比谁都清楚。许多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感觉到来自头顶的疼痛,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刘允还未来得及抽回去的左手。她白了他一眼,埋怨道:“会被敲傻的。” 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刚好能看见刘允长长的睫毛,被太阳光一照,他的眼眶之下便有了浅浅的黑色细影。 “你倒好,还晒起暖来了。”刘允勾嘴直笑,深邃的眸子凝视向下,却不是盯着她的脸看,而是直直的盯着她手中的帕子,问道:“可以送我么?” 她的绣工并不算不上精进,绣的东西也只管挑了最简单的花式。如今拿在手中的这条帕子上,只皱皱巴巴绣了朵小花。 她一时便窘迫起来,干脆将帕子完全包进掌心里。咬着薄唇,摇摇头。 刘允“哦”了一声,声音里忽然透出一股深沉的失望。看着莫白薇,眸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几月……”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皱着眉心,长长的又叹了口气。 方才那小厮来报,圣上下旨找他,前来的官兵,一个个态度冷峻,看那情形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他稍稍一问,便已猜测出,那件事情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也怪他一时疏忽,倒被人抢了先,恶人先告状。 皇上虽是他的亲生父亲,可关键时候,肯不肯信他,却是另外的事了。 看着少年身影一点点变得哀伤,莫白薇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硬着头皮将帕子递了过去。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雏菊。黄色细碎的花瓣,衬着碧绿的枝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自有一种简单的美。 刘允将帕子小心叠放起来,眉间的那道细纹,渐渐又变深。他勾起嘴角,勉强的笑了笑:“日后我还你。” 清越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忽然有了几分凄然的味道。她慌张的抬起头,却见刘允的身影已走出去很远,像是永远不会再回来。 “去哪儿?”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少年挺拔的身躯一震,脚步跟着停了下来,可到底没有回头:“我让苏兄送你回去。” 等到苏默与红莲回来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四下瞧不见刘允,苏默的语气中难得的掺杂了几分担忧:“七少爷呢?” 莫白薇吸吸鼻子:“方才有个小厮急急忙忙来寻他,说是有急事,先走了。” “那小厮可是生着一张方脸,小眼睛?”苏默追问道波澜不惊的面上挂了一丝不安。 她回忆着,点点头,双手在袖中紧张的着:“苏兄猜的不错!”恰逢清明小长假,大家出去玩的同时,不要忘记看文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二章吞yào 滚滚的马车声,响彻在寂静的巷子里。车轮之下的落叶,被碾压的支离破碎,丝毫看不清楚原本的形状。 打从柳府离开到现在,莫白薇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没有落地。她抚着胸口,兀自惴惴不安。即便前世是在柳七最落魄之时,他也不曾像今日这般慌乱,除非是发生了比当时还要严重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越来越不相信,柳七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同权贵不沾边。 她便问红莲:“苏兄的功夫如何?” 红莲的眼睛熠熠发光,显是余韵还未散去。她拍着手,赞叹道:“师父的功夫比红莲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 “苏兄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她只知道他姓苏,对别的东西,一概不知。她看着红莲兴高采烈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苏默。沉默的默。”红莲眨巴着眼睛,学着苏默的强调重复了一句。 红莲大字不识一个,定然不知道沉默的默如何写,想必是苏默的原话。莫白薇暗暗思忖着,重复念了一句。 苏默,苏默。她念着,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名字,在前世她便听说过。听说是武林中第一高手,后来金盆洗手,来京城中投靠了七皇子。 前世,她同苏默根本没有jiāo集,加上她在莫府中困顿的处境,她也根本没机会亲眼见到苏默。 尽管苏默身怀一身武艺,结局也并不好。据说是被燕王的官兵,乱箭shè死。 既然苏兄是苏默,那柳七便该是七皇子。想必上一世,正是因为皇子的身份,燕王的部下才会拼了命的寻找他的下落。斩草除根,向来是皇家争夺大位时,必备的手段。 她略一想,马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红莲只道她是热,急忙拿帕子,小心的帮她擦着额角。一边擦,一边好奇的道:“姑娘,马上入冬了,怎地还出汗?” “苏兄有没有说其他的话?”太阳穴突突直跳,似乎一不注意就会撑开那层薄皮,跳出来。她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红莲的手,皱着眉头忙不迭的又问道。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红莲唬了一跳,将手腕从她手中一点点抽出来,不解道:“师父还说,要我跟着她好好学武。” 红莲的手腕,被她抓得瞬时变得青红,黝黑的面容上,爬满了担心。 “没说旁的?” “嗯。”红莲重重的摇头,小心的握住莫白薇的手,不安道:“姑娘,你好端端的怎么了?” 莫白薇懊恼不已,将帘子掀开一角,又往车帘外看去。真相一直在与咫尺之遥的地方,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她是派人去调查柳七的身份,可从来不曾将注意力放在苏默身上。一则苏默神出鬼没,二来她只当苏默是个学武之人,身世理应清白的紧。 倒没想到,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竟是以这种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 她紧紧咬着嘴唇,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偶然间得知柳七的真实身份,不仅没让事情变简单,反而更加复杂和棘手起来。 前世,她便是死在皇家人的手中。所以,重活一世她根本不打算同皇族之人有什么瓜葛。如若一开始,她就知道柳七是皇子,她是断断不会靠近的。 可如今,想避开也难了。念及此,她的头有些发懵,脑袋里嗡嗡作响,似有蚊子飞进她的脑壳之中,心神乱的似一团麻。 她连话也懒得说一句,回去之后,用了小半碗粥,便借口说头疼歇下了。这一觉,她睡得浑浑噩噩,因为冷汗涟涟,被窝里湿的像是被水淋一般。 生怕她病着,时不时来摸她的额头。又往她的被中塞了好几个汤婆子,然而屋中点的油灯,也是没敢熄。 常用的几味yào,熬好了放在桌上。一旦有异状,芭蕉特地命下人搬了暖炉进来,以备烫yào时用。 半梦半醒之间,莫白薇却清晰的听见了敲门声,清脆的如同打鼓似的,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将头往被中又缩了缩,双臂jiāo叠于胸前,眼皮沉重似铅,浑然睁不开。 熟练的将灯掌上,披上外衣,掀开青纱帐子,用手又确认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之后,这才打着呵欠门前,懒懒的道:“谁呀?” 敲门之人见听有了回应,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清脆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钻了进来。 “六姑娘……我找六姑娘……”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声音听起来便格外惊悚些。 打开门,让那小丫头进来。灯一照,她便瞧出小丫头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连翘。 她看一眼满脸急色的晴天,又扭过头来隔着屏风往室内望去,拿手捂在嘴边,小声道:“六姑娘出了虚汗,将将才睡着。” “若不是府上的郎中告假回了假,我也不必来麻烦六姑娘。”连翘呜咽着,泪珠滚滚从脸上滑落下来。 “,叫她过来回话。”莫白薇坐直了身子,从帘子中探出头去。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了屏风。先走过去,将轻纱帐子掀开,又赶紧拿了棉衣披在她的肩膀之上。 连翘看见莫白薇的脸,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道:“姑娘,大小姐她……她……好像吞了dúyào,如今……如今……生死难测。” “什么?”莫白薇倒吸了一口凉气,睡意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急急的掀开被子,趿上鞋,忙道:“我同你去瞧瞧。” 彼时,尚不过三更。屋外漆黑一片,冰冷的风里卷着落叶的腐朽气味,像是刀割似的从吹过来。 “什么时辰发现的?” 连翘哭哭啼啼,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仍是颤抖不休:“约莫一个时辰之前。都怪婢子不好,前几日将闹鼠用的……砒霜随手放在了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冒险 “砒霜?”莫白薇惊呼出声,就因为她学医,所以更加知道砒霜的dúxìng,忙催促道:“快……我们再快一些。” 解砒霜之dú的关键在于及时,只要在dúxìng还未完全发作之前,想法子将体内的dúxìng排尽,再用些yào养养身子,说不定还有救。 若不然,必死无疑! 她此刻已经无心再问,长姐何以想不开,而服了dú。为今之计,保命要紧。 上一世,她与长姐虽算不上亲厚,但长姐的心地善良,比起假仁假义的莫青樱,要好上太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上一世长姐的不幸同样来自三房,是由三伯父一手造成。既然她重活,就绝不容许悲剧重演。 那些苦命之人,该由她亲手救才是。 绿竹园中通明一片,丫鬟婆子往来其中,一个个搓着手,踱来走去,神色不安。 大夫人安氏,站在庭院中央,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喃喃自语。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的吓人。 大爷莫文庆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没比安氏好到哪儿去。莫家大房虽则人丁兴旺,正房加上几房侧室,拢共生了四男三女。 正妻安氏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莫子风已经娶妻,两年前便从园中搬了出去。但因着莫初雪的事情,安氏为防万一,第一时间就派了小丫头去向他传递消息。 他与莫初雪打小兄妹情深,听说妹妹出了事情,他往怀中塞了银两,马不停蹄的便赶往府外请大夫。 可大夫们一听说是服了砒霜,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生怕治不好,会落得满身不是,心照不宣的一口回绝了。 尽管莫子风心急如焚,但也毫无办法,他只得骑着马又回了府。至此,大房上下所有人的希望,便寄托在连翘一人身上了。 薛妈妈眼尖,远远瞧见连翘,兴奋道:“夫人,连翘回来了。奴婢瞧着她身后似乎还跟着两个人,一定是请的大夫。” “阿弥陀佛。”安氏闻话,松了一口气,伸长了脖子往外瞧去,眼角挂着泪,道:“雪儿有救了。” 灯笼在路面上洒下来一片黄色的光晕,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三个人的影子,面目并不能看不清。 待三人走的近了,大房中的人才瞧清楚,来人根本不是郎中,而是三房的六姑娘,与她跟前儿的丫头。 安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厉声问连翘:“郎中呢?” 连翘吓得哆哆嗦嗦,一口薄唇被她咬得渗出血来,她支支吾吾的道:“回夫人话,府上的两位郎中前些日子告假回乡去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安氏闻话,只觉天崩地裂,泪水汹涌而下。她瞪着莫文庆,恨恨的道:“都怪你,给女儿说了一门好亲事。” 莫文庆黑了脸,也不好反驳,自责的叹了两口气,又抬眸看着夜色中的莫白薇,哀叹道:“薇姐儿,你来了,你长姐她……” 话哽在喉头,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三个女儿中,他一贯最疼莫初雪。如今,见女儿生死未卜,不免伤感。 “薇儿瞧瞧。”莫白薇弯着身子,同安氏行了个礼。安氏苦笑了一下,让薛妈妈一路引着莫白薇去了莫初雪的房间。 长廊之中,点了一整排的灯,亮堂堂的。人从灯下一过,影影绰绰的黑色便跟着动。 安氏咬了咬牙,目光炯炯的看着连翘,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道:“大小姐若有什么闪失,我让你去陪葬。” 连翘哭得更厉害,却也不敢哭出声,冰凉的一双手攥成拳状。眼泪“啪嗒”直往下掉,落在地上绽成一朵花。 雕花的红木圆桌上,并排放了几根蜡烛。昏黄的火苗,跳跃不定。 莫初雪合目躺在,面色蜡黄。薄唇之上,泛起了淡淡的青紫色。虽然眼下形容枯槁,但依然能瞧出几风秀丽的模样来。 安氏缓缓走过去,俯在莫初雪的耳畔,柔声道:“雪儿,薇姐儿看你来了。”滚烫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来滴在莫初雪苍白的面上。 的少女,已然失了意识。眼角有舒润的液体,缓缓流出来。 莫白薇并不搭话,只顾着去摸莫初雪的脉搏。脉象细而浅,好在跳动还算规则。她连眼皮也没抬,轻声说一句:“大伯母,长姐还有救,您可愿意相信薇儿?” 安氏闻话,似是极震惊,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眸光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光。她命薛妈妈搬来了软凳,激动的握住了莫白薇的手道:“伯母倒忘记了,你也懂医术。” “薛妈妈命令厨房的人盛一碗热水过来,里面多加些盐。”莫白薇稳稳心神,有条不紊的布置着:“连翘,你去准备个铜盆。” 如今之计,她也只能冒险试试师父教她的法子。究竟能不能起作用,也只能看造化了。 很快,热水便端了上来。腥咸的味道,着实叫人难以忍受。莫白薇尝了一口,便yù作呕。 她端着瓷碗,毫不犹豫的往莫初雪的嘴里灌。灌完之后,又扶起莫初雪的身子,到床的另一端去,重重的击打着莫初雪的背部。 须臾之后,莫初雪终于起了反应,污秽之物自她的口中渐渐吐了出来,落在铜盆中发出“咣当”之声。 众人这时才明白,莫白薇方才准备的一切的目的,原是想逼出莫初雪体内的dú物。 见到女儿渐渐起了反应,安氏转忧为喜,又急忙命人去拿淡盐水来。水一碗一碗的送进去,莫初雪接连吐着,似乎要将内脏也呕吐出来一般。 如此这般,进行了数十次。莫白薇终于松了口气,将莫初雪的身子放平在,如释重负的道:“伯母,明儿我再命煎了yào送过来。至于长姐何时清醒,薇儿也说不好。” 安氏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雪儿她有救了?” “长姐残留在体内的dú已经排尽了,只是先前已经渗入血液中的dú素会不会反噬,却说不准。”莫白薇站起身子来,同意的看一眼莫初雪,眉心又皱了起来。 对不起各位啦,昨天有点事情没来得及更,今天两更。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四章沉重 她一说,安氏刚刚缓和的面色,又爬上了一丝不安。 连翘更是害怕,跪在床榻前,拿手帕帮着莫初雪擦去嘴角边的水渍。一番折腾之后,她的泪水也几乎也要流干了。 不过,好在莫初雪眼下没有生命危险,也可稍稍松一口气。 安氏特地送莫白薇到门口,抹着眼泪握着她的手,半晌没有松开。感激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回去的路上,莫白薇止不住好奇,问连翘:“长姐她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若是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为婚事,那上次她去见她那次,她就该表现出来才是。这之中,一定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连翘回忆着,摇摇头。揉着发肿的眼睛,哽咽道:“大小姐自从订亲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前儿,老爷又骂了小姐一顿,说是让她收起心思。那天婢子就觉得小姐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放在心上。谁曾想……”话毕,连翘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伯父为何要骂长姐?”莫白薇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如眼前的夜色般,透出一股十足凉意:“长姐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连翘默然半晌,摇了摇头道:“除了府中的仆人,并未见过什么外人。” “那倒奇怪了!”莫白薇将嘴唇咬的生疼,拿手揉起了太阳穴,脑袋沉得似有千斤重。 躺在软枕之上,睁圆着两只眼睛,这一下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她索着小时候的样子被子,将脑袋完全捂进去。 隔绝空气与温度,她仍未感觉到一星半点儿的暖意。身子像是坠入一个无底洞之中,不断的往下。她看着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黑暗像是沼泽渐渐将她吞噬。 她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依稀如同那日,大刀架在脖颈之时,涌入心底的绝望。 她不知道,下一次遇上刘允,还能不能如往常一样随心所yù。更让她为难的是,该不该告诉刘允前世之事,叫他提前防备燕王。 现下的南陵朝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谈起宣统帝,百姓们也是啧啧称赞,说一句佛祖保佑,碰上了个好皇帝。是以,南陵王朝才能固若磐石。 最要紧的是,眼下京都之中根本没有半点燕王的消息,贸然让刘允提防着他,依照刘允的xìng子,也一定会刨根问底。 到时候,自己连个借口也难编造出来。 可若不提醒,万一历史重演,不仅刘允会再一次颠沛流离,就连她估计也难逃刀下鬼的命运。 她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他们的命运休戚相关。然而她,还未能找出那个在背后陷害她的幕后黑手。一切也就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浑身哆嗦,左手抓紧了被角,惊恐的眼睛用力睁到最大。 窗外刮起了北风,隔着青砖的墙壁,她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风声涌过来像是半夜里孩童的呜咽。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冷风缓缓的着光秃秃的枝桠,大雁排成一行,整整齐齐的从天空中飞过去。 她浑浑噩噩的爬起来,只觉得口渴的紧,便要了一碗热茶,心事重重的瞅着窗外,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她的面色蜡黄,眼眶底下泛着淤青。一见,眼圈便红了:“姑娘可是昨儿没睡好,大小姐的病得看造化,姑娘不必忧心。” 她倒不担心莫初雪,昨天故意将她的病情说的严重,也是有她潜在的用意。至于目的是什么,她同谁也没提,包括。 她苦涩的笑笑,抬眸问道:“长姐醒了么?” 的情绪低落下去,哑着嗓子道:“连翘上午又跑来了一趟,说是大小姐如今还在昏迷中。她原是想请姑娘再过去瞧一瞧的,被婢子拦下了。” 莫白薇“嗯”一声,态度仍是淡淡的,喝在口中的白水,也像黄连:“让松林备下马车,你去请师父来一趟。” “姑娘,好歹看您用些粥,婢子再去。”应着声,眉头紧蹙,担忧的探口气,又道:“婢子实在放心不下。” 她本没有半点食yù,然而看见无奈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便愣了愣,咬着干裂的嘴唇,笑了起来:“碰巧饿了,拿过来我吃些。” 破涕为笑,闪身出去,再进来之时,手上捧了满满的一大碗。粥的香气尽管浓郁,可闻在她鼻中,也同空气没半分的区别。 她无力的舀了一勺,口中,讪讪的笑道:“我吃着呢,你快去。” 她所经历的筋疲力尽,无力回天之感,像极了昔年林少卿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就连呼吸间,她所感受到也是痛楚。 一走,她便又放下了碗筷,支着头,手垂着光滑的被面之上,神情黯淡。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叫她猝不及防。 芭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双乌黑的眸子瞅瞅桌上的残羹,又瞧瞧她落魄的神情,当即明白了一切。她犹豫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姑娘,紫鸢该如何处置?” 紫鸢那日在告密的路上,被逮了正着。她早就该处置,只可惜前几日一直忙着莫玄龄的事情,也就没空细细思量。 “你做主吧。”茫然的眼神,颇显空洞。莫白薇的神情倦怠,显然不在状态。她现在已无心思去处理一些不那么关键的小人物,她如今所惦记的只是昔年害她之人,究竟是谁?于是,她沉下脸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复又用纤长的食指揉着眉心。 芭蕉看出她的疲惫,不忍心再多打扰,正准备退下之时,忽然听见莫白薇清越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让松林进来问话。” 松林刚替安排好马车回来,听说莫白薇点了名找她,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丝毫不敢怠慢,一路心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及至他进入到屋中,已是气喘吁吁。他抚着胸口,好半天才将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敢抬眸去看莫白薇。 这一看不打紧,倒叫他唬了一跳。 爱你么,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五章探秘 似乎短短一夜之间,原先容颜娇艳的女子,便变得憔悴不已。眼眶底下,青影重重。 想起送他来莫府之时,刘允的叮嘱。他立时便慌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六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他急yù弄明白莫白薇身上发生了何事,莫非是因为自家少爷的缘故。他想着那封书信,心思已悠悠的飘向了远处。 “夜里给长姐瞧了病,没睡好。”她坐在床沿上,说得轻描淡写,按在手下的床面光滑,冰凉。她抓紧着绸布,眯起眼睛看着松林,“你可听说过林少卿这个名字?” 林少卿的来历,一直是萦绕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的谜,就连上一世,她也只知道,他靠贩卖茶叶白手起家。 至于旁的,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她清晰的记得,那一年她决意嫁给他之时问他的话,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父母。 他给出的答案让她始料未及,死了,八岁那年,我爹同我娘被人给害死了。 她自知自己问错了话,伸手含深情的道,你同我提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忆及往事,她忽觉胸口一痛。绣花的床面,也被她抓的皱起来。无神的眼睛里,含了热切的东西。 听她突然提及林少卿之事,松林的面上先是震惊,而后显露犹豫之色。他嗫嚅着,半晌没有作声,左手的手背被他右手的指甲掐得生疼。 “现在我是你主子,该不该说,你自然比我清楚。”莫白薇眉毛一挑,忽然转了语气,“你放心,我断不会去七少爷那里胡说。” 以前,在她还相信他是柳七之时,他说没查到林少卿,她相信。 可现下,他是刘允,是高贵的七皇子。无论用什么手段,收买也好,埋伏也罢。在京城中找一个人,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松林的眼神飘忽,闪烁不定,心中显然极慌乱。这一瞬间,他骑虎难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刘允曾经百般叮嘱于他,要他对那件事守口如瓶。可选他入莫府之时,也的的确确说了叫他以后唯莫白薇的命令是从那般的话。 他垂着眸子,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莫白薇也不催促他,只拿眼环顾着屋中的一切。焚着香的炉子,竹叶屏风,还有摆在角落里不起眼的花瓶。 这里的每一样,都出自娘亲的手笔。 当年,她吵着嚷着要从清风园中搬出来,娘亲拗不过她,只好帮她把一切都备妥当,用的全是娘亲压箱底的钱。 她的鼻头泛酸,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这一世,无论要她失去什么,吃多少苦头,都该护娘亲一世周全。 想实现这些,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幕后黑手,先下手为强。彻彻底底的断了那人的念头,才能真正过上太平日子。 自打重生之后,她就不止一次的盘算过,躲在背后狠狠捅她一刀,夺去她生命,败坏莫家名声的人究竟是谁。 莫家做了一辈子生意,不管是在鼎盛时期,还是在后来的败落时期,向来都是和和气气,从不与人结怨,也根本不可能是莫家的仇人。 所以,可能xìng只有一个,就是与林少卿相关之人。她当下所要做的,就是先找到林少卿。 时间还在缓慢的流淌,这是松林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脚已经站的生疼,小腿根处的酸痛感在静止之时,尤为强烈。 安静像是把尖刀,一下一下割着他全身的脏器,他已快不能呼吸。 他拿眼透透瞟着莫白薇,见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气急败坏,或者失望落寞的情绪,便知他方才所有的坚持只是徒劳。 纵然他今天不说,日后某一天,他仍不得不说出去。 他咬了咬牙,鼓足了一股气,打开了话匣子:“奉命去调查林公子的人,正是卑职。” 一句话说完,他又忍不住去看莫白薇。纱帐之下坐定的少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事情大约在两个月前,那时候,少爷给了我一副画像,要卑职去找画像中的人。我带着人,搜遍了京城的每一寸角落,却从未见到过画上的男子。就在我准备放弃之时,京城附近的青城却传来了好消息。手下的弟兄说,人找着了。是个生意人,当时正在街头贩卖茶叶,装束打扮同画像中的一模一样。 卑职当时就派人打听了那人的姓名,出身,那人正是叫做林少卿没错。附近的人说,他是一年前才到的青城,听说是打北边来的。他做得虽是小本生意,可偏生有京里的达官贵人们看上他的茶叶,舍近求远,指名道姓的叫他往京里送呢。” 松林说着,心里的紧张便渐渐消弭于无形,说到后来,竟是绘声绘色,同他一贯沉默寡言的xìng子,格外的不相符合。 “那些达官贵人,你可知道都是谁?”松林方才所说的种种,同记忆里林少卿跟她提到的那些,暗暗契合。然而,只有一点例外,前世林少卿根本没提到过青城,也没提起过供货给达官贵人。她认识林少卿时,林少卿已然在京都里置办了一处不算小的门面,算是已经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何那些达官贵人们,对他的茶叶念念不忘。 林家卖的茶,她亲自尝过,喝起来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与普通的茶一般无二。 那些达官贵人何以偏偏选他的茶? 谢谢读者们的打赏,作者菌开心到要飞起。继续更新,新的一月,新希望。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六章怪异 松林头摇的似拨浪鼓,“至于都送去给谁,他也从不吐出半个字。不过,这倒也合乎情理。只是,有一件事,叫人觉得奇怪的紧。” “什么?”莫白薇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松林,脱口问道。 松林吸了口唾沫,眉头微微蹙在一起,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回忆着,继续道:“卑职曾经派手下的人跟踪过林少卿,可每次一到京中,他总能不见了人影。他似乎猜到,有人在尾随他,所以提高了警惕。卑职之前只道是属下的几个弟兄功夫不好,这才跟丢了人。直到有一次,卑职亲自跟踪了一回。 卑职生怕被发现,便伪装成花子,混迹在人群之中。从青城到京城之中,一切都相安无事。谁料,一过去城门,那人就跟会遁地术似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卑职气恼不休,索xìng守株待兔,就守在城墙根处。等到傍晚城门关上之时,他便大摇大摆的出现了,再瞧装茶叶的篮子,已是空空如也。” 松林的一番话,叫莫白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前世她作为林少卿最亲近之人,她也只知道林少卿会一星半点的剑术,却从不知他还有那般神通广大的本事。 她屏着气,听着自己的音调里,渐渐生起了波澜:“如今,他人还在青城么?” “大约一月前,卑职又去过一次青城。听有的人说,他回了家乡。另有的人说,是去找茶叶了。”松林每说一句话,总要抬头看一眼莫白薇,他此刻仍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听了这些话,回头去跟七少爷念叨。 “不必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莫白薇宽慰着松林,只觉五味杂陈,”你先下去吧。” 松林得了令,松了一口气。他却没直接走,反而将身子微微一躬,问道:“六姑娘,卑职有想不通的地方。” 她示意他说下去,谁料,松林的话锋一转,突然问她:“六姑娘是如何知道,那人叫做林少卿的?” 一句话问得莫白薇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少卿救她的那一次,刘允也在场。那天林少卿只说自己姓林,根本就没提到名字之事。 恐慌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她暗自庆幸,这番话她是从山yào口中听到的,而非刘允。 如果是刘允,她或许早就被他看穿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太过明亮,明亮到似乎可以洞察所有人心中的秘密。 心念电转之间,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定了定新绪,故作镇定道:“秋节那天碰上时,他碰巧在许愿。许愿的绣袋上绣的名字,便是林少卿三个字。” “原来如此。”松林“哦”了一声,顿觉恍然大悟,并没有再生疑,怯怯的退了出去。 她拍着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着凉薄的空气,鼻尖被冻得通红。只差一点,她就要在人前露了怯。幸好她的谎话圆的真切,真的连她自己也要相信了。 直到回来,她还在琢磨着松林的话。她的心底装了太多的疑问,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她甚至觉得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认识过林少卿。 他一定有许多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 一见着,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她决定嫁给林少卿之时,坚决反对的模样。 她的眼泪流成了一条河,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哽咽到难以成句,姑娘……姑娘……您再考虑考虑。 她便质问她,为何这般拦她,那时她已过及笄之年,家破人亡,除了林少卿以外,她也着实没有别的合适的人可以挑选。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她无比坚定的相信,她与林少卿可以兴奋快乐的生活下去。 只是哭,哭的嗓子也哑了,眼睛肿的像是两颗的核桃。她拼命的摇着头,歇斯底里的重复着,姑娘,您不能嫁给林公子。 姑娘,您千万不能嫁给林公子。 时日一长,她便难以忍受,只消一看见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她就觉得心烦意乱,就如昔年厌极芭蕉之时的那般。 她冷落她,威胁她,还拿着林少卿送来的钱财又寻了一个丫鬟过来伺候。 然而,的行为却一成不变,只要一逮着机会见到她,就会开始重复那句话,姑娘,婢子求求您一定不要嫁给林公子。 可她一问她原因,就紧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任凭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在脸上。 她后来实在见不得她这幅模样,便找了个人家,将打发了出去。她仍然记得临走之时,哭的肝肠寸断,脸色苍白若纸,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或者,昔年之所以那般拦她,劝她,也是有深意的。可为何,她不说出来呢。 她摇着头,重新又闭上眼睛,死死的忍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问道:“,师父呢?” “李伯父直接去了绿竹园,婢子不放心姑娘,先回来看看。”桌上的粥剩下了大半碗,如今已经凉透。白色的糯米凝结在一起,汤的表面上生了一层薄薄的膜。看见,一边回答着她的话,一边又忧心忡忡起来:“姑娘,这粥恐怕您只吃了一两勺,改天若叫夫人知道了您茶饭不思的,还不得心疼。” 莫白薇只好赔着笑,身子顺势往下一滑,站在地面之上,岔开了话题:“许久未见师父,我过去问个安。” “姑娘,那这粥?”仍对那残羹耿耿于怀,自家姑娘原就体弱,饭若再不吃好,还不得生病。 她拉起冰凉的手,云淡风轻道:“回来再说。” 手的温度,也似那日般冰凉。如若可以重新回到那天,她真的想问清楚,为何她偏偏要拦着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嫉妒 莫初雪服dú之事,在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老祖宗一听说消息,心急火燎的就往绿竹园中赶去。对府中的几个小辈儿,她一向比谁都上心。 绿竹园中,此时此刻聚满了人。一眼望过去,一色儿的花红柳绿,明明是来探病,一个个儿却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的香味,倒比春日里的繁花还要馥郁。 “初雪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只要府中fù人们聚集在一起,嘴通常是不会闲着的。那边莫初雪还在屋中养着病,园子里已是叽叽喳喳的一片。 惋惜声,同情声,不绝如缕的钻进安氏的耳中。四房加起来拢共十几个妻妾,其余真正盼着自家女儿好起来的,恐怕也没有几人。 其中有一泰半,根本就是打着探病的旗号过来凑热闹的,更有用心险恶之辈,更是瞧不着别人的丁点儿好。面上虽笑着,心里却不知起了多少的坏心思。 然而,各怀心思的众人,只要一张开嘴,心照不宣的说的一定是同一句话,莫担心,雪姐儿福大命大,一定会好起来的。 安氏心里虽然清楚,但也只能赔着笑脸,抹着眼泪,说几句感谢的话。从一大早到现在,她已然不胜其烦。 莫白薇到达绿竹园中之时,这般的情形也还在持续着。她从人群之中看见哭丧着一张脸的大伯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笑着同她欠了欠身子,道:“李郎中还在屋中诊治?” 当着众人的面,礼节一向是不能丢的。 安氏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同安氏一搭上话,人群中大部分人的视线,便齐刷刷的聚集在了她身上。她恰到好处的笑笑,转过身子,问候了一句:“各位姨娘,伯母好。” 看见她,安氏的面上才浮现出几分喜色,眉毛一弯,点点头道:“才进去没一会儿。” 她“嗯”的点点头,正yù离开去屋内探探情况,安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去扶她的肩膀。安氏站在廊下,面对着众人,炫耀似的将她的身子往前一推,朗声道:“不瞒各位姐妹说,若不是昨晚上薇姐儿出手相救,只怕初雪她……她早殁了。” 一听这话,众人一半是惊奇,一半是赞赏。看着莫白薇的神色,渐渐的变了。 “听说六姑娘拜师学医,想来是真的。” “六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一学就通。” …… 碰上锦上添花之事,谁也不愿意落下了,溢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从人群之中传过来。 李氏也混迹在人群中,若放在从前,她一定是要出一出风头的,可偏生这两日莫玄龄惹了事,自己的管事之权又被剥夺了。 别人明面上虽不挑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准备看她的笑话。 听说莫初雪生死难测,她尽管不愿意出现在公众场合,可一想到老祖宗会来,生怕老祖宗瞧不见她,平白无故的又落了人话柄。 于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不过,她为避人耳目,特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幸好今日人多嘴杂,而众人的焦点又全在莫初雪的病情之上,也就没多少人注意到她。 但瞧着莫白薇备受瞩目,风光无限的样子,她就又心气不顺,将脸一甩,移开目光故意盯着天边看。 “姐姐,是不是瞧见六姑娘的容貌比四姑娘更胜一筹,你不开心了?”慕容氏瞧着李氏气恼的样子,笑的愈发的开心。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夹袄,衬得整个人娇艳无比。她原就比李氏年纪小上许多,再加上李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同李氏站在一起,倒更像是一对母女。 李氏气鼓鼓的白了她一眼,将脸别过去,咬咬牙,不愿接话。 然而,这点小挫折对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慕容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勾起嘴角,眉毛几乎笑的扬到了天上去,“我就觉得六姑娘不错,人长的水灵,关键还聪明伶俐。四姑娘原也是个人才,可惜被六姑娘一衬托,倒给比下去了!”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软软糯糯,可听在李氏的耳中就成了不和谐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极细极细的针,扎着她的耳膜。 无端的一句话,不偏不倚,正好戳到李氏的痛处。她黑着一张脸,扭过头来,反唇相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儿,生个儿子竟是个半痴不傻的,传出去真是丢了三爷的脸面了。” “你……”慕容氏气极,情不自禁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但只片刻之后,她就又迅速的敛起了面上的愤然之色,笑了起来:“就算是个痴傻儿,说到底也是个带把儿的,以后三房的家产,还不得是子星的,也不知道姐姐能得意到几时?” 李氏被噎的老半天说上话来,只觉得气血上涌,满嘴的血腥气儿。她想出言反驳,却偏生找不来话头。 慕容氏的话虽然狠dú,却到底说在了点子上。她生下莫青樱之后,连着流了两次产,第二次流产时,胎儿已经成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看着血ròu模糊的孩子,耳中听见赵妈妈哭着告诉她,夫人,可惜了是个小少爷。 她当时听见这话,哪里能受得住打击,当即昏死过去。可万万没想到,再醒过来之后郎中所说的话,进一步将她推向了深渊。 夫人,您以后只怕再难怀上孩子了。 冷冷冰冰的一句话,像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浇灌在她头顶之上,将她仅剩一点儿的希望全部浇灭。 如果无子傍身,正妻的地位就会一直处在摇摇yù坠的地带。不过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恰恰是慕氏说的几句话。莫玄龄百年之后,她该何去何从。 她比谁都想要个儿子,哪怕是个痴傻儿。 所以,打从听说她不能再怀孕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止一次同莫玄龄提起,若不然去南陵的亲戚家中,抱养一个回来吧。 然而,莫玄龄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慕容氏还年轻,再过几年生下一个,过继到你名下便是。 感谢各位读者们的打赏,求收藏,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八章争吵 “妹妹好歹积点口德。”瞧觑着李氏气的发白的脸色,谢氏忍不住帮腔道。她如今还在做着平妻的美梦,自然着李氏出头。这样李氏一高兴,兴许平妻的名分封的还会快些,“哪一次出去,夫人不是向着我们姐妹!” 慕容氏拿起帕子,掩嘴只笑,看着谢氏讥讽道:“有的人只怕被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呢!” 谢氏到底也没糊涂,听得出话里的好歹,扁着嘴,恨恨的道:“你也别再这指桑骂槐,有什么话说明白些1” 慕容氏眉毛一扬,瞅一眼李氏状似在等她的命令,又道:“姐姐若不介意的话,我便说了。” 她眨巴着眼睛,眼波流动。樱红的嘴唇,颜色被周围一丛枯黄的藤条一衬,更显得红的娇艳,叫人见了心头痒痒的。 “嘴长在你身上,你爱说不说。”李氏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冷冷道。 “那妹妹可说了。”慕容氏又笑道,两道柳眉弯弯,似两道弦月。她绞着帕子,估计慢吞吞的又重复一句:“姐姐可不要后悔。” “哼。”李氏显然嗤之以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慕容氏折了根藤条握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摘着藤条之上枯黄的叶片。摘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谢氏笑道:“前儿夫人可答应过我们几个,谁要劝服了老爷,就抬谁的位份,是也不是?” 李氏默然不语,双手jiāo叠于胸前,眼皮上翻。 谢氏心虚的点点头道:“不错。” 那一日清晨,她去完莫玄龄的书房,便急急忙忙的回了偏殿,想其他的法子。正自沮丧之际,李氏跟前的赵妈妈竟然找来了,神秘兮兮的同她笑了笑,说是夫人有事请她过去一趟。 彼时,她心下惴惴,不知李氏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只道是李氏临时变了注意,平妻之事不了了之。 谁料,前脚刚踏进去,李氏就风风火火的迎了出来,拉了她的手就往火盆旁的软凳之上坐下。笑脸盈盈的同她扯了几句家常,又让丫鬟们沏了热茶给她端上来。 她当时便觉受宠若惊,紧张兮兮的坐着一动不敢动。她之所以一直害怕李氏,也并不是因为位份,而是因为李氏的心计。 李氏从不按常理出牌,比如说,今儿对你热情周到,明儿见了你就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但凡有什么小心思,都会被李氏看在眼里。旁敲侧击的敲打她一顿,时时刻刻提点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该做的事情,做了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是以,可以说她被李氏吃的死死的。及至到后来,她连一点小计俩也不敢再用了。 不过,李氏对她倒还不错,时常会想尽借口让老爷上她的屋中歇上一歇,这也正是她比孙氏得宠的缘故。 这件事情上,她与李氏心照不宣的保持着缄默。当着谁的面也不提起,特别是孙氏。 孙氏的xìng子最懦弱,样貌又不出众。因此可以说是三房中可有可无之人,她之前问过李氏,为何老爷不喜欢孙氏,却不休了她。 李氏笑的如同一朵花,凑在她耳畔,笑道,孙氏是老祖宗亲自选的人,老爷自然不会违逆老祖宗的意思。 李氏还同她说,留着孙氏还有一个目的,看见了不好的,才会更加喜欢好的。 她当时才明白了李氏叵测的居心,暗自心惊胆战了一番。自此之后,对李氏更多了几分惧怕之心。 彼时,她心念电转,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猜测李氏寻她来的目的,然而,李氏真正开口的一瞬间,却叫她唬了一跳。 李氏满面笑容的将她的右手握在手心中,说出了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忘记的一句话,好妹妹,听说你已经劝服了老爷。姐姐不管你用的什么法子,姐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她虽不知道,李氏从哪听说是她劝服了莫玄龄。但当时内心的澎湃之情,远远超过了所有。 她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只道自己是撞了大运,心心念念好多年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竟然到手了。 她的心头涌过一阵窃喜,脸上绽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笑道,只要能帮姐姐解忧,做什么事情妹妹都是愿意的。 李氏颊边的笑意愈深,眸中的情谊也更加热烈,好妹妹,我午后便去同老祖宗提这事儿,她老人家一旦松口,我便风风光光的给你办个仪式。 她看着李氏,只觉得自己已被抬为平妻,从此之后,与李氏平起平坐,也能从别人口中听见一句夫人。 那滋味儿,简直比吃了蜂蜜还香甜。 这两日,她一直沉浸在平妻的美梦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法自拔。忽然听见慕容氏提起这个,不由得来了兴致,一双手紧张着帕子。 既然慕容氏也知道这件事情,想必她被封为平妻是板上钉钉的事。她眯着眼睛,眼角突然有了笑意。 “姐姐,你一定不知道,夫人不过是假意答应你,暗地里却根本没同老祖宗提起。”慕容氏的眸光中泛着冷笑,“我猜这一定赵妈妈出的主意,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赵妈妈就站在李氏跟前儿,听见这话眼皮跳了两下,继而用了严肃的口吻,回敬一句:“子虚乌有的事情,被姨娘一说,倒成真的了呢!” “你这奴才倒会抢话,我又没问你,我问的是夫人。”慕容氏扁着嘴,冷哼一声,将手中那藤条往空中一抛,愣愣的盯着李氏,正色道:“碰巧老祖宗今儿也在这,咱们一会儿可以问问。” 谢氏不敢置信的站直了身子,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李氏看。若真如慕容氏说的那般,那她可不就成了跳梁小丑。 被人玩着花样骗,还不自知! 李氏挣脱了赵妈妈的手,咬着薄唇,轻描淡写的道:“又何必巴巴的麻烦老祖宗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揭穿 谢氏的脸色,顷刻变了。方才还是面若桃花,白里透红。此刻焦黄得如土一般,她眼瞪着李氏,一字字道:“难为我还相信夫人,原来夫人竟是这般言而无信之人!” “原是这两日不得空,没顾上提。可不巧,大房又出了这种事。”李氏清清嗓子,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之事。 谢氏咬了咬牙,身子后退了几步,同李氏隔开距离。入府这些年,她从未有生过同李氏撕破脸的念头。 可今时今日,她再也忍不住了。 若不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被刘氏误解是她劝阻了莫玄龄,只怕为这事,她会费上不少的心神。 纵然到最后,她成功了,然而也不过是跳进了一场幻觉中。 李氏方才意识到事情的变化,她以前只当谢氏是她养的一只猫,围在她身侧摇尾乞怜。心情好的时候,便喂些食。心情不好,便撒手不管。 倒没想到,这只猫居然也有爪子,有一天,也会抓伤人。 她生怕因为这件事,让谢氏同慕容氏走到一起,到时候,她再想对谢氏耍什么手段,便就难了。 她略一想,就急忙去捉谢氏的袖子,脸上拼命的挤出一丝笑来。她从未设想过,她有一天,也要这般看人脸色。 谢氏径直往后退,忽然踩到一个石块,身子一倾斜,失去了平衡,径直往地上倒去。 这一变故来得着实突然,众人还沉浸在莫白薇妙手回春的医术之中,眼睛里哪里看得见这些。 只见一个身影飞速的从廊上奔了下来,谢氏的”啊呀“之声刚落,她的身子就被一人托在手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白薇。 安氏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毕竟是在绿竹园,她又是当家的。然而她见此情景,也唬了一跳,厉声问李氏:“怎么回事?” 方才李氏伸手要去捉谢氏的袖子,没想到动作只进行到一半,谢氏的身子便倾斜着倒了下去。她吓的面色铁青,胳膊还悬在半空之中未来得及收回去,刚好被众人看在眼里,只道是她推了谢氏。所以,安氏才会这般直截了当的问她。 李氏急忙摆摆手,yù哭无泪的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 谢氏兀自惊魂未定,抚着胸口缓了半晌,加速跳动的心脏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她咧开嘴,向莫白薇投以一个感激的笑。然后,再转身去的时候,面色便变了。她拿起帕子抹着眼中的泪,看着李氏,呜咽道:“妹妹方才只说了六姑娘几句好话,又没说四姑娘不如六姑娘,姐姐您便出手推我……” 李氏气的直跺脚,咬着牙争辩道:“你……你……血口喷人!” “大夫人,我家夫人真的没有推谢姨娘。”赵妈妈埋着头,小心翼翼的帮一句腔。 莫初雪还躺在病榻之上,不知死活。李氏便当着众人的面,作出这样的事情。明明铁证如山的事情,见她极利否认。安氏立时愤怒的紧,一字字道:“你这老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她又转眸瞪着李氏,她是嫡妻,名目上又是李氏的嫂夫人。李氏在她面前,一向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一声,也只敢在背后诋毁几句。 她冷冷的问李氏:“不是你推的,难不成是她自己故意摔倒,嫁祸于你不成?方才若不是薇儿眼疾手快,拖住了谢姨娘的身子,这一摔下去势必撞倒头,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李氏之所以推她,完完全全是因为嫉妒心。 谢氏用帕子擦擦脸,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拉了莫白薇的手,哽咽道:“薇姐儿,若不是你,我今日倒出大洋相了。” 她越是这般这样,众人就越会认定相信她所说无措。毕竟,绝大部分情况之下,弱者总是被同情的一方。 李氏气的浑身发抖,然而院子里站着的众人,投向她的目光之中,并无分毫的同情,反倒是鄙夷。 不说旁的,只说那只抬起还未放下的手,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被安氏一教训,赵妈妈早蔫了,萎靡不振的站在一旁,将头深深的垂下去,不敢再发一言。 她知道,就算她和安氏长了千百张嘴,这件事也一定说不清楚了。 因为莫初雪的之事,安氏早将莫白薇视作救命恩人,这会儿听说李氏是因嫉妒自己的女儿不若莫白薇好,这才恼怒成怒。 当下心头更来气,她上前一步,将莫白薇挡在身后,然后将身子转过去,环视重人,朗声问一句:“谁愿为三夫人作证,不是她推的人?” 许是被她的话里的威严所震慑,周围一片鸦雀无声。一个接着一个的垂下了头去,着手,相互递了个眼色,心照不宣的默然不语。 她们都是在深宅大院中历练出来的,一向小心谨慎,知道什么浑水该趟,什么不该趟。 最要紧的是,刚才也根本没人看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只听见人群之中,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响了起来。带着江南之地特有的软糯之感,似一根细线般,软软的拂着人耳朵下面的皮肤。 正是慕容氏走了过来,绽开在嘴角的浅笑,动人心魄。她看着李氏,眉心故意纠结在一起。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包庇姐姐。方才我瞧得清清楚楚,正是三夫人伸手推了谢姨娘。”慕容氏义正言辞,一句虚妄之言,轻轻松松就说出了冠冕堂皇的意味。 所谓墙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李氏早知慕容氏一定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方才事情发生之时,就暗暗命令赵妈妈拿莫子星的xìng命,威胁慕容氏,叫她不要胡言乱语。 可偏偏慕容氏,根本不吃这一套。 “方才慕容姨娘就跟三夫人站在一起,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 “原来三夫人竟安了这种心思,怪不得老祖宗前儿个夺了她掌事之权。” 李氏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绝望过,她咬着牙,面色惨白,耳中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心底充满了恨意。 她自诩聪明,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三房的几个侧室玩弄在股掌之中。倒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她自己会落到这般难堪之地。 天色依然明亮,而李氏的眼前,只看一片苍茫的黑暗。 第一百三十章风满楼 看见慕容氏出现之时,莫白薇才想起来三房中,原来还隐匿着一个危险人物。 她看着慕容氏娇艳的面容,换做是谁,也断然想不到有一日,正是眼前这个柔若无骨的小女人,带走了三房中的一切。 慕容氏原先只是个歌妓,自诩卖艺不卖身。因着她人长得倾国倾城,天生又生的一副动人的歌喉。来京城没过多长时间,就从一个毫无名气的小角色,渐渐成了香满楼中头牌。 最风光的那时候,也是五陵少年争盘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然而,令人可惜的是,不久之后风满楼惹上了一个人命官司,听说与京城某个高官家的少爷有关。 据说是那少爷无理在先,仗势欺人。为了一己之私yù,强行逼迫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来劝,风满楼的姑娘们来劝,那少爷不仅没有任何的收敛,反而恼羞成怒。命令他带的侍卫们,将不相干之人全部赶了出去。 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整个风满楼,楼中站着的人,闻见声音脸色个个变得刷白。可谁也不敢闯进门去,阻止事情的发生。 漫长的叫喊声过后,屋内突然宁静下来,静的像是黎明前的黑夜。片刻之后,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剪刀,刀上此刻沾满了血迹,血腥的红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看见了,唬了一跳,忙凑到跟前,冷汗直流,连吓得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了,你……杀了她? 真晦气!那少爷瞪了一眼,吐了口唾沫。发红的眼睛里流露出十二分的厌恶之情,他将剪刀往空中一抛,随即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侍卫朗声道,我们走。 风满楼中的几个姑娘,担心事情有变,早一步进到屋中,去确认那女子的情况。 而后,屋内传来了嚎啕的哭声,一个丫头抹着眼泪,跪拜在身前,哭得稀里哗啦,青儿她,殁了。 闻见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光洁的面颊,流下来。落在脚畔星星点点的血迹之上,尚未凝固的血迹,瞬时完全融化在那泪中,一片模糊。 她咬咬牙,拼着最后的力气,质问那少年,你杀了人,就想随随便便就走,这南陵朝有没有王法了。 那少年扭过头来,嗤之以鼻,你们想怎么样,都与本少爷无关。 当时在风满楼中的所有人,也断然不会想过少年的一句无情之言,其实为风满楼的未来,埋下了伏笔。 当天就派人去报了官,然而去官府的小丫头,回头之后,哭哭啼啼说,官老爷说,这件事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气极,命人厚葬了那名唤青儿的女子,不惜动用她多年的积蓄,亲自跑去官府,将银两悉数奉上。 官老爷立时变了脸,一脸和气的将钱收下,笑嘻嘻的同她说,官府一定会派人仔仔细细的调查一番。 前脚一走,后脚官府的人果然跟了去,假模做样的在屋中探查一番,验尸的仵作断章取义,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是自杀。 话音一落,原本莺歌燕舞的风满楼中,此刻哀鸿遍野。一贯打扮的花枝招展,笑容精致的女子,此时抱头痛哭。 yù哭无泪,用手指着捕快,劈头盖脸的骂过去,青天老爷,便是这般做的么! 那捕快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同一起来的几个官兵,使了使眼色。那些个官兵,忽然一涌而上,将团团围住。 然后,捕快挤开人群,慢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一副手铐,勾着嘴,得意洋洋的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今日来,根本不是为了调查,真正的目的在于抓你。 捕快的面色一变,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光,你贿赂官员,企图嫁祸他人,罪加一等,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重重的铁链便拷在了她的手上。她兀自惊慌失措,拼了命的挣扎。 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官府的捕快挑选的又是体格精壮之人,哪里会是对手,还没挣扎两下,双手之上已被拷上了枷锁。 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宣统二十年的秋天,风满楼中的凤凰因为贿赂官员,恶意嫁祸之罪,被判斩立决。 经历这一变故,风满楼中的姑娘们,急忙敛了钱财,走的走,散的散。风光一时的风满楼,转眼成了过去。 这件事情,是她前世在宿在客栈中时,听说书之人讲的,至于真假,无从得知。 而慕容氏的真正身份,也是在前世,三房被她洗劫一空之时,三伯母泪眼汪汪的同她提起了当年的真相。 而她的三伯父,始终没说一句,他在哪碰上了慕容氏,又为何执意纳她为妾。只深沉的叹了口气,容颜变得憔悴,她到底走了。 从那句话便可听出,自始至终,三伯父心里都不曾放下过慕容氏。 能被老jiān巨猾的三伯父一直惦念在心头,没有一点过人的手段,恐怕难以做到。 想要彻彻底底的除去三房,拉拢慕容氏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在昔年她虽同莫青樱亲密,却也没同慕容氏撕破了脸。 如今,倒可以用上一用。 于是,她看着眼前粉眼琢玉砌的美人儿,弯着两道眉,轻轻的笑了笑。 她一笑,珍珠似的牙齿,一颗一颗便从红唇之中露了出来,笑容纯澈的似水洗过的天空。 慕容氏显然是个聪明人,她也勾扬起了嘴角笑了笑。而后,将视线重新转到李氏的面上,添油加醋道:“说句不中听的,就连妹妹我也觉得六姑娘比虚情假意的四姑娘好的多。就算您封住了谢姨娘的嘴,还有本事封住所有的人的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配合 “你!”李氏咬着牙,已经彻彻底底地出离了愤怒,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正妻的身份,扬起了手作势就要往慕容氏的面上挥去。 慕容氏像是完全猜到她这个举动,不闪不躲,反而昂起了头,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连眨也没眨。 李氏的手落下一瞬间,莫白薇忙上前一步,顺势抓住了李氏的手。李氏转过了身子,看见是她,立时吃了一惊,不耐烦道:“薇姐儿,你做什么?” 她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撇嘴,注视着李氏诧异的眸子,冷冷一笑道:“既然三伯母那么听不得旁人说薇儿的好,这一巴掌,不若直接打在薇儿身上。” 她放下了握住李氏的手,旋即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一闭眼,长长的睫毛便垂了下来,衬着如雪的肌肤,平白无故就带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樱桃吸着鼻子,立时眼圈便红了。她小心的挽着莫白薇的手腕,眉毛一挑,气鼓鼓的瞪着李氏:“三夫人含沙shè影,可比打六姑娘的脸疼多了。” 看见一个小丫头,如今也敢当着她的面耀武扬威,李氏满肚子的气,苦于无处发泄。 她将手缩了回去,脸色yīn沉的像是七月里的yīn云。被莫白薇这么一闹,她便骑虎难下了。方才她那一巴掌,若要真打在了慕容氏的面上,也勉强能算上师出有名。 可事到如今,众人只会觉得她心眼比针尖还小。 站在长廊之上的安氏,脸色也没她好看到哪去。绿竹园中起了事端,她这个正夫人难辞其咎。事后假若老祖宗追究起来,难免会牵连她。 她板着脸,懒得再看李氏一眼。她甚至觉得与李氏共同身为莫府的夫人,说不去会是一件极其丢面子的事情。 长廊的另一头,终于传出了脚步声。只见几个身影,接连从屋中走出来。打头的是老祖宗,她的神色此刻十分安详,眉目之间藏匿着一抹喜色。 安氏带着头迎了上去,忧心忡忡的问道:“娘亲,初雪她可还有救?” 老祖宗的眉眼舒展开来,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莫白薇身上:“李郎中妙手回春,用针石驱出了玉姐儿血液中的dúxìng。好好养上一段时间,等开了春就痊愈了。” 安氏喜极而泣,急忙转过老祖宗身后,对着一身青衣的李郎中,躬身一拜,感激道:“有劳李郎中。” 李郎中跟着也还了礼,面上的神情也仍是淡淡的。他从医数十年,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直到他昂起头,看见了人群之中的莫白薇才笑了起来,相比较方才的拘谨,瞬间多了几分谦和,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隔着人群问莫白薇:“薇儿,这两日偷懒了,怎么不见你来?” “师父,徒儿……徒儿准备自学成才呢。”莫白薇弯了眉眼,思索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还算恰当的借口。 二人一说话,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六姑娘拜的师父,正是眼前这个医术高明的郎中。 有一泰半的人咂起了嘴,在心中慨叹一句,六姑娘真是好福气,竟拜到了神医名下。 连砒霜之dú,也能随随便便解开之人,不敢说是华佗在世,但真本事一定是真的没错。 “薇儿一开始说要拜师学医之时,我还拦过她。”老祖宗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笑着眯起了眼睛:“倒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李郎中也笑,清癯的面容上透出一股出尘的味道:“不瞒老夫人说,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收下她。谁能想到,她竟是块学医的好材料。” 老祖宗听见这话,乐呵呵的又笑了笑,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慈爱的用手刮着她的鼻尖,宠溺道:“就是这个顽皮劲儿,该改改了!” 李氏看着莫白薇受宠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可眼下人都在,她也不好说走。只得拼命的用手掐着自己虎口处的皮肤,咬着下嘴唇,极力的忍受着。 老祖宗因为大孙女身体无虞,着着实实的松了口气。又看李郎中的人品,医品绝佳,心里更是高兴。 索xìng命令安氏在亭中布下了茶几,桌椅,又让人端了新沏的茶来,就着些小点心,同李郎中说了半晌的话,这才放他离开。 李郎中一走,老祖宗方才想起一件事来,便问莫白薇:“李郎中给玉姐儿诊治之时,我听着园子里乱糟糟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彼时,她只心心念念的莫婉玉的病情,也无暇过问。等到李郎中诊治之后,确认莫初雪身体没有大碍之后,她又顾着高兴,便把事情忘在了脑后。 莫白薇听了这话,原本笑靥如花的脸,立时变成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她拿帕子擦着脸蛋,又仔仔细细的将事情同老祖宗说了一遍。 恰逢那时安氏也在场,便又顺着她的话,补充了一番。 老祖宗听完,便黑了脸,冷冷道:“那李氏倒没个正妻的样儿,以前倒是我看走了眼!” 一回去葳蕤园,她便使红儿唤了李氏过去,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对李氏就是一顿敲打。 李氏跪在地上,百口莫辩,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又流。 她已经有许久不曾尝过眼泪的腥咸滋味儿,如今一尝,只觉得咸涩咸涩,倒比黄连还要哭上几分。 而老祖宗只冷眼看着她,心里没有半分的同情。半晌之后,冷冷说一句:“你先搬到我这住一段时间,赖好过完了年节再回去。三房的事情,先由谢氏替着。上次青樱抄的佛经,还剩下一本《金刚经》没抄,你便接着抄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落魄 三房的变故,让莫玄龄猝不及防。他原本还指着李氏,帮他或多或少刺探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倒想不到,李氏居然被老祖宗提溜到了葳蕤园中。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妻子,前赴后继巴巴的跑去抄佛经。 莫玄龄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也要被丢光了! 是以,李氏哭哭啼啼的求他去老祖宗跟前,帮着她说说好话求求情。他连理也不理,一甩袖子扭头便走了。 他自己还一身烦心事纠缠,哪里又顾得上别人。 失去了莫家生意的支撑,他只觉得满心恐慌,便急急的派阿三跑去了一趟宰相府。他一开始想尽法子攀附李相,正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从李相那里获取些好处。 结果,阿三吃了闭门羹。李相府中的管家捎来了话,宰相最近烦心朝中之事,闭门谢客。 这一来,他更是心急如焚,又辗转到胭脂楼中去。可胭脂楼居然也改了一贯的风貌,关门了有一段日子。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胭脂放了姑娘的们的假,又分放了一批银子,要她们返乡探亲去了。 这般一来,想见着李相的面,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只能干等着,一天有一天,眼看着年节一天天临近,三房之中几乎要坐吃山空。 前儿,三房中的管事赵妈妈又来问他要银子,三爷,眼看年节了,府里的下人们一天到晚的催着老奴要银子,可老奴哪里有这个权利。之前夫人在时,一向是夫人发放的。如今呢,谢姨娘当了家,老奴三番四次的找她要,她只有一句话,库房里的银子早花光了,她也束手无策。 他听见,抬眉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妈妈,厉声道,府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让他们先等着。该发放的时候,自然会发。 他一发火,赵妈妈便有些讪讪的,不敢再接话,怯怯的又退了下去。 然而,时间一天快似一天,事情就是一拖到底,也该有个尽头。这样长此以往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他算准了老祖宗是想逼迫到他到山穷水尽之时,像是流浪狗般重新回到她的膝下,摇尾乞怜。可他心一横,偏不愿这般做。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跑到另外三房里借银子。 然而临近年节,各房的开销都很大。再除过去下人们的月例,工钱,也就剩不下多少了。所以,另外的三房也是爱莫能助。 渐渐地,园中的下人们便有了怨言,先是说银钱不够,断了各房中的银丝碳,换了最低廉的炭。 火一点上,炭火味大得刺鼻,而且冒出的浓浓的烟气,就像是走水了一般。 莫玄龄被呛得不行,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厉声唤了阿三来:“快……快将火盆抬出去。” 火盆一抬走,他便又打开窗子,让烟熏味散了散,须臾之后,才觉得好受了许多。然而,凉气也跟着涌了进来,坐在屋子里,他冻得瑟瑟发抖,便又没好气的隔着窗纸,喊一声:“阿三,进来回话。” 阿三被烟气熏得直流眼泪,眼圈变得通红。他搓着手,诧异道:“爷,您找我?” “去查查谁当得好差!”莫玄龄黑着一张脸,气急败坏。 以前,只要听了他的命令,阿三跑得比谁都麻溜,然而这次阿三却站着没动,嘴角嗫嚅着似有话要说,老半天却是没张嘴。 他心中愈发恼怒:“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奴才不敢。”阿三低下了头,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三爷有所不知,就方才的那些炭,还是谢姨娘拿了头上的簪子换来的。” 莫玄龄默然半晌,吃了一惊:“真的到如此地步了么?” 阿三咬着唇瓣,回答一句:“约莫四五日之前,库房里的银子便空了。若不是谢姨娘变卖首饰,又换些钱来。恐怕,连饭也烧不起了。” 他再也坐不住,不敢置信的站起了身子,眸色渐凝:“你有什么法子?” “奴才原是……原是不敢多嘴的,可是……可是……”阿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稍稍停顿了下,支支吾吾的又道:“几日前,夫人托红儿捎来了口信,只要……只要……老爷能写封悔过书,再去同老祖宗认个错。您之前所做之事,老祖宗既往不咎。” 只听见“啪”的一声,莫玄龄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黑色的眸中燃气了怒火:“休想!” 上一次,他去同老祖宗认错时的情形,尚且历历在目。他那时天真的以为,只要他认了错,决心改过自新,老祖宗就能既往不咎。 然而,事实一再提醒他,他终究是个庶子,连被原谅的机会也无。 老祖宗不仅狠骂了他一顿,还出言要他反省,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也根本不让他再碰一下。 他那时便冷了心,决心不再依傍在她的绿荫之下。当时,他考虑的是去请求李相的帮助,可李相一直不曾露面,好好的一桩事情,只好搁置下来。 “老爷……”阿三的低沉的声音里,含了两分害怕。他犹疑的咬了咬嘴角,斟字酌句:“那您打算……” 莫玄龄转身看着窗外的yīn沉的天幕,隐隐约约有一种的不安的情绪在心头酝酿。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眸中映出树木的线条:“吩咐下去,除了谢姨娘,园子里的所有的女眷必须jiāo上来几样首饰。” 用女人的首饰当钱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做的第一件让他自己也觉得难堪之事。 然而,他却毫无办法。 阿三领了命,诺诺的退了下去。白胖的影子从窗前飞快的掠了过去,莫玄龄站在原地,感受着凉薄的空气只觉得五味杂陈。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门外有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看着映在窗子上少女瘦长的剪影,便知道是莫青樱来了。 自打那天同她用午膳,不欢而散之后,他就再未见过她。 门帘还未掀开,他便走至了门口,越是在落魄的时刻,亲情就显得越珍贵,他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身穿鹅黄色夹袄,配月白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当头便问道:“父亲是您下的令,要女儿将首饰jiāo上来么?” 她鼓着腮帮子,脸颊憋得通红,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埋怨 莫玄龄怔在了原地,他仔仔细细回忆着自己方才说的话,才发现自己用的是女眷而不是姨娘,而莫青樱也确确实实属于女眷。 “先坐下。”莫玄龄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的平静:“听为父同你解释。” 一屁股坐在软凳之上,莫青樱才听见了他爹说的那句,听为父同你解释。立时站直身子,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莫玄龄,一字字道:“看来果真是父亲下的命令。” 她的口气里充满冷意,眼睛里透着疏离。尽管没有过多的修饰,她的一张脸在昏沉的光线里,看上去也格外的美。只是,那份美中此刻多了些厚重,质疑以及深沉的埋怨。 莫玄龄无奈的点着头,自口中吐出俩字:“不错。” 莫青樱的眸光一瞬间便暗了下去,她从头上拔下簪在乌黑的发间的簪子,放在桌上,又去摘耳环。 明亮的金黄色,被昏黄的光线一衬,颜色显得愈发的明艳,几乎要将整个房间照亮。 “青樱,你在做什么?”莫玄龄一时有些讪讪的,看向女儿的眸中,含了几分不安。 莫青樱眨巴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似笑非笑:“您不是要女儿的首饰,女儿这便还给你。”她一边说着话,手中的动作依然未停。她赌气似的,将首饰一件件从身上摘下来。 玉镯,项链,耳环,发簪。每一样他都认得,全是从前他送她的。 “好了,青樱,停下来。”他心疼的望着女儿,努力将语气放的平和。 莫青樱顺手拿了金簪,握在手中细细的打量,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父亲不说要么,只管拿去便是。娘亲被祖母带走,父亲连一句求情的话也不去说,更何况是这些首饰?” 她的话中尽是讥讽之意,面上的表情也因为满腔的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 “这是两码事!”莫玄龄话里藏针,他在心底暗暗的抱怨,他的女儿果然不如表面上那般善解人意。至少现在是。他如今正为钱发愁,而她不仅不理解,反而反唇相讥。 “又差多少,反正都是被父亲抛弃!”莫青樱的手一松,簪子立时掉在了桌面之上,发出“咣当”的一声响。她的态度冷冷冰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丝毫不准备让步。 莫玄龄彻彻底底被激怒,扯着嘶哑的嗓子,怒吼道:“你娘她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李氏苦,他如今的处境比李氏苦了何止千百倍,李氏能躲在老祖宗的荫蔽之上,完全不用cāo心园中的事情。 可他呢,不仅要想绞尽脑汁筹银子,还要处理园中乱成一团麻的内务。他的苦,又有谁替他担着呢! “娘亲是被谢姨娘陷害的!”莫青樱并没被他爹的一句狠话吓到,反而一鼓作气,硬着头皮将多日以来藏在肚中的话,一并说了。 说她不恨,是假的。那天回来,赵妈妈就径直跑去她屋中,将谢氏如何陷害她娘,慕容氏如何帮腔,莫白薇火上浇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她提了。 她又愤怒,又不安,忙问赵妈妈,父亲可知道这些? 赵妈妈点点头,情绪却变得仓皇起来,老奴一早便同老爷说了,老爷却是不信。如今,夫人被老祖宗罚去抄佛经。那谢氏轻轻松松钻了空子,竟让她掌管起府中的内务来。 她一听这话,气鼓鼓的跺了跺脚,一溜烟便跑去了葳蕤园,想同老祖宗解释。 结果,对她的话,老祖宗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匆匆就将她打发了回去。她心中虽然怨恨,但却毫无法子,只能在暗中给谢氏使绊子,叫她的差事,没那么容易当。 可这法子,并不那么奏效。谢氏比她想象中的要机灵的多,她暗中使的那些小手段,早被她一一看穿。 更让她生气的是,谢氏没过几日,就将她原先笼络的几个人策反了。加上她爹对她,不闻不问。 偌大的海棠园中,她竟成了孤家寡人,孤立无援。若不是有赵妈妈照应着她,恐怕她的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今儿她正在房中刺绣,忽见谢氏跟前的小丫头春兰过来,趾高气扬的同她说,老爷的命令,让姑娘jiāo首饰呢! 她自然不信这些,便寻了由头让碧玉打发了春兰回去,自己则跑来正房之中,想同父亲问个清楚。 不想,春兰带去的命令,竟是真的。她气的目龇yù裂,内心对她爹失望不已。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的冰凌。 她倒不是因为心疼首饰,几件首饰而已,她从来也没放在心上过。她唯一觉得难以承受的是,父亲将园中的苦难,施加到她的身上。 若是娘亲在,这一切一定不会发生。因为娘亲会拼尽全力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肩上,而她充其量是个孩子,还未到及笄之龄。 “你娘说的那些话,偏生你也敢信!”莫玄龄冷哼一声,径直摔门而去。眼下府中没有一件令他觉得顺心之事,他只觉心思郁结,难以释怀。 莫玄龄一走,屋中便剩了莫青樱一人。她看着空空dàngdàng的房间,鼻头忽然有些发酸。泪水一瞬之间,爬满了她的面颊。 她正自抑郁,碰巧赵妈妈端了碗粥进来,一见是她,倒唬了一跳,柔声问道:“姑娘,你怎么自己在这儿,老爷呢?” 她埋着头,半晌不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的往下掉。喉咙更像是被人用石块堵住了一般,竟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听出她极小声的呜咽之声,赵妈妈放下碗,又急忙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姑娘莫哭,该振作起来。眼下最关键是,该想法子请老祖宗赦免了夫人。” 莫青樱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泪痕未干。她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地:“妈妈说的是,我这便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红梅 天色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的暗淡,乌黑的云朵隐匿在同样的漆黑的云幕之中。北风渐渐的吹了起来,卷起地面上的残枝败叶。 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着帕子。五颜六色的线头,被她灵巧的手一绣,再出现在帕子上之时,变成了纹路繁多,线条复杂的图案。 她一边绣着,嘴里念叨不停:“姑娘,您说您好生生的,怎能将帕子随随便便的就送了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刘允那张俊秀的脸,立时便会浮现在她的眼前。莫白薇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又快速跳动了几下。脸颊之上映入姣姣的桃红之色,幸好正认真的埋着头,而芭蕉这会儿又不再屋中,才不至于叫人看见了。 “仔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反正那帕子也旧了,我也懒得再用。倒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呢。”稍稍稳了稳心情,莫白薇便忍不住反驳道。 她一向不认为帕子是什么定情信物,也就从未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是以,若不是突然提起来,她倒忘记了她送了帕子给人。 自打知道刘允的真实身份,他就再未出现过。苏默倒是还得空,会传几招功夫给红莲。 红莲的悟xìng原就高,被苏默一点拨大有长进。如今,莫府之上武功最厉害的小厮长兄莫子风身旁的护卫人参,也不再是她的对手。 然而红莲却乐此不疲找人参切磋武艺,初时还好,二人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可自打红莲拜了名师,再同人参切磋之后,人参便再也没摆脱过被红莲打得鼻青脸肿的命运。 人参的惨状,莫白薇见过一次,面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就像是被人用颜料涂上去的。她心里尽管同情,却还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然而,红莲对此乐此不疲,一逮着空,就屁颠屁颠的跑到风波园中寻人参。及至到后来,人参一见着她,就跟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一般,偷偷摸摸的躲着走。 这一招,也的的确确让人参免受了许多伤害。直到红莲从话本子上学会了一计守株待兔,人参便又成五颜六色的人参了。 后来,莫子风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找到红莲,循循善诱的教导了一番,红莲才善罢甘休。 她问过红莲,学功夫的时候,可曾见到过刘允。红莲每次回来,都只摇摇头,矢口否认。 七皇子刘允,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之前还纠结于刘允的皇子身份,后来想得多了,想的通了,也就渐渐的释怀了。 她与刘允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都像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旦缺了某一方,事情不会变简单不说,反而会更加棘手。 她索xìng不再去计较这些,将全部的心思,先花在寻找林少卿身上。大半个月里,松林去了青城三次。然而,根本没有林少卿的消息。 她也不心急,现下以近腊月,再过不久就要到年节。仔细等到来年开了春,她也好亲自出去走走。 “瞧着外面像是要下雪了。” 还未见到人,芭蕉的声音就从屏风之后传了进来。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手上端着一筐银丝炭。 听说是要下雪,忙不迭的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天yīnyīn沉沉,北风怒号,也果真像是要下雪一般。她便弯了嘴角,笑了起来:“要是真下了就好了,下了雪乐趣才多呢。” “梅花也正开呢,到时候采上几朵来,混着雪水一起煮,那才叫好喝呢。”芭蕉拨弄着炭火,嘴里也没闲着。 又添上些炭火,屋中的便更暖和了一些,厚厚的帐子一垂下,同外面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莫白薇垂眸笑了笑,接过了话头:“要红梅花才好呢!” “咦!”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抬起了头,盯着莫白薇的双眸之中沉淀着几分惊诧:“婢子怎么记得姑娘以前最讨厌红梅呢,说是嫌红梅的颜色俗气了些,不若白梅纯洁?” 她喜欢红梅花仿佛是因为林少卿,她眯起眼睛,扯着记忆的另一头线,慢慢悠悠的往前一路回忆起来。 那一年元宵节过后,她还记得见过林少卿一次,那是她第二次见他。 是在护城河旁,那天的雪下的格外大,她在院子里呆不住,非得逞着能跑去河边,说没见过河岸处的雪景,非要去瞅个究竟。 记得那天莫青樱也同她一道,俩人在马车中窃窃私语了一路,说的什么她倒忘了,但她依然能记起莫青樱笑靥如花的样子。 若连那些笑容也是假装出来的,她真要高看莫青樱一眼了。 河岸处的雪景比起府中,真的是另外一番情景。河水上面结了冰,冰上散落着薄薄的一层雪。 整条河,像是条银色的巨龙,大地上。那般的景致,叫她惊叹。直至现在,她也忘不掉。 她同莫青樱沿着河岸一路追逐嬉闹,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二人凌乱的脚印。 她一向大胆,这些平凡的东西,哪里能满足她的愿望。她将头斜斜的靠在莫青樱的肩膀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冰面,满心好奇的问她,四姐,你说冰面上能不能行走? 莫青樱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睛直溜溜的也盯着河面看,不瞒你说,我也好奇呢。 不若我们试一试。她将头凑近莫青樱,在她的耳边轻声的咕哝一句。 莫青樱显然被她的念头吓了一跳,忙低声劝她,那些人盯着呢,信不信你才靠近,他们就追过来了。 这更激起了她心中的,她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雪。看着周围跟着她们的护卫,高声喊了起来,快瞧瞧,那边有个人影。 护卫们被她的喊声,分散了注意力,生怕有人威胁到她俩的安全,全部睁大了眼睛,循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直望了过去。 眼见诡计得逞,她冲莫青樱吐了吐舌头,冷不丁的一口气跑了出去。蹲子,试探xìng的将脚放在冰面上,然后缓缓的站直了身体。 第一百三十五章风雪 忽听见“啊呀”一声,莫白薇惊呼出声,冰块在她脚底下碎裂开来。她的一只脚,已经陷进去冰凉的水中。更糟糕的是她的身子因为倾斜的缘故,一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在那只脚上。再加上水底下是厚厚的淤泥,淤泥本就松软。被她一踩,整个人便像被吸进了水中一般,越陷越深、 她开始感觉到恐慌,尖声惊叫:“四姐,来帮帮我。”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而莫青樱脚下的步子又慢,她虽是跑着,身子却踉踉跄跄,站不稳。 好在冬日本就寂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放大,更别说她是在喊。她的声音,穿过凉薄的空气,传了老远。就连方才被她骗去找人的护卫们也听见了,远远的瞧见她的身子陷入河岸之中,便赶紧调转了身子,急急忙忙又狂奔回来。 可到底是下雪天,风雪扑面不说,地上的厚厚的雪,无形之中也成了阻碍。看着并不远的距离,那群护卫心里干着急,却始终走不过去。 莫青樱倒是过去了,只可惜力气小的很,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刺骨的冰凉感,一直从脚底板渗进全身,她的唇角已被冻的乌青发紫。 莫青樱一边哭,一边去拽她的身体。她生怕四姐着急,急忙破涕为笑,柔声安慰,四姐,冰下的水是温的,你莫要太担心。 她尽管这般说,牙齿却已在“咯咯”的打颤,从口中说出的一句话,也是断断续续,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林少卿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身穿一身白衣,在风雪之中翩跹而至,仿佛从云雾中走出来的一般。 他轻柔的话语,如清风细雨般吹拂着莫白薇的耳畔,我来帮你。 不光是她,就连莫青樱也愣在原处,盯着林少卿看了许久,错愕的神情像在审视一个神明似的人物。 他上前了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似暖阳,径直暖到她心里去。咧开嘴笑的少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从冰凉刺骨的河水中,一下拉了上来。那一瞬间,仿佛从地狱再回到人间。 她咬着乌青的唇,哆哆嗦嗦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天地白茫茫一片,雪花片片落下来,遮盖住他乌黑的发。 少年将身上的鹤氅脱下来,紧紧的裹住她。然后,又绕到她前面,笑着说了一句,我背你。 她张口想拒绝,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已经腾空,紧接着她全身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背上。 他淡淡笑着,声音柔和的像是春风,软绵绵的吹拂着她的心脏。他说,你怎么轻的像一团棉花。 她的心脏突突乱跳,血液那一瞬间一起涌到脸颊上。虽然她的呼吸之间,仍能看的见白气,脸蛋却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几个侍卫气喘吁吁跑过来时,碰巧瞧见这一幕,怔忡在原地,搓着手,一时手足无措。 还是莫青樱反应迅速,她急忙收住慌乱,继而用镇定自若的口气,同那些侍卫道,派几个人去马车那里守着,我同六姑娘随这位公子去客栈里换双鞋袜。 然后,顷刻间,天地间只剩下“咯吱”、“咯吱”地响声,她趴下林少卿的背上,看着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一步一个深深的烙下白茫茫的雪中,心中充满了感动。 客栈离的并不远,是以,她还未想出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林少卿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店小二正在扫着屋门前的雪,望见风雪中的林少卿吃了一惊,忙欠欠身子,而后脸上堆满了笑,想必这位就是林夫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呢。 这话听在她耳中,心尖不由得一颤。面颊上的砣红之色,愈发的鲜艳惹眼,她急忙将头埋进他的衣服里,乌黑的发散落下来,遮住她莹莹如玉的脸蛋儿。 林少卿既未点头,也未摇头,似乎并不将那话放在心上。他腾出一只手来,从衣服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店小二,从口中缓缓吐出的几个字来,清晰沉稳,听不出一丝慌乱。 去京城里最好的鞋铺,买一双鞋子回来。 那店小二接了银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乐呵呵的丢了手中的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把,向着风雪之地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屋里生了炭火,热气四处流动,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身体。林少卿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又弯腰将炭火搬到床前,这才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轻声道,我先出去,你换身衣服。 她愣着一动不动,直到林少卿出了门,门重新合上,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宛若一尊雕像。 你认识他?莫青樱惊慌的面容上,沉着一抹惊讶。 她回过神来,痴痴呆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谈不上认识,先前只见过一次。 莫青樱便不再吭声,低了头将包的严严实实的衣物,从包袱中拿出来,再悉心的帮她换上。 莫青樱的动作轻柔,清澈的眸中盛满了担心,也根本不像是虚情假意。 是以,她感激涕零,当下便握住了莫青樱的手,语气哽咽充满感动的道,四姐,你真好。 那句话,也的的确确是发自她的真心。那一瞬间,就是叫她为她死,她也是愿意的。 然而莫青樱永远不会懂这些,昔年,莫青樱只消说一句,薇儿,莫家的家产你能否给我? 她一定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三房一家,偏生工于心计,强取豪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到最后也没能落得好下场。 至于对红梅的偏执,则是因为那一日难以忘却林少卿去而复回的样子。从风里走来的长身少年,宽厚的左手心里握着一双樱红色的绣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便是一束红梅花。 火红的梅花,红得胜火,似乎将整个冬天的冷气,全部驱赶而走。 她就是那一瞬间爱上红梅花的,及至后来,林少卿同她提起亲事之时,手中拿着的依然是风干的花骨朵。 小小的一颗颗,带着梅花的冷冽与清香。 他趴在她耳畔,轻轻的道,薇儿,我们以后一定也会像这些花,一直红红火火的,永不开败。 写到今天,终于上架。作者君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知各位读者们,到底喜不喜欢这个故事,内心十分忐忑和纠结。 希望能如你们所想,如我所愿。四月天,一起加油。 么么哒,求收藏! 今日bào更,等会儿还有三更,睡得晚的筒子可以抓紧看哦! 第一百三十六章挑事 莫白薇抚着胸口,感觉到一种细腻而心酸的情绪,一点点渗进去,眼眶突然变得潮湿。 “我要进去!” 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隔着薄薄的窗纸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声音,就算是再活上几辈子,她也是记得的。她皱起眉头,轻轻的摇摇头,朗声道:“请四姐进来。” 这般的牙尖嘴利,盛气凌人也着实与上一世她的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相去甚远。 莫白薇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少女因为怒气而有些扭曲的面上,漫不经心的道:“四姐怎么有空过来?” “明知故问!”莫青樱扁起了嘴,的瞳孔之中,shè出两道冷光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莫白薇的正对面,冷冷道:“我娘的事情,今儿你非得说清楚!” 见状便要去拦莫青樱,莫白薇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管。而后,淡淡一笑,抬起了头。红唇一张,语气轻轻软软似一股细流:“三伯母一时冲动,做下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消同老祖宗认个错儿,老祖宗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你说的轻巧!”莫青樱一肚子的气,她涨红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莫白薇,“原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若非你做伪证,娘亲也不会被老祖宗误解!” “什么伪证?”莫白薇并不生气,反而一脸无辜的看着莫青樱,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不过,四姐倘若一口咬定是薇儿做伪证,只管到老祖宗跟前儿告状便是,又何必巴巴的跑到这来呢?” 她拿眼瞧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记忆明明还清晰的如同昨日。但眼前人险恶的内心,已然昭然若揭。 “你……”莫青樱气得目眦yù裂,猛地跑过去,扯了莫白薇的袖子就要往外走,“快,随我去见老祖宗。” 被这般一拖拽,莫青樱便有些坐不稳,身子一趔趄,左腿因为惯xìng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一吃痛,眉心便紧紧的皱了起来。 与芭蕉见状吃了一惊,忙蹲子伸手去扶。薄薄的一层中衣掀开,膝盖上已是乌青一片。 疼痛渐渐地传了过来,她抬眸瞪着莫青樱,嫌恶道:“四姐,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她口上这般说着,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莫青樱的力气。 前世,莫青樱拉她从冰水中出来那一次,看起来明明像用尽了浑身力气,然而,她纹丝不动。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被人往外拖拽。 而这一次,莫青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从拉了下来。 只有一个解释,上一世,莫青樱压根儿就没想救她。 纵然早就看穿莫青樱的真面目,她的心脏仍有些发痛,刚才还残余一点的感恩之心,瞬时化为乌有。 哭的稀里哗啦,搓热了一双手,然后覆盖在那片淤青之上。如此重复了好多次之后,才同芭蕉一起,将她重新扶起来坐在床沿上。 瞧见突如其来的变故,莫青樱的脸色立时变了,她忙退后一步,拼命的摆着手,yù哭无泪的道:“不关我的事……” “红莲,快拿润玉膏来!” 一向沉稳的芭蕉,急切的声音此刻洪亮如钟。 红莲学武,少不得磕磕碰碰。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地方不在少数。莫白薇见过几次,不禁心疼。便特意跑去师门,问师父有木有治淤青红肿的灵yào。师父便给了她润玉膏,说是师兄从西域之地带回来的,颇有灵效。 窗外的天色yīn沉的更加厉害,呼呼的北风,窗纸。似乎疏忽之间,雪便要落下来。 莫青樱紧攥着两只拳头,眉目之间漾起些紧张之色。不过片刻的功夫,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成了虚化的影子。而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的也只是那四个字雪上加霜。 眼下娘亲已担上了善妒的恶名,若是莫白薇再因为这件事将她告到老祖宗面前,老祖宗定会勃然大怒,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思及此,她连忙赔着笑,挤在芭蕉和中间,探进去一张脸,满脸愧疚地道:“好妹妹,原是我这当姐姐的太冲动了些,你莫要放心上。赶明儿,我叫碧玉送些治疗瘀伤的yào来。” 莫白薇冷冷一笑,从贝齿间一句话来:“四姐尽可放心,我没必要闹到老祖宗那儿去。” 莫青樱被这一句话,呛得半天没吱声。但她一时也不好辩驳,便心烦意乱的扯了几件从前的旧事来说,又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了一番。见莫白薇擦了yào,躺下睡了,这才垂头丧气,老大不情愿地走了。 她前脚一走,便扁起了嘴,低眉叹一句:“四姑娘说几句软话,姑娘您的心便,瞧您这碰的,可不得养上几日……” 她说着话,泪珠便又啪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你哭做什么……”莫白薇颇有些哭笑不得,“疼也是疼在我身上,我还没哭,你倒巴巴地先哭起来了。这连皮外伤也算不上,涂了润玉膏,不日便会好的。” “倒不若是婢子替您摔这一下……婢子皮糙ròu厚的,多摔几下也无妨……”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解释起来。 心肠软,她一向是知道的。可今日之事,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哭的泪流满面,难免说不过去。 她便同红莲递了个眼色,红莲心领神会,拖着的袖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不忘碎碎念,姐姐,我们去炖碗猪骨汤来给姑娘好好补补。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似要将单薄的窗棂,吹得四分五裂。 芭蕉蹲子,拿起火钳又拨了拨炉中的炭火,然后取了暖炉之上的热水,重新灌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汤婆子,递给莫白薇。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瞧着她时好时不好的?”莫白薇摩挲着汤婆子的壁,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芭蕉弯着眉笑了笑,摇摇头,意味深长的回一句:“姑娘到底也发现了,我前儿问,她死活不认,倒说我疑神疑鬼的。” “这倒……奇怪了……”她拖长了音节,埋头将被角又往上拉了拉。 “对了,姑娘。”芭蕉一边递茶,一边低声的又问道:“四姑娘的事,您真的不打算同老祖宗提了?” 莫白薇看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嗓音渐渐低了下去:“自然是要提的,不过,让四姐自己主动提起,那才好玩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牵连 雪是在半夜开始下的,的下了一个晚上。及至莫白薇醒来,外头早已白茫茫一片。 碧玉一大早就送了膏yào过来,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莫白薇本想从她嘴里打探些事情,但问来问去,碧玉说的也只有一句话四姑娘让您千万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受伤。 虚情假意的一句话,让她恶心的差点将早膳吃的猪蹄粥,尽数吐出来。 膝盖上的瘀伤早不疼了,只不过那一片青色,在雪白的肌肤之上,看起来难免刺眼。 芭蕉生怕日后留下痕迹,便一遍又一遍的替她擦着润玉膏。她也不阻止,任由芭蕉擦拭着,自己则缩在厚厚的棉袄中望着窗外的雪景胡思乱想。 她其实是想出去踏踏雪的,但不光芭蕉拦着不让,就连一向爱玩的樱桃也死死劝住她,等腿上的淤青好全了再去不迟。 倒是红莲,开心得像只欢快的蝴蝶。在雪地中跑来跑去,还时不时的拿出剑来在雪中比划。 她一进屋,一阵寒气便跟着喷薄而来,再瞧她的头发上,身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远远望过去,活脱脱是个雪人。 莫白薇忍不住取笑道:“日间苏公子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用功,倒是这会儿他瞧不见了,你这般拼命。仔细你再努力,他也看不见的。” “婢子,婢子……只是许久没见过师父,生怕将之前学会的给忘了。”红莲拍着身上的雪,脸色通红。 红莲学武的地点一直是在柳宅中,时间并不固定,隔三差五的,松林负责递信。信上的内容简单直接,通常只写着一个时日。她便按照上面的时日,提前帮红莲备好马车。 一经红莲提醒,她才猛地意识到,信已经好久没来了。 “你有没有问过松林,是什么缘故?”莫白薇听出自己的声音里隐着一点凉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出了第二句话,“松林怎么说?” 头顶上的雪被屋中的热浪,蒸腾成晶莹的水珠。沿着鬓角一路流下来,倒像是汗珠一般。红莲拿手背一擦,又吸吸鼻子,继而嗓音低了下来:“松林说,他也不知情。婢子前儿出去买菜,特意往柳府拐了一下,柳府人去楼空,门上落着的锁……”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紧了,混着呼呼的西风,吹来阵阵凉意。满目的白色里,翠竹的绿意便格外的扎眼些。然而,这抹绿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也渐渐隐了去。 莫白薇撑着头,越发凌乱的思想,也同那冷风一般,在躯体中游来dàng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垂眸说了一句:“怕是临近年关,苏兄的事就格外多些……回头让松林再去打听打听。” 她虽是在劝慰红莲,听起来却更像是喃喃自语,语气里的不确定之意,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可她自己是知道的。 说到底松林是刘允的人,行踪若连松林也瞒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允谋划的事情不愿叫她知道,二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困住了刘允。 她虽然多活一世,然而前世她对刘允的了解,仅限于隐约听过七皇子的名头,听说是个喜好风花雪月,不爱朝政的皇子。 至于旁的,她一无所知。 但听说终归只是听说,就凭这一世她与刘允的几次jiāo集,她就可以断定,他绝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反而似乎在努力隐忍着,韬光养晦。 莫白薇的猜想几日后便得到了印证,给他传话的是松林,神色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害怕。 比起这细枝末节的东西,真正让莫白薇心惊ròu跳的,却是松林传来的话胭脂涉嫌谋逆,被下了天牢,七皇子因此事受牵连,被拘在宫里。而苏默,日前下落不明。 胭脂?刘允?她根本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她沉着嗓子,张口便问,胭脂姑娘同七公子怎会认识。 松林淡漠的摇头,只说不知,面色苍白若纸。 松林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像是在骗她。她便不再问,只塞了银子给松林,叫他事先去打点狱卒。以便于瞅个合适的机会,她去狱中探视。 松林得了话,便赶紧跑前跑后的折腾。约莫四五日过后,他便带来了话,因为胭脂是要紧犯人,是以,想进去探视,只怕得等到腊月了。 眼下才十一月中旬,还有大半个月。如此等下去,总不免要耗上一些耐心。然而,她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能等一等了。 半个月里,莫白薇又花重金找了几个行事稳妥的探子,千方百计想套出些与事情相关的东西。但因此事关系重大,朝廷早下令严禁外传,走漏风声。是以,这段时间她并没得出更多消息。 正在她烦恼之际,另一件事却找上门来。不过,这次是件好事 她的生辰要到了。 这件事,是云妈妈亲自过来同她说的。云妈妈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娘亲做的糕点,满满的装了一个食盒,形状、大小、颜色各异,一看就知娘亲是花了心思的。 莫府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府中女子,即便是嫡女,生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之时,也是不允许大cāo大办的。 这倒不是因为莫家的先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恰恰相反,这般做的初衷正是为了保护柔弱无骨的女儿家。传闻在莫家还在江陵之时,府中生的好几个千金,无一例外在过完两岁生辰后,相继死去。 当时莫家的老太太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江湖术士,看过莫宅的风水,又特意去瞧瞧莫家的祖坟。临走之时,神神秘秘的留下了一句话。若府中千金不庆生,则灾祸去已。 故而,即便莫白薇自生下来那天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生辰之时,也从未正正经经的办过宴席。 而她娘宋氏,出身富庶之家。一不缺银子,二又图热闹。所以,不管是大事小事,总爱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cāo办起来。 生辰一事,于宋家人眼里,便算得上是大事。燃鞭pào,挂灯笼,处处张灯结彩,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是以,宋氏总怕委屈了她,逢着她生辰,便会亲手做一些她爱吃的糕点来。各色各样的,入口即化,香而不腻。 第一百三十八章生辰 她一贯是喜欢吃这些的,比起那些鞭pào隆隆,举家庆贺的喧嚣,她更愿意安安静静的吃娘亲坐得糕点。 不过前世,她娘因病早逝,她拢共也没吃过几次。正是因为这种缺憾,此生便格外珍惜些。 “云姨,回去告诉娘亲,今儿晚上薇儿要宿在芙蓉园。”莫白薇咬着梅花糕,笑得花枝乱颤。 胭脂的事情,缠绕在心头总是个结。她永远忘不掉娘亲从前提起林刺史的样子,yù言又止,闪烁其词。 只怕不光认识,还了解内情。 云妈妈闻话,笑得更开心,两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眯在一起,“小姐若知道了,一定开心。” 云妈妈一走,莫白薇就派芭蕉去了葳蕤园,她则坐在躺椅之上,眯着双眼,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太阳刚挂上树梢,将残存的最后的一点儿冰雪,也温暖的融化成一片片的水渍。水渍里倒影着天空的影子,团团白云,似一堆柔软的棉花,在天幕上飘飘dàngdàng。 另一边,莫长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出现在蔷薇园的大门口。 碰巧出去倒水,见是他,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礼,忙不迭的笑道:“二爷怎么有空过来,是惦记着姑娘的生辰呢。” 自打刘氏死后,他的精神状态便一天差似一天,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深深的恐惧。刘氏惨死的模样,像一个巨大的梦魇,将他整个人全部笼罩在其中。 醒来了。睡梦中。 模模糊糊的全是那一张淌满鲜血,苍白若纸的脸。 他闭门不出,也不愿找郎中。连调养身体的汤yào,也被他丢弃在一旁,成了残羹冷炙。清风园里,全是腐朽气息。 眼瞅着要过年节,老祖宗委以重任,叫他全权负责府上的采购事宜。他本想拒绝,然而老祖宗舌灿莲花,字字珠玑。 一句句,一字字,全是要命的话,哪里有他辩解的余地。 他只得硬着头皮领了命,钱拿在手里,像是烫手的山芋。因着老祖宗说让他亲自去负责此事,所以,他也不好将事情委托给阿三。 然而他的精神状态终究是太差,连眼光也跟着退化了。前儿他买的一批绸缎,拿回来仔细一看,里面的根本就是粗布。 他气的紧,回头就去找了那黑心的店家。然则,店家说他空口无凭,转身又将他告上官府,说他栽赃陷害。 官府的捕快昨儿就找到他,问了问情况,直接便说要拿人。他yù哭无泪,只得又赔了几十两雪花银,这才勉勉强强的作了结。 他左思右想,觉得再这般下去一定不行。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来找莫白薇。 女儿师从李郎中,医术虽说不上多高明,但开一些调养精神的yào方,应当还是没问题。 谁料,被一提醒,他才猛然间醒悟,明日是女儿的生辰。他没备礼物不说,压根儿他都没想起来女儿的生辰。 他一时有些错愕,尴尬的笑了笑,“礼物倒落园子里了,我明日再来。”他叹了口气,调头离开时的步子,飞快如跑。 微凉的风轻轻拂过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云雀早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就已迁徙。冬天的世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瑟与孤独。 “婢子方才在门外见到了二爷,二爷倒奇怪的紧……”端着面盆走了进来,满腹狐疑就将见到莫长青的事情,尽数告诉了莫白薇。 手中攥着的小石块,此刻已有淡淡的余温。她摩挲着,然而往空中一抛。“铛”的一声,砸在水潭中。水花飞溅起来,在阳光的照shè下,折shè出七彩的颜色。 再下一瞬间,一切又都消失不见,归于无形。 “定是他将我的生辰忘记了,听你说起,忽然才想起来。”莫白薇望着水潭中一圈圈dàng开的涟漪,漫不经心的道。 只道她是伤心,兀自后悔不已,忙放下面盆,斟酌着句子:“清风园里的下人们都说,二爷他最近记xìng不好……所以……所以……” 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她虽则不出入清风园,也抵不住府中的人言纷纷。她早听说他爹精神不济,萎靡不振,是否用过汤yào,别人不说,她也不问。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及xìng命,她爹做什么,同她毫无干系。 不过,他今日亲自登门,定是有求于她。于是,她淡漠的笑了笑,心中已明白了五六分。便伸出手来,用力摇了摇,示意不必再说下去。 而后,起身回了里间,薄薄的白纸一铺,提笔写起了yào方。 拿着yào方刚走,芭蕉后脚就回来了,同时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老祖宗去了海棠园。 第一百三十九章迁怒 她今日派芭蕉特意跑去葳蕤园,不为旁的,就为禀告一声。明日的生辰,因为腿脚不便,她要晚一些去请安。 腿脚不便,这种理由。换做是谁,自然会忍不住问一句,腿脚怎么了? 老祖宗活了大半辈子,cāo心cāo的惯了。听芭蕉这么一说,当时眉毛就往上挑了一挑,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她几乎是心惊ròu跳的问出了那句话,“薇儿怎么了?” 然而,芭蕉的回答却十分稀松平常:“下雪那日,六姑娘不小心滑到了,膝盖上磕得乌青一片。六姑娘一向细皮的,疼的姑娘倒有十天没出过门。到今天,才勉强下了床。” “你们这些做奴婢的,日间里也不好好侍奉着。”老祖宗皱起了眉心,心疼道:“可涂过膏yào了?” “用了一些,总不见好……”芭蕉沉下了脸,声音轻细的像蚊子,越往后去越低,及至到最后,几不可闻。 那日下的雪,厚得像棉被,再加上身上所穿的厚厚的棉衣,轻轻跌上一跤,根本伤不到皮ròu。 但芭蕉的话里行间,隐隐透出来的意思,分明是伤势极重。若非如此,那些淤青合该早好全了才是。 这般一想,老祖宗盯着芭蕉的脸,看了许久。而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芭蕉,是谁教你说谎的?” 她的语气分明柔而淡,轻而细,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力。 芭蕉自小在她跟前儿长大,比谁都清楚。但凡她用了这般口气,八成是胸有成竹。 那一瞬间,她便软了下去。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的注视之下,缓慢的跪了下去,俯在地上一动不动。用着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解释着:“婢子知错……临来之际,姑娘特地嘱咐婢子不要说漏了嘴,所以,所以……婢子不是有意瞒您,请您见谅。” 她哭的梨花带雨,纤弱的身子不停的抖动着,像只雨中挣扎飞舞的蝴蝶。 红儿最见不得人哭,一双眼圈跟着立时红了。她适时的走过去,一面拍打着老祖宗的背,一面劝道:“六姑娘的脾气,您一向是知道的。这些做下人的,只怕个顶个的忠心耿耿,不敢稍有忤逆。” 自己这个孙女,她比谁都了解。那倔脾气,强起来跟她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她若想隐瞒什么事情,就算是用刀架在脖子上,那也是不管用的。 “你倒忠心。”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一本正经的口气,追问道:“那你来说说,事情究竟如何?” “婢子……”芭蕉吸吸鼻子,又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抬起眸子,紧紧盯着老祖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屋中的气氛一瞬间又变得冷冽,昏暗。就连檀香的气息,此刻闻在鼻中,也像是馊掉的剩饭。屋外的阳光依然静静的,暖洋洋的。透过窗棂,投shè出一片温热的影子。 红儿奉了茶水,放在一旁的暖炉之上,她的两片唇紧紧闭着,一双眼睛不安的盯着美人榻上的美fù人看。 虽年过半百,但皮肤因为保养得当而显得光滑。然而那双眼眸,苍老得看起来像是七十岁。暗淡无光,藏满心事。 这双眼睛,她看了几十年,却很少能看见它闪烁光芒。 “先起来。”老祖宗揉着太阳穴,凤眼微眯。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有人往一堆干柴之上,扔了点燃的火把。又或者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浇了油水。 她想动怒,却一遍遍提醒自个儿要忍耐,毕竟手心手背都是ròu。偏袒任何一方,给莫家带来的只有无穷的祸事。 对三房一家,她已然失望透顶。早些年,她赖好还看得上莫青樱。毕竟,在人前她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娴静似水。 她早就起过念头,四孙女的婚事,要细细斟酌一番。合该选个身世,相貌,人品俱佳的,才配得上自己的这个孙女。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个孙女就开始渐渐偏离原先的轨道。先是对自己的侍婢痛下dú手,紧接着又公然为难六孙女。今时今日,居然又做出这般粗鲁之事。 无论哪一条,都不足以与大家闺秀的身份相匹配。 她叹了口气,今天她已经叹了无数口气,她已经不知道这口气该如何抒发出去。她明明是一家之主,拥有掌管一切的权利,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犯了难。 “红儿,去把三太太叫过来。” 她咬着薄唇,胸口憋着一口恶气,语气冰凉的似房檐之上未消融的冰雪。 门外传来了动静,接着三太太李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娘,您找我。” 即使不睁眼,她也知道。李氏一定穿着素色的衣裙,不施粉黛。一双肿似核桃的眼睛,像是在诉说无尽的冤屈。 可李氏不知道,她越是这般,她心里的厌恶就增加一分。以至于,对着她那张脸,她连半分的食yù也无。 李氏半握着双拳,攥在手中的帕子,已被她的汗液沾得湿漉漉的。 无疑,她的内心是雀跃的。老祖宗已有几天不曾见她,这次突然找她,兴许是想起她来,要松口放她回去。 看来苦ròu计是有用的,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见老祖宗默不吭声,又拔高音量,问了一遍:“娘,您找我?” 老祖宗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也果真是那一张苦戚戚的脸。她直起身子来,旁若无人的端起了暖炉上的茶盅。掀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苦涩中带着,清香中带着芬芳。 这茶水倒比眼前的fù人,更暖人心些。她苦涩的笑了笑,继而缓缓开了口:“你可知我寻你来是为何事?” 李氏一怔,咬着唇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可是要问儿媳佛经抄完了没?” “倒想的轻巧!”老祖宗将茶盅往陈氏脚边一掷,怒气冲冲的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你养的好女儿。” 上架第二天,元气满满,继续嗨! 第一百四十章惩罚 李氏吓得眉心一跳,手掌一用力,指甲扎的掌心生疼。 她屏着气,舔了舔嘴角。半晌,心虚的问了一句:“青樱她……她……做错了什么?” 她一时大意被人陷害,被拘在老祖宗身边。三房那边受了连累,加上十五之事,老祖宗对莫玄龄心生不满。 如今三房的日子,一天难似一天。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女儿果真做了什么错事,三房只怕连唯一的指望也没了。 她一时心烦意乱,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支起耳朵,努力将老祖宗的话听清楚。 “青樱故意推搡薇儿,叫薇儿跌伤了膝盖。”老祖宗气急,嗓门儿便跟着大了起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李氏原以为是何大事,听老祖宗这般一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略想一下,又生出几分不满来。 都说老祖宗偏袒六姑娘,这会儿她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不过是磕伤了膝盖,又不是伤筋动骨,也实在没必要生这般大的气。 然而,老祖宗却因此大发雷霆,少不得要去责怪自己的女儿。 想起自己被人联合诬陷,老祖宗却连她的辩驳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便燃烧起来。落在面上的一抹戚戚,便跟着渐渐隐了去。 她挑起嘴角,淡淡地道:“到底是青樱故意推搡,还是薇姐儿有心陷害,娘可查清楚了?可别跟冤枉儿媳似的,将青樱也给冤枉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薇姐儿这孩子,看起来善良,心思可玲珑的很呢。上次若不是她帮谢姨娘说话,只怕娘还不会那么笃定,认定是儿媳心怀妒忌。这次,又故技重施,对付起青樱来了……”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眉梢上全是笑意。口气里也没有一点恭敬的意味,只挑了自己想说的话,似乎忘了自己是在同老祖宗说话。 “放肆!” 老祖宗大为光火,气得从美人榻上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身来。因着常年向佛,她对世事看得便格外透彻些,也因此这些年来,她极少生气。然而,这一次,李氏的话彻彻底底的,叫她动了怒。 她不愿再看李氏一眼,扶着美人榻的扶手,虚无的摆摆手,然后道:“退下吧,都退下吧……” 她的嗓音沙哑无力,身子趔趄了一下,几yù跌倒。红儿见状,急忙上前去扶。她扶着老祖宗又在美人榻上坐定,然后,眼瞪着李氏,冷冷道:“二太太,你还站着做什么,没听到老祖宗说叫你先出去!” 直到这时,李氏才像醒转似的,拿了手绢往眼上一抹,竟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可怜巴巴地认着错:“娘,儿媳方才妄言了,请您莫要同儿媳一般见识……” 她哭得梨花带雨,然则老祖宗的面色不仅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转,而且一直黑了下去。 她活了大半辈子,李氏方才那番话到底是妄言,还是真情流露,她比谁都听得明白。话既已说了,哪里还能收得回去。 她垂眸看着李氏,心里厌烦的紧,不耐烦的道:“叫你下去,你如今也不听了么!” 李氏仍不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哀戚:“求娘不要怪儿媳……” 她自诩是聪明人,然而方才的确是唐突了。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或许因此,会毁了她的下半生。 她不知道为何她今天这般不冷静,老祖宗只说一句话,她就用千言万语顶了回去。她现在满肚子的后悔,然则已经晚了。 “红儿,去找两个小厮来,将她拖出去。”老祖宗揉着太阳穴,连续钻进耳中的哀求,让她如针扎般难受。 一声令下,红儿不敢稍有耽搁,拔脚便去了门外。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李氏便被拖至门外。她脸上泪痕未干,鼻涕横流,面上沾着厚厚的一层灰,十足一个大花脸。 葳蕤园里的下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暗自惊异的同时,偷着乐呵。他们可记得当年三太太李氏风头正盛之时,不把他们瞧在眼里的时候。 这一闹,李氏的颜面尽失。全府的人都知道,三房的太太李氏,被老祖宗撵出了屋。说来谈去,倒成了府中的笑柄。 李氏哪里丢过这样的人,一时心灰意冷,本想求死。但想起自己膝下还有一个女儿,念头立时变了。她咬着牙将满腔的恨意暂且搁下,用首饰买通了葳蕤园的一个小丫头,叫她往三房中递封信给莫青樱。 眼下,凭她自己一定脱不了身,或许,凭借女儿之力,她还能有一线生机。她一定要留着一口气,叫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尝尝苦头! 然而,李氏不知道,如今莫青樱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刚被拖出去,老祖宗连午饭也没顾上吃,后脚就由去了海棠园。目的再明确不过兴师问罪。 她想亲口问问莫青樱一句话,什么叫做姐妹情深。 姐妹相争一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她向来将家和看的比什么都珍贵。 只有家和,万事才能兴旺。她就是抱着这种念头,才能在接手将莫家之后,将府中大小事务一概打理的井井有条。 海棠园中冷清一片,连昔日里忙来忙去的丫鬟婆子,也不见几个。 她原先就很少到海棠园来,上一次来还是在莫子星出生之时,距今也有四五年了。 她叹了口气,不发一言,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红儿左顾右盼,心中愈发诧异:“老祖宗,瞧着三房里倒奇怪的很。” 莫家的规定,各房下人的俸禄,从各房的月例银子中扣下的。 因为上次十五之事,她狠心掐断了三房的经济来源。莫玄龄被逼急,裁掉几个下人,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眼下她虽见园中萧条,也见怪不怪。只不过,她这会心乱的紧,无心去解开红儿心中的疑惑罢了。 她沉下脸,靠在园中粗壮的蔷薇树的枝干上,休息了良久。继而,神情倦怠的道:“红儿,你去找四姑娘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失望 老祖宗就站在树下,树枝上光秃秃的,满目冬日的萧瑟之意。冷风拂过面颊,吹过她眼角皱起的皮肤。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下老了。像一口喑哑的钟,更像是一口枯井,井外面杂草丛生。 从长廊那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个轻,一个重。红儿的脚步声,她白日听,夜里听一向是听惯了的,所以,不用抬眸她也知道,走在前面的是红儿。 至于后面的,一定是莫青樱无虞。 她缓缓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瞧着红莲身后,那抹粉色的身影纤细的,柔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走。 这样柔弱之人,又哪里有拉人摔倒的力气。 莫青樱远远瞧见老祖宗,一反常态的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啜泣道:“祖母,您来看青樱了?” 老祖宗一时有些错愕,愣在原地,良久未动。接着,勉强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好么?” 手上虽然做着亲昵的动作,话里的语气却是满满的疏离。 莫青樱冰雪聪明,自然听得出。只是,她强迫自己先不计较那么许多,又学着莫白薇常常做的那样,将头埋得更深。 “祖母,我娘她是被冤枉的,您什么时候放她回来?” 她故意将了催人泪下的口气,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昔日多愁伤感,心思细腻,心肠软糯的弱女子。 提起李氏,老祖宗不免生气。她用力推开莫青樱的身子,继而后退了一步,那眼睛紧紧的盯住莫青樱,严肃的道:“青樱,祖母问你一事。” 老祖宗一换口气,莫青樱便知方才她不该贸然提起娘亲。不管娘亲是对是错,是被人嫁祸,抑或其他,而今老祖宗都还在气头上。 这一点,她虽不愿意承认,但也无可奈何。 她敛了笑意,双手缩在袖口之中。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幻想,顷刻间灰飞烟灭。她本以为,老祖宗来寻她是为说娘亲之事。 刚才来的一路之上,她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该如何做,老祖宗才会觉得她懂事。 她尽管不不愿意,然而,首先迸入脑海中的人却是莫白薇一贯的样子。她想不通,为何老祖宗同莫白薇总格外亲昵些。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嫡孙女,而自己不是? 若真的只是那般,大房的长姐莫初雪得到的青睐,却又比莫白薇要少得多,甚至于,还不及她。 这又该如何解释,她百思不得其解。 “我问你,薇儿膝盖上的伤,同你有没有关系?” 莫青樱方才的面色变化,老祖宗看得一清二楚。正因为她素来讨厌表里不一的人,她一时便有些厌恶,跟着语气重新变得严肃。 冷风从树梢间吹过去,沿着长廊的一头吹向另一头。白云被风吹的飘动起来,缓慢的,缓慢的遮住了温暖如火的太阳。 天色一瞬间变得暗沉。 莫青樱咬着唇瓣,眼底里dàng漾出几分怨恨之意,像是淬了dú。她有些不安的望望地下,又重新抬起头来,自嘲的笑了两声,忽然道:“祖母原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说着话,修长的手指,死死抵住掌心娇嫩的肌肤。她心里的恨意,就是在这一刻,一起涌上心头的。 像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做再多,表现的再宽容大度,善解人意,也不及莫白薇的一根小手指头。 “我只问你,同你有无干系?”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渐渐变得陌生,老祖宗复又重复了一句,只消今天她说一句,没有。她便决定相信她,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祖母偏袒六妹已然到如此地步了么?莫青樱眼底的恨意,在瞳孔里蔓延开来。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长廊的栏杆之上,忽然大笑了起来,”只可惜,莫家的六姑娘,到底不是正人君子。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戳得都是旁人的脊梁骨,也真是白瞎了我这几日送去的yào。” “你既这般说,看来芭蕉说的都是实话。”老祖宗挑了挑眉,望着少女面上古怪的神情,道:“难为薇儿还替你遮掩,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着了。你倒好,竟然诋毁她来了。” “什么?”莫青樱显然措手不及,面色一瞬间苍白若纸。背后靠着的围栏,此刻冰得她浑身发冷。 她更加疑惑,假若不是莫白薇去跑去老祖宗跟前告状,老祖宗又怎么得知这件事。莫非蔷薇园中藏有老祖宗的眼线,或者,是莫白薇借那些下人的口,道出了实情。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恨她恨得紧。以前只是讨厌,如今是彻彻底底恨上了。 “青樱,你变了。”老祖宗摇着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再不愿多说一句。迈着步子,缓缓的便又回去了。 一回去葳蕤园,她便说头痛,早早的便睡下了,连个守夜的人也未留下。红儿与绿儿看着虽然心焦,却到底不敢劝上一句半句。 葳蕤园中的空气,凝滞到了极点。一众的丫鬟婆子,更是比平时多长了一个心眼。 嗓门放的低低的,就连走路时,步子也下意识的迈的极轻,生怕吵了她的清净。 然而老祖宗躺在床上,仰头看着青纱帐里透进来的星光,辗转反侧,竟是半点儿睡意也无。 在她有生之年里,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寒心过。即便是在老太爷撒手西去的那一个夜里,她也只是吃斋念佛,上了炷香。 而今日,因为莫青樱和李氏,她再一次的失了眠。二人面上一模一样的神情,分明就像蓝姨娘在世。 蓝姨娘莫玄龄的生母,心机深沉,手段玲珑。 不管过多少年,她永远也忘不掉那张脸,粉面桃花,笑里藏刀。 若非念在老太爷的旧情之上,她早就下dú手斩了根。若是那般,莫玄龄只怕早到了鬼门关。 第一百四十二章转念 太阳刚隐进山头,莫白薇就迫不及待的跑去了芙蓉园。腿上碰着的地方,如今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疼也跟着深一些。 娘亲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她到时那些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她一向是个贪吃的,加上娘亲的手艺,又很合她的胃口。所以,她就吃的格外多些。 瞧见她滔滔不绝往嘴里送的模样,宋氏终于忍不住,温柔的打掉她的筷子,笑道:“小馋猫,再吃下去,还怎么睡觉?” 她咧嘴直笑,趁娘亲没注意,又塞了一个浑圆的ròu丸子到嘴里,欢快的咀嚼着:“还不是因为娘亲手艺好。” 宋氏眉开眼笑,伸长了手臂,往莫白薇的下巴上一粘。一粒白米饭,赫然出现在了宋氏的手上。 “你瞅瞅,你瞅瞅,咱家姑娘一边吃饭,一边种地呢。”宋氏一脸宠溺的调侃着,轻轻将那粒米掸掉,又递过去一杯水。 “可不嘛,小姐您倒忘了。咱们的姑娘,打从小起,每次吃饭脸上哪有不沾饭粒的时候呢。”云妈妈笑着接过了话头,她瞧着宋氏心情好,她的心情也跟着格外好些。人心情一好,思想也就跟着活络。但凡是件有趣儿的事,张口就来。 莫白薇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咕咚”一声,将水全咽了下去,赶紧辩驳道:“妈妈一定是将我同雀儿记混了。” 碰巧雀儿进屋,她笑吟吟的将香炉中的香焚上,扁着嘴,打趣道:“姑娘惯会找借口,不光是娘亲,就连婢子也记得清清楚楚呢。那时候只消姑娘您吃完饭,三四个小丫鬟便赶紧将您围起来,一粒粒的找沾在您身上的饭粒呢。” 莫白薇翻了个白眼,猛地站起来,追着跑过去去挠雀儿的痒痒。 雀儿“咯咯”直笑,双手环抱在胸,一边躲,一边气喘吁吁的求饶:“婢子胡言了,婢子不再说了……” 宋氏看着笑着,不知不觉眼睛里泛了酸,竟掉下泪来。 云妈妈瞧见,忙止了笑,用手去探宋氏的肩,忧心道:“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哭上了?” 哭字传进莫白薇耳中,她急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勾过头来。瞧见娘亲眼眸中亮晶晶的泪花,她的语气里就不免带了几分紧张:“娘亲,可是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毕竟是她生辰,娘亲念及她爹,也在情理之中。可惜,她爹是个绝情的,到底连她的生日也没记住。 宋氏慌忙擦去眼泪,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傻孩子,娘亲是因为高兴!” 她闻言,紧紧抱住娘亲,将头埋入娘亲的锦衣之中。鼻中嗅到的淡淡的清香,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那是属于娘亲特有的气味! 她贪婪的嗅着,眼角的泪也倏然掉下来。前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屋中时,她最最想念的便是娘亲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细腻的,叫人一闻起来,就有安全感。 “姑娘,小姐昔年生你的时候难产。差一点,差一点……小姐就……”云妈妈看得动容,从口中说出的一句话,也像是沾了漫漫的泪水。 难产? 这件事,阖府上下从未有人同她提过。就是父亲,对此事也闭口不谈。她也只听说娘亲生她的时候,吃了点苦头。 倒没想到是难产。 娘亲怕因为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般艰难的生下她,而她前世在她病重之时,连她的病榻前也很少去,只顾着满京城的玩儿。 她愧疚的抿紧了嘴唇,将先前来时想的那些念头完全打消了。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对胭脂的事情,了解的越少才越好。万一娘亲被牵扯进去,那可是大罪,也是她一心寻求真相,而欠考虑了。 于是,这天夜里,母女俩躺在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榻上,说的竟是从前的事情。有一些,她尚还记得。其他的,她即便是重活了一世之后,也无丁点儿的印象。 宋氏越讲越兴奋,隔着帘幕,也能看见她那张脸,在微弱的星光里,红扑扑的。 前世,她最讨厌娘亲絮絮叨叨的念叨一些从前的事,而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她用心倾听着,时不时对着娘亲笑笑。葱段似的手,紧紧的抓住娘亲,永远也不想松开。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而床榻的另一边,空空dàngdàng的,宋氏已经不见踪影。 云妈妈笑吟吟的端了茶水来,喂她用下,张口解释道,今儿是姑娘的生辰,小姐一大早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她一听,便急急的起床,梳洗,穿好衣服。匆匆跑去厨房,娘亲照个面,便说要去同老祖宗问安。 另一边的葳蕤园里,布置的喜气洋洋。耀眼的红梅花,chā了一瓶又一瓶。梅花的清香,原就沁人心脾,老祖宗索xìng就没让人再焚香。 所以,莫白薇一进屋就闻见了一股扑鼻的梅花香气,她还未见到老祖宗,就兴高采烈的呼喊起来,“祖母,南院的梅花已经开了?” “可不是嘛,今儿一大早,就让红儿带着人去南院采了几朵回来。我瞅着这红梅,颜色红红火火,看着喜庆,就摆上了。”老祖宗从里间走了出来,面上带着笑,看见她,语调忽而变得关切,“快叫祖母瞧瞧你的膝盖,可还好?昨天芭蕉一说,可把祖母吓坏了。” 说话间,便要弯腰去瞧她的膝盖。 “轻伤而已,祖母不必挂怀。”莫白薇弯着嘴角笑了笑,故作惊诧的道:“听说您昨儿去见四姐了?” 见祖母点头,莫白薇的面色跟着变了变,接着皱起了眉头:“都怪芭蕉那丫头多嘴多舌的,四姐一定埋怨薇儿了吧。” 她说完了话,便摆出一副自责愧疚的神情来,叫人见了忍不住心疼。 “青樱她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老祖宗亦敛了笑意,在胸中暗暗叹口气,道一句,到底是那女人的亲孙女。 “四姐也是护母心切。”她急忙又替莫青樱解释道:“祖母千万不要因此责怪四姐。” 嘤嘤嘤,昨天更新出了点问题,请大家见谅…… 求订阅,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三章荐人 这般口是心非之言,她原是不会说的。但前世听莫青樱说的多了,她久而久之耳熟能详,如今一张口,字字句句全是莫青樱从前的口气。 她兀自在心底叹息一声,颇觉得对不起祖母,然则三房的狼子野心,在未明显的显露出来之前,要狠狠的掐灭才是。 对付莫青樱,没太好的法子,也只能这般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薇儿,你的xìng子果真同你娘一模一样,说倔的时候,就是有八匹马也拉不动。但若说到心软,那可是比稀泥还软。纵然别人做得再过分,但凡说一两句软话,便会不计前嫌。” 老祖宗一边叹息,一边轻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又命红儿搬来了木凳,让她坐下。这才低头去看莫白薇的膝盖,目光里不自禁的流淌出来几分心疼。 “轻伤而已,祖母放心。”她也低头去瞧,用手揉了揉膝盖,然后解释道。 老祖宗闻言又叹口气,抿紧了嘴唇。沉默了良久,缓缓地道:“青樱那孩子再不管教,日后出了阁,嫁到别人家去,还不得吃亏。” 青樱她从小看到大,说没感情,那是假的。只是,眼见着她一天天变得不像从前,她心里着急,伤心。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挽回这一切,除了面壁思过。 她虽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却是有感情的。家法在她身上,她断断舍不得用。 莫白薇便又劝慰:“眼下就要过年节了,府里也会忙碌起来,到时候还得您cāo持大局,您莫要为了些小事气坏了身子。回头,薇儿再开几幅调养的yào送来,您补补身子。” 红儿正递茶过来,听见这话,连连附和:“姑娘说的是,老祖宗这些天来夜里总睡不安稳,婢子瞧着精神头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老祖宗以前看重莫家三爷,这一点,莫府里的人都知道。莫白薇也清楚,昔年,她爹还为这事同老祖宗置过气。 不过当时,老祖宗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只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你比着你三哥,还缺些火候,实在不该心高气傲。 老祖宗原是想借此激励自己的小儿子,未来一鼓作气,卧薪尝胆。却偏偏忽略了一件事情,她这个小儿子极好面子。是以,那句话刚落地,莫长青就意志消沉,对生意上的事,一概不再过问。 她为此找莫长青,耳提面命的谈了不止一次话。然而,莫长青口中念叨的,也只有一句,娘亲不说孩儿比三哥欠些火候,让三哥全权负责便是。 “祖母是因为担心……”老祖宗揉着太阳穴,脸色变了变,yù言又止。落在面上的神情,让人一看便知,她心中有难以纾解之事。 莫家子嗣原就不多,而生意场上的事情,又是环环相扣,缺哪一环都不可。莫大爷,莫二爷忙着各自所负责的部分,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接管莫三爷经手的一块。 又加上临近年关,采购布匹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少了莫玄龄这一关键环节,莫家做起生意来,也就显得愈发吃力。下头的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同她报告。莫三爷的空,若不趁早填上,终究不是个事儿。 “祖母是担心生意吧,若真是担心生意,不若叫二哥来帮衬一把。我瞧着二哥,踏实肯干,头脑又精明,想必能帮上大忙。” 莫白薇一贯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漠不关心,但近日府中盛行着的流言,全是关于三伯父的。说什么,若无莫三爷主持大局,莫家的生意立时就要垮掉了。 她不信这些,却挡不住祖母相信。毕竟,三伯父昔年在莫家生意场里,充当的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祖母为了莫家未来的发展,搁下所有事情,重新将莫家的家业jiāo托给三伯父,这并非不可能。 但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是以,今日来葳蕤园。她不单单是为了同祖母问安,她的首要目的,是帮祖母尽快做决定。 她的二哥莫子清,虽然日间里寡言少语,但对莫家一向尽心尽力。上一世,莫家分家之后,他辗转到江陵,于艰难之中,创造出了一番事业。刚站稳脚跟,就托人带了书信给她,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回来,江陵的家中永远给她留个位置。 彼时,莫家分崩离析,林少卿抱病而亡,她在莫家的旧宅里哭成了泪人儿。她不是没想过搬到江陵去,然则,决定还未做下,三房一家便找上了门来。 她看着老气横秋的三伯父,楚楚可怜的四姐,去江陵的打算顷刻间便没了。二房与三房之间的嫌隙,她一向是清楚的,也就没同三房一家提那一档子事。 也不知道,上一世她身首异处之后,二伯父一家有没有受牵连。若最后自己的二哥也同三房命运一般无二,自己便是莫家的千古罪人。 她越想越紧张,手心里渐渐生出了冷汗。她此生不管能不能找到在她背后捅他一刀的幕后真凶,趁着三房的势力还未壮大,将三房收拾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是说子清?”老祖宗狐疑了一下,沉:“子清在读书一事上的的确确是个好苗子,祖母还指望着他考取功名呢。生意上的事,他从未管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莫白薇笑了起来,说话的口气却无比笃定:“祖母有所不知,二哥其实一直对生意感兴趣呢,只是,一直缺乏机会历练。眼下正是个机会,祖母何不让叫他试试?” “那便按你所说,试试吧。”老祖宗眉眼间带着一点儿不安,虚无的点了点头。不过,面色确实比方才稍稍好看了一些,“薇儿,今儿是你生辰,你父亲他没表示?” “不知道父亲还记不记得呢?”听见祖母提起父亲,她的心绪一瞬间变得复杂。良久之后,她抿着嘴角,努力的笑了笑,“不瞒您说,我正准备去同父亲问安。” 第一百四十四章诊治 莫白薇到清风园时,园中的小丫鬟告诉她,二爷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问她是否要等上一等,她摇摇头借口说有事,匆匆便作了别。 殊不知,刚回到蔷薇园。芭蕉就迎了上来,一边接过她手中的老祖宗送的礼物,一边道:“今儿上午姑娘前脚一走,二爷后脚便来了。左等右等不见姑娘回来,留下礼物便走了。” “父亲送了什么?”她虽对送了什么礼物不感兴趣,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打小时,她爹一逢着她生辰,送的都是顶稀奇的玩意儿。后来她渐渐长大,玩心稍褪。她爹为哄她开心,便开始送一些闺阁中小女子喜欢的东西,比如胭脂什么的。 及至后来,刘氏登堂入室,了清风园之后。她爹对她的生辰也就渐渐看得不那么重要,送的东西,也都稀松平常,多是一些造型精致的小玩意儿。 不过,到底是记挂在心上。不像这次,完完全全的忘记了。 芭蕉指着桌子上雕花的木匣子,笑盈盈的道:“您快瞅瞅,婢子还未打开呢。” 她漫不经心的拿起来,轻松的打开匣子上精致的铁锁。映入眼里的是一只木制的仙鹤,半个拳头那么大,翅膀雕刻的尤其惟妙惟肖,似乎一个不注意,便会飞起来。 倒是个稀罕玩意儿。 瞧着,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巴,却慢慢的闭上了。她拍着脑袋,喃喃的道:“姑娘,婢子觉得这仙鹤眼熟得很……” “你自然是见过的,我七岁那年,父亲送的生日礼物便是这仙鹤。如今,他又拿出来……”她沉吟着,鼻头一酸,记忆涌上心头。 儿时,她最喜欢这只仙鹤,不管是吃饭睡觉,都要抱着。再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添了喜新厌旧的坏习惯,便将这仙鹤随随便便的扔在角落,任它染上灰尘,埋没在岁月里。 父亲今日特地寻出来,指定是为了提醒她,昔年父女之间笃厚的感情。 可就是这么简单一招,偏偏就奏了效。 莫白薇吸着鼻子,摩挲着那仙鹤,轻轻叹了一口气:“芭蕉你叫人去清风园里,替我带个话,我用了午膳便过去。” 冬日晌午的阳光并不热烈,自天幕上洒落下来的金光,笼罩大地万物。莫白薇迈着细碎的脚步,感觉阳光落在面上,细微的暖意。 看着脚下的影子,迈过另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她便知道清风园到了。 刚抬起头,一个瘦高的人影便映入进她琥珀色的眸子里。 “薇儿……”莫长青哑着嗓子,心思颇为复杂的喊了一句。他背对着太阳而站,面上的神情隐在光晕里,一时难以看得清楚。 不知道是因为头顶上的阳光太刺眼,还是因为她看花了眼睛。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爹之间像老了十几岁。如今看过去,更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她抿着唇,语气变得极轻:“父亲,听说您近来精神不济,我今日来给您诊脉。” 雕花的香炉里,袅袅飘散而出缕缕青烟,淡淡的香气扑面而至。 莫白薇嗅着,故意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敢同父亲对视,生怕某个瞬间,她的心便会下了。 就算她爹前世做尽了伤害娘亲之事,可她心里对他,仍是有有一点父女情谊在的。 脉搏细弱,紊乱,跳动缓慢。 她咬着下唇,良久之后,下定决心似的睁开了眼睛。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夏日的泉眼,“您若再不将刘姨娘的事情忘掉,是要出大事的。” 话毕,她动作熟练的合上yào箱,站起身子,对着莫长青深深作了一揖,便要告辞。临走之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jiāo代了一句:“yào我会令小丫鬟送来的,只是,父亲的病是心病,yào物只怕不能起太大的作用。” 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最不堪的事情,剖开了摆在台面上说。面上露出来的表情虽冷漠,但心头底是软的。 莫长青的面色铁青,他深深的看着莫白薇,yù言又止:“那仙鹤……” 他本以为那只仙鹤,能勾起女儿心底的回忆。上午阿三过来传话之时,他的心思也的的确确的放下了。 然而,真正见到女儿,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疏离,冷然。像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失望的同时,胸口到底涌上了几分厌烦。他已然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为何她依然死死咬住过去不放。 一看到他,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心思凝重的想着,yào物残留的苦味从舌根处一点点蔓延上来。他拿起桌上的茶盅,漫不经心的喝着。渐渐地,眼神就变了。 “爷,您看要不要………再给六姑娘添置些东西?” 阿三搓着手,眯起眼睛觑着莫长青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 莫长青悠悠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步,而后冲着阿三摆摆手道:“不必了。” 阿三闻话一时有些惊诧,不过,他终究是跟着莫长青数年的人,一贯了解他的脾xìng。他嘴唇,将头埋下一些,故意将声音保持在恰好能听到,恰好又听不到的状态,“听说京城新来了一个道士,颇懂巫术,要不要小人将他到府上来驱驱邪?” “你赶紧着手去办,若是缺银子,只管来找我。”听他这么一说,莫长青顿了脚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面上滑过一丝急切,忍不住又叮嘱一句:“事情一定要悄悄的办,莫要叫人察觉了。” 阿三连连点头,诡谲的偷偷笑了笑,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自退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待兔 外头的阳光依旧刺眼,地面上的光影重叠jiāo错。 不过半晌的功夫,阿三就带着一个道士,悄悄摸摸的从后门溜了进来。 “小心点。”他观察着四周,小心翼翼的叮嘱道。 那道士闻话将头埋得更低,步子也迈的更加小心。 谁料,刚转过弯,就撞见了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喝茶的老祖宗。 阿三自认倒霉,心知躲不过。便硬着头皮过去,毕恭毕敬的作了个揖,喊一声:“老祖宗。” ”阿三,你身后的是谁?“老祖宗抿一口茶,悠悠然问了一句。 ”回老祖宗,四爷因为刘姨娘的事一直寝食难安的,奴才就想着找个道士来,给老爷做做法术,驱驱邪。“ 阿三舔着唇瓣,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是么?“老祖宗眉毛一挑,”那你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是四爷的意思。“阿三眨巴着眼睛又道:”四爷说仔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后院地偏,老祖宗从来不来。而且眼下老祖宗所坐之处不偏不倚,正好在出入的当口上。只要是从后院进来,这条路就非走不可。 阿三心下不禁怀疑,瞧老祖宗今日这架势,分明就是守株待兔来了! 他心里叫苦连天,一双手紧紧攥着缩在衣袖里,从喉间袭来的干涩感,像是火烧,一点一点刺激着他的口腔。 老祖宗眯着一双凤眼,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阿三一番,而后,轻启朱唇,一字字的问道:”你所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才敢拍着胸脯保证。“阿三忍着喉头的干涩,拔高音量回了一句。 ”那他呢,什么来历?“老祖宗指指他身后的道士。 ”城西青云观。“阿三搓着手,脱口道。 ”阿三,你便是这样办事的么!”老祖宗猛一拍扶手,怒气冲冲的道:“怪不得这阵子四爷办事总出错,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跟着,哪里能得了好!” 阿三被她瞧得头皮发麻,不自禁的将头埋得更深,他硬着嘴心虚地回一句,“奴才不明白老祖宗的意思。” 他拼命咬着嘴唇,心揪成一团。请道士这件事,他做得格外小心谨慎,也不知道怎么会传进了老祖宗耳中。 其实若请的是真道士,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坏就坏在,他请的道士并非真的,而是他花了银子,胡乱找来凑数的。 城东他新看的一处宅子,地理位置绝佳,风光秀美。但宅子的主人在价钱一事上,迟迟不肯松口。 五千两,不能少一文。若是年前凑不够数,宅子便卖了旁人。 他舔舔嘴角,斩钉截铁一再保证,宅子给我留着,钱我一定凑够了数。 人一旦被逼急,什么办法便都要试一试了。 他也不例外,于是,计谋像是风吹,呼呼地涌进脑子里。 “来人,将这假道士和阿三一起绑了,带到清风园里。我要细细的审问。”老祖宗声色俱厉,分毫不留情面。 她虽年迈,但也不是老眼昏花。加之,这府里她的眼线遍布,哪里能糊弄过她。 身子被绳子紧紧捆缚着,阿三才觉不妙,急忙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着。 然而,老祖宗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就命人赶紧将人送去了清风园。 却说莫长青,正在长廊下,巴巴地等着道士上门。结果道士还未到,倒是老祖宗先行一步,十分罕见的出现在院子里。 他一惊之下,猛喝了口水,跟着咳嗽起来,“娘……您……” 他的面色被呛得通红,左手拍着胸脯,右手扶着长廊的立柱。 见他这样,老祖宗又不免心疼,柔声道:“长青,慢些。” 不过半年的光景,原本平静的莫府,一出接着一出,接连发生了许多事。她作为一家之主,在处理这大小事上,着实cāo碎了心。 微风轻轻地从长廊中穿透而过,吹打在莫长青的面上。他终于站定了身子,幽幽的两道目光绕过老祖宗,终于看清了后面两团乌漆的身影。 “四爷,求您救救奴才!”一看见莫长青,阿三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高声呼喊道,“四爷,你一定奴才说话!” 莫长青抿起嘴角,背着手,缓缓下了石阶,恭谨同老祖宗问了安,继而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娘,您这是做什么?” “你真糊涂,被人糊弄了也不自知。”老祖宗叹口气,微微侧过身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道士道:“你也不问问你这好奴才,给你找的是什么道士!” 莫长青抬眸,目光忽而变得深邃,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道:“娘,想必阿三是被这道士糊弄了……” 阿三闻话转忧为喜,忙跪下来对着莫长青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并不看那道士,而是一脸委屈的看着老祖宗,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可怜:“老祖宗,求求您……” “长青,你莫要是非不辩!”老祖宗皱起了眉头,满脸愠色,落在莫长青面上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抛过这件事情不谈,前阵子你做下的那桩赔本买卖,可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了?” 那件事,她早有耳闻。特意没有当众提起,还是因为顾念莫长青的面子。 她自己不提,也不准别人提。虽则她一早掌握了真相,却并未向旁人吐露过一字半句。 今时今日,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蒙骗,还巴巴替他人求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莫长青垂下眼帘,视线避开老祖宗,落在灰色的地面上。此时此刻,沉在他心头的落寞就好比是夕阳西下至山头时,隐隐约约露出的光。 他咬着唇,半晌没吭声。良久之后,瞥了一眼阿三,摇摇头道:“不知。” 第一百四十六章重逢 夜很快就降临了,凉薄的空气倏然之间侵吞了整个大地。漆黑的夜色里,连冬青树的苍翠,也看不清晰。 紧接着莫三爷的事,莫府里另起波澜。说是四爷跟前儿的管事,被老祖宗用了家法,如今人还关在柴房。 到底犯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就连葳蕤园和清风园的人,也是不知道的。 然而事情一出,就连莫家的下人们也开始忍不住担心莫家今年的年节,还能好端端的过去么。 芭蕉同莫白薇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不以为意。莫家现下只折了三房一房,关键时刻二哥又顶了上去。生意上的事,有二哥照应着,不说生意滚滚了,顾着本息并不成问题。 至于她爹,虽然占着嫡子的位子,却到底没能干成一件像模像样的大事。有他没他,对莫家更是无半分影响。 她唯一没察觉的,就是阿三。前世的阿三也算本本分分,一直到莫家分家之后,还陪在他爹莫长青左右。 莫白薇啧啧的叹了两声,失望的摇摇头。而后扳起指头,算起日子来。 距离探视还有七日,说长也长,说短亦短。但如今的她,远远不似从前有耐心。 好容易到了探视那一日,莫白薇起了个大早,也顾不得冷风刺骨,雪花飘摇,急急忙忙的钻进了马车。 车轮滚滚,碾过轻薄洁白的雪片。京城在时隔数日之后,重新泛起微凉的白光。 莫白薇坐在马车中,紧闭着双目,心脏突突的在胸口跳动。她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坐椅,眼前是一片空白的世界。 去牢房的路,在梦里反复出现。哪怕再活上一两世,她亦是忘不掉的。 那一年,秋风正紧。她站在高大的囚车中,秋叶纷纷而下,顺着木棍的缝隙,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那时,她尚不知,这一走竟永远无法回头。 这般一想,她的鼻头便泛了酸,自脖颈而来的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她抬起右手抵在雪白细长的脖子上,眉目间全是恨意。 她决不能束手待毙! “驭……” 坐在车帘外的赶车的松林,忽然大喊一声,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因为刹得突然,车身猛地趔趄了一下。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莫白薇心头,她扶着窗壁,急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还未听到回答,一股冰凉的气流迎面扑来,接着传进耳中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十七,是我。” 莫白薇的胸口一悸,心底流淌过一丝奇妙的情绪。分明是寒冬腊月,她的耳根烫的像火。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刘允,一脸惊讶:“你怎么会来?” 松林明明同她说,他被胭脂一案牵连,软禁在了宫里,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莫白薇心念电转,脑海中一时浮现过无数个念头。然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停在刘允的面上,久久不肯移开。 一别数日,少年的眉眼之间沉了几分疲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色。就连他嘴角的那抹笑,也带了几分僵硬。 “说来话长……”刘允勾起唇角,努力的笑了笑,然后向她伸出手,“先下来。” 雪落下来,轻轻的落在那掌心里,慢慢的就融化成薄薄的一层水珠。 莫白薇眼瞅着那水珠,脸“刷”的就红了。他这是要扶她下来么?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也伸过去。 尽管她从小不学无术,但于男女一事上,却格外的在意些。 她咬着薄唇,愣了足足半晌,而后别过脸去,附在红莲耳畔,低声一阵耳语。 刘允勾起嘴角笑了笑,往后退一步,将手放下垂在身侧。他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垂,心头忽然一dàng,呼吸微微起了变化。 “我只是试试雪下得大不大。”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直直的盯着莫白薇,“你不会是……” “才没有!”莫白薇忙回一句,撑着红莲的手,跳下了马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也为了胭脂之事?” 一提及这件事,她的面色立时变得复杂。一双乌黑的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着。睫毛上沾染了一两片雪花,此刻也变成亮晶晶的水珠。 “你呢?”刘允不置可否的笑笑,将手jiāo叠置于胸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莫白薇,冰凉的声音之中隐着几分关切,“那件事,十七,你还是不要趟浑水的好……” 莫白薇摇着头,语气笃定:“想必松林已经对七少爷说了一切,我特意寻胭脂,自然有我的目的。” 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话一出口,她才真正的思考起这件事。 若说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她大可不必冒自己的风险?若是为了胭脂,她与胭脂也不过几面之缘,暂且谈不上有jiāo情。 难道是因为…… 她不敢再想下去,咬着两片薄唇,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淡蓝色的鞋面上,绣着翩飞的蝴蝶。此刻那蝴蝶看起来,像是正在挥动翅膀躲避风雪。 这双鞋,正是那时候刘允送她的礼物。 她忍不住又沉默了下去,自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陷入窘境,像踩在淤泥之之中,爬不上来。 “这里冷。”刘允的目光里含了几分宠溺,解开身上裹的厚披风,盖住莫白薇瘦小的身体。 “松林,赶车。” “是,七少爷。” 莫白薇耳听着二人的对话,身子僵硬的宛若一尊提线木偶。她机械的点点头,重新爬上车里。 雪渐渐下的小了,风也沉默下来。街道上一瞬之间,忽然走出来源源不断的小推车。小贩们边走边喊,行色匆匆。 莫白薇坐在马车中,头昏昏沉沉。她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然而,她此刻心乱如麻。 今天bào更,啦啦啦 第一百四十七章提醒 “六姑娘,到了。”松林掀开车帘,恭谨的提醒她。 柳府。 抬眸瞧着那块匾额,莫白薇只觉得刺眼的厉害。她攥着袄袖,脚步迈得极轻快。 不过相隔数日,这里的一切已然陌生的像上辈子。她上一次来此处,他分明还叫做柳七,而不是刘允。 青花瓷碗中盛着茶水,冒着暖暖的热气。烛台上点着一盏灯,烛光摇曳,影子落在地上。 “十七,你的生辰我没赶上。”刘允别过脸,从琥珀色的瞳孔之中,shè出两道柔和的光。他弯下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匣,递过去道:“这是礼物!” 线条,入手冰凉,澄澈透明,的的确确是块上等的好玉。饶是莫家富贾一方,也未必能有这样的一块玉。 纵然她想拒绝,也是不能了。刘允的脾xìng,她太了解。当下也就不再提推辞的话,只小心收了那玉,笑着说了几句道谢的话。 二人又说了半晌的话,莫白薇才旧事重提,言语重新提及胭脂,“胭脂一事,七……皇子为何会被牵连?” 她本来是想说的是七公子,可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已并非昔日的柳七,而是身份高贵的七皇子,急忙换了称呼。 “十七,你我不必这么生分。”刘允一脸倦色,深邃的眸中笼着一层寒霜。旁人唤他皇子也就罢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格外的刺耳些。 低沉的声音,传入莫白薇耳中,便带了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屏住呼吸,摩挲着手中的玉,听着心跳声越来越紧,等着刘允口中呼之yù出的话。然而他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府里前儿死的管事,背后的指使人可是莫家三爷?” 莫白薇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些,有些猝不及防,握着玉石的右手攥着更紧。她觑着刘允波澜不惊的面容,郑重的点点头道:“不错,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那就是了。”刘允沉吟着,渐渐皱紧了眉心,“听府里的下人们说,你同这位三伯父感情甚笃?” 烛台之上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屋子里一瞬间变得静寂。从窗外传来的落雪声,细碎,轻盈,像是抚琴之后微微颤动的琴弦。 莫白薇舔着唇瓣,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和疏离,“那是从前,时过境迁,倒也变了。” “哦?”刘允不置可否,目光灼灼,盯着面容明媚的少女,轻声问道:“变了?” “不错。”莫白薇点着头,换了无比肯定的语气,“人长大了,看法自然是会变的!” 刘允舒了口气,眉间的那道细纹旋即消失,他勾着嘴角,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那便好,我本来有心提醒你,倒没想到你自己开了窍。” 听出刘允的弦外之音,她愈发好奇,莫非他亦发现了三伯父暗藏的心机? 如果真是这般,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上次在相府的巷子里,他叫她记住的面孔中,原本就有三伯父。 想必他对那些人的行径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好意提醒她设防。 这般一想,莫白薇便不再多言,只拿了胭脂的事重新问他,“那胭脂同你认识?” 胭脂楼在京城中名头响亮,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闲来无事,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这事,若搁在刘允身上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传闻中的七皇子,喜好风花雪月的确不错。可她所认识的柳七,明明就不近女色。 “听说是有人上了折子给父皇,还呈上去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所以,才将我同她联系在一起……”刘允摇着头,面上闪过一丝yīn鸷。他掀开眼皮,看着莫白薇又道:“你如何同胭脂相识?莫非你……” 他诡谲的笑了笑,严肃的口气又变得柔和。借着灯光,他看着少女的脸蛋,渐渐变成绯红色,而后嘟起了樱桃般的小嘴。 “你莫要胡乱猜测……”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莫白薇连声咳嗽起来,刘允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有断袖之癖。 “如今胭脂之事,还未有定论。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等风头过了,你再着手去查。”刘允敛了笑意,担忧的望着她,郑重的道。 即便他身为皇子,也难逃被牵连的命运。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 父皇好迁怒于人,这点他极清楚。否则那一年,他也不会亲眼目睹他母妃被赐dú酒而亡。 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禁令刚刚解除,就急忙从皇宫里跑了出来。连皇子府也没顾上回,驱着马一口气跑到了通往大狱的必经之地。 莫白薇揉着衣角,垂下头,视线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半晌不语。过了良久,她才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七公子如何脱身?” 谋逆,是大罪。皇子谋逆,更是重中之重。 自古皇家父子为敌,兄弟为敌的事,罄竹难书。 皇上根本不会看在刘允是皇子的份上,而饶过他。相反,会斩草除根。哪个皇帝的眼睛里,能容得半粒沙子。 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她被人诬陷投递叛国。主审此案的官员,连例行的审问也没进行,大笔一挥就判了她死刑。 不仅仅是她死,莫氏一族全被连累。族中之人无论长幼,主仆,贵贱一并被流放去了苦寒之地。 在谋逆之事上,皇上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漏杀一个。 她抿紧了唇,手背朝下,抬起手来。掌心的那一块玉,像是冷冻的水,冰凉,透明,在烛光的掩映之下,折shè出耀眼的光芒来。 “那件事,多亏了九妹。” 嘤嘤嘤,求支持,求支持!PS今天还有三更。 第一百四十八章帮忙 他口中的九妹,指的自然就是当朝的九公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九公主,莫白薇没有半点儿印象。 但眼下她好奇的并非九公主长何模样,而是九公主是用什么办法,救下一个涉嫌谋逆的皇子。 刘允虽看出她的疑惑,却并不打算坦白。他斜靠在椅背上,用双手揉着眉心,兀自沉默下来,不发一言。 那缘由是他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他清晰的记得。晨时太监来传达皇命时,低声同他说的一句话。 若不是九公主,七皇子只怕命途凶险。为了您的事,九公主在御前跪了整整三天。皇上不忍心看见自己的金枝玉叶,承受皮ròu之苦,迫不得已之下松了口。 他闻言,喜忧参半。心情复杂的像是打翻的五味瓶。 九妹的恩情,他日后一定想办法偿还,只是,对他高高在上的父皇,他心里终是激不起一点儿的恩情。 那个人,只凭着奏折上别人的构陷之言,轻易地定了他的罪! 可他如何能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纵然他心底不喜他,可毕竟父子连心。 可那个人偏偏就选择相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而不相信他苦苦的辩解。 刘允想着,眉心紧紧皱起来,眉间的那道细纹深的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 莫白薇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犹豫了良久,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想救胭脂。”话刚出口,她就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面前耀眼的少年。 救一个犯谋逆罪的罪人,何其容易。可从她心底深处,不断涌出来的念头,重复了千万遍,也只有这一个。 她救她,不光是为了昔年娘亲同林家的那一点旧情。而是因为,她能深刻的感觉到,胭脂身上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正与前世在背后捅她一到的幕后黑手有关。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产生那般的念头,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给她的暗示。 她重新活一世,原本就是为了探寻那个秘密而来。 窗纸的缝隙里透过来几缕冷风,日光昏昏沉沉,掩在厚厚的乌云之后,散发着最后一点亮光。 “我帮你。” 少年的声音,突兀的传过来。在寂静无声的堂内,显得无比的洪亮。 莫白薇心里一惊,缓缓地抬起头。她本以为,他会说她疯癫了。可从他口中听到的,却是我帮你。 他说话从来不按章法,就比如他们初见的那次,他张口说的就是,我见过你。 莫白薇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动有力的红心脏,此刻变得软软绵绵,酸酸涩涩。像是突然腾云驾雾在天上,又像是躺在棉花上。 “可知道那个上奏折之人是谁?”莫白薇努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平静,而后极其郑重的问了一句。 前世,她见到的刘允颠沛流离,正躲着官兵的追杀。虽则那时候燕王入城朝局已定,宣统帝早已死在亲兄弟的大刀之下。 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燕王杀他,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宣统帝的儿子。 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同这个背后上奏折之人,到底有无关系,还难下定论。 不论如何,那个神秘人的面纱,他们一定要揭开。 刘允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一道细缝。凛冽的寒冷猛地一下吹了进来,将他额前的那缕长发,吹得飘扬起来。 再转过身,刘允的面上隐隐寒霜,额前的那对剑眉,看起来更加的跋扈和威武。他注视着莫白薇,眼里的暖意倏然变成冬日的冷寂。 “我已猜出是谁,只是还不能同你说。待一切尘埃落定,水落石出,你自然会知道。眼下,于你而言最要紧的,是顾好莫三爷。” 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也是冰冰凉凉。莫白薇的舌尖抵着贝齿,踌躇了良久,终于没说出话来。 那句话,问或不问,大抵是一样的。 刘允不愿意透露,自然有他的用意。就像对林家的事,她虽未从娘亲口中探听大概,但在胭脂落难之后,她数次提醒娘亲要对那件事,三缄其口。 娘亲问她为何突然这般,她也只是摇头,说一两句搪塞的话,蒙混过关。 有的事,知道的越多,反而更容易惹祸上身。 他这般做,大概也是在保护她吧。莫白薇沉吟着,自心底涌起一阵暖意。 少年的眸子,深邃如水。眉眼间的忧色,显露无遗。他的视线在莫白薇身上稍稍停留之后,转到了门的方向。两片薄唇一张,喊得是松林的名字。 松林正守在门外,听见喊声,忙不迭的推门而入。虽是埋着头,但他眼睛的余光,很快的将屋里的一幕,尽收眼底。 然而,他到底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在既未听见争吵声,也未听到其他大的动静。 但他头一次看见自己少爷的眉心,像今日这般深锁不展,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倘若十七姑娘出了事情,我拿你是问。” 声色俱厉的一句话,从他的头顶上,噼里啪啦的zhà开来。 原来他家少爷,急切的叫他过来,为的依然是莫家的六姑娘。 除了九公主以外,他还从未见过他家少爷,对一个女子这般的上心过。 六姑娘自然有过人之处,但他家少爷,阅尽千帆,再绝色的女子也是看不进眼里去的。 为何偏偏对六姑娘,青睐有加。他想不通,也不敢稍加揣测,恭恭敬敬低声应了个是。 雪渐渐下的小了,方才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白色,也被过往的路人匆匆的步履,踏了干净。 莫白薇回到府上,已将近午时。她一只脚刚踏进门里,芭蕉就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急匆匆地跑过来,抓住了她的袖口。 “六姑娘,方才葳蕤园里来了消息,说是三夫人疯癫了。老祖宗的意思是,叫您过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疯癫(一) 莫白薇听见这话,冷冷一笑道:“三伯母为人向来精明,哪里能说疯就疯,八成是装的。” 因为三房的烦心事,莫府上下早就鸡犬不宁。好不容易风平浪静没两日,三伯母就又跳出来了。 “似乎一开始,老祖宗也这么怀疑。找法子试了试,听说是真的。”芭蕉一边解释着,一边忍住胃里的翻腾,“您说要换做正常人,马尿能喝得下么?听人说三太太不仅一饮而尽,还高兴得唱起了稀奇古怪的曲儿。” 狗急跳墙,陈氏真能豁出去。莫白薇略想一下,心里便有了计较。她将玉石递给红莲,又转眸看着芭蕉道:“芭蕉,同我去趟葳蕤园,我去要瞧瞧三伯母病。” 她倒要看看,三伯母又在使什么幺蛾子。 前世三伯母待人热情,行事低调。在莫府里,口碑颇好。连她都觉得三伯母待她如亲娘,心头充满感激。 到头来,活完一世,她才真切明白,什么叫披着羊皮的狼。 葳蕤园里吵吵闹闹,不似昔日里的安静。园子里的丫鬟婆子全聚在长廊下,一齐埋着头,齐刷刷地不知在看什么。 老祖宗则坐在雕花的躺椅上,双目紧闭,保养得体的右手,正转着手中的檀香佛珠。 她今日穿一身深褐色的夹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只简单chā了根木簪,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的首饰。 “祖母。”远远瞧见老祖宗面上隐着的那分惆怅,莫白薇绕过长廊一路小跑了过去。 握住老祖宗露在手,转过身来,她才清晰的看见园中惨淡的景象。 地上趴着一人,蓬头垢面。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脏烂,但亦能看出用的是上好的布料。 寒冬腊月里,她趴在地上,手中那一根枯黄的草,似乎正在逗地上的蚂蚁。一边逗,一边咯咯的笑。 长廊中并排站着的那几个丫鬟,听见笑声,面色变得更加凝重。她们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闭口不言,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地上的另一边,蹲着一个四五十年纪的fù人。她用手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注视着地上趴着的人,嘴中喃喃自语。 这fù人,只看侧脸。莫白薇也是认得的,三房中的赵妈妈。 上辈子,她同这位赵妈妈打过不少jiāo道,所以,并不陌生。 看见赵妈妈,她便心知肚明,地上趴的人,一定就是她的三伯母。 “薇儿。”听见是她,老祖宗条件反shè般的睁开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重重叹了口气,又急忙指着地上的人道:“快……给你三伯母诊诊脉,看看有没有法子治一治……” “薇儿这就瞧瞧。”莫白薇嘴里答应着,蹲下了身子。 正是冬日最温暖的时候,阳光从头顶上洒落下来。风很轻,云不动。 “三伯母,我来瞧瞧你。”她轻柔地拍着李氏的脊背,故意也将话说的极柔和,“您怎么了?” 温馨的场面,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三房的四姑娘推搡六姑娘,让六姑娘摔伤了膝盖。六姑娘不仅不计前嫌,还尽心尽力的帮三太太看病。 而且,是在三太太如此狼狈的情形下。她衣服脏的,就算碰上个丫鬟,也不是不愿意碰的。 但六姑娘,没有一丁点儿的嫌弃,而且柔声细语,光是语气里的关切之意,就叫人感动。 李氏似是没感觉到,仍逗着蚂蚁,咯咯的笑声,比之刚才又大了些。 见她没反应,她加大手上的力气力气,又喊一声:“三伯母。” “啊哟……”李氏尖叫一声,腾”地一下跳起了身子。她看一眼莫白薇,受惊似的用双臂抱住身子,接着放声大哭起来,“坏人,坏人……坏人拿针扎我……快看呀……坏人……” 她喊着,将身子靠在长廊的青砖上,瞳孔里涌现出惊恐的情绪。凌乱无序的发丝,一沾上眼泪,全盖在了面上。 “不是坏人,是六姑娘。”赵妈妈见状,急忙走近几步,哽咽着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道:“六姑娘……六姑娘特地给您看病来了……” “坏人,坏人!”李氏的头摇的似拨浪鼓,指着莫白薇大声嚷嚷着,“让她走,让她走……” 在场的丫鬟婆子们瞧见这幕,忍不住替莫白薇抱起不平来。就连老祖宗也看不过去,气得将手中的佛珠摔了出去,愤愤道:“如今就是成疯婆子了,也乱咬人!” “三伯母不比从前,她既然得的是疯病,难免胡言乱语。祖母莫要置气,当心身子。”莫白薇并不生气,反而弯腰拾起了珠串,重新递还给老祖宗。 “薇儿,难为你了。”老祖宗抓住她的手,劝慰道:“若不是李家那边问我要人,我才懒得管。这疯婆子,合该扔到街上去。” 昨儿下午,她收到了李家修来的书信,说是家人想念女儿和外孙女,叫她们抽空回去一趟。 李家虽算不上大门大户,但毕竟李莫两家是亲家,有着姻亲关系。老祖宗抹不开面子,只好又命人传李氏出来。 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李氏偏生出了岔子。 她连夜审问了伺候李氏的小丫头,问她们,李氏是如何得的病。 那些小丫头,摇着头只说不知。言辞间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三太太前儿好好好的,怎样犯病,她们的的确确不知道。 她将信将疑,派人带了李氏过来,见她果真疯疯癫癫,心里便犯了嘀咕,有心试探。 用的法子,是园中一个久经人事的老麽麽建议的。虽然听起来下作了些,但到底有奇效。 她掩着鼻子,亲眼目睹李氏饮完了那一碗污秽之物,觉得作呕的同时,却也相信了李氏并非装疯做傻。 问题恰恰出在这儿,李家那边要人,但李氏的疯病一时半会儿也难痊愈。倘若这般将李氏送回去,李家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五十章疯癫(二) 到时候就算不闹得满城风雨,莫家的名声,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而这,显然她虽不愿意看到的。 为难之下,她便想到了莫白薇。自己这个孙女,好歹师从名医,也算精通医术。说不定,会有办法。 她就是怀着这般的念头,找莫白薇来的。孙女的表现,也的确让她满意。只是她未想到,李氏不领情不说,居然破口大骂,倒打一耙,说孙女拿针扎她。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氏还敢恶人先告状,她如何能不生气! 她揉着太阳穴,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旋即睁开眼睛,瞪了一眼墙角披头散发的fù人,叹息道:“先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除了能将李氏打扮的干干净净,她没一点儿法子。 丫鬟们领了命,脚步移动起来,开始朝李氏那里聚集过去。 太阳当头照耀,李氏身上残留的那一点腥臭气味,被风一吹,便格外的刺鼻些。就连莫白薇,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李氏紧张的瑟瑟发抖,拼命的挥舞着手臂,不停的叫嚣着:“别过来,都别过来……谁也不准跟我抢蚂蚁……” 话毕,李氏又“哈哈”大笑起来,趴在地上,拿了方才丢掉的枯木枝,继续找着地上的蚂蚁。 老祖宗见状,不禁皱了眉,摆摆手示意丫鬟们先不要动。然后,侧过脸去,低声问莫白薇:“你三伯母她,治好的希望有几成?” 她还未回答,却见绿儿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绿儿稍稍缓口气,断断续续地道:“老祖宗,三爷在门外,非要闯进来。婢子等人……实在拦不住……” “让他进来。”老祖宗拍着桌子,脸色倏然变得难看。” 午时的阳光更加,地上李氏的影子,也像她本人一般,疯疯癫癫,张牙舞爪。 莫白薇拿眼偷偷瞄着李氏,将手心里的银针重新塞回袖子。这是她来之前,特意叫准备的,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年,李氏将她囚禁在小黑屋中,没少叫她吃苦头。拿针对付她,可都是轻的了。 莫白薇咧嘴淡淡笑着,视线越过层叠的人群,落在一个青灰色的身影之上。 那身影的主人,就是化作灰,她也认得出。 “娘,听说她病了?”莫玄铃一路小跑着,人还未到,声音首先传了过来。 他的面色因为奔跑,而变得。被阳光一照,更显得整个人充满了急迫与担忧。 “正打算派人去知会你,你倒自己跑来了。你自己瞧瞧,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莫玄龄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蹲子,一把抱起李氏的身子。一个大男人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圈。 “夫人……”他垂下头,低声哽咽起来,“那件事,是我误会你了……” 李氏使劲挣脱开他的臂膀,吓得又缩成一团。她的目光里透着惊恐,抱着双膝,一上一下的晃着,一边晃一边喃喃道:“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了,看不到了……” 赵妈妈哭成了泪人,“夫人,您看仔细。这是三爷,三爷接您来了……” 莫玄龄揉着通红的眼睛,站起了身子,对着老祖宗,一字字道:“娘,她是您带走的。您合该好好照看她才是,怎么就……怎么就疯癫了?您不会是嫌儿子不是您亲生,所以想趁早断了儿子的念想,先拿她开刀?” 他说着语气渐渐就变了,从开始的埋怨,变成怨恨。 他的神情疲惫,眼窝深陷。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连眼角的皱纹,似乎看起来也比从前多了些。 老祖宗原本见他是这副模样,心疼不已。还未来得及说出关切之言,倒被莫玄龄突如其来的话,噎得无话可说。 莫玄龄的话虽难听,但风声一旦传出去。只怕不管是府里的人,还是坊间里的人,都会指责她心狠手辣,将自己的儿媳成疯癫模样。 “三伯父,您这话说的可不对。”莫白薇按住老祖宗的手,接过了话头。阳光下的豆蔻少女,看起来明媚可爱,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缓缓迈出了步子,紧紧的盯住三伯父看,“祖母有没有照顾好三伯母,这话你说了可不算。葳蕤园里这么多丫鬟,这么多双眼睛,你该问问她们,祖母待三伯母到底如何?” 直到这时,莫玄龄才看见原来老祖宗跟前儿站的人,不是红儿,而是莫白薇。 看见莫白薇,他便警惕起来。这丫头,自从那日中暑之后醒来,xìng情就变了。像是被人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忽然变得伶俐起来。 他那些笼络的手段,一瞬之间,全部失了效。不仅如此,自那件事之后,整个三房一直都是乌烟瘴气。如今,竟然冷落清凉简直到凄惨地步。 仔细想想,这所有的事情。与眼前的少女,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 对她,他不能不设防。 他看着少女清澈明亮的一对眸子,刻意压下去内心的升腾的火气。换了极平静的口气,道:“老祖宗待人确实亲厚,但也有疏忽的时候。指不定就是哪些个小丫头,暗中动的手脚!” 他的话尖酸刻薄,根本不留一点儿情面。老祖宗猛拍了一下扶手,愤然道:“我已经审问过,没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说不定是娘亲亲自下的令呢,她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又哪里敢说实话!”莫长青yīn侧侧的笑了笑,两道森然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老祖宗的面上。 “你!”老祖宗哪里受过这般冤枉,气得浑身发抖,“逆子,这番话也是你能说的出口的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灵yào(一) 莫长青闻言,冷冷一笑,“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的眼色行事,从不敢违抗你的命令,生怕你将我逐出家门。可结果呢,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换来了什么,你没收了我的权利,又将她折磨得疯癫。如此,你可满意了?” 到此刻,老祖宗才知来者不善,莫玄龄并非是为了来探望李氏,而是发难来了。 老太爷死的早,她早早就接过了莫家的产业。几十年里,府中的大小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她亲手cāo办。 侠肝义胆之人,她见过。恶贯满盈之人,她自然也见过。 她已年逾花甲之年,走的路比旁人过的桥还多。在对来者不善之人上,她的手段可比旁人想象的精明的多。 察觉到莫玄龄的真正来意,她反而不再生气。舒展开眉心,兀自长长吐出了口气。唇边有意无意勾起一抹笑,右手重新开始有节奏的转起佛珠。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诵经。 对付无赖之人,最好的法子是不理睬。 见祖母这般,莫白薇心里偷着乐。对祖母的敬佩之心,又多了几分。 与此同时,莫玄龄的面色却变了,他本指着这件事激怒老祖宗,借此达成某种目的。 然而,似乎老祖宗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看着老祖宗唇边的笑意,他的心倒比被人剜了还疼。 无奈之下,他只得拣了更难听的话来说。连丫鬟们听了,也觉得刺耳无比。她们嘴上虽不说,心里到底对莫三爷生了几分鄙视。 这招不奏效,莫玄龄便有些沮丧。他紧攥着拳头,一时倒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三伯父,薇儿想说句话,不知您爱不爱听?”莫白薇忽然开了口,眼角挂着少女特有的极纯澈的笑。遥遥望过去,倒又同昔日那个绕在他膝边,喊三伯父的单纯少女一般无二。 可从她嘴里,说出的这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他骑虎难下。他环视四周,只得硬着头皮,回了一句,“你说。” 话一落地,他立时后悔起来。胸腔里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莫白薇古灵精怪,指不定又说什么话。万一是让他为难的,他该怎么办。可事已至此,他再想阻止已然晚了。 只听那少女娇笑了一声,接着细水流淌一般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刺的他耳聋目眩。 “三伯父,其实薇儿这里有颗灵yào,专门治疯病呢。不过……之所以叫灵yào,灵就灵在它有一个奇妙之处。” “什么奇妙之处?”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莫白薇指尖那个通红的小yào丸。包括趴在地上逗弄蚂蚁的李氏,她的手里的动作稍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傻笑起来。 “咯,咯,咯……” 然而,此刻并没人再去关注李氏,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颗yào上。 莫白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两片薄唇张开,轻轻地解释道:“得疯病的人用了这yào,保管yào到病除。倘若没病之人误服下yào丸,立即就能发起疯来……” “薇儿,既然这yào如此神奇。快把yào拿给你三伯母吃,治她的疯病。”听说有yào治,老祖宗的面上便带了几分喜色,忍不住催促道。 莫白薇轻轻勾起唇角,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手里攥着那yào,当下并不焦急。 她眼看着三伯父的面色变得愈发暗沉,忽然背过身去,看着祖母道:“眼下三伯母已然疯癫,只怕本人不能抉择。用不用这yào,如今只能看三伯父的意思了。” 她笑得愈发明媚,两道柳眉弯得如同月牙,“三伯父您说呢?只要您答应,这yào我马上就喂伯母吃。” 听她突然说起这个,莫玄龄足足愣了半晌,沉默不语。嘴角动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说出话。 “玄龄,你倒是说啊。薇儿师从李郎中,李郎中乃一代名医。他给的yào,yào效自然差不了。你瞧瞧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算yào没那种奇效。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李氏的事,事关莫家门楣。趁早解决了,她才能安心。见莫玄龄半晌不吭声,她便以为他是担心yào效不好,适才又出言解释了一通。 李氏正趴在地上,抠着地砖缝隙里的泥土。她张着嘴,哈喇子流了一地。她痴痴傻傻的笑着,时不时的喃喃自语。 莫玄龄瞅着看着她,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几步,从莫白薇手中接过了yào,硬着头皮道一句,“那就试试。” 当下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不试。是他口口声声抱怨老祖宗,虐待李氏,让她得了疯病。 如今,有了治病的灵yào,他又如何能拉下脸拒绝。 如果此时拒绝,那便是在打自己的脸。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随便一传,他莫玄龄就不是个东西了。 他攥着yào,心里起伏万千。他朝李氏走过去,故意将步子迈得极其缓慢。每走一步,他都在想,该如何办? 他蹲下身子,轻拍着李氏的背,充满柔情的道:“来,吃yào了……” “不……不……”李氏似乎急忙捂住嘴,身子跟着翻滚了一下,足足离莫玄龄有半尺远。她瞪着莫玄龄,惊恐的道:“你是坏人,爹爹说yào苦,我不要吃。” 她魔怔似的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迅速的站起身,撒丫子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我不要吃……我不要吃……” “拦住她!”老祖宗怒喝一声。 围观的丫鬟们得了令,急忙追上去,七手八脚就将李氏团团围住,连拉带拽将她带回了老祖宗跟前。 “喂她吃下去。”老祖宗眯起眼睛,盯着莫玄龄拿yào的左手,下了命令。 作者君要出趟远门,更新若有不及时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满地打滚求订阅,求收藏。 第一百五十二章灵yào(二) 莫玄龄听见老祖宗的命令,只好又灰溜溜凑到李氏跟前,伸出手就往李氏的嘴里送。 结果,一个不注意。李氏的右胳膊挣出来,猛地一下打在莫玄龄的手上。他一吃痛,条件反shè地松了手,yào丸滚落在地上,刚好被他后退的左脚,踩了个正着。 待他再抬脚,那yào丸已经碎成了粉末。与泥土混在一起,哪里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分辨的清。 莫玄龄故意“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声音里饱含遗憾。不说是他,就连旁观小丫鬟们也觉得可惜。到底是灵yào,说没便没了! 李氏拍手直笑,“yào没了,活该,活该!” 她笑得越开心,老祖宗就越心烦意乱。好容易有了门道,结果yào还没入口,便出了岔子。她锁着眉头,抱着渺茫的希望,又去看莫白薇。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想必这灵yào,整个南陵拢共也没几颗。 “造孽啊……”老祖宗哑着嗓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祖母放心,这灵yào薇儿这儿恰好还有一颗。上次去师门的时候,薇儿问师父多要了一颗。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莫白薇云淡风轻的说着话,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瓷瓶。她拧开盖子,往手心一倒,果然又有一颗红色的yào丸,滚了出来。 在太阳的照shè下,那yào丸红的像火。此刻看在人眼睛里,更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这一下,叫莫玄龄彻底傻了眼。他方才好容易同李氏,联手做了出好戏。 谁曾想,莫白薇那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有后着。 他并不相信那yào真的能致人疯癫,可由不得李氏相信。若不然,她方才也不会如真的疯癫似的,乱跑逃窜。 李氏装疯卖傻一事,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局。所谓李家的书信,也是他找了人,临摹李太爷的笔迹,仿写的。 他苦心积虑做下这一切,只为了一件事,报复老祖宗,分更多的家产。 他指使谋害十五之事,原也算不得大事。可老祖宗偏偏认了真,又是夺他掌管生意的权利,又是扣押三房的俸禄。 他本以为,莫家的生意离了他,会寸步难行。老祖宗无奈之下,还会重新提点他,叫他重cāo旧业。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的亲侄子不仅接过了他肩上的担子,还将生意打理的顺风顺水。如此一来,他在府中的地位,就显得愈发岌岌可危。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得知他的窘境,他从前相识的旧友,也翻脸不认人。就连府里的下人,看他的眼光,似乎也跟着变了。 他着实无法容忍此刻的窘境,苦恼了小半月,才想出这么一个招。借助李家人,向老祖宗施压。分家也好,不分家也罢。老祖宗为摆平事端,一定会放下身段。 到时候金钱,财产自然由他说了算。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要加倍拿回来! 他前儿托人塞给李氏的那封信里,一再强调,即便是受辱,也要将戏做足。若被人瞧出纰漏,不光他的努力会化为泡影,而且会使三房在莫家失去立足之地。 孤注一掷与坐吃等死,他自然选择前者。 莫白薇步履轻轻地走了过去,将yào丸放在光下。一边注视,一边慢条斯理的道:“三伯父,这次是您来?还是薇儿来?” 莫玄龄额前冷汗直冒,他咬着牙,犹疑了良久。干脆一步做,二不休,将计就计伸出了手,笃定道:“给我吧,我来!” 有了方才的教训,那几个小丫鬟,丝毫不敢疏忽。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去而复返的莫玄龄,同时,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若这一颗再糟蹋了,等着她们的,只怕只剩下惩罚。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莫玄龄愈发靠近李氏。只见他眸光一变,倏然之间,他的右手狠命的捏住了李氏的下巴。 李氏一吃痛,想喊出来。奈何莫玄龄力气太大,她的嘴根本动弹不得。 挣扎之间,她感觉到一颗冰凉的东西,顺着口腔滑进了咽喉。耳畔是莫玄龄的低语,你放心,后半辈子我会照顾你。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他分明答应过,无论事情如何,一定会护她周全。 眼下这情形,她纵然再糊涂,也看得出来,他这是要牺牲她了! 倘若她真的如莫白薇说的那般,变得疯癫。他也可以推脱说,yào效不佳没起作用。两句话,就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而她呢,一辈子疯疯癫癫。这同死,又有什么分别。 眼看着yào入了肚,几个丫鬟才松了口气,顺势松开了抓住李氏的手。 而李氏,待束缚一消失。她就忙不迭的掐着喉咙干呕起来,然则yào已入肚,终究是晚了一步。 她狠狠瞪了莫玄龄一眼,大步跑过去,跪倒在老祖宗跟前。他既然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她要赶在那yào效发作之前,将实情和盘托出。就是死,她也要拖着他下水。 她一个头跟着一个头磕着,因为哽咽,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娘……娘……救命……是他逼儿媳装疯卖傻!” 莫玄龄根本没想到李氏会突然跑过去,这一变故,倒把他惊着了。 他气急败坏的跟过去,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骂,“你这疯婆娘,胡说些什么!” 轮到老祖宗摸不着头脑了,她适才见李氏对着她磕头,以为是起了yào效。不曾想,李氏红口白牙,说的却是她受莫玄龄指使,所以才装疯卖傻。 “yào到病除,还不赶紧感谢老祖宗。”莫玄龄急忙又补充一句,打断了李氏的话。他伸手就要去扯李氏的衣衫,眼睛里透出十二分的焦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灵yào(三) 事情原本天衣无缝,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李氏。李氏为人处事,向来睚眦必报。方才他的行为,一定是激怒于她,她心生报复之心,所以才将事情的原本抖了出来。 莫玄龄攥着拳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恼怒地看着李氏,恨不得目光能杀人。又抬眸看着老祖宗,老祖宗的脸色yīn沉的可怕。 瞥见莫玄龄伸出来的右手,老祖宗呵斥道:“玄龄,你做什么?叫她把话说完。” 莫玄龄闻话,打了个激灵。牙齿一用力,咬破了唇瓣。腥涩的血迹,在唇齿间游走,缠绕。宛若他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 而李氏却像是受到了鼓舞,越说越起劲,越动容。恨不能将事情的所有细节,也一并描绘出来。 “娘亲,求求您看在儿媳告诉您实情的份儿上,让六姑娘救儿媳一次,儿媳不想后半辈子疯疯癫癫的。”李氏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落下的泪水,几乎比夏日的雨还多。 她的嗓子沙哑,面容憔悴。只差一点儿,老祖宗便要动恻隐之心了。 但老祖宗到底没被冲昏头脑,沉吟了良久之后,只说一句:“这件事,我不好做主。你得亲自问六姑娘,愿不愿意救你。” 李氏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了莫白薇的脚。她长跪着,苦苦哀求道:“薇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伯母。你忘了从前,伯母待你好的时候了……” 闻着李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气味,莫白薇不自禁地掩着鼻子,朝李氏嫌弃的摆摆手,“太难闻,你离我远一些。” 听见她发话,李氏果然按她的意思,忙不迭的跪着后退了几步。身子匍匐在地上,眼泪流成了一条河。 莫白薇冷眼瞧着李氏凄惨的模样,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昔年,她被困在小黑屋中。鼻中闻见的是饭菜的馊味,耳边是滔滔不绝的辱骂声。 当年的三伯母,哪里顾及什么情义。拳打脚踢,根本是家常便饭。 她永远忘不掉,泪水划过脸颊上的伤口时,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像人拿了盐巴往伤口上撒。 那疼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是李氏跪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像一只可怜的动物。 正因为她自己经历过那般的暗无天日,所以,她更清楚如何折磨一个人,才能叫她觉得生不如死。 于是,她缓缓蹲下身来,随手拣了李氏在逃跑之际,掉在地上的那枝枯树枝。在两指间,漫不经心的搓了起来。 枝条晃动,落下地面上的细影,也跟着一跳一跳。 李氏缓缓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睛里,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她只能机械的一遍遍地磕着头,头发梢,头顶上沾的全是灰。 莫白薇看着她狼狈不堪地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抬头望天,晴空一碧,万里乌云,的的确确是个好天气。 倒辜负了这晴好的时光,她忍不住叹口气,而后垂下头附在李氏耳畔,轻描淡写一字一顿的道:“三伯母,适才我逗伯父玩呢,您怎么当了真?那yào丸再寻常不过,是用凌云后山上的山楂果做成的呢。治疗积食,效果最好了呢!” “你骗我!”李氏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捂住了耳朵。她为了那解yào,出尽了洋相。如今她却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试探她。 “伯母不信?”莫白薇直起身子,伸了个的懒腰。重新从怀中将那瓷瓶掏出来,拧开瓶塞,瓶口向下而放。 一粒接着一粒的小yào丸,顺着瓶口接连而下,一颗,两颗,三颗,密集、欢快得似雨珠。 “这样的yào丸,薇儿有足足一瓶呢。” “你说的不是真的!”李氏抓着蓬乱的头发,极力反驳道:“你骗我……” 她叫嚣着,哭着,喊着,面部表情变得扭曲。良久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哭。 “疯了,疯了。”老祖宗不悦的捂住耳朵,满脸嫌弃的瞪着躁狂的李氏,只觉得她比方才还要疯癫上几分。她皱着眉,冷冷地命令道:“闭嘴!” 然而,李氏却像没听到的似的,笑得更大声。她在地上打着滚,眼角挂着泪珠。她笑着突然安静下来,从地上站起身子,朝老祖宗挤出一个微笑。 “芊儿要回家了。”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四五岁的孩童,带着一股天真无邪和稚嫩。 再一转眼,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就往园子外跑过去。 芊儿是李氏的闺名,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就连莫玄龄,也忘了他这个结发妻子叫什么。他猛一听见这名字,他的心头忽然一愣,只觉得遥远无比,恍若隔世。 然而,老祖宗是知道的。她见李氏又变得不正常,不耐烦的又急忙道:“抓住她。” 李氏不断挣扎着,叫嚣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若非她身上穿的衣服,还能依稀瞧出来自富贵人家。只怕任谁看了,也会想着是市井上流落的疯子。 “薇儿,你伯母该不会是故技重施,又装样子?”老祖宗转过身去,郑重其事的问莫白薇。 她摇着头,看着天幕上不断洒下的金光,轻轻地道:“不会。依我看,三伯母方才像是受了刺激,现在这是真的疯了。” 她面上虽波澜不惊,心里却带着笑。在仇恨面前,所有的同情心一笔勾销。 这个疯女人,不值得她救。而她就算有法子,也会说成无yào可医。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缓缓阖上眼睛,“将她先带下去,日后再做打算。” “对李家人,祖母只管实话实说。”莫白薇抚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出言安慰道:“青天白日,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李氏的疯病,是她咎由自取,同您,同莫家哪里有半分关系。李家人就是想怪罪,只怕也找不来借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商量 风徐徐的吹着,李氏的笑声隐在风里,时隐时现。除了她,世间万物全是安静的。 莫玄龄站着,身子渐渐僵成了一尊雕塑。 他多希望方才发生的一切,也同他毫无干系。然而,短短一上午功夫,他就成了背后的恶人,笑柄。 他咬着薄唇,一双眼睛凹得更深。眼角的那些条细纹,忽然之间,也像深了数寸。 他原本指着这件事翻盘,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小瓶yào丸,就让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化为了泡影。 四两拨千斤。一个小丫头,能有这般手段,着实叫他胆战心惊。 他向着莫白薇站的方向,远远地望了过去。阳光里的少女,穿一身藕荷色的夹袄,下面配雨过天青的百褶裙。头发简单梳起来,发间簪着一根步摇。步摇的流苏垂下来。被太阳光一照,发出耀眼的光来。愈发衬得少女,亭亭玉立。 少女肌肤胜雪,眸光清澈。嘴角带着的那一抹笑,纯真美好。怎么看,都像是将及豆蔻之龄的少女。换做是谁,也不会将她与心机深沉的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可偏偏,莫玄龄这么想了。他看着瞧着,忽然觉得少女面上的那一抹笑里,透出几分鬼魅。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抬手揉了揉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只见方才那抹诡异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烂漫,讨人欢喜的模样。 “红儿,你去请大爷,二爷,四爷过来。我找他们有事相商。” 老祖宗看着一动不动的莫玄龄,长长吐了口浊气,话语里沉着重重的叹息。 既然是要事,她在场便显得不合时宜。这一点,莫白薇很清楚。是以,老祖宗的话音刚落,她便道了别,只说要回园中静养。 老祖宗深深地凝望她一眼,也果真没挽留,由着她去了。 午后的葳蕤园,注定不会平静。 接到老祖宗命令的时候,莫长青正准备用膳。然而,红儿却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急急地丢下一句话,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莫长青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 红儿点头如捣蒜,见他怀疑,便又补充道:“不光是您,大爷,二爷,三爷也会过去,听说是有重要的事商议。” 莫长青闻言,不耐烦的扔下筷子,又换了一套正式的衣服。一边寻思,一边快步的出门。 园子里的人,他挑了个遍,也没能挑出个合适的人来替代阿三的位置。不说合适,就连个凑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他也委实挑不出来。 少了人照应,他日间行事,难免不便。借这个机会,同老祖宗再提一提那件事,兴许也不错。 他一打定主意,脚步便变得轻快起来。细风轻轻吹着面颊,阳光轻暖,倒也惬意。 刚穿过月亮门,他就看见另一条瘦长的身影在他前面急切地赶着路。 “二哥。”他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闻声住了足,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笑,看他旁边无人,便道:“二弟,你那管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莫长青重重的叹口气,摇摇头道:“正准备同娘说这件事儿。” “也好。”莫二爷微微颔首,安慰道:“我瞧着葳蕤园里有几个人不错,你好好同娘说说,调到你那去,应该不成问题。” 莫长青不置可否,又问道:“二哥,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与老三有关。”莫二爷眯着眼睛,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他同莫长青招招手,示意他快些走,“不过,只是听说。最近,三房发生的事儿太多,惹娘不悦,倒也在情理之中。” 三哥?莫长青恍然大悟,他道听途说的那些事里,三房的行为的的确确,不叫人省心。 万一真的是去商议这事,倘若老祖宗问起他,关于如何处置三房,他该怎么回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女儿同三哥,一向感情深厚。如果真治了三哥的罪,女儿会不会怪罪于他? 经过上午的一番闹腾,葳蕤园里已然恢复了宁静。 老祖宗命人在青云堂中,备下了茶水,又摆了几张雕花的太师椅来。她坐在居中的美人榻上,双目似合未合。佛珠一颗颗从她指尖,转过去又转过来。 她紧抿着双唇,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 堂里生了炭火,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老祖宗节俭了一辈子,但于这炭火上,向来看得通透。只让下人拿了银子,挑好的买。 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着,堂中冰凉的空气,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 然而,莫玄龄却像坐在冰窖之中,坐立难安。他像只待宰的鱼,待杀的羔羊。似乎下一个瞬间,这府中所有富贵的东西,便都与他无关了。 他偷瞄着老祖宗沉如水的面庞,故作轻松一下一下晃着脚。然而,他的瞳孔之中却布满了恐惧,手心里俱是冷汗。 这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以来,第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不管今日,从老祖宗口中说出的是什么话,他都无从改变。 “老祖宗,几位爷到了。”红儿迈着轻盈的步子,从莫玄龄身前经过,似一阵微风,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上茶。”老祖宗仍闭着眼,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听起来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生硬艰涩。 茶水点心才刚摆好,堂外便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根据声音德尔轻重不同,他大约能听出是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脚步重而稳,一定是莫家大爷。他尽管看起来并不胖,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长子的威严。说话办事,慎之又慎。稳重的xìng格,同昔年的老太爷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脚步声,听起来虽然也沉稳,但比之莫大爷少了几分底气。不用想,一定是莫二爷。他同二哥并非嫡子,虽非一母所生,但他们俩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一模一样。他太明白,缺少底气的症结所在。 走在最后的一定是莫长青,他的脚下生风,步伐轻盈。自上而下带着一种少爷的优越感,有恃无恐。 而他最看不惯,骨子里最讨厌的,就是那抹优越感那是他所不具备的。 三人鱼贯进了屋,同老祖宗问声好,又同莫玄龄打了招呼,然后一齐落了座。 老祖宗缓缓睁开了一双凤眼,扫视一下四周,清清嗓子道:“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便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分家(一) “娘,已经有年头没在青云堂议过事了,莫非是有极重要的事?” 莫大爷的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的在堂内游走,声音里充满疑惑。 莫家的惯例,一般是有极尊贵的客人上门时,或者是在莫家发生了重大的事情,需要商量之时,地点才会选在青云堂。 若非如此,就是碰上年节这种大事,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并不会在此处。 “我长话短说。”老祖宗的语气冰冰凉凉,“俗话说,儿大不由娘。眼下你们已经各自成家,分家是早晚的事。今日找你们来,就是问问你们的意见。若你们全同意,我也不说什么。财产照给,银子一分都不少你们。” 虽是短话,她仍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任凭莫大爷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老祖宗今日来,是说分家之事。他当即脸色大变,忙不迭的道:“莫家的家训,家和万事兴。倘若分了家,对莫家一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娘,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的语气笃定,带着满腔热情。听的人一听便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会分家。 “好。”老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面色稍霁。接着,她又看向莫二爷,问道:“老二,你的意见呢?” “娘,我全听的,我也不同意分家。”莫二爷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他之所以不同意分家,并非因为莫大爷的干系,而是因为他的儿子,刚刚受到老祖宗的重用,正在风生水起的当口,他舍不得这个机会。 莫玄龄原本以为老祖宗召集众人来,是为了惩罚他之事。倒没想到是分家,他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分不分家,于他而言,没任何的差别。 他眼珠一动,打起了主意。莫二爷的话音刚落,他就急忙接了一句:“娘,孩儿也不同意分家!” 他说的急切,语气虔诚。堂中的几双眼睛,忍不住别过头来看他。 生怕旁人怀疑他的诚心,他拔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同意分家。” 前几十年,他小心翼翼地看老祖宗的眼色行事,自然将老祖宗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他当着说话办事,往往深合老祖宗的心意。 若非如此,老祖宗先前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叫他挑着莫家的大梁。 是以,他打小就清楚的知道,老祖宗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其实不多,拢共两件事。一件是有辱门楣之事,另一件就是分家。 这个节骨眼上,老祖宗故意没提惩罚他一事,反而说的是分家。看来老祖宗有心给他留几分薄面,他得承情。他得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然后借机表达自己的衷心。 这般一想,他便在心底暗暗笑了起来。眼睛虽盯着地面,余光里映出的却是老祖宗的脸。 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他就要牢牢抓住。就在他洋洋自得地,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之时。老祖宗的一句话,不留情面的将他打回原形。 老祖宗声色俱厉,一字一句,说的是我没问你,你不必说。 短短八个字,就将他送去万劫不复之地。那一瞬间,莫玄龄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耳畔传来嗡嗡的轰鸣声,一瞬之间,竟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的右手无措的抠着座椅上的红漆,心脏则像是被人用刀深深地扎了一下,疼得他全身发软。自舌根之处,不断涌上口腔的苦意,让他的面部肌ròu连连抽搐,而后变了形。 阳光正是温暖的时候,青云堂外的池塘里,波光粼粼,折shè出金黄色的光,照在青云堂的墙壁上,愈发显得青云堂气势恢宏。 然而,与外面的岁月静好不同,青云堂中此时的气氛更像是深冬下过雪后,寒风凛冽的时刻。 除了老祖宗以外,旁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莫玄龄身上。 莫大爷的目光里带着同情,莫二爷心思诡谲,只道老三头脑不灵光。老祖宗分明正在生他的气,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 这显然是要命的,莫二爷在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而莫长青,打从他进屋的那刻起,视线就未从莫玄龄的面上离开。 按照莫二爷的意思,老祖宗分明是要对莫玄龄下手。可从他坐在凳子上。从老祖宗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未曾涉及莫玄龄半句。 反倒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另外一件事分家。 他方才还在心里犯嘀咕,想着是二哥猜测失误。倒没想到,气氛变得比翻脸还快。 就算是再迟钝之人,适才也感受得到,老祖宗对莫玄龄的不满。这不满从何而来,他不清楚。倘若还是为了从前的事,老祖宗大可不必会忍到这会儿才发作。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他正思考着,老祖宗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 “长青,你说……”老祖宗看着她,眉头仍紧紧锁着,语气到底是变了变。 他觑着老祖宗的眼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道:“家,自然是不分的好!” 其实,他的话还有半截儿未说。他想问问莫玄龄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老祖宗大发雷霆。 可方才那种情形之下,问那个问题显然不明智。他可不愿为了不相干之人惹祸上身,他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儿不处理呢。 这般一想,他的心情便放松下来,呼吸也跟着顺畅了许多。即便是女儿日后怪他不帮莫玄龄说话,他也有理由反驳。 老祖宗做主的事情,谁敢说一句不是呢。 于是,他缓缓垂下了头,不再看莫玄龄,只盯着脚下的地砖看。 “既然你们三人都不同意不分家,那这事便这么定了。以后莫家还是原来的莫家,各房的住处也不变。临近年关,正是生意多的时候,你们都好好的照看着。” 老祖宗饮了一口茶,面色稍霁。 她今天将儿子们召集来,为的便是试试他们的态度。幸好另外三个儿子,还算识大体,知好歹,没叫她失望。 “不过……”老祖宗话锋陡然一转,将瓷白色的茶盅放在桌上,斜斜瞪着莫玄龄,冷冷地道:“老三,你呢?是自己走?还是我撵你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分家(二) 莫玄龄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留在府中。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他今日能做下这种事,指不定明儿又使什么幺蛾子。留他在莫家,必定是个dú瘤,只怕以后祸患无穷。 莫玄龄闻言,只觉得心头发凉。就像有人拿了冰水,从他头顶浇灌下去。他虽然想过离开莫家,另起炉灶。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莫家与李家一旦通气,李家人不仅不会怪罪老祖宗。搞不好,还会将账算在他手上。不找他麻烦,已是谢天谢地,他哪里还能依靠李家东山再起。 他的另外几房姨太太,要么家境一般,要么就是不受宠。说到底,根本没一个能帮上忙。 “老三好歹也是莫家人,只要能痛改前非……”作为家中的长子,莫大爷对几个兄弟,他一向关爱。 才一听见,老祖宗是要赶莫玄龄走。他倒唬了一跳,他既担心老祖宗是一时冲动,又害怕莫玄龄若真走了处境凄凉,忍不住求了一句。 “是啊,娘……您得想清楚。”莫二爷附和道。 莫长青原不打算chā嘴,但听到两个兄长都在哀求。他若不说,怕叫人认为他薄情。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不带半分感情的也说了句:“娘……求您……” “好了。”老祖宗摆摆手,打断了三人的话。她揉着眉心,重重的叹息道:“老三翅膀硬了,我这当娘的是管不了了……不若叫他自己到外面另起炉灶,往后他怎样,都与莫家无关!” 老祖宗既这般说,旁人就不好再劝。顺理成章的,将莫玄龄逐出家门,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消息传进海棠园,谢氏惊得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彼时她尚在谋划,如何除掉慕容氏。倒没想到,手段还没用三房倒要被撵走了。 她的娘家并不富裕。昔年,她能攀上莫家这般家大业大的人家,已经算是坟头上冒青烟了。虽然她嫁进来只是当个不受宠的妾,但到底不愁吃穿。 她在莫府中隐忍了数十年,韬光养晦,一直等着时机。眼下好不容易李氏落了难,她正打算一鼓作气,取而代之。 这个节骨眼上,偏生就出了事。 再一听说,老祖宗做这个决定与李氏有关。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急急地就去找孙氏商议对策。 奈何孙氏也是个没主见的,俩人不商量便罢,商量之后,俩人竟抱头痛哭起来。她俩哭着,口中倒也不闲着,又是谩骂李氏,又是求神拜佛,一时乌七八糟的。 慕容氏倒还精明些,事刚出来,她就悄悄带着儿子去了葳蕤园。老祖宗素来不喜她,加之发生了这种事,老祖宗自然更不愿见她。 但老祖宗到底心软,抵不住自己亲孙子在外头哭。只好命红儿打开门,叫她们母子二人进去。 慕容氏不擅长旁的,但她天生生了一张巧嘴。她一见着老祖宗的面儿,先是苦苦哀求了一番,之后又说了一大堆委屈的话。 老祖宗听她话说得动情,眼睛里恰又瞧见自己半痴不傻的孙子,心忽然一下子就软了,破例松了口,叫她们母子二人留下。 至于三房其他的人,便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远远离开京城,免得叫她看见了心烦。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太阳挂在湛蓝的天幕上,发着耀眼的光,刺得人眼疼。微风徐徐的吹过,带着微薄的凉意。 莫府大门口聚满了人,马车就停靠在不远处,拢共有四辆,全是府中看起来稍显华贵一点儿的,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要曾经是莫家人,即便犯了错被逐出家门,走的时候也要风风光光的。 马儿不像人,不懂得离愁别绪。此刻正悠闲的吃着车夫拿去的草料,偶尔惬意的抬头长嘶一声。 莫白薇站在台矶之上,眯起眼睛,往人群中张望。她嘴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细长的脖颈上,堆积着雪白色的貂毛。容貌清丽,气质出尘,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 “薇儿,不上前送送么?”老祖宗不知何时到了她背后,拍着她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你自幼同青樱要好,如今,她这一走,以后只怕再见就难了。” “自然是要去的。”莫白薇扭头,咧嘴笑了笑。然后,雀跃着下了台阶,往人堆中走去。 说到底,有一个人,她还是想见一见的。 “四姐。”莫白薇似笑非笑,看着人群里埋着头的少女,轻声细语道:“我来送送你。” 莫青樱并未抬头,她仿佛未听见似的,仍专心致志的踩着地缝里枯黄的草。 “四姐。”莫白薇拔高了音量,右手拿手绢擦着眼睛,语气忽然哽咽了起来,“四姐可是在怪薇儿?” 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事,根本腾不出功夫拉扯一些有的没的。 加之,三房这次是被逐出莫府,氛围本身就不好。莫玄龄又是从头到尾黑着一张脸,几个姨太太无精打采,更没人敢开口说话。 是以,莫白薇刚才说的这句话,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就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她。 只见她眼圈泛红,眼角挂着泪痕。红色的樱桃小口,此刻泛着苍白的颜色。 众人一边看,一边心里忍不住感慨,三房被赶出府一事,原本就是咎由自取,同六姑娘根本没一点儿关系。 而且,前段时间四姑娘推搡六姑娘之事,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 如果是道歉,也该是四姑娘对六姑娘道歉,怎么变成六姑娘道歉了?六姑娘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可四姑娘居然爱答不理。这种脾xìng,也真是讨人不喜。 怪不得老祖宗选择留下了小少爷,而不是四姑娘。 众人看着瞧着,心里不住为莫白薇打抱不平。 第一百五十七章破相 “四姐,你要是真怪我,我也不说什么。”就是……就是……”莫白薇故意摆出一副伤心yù绝的样子,道:“就是这yào,你一定得拿着,给三伯母调调身子。” 她说着话,扭过头来接过樱桃手中的yào,递给莫青樱,“这是昨儿晚上,樱桃连夜跑去李郎中那里求的。一码归一码,你同我置气事小,但绝不该耽搁了伯母的病。” 莫青樱缓缓地抬起了头,清冷的眸子像一潭死水。她冷冷一笑,一把抓过那yào,用力一扔,恨恨的道:“我娘的病用不着你担心!你也不必再这假惺惺的充好人,你是否做了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yào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重重的砸在地上。最外面的那层牛皮纸,已经破了洞。褐色的粉末顺着那破洞,一路流了出来。 “青樱,你做什么!”老祖宗怒火上涌,狠瞪了莫青樱一眼,心灰意冷的叹一句,“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懂事!” 及至马车出发之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莫青樱留下。莫长青就算再过分,可孙女还小,如若加以调教,以后指不定也能走到正道上。 可就是莫青樱适才这一闹,她彻底打消了主意。说到底,三房那一大家子,骨子里流的都是那女人的血,要想拨乱反正,实属难事。 “咯,咯,咯……” 李氏忽然拉开了车帘,探出一张脸,痴傻的大笑了起来。 老祖宗特地命人跟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只要不开口说话,她看起来与正常人没半分区别,还是从前雍容华贵的夫人。 “娘,您别笑了……”莫青樱咬着牙,只觉得锋芒在背。急忙快走了两步,将李氏的头往里一推,然后拉上了车帘。 虽说她知道,李氏疯癫之事,早已在府中传了遍。但她这会儿,到底不愿意叫旁人亲眼看见,她莫青樱有一个疯癫的娘亲。 可李氏哪里会乖乖屈服,她又是拍,又是打,因为看不到外面,急得哇哇大叫。刺耳尖利的声音伴着车身剧烈的晃动,又搅得大家不安宁。 莫玄龄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青樱,叫她出来。” 父亲一发话,她是如何也不敢抵抗的,只得硬着头皮松开了手。她恨的牙痒痒,胸口聚着一团火气。 她能落到如此境地,全是拜莫白薇所赐。她想着,心底充满了恨意。 重新见到光明,李氏幸灾乐祸的对着莫青樱做了个鬼脸,又吐吐舌头:“你是坏人,你将芊儿关起来做什么,芊儿才不怕你呢!” “娘!”莫青樱忍无可忍,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 她本就心烦意乱,被李氏一搅和,更觉苦不堪言。昔年,莫白薇对她言听计从,她随随便便说一句好话,就能将她哄得兴高采烈。 那时候,她如何会想过,有一天竟是莫白薇踩在她的头上,笑着看她哭。 莫青樱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她搓着手,咀嚼着舌根处涌上来的苦涩,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 正在她心神未定之时,李氏猛地将手伸了出去。她想躲闪,已是来不及。 来自两边脸颊的剧烈疼痛,让莫青樱情不自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那叫声听起来惨烈无比,痛苦无比。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包括莫白薇。 只见莫青樱粉白细腻的脸蛋上,赫然出现了几道划痕。那划痕中,渗着猩红的血! 见此情景,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而李氏却一边拍手,一边幸灾乐祸的笑道:“哈哈哈……谁让你欺负芊儿,这下可变成个大花猫了……哈哈哈……” 谁也没想到李氏会突然这般做,全都大惊失色,唬了一大跳。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谢姨娘和孙姨娘。她们俩见莫青樱被李氏抓破了脸蛋儿,起先愣了一下,而后心照不宣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因着莫青樱是三房唯一的千金,而且又是正室李氏所生,身份可比她们当妾的金贵多了。而莫青樱一向擅长仗势欺人,仗着莫玄龄的宠爱,可没少叫她二人受气。但凡有一点儿的地方,惹了莫青樱不高兴,她必然是要闹上一番的。 不过,也分人。比如:当着慕容氏的面,她就会收敛许多。妥妥的一副看人下菜碟儿的模样。 她二人心底虽然怨恨,但到底拿莫青樱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牙齿咬碎了往肚里咽。 所以,今天一看到莫青樱破相。她二人心里原本的悲戚,全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畅快淋漓的幸福感。 另一边,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悲痛,莫青樱用手捂住了脸,嗡嗡地哭了起来。 她一哭,李氏笑得更起劲,“大花猫……大花猫。” “带着夫人先行一步!”莫长青实在看不下去,扭过头去,对着李氏车上的马夫命令道。 那车夫吓得瑟瑟发抖,瘦削的脸皱成了一团。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不拿这趟工钱,也不愿意拉着一个疯fù人。 但他哪里敢违背莫玄龄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句是,挥着长鞭就往马背上抽打过去。 马车走过去老远,人群才又安静下来。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莫青樱,满眼同情。倘若留下疤痕,这张脸便毁了。 莫青樱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开始变成无声的呜咽。比之脸上滋拉拉的疼,她心里的痛楚,则更要强烈上几分。 若是换了旁人,让她破相。她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是要拿刀在那人面上划几刀的。 可偏偏,那人是她的亲娘! 她咬紧了牙,手心紧紧攥着。那几道伤痕,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看起来格外惊心刺目。 老祖宗看着叹了口气,心疼道:“青樱,要不你先留在府里,治好了伤再做打算……” 能留下,当然是好事。她揉着眼睛,正打算开口答应。却听见孙姨娘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您放心,我跟谢姨娘会待四姑娘如亲生女儿,照顾好她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混乱 原来,孙姨娘生怕莫青樱因此留在府中享福,急急的表了忠心。略停一下,她状似未经意地又提及了李氏的疯病。 这一提醒,就老祖宗吃了定心丸。自古南陵朝最讲究,最看重的是孝道。如今,李氏疯癫,莫青樱不守在娘亲身旁侍疾,恐怕说不过去。 “我回头派人再送些银两。”老祖宗摆摆手,言外之意便是收回方才叫莫青樱留下的那番话,“你们且收拾收拾动身去吧,我先回园子里了。” 话毕,她也不再去看任何人,自顾自地揉着太阳穴,任由红儿搀扶着往门里去了。 莫青樱仍在悲痛之中,她看着老祖宗渐渐消失的背影,自觉留在府中已是无望,便瞪着一双眼睛去看孙氏。 若不是她方才的那番话,就凭老祖宗一贯的心软劲儿,她八成能留下。 孙姨娘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便冷笑了一声,扯着嗓子道:“看什么呢,我好歹是你姨娘,跟看个仇人似的!” 她扁着嘴,不屑的冷哼一声,朝着辆马车缓缓走过去。 就在她正准备登上马车之际,感觉到后背的领子被人紧紧攥着。她方一用力,整个人就跌在地上。 她回眸一看是莫青樱,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兀自哭了起来:“三爷,瞅瞅您养的好女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早就看不惯莫白薇,现下得了机会,她如何肯轻易放过。她哭得伤心yù绝,泪水哗哗地流,虚情假意中到底掺了三分真。她拿着帕子,一边抹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嘴里喋喋不休。 “青樱” 莫长青又呵斥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女儿不顾自己身份,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干起这粗俗之事。 本来逐出家门这件事,已经让他丢尽颜面。不曾想,片刻的功夫,又起了这么多争端。 原本围观的人里,尚有几个同情三房处境的人。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改了主意,认为老祖宗下达的命令,倒十分英明。与其留着这乌烟瘴气的一家,不如撵走了干净。 莫白薇冷冷看着,嘴角漾起的笑,渐渐地就变成了苦笑,冷笑。亏她上辈子,还心心念念的往海棠园里跑。这家人的嘴脸,真是不一般。 这般一看,前世三房能做出那般的事,倒也不足为奇了。 她慢慢走过去,附在莫青樱耳畔,笑道:“四姐真是擅长推搡人呢!” 她的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又故意将声音控制在别人听不到的程度。别人只道她是出言安慰,不觉又对她高看了一眼。 以德报怨,怕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落井下石,六妹打得一手好牌,叫我这做姐姐刮目相看呢!”她一脸yīn鸷,眉眼之间全是恨意。配上脸上的那几道抓痕,看起来倒有几分狰狞。 “我不过是问问四姐需不需要治伤的yào膏,四姐不要便说不要,缘何生这般大的气!”莫白薇拔高了音量,后退了一大步,面露无辜之色。 她的一双眸中,清澈深邃,透出两分委屈与无辜,然则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她要让莫青樱也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表里不一,黑白颠倒! 孙姨娘显然是个看麻烦不嫌事儿大的,她听见莫白薇的话。忽然止住了哭声,瞪着莫青樱,冷嘲热讽道:“你六妹好心好意,也被你当成了驴肝肺……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莫青樱气得脸色发青,她咬着牙弯下腰,对着孙姨娘扬起了手掌。 “青樱,你做什么!”莫玄龄见状,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另一边,孙姨娘用手绢抹着眼睛,又伤心yù绝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造孽啊……造孽……” “父亲心里的气,一定要往女儿身上撒么?谁愿意听谁听,反正我不听。”莫青樱跺着脚,使劲挣开莫玄龄的手,一脸委屈的扁着嘴,目光炯炯,狠狠盯着她爹看,心里装满了愤怒。 莫玄龄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 抬头却见莫青樱捂住了耳朵,飞快地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了。 “将小姐带回来!”莫玄龄急忙下令,布满血丝的眼睛几yù喷火。他攥着拳头,又低头看着地上的孙姨娘,咬着牙,冷冷地道:“你也赶紧起来上车,甭在这丢人现眼的。” 莫青樱才跑出去三丈远,就被两名小厮捉了回去,硬着塞进马车里。 孙姨娘也不敢再闹,悻悻地拍拍身上的土,起身上了车。 马车声哒哒,尘土飞扬。直到马车声消失在巷子尽头,莫白薇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府。 阳光灼灼,树影婆娑。长廊之下栽得冬青树,鲜翠yù滴,满带春天的颜色。 她喝着茶,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没了三房的乌烟瘴气,似乎连空气闻起来,也有了香甜的味道。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从头到脚得畅快感。 李氏经此之后,恐怕是废了。离开莫家的支持,三伯父说到底是孤苦一人,成不得大气候。莫青樱自然更不用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全毁了。 她那时故意靠近莫青樱,原就是为了仔细的瞧一瞧她的伤口。那一瞧之后,她格外笃定那几道伤痕,注定是好不了了。 就算伤口能结痂,愈合,势必会留下痕迹。像莫青樱那般爱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之人,以后一定生不如死。就像昔年她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那种痛苦,扎心扎肺,无可奈何。 芭蕉与樱桃起先还担心她会因为三房之事伤心,后来见她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一颗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至于,自家姑娘缘何对三房的态度,一夕之间改变。对她二人来说,仍是个不解之谜。 但看到自家姑娘真真切切地变化,她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也根本不会计较原因。 莫白薇笑着,忽然想起一事,便道:“芭蕉,去房里拿了纸笔,不对……顺便叫两个小厮搬张小桌过来,最好把砚台,磨石拿全了。” 大家不要等了,今天只有两更。求订阅,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九章坠马 “您这是要……”芭蕉着实愣了下,从她伺候莫白薇的那天起,数十年光景,她从未见过自家姑娘主动要过纸笔。 “练字。”她的语气笃定,“闲来无事,练练字。” 芭蕉拍着耳朵,呆愣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办正事儿去了。 因为昔年偷懒,她的字一向写得不好。而且,经常将“口”画成圆形,借此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教书的先生,为此不知说了她多少次。可她顽皮伶俐,又岂能听进去,照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倒形成了一种独特书法。 而前世,正是这独特的笔法,害了她。 太监上门宣旨时,拿得那一沓证据。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白纸黑字,笔法走势全是她惯用的。所有的口,都用一个圆圈表示。 她虽委屈,但无法辩驳。是以,后来她尽管歇斯底里地叫嚣,自己是清白无辜,然而到底没起作用。那些官员只看证据说话,从不管证据是真是假。 此时,她正准备写“秋月何时了”,念起这件事,额头上冷汗涔涔。“春”字下面的“日”字,如何也下不去了。 墨汁顺着笔尖,缓缓流了下来,将雪白的宣纸沾染的黑漆漆一团。 她索xìng将笔往案头上一扔,揉着眉心,引起神来。 芭蕉看出她怀有心事,兀自担忧不已,但见她状态不对,一时也不敢戳破。只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杯茶,故作平静地道:“姑娘,刚泡的腊梅茶,香气四溢,您快尝尝。” 睁了眼,是明媚一片。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盅,芭蕉笑意盈盈的面庞,墙角翠色的桂花树,湛蓝的天幕,洁白的云朵。与记忆里囚狱的昏暗,刑场的惨白,完全是天壤之别。她感激得忽然想掉泪。 “姑娘,是写累了吧?不若歇歇。”芭蕉眨巴着眼睛,劝慰道。 莫白薇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抿了口腊梅茶,又重新站起身来,拿起了笔那习惯,她要改掉。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一笔一画,写了个工工整整的口,横是横,竖是竖。同书里的,经文里的一模一样。 写满整整一夜纸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真正改掉这个习惯,其实轻而易举。方方正正的口看起来,也的的确确比那圆圈看起来要顺眼得多。 她满意的点点头,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接着,舒展身体,结结实实地伸了一个懒腰。西风吹在她面上,阳光照着桌台。照在那漆黑的字上,是一句词,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姑娘,松林来了。” 芭蕉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莫白薇闻言,缓缓抬起了头,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有消息了?” 松林点点头:“不过不是七公子,而是三夫人。” “三伯母?”莫白薇心里一惊,忙又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人在回城的路上,正好碰上三夫人。听说是意外坠下了马车,额头被磕破,人昏迷不醒。小人寻思着找人求救,远远地看见三爷往这边来了。小人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驱马赶了回来。” 松林回忆着,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他的口气,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她怪罪,就事无巨细,从头说了一遍。 “车夫呢?”莫白薇的心思全不在李氏的伤情上。 “跑了。” “哦。” 莫白薇应了一声,面色深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兴许,三伯父彼时还做着去借李家起势的美梦。但这件事一出,李家人势必不会原谅他。疯癫之事,他尚有言辞可辩解。但李氏坠马,同他就有撇不清的关系了。 要是,他没叫李氏先走一步。要是,他多派几个人手看护李氏的周身安全。要是,选了个可靠得用的马夫,这件事也许就能避免了。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容易找原因,也更容易迁怒旁人。 李家一旦知晓事情的起因经过,盛怒之下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责,全推到莫玄龄身上。如此境遇之下,他能否踏进李家的门槛,也成了未知数。更别说,想借用李家的势力。 莫白薇在心头冷冷地笑着,眉间浮现出一丝复仇的快感,而后迅即消失不见。她漫不经心地叫松林稍等片刻,自己则又拿起了笔。 写了撕,撕了写,如此反复数十次,莫白薇才完整无缺的只写寥寥数字。待墨迹一干,她熟练的对折起来,放在了松林手中,屏着气道:“回头把这信jiāo给七少爷。” 松林恭恭敬敬地点头应是,正想收起来。不曾想,莫白薇抢先一步,倏地一下又将信拿了起来。 只见她拍着胸脯,长长地吸了口气,而后再三的叮嘱道:“松林,你不能偷看!” “姑娘的信,小人怎敢偷看。”松林垂下头,表着忠心。 尽管松林这般说,她仍旧不放心,又将“不能偷看”四个字,重复了十几遍,才稳稳的放到了松林的掌心中。 她看着松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园子口,心脏“突,突,突”地跳动起来,既期待又害怕,他不会嫌弃她字儿写得难看吧? 李氏坠马的消息很快传进了葳蕤园,毕竟是儿媳,老祖宗难免念着一点旧情,急急忙忙寻了个稳妥的金妈妈,带着几个小厮出了城。 金妈妈一赶到,先将李氏就近安置在客店中,又寻了郎中来诊脉。郎中瞅着李氏,哀叹了良久。夫人伤到了脑子,日后神智恐怕难以恢复清楚。疯病加上神智不清,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是治不好的了。 这话一说,莫玄龄无半点儿反应,神情冷冷冰冰。看着床上躺着的李氏,心里只觉得厌恶。 若不是她自作聪明,当着老祖宗的面戳破了所有的事情,也就不会有这以后的种种,更不会连累他莫玄龄无家可归。 第一百六十章分飞 他本还指着一点希望,去李家暂避风头,日后再做打算。就依当下的情形来看,是绝不可能了。 是以,如今的李氏之于他,就好比一个巨大而无用的包袱,与其拼命的背在背上叫自己受累,倒不如直接丢掉来得轻松。 他眼珠一动,有了想法。当天晚上,他就带着仅有的一点银子,只身一人连夜逃走。 第二天一早,发现莫玄龄和财物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姨娘与谢姨娘yù哭无泪,将莫玄龄狠狠骂了一顿。 莫青樱比她俩冷静得多,似乎莫玄龄卷财物逃跑之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发着呆,不发一言,也不去床畔桥李氏一眼。成日就坐在门槛上,巴巴地抬头望天。 金妈妈闻听此事,唬了一跳。昔年莫家三爷的名声,倒也响亮。没想到,居然干得出抛家弃子之事。 她无奈之下,给孙姨娘和谢姨娘各留了几两银子,叫她们各奔前程。自己则耐心等了几日,待李氏醒转之后,同两个小厮一道,亲自将李氏和莫青樱送回了李府。 瞧见李氏和莫青樱凄惨的模样,李老太爷恨得牙痒痒。当时就下了命令,说是莫玄龄欺他李家人太甚,谁能找到莫玄龄,并将他带回府中,他重重地有赏。 独自逃跑的莫玄龄,日子也并没好过到哪里去。刚出京城境内,他就碰上了李家派来的人。 白纸上的画像,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他。他生怕被擒了去,吓得连客栈也不敢住。终日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在路上奔波。因为疲劳的缘故,他一日瘦似一天,眼睛深深凹陷着,头发凌乱,一脸风霜,颇像个叫花子。 说话间,年节渐渐地近了。京城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大街小巷中挤满了卖糕点,年糕,红对联的人。 以前每逢这个时候,莫白薇总要换了装束,跑到外面去凑凑热闹。今年她却意兴阑珊,宁肯躲在家中读书,刺绣,练字,也不愿出门。 “姑娘,您这真成了大家闺秀了……”这是日间里常挂在嘴边的话,今日又拿来说,她一边笑着调侃,一边埋头绣红手绢。 年节一过,莫白薇就该到金钗之年了。在南陵朝,女子满十二岁,就要行金钗之礼。这礼仪虽不如及笄礼隆重,但也算得上重头戏。 南陵有个传统,女子在行金钗之礼时,会备上一条红手绢。红手绢也有讲究,一般颜色越鲜艳,针脚越细密,越是上乘。 按南陵的风俗习惯,不管生辰是在几月,行金钗之礼统统都安排在四五月,花期正浓的时候。寓意也很明白,希望自家女儿貌美如花,日后嫁去荣华富贵之家。 虽然此时距离金钗之礼,尚有小半年。却是个急xìng子,从腊月里就开始绣手绢,她用的是最细的线,于针脚之处,她也格外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小瑕疵。 对前世行金钗之礼当天的情形,莫白薇毫无一点儿印象,也根本想不起来那条红手绢,是谁帮她绣的。 眼下,她根本不关心这些。眼下令她牵肠挂肚,夜不能寐的,还是那封送出的信。眼瞅着七八日过去了,却无半点儿消息。 她手里虽捧着书,却到底没看进一个字。她索xìng将书往桌上一放,撑着下巴问:“松林还没回来么?” “您都问了二十几遍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婢子已经叫红莲去守株待兔去了,松林一回来,保准儿您第一时间知道。” “松林这一趟可足足出去了七八日呢。”莫白薇板着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信儿?” 自打松林托人捎了消息来,要回家探亲。她就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松林是携信逃跑。 可动机呢?目的呢?她的字显然没好到,可以卖钱的程度。 但她前脚将信jiāo给了松林,后脚松林便告假。若说这其中没有连带关系,她当然不信。 “他回家探亲,这一趟可不得十天半月。”解释着,换了好奇的口吻,“奇怪,您怎么突然对松林这么上心了?” 莫白薇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刘允,她一本正经的咳了两声,心虚地道:“人之常情,若回去探亲的人是你,我定也是这般牵肠挂肚。” “姑娘。”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深深地看着莫白薇,有一种微妙的东西堵在胸口,叫她的鼻头酸酸的。 姑娘待她如斯,即便是为她舍弃了一条xìng命,她也绝无怨言。默默地在心底下了决心。 因为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窗外,所以莫白薇完全未注意的情绪变化。她将手贴在窗壁上,郑重其事地道:“,你实话实说,我的字如何?” “姑娘的字,越发的进益了。”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一脸茫然。 “你直接说好还是不好?”莫白薇急切地道。 “好。” “到底?” “好,婢子拍着胸脯保证。”的口气斩钉截铁。 若真的好,他为什么不回信呢。 天高云淡,凉风习习。澄碧的天空里,没有一片云。 刘允坐在亭中,悠悠正喝着茶,忽然打了一个的喷嚏。在一旁侍候的人,只道他是冻着了,忙道:“少爷,奴才去屋里给您拿件披风。” “不用。”刘允抬头望一眼太阳,摆摆手道。 其实,他也纳闷,明明此刻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他居然十分难得的打了喷嚏。 他今日穿一身水蓝色的长袍,头发高高的竖起来。光看背影,就有一种叫人不敢靠近的贵气。 再配上那张英俊的脸,更是叫人只可远观,不敢有稍微的违逆之意。 远远地瞧着那身影,松林的一颗心就扑通的跳个不停,脚步也变得小心谨慎。他紧紧抿着嘴唇,深垂着头,一脸紧张。 “七少爷……奴才……有件事要同您禀告……” 第一百六十一章年节 松林舔着嘴唇,口气断断续续,吞吐。 “嗯?”刘允来了兴致,他jiāo代松林的事,他已然办妥当。可眼下见到他这般惶恐不安的样子,一时还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松林硬着头皮从怀里将信掏出来,郑重的递给刘允。他的手颤颤巍巍,放在他掌心的那张薄纸,好像随时要掉了一般,“信……六姑娘给您的信……奴才忘记了……” “你是说十七来的信?”刘允眼睛发亮,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探着身子一把将那纸夺了过去。 “不错……”松林埋着头,继续解释:“六姑娘怕卑职偷看,就叫园中的一位妈妈将信缝进了卑职的口袋里。后来,又同少爷您一起去调查胭脂之事,所以……所以……就给忘了……” 摊开信,是玲珑的簪花小楷。信并不长,语言凝练。只言片语间,就将莫府中的大事,说得清清楚楚。最后一句尤为重要,问他下一步该如何办? 刘允将信叠好,眯起眼睛,嘴角忍不住漾开了笑。他一笑,眉间的那道纹,便像波浪一般,赫然出现。 别的不说,就这封信而言,他就知道,在她心里是信任他的。 他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自己心头的大石块落了地,颊边的笑意更深。他盯着紧张兮兮的松林,故意将语气说的严肃,“松林,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好。信上的日期可是十天前。” 松林委屈道:“还不是怪六姑娘不信任卑职,光叮嘱不卑职偷看的话就说了不下数十遍。到头来,居然还想到把信缝起来的招数。您说,卑职天生长得一副老实人的模样,怎么就信不过了?” “光看你这模样,还真是信不过。”刘允笑答。 “少爷,您说真的?” “当然。” “……” 莫白薇收到信已是这天下午,她瞪着松林瞧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开口问他:“前些天去帮七公子办了何事?” “这……”松林支支吾吾,老半天不愿意吭声,“奴才不敢说……” “你家少爷信上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要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莫白薇面上浮过一丝诡谲的笑,将信纸摊开,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松林。叫他以后行事,不必瞒你。” 松林闻话,一惊之下长大了嘴巴。自打他进七皇子府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个人能撬开他的嘴巴。没想到,六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信上还说,因为你将信送得迟了,叫我看着惩罚你。”莫白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语气轻佻的道:“你说,该怎么惩罚你呢?” “这……”他家少爷竟然,把一切责任全推到了他头上。还是亲主子么,松林yù哭无泪。 都说见色忘友,可他家少爷一见到莫白薇,岂止是忘记他,分明就是不要他。 见着松林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的模样,莫白薇实在于心不忍,便道:“方才我只是同你开玩笑,话说回来,七公子找你是为了何事?” “胭脂的事。”没有片刻的犹豫,松林脱口而出,“几日前,奴才正准备去皇子府送信,突然接到少爷的口谕,叫我同他一起去办件事。因为事情凶险,所以,七少爷才叫我瞒着您。” 听说是凶险之事,莫白薇敛了笑意,急忙问他:“去了哪里?” “大牢。”松林的心里涌过一阵后怕,“若不是躲闪及时,少爷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分明一再提醒她,说大牢如今正危险,年前不要靠近。 可他自己为何偏偏以身犯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莫白薇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变得剧烈,屏气问道:“七公子他无妨吧?” “好着呢。”这是松林的真心话,他搓着手,看着莫白薇,继续说了下去,“胭脂的案子,原先就疑点重重。少爷有心查清楚是谁嫁祸于他,便冒险去了一趟大牢。” “可查清楚了?”莫白薇眉间漾起几分凝重,又问道。 松林吸吸鼻子,声音异常低沉,“好像同李相有关。” “李相?”莫白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当朝的宰相真是不消停呢。” 西风呼呼地吹着,树木的枝桠的在风里乱颤。寂冷的冬日里,但凡带点绿色的东西,看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每次京城西风一吹,年节便到了。 红对联,红灯笼一挂上,莫府顿时焕然一新。似乎正是因为那喜庆的颜色,府里的丫鬟婆子,脸上看起来也是喜气洋洋的。 因了三房的事,老祖宗特意将剩下几房的人召集起来,传达了她的意思,今年年节简简单单的办。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但作为一年一度最隆重的节日,老祖宗虽然有言在先,但大家伙高涨的热情,也绝非一两句话所能打消的。该置办的,该准备的,一样没落下。 年三十儿晚上,莫大爷还请来了戏班,说是要去去府中的邪气。老祖宗口上虽埋怨,形式过于重大,然而,一听见敲戏梆子的声音,眼睛喜得眯成了一条线。 莫白薇则让人在庭院里,放起了pào竹。pào声一响,过节的气氛愈发得浓厚起来。红莲一向胆大,却偏偏怕了这pào竹声。她捂住耳朵,将头埋在厚厚的被窝里,浑身吓得发抖。 芭蕉忍不住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莲,居然害怕小小的pào竹。倘若叫大少爷跟前儿的。听去了,还不得随身带着一些,必要的时候吓吓红莲。 一听这话,大家都乐,莫白薇也跟着乐。 她看着容光焕发的娘亲,又看着襁褓之中的子玉,内心充满感动。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好好的过一个年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提议 “再过上几个月,子玉就能叫姐姐了呢。”宋氏摸着莫子玉的小脸,一脸宠溺地道。 话说起来,前世子玉开口叫的第一句话,也的的确确是姐姐。 阿姐,阿姐…… 记忆里软软糯糯的声音,似乎将她的心也给融化了。 只是这般可人的小人儿,连她活得时间长也没有,将将活到三岁,就被人设计谋害了。 子玉的尸身,从池塘里打捞出来的那一幕,她还清晰的记得。 藕断似的胳膊,嫩生生的脸蛋儿。他的双目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之上全是水,湿漉漉的。如若不是泛白的嘴唇,谁也不会将他同一具身体联系在一起。 念及此,莫白薇眼含热泪,抬起手轻轻的去摸他的小脸蛋,轻声细语地问道:“江陵的外公家里可来了家书?” 她记得的不仅仅是子玉惨死的模样,而是后来居上的王姨娘,那张可憎的面目。 前世她娘死后不到一年,她爹莫长青便新娶了一房姨太太,便是后来的王姨娘。 王姨娘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小女儿。那女孩小她一岁,眉清目秀,却暗藏心机。 王氏母女二人,刚在府中站稳脚跟,就开始了疯狂的谋害行为。前世,那个极擅隐忍,聪明一时的刘姨娘,就是被王姨娘用了手段冤屈而死。 想必子玉的死,同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她前世深深怀疑这一点,但苦于没有证据。王姨娘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在所有的事情上,她都有法子将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莫白薇想着,眉毛一跳,攥着的掌心里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说到底,那是个厉害的角色。 “可巧了,你大舅舅前儿才来了一封信,说是你外婆思念你,叫咱娘儿俩得了空回去看看呢。” “娘的意思呢?”莫白薇搓着手问道。 宋氏的面上划过了一丝遗憾,口气里含着极复杂的情绪,“子玉还小,经不起舟车劳顿。娘想着,过两年,等子玉再大一些,我们再回去。” “娘亲回过信了?”她看得出来娘亲心里其实很思念江陵,便问了一句。 宋氏叹口气,遗憾地摇头,“总是回不去,倒不如不写信的好。” 娘亲眉间的那抹失落,被她尽收眼底。她微一沉吟,建议道:“不若等薇儿行完了金钗之礼,咱们便去江陵小住上几日。顺带着赏赏花,都说江南的花好看,薇儿还没见过呢。” 她之所以要到江陵,是有她的打算的。一来是弥补娘亲上辈子的遗憾,二来就是打听王姨娘的下落。 她依然记得,上一世王姨娘初来莫府之时的情景。老祖宗见王氏出身低微,死活不同意,还为此大发雷霆,扬言说要将王姨娘赶出去。直到莫青碧出现,事情才有了转机。 当着老祖宗的面,王姨娘策划了一场滴血认亲。彼时她也在,亲眼目睹莫青碧的血与她爹的血融合在一起。 老祖宗念着莫青碧到底是莫家的根,到底认了王姨娘。又将王青碧改名,随了莫家的姓,也算是间接承认莫青碧是她莫家的种。 那一年,她远远瞧着笑得春风得意的王姨娘,心底涌起阵阵寒意。莫青碧只小她一岁,她娘尚在月子里,她爹就在江陵的一场风花雪月里,同其他女人温存。 真是个薄情郎,她看着他爹舒展开的眉眼,冷嘲热讽的叹了一句,转身离开,从此再未迈进过清风园一步。 她讨厌王姨娘,更讨厌那个眉眼之间与颇为相似的,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莫青碧。 王姨娘的嘴脸是摆在台面上的,莫青碧则是闷不吭声的坏。 莫青碧仗着莫玄龄的愧疚心,肆无忌惮,无声无息之间,就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屋子,疼爱,还有地位。 他爹起先还会时不时地派阿三来探一探她,送来些东西。到后来,他爹似乎渐渐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 甚至父女俩碰面之时,二人也是冷冷地互相看一眼,连句问候之言也没有。 就是在她愁苦,难过之际,林少卿像一朵烟霞,忽然就出现在她生命里。她一见,就再难忘掉。 突然回忆起这些事,莫白薇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姨娘入府,林少卿出现。从时间上来说,太巧合了些。这其中,也许有着某种关联。 前世的她,正埋头在林少卿的甜言蜜语中,以为林少卿出现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哪里会往这上面想。 她咬着嘴唇,心脏像是被人用冰锥刺进去,又冷又疼。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徘徊,莫非林少卿前世是故意靠近她? “也好。”沉默良久,宋氏想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眼下你也到了金钗之龄,去拜见你外公也是应该的。” 听见娘亲一口答应,莫白薇紧绷的面皮重新舒展开来,笑道:“到时候,我去同祖母告假。” 按照前世的时间推算,这会儿王姨娘应该还呆在江陵。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一定要赶在王氏进府之前,提前一步找到她。 不过,有一件事她始终弄不明白。为何王姨娘早就怀了他爹的骨ròu,却偏偏等到数十年才找上门。 难道一开始他爹对王姨娘只是露水之情,隔夜便忘? 又或者是王氏为了某种目的,才甘愿在江陵隐忍上数十年?江陵那边的莫家,是否知道王姨娘的存在? 这一连串的疑问,她自然不能直接去问父亲。而前世娘亲在王姨娘入府之前便已香消玉殒,只怕根本不知道王姨娘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仍需要她亲自去解开。 第一百六十三章送礼 吵吵闹闹中,年节很快就过去了。才过完年,京城就开始下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将世间万物装点成一个雪白的世界。 初七这天下午,松林顶着风,冒着雪,急匆匆地送了封信给她,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刘允写来的。 她虽然心底清楚,同皇家的人打jiāo道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特别是皇子。眼下宣统帝日渐年迈,太子尚未立,所有的皇子都虎视眈眈,蓄势待发。言行举动也就格外谨慎些,生怕一不小心自毁前途。 然而,刘允是个例外。他闲在府中,该喝酒喝酒,该吟诗,吟诗,丝毫没有半点将皇位放在心上的意思。 信上的内容延续着言简意赅的作风,莫白薇盯着那方方正正的字体,眼前立时浮现出刘允勾起嘴角坏笑的模样。 他写信来是问她,要不要去宰相府。 她没有片刻的犹豫,就铺开纸笔写了回信去。 宰相府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不管李家二公子的秘密,还是胭脂的秘密,都叫她充满好奇心。就算是有天大的风险,她也愿意试上一试。 消息很快就又传回了皇子府,自从上次贻误信件的事件发生之后,松林就格外注意,丝毫不敢耽搁。 “我到底没看错十七。”果不其然,这次一递完信。刘允便笑了起来,又顺带着将送松林夸奖了一番,“你如今比信鸽还快呢。” 松林拍拍头上的雪,身上的雪。他的鞋袜已被雪浸透、双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听出刘允话里的真正意思,到底是夸奖他呢,还是损人呢。 自从遇上六姑娘,他家少爷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呢,叫他听不懂。他搓着通红的手,腹谤一句。 “去准备一套衣裳,要干净舒服一些的。“刘允又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异常,他看着松林,又补充道:“最好跟你的一样,记得尺寸小一些,我叫十七穿。” 松林心里犯了嘀咕,猜不透他家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但哪里敢多问,唯唯诺诺的照样做了。 到了初八这日,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之中探出个脑袋,照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折shè出闪闪的金光。 路面上流着满地的雪水,洁白的雪被人一踩,也变得脏兮兮,沾着泥土的浑浊。 李相位高权重,他的府邸又岂是等闲之地,自然不是谁去就能去的。 莫白薇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一趟出门,她一个丫头也没带。 起初樱桃说什么也不同意,又是哭,又是劝。芭蕉亦是满心担忧,却自知自己姑娘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并非她人所能改变。便不再吭声,只叫松林叫过来,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要是姑娘少根头发丝儿,我们几个可不放过你。” 松林虽然武艺高强,但在园中这几个丫头面前,一向是受委屈的一方。一方面,园里的大事得他cāo办。另一方面,恐吓和埋怨之言也是他听的最多。 有一次,他大起胆子向刘允满心委屈的抱怨了一番。结果,他家少爷眼皮也没抬,轻描淡写就回了一句,那些丫鬟日夜侍候十七,难免辛苦些。你一个男子汉,尽量包含包含。 他听了那话,当场差点儿掉下眼泪。这么明显的胳膊肘往外拐,可真是亲主子。 松林驱着车,脑海里一直回dàng着芭蕉的那句话。于是,才一见到刘允,他就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心谨慎,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语气真诚地苦苦哀求道:“卑职求少爷一定要照顾好六姑娘,千万别掉了一根头发丝,否则……否则卑职回去没办法jiāo差。” 这一幕,倒看傻了莫白薇。她看着台阶上站着的长身玉立的少年,听了松林那话,面上没有一丝愠色,反而眉开眼笑的吐出两个字自然。 主仆俩真是和谐。她叹了一句,掂着裙裾,正准备走过去。刘允却冲她摆摆手,笑道:“你站着别动,我过去。” 少年的脚步一抬,踩水声便规律地响了起来,溅起的水花混合着泥泞,全沾在他的衣衫之上。 她怔怔地看着翩跹而来的少年,有一丝很微妙的情绪爬上了心头。 刘允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慢慢向下落到脚上,又循环往复,重复了数次。 从未被人这般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莫白薇的耳根发烫,似火,脸颊之上飞上了两团红云,手紧紧攥着,一时无措。 他这是要做什么? 感觉到刘允的脸越凑越近,莫白薇急急地后退了一步,刚好碰到马车。此刻,已经无路可退。 少年灼热的呼吸拍在她脸上,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也凝固了,心中有团火在烧。她紧张的咬着唇瓣,拼命的闭着眼睛,不再去看少年的脸。 巷子里一派清冷,偶有雪花化水之声,从树梢上,屋檐上落下来。 叮咚,叮咚,叮咚……就像莫白薇此时此刻的心跳声。 另一边,松林念着少爷耳提面命的谆谆教诲非礼勿视。他飞快地转过身子,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真俊俏。”刘允邪恶的笑了笑,后退了一步,道:“你还真适合扮男子。” 闻话,莫白薇顿觉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瞪着眼前坏笑的少年,扁着嘴:“提这些做什么,七少爷从前又不是没见过。” 刘允颊边笑意更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宠溺。他看着莫白薇面颊上的两团红晕,心脏一瞬间变得柔软,像是一滩水,也像是平静湖面上dàng起的波纹。 “相府把守森严,你我二人如何进去?”莫白薇努力的稳稳心神,说起了正事儿。 柳府之中那条密道再神秘莫测,也并没能通到高墙深院的相府中。 “当然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刘允嬉皮笑脸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不仅如此,我还要给李相送份大礼。” 第一百六十四章下套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苍松堂。招呼着刘允坐下,李相便推脱说还有些事要办,又匆匆的从堂中出去。 见他走得远了,莫白薇才抚着胸口长长叹了一口气。然而,她的动作仍然小心谨慎,生怕李相去而复回,刚好被抓现形。 另一边,李相从苍松堂出来之后,嘴上说是去安排茶水,实则是为传唤管事黄芪。 “七皇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他眉毛也没抬,语气里透着威严。 黄芪搓着手,斟酌道:“回老爷,奴才得您的令,派人一直守在七皇子府四周,并未有什么动静。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黄芪紧张得满头大汗,最后的一句话说的小心谨慎,心虚无比。 “也没什么,七皇子今日突然来访,还说是送燕窝来了,我只是觉得奇怪。”李相的眉头紧皱着,右手抚着长须,神情冷峻,“你也知道,他已经许多年没来李府了。” “奴才……奴才……”黄芪拍着头,嗫嚅着嘴角道:“前儿奴才派去的眼线回来之后,说七皇子出门去了yào材铺,然后提着一包东西回来。奴才还想着买了什么,或许买的正是送您的燕窝。” “你的意思是,我不必多想?”李相的眼神冷冷冰冰,像一根冰锥,刺得人浑身难受。 黄芪连忙跪下道:“老爷……奴才不敢,奴才说的只是奴才的见到之事,不敢妄加断言,也没有别的意思。” 李相“嗯”了一声,阖上了双目。屋内温暖如春,香料的气息,涌入心脾。沉吟了半晌,他忽然又问道:“那件事,七皇子可知道真相?” “皇上从不公开提那件事,而且还命令旁人不许提。是以,奴才相信七皇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件事是您的意思。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您身上去。”黄芪眨巴着眼睛,口气笃定。 闻听此言,李相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几个字来,“若如你所说最好不过,时下我实在不想再扯些不必要的麻烦。你继续派人去七皇子府日夜监视着,我先会会他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yào。” 清风阵阵徐来,掺杂着些花的清香。堂外高大耸立的松树,在雪的掩映之下,看起来苍翠yù滴。 “劳七皇子久等,在下向您赔个不是。”李相姗姗来迟,一边笑一边解释:“厨房那里出了些问题,便着手处理了一下。” “新沏的松针茶,您赶快尝尝。”李相招呼着,自己端起来轻抿了一口,道:“用的就是外面松树顶上的松针和时下的雪水。” “不错,清香四溢。”刘允赞叹道。 “也不知今日七皇子来,除了送燕窝,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李相捧着茶盅,将绕缠绕在心头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自然还有一件,还是件顶要紧的。”刘允也顾不得烫,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放软了口气,长叹了一口气,问道:“想必年前的那件事,您也听说了。今日来此,就是想向大人请教请教,我该怎样做?” “这……”李相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当场愣了一下,而后极为难的道:“事关重大,做臣子的实在不敢妄言。” “谋逆之事,确系大事。李相束手无策,也在情理之中。”刘允苦笑了两声,若有所思的道:“也不知是谁在父皇面前诬陷于我,若不是九妹亲自做保,恐怕我至今还困在皇宫呢,更别提给李相送礼了。” 他的口气里充满无奈,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嘴角虽在笑,看起来更像是哭。特别是眉间的那道细纹,深深刻在额前。 听他这么一说,李相便有些坐不住了,一时间劝慰也不是,不劝慰也不是。努力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 堂内一下子静了起来,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刘允抬眸看着窗外,李相漫不经心地埋头喝着茶,莫白薇一动不动地站着,手心里全是汗。 刘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刘允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李相,然而,他一开口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她只模糊得记得,李家落难是在宣统二十七年的夏天,距现在还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就目前来看,李相为人低调,做事谨慎。李府在京城的势力,如日中天,根本不像到了岌岌可危之地。 可她并不清楚,前世的那桩贪污大案,是如何传进了皇上的耳朵中,惹得龙颜大怒。为此,不念旧恩,圣旨一下,就判了李家死刑。 “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这段时间,七皇子不若耐心等待。”见刘允丝毫没有要走,也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李相颇有些不耐烦,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 谁料,他话音刚落,刘允便接过了话头,“那大人是否相信我的清白?” 一听见这话,李相顿时后悔不已。乌黑的一对眸子里,沉淀出异样的情绪。他看着波澜不惊,正襟危坐的少年,忽然明白,是怪他轻敌。 纵然他知道那一句话是个圈套,却不得不跳下去。于是,他拼命忍住内心流露出来的情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平静如水的面色里,隐着一抹晦涩:“自然。” 刘允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相,笑道:“希望日后当着父皇的面,大人能替我作证。” 李相吃了哑巴亏,心底便像翻起得海水一般,凌乱而复杂。他想说我不能,可话已说到那份上,他若说不能,一定会显得他这个人虚伪无比。 可要是说能,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弹劾七皇子的奏折是他上的,如今帮七皇子作证,证明七皇子清白的人也是他。 皇上会怎么想他,将他关押起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万一在他头上扣一个诬陷皇子,欺君之名,他可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沉吟着,以一种陌生人的眼光,重新审视起刘允。这个不爱江山,只爱风月的皇子,并非他想象里的那般好对付。 单凭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就叫他堂堂一个宰相犯了难。这样的手段,这般玲珑的计谋,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 求订阅,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五章古怪 他深思熟虑之后,打定主意先过了刘允这一关,再说旁的。于是,他硬着头皮,无奈的点点头。 话说到此,便算完了。目的达成,刘允便说要去见李家大公子李绍谦,带着莫白薇一道,先行离开了苍松堂。 去李绍谦的玲珑阁,必先经过李二公子李冀的沉木阁。昔年,刘允常同秦白玉一道来寻李绍谦。后来,及至李绍歉娶妻生子,另立门户,才慢慢的不再来往。 他名义上是说去找李绍谦,实际上是在寻机会碰一碰李冀。 昔年,他来李府玩之时,极少能碰见李冀。问及缘由,旁人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次数一多了,他便不再多问,只道李家二公子是个病秧子,身体软弱。 其实,掐指算来,他只见过他两次,谈不上熟悉,顶多算是点头之jiāo。 第一次是在李家的家宴上,他躲在角落,面色苍白若纸。李家的小少爷,个个英气逼人。只有他一身病气,nǎi娘陪在他左右,寸步不离。 第二次已经是几年之后,李绍谦婚礼的当天,他长大了一些,个子也高了一些,眉眼很是俊朗。然而那张脸,仍是雪白色,看起来弱不禁风。 …… 李府规模很大,院落一进挨着一进。若不是雪还未化,院子里的人只怕更多。 莫白薇走着瞧着,目光流连在转动的水车上,玲珑的亭子内,蜿蜒的小溪中。李府风景无限,美景应接不暇。 前世,她从未进过这高高的院墙之中,即便是在长姐大婚的那日。李家人在订下婚约的那一刻开始,就顺带着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不管是大婚当天,还是婚后。除了随身侍婢以外,别的人一律不得出入李府。 当时,莫家只顾着跟李家攀姻亲,如何会在意这一点儿。再加上昔年,三伯父在中间的调和说服,莫家人一口应了下来。 哪知,本来的攀高枝儿,到最后演变成香消玉殒的悲剧。 “十七,我们走大运了。”刘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低下头,轻轻地道。 莫白薇抬头,循着他的目光,一直望了过去。一身白衣的少年,突兀的出现在阳光底下。微风将他的衣袂轻轻吹起来,宛若羽化登仙的仙人。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李冀,前世仅有的一面之缘,是在长姐成亲那日。彼时,他穿一身红衣,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衬得那张脸比雪还白。 虽是大喜之日,可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儿欣喜。不仅如此,那双乌黑的眸子里,还透着一股yīn鸷。 她当时看见,只觉得凛然心惊。她还记得,当时三伯母一直在她耳畔感慨,瞧你长姐嫁了个好人家,日后有享不尽的福呢。 可当时她并不这么认为,那是她头一次质疑三伯母的话。 “二哥。”刘允高声的喊了一句,清冷的声音穿透更加清凉的空气,传了过去。 白衣少年听见,脚步一滞。待看清是刘允之后,才缓缓地走了过去,点点头,口气冷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你来了。”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七皇子,或者其他尊称。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不分身份的程度。然而说在口里的语气,却又带着刻入骨子的疏离与陌生。 莫白薇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一股森然的寒气立时涌进体内。但这股寒意与苏默身上完全不同,苏默是不近人情的寒冷,而他是yīn暗潮湿的冷。 “我来找。”刘允的口气仍是轻描淡写,听起来并未生气,显是早已习惯他这般的语气。 李冀生硬地回一句:“他方才出去了,你还是改日再来。” 正在此时,只见后面气喘吁吁跑来一个fù人,三四十岁的样子,手里拿了一件貂绒披风。她拍着起伏的胸口,语不连贯的道:“二少爷,外面冷,仔细冻着了。” 她一门心思只顾着同李冀说话,似是根本没注意莫白薇她二人在场,眼睛盯住李绍礼不放,一脸关切的将披风递了过去。 “都说了不要!”李冀一把将披风抓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脸的不耐烦。他嘴角的肌ròu抽搐着,神情极其扭曲。 褐色的披风落在地上,迅即沾上地上的泥泞。灰凄凄的一片,特别是那白色的貂毛,此刻浸满了泥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怪不得前世二姐婚后不幸,同这般yīn暗的人生活在一起,根本就是折磨。 那fù人弯下腰,不顾脏,轻轻地又将披风捡了起来,放软了语气,柔声道:“少爷您喜欢哪一件,老奴去给您拿。您身子一向不好,受不得风寒………” 说到后来,那fù人居然嘤嘤的哭起来,抹着眼泪,眼圈通红。 “罢,罢,罢……我自己回去挑。”他跺着脚,抱怨道:“真麻烦。” 听说他要回去,那fù人立即转忧为喜,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居然像个少女。她紧紧的将披风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拽着李冀的胳膊,二人相携着便又往回走了,居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留下。 这俩人的关系,看着倒古怪。莫白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犯了嘀咕。 “那fù人是二公子的nǎi娘,二公子的亲娘死的早。所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那nǎi娘陪在他身边。”刘允似是猜透了莫白薇的心中所想,忽然开口解释道。 “nǎi娘?”莫白薇愈发好奇,平常孩子一到四五岁,nǎi娘便不在近旁侍候。李冀明明比刘允还要大上几岁,如今差不多已到双十年华,为何还同那nǎi娘生活在一起。 而且,二人的关系里,透着一股微妙。那种微妙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于是,她便抬头问刘允:“有没有觉得李冀跟那nǎi娘之间,关系很古怪?” “你也发现了。”刘允点着头,似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自口中说出的五个字,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第一百六十六章秘密 “发现?”莫白薇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紧,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不错。”刘允回答得斩钉截铁,“既然人你也见了,剩下的事待出了府我再慢慢告诉你,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莫白薇略一想,也觉得有理。不管怎么说,眼下他们所站之处,是李府的地盘。随便说一句置喙的话,都有被听去的危险。 阳光明媚刺眼,黑瓦上积雪相继融化着,雪水顺着瓦片,一股股的流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接连不断的从檐角处滴了下去,挨着墙角的泥地之上,被滴成一个又一个的。 从李府出来,莫白薇正准备舒展舒展筋骨透一口气,额前又一痛。她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下的手。 她还未还击,却听见刘允近似腹语的提醒之言,“小心些,还没出李家的地盘。” 她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顺势掺着刘允的胳膊,就往马车处走去。 松林瞧见这一幕,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他不停的掐着手背上的ròu,以证明自己此番见到的情形并非梦境。 “少爷,您慢一些。”莫白薇扶着刘允上了马车,毕恭毕敬的叮嘱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松林与刘允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咧嘴苦笑了笑。惊愣之下,他握在手中的鞭子也掉到了地上。 “十七,难道你不知道男子在上车时,仆人从来不扶的么?”坐在车上,刘允笑着开了口。 莫白薇一脸黑线,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方才鼓了半天劲,才下定决心敢去抓他的胳膊。 居然,多此一举。 “我是看少爷虚弱,所以才扶了一把。”莫白薇嘴硬的反驳了一句。 看着她嘟起的樱桃小嘴,刘允心中更觉畅快,起初是嘴角在笑,到后来整张脸都在笑。 “李二公子的事,你可愿意说?”莫白薇双手捂脸,忙不迭岔开了话题。 刘允敛了面上的笑,一本正经的侧过头,郑重的点点头,道:“自然。” 然而,俩字说出来之后,又过了半晌,他才接着原先的话头说了下去:“不瞒你说,起初我才见到那nǎi娘之时,也单纯的认为她的存在是为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但后来,随着年岁增大,我渐渐地就感觉出来,他们之间并非单纯的主仆关系,而是还掺杂了一种别的感情在其中。 不止是我,整个李家都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于是,李相生怕破坏府中名声,无奈之下,打定主意赶那nǎi娘走。结果,二公子因为此,又是求又是哭的。但念着门楣为大,李相铁了心,就是不松口,还暗地里派人将那nǎi娘送去了边塞之地。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莫白薇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猜?”刘允有心逗她,故意不再讲下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着两分狡黠。 莫白薇扁着嘴,回道:“后来,二公子一定用了什么极端的手段,逼得李相没了法子,才又将那nǎi娘寻了回来。” “你倒聪明。”刘允的眼中映着一抹惊奇,赞了一句,又道:“二公子那时候上吊自杀,还好发现的及时,被大夫救回了一条xìng命。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nǎi娘………不过,你怎么猜得出来?” 他的话锋一转,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莫白薇看,马车本就狭小,此刻二人几乎是并肩而坐,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莫白薇背过脸,故意不去看刘允。她搓着手,忍不住道:“话本子里,可都是那么写的。想那二公子,一定也看了不少………” “不过……”她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二公子同那nǎi娘之间是男女之情么?”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突然问起这些,难免不合规矩。可眼下事情紧急,她也实在顾不得那许多。 “不错。”刘允长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短短的两个字中,却隐含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一瞬间,莫白薇只觉得五雷轰顶,世间万物,在她眼前轰然坍塌。 她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一切。怪不得,身份高贵的李家人愿意同莫家结为姻亲。若是换了大门大户家的小姐,恐怕这种羞辱之事,早被人捅了出去。 也就是她们这种小门小户出去的姑娘,才会隐忍如斯。李家的人稍一威胁,就是给了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事情透露出去,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 而这件事,当时的三伯父显然是知情的。可他居然为了自己上位,不惜想出这种法子。对莫家人,三伯父一定不提这件事,只拣好听的说,说的一定是李家人能看上初雪,不仅是初雪的福气,还能光耀门楣。 所以大伯父在怀疑之下,才会答应。所以,老祖宗也没拒绝。 祖坟上冒青烟儿的事,谁能轻易放过。 她咬着牙,心里充满了恨意。三伯父叵测的居心,在那时已经显山露水。而彼时,她却看不透那张人模人样的面皮下面,藏着的一颗险恶的用心。 “十七,你怎么了?”刘允见她面色渐渐变化,关切道。 莫白薇回过神来,语气笃定的道:“我一定要阻止长姐的婚事。” 上辈子,长姐已经遭受过一次苦难。这一世,无论她用什么手段方法,一定不能让悲剧继续上演。 回到莫府已是傍晚,冬日里的天黑的早,所以,彼时府中廊下的灯,已然渐次亮了起来。 芭蕉一早备下了晚饭,左等右等不见莫白薇回来,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她打定了主意,待自家姑娘回来,一定要狠狠的骂松林一顿才能解气。 她正想着,松林仿似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灯光之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心事 “松林,你倒好,居然叫姑娘这么晚回来!”芭蕉叉着腰,恶狠狠地埋怨道。 松林满心委屈,反驳道:“姑娘说不回来,我总不能将她用绳子绑了拉回来吧。” 其实,他原本开口打算说的是,我把姑娘安安全全,原原本本,没少一根头发丝儿的带了回来。 他是为炫耀而来,却被芭蕉抢了先。他虽然满心怨言,但记着自家主子的谆谆教诲,旁的话不敢再多说一句,也就不再吱声,看着光影里,自己被拉长的身影,默默地感叹一句:做人难啊! 芭蕉还未听见这句感慨,就飞奔着跑了出去。刚跑到路尽头,就见莫白薇提了灯笼从另一边转了过来。 见莫白薇毫发无损,芭蕉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姑娘饿了吧,给您煮了粥,快进屋用一些。” “不必。”莫白薇话音干脆利落,“碰巧你来了,快随我去趟绿竹园。” 芭蕉闻话便不再劝,接过她手里的灯,又命松林去园中带句话,说姑娘回来了叫樱桃和红莲放心。这才引着路,往绿竹园里去了。 绿竹园里灯火一片,往来的几个丫鬟婆子,正忙着准备饭菜。还未出正月,菜比平常要丰盛许多。 几个丫鬟,忙忙碌碌一片,脚步虽然匆匆,面上却挂着笑。 彼时,连翘正端了一杯茶,正往长廊中走。见是她,笑吟吟地问了句:“六姑娘好。” 跟在连翘后面走着,莫白薇不停的问问题,起先是问长姐恢复得如何,而后又问精神状态。 连翘笑着,十分有耐心的一句一句回答着。 厚厚的帐子一掀开,就看见屏风之上映照的,瘦削的一个身影。 “姑娘,六姑娘看您来了。”连翘抢先一步往里走了进去,她将红木托盘往桌上一放,将青瓷的茶盅拿起来,递给莫初雪。 莫初雪并不接,反而大跨步的往屏风后走过去。她才一见到莫白薇,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喜色的道:“六妹,快进来坐。” 自打她清醒那天,她娘就告诉她,她这条命是六姑娘救回来的,就算是亲姐妹,也叫她不可忘了恩情。所以,她看见莫白薇,打心眼儿的觉得开心。 俩人并肩坐在软塌之上,莫初雪才命连翘将方才的那盏茶端过来,递给莫白薇。 “六妹,你的双手冰凉,快暖暖身子。” 她真情实意,说出口的是这句话,莫白薇就不好再推辞,笑着饮了一口。 “长姐,也没顾上来看你。方才听连翘说你恢复得不错。我便放心了。”她握着长姐的手,心底生了几分暖意。 上辈子,她与长姐的jiāo集并不算多。但她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长姐心地善良,不善争宠,更不会做那些出格jiān诈的举动。 莫初雪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摇摆着,在玉色的面容上,洒下了一片yīn影。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眉间隐隐似有忧虑。 “长姐,可还是因为婚约之事?”莫白薇提心吊胆地问道。 那次长姐嘴上说着无妨,紧接着就吞yào寻死。足以见得,那件事的的确确的是个祸根,稍一不留意,就会bào发。 莫初雪点点头,又摇摇头,眉眼之间更添愁绪。 “芭蕉,你跟连翘先出去,我二人说两句体己话。” 二人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她二人。床榻前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两个。一高一矮,同样单薄。 “六妹斗胆问一句,长姐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 莫白薇盯着脚下黑漆漆的影子,双手使劲按压着床榻。自打上次长姐突然服dú之后,她就有一种预感,初时弱,后来强,到此刻看见长姐躲闪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 莫初雪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眼睛里透出几分不安:“连翘同你说的?” “不,连翘从未提起过。”莫白薇矢口否认道:“不瞒长姐说,上次你服dú之时,我便有些怀疑,他是什么人?” “薇儿,你年纪小却着实聪明。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莫初雪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复杂的口气里带着一丝雀跃。 “去年在春宴上认识的,他只是林府的一个教书先生。”莫初雪眉眼盈盈,回忆起往事来,心驰神往,“我俩一见如故,他擅长写诗,打那之后,我们便经常通信。信上写的都是些诗词歌赋,并没过分露骨之言。” 林府也并非大富大贵人家,甚至比之莫府还不如。所以,林府在京中一向不扎眼,更别说只是林府上的一个教书先生。 门不当,户不对。倘若伯父伯母知道,势必也不会同意。 “伯父伯母可知道?”莫白薇屏息的问了一句。 莫初雪摇摇头道:“信都是连翘偷偷拿过来的,我爹娘并不知情。” “长姐一定是担心这件事叫伯父伯母知道了,嫌弃他的出身,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吧?”莫白薇又问道。 “不错。”莫初雪抿抿唇角,欣喜的神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目光游离,无焦距的落在空气里,“所以,年前我写了信告诉她,我已订了婚约,叫他以后不要写信来。他却……他却……” 说到后来,莫初雪忽然下了床,绕过莫白薇伸手去拿床上的木枕。枕芯抽出来,层层叠叠的全是信。 “娘怀疑过,的确来找过几次。可她却偏偏疏忽了这最明显之处。”莫初雪摇着薄唇,口气里带了几分嘲讽。 只见她信手拿出来一封,将纸缓缓铺开,而后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就是看了这句诗,才决心求死。” 莫初雪念着,眼圈立时又红了,“可我没死成,看来这句话又要成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询问 前世莫白薇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这一世她虽然隐隐约约地猜到,却根本没想到长姐的意中人会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 林家?莫白薇的胸口一热,忽然记起一件事。 仿佛在她模糊的记忆里,林家还真有位教书先生似乎是投了井,不过具体是在什么时间,与长姐所说是不是一个人,她不得而知。 记得当时在京里引起了不小波澜,林家人虽然嫌晦气,但更怕被牵扯上人命官司,到底将那教书先生的尸身打捞出来,命人将之厚葬了。 彼时的莫白薇,正忙于同王姨娘周旋,哪里有心管这些。 而今,听长姐突然提起来,她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个人在。 日后得了空,她得亲自会会这个教书先生才是。 她拿出帕子,一边小心地替长姐擦眼泪,一边问:“得知你服dú之后,他有没有再写信来?” 她实在想试探,那男子是否真心。倘若他知道长姐是因为他服dú,还说一些叫人肝肠寸断之言,那么,这个人实在不值得信赖。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莫初雪吸吸鼻子,眼眶愈发红了,拿信的双手甚至有些发颤。她咬着唇瓣,一字字地道:“他说,若我再寻短见,他便陪我一道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话毕,她的泪又落了下来,一副凄楚模样。眼睛闪烁着亮光里,隐隐约约含了三分难过。 “长姐的意思呢?”觑着莫初雪哀切的神情,莫白薇又小心的问道。 莫初雪捂住脸,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坐下床榻之上,身子发颤。两只脚僵硬的垂下来,活像一尊雕像。 她的意思呢?这是是莫初雪想问自己的。 她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她与李家的婚约。退一万步讲,就算奇迹出现,李家人亲自退婚。按照她父母一贯的心xìng,也是断断不会答应她与他的事情。 人生到此,已经充满绝望。她很多时候都想过一死了之,然而从鬼门关走过来一遭后,就再鼓不起勇气。 贝齿狠狠抵在略略泛白的嘴唇上,几乎要咬破。从舌根处涌上来的苦涩之意,像是她儿时生病之时,常喝的黄连。不,甚至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分。 黄连咽下肚中之后,只消吃上一两颗酸梅,就可缓解。然而,烙刻在心头的苦,稍稍一碰,就会汹涌而上,而且无yào可解。 “同李家的那桩婚事,我一定想法子。”良久之后,莫白薇轻轻拍着长姐的肩膀,眼睛盯着明灭的烛火,语气笃定的开了口。 那件事,绝非易事。一来李家位高权重,不好得罪。而来,想要说服伯父母,也需要花费许多的口舌。 她既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有关李绍礼的任何事。更不能提,李家日后的落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莫初雪闻话,无比震惊地抬起头来,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般,深深地看着她,诧异道:“六妹说的可是真话?” “长姐毋庸置疑。”莫白薇郑重地点点头,身上带着的那份胸有成竹的自信感,叫莫初雪瞧见了,兀自舒了口气。 “不过这个法子可能异常凶险,不知长姐愿不愿意相信我?” 她的口气严肃,眉头深蹙在一起。沉在面上的那抹轻松,也渐渐变成了不安。 莫初雪心中刚刚落地的大石,旋即提了上去。她屏息,轻声问道:“怎么个凶险法?” 也对。连她的长兄也束手无策之事,办起来自然不易。 听莫白薇说有法子,她的心中一喜。可听见凶险二字,她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凶险?是说她的xìng命攸关么? 她咬紧了牙关,面部肌ròu僵硬,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 倘若凶险到危及她的xìng命,她实在没勇气尝试。不是她怕死,而是她怕他会因为她香消玉殒,而寻了短见。 那么清俊儒雅之人,若为男女之事,放弃功名。选择草草了却自己的一生,着实太可惜了些! 所以,她尽管心动,心里难免犹豫。她想听听莫白薇口中那个凶险的法子到底是什么,才好做下决定。 “暂时不能告诉长姐。”莫白薇微一沉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柔和的光影里,隐隐寒霜。她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待时机成熟了,我自会亲自过来提的。长姐这段时间,行事最好小心谨慎,那些书信就先不必来往了。” “我便按你说的做。”莫初雪重重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说服长姐,莫白薇便着急走,可不巧刚好碰上大伯母。大伯母好说歹说,非叫她留下来吃饭。盛情难却,她只好命芭蕉先走一步,回去通知松林,提前准备好一辆马车。自己则留在风波园,同大伯父、伯母一起吃饭。席间,几个人说着话,便又谈论起长姐的婚事。 “婚礼暂定在十月,眼看着就要到了……”三伯母感慨着,话里话外便带了一股悲戚。 三伯父却截然不同,波澜不惊的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舍、牵挂的表情。然而,说出口的话,到底含了几分担忧,“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女儿嫁的并非普通人家。那李家家大势大,规矩自然多。初雪合该趁这时候,好好学学礼仪才是。” “老爷说的是。”安氏的面上也隐隐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转眸去看莫初雪,“赶明儿娘就给你找个麽麽来,你可得跟着好好学学。仔细嫁过去了,被人瞧不起。” 莫初雪吃着饭,听安氏这么一说,顿时没了兴致。但当着父亲的面,也不敢使小xìng子。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大伯父,长姐跟李家的婚事,听说是三伯父从中牵线?”莫白薇咬碎了一块莲藕,忽然chā口问道。 她突然问这些,只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错。”大伯父点着头,面色yīn暗不定,“可你三伯父被赶出家门之时,我没帮上忙,实在觉得愧疚。” 第一百六十九章试探 “伯父不必愧疚。”莫白薇斩钉截铁地道:“倘若大伯父知道事情原委,这许多话也就不会放在这说了。” “老三做了什么?”莫文庆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瞧着莫白薇。眼前未到及笄之龄的少女,眉目间分明还透着一股稚气。可她的口气听起来,根本不像个孩子,更像是个久经世事的老fù。 对于赶老三走那件事,他不止一次的询问过老祖宗,究竟是什么原因。可老祖宗每次说的都是同一句话,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情,你只需管好莫家的事。 次数多了,他渐渐就发现,老祖宗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保密,多问也是徒劳,他便不再问。 所以,此刻他忽然听见莫白薇这番话,着实吃了一惊。 莫白薇便解释道:“那天薇儿也不过是恰巧碰见,才知道事情的缘由。而祖母之所以要保密,一来是为了顾及三伯父的面子,其二来就是不忍伤害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原来老祖宗是在给老三留后路啊!”莫文庆恍然大悟,方知自己误会了老祖宗,不禁心面露落寞之色:“想不到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机灵。” 安氏极少能从莫文庆口中听到这种话,不由得胸口一震,也拿眼去瞧莫白薇。 她分明记得,昔年莫府的六姑娘不学无术,嚣张跋扈,是个难缠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竟然出落成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 不仅如此,她还精通医术。上次若不是她的出手相救,恐怕女儿早就命丧黄泉。 念及此,安氏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也在心底默认莫白薇变得聪明伶俐这一事实。若是没那股聪明劲儿,想学会医术,只怕比登天还难。 “大伯父过誉了。”莫白薇忙笑了笑,拿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道:“我猜大伯父因为顾念兄弟情,所以这些天,一定偷偷派人寻找过三伯父。” 被戳中心事,莫文庆一点儿也不加遮掩,反而因此高看了莫白薇两眼。他点着头,语气里的同情之意,渐渐流淌开来。 “仔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被赶出家门,我这做兄长的心里也不好受。关键………” 莫文庆将最后的一句话,收回了肚子里。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在莫初雪身上稍一停留,很快便又转了过去。 “关键是三伯父帮长姐说了一门好亲事,可适才三伯父落难,您没帮上一点儿忙,所以更觉得愧疚吧?” 她一字字说着,面上始终平静如水。被昏黄的灯光一照,那张脸,愈发看起来精致漂亮。眉眼间隐藏的东西,叫人看不透。 不光看不透,而且猜不透。 莫文庆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露了怯,也就不再说话。身子往后一倒,揉着眉心,闭目养起神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莫白薇一边安慰,一边忍不住又开了口,“不瞒您说,薇儿这次来,只是想问问您找到三伯父了么?” 莫文庆轻轻地摇摇头,缓缓张开眼睛,吐出俩字:“没有。” “李相府也没有?”莫白薇勾起嘴角,问道。 “没有。”莫文庆微一沉吟,缓缓的道:“我最先找的就是李相府,结果,负责看门的小厮说,根本不认识老三。” 按理说,老三同李相颇有jiāo情。落难了,应该首先去找李相,寻求帮助才是。 老三没这样做,难道是因为李相如今瞧不上他? 莫文庆说着话,心里犯起了嘀咕,似乎是思考了许久,而后摇了摇头,眉眼之间全是不安。 倘若果然是这般,女儿的亲事能不能成,势必成为不确定之事。虽然眼下婚约已经定下,但毕竟两家身份悬殊。婚约作不作废,全是李家说了算。 这般一想,莫文庆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没了三伯父这个中间人,同李家的那纸婚约,您打算如何?”莫白薇眼下并不打算绕弯子,她想先试试大伯父的口风。若是大伯父心意已决,她便再试那凶险的法子。若大伯父稍有动摇,她大可趁机吹吹耳边风。 同李家结姻亲,不光是对长姐,就是对莫家也绝无半点儿好处可言。 这种不合算的事,她自然不会做,也得想办法劝旁人不做。 上辈子三伯父眼馋莫家的祖业,最后害莫家分崩离析,结局凄惨。这一世,她一定要叫三伯父亲眼瞧瞧,莫家是如何发扬光大的。 “你长姐好不容易要飞上枝头,我这做父亲的自然要鼎力支持。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让婚礼如期举行。” 莫文庆攥着拳头,半大不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灯火的影子。明明灭灭,心事难平。 他这话一落地,莫初雪的眸子立时失去了光彩。她拿起筷子,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了。 “您可见过李家二公子?”莫白薇依然不放弃。 “不曾。”莫文庆毫不加掩饰,又道:“倒是你三伯父见过几次,他向我拍着胸脯保证,那李二公子玉树临风,端得是一副富贵样儿。” 玉树临风? 莫白薇闻话,差点儿没将手里的茶盅掉了。那副病怏怏的模样,看在三伯父眼里,居然也成了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之人。 怪不得三伯父眼神儿不好呢,这般睁眼说胡话的本领,真是与生俱来。她腹谤一句,心里更添鄙夷,“若那玉树临风之人,是个病秧子呢?” “这……这……”莫文庆犹犹豫豫,看看莫初雪,又瞧瞧安氏,终是没能说出肯定的回答来,只推脱道:“回头我亲自瞧瞧去。” 第一百七十章方子 次日一早,莫白薇便乘车出了门,一路往十字巷去。 这阵子,因为年节和三伯父的事,她便将学医一事暂时搁下了。 是以,见到是她来,李郎中难得的皱起了眉头,严肃道:“医术一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有诚诚恳恳地态度才是。” “是,师父说的是。”莫白薇吐吐舌头,毕恭毕敬地回了话。 话毕,她就拔脚跑去了yào房,对着yào书,一一辨认着那些yào材。这一钻研,就是整整一个上午。等用过午膳,她才办起了正事儿。 “师兄,你小小年纪就云游四方,一定见多识广。”她双手捧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正襟危坐的青衣少年。少爷眉清目秀,正低头看书。 齐子石放下书,身子往后一靠,笑道:“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快说,你有什么目的?” 在漫长的学医光yīn里,莫白薇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师兄,建立了良好的互帮互助关系,她学医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 “我之前看一本医书上说,昔年有人配成了一副假死的方子。正常人只消用了这方子,立时就会七窍流血,表现出身亡的假象。师兄,可曾见过这幅方子?”莫白薇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地问道。 显然没想到,莫白薇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却是这些。齐子石原本明亮的表情,立时变得暗淡了许多。英俊的眉眼之中,透出一股震惊。他长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在哪看的?” “在一本极为艰涩的医书上,不瞒师兄说,我当时看的时候,还嘲笑过编书之人,太过异想天开。 不过,前几到茶馆喝茶之时,碰巧又听到一些关于那方子的传言,那些人说得玄之又玄。说是东巷里不久前死的一个妙龄女子,过了几日居然活着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些,个个都吓得躲在家中,门窗紧闭,生怕沾染了晦气。最后,还是一个路过此地的道士,解开了谜团,说是那女子服用了能致人假死的yào。其实,那女子根本就没死。” 莫白薇一口气说了大半晌,这倒不是她杜撰来的,而是真真实实的道听途说。见坊间的人传得玄乎,她才忍不住想问问。 结果,齐子石听完之后,只笑着问了一句:“跟谁去喝茶了?” “喂………”莫白薇一脸黑线,耳根处迅即泛起了红晕。她急忙埋下头装作翻书,而后岔开了话题:“师兄,到底有没有?” 齐子石站起身来,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他走到窗边,抬眸看了一眼湛蓝色的天幕,沉吟了半晌。方才转过头来,用极其严肃的目光看着她,定定的道:“我曾在西域见过这种yào,千金难求。只是用yào需得慎之又慎,一旦控制不好用量,就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薇儿,你这是……” 他忽然不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莫白薇。深邃的眸中,藏了一抹担心。 “这方子,师兄可会配制?”莫白薇咬着唇瓣,心虚道。 “果然……”齐子石叹了口气,又问道:“薇儿,你要用?” 那方子的配方,他昔年曾细细钻研过。用的yào材种类,多达上百种。而每味yào的数量,又有严格的要求。 多一些,少一些。不仅起不了作用,而且会致人死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这种方子坊间里极少,难得配成的一副,也被当地的有钱有势的人家买去,以用来拯救被关押在大牢中的家人。 然而,被救下的那些人,在入狱前大多是一方恶霸。他们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所犯下的罪行,何止一两桩。 可假死之后,他们隐姓埋名,照旧我行我素,到最后受苦的还是穷苦百姓。 “我只是问问,师兄不必紧张。”第一次看见齐子石皱起眉头,她急忙出言宽慰。 然而齐子石紧蹙的眉心,到底并没能因这句话,而舒展开来。他一本正经的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薇儿,你喝茶的那家店,可否引我一去?” “择日不如撞日。”莫白薇知道师兄是想将此事弄个明白,刚好她也有这个意思,便点头答应道:“趁着眼下还早,我们便去一趟。” 茶馆是在一条极不显眼的巷中,巷子里的路面异常狭窄。她跟刘允一道来的那次,二人便是步行走过去的。 下了车,踩在青石路面上,齐子石还在好奇:“这么隐蔽的地方,师妹究竟是同谁一道来的?” 莫白薇咬紧了牙关,但笑不语。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答非所问道:“师兄不要多问,茶水我请客。” “小二,上两碗竹叶茶。” “好嘞。”店小二满脸堆笑,兴高采烈的答应着。他的肩膀上挂一条白色的汗巾,弯着腰弓着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 “这种地方,你一个闺阁小姐也来?”齐子石摇着头,啧啧嫌弃道。 莫白薇瞧着窗外,语调忽然变得低沉,一脸神秘道:“越是在这种地方,越能听到你听不到的。” 她模仿着刘允的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不自禁地挂了三分笑,又说道:“不信你听。” 店里吵吵嚷嚷,几个高亢的声音,混在一起。如若不仔细听,一定以为他们是在闲扯一些东家长,里家短的闲事罢了。然而,仔细一听,却不尽然如此。还有一些类似奇闻逸事的东西,掺杂在其中。 齐子石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他急忙唤来店小二,口气严肃的问道:“他们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爷,不瞒您说,那死而复生的女子,我还亲眼见过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好奇 “你当真见过?”齐子石显然不相信,目光灼灼看着那小二。 店小二将茶沏好,凑在他耳畔,用极低的声音,神神秘秘地道:“那死而复生的女子是小人同乡,前儿我在街上还瞧见她了,容貌看起来愈发娇艳了呢。” “哦。”齐子石笑了起来,“那可真巧!” 话毕,他便住了口。笑而不语的将头转过去,盯着窗外看。 店小二见他不再问,也就敛了笑,将两盏茶沏好,讪讪地退下了。 小二一走,莫白薇便问道:“师兄可是不信他?” “自然。”齐子石抚掌笑道:“这种人我见多了。” 他云游四海,听过的奇闻逸事数不胜数。这当中,就有许多人为了让别人更相信,而不惜从中添油加醋。 那店小二,显然正是那样的人。 “先前我也不信。”莫白薇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别过脸去,看了看茶馆内的其他人。话锋一转,又道:“但我私底下问过附近的街坊邻居,他们众口一致,说那女子的的确确是那店小二的同乡。” “这就奇怪了。”齐子石缓缓转过头,眼眸下垂,纤长的睫毛几乎要贴合在下眼睑上。他看着桌面上清晰可见的树木纹路,问道:“莫非你也见过那女子?” “没有。”莫白薇重重的摇头,干脆利落的道:“我在意的是那道士,如此不同寻常之事,那道士居然一语道破玄机。只怕对yào理之术,他比师父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道士?”齐子石念了一句,断然否认道:“不会。” “不过,你找到那道士了么?” “听人说道士似乎正在云游,道破玄机当天就离开了京城。” 莫白薇心不在焉地说着,胸口突然一震。好像恰恰是因为那道士的突然离去,才叫她愈发好奇他的来历。 她实在迫不及待地想瞧瞧那道士是何模样,究竟与前世里那个求雨之人,是不是同一个。 齐子石看着她的面色变化,一时间心底的疑问更深。他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死而复生的女子呢?” “她原是林府上的一个小妾,死而复生之后,林家人觉得晦气,就给了她一笔银子,打发她回老家去了。” “你是说东巷里的林家?”齐子石站起身子,双手背后踱了几步,开口问道。 被齐子石一提醒,莫白薇才忽然想起来,长姐心仪的那个书生,眼下也在东巷的林府中当教书先生。得了空,她该去会一会才是。 于是,她看着愁眉不展的齐子石道:“再过两月,等林家办春宴之时,师兄随我一道去看看。” “也好。”齐子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间的落拓的神情,十分复杂。他回眸看一眼凳子上端坐的少女,用极其低沉的嗓音叮嘱道:“薇儿,那假死之yào,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千万莫碰。” 她从未见过师兄这般的严肃认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而后,收起了心里的念头。 其实,她刚来找齐子石时,的的确确是抱着讨yào的打算。 自然,那yào也是拿来给长姐用的。 假若李家逼婚,叫长姐假死以逃脱婚约,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但这主意,也的确是下下之策。特别是在她听到师兄说,那yào用过之后会损伤身体。 她便放弃了! 与此同时,齐子石重新唤了店小二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几两银子,又打听起那死而复生的女子的情况。 店小二拿了银子,嘿嘿一笑,转着眼珠子,滔滔不绝地将他所知道的,一并透露了出来。 那女子叫芡实,半年前孤身一人从燕地来京城做小生意。后被林太爷看中,领回府做了小妾。 大约半个月以前,好端端的,她突然暴病而亡。林家人将她视为不详,胡乱葬在了乱坟岗。 谁曾想,过了两日,芡实居然死而复生,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发生这种大事,邻里邻居都传疯了。林太爷原打算将她重新带回府里,却遭到了林家人的一致反对。 “再怎么说,也是到过鬼们关之人,谁见了不得后怕。”店小二压低了声音,感慨一句,“那芡实也真真是命苦,白瞎了一幅好皮囊。” “你是说,你老家也在燕地?”莫白薇瞅着那店小二,好奇道。 燕地是燕王刘序的封地,在极北之处,而京城隶属中原腹地。 从燕地到京城少说也有几千里,巴巴地从燕地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只为做个小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公子一定在想我们为何跑这么远?”店小二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您不知道,这京城里的许多生意人都是从燕地来的。京城富庶,赚得银子也多,他们愿意折腾。” 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落下莫白薇耳中,忽然多了两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她正打算问小二,那些燕地人千里迢迢来京城,是做什么生意的,结果她话未说出口。那小二忽然住了口,将汗巾子往肩上一搭,高喊一声,“客官您来了,快往里面请。”往别处去了。 虽然莫家世代都是生意人,但向来只由家中的男丁掌管负责。是以,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莫家人同哪些人打jiāo道,打jiāo道之人是何身份,她一概不知。 店小二一说,她才知道。原来偌大的京城之内,隐匿了很多燕地出身的生意人。 莫白薇不由得眉心一跳,她倒不是害怕燕地人,她害怕的是燕王。 倘若此生历史重演,燕王登基,那她兴许仍逃不脱死在刽子手刀下的命运。 第一百七十二章玉佩 还未出冬日,天黑得格外早些。莫白薇紧赶慢赶,回到府上的之时,四下已然一片漆黑。 轿子一落地,她便见松林沉着一张脸,等在门口。 平日她出门归来,松林甚少出来迎接,若不是有关紧的事情发生,松林此时此刻断然不会出现在此处。于是,她张口便问:“出了什么事?” 大红的灯笼,照shè着淡淡的红光。松林的一张脸,整个笼在那红光里,也红扑扑的。 他搓着手,缓缓道:“明儿七少爷就要面圣,特意吩咐我来jiāo给姑娘一封信。” 话毕,松林地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又垂下头来,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看。 过了年,朝堂之上恢复如昔。自然将去岁没审完的旧案重新翻出来审问。 莫白薇虽一早知道这个惯例,但这会儿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宛若汹涌的潮水般涌入胸口。 她伸手将信接过来,眼下并不着急看。而是张开两片薄唇,问道:“他有没有说别的?” 冬日的空气,单薄而苍凉。莫白薇握着信,手像冻得冰凉。 “没有。”松林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道。 “趁还未宵禁,你去把这个给他。”莫白薇扯下身上的玉佩,语气里含了几分焦急,“他一定懂我的意思。” 朝堂上的事,远远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上一世,她同朝廷根本没有半点儿jiāo集,除了几件重大的案子她知道走向以外。对于别的,她一无所知。 就连昔年相府被满门抄斩,她也不清楚其中的根因。 毕竟,李相位高权重。单就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顶多削官革职,也根本到不了抄家的地步。 这之中,一定另有隐情。 这隐情究竟是什么,是被什么人泄漏出来上达天听。她统统不知道。 眼下,刘允被卷进胭脂的案子里,而这件案子据刘允所说,正是李相精心谋划的一场栽赃陷害。 李相为何要跟他过不去? 这个疑问,她先前就问过刘允。然而彼时刘允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五个字日后再告诉你。 莫白薇只觉得头嗡嗡响,脑子混乱成一团。她扶着头一路回了屋,连晚饭也没吃,只借口说太累,早早的便躺下了。 冷风呼啸着穿过庭中,庭前的一方竹林,被风一吹飒飒作响。 这种清脆的声音,在寂冷的冬日里,听起来格外的萧条。 刘允卧在雕花的塌上,耳里听着风声。拿到玉佩,他如获至宝。仔仔细细对着光看着,反复摩挲着。良久,他终于笑了起来:“松林,总算不负信任干了件大事!” “少爷,明日面圣您打算如何?”松林的脸上,并没有被夸赞的欣喜,反而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担忧。他犹豫了良久,终于问起了正事儿。 “她让你问的?”刘允稳稳心神,用力攥住玉佩,坐直了身子,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笑。 松林点头如捣蒜,“卑职瞧六姑娘的样子,像是十分担心。” 刘允闻话,琥珀色的眸中,隐隐含了几分心疼。他愣愣地看着漆黑的窗外,无比后悔道:“早知道就对她隐瞒了。” 他声音虽然很轻,松林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他闻话,忙不迭地开口宽慰道:“少爷不必自责,即使您不主动说,六姑娘迟早会问起。也就是早或晚的问题,差别其实并不大。” 他夹在中间,一开始觉得左右为难。既要顾忌七少爷的意思,又得遵从六姑娘的命令。 可是渐渐地,那种忧愁便消散了。因为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七少爷也好,六姑娘也罢。他们的言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契合的。所以,他只要往那个大方向走,一切就是对的。 “松林,明儿一早找我们的人,去给九公主带个话。” 刘允洁白的牙齿抵在舌尖上,自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多了几分笃定的意味。 面圣之事上,他原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可今时今日他一看见玉佩,果断的决定瞬间变了。一种奇妙的心情顺着他浑身的经络,不断的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种心情,是他原先从未体验过的。酸酸涩涩的,像被虫子咬。 不光是松林,就连一贯不爱管闲事的苏默也问过他,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 可他当时犹犹豫豫,讲不出原因。 其实,即便是现在,他也说不清楚,为何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异常熟悉。 就仿佛上辈子认识一般。 “少爷,卑职先告辞了。六姑娘还在等卑职的回信儿呢。” 松林看着站在窗边沉思的挺拔少年,不合时宜的提了一句。 刘允回过头,额前长长的一缕发正好落下来,挡去半只眼睛。衬着身上月白色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忧伤无比。 松林盯着看着,只觉得周身寒冷,便不自禁地将头又埋了下去。 “告诉她,元夕节当天胭脂巷见。” 外面的冷风依然在吹,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当中,不肯露出半个脑袋。 大半夜的,莫白薇突然从梦里惊醒,屋里虽开着暖炉,可她的额头上却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梦里的情节,真实可辨。刘允因为谋反的罪名,被推上断头台。她哭着喊着,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刽子手大刀落下的那一瞬,她仿佛也看见另一个自己自己,跪在刽子手身前。 她抚着起伏的胸口,左手抬起来拭去眼角的泪痕。 薄暮冥冥,安静无声。 莫白薇听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眼前一遍一遍浮现出来的,是写在信纸上的话。若我有不测,找苏兄。 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想着念着,心底的不安像是适才流下的泪水,哗哗而动。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莫白薇才觉得头顶的帐子,渐渐清晰可认。靠着窗子的地方,正洒落着黎明的曙光。 又过了一阵,她的耳中终于传来了芭蕉起床时,地声音。她在帐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道:“芭蕉,快给我梳头更衣,我要见松林。 第一百七十三章心急 “松林?”芭蕉不禁疑惑:“姑娘急着见他做什么?” “叫去找松林来。”莫白薇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碧蓝的蓝天,又催促道。 见她这般急切,芭蕉便不再问,抬脚便往屋外去。 少倾,去而折回,然而并没能带来松林本人,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叫莫白薇有些出乎意料的消息。 “姑娘,松林这会儿并不在府上。听说刚过了宵禁,他便出了门。” 身为一房的管事,难免要经常出门办事。所以管事的行动,一向自由些。只要说是办事,守门人从来不拦着。 以前松林也经常起早出府去,这在蔷薇园的人眼中,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然而,今时今日,莫白薇说松林出府,眼皮一跳,心又慌乱起来。 她皱着眉,一脸紧张道:“松林昨晚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她昨天睡得早,并不知道松林何时回来,带没带话更不清楚。倘若刘允还jiāo代了别的事情,松林就算见不到她,也势必会转告她跟前儿的丫鬟。 然而,芭蕉与互看了一眼,皆摇了摇头说没有。 天yīn沉沉的,莫白薇攥着手心,脸色也是yīn沉沉沉的。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支配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神经。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刘允的事会叫她牵肠挂肚,心里忐忑。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彼此落魄时相见的那份儿惺惺相惜? 莫白薇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冬日的温度本就低,再加上天气yīn冷,她站在天光地下,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芭蕉急忙拿来披风替她裹上,又劝她:“姑娘先回屋,我已经jiāo代红莲。只要松林一回来,就叫他赶过来见您。” 莫白薇闻言,只得回了屋。又捏着眉心,怔愣了良久。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摊开在桌上的书,合上又翻开,翻开又合上。 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凑在芭蕉耳畔,无比的担忧道:“咱姑娘不会是害了相思病吧?” 闻言,芭蕉便回想起来,昨儿晚上回府时发生的事。 定是那松林心直口快,唠唠叨叨又同自家姑娘说了七少爷的事。 虽然松林原是七少爷的人,可眼下入了莫府当上管事,便成了莫家的奴才,合该向着自家姑娘说话才是。 别什么有的没的,都胡说一通。 她便皱了眉,也不去接的话,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待松林回来,得想法子好好管管他那张嘴。 直到未时,松林才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听红莲说莫白薇一早便要找她,也不敢停留,就急急地往蔷薇园去。 越靠近,他的心里越慌。他早上走得急,倒将传话之事,忘得干干净净。万一叫少爷知道了这事,还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不过,要是自家少爷真能剥皮抽筋,那便好了。松林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一早就派人去宫里传了信,又在宫墙外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到底没见人出来。 莫白薇坐在美人塌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脚前放着盆炭火。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冷。 她眯着眼睛,屏退了众人,只留松林一个人在场。 事关重大,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松林,情况怎么样……”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 上次,李相虽然一口答应会帮刘允作证。但也只是嘴上说说,真的到了朝堂之上,情况就难料了。 倘若真是李相首告,他势必不会为了刘允,而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出尔反尔,是大忌。这一点她明白,想必刘允也明白。 难道他精心布置这一切,只是为了试探李相?她想着,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忘了告诉您,少爷要奴才转告您,元夕节叫您去一趟胭脂巷。”松林搓着手,并不敢抬头。他看着脚下青砖内,冒出的一株小草,又道:“奴才已找线人递了消息给九公主,眼下宫里还没消息。” 话说到后来,越来越底气。而且透着一股子冰天雪地里,才该有的凉意。 莫白薇一听,眉头皱的更紧,呢喃一句:“九公主?” 刘紫苏此刻正守在大殿之外,往里面张望。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走来走去。 一旁站着的小太监,沉声劝道:“公主莫急,还没到您出场的时候呢。” “父皇怎么还不宣我进去?”她显是有些不耐烦,跺起了脚,发间的步摇也跟着一晃一晃,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从接到信之后,已在大殿外等了两个时辰,然而皇上依然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 “仔细不是小事,皇上自然要慎重,您安心呆一会儿。”那太监仍笑着,语气温和。 他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公公,日间里,朝堂议事之时,他总在一旁站着时候,等着宣旨。 然而,皇上今儿却一反常态,下了命令叫他出来看好九公主,别叫她惹事生非。足以见得,皇上是打心眼里喜欢九公主。 是以,当着九公主的面,他的态度就格外的谦恭柔和,不像在其他公主面前那般趾高气扬。 宫里的规则,他摸得透彻。谁得宠捧谁,一旦失宠。就是个三等宫女,也恨不得踩在你头上。 所以,在公里区分高低贵贱,最好的方法,并非出身,而是宠爱。只要得了皇上的宠爱,便能享尽一切荣宠。 他就是参透了这一点,才一步一步爬上太监总管这个位置。 可有的人,偏偏不明白这一点,就比如此刻正在堂中接受盘问的七皇子。 大殿里,一片凝重。文武大臣分站在两侧,全都埋着头,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殿中央的空地上,刘允长身跪着。他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那个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之人,只觉得自己像坠进了冰窖里。 明明他的身上还流着他的血,可他宁愿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也坚决不肯相信他的话。 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着牙,一字字道:“儿臣有证据。 第一百七十四章证据 “证据?”宣统帝一愣,面上yīn晴不定。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子,是以刚接到奏折说他勾结女子,行谋逆之事。他连眼皮也没抬,就命宗人府的人将他带进了宫。暗地里,又派人去彻查此事。 查了个把月,除了那些往来的信件,别的一无所获。 然则,他到底放不下戒备心。毕竟,dú死她娘亲的那杯dú酒,正是他亲手所赐。他若因此怨恨他,想取而代之,也并非没有可能。 年节之前,他大发慈悲放他出宫,也并不是因为九公主的求情,而是他另有所图。 虎dú不食子。 他贵为天子,自然更做不得那种有悖纲常之事。不仅做不得,他还要摆出一副深明大义,于心不忍的姿态。 很显然,效果显而易见。 他尽管高高在上,但有意无意之间,他亦能听见宫女下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说的全是关于他的事情。 他收获了所有的赞美声,而七皇子,则被认为是不认亲人只认皇位,冷血无情之人。 “不错。”刘允坚定点着头,在心底冷冷一笑。而后注视着宣统帝的双眸,缓缓的说道:“证据在紫苏那里,请父皇宣她进殿。” 打从他进殿的那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个精密布置的圈套之中。堂上所有身着官服之人,全是冷眼以对。 如今太子未立,几个皇子蠢蠢yù动,谁也不肯落下,想尽办法拉拢大臣。这种形势之下,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早被分成好几派。 然而,在那许多派别中,并没他的人。毕竟,没人会去扶持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虽然心知肚明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去确证一件事。 他假装没看到李相躲闪的眼神,刚一跪下开口陈情,就搬出了李相的名头。 初五那日,儿臣到相府去吃茶。聊起儿臣谋逆之事,李相说愿意替儿臣作保。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宣统帝眯眼瞪着李相,朗声问一句,七皇子说的可是真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相红口白牙,拒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是他有心收买,他却考虑到家国大业,身世清白,所以并没有同意。 他听了那话直笑,“怪不得李大人能位极人臣,这般颠倒黑白的手段,我今日总算领教了。” 然而,没等他说完,宣统帝就将手中的一沓奏折砸到他身上去,冷冷的说一句:“朕的臣子,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指点点!”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母妃死前痛苦扭曲的身子,从舌根处泛起的苦意,汹涌而上。苦得他说不出话来,苦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七皇子行径着实可恶,还望圣上从重发落,万万不可包庇啊!” “七皇子大逆不道,公然诋毁当朝宰相,其罪不可免。” …… 墙倒众人推。 即使闭上眼他也听得出来,谏言的那些人是谁。然而此刻他并不愿与他们斤斤计较,打算把一切留到清算之日再说。 到时候新仇旧恨,如何算,怎么算,可不是他们那张嘴说了算。 一望无际的天幕上yīn云密布,好像随时会下雪。yīn风怒号,不见日光。 刘紫苏正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冰凉之时,圣旨总算来了。她朝那宣旨的侍卫手中,塞了几两雪花银,又转过头向那太监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这才缓步走进了大殿。 “紫苏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见女儿进来,宣统帝的冷寂的面色才缓和了些,柔声道:“快平身。” 他转头又命令大殿里侍候的侍卫搬来了雕花圆凳叫她坐下,才问起了正事:“紫苏,你兄长说证据在你那里?” 话音一落地,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紧张起来。特别是李相,他攥紧了一双拳头,官帽里面全是汗。 他想过刘允会当着皇上的面,说起他们相商之事,却从未料到刘允还有后手,居然找了九公主。 京城里谁人不知,皇上最宠的女儿就是这位九公主。 他咬着内唇,屏住气,盯着紫衣少女薄薄的两片樱唇,支起两片耳朵。 他实在好奇,那些证据是什么? “父皇,不瞒您说。女儿也在调查这件事。”刘紫苏的声音婉转清脆,里面又含了几分认真,叫人一听便忍不住想听下去,“年节之前,女儿偶然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就命人将他抓了起来。” “太监?”宣统帝疑惑道:“同本案有何牵连?” 李相闻话,顿时心惊ròu跳,紧张得一张薄唇,也差点儿被咬破。 刘紫苏不疾不徐的接着说了下去:“女儿原本以为他是偷了东西,便派人在他身上搜了一通。结果,您猜猜搜出什么来了?” “什么?”宣统帝来了兴趣,一双疲惫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朝堂上的官员们也是满心好奇,伸长了脖子,目光全集中在刘紫苏的一张口上。只有李相垂眸看地,努力稳着心神。 “不是银子,更不是首饰,而是一封信。”刘紫苏咬着唇瓣,眸光变寒。她看着宣统帝一字字的道:“那信上的字迹跟七哥的一模一样。那时七哥正被父皇您软禁在宫中,根本没机会写这封信。” 言外之意,正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朝堂上的百官,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相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人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那太监,原是落入了九公主的手中。 冷汗“哗”的一下,爬满了李相的后背。此刻的他嘴唇泛白,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太监呢?可曾审问过?”宣统帝神情变得极其复杂,看不出究竟是喜还是忧,又或者是喜忧参半。 “想不到那太监嘴硬的很,我怎么教训他,他也不肯说出真相。”刘紫苏眸光一转,勾着头扫了一眼群臣,而后恨恨的道:“如今他还在我宫里拘着,父皇可要传他入殿?” 话音一落,宣统帝充满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将人带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人证 一听说宣统帝要面见那小太监,李相愈发心虚,虽则不是他与那小太监直接打照面,但万一在其中的某个环节,有人走漏了风声,那小太监知道幕后主使。被皇威一震慑,将事情全部抖露出来,可如何是好。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他又不能贸然谏言。 深思熟虑之下,他还是决心耐着xìng子静观其变。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小太监在御前招供,说是他在背后指使,也毕竟是人微言轻,宣统帝肯不肯信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要是宣统帝心生怀疑,叫京兆尹府的王大人,负责查明真相。 那就更好了。 王大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会为他所用。到时候,大可以将所有的屎盆子全扣在那太监身上,而他依旧清清白白,是位高权重的一国之相。 这么一想,李相紧绷的面皮就舒展开了,呼吸也跟着变得畅快。就连嘴角也不自禁的微微上翘,一脸喜色。 宣统帝注意到他的笑意,忍不住道:“李相可是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什么高兴事儿,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他的心思还飘在九霄云外,并未听见宣统帝的问话。所以,他的身子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两片唇紧紧贴合在一起,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大臣,朝中二品大员,吏部尚书吕大人,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的道:“李相,皇上问您话呢,你怎么出起神来了?” 他一哆嗦,冷汗顺着帽缝就流了下来。他急忙拘礼,赔个不是。又将头深深垂下去,语气恭谨的问道:“皇上,臣刚才没听到。” 他自认为官这些年,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过。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朝堂上的百官,纷纷朝他看去,有的深含担忧,有的不怀好意,还有的幸灾乐祸。 倒比针扎还难受。 宣统帝见他这般,颇有些吃惊。但他眼下并不动怒,只将先前问起的话又问了一遍,心底却犯起了心思。 “臣……臣刚才想七皇子到底冤屈马上就要洗清。您父子之情,能重修旧好。臣心里高兴。”李相搜刮着肚中所有的词藻,小心翼翼的说着。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他这么说,群臣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跪下,急急忙忙响应道。 “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宣统帝的目光轻轻扫过刘允的脸,又道:“仔细等那太监来了再说。” 这一句话,凉彻骨,寒入髓。刘允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到底是否是他的亲生骨ròu。 很快,那太监被五花大绑带进了大殿。 宣统帝眯起眼睛,打量着这那小太监,只见他长着白净的一张脸,脸盘极小。一双乌黑的眼睛,看起来贼溜溜。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柔媚而yīn沉的气质。 谁也无法将他与构陷皇子这件大事,联系在一起。 “你叫什么,原先在哪当差?”宣统帝蹙着眉心,沉声问道。 李相屏住了呼吸,也抬眸去看那小太监。 只见那小太监将头深埋着,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到底不肯说半句话。 “他见到父皇仍是这般不惧不畏,想必见过大世面。”刘紫苏的眸光渐渐转冷,看一眼大殿之上站着的黄公公,猜测道:“说不定是内务府的人。” “黄敬,你可识得他?” “容奴才凑近了瞧瞧。”黄敬答应着,急忙跑去了那小太监所跪之处,卯足了劲儿,用力将他的头一把托起来,仔细辨认之后,笃定道:“回皇上,不是内务府的人,奴才从未见过他。” 李相跟着舒了一口气,他自然不会找内务府的太监。太扎眼的太监,太容易暴露。反而是这些不起眼的面生的,才不会引人注意。 “那信谁给你的?”宣统帝的语气,远比先前重的多。他还从未见过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藐视皇威。 他早打定主意,不管那太监今天招与不招,都是死路一条。 “还不快说。皇上的命令,你也胆敢违抗。”刘紫苏愤愤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然而,那太监仍旧不松口。 见那太监守口如瓶,视死如归。李相便猜出来,肯定是有什么把柄掌握在他们手上。所以,他才不惜以死明志。 李相心里涌起一阵窃喜,瞬间又变得跟昔日一般,胸有成竹,稳若磐石。 他侧过身,状似不经意地,轻轻碰了碰京兆府尹王大人的胳膊。 王大人一贯狡猾如兔,立时心灵神会。他忽然开口,故作诧异的问了一句:“他莫非被人下了哑yào?” “哑yào?”宣统帝皱着眉头看他。 王大人点着头,徐徐说道:“昔年的卷宗之上,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哑yào的用途一般有两种,其一是犯罪之人为了消除证据,其二便是用来帮人开脱罪名,叫服哑yào之人当替罪羊。” “不知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刘紫苏冷冷一笑道:“莫非大人是想说我为帮七皇子开脱,才故意找来这么一个小太监?” 这句话,恰恰戳破了王大人的居心。于是,王大人故作惶恐,委屈道:“臣不敢,臣只是据此猜测。” 他办案多年,积累一身经验。就算再小的纰漏,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正是靠着这种敏感xìng,从纰漏之处着手,推翻并重审了几件大案。 那太监服没服哑yào,他并不知道。他适才滔滔不绝说那么许多,就是为了叫宣统帝产生怀疑。 怀疑九公主的一面之词。 谎话可以瞎编,信可以伪造,而且凭着九公主的能力,想找一个替罪羊并非难事。 眼下除了九公主的人,再无别人可以为她作证。倘若除了自己人,九公主找不到其他证人。九公主所言,便不足为信。 这正是本案的疏漏之处。 第一百七十六章计策 果然,宣统帝沉吟了半晌,还是问道:“紫苏,可有旁人替你作证?” 刘紫苏蹙了眉,不敢置信的看着宣统帝:“父皇,您也信不过女儿?” “毕竟关系到你七哥的清白,朕不能不慎重。”宣统帝眯着眼睛,将话说得极其郑重。 王大人闻言,正身向宣统帝作了个揖,又看着刘紫苏道:“九公主大可放心,皇上乃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倘若九公主能拿出叫人信服的证据,皇上一贯明察秋毫,定能还七皇子一个公道。” 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朝堂之内一片哗然。百官们jiāo头接耳,连连点头附和。 李相满意的点点头,兀自在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除了撬开那太监的嘴,便无别的方法。 而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讲,他此刻敢拍着胸脯保证,那太监就算咬舌自尽,也不会张口说一句话。 谁料,念头刚一涌进脑海。刘紫苏清脆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像针扎,像火燎,疼得他直咬牙。 “父皇。”刘紫苏微微扬了嘴角,冰凉的目光从王大人的面上缓缓扫过去,最终定格在宣统帝的面上。她颊边虽带着笑意,语气到底凉如冰水,“不瞒父皇说,七哥早料到有人会这般说,所以叫紫苏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宣统帝疑惑道:“宣她进殿,朕要好好瞧瞧。” 李相的心里又“咯噔”一下,焦急地抬眸瞅一眼王大人,见王大人重重的摇头,便知他此刻也是无计可施。 只能干等着! 连兵书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现在,他对刘允找来的是何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概不知,更别提应对。 他屏着气,心下愈发惴惴不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刘允。 身材修长的少年,虽长身跪倒在地,但那一抹成竹在胸的自信感,从宽阔的背部,不断的翻涌出来。 他愈看,便愈慌乱。索xìng埋下头,重新盯着脚下地砖看。 这是他当宰相以来,头一次觉得紧张。他抿着唇,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声,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的ròu里。 然而即便是这样,时间也在飞快的流逝。 殿外重新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黄公公尖细的禀告声。 “宣来人进殿!” 李相控制不住自己,回头望殿外的方向看过去。群臣亦抬起了头,想看看来人究竟是谁。宣统帝也往大殿门口看过去。 大殿之内,只有刘允仍纹丝不动的跪着。至此,他终于咧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个作农fù打扮的女子,一脸惊恐的走进来。她的头发凌乱,眼圈通红,一双黑色眸子里布满血丝。 她的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衣服,衣服洗得发白,衣角之处还裂开了口子。 然而当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失了神。 这是一个美貌的女子。 因为哀伤和疲惫,她的眉宇之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意味,叫人一看忍不住心生同情。 “参见皇上。”那女子趴在地上,声音细若游蚊,几不可闻。 适才半个身子趴在地上的太监,听见这声音,忽然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叫什么?”宣统帝充满威严的声音传了过去。 “芸娘。” “芸娘,你怎么会在这儿?”那太监用力的转过头,愣愣的瞧着说话的女子,脸上似笑非笑,忽然开了口。 一瞧是他,芸娘喜极而泣,说出的话亦含了几分喜悦:“叶哥,你果然在。九公主说到这儿便能找到你,看来她没骗我。” 听见二人熟络的语气,在场的人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测,莫非这女子是那小太监的对食? 南陵风气开放,太监找对食,也并不是稀奇罕见的事儿。 就拿黄敬来说,他作为内务府总管,皇上跟前儿的红人,有钱有权。找的对食足足有五六个,比起正常男人的三妻四妾,一点儿不差。 是以,在南陵当太监并非有辱门楣之事,正相反,许多穷苦的人家,若是养不活膝下的儿子,比起送进富贵人家里当奴才,更愿意送进宫中当太监。 “方才你还装聋作哑,如今倒能开口说话了!”宣统帝勃然大怒,伸手重重的拍在案上。 “奴才该死……”与方才的坚决不同,此刻那小太监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求皇上……求皇上……” 他的声音发颤,上下牙齿紧张的碰撞在一起,额头上的汗珠如泉水般,不断的滚落下来。 “你这狗奴才目无君王,事到临头居然还敢求情!”李相忽然从人群中里走出来,指着那太监的鼻子,咬牙切齿的狠狠教训了一顿。而后,他抬起头,小心谨慎的又向宣统帝建议道:“皇上,依臣看,这小太监公然挑衅皇威,当属死罪,不若即刻拉到午门外斩首示众。” 好不容易送上门的机会,他自然要把握住。所以,他斟酌着字眼,故意将皇威二字说得极重。 宣统帝原就在气头上,听见他这话,面色更加难看。他黑着一张脸,两道冷冷的目光,紧紧盯住那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李相的建议合乎情理,就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也敢在他面前三缄其口,装聋作哑,着实有必要重树一下皇家的威信! 他咬着牙,冷冷道:“来人,依李相所言,将这可恶的小太监拉出去斩首示众!” 话音刚落,门外的光影里就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人影。他们的腰间挂着大刀,面色凝重,大步流星地往大殿中间走过去。 “皇上……皇上……求皇上………”芸娘闻话猛得一惊,脸色比原先还要煞白上几分。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又将头垂下去,撕心裂肺的祈求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计策 “父皇且慢,容女儿再说句话。”刘紫苏从椅子上站起身,踱了几步径直站在李相身后。清脆的声音顺着李相的耳畔,一直传进了宣统帝耳中。 见她的神情难得严肃,口气里饱含笃定。宣统帝有些犹豫,冲那两名侍卫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停下来。 两名侍卫的动作一停,芸娘的哭声立时低了下去。朝堂之内,迅即又恢复了平静。 李相的脖子有些发僵,他适才急着谏言,却忘了九公主还在场。只要九公主开口阻止,皇上十有八九会同意。 “父皇,七哥的案子还没查清楚,怎可先斩证人!”刘紫苏薄唇轻启,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她的声音虽轻,到底说在了关窍。 “你说的不错,父皇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宣统帝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又看着那两名侍卫,吩咐道:“你们二人先下去,随时等待传唤。” “可不是您气糊涂,说不定是有人正想利用您的愤怒达成自己的目的!”刘紫苏瞟一眼李相,眸光转冷,意味深长的道:“至于那目的是不是杀人灭口,也不好说呢!” 李相闻话心里一惊,忙不迭的又跪下来,急忙辩解道:“皇上,皇上……臣刚才只是……只是愤怒方才谏言,并不是九公主所说的要杀人灭口,皇上要相信臣……” 刘紫苏咧嘴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方才可没提您李大人的名讳,您又何必巴巴地冤枉于我。清者自清,这么多只耳朵听着呢,大人随便问一问,谁听见我说是您要杀人灭口?” 她笑得单纯,眉眼弯弯,一脸无辜。 方才刘紫苏开口时,他便在琢磨该如何说才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为官数年,从知县一步步爬到宰相的位置,这种小事于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刚才若不是他心切,根本不至于在宣统帝面前露了怯。 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谈吐举止也重新变得像一国之相。他不慌不乱的道:“九公主虽未指名道姓,但话里行间意有所指,在座之人谁还能听不出来您所说的是老臣。” “那好,就当我说的是您。”刘紫苏故作无奈的叹口气,略停了一下,又道:“那李大人到底是不是存心的?” 他没想到刘紫苏会果断承认,也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反问一句。他闻言,足足愣了片刻才又笑道:“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好好审审这小太监,才能洗刷老臣身上的冤屈呢!” 话毕,他快步走到那太监跟前,皱着眉心,严厉道:“快报上名来!” “奴才……叶三。”那小太监牙齿咯咯打颤,连句话也说不真切。 “叶三。”李相抚着长须,朗声道:“快说,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你构陷皇子?” “这……这……”叶三的舌头根本不听使唤,磕磕绊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相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娘,重新低下头,口气变得异常冷冽,“你可得想好了再说,构陷皇子是大罪,要抄家砍头的!” 那太监一听要抄家,吓得面如土色,死死的咬住唇瓣。 “李大人怎么不告诉他,欺君之罪,罪加一等呢!”刘紫苏冷冷笑了笑,接过了话头。 她看着李相,心里愈发肯定,蓄意嫁祸之人,正是他没错。 “九公主所说不错。”李相勉强挤出一抹笑,又道:“所以,方才老臣才提醒叫他想清楚了再说。” 暖阳早爬上了屋顶,金色的琉璃瓦在光照下,发出碎金般的光芒。两只云雀栖在屋顶上,叽叽喳喳一片祥和。 大殿内的气氛,却严肃得可怕。 “安静。” 宣统帝一声令下,朝堂上的百官连大气也不敢出。 掉针可闻。 分明被卷入是非的是刘允,可大殿之上,只有他旁若无人的长身跪着,始终一言不发,似乎他才是旁观者。 他此刻正埋着头,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落拓在地砖上黑色的影子看。眉宇之间,并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安与慌张。 宣统帝看着瞧着,心底的自信一瞬间坍塌。或许,真的是错怪他了? 他越想越不安,手掌摩挲在光滑的扶手之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转而看着芸娘,朗声问道:“紫苏,这芸娘是什么人?” “是叶三的对食。”刘紫苏道:“不瞒父皇说,叶三落在我手中之后。七哥顺藤摸瓜,这才找到了芸娘。芸娘彼时正被人凌辱,正好被七哥的撞见,就将她救下来。后来,派人送进了宫里,叫我日夜照料着。” “这么说,你七哥是她的救命恩人?”宣统帝疑问道。 “不错。”刘紫苏坚定地点点头道:“不过,我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他们的关系。” 芸娘闻言,眼含热泪,也不顾旁人在场,伸出手去抓叶三被捆绑在背后的手。 她哭哭啼啼,语气哽咽的道:“三哥。七皇子是好人,你便把你所做的一切全招了吧。若你去九泉之下,我便陪你一道。” 叶三缓缓转过头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芸娘,一字字道:“芸娘,你说的是真的?” “三哥,你死后,我绝不独活。打从你走之后,我就没过一天好日子。那些人天天找上门来,说一些羞辱我的话,还………”芸娘咬着唇瓣,到底将话吞进了肚中。 朝堂上站着的人,也都是一群明白人,知道后面的话里藏着什么污秽之词,纷纷向芸娘投去同情的目光。 叶三皱起了眉头,埋怨道:“他们分明答应过要护你周全的!” 他咬紧牙关,努力的直起了身子。长长吸了一口气,果决的道:“皇上,奴才全招。”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支耳聆听。 叶三正在气头上,说起来话,口齿难得一见的清晰:“大约三个月之前,有个人来找奴才,说叫奴才帮他们办事。奴才起初不肯答应,他们便以芸娘相威胁。奴才只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太监,没办法答应下来。奴才本以为只是给七皇子送信,后来才知道,他们做这一切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陷害七皇子。” 祝大家节日快乐! 嘤嘤嘤,满地打滚求订阅。 第一百七十八章冤屈 “叫你送信的人呢,是谁?”宣统帝又问道。 叶三的头摇得似拨浪鼓,回道:“奴才不知。那人从未跟奴才透露过一丁点儿的消息,也不许奴才打听。” “那他们为何找你?” 叶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思索道:“可能是因为奴才在入宫之前会一点儿拳脚功夫。” 知道叶三会功夫的,除了他入宫前认识的故人,就属宫中亲近之人。 宣统帝略想了想,便道:“在哪当的差?” “回皇上,奴才就在内务府。”叶三眨巴着眼睛,声音听起来平静无虞,并不像在说谎。 “黄敬!”宣统帝皱紧了眉头,呵斥道:“你瞧瞧你怎么当的差,内务府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你也不清楚,回头朕一定撤你的职!” 黄敬吓得屁滚尿流,“腾”的一下就跪下了地上。他知道宣统帝正在气头上,哪里敢辩驳半句。只得连连点头,一句跟着一句的道:“皇上教训的是,是奴才失职……”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他不上心。实在是因为管不过来。 内务府的太监,足足上百个,而且分布在各房各院,平素里并不在一起当差。 是以,少了谁,添了谁。没人记得清楚。 最为重要的是,叶三失踪这件事,根本没人知会他。 “叫你送信那人长得什么样子,可还记得?”宣统帝强自压下怒气,声音充满了叫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叶三咽了口唾沫,又道:“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奴才……只记得那双眼睛。” “黄敬!”宣统帝垂眸看着黄敬,“你去传宫中的画师来。” 黄敬一哆嗦,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拔脚就往殿外跑去。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李相的心里也似那规律的脚步声一般,“咚咚”乱响。 他在心底仔仔细细的回忆着哈哈的眉眼,平眉小眼,似乎并没有过人之处。 而且,只凭着一副眉眼处的画像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并非易事。 即便如此,李相仍旧难以放下心。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吃了黄连。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他若不是看黄芪一向办事稳妥,根本不会将事情全权jiāo给他去处置。想不到一贯行事小心谨慎之人,也会出现纰漏。 早发现纰漏还好,能早一步弥补。可偏生到了对簿公堂之际,才知道自己在那件事上大意疏忽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晚了。 他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赌,赌那小太监不知内情,赌那幅画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今日能平平安安的走出朝堂的大门、便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以后的事,待回去之后慢慢合计,总能想出解决问题的法子。 约莫才过去半刻钟,黄敬就引着画师到了。 黄敬显是跑得急,脸涨得通红,大汗淋漓。他后面跟着的画师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同样抚着胸口喘了半天的气,才勉勉强强顺畅的说出一句请安的话。 画纸一铺开,所有人的视线就又落在那枝笔杆上。 画师的手法尤其灵动,只见黑色的线条来回回在纸上勾勒着。叶三努力回忆着,慢慢对画师说着那人眼部的特征。 李相心虚得紧,眼睛往那纸上瞄了又瞄。恨不得端起墨水,往宣纸上倒。 很快,画便成了。叶三看见画,眼睛里闪着光,连连点头,道:“对,对,他就长这样……” 画呈上去,宣统帝拿起只看一眼,便又发起愁来。 这根本算不上线索。 虽说这世界上没有两双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但只凭一副画,很难将那人揪出来。更别说,找到幕后指使的黑手。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只有一点他敢肯定,一定是朝廷里的人。 会不会与其他皇子有关系,他也不好说。 他拢共有十三个儿子,最大的已到而立之年,最小的才刚满一岁。 眼下太子为立,皇子们暗中角力,蓄意争宠,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毕竟,当年他也是踩着几个兄弟的身体,才坐上的龙椅。 所以,眼下这诬陷之事,究竟是谁做下,有没有皇子参与进去,他并不敢肯定。 他将目光放得悠长,视线里扫过每一个大臣的脸。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道:“王大人,画像你拿去,朕限你在两个月之内,找到画上的人!” 王大人正准备推辞,李相状似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他循声望过去,只见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只伸了拇指出来。这是他同李相之间的暗号。 他犹疑着将为难之言吞回了肚中,只恭谨的答应道:“臣领旨。” “至于你们二人。”宣统帝瞪着芸娘和叶三,微一沉:“叶三你其罪当诛,但念在本案的凶手还未落网,朕先饶你不死。但你蔑视皇威,包庇犯人,有欺君罔上之嫌,活罪难逃。来人,先将叶三关入天牢,派专人把守,待日后再行发落。” “三哥……”芸娘吸着鼻子,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抓着叶三的那只手愈发的用力。 “叶三甘愿受罚,但芸娘与此事无半点关系,还请皇上饶了她。”叶三原想挣脱她的手,奈何他的手被绳子捆缚着,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力。他的面色此刻平静如水,一脸坦dàng之色,先前的那点害怕早遁于无形。 “芸娘,朕给你个机会你自己选。”宣统帝虽是轻描淡写,但郑重其事地口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芸娘闻话,起先一惊,而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shè出一道亮光。她恭谨的行了个礼,斩钉截铁道:“谢皇上,不论死活,民女都愿意跟三哥一道,求皇上成全民女。” 第一百七十九章清白 瞧着那张美丽而略显沧桑的脸,“胡来”二字便被宣统帝生生的咽回了肚中,说出口的是另一句话,“也好,仔细你身上还牵扯到别的案子。”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皇城根下,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敢发生那般有辱风化之事,着实丢尽了南陵朝的脸面。 他正想借此机会,整顿朝纲,重塑正气,以正视听。 消息一递出,狱卒来得迅速。转眼之间,就将人带出了大殿。 李相暗暗松了口气,他与京兆府尹王大人素来jiāo好,这一点群臣心里清楚,宣统帝心里更清楚。 宣统帝将案子jiāo给由京兆尹府调查,换而言之,就是将大权jiāo在他手中。显然,在这件事上,宣统帝并未怀疑他。 “来人,给七皇子赐座。”宣统帝又发了话,视线悠远的落下殿门口的光亮处,并不敢同刘允对视。 刘紫苏上前一步,将刘允搀扶起来。一个圆脸的小太监,搬来了圆凳。 但因长时间跪拜,刘允的膝盖早已麻木不堪,这会儿猛一站起身,整个人立时就瘫软下去。 刘紫苏被他一带,身子一趔趄,亦摔在了地上。 宣统帝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看一眼狼狈的二人,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他轻声道:“允儿,莫怪父皇冤枉你。你谋反的事,先前铁证如山。不过,朕倒不曾料到,这桩案子居然是有人蓄意嫁祸。” 他的语气说到后面,难得的带了几分愧疚之意。 刘允听得真切,心底的那一抹恨意,也就淡了几分。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在椅子上坐好,又伸手扶起刘紫苏。这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你说。”宣统帝脱口道。 “儿臣与胭脂素不相识,既然儿臣是被人陷害,那胭脂……”他故意没将话说透彻,只点了表面。 然而话里的意思,只消是有心人,就能听明白。宣统帝自然不糊涂,他点点头道:“那件事,我会命人再查。” 大殿沉沉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转晴。明媚的阳光,照在花圃中枯草生出的嫩绿的新芽上,显得那抹翠色,愈发的耀眼。 宣统帝瞅一瞅窗外,神情倦怠的道:“朕累了,退朝。” 群臣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相此刻的心情如春光般明媚,他早就迫不及待想等退朝之后,找王大人商量对策。 然而,他的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黄敬就找上他,说宣统帝要单独见他。 他闻话,身子一僵,抬眸看一眼明媚的阳光,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 不管怎么说,告密的奏折是他呈上去的。如今皇上当朝宣布七皇子刘允无罪,只怕是对他这个告密者产生了怀疑。 他咬着嘴唇,只觉得全身发冷。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瞬时化为乌有。 他硬着头皮,不安的挪动着步子,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他实在不知道,路的尽头意味着什么。 宣统帝躺在躺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眉宇之间,全是疲惫。 其实,到此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轻信了奏折。 那些被称为罪证的信件,他其实连看也不曾认真看过。 他揉揉眉心,抬脚往窗台处走了几步。窗台上摆着两盆芸娘草,翠绿的叶子里开着细碎的小花。 他凑近使劲嗅了嗅,一点香气也闻不见。 花平凡,也没有香气。 这些年来,他仍然想不通,她为何独独喜欢苜蓿草。记得她好像说,她正是喜欢苜蓿的卑微,隐秘以及平凡。 她真以为自己也如那苜蓿一般,只要隐匿自己,就能不被人发现么? 难道她不知道他的眼线分布在各个宫殿,所以,才会做下那种事么? 他的眼神冰凉似剑,愤然的甩了甩袖子,决绝的转过身去。 李相正好进门,瞥见宣统帝yīn沉的脸,又唬了一跳。他攥紧了拳头,心虚的问道:“皇上,您找老臣?” “先坐下。”宣统帝仍皱着眉,指一指窗子旁的凳子。 但那凳子上此刻好比生了刺,李相坐着,浑身不自然。 宣统帝则又回到躺椅上,黄敬端了茶递给他。他掀开茶盖,不紧不慢的喝着,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李相却觉得过得比一季还要漫长。 他用眼睛的余光,偷瞄着宣统帝。比起在朝堂之上的火冒三丈,此刻的宣统帝看起来十分平静。他喝着茶,深沉的面色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猜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透宣统帝此刻的想法,也就不敢贸然开口。 良久之后,宣统帝放下茶盏,悠悠开了口:“你瞧瞧那苜蓿草好看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叫李相摸不着头脑。他不明其意,瞪大着眼睛,半晌没动。 宣统帝抬起了手,指指窗台,又问了一遍:“朕叫你瞧瞧窗台上的苜蓿草好看么?” 李相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背过身。窗台上拢共放了四盆绿植,其中两盆的叶片里夹杂着白色的小花,另外两盆叶片细长如丝。 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两盆是苜蓿草。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哪一盆都跟好看挂不上边。 他暗自思索着,嘴唇被他咬得泛白。他绞尽脑汁,可仍然猜不透,宣统帝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这……”李相嗫嚅着嘴角,深吸一口气,道:“以臣多年养花的经验来看,这苜蓿草,实在算不上好看。要臣说,花里好看的,还要属牡丹。不过,这苜蓿草也有它的优势。简简单单,丝毫不张扬,在这冷寂的冬日里,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他弄不清宣统帝的深意,也就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而是表达了模棱两可的意思,既说它不好,也说好。 “朕也不明白惠妃为什么喜欢苜蓿草。”宣统帝叹了口气,平静如水的面上dàng起了一层波澜。他虽是在同李相说话,听起来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今日之事,叫朕想起了惠妃。话说回来,惠妃那案子也是你亲手办的吧?” 昨天忘记更了,委屈脸,今天补上,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章旧案 李相心里一惊,张口道:“惠妃的事,昔年皇上的确是jiāo给臣全权处理。” 惠妃是七皇子的生母,香消玉殒前,曾宠冠后宫。 不仅如此,她还成功诞下皇子,在宫里风头一时无人能及。就连皇后见了她,也要让三分。彼时,宫里的风言风语,全是惠贵妃早晚要取皇后而代之。 但到后来,因为惠妃蓄意残害静妃肚中的孩子,招致众怒。 皇太后当时就下了令,要赐惠妃死罪,以祭奠她的孙儿。 宣统帝起初并不相信,为还惠妃清白,特意找了他来,要他务必将那件事调查清楚。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挨个儿将涉案的宫女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遍。 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碗红花,正是惠妃派人给喂下去的。 宣统帝龙颜大怒,当场赐了惠妃死罪,以平众怒。 打那件事后,宣统帝根本不让人提起惠妃的名头,就好像惠妃这个人从来未出现在宫里一般。 但今时今日,宣统帝不仅主动提起,而且听起来口气里还隐了一抹淡淡的遗憾。 李相的心里不由得一惊,惴惴不安的又问道:“皇上可是想起了惠娘娘?” “那件事,可有什么纰漏?”宣统帝说着话,只觉心头涌来阵阵寒意。 他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刘允之事一锤定音之际,心里便生了这个想法。从朝堂到御书房,一直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没有。”李相闻话,重重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那件事证据确凿,应该不会有纰漏。” 他心里比谁清楚,宣统帝是对昔年惠妃投dú之事,产生了怀疑。 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怀疑,一定是因为七皇子谋逆的罪名,有了惊天逆转。 他略微想了一下,忙不迭的补充道:“那件事,除了静妃身侧的丫鬟指认惠妃以外,还有近十个目击证人。那几个人来自不同的宫里,互不相识,根本不会有串口供之嫌。她们都说瞧见杏月鬼鬼祟祟溜进了香兰殿,而且手上端着一个茶碗。臣令太医查过茶碗中的成分,的确如静妃所言是红花无疑。” 杏月是惠妃的贴身侍婢,香兰殿是昔年静妃所住宫殿。若没有惠妃首肯,杏月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闯香兰殿。 所以,在那件事上,似乎确实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宣统帝暗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看着李相,又说了一句叫人头皮发凉的话。 “七皇子的事眼下已经水落石出,以后的事,叫京兆尹府全权处理,你就不必再chā手!”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宣统帝显然已经信不过他,但在这种时候,李相也不好再辩解,只得领了旨,恹恹地退下去了。 出来之时,宫门口的马车已经陆续没了踪迹。李相的脚步似灌了铅,从未有过的沉重。他的脊背微驼,一脸有气无力。 马夫看见他,倒吃了一大惊。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几眼,才肯定确实是自家爷,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 “爷,今儿怎么格外晚些?” 虽然他自知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鬼使神差地还是问了出来。 李相yīn沉着脸,并不回答,而是一头钻进了马车,不耐烦地道:“回府。” 车夫自知多嘴,半分也不敢怠慢。长鞭一落,马儿便欢快的奔跑起来。 他赶着马,心里却忍住不在想,自家爷到底是哪儿不正常,倒与日间里的不大一样。 坐在马车中的李相,心情更是糟糕。他紧紧攥着拳头,乌黑的眼睛,像是一滩绝望的死水。混浊而布满森森之意。 他反复揣摩着宣统帝最后说的那句话,心底愈发不安。 其实说到底,在刘允谋反这件事上,当着宣统帝的面,他所做的也只是将罪证上jiāo朝堂和谏言,也根本没到被怀疑的地步,顶多只能算疏忽。 然而,宣统帝所表现出来的那幅样子,那口气,分明就是怀疑。 清凉的风从窗帘的缝隙里,一点点钻了进去,刺在他略显疲惫的面上。他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畅快。他索xìng将帘子整个撩起来,任由凛冽的风灌进去。毕竟,身体上的麻木冰凉要比心里的好受太多。 不知不觉,相府便到了。车速变慢,渐渐停了下来。 呼呼的风也跟着变得轻柔,而后遁于无形。 管事哈哈早侯在来了门外,见马车停下,慌忙的上前一步,早就准备好的满脸笑意,在看到李相那幅忧虑不安的面色一瞬间,急忙收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道:“爷,可是出了事?” 李相瞪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吩咐厨房,午膳不必准备了,你随我去趟书房。” “是。”哈哈恭恭敬敬的答应着,紧随其后,心里一阵扑扑通通乱跳。 瞧见这一幕,看门的小厮也觉不可思议。李相他们刚走,他就我悄悄的跑到正在系缰绳的车夫跟前儿,极小声的问道:“咱们爷今日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劲儿?” “不该知道的,千万别问。”车夫停了手中的动作,心有余悸。 “我瞧着咱们爷跟失了魂似的,万一真有意外,咱们得赶紧计划计划找下家。我早听说,这府上呐,最近不太平……” 那小厮将头凑近车夫,嘀嘀咕咕的又说道。 车夫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般的道:“你还别说,我最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有人抓到了爷的把柄,正准备发难呢。” …… 炭火刚刚搬进书房,冰冷的空气还未能变得温暖。加上书房的位置本就偏僻,又有竹林遮挡,此刻人置在其中,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黄芪往李相手中递了个汤婆子,又沏了杯热茶放在桌上,这才紧张不安的站在了一旁。他的双手chā在袖中,头深深地垂着,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如同窒息般难受。 李相出神的望望窗外的翠竹,忽然开口道:“叶三出事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行动 “叶三?”黄芪凛然一惊,心虚道:“您见着他了?” 李相猛的一拍桌子,愤然道:“早就提醒你,叫你小心行事。你知不知道,那叶三落在九公主手里了?” 桌面上的茶盅跟着乱晃,茶盖撞击茶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黄芪心里一点儿也没感到喜悦,而是忐忑。他觑着被茶水浸湿的桌面,唇瓣,不安道:“怪不得奴才的人没找着他,不过,那叶三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他就算被抓,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相嗤之以鼻,冷冷问道:“你所说的把柄是芸娘?” 黄芪大惊失色,他从未同根李相提起过芸娘二字。这会儿从李相口里,听到芸娘这个名字,心头一跳。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变得有些张口结舌:“您是……是……说芸娘也被找到了?” 芸娘那边他派了眼线把守,想来不会出事。而且这阵子,叶三虽未再出现,但芸娘握在他们手里,他还是十分放心。 但今日听见李相主动提起芸娘,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芸娘被找到,另外一种是叶三招认了所有的事。 无论哪一条,于他们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相并不吱声,冰冷的眸光从黄芪的脸上一直看到脚上。他皱紧了眉头,周身散发着一种疏离的冷漠。 黄芪不寒而栗,他硬着头皮又解释道:“爷,芸娘那边,奴才派了专人把守,想必不会出事。而且,下面的人也没人跟奴才禀告说芸娘出事。莫非是那叶三说漏了嘴,奴才这就叫人仗杀了芸娘!” 他咬着牙,身体僵硬的似一尊木偶。说在口中的话,更是义愤填膺,充满恨意。若是芸娘此刻在他眼前,他一定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好啊,你去啊。”李相火冒三丈,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还能闯进天牢!” “啪。” 只听一声响,李相一拳又砸在了案板上。而后,顺手抄起了茶盅,砸在黄芪身上。 黄芪哪里敢躲,好在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滚烫的茶水浸湿衣服,接触到皮肤之时,温度已变得不再。 然后,巨大的感,还是叫他感觉到了疼痛。 他咬着牙,紧攥着拳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来。 这一下,他彻彻底底的明白,芸娘不仅被救走,一定还在朝堂之上露了脸,至于说了什么,他不用猜也清楚。 “可是你同叶三直接见的面?”李相面沉如水,眉宇之间带着森森的寒意。 黄芪站在远处,止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急忙摇头否认,“不是奴才,是奴才的一个手下。” 听他这么说,李相松了一口气。怪不得,画师画的那双眼睛,无论大小,神情看起来都不像黄芪。 既然不是跟他有直接联系,就算被找到了,也不会轻易怀疑到他头上。 “你还算有脑子!”李相点点头,面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些,“下一步该怎么做你心里比我清楚!” “是,奴才这就去办。”黄芪的眼睛里透出冷光,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书房。 一出府,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找了马车急急忙忙就往东城去。芸娘的家,在东城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他入相府五年,深得李相器重,哪里出过这种洋相。是以,他此刻满肚子火气,心里存了念头,一定要叫那群人好看。 然而,七拐八折,好不容易到那进破败的院子之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看得着半个人影。 他气得目龇yù裂,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那群人找不着,同叶三见面之人,想必早就逃之夭夭。 事已至此,他实在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同李相jiāo差。 他在地上,抬头望着头顶yīn沉的天幕,没一点儿主意。 那些人都是他花大价钱雇来的,并未入奴籍,不受李相府牵制。是以,相府的人马根本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他们。就算人找到,他们抵死不认,也是无计可施。 黄芪想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直在那院子里,挨到天色漆黑,才心事重重的回了府。 他生怕李相撤他的职,深思熟虑之后,便对李相扯了谎,只说那群人他已安置妥当。那个直接同叶三接触的人,被他派人灭了口。 李相听他这么说,提着心便放了下来。只要他们快人一步,抢在官府之前灭了口。 如此一来,死无对证,叶三就算长了八张嘴,也无法说清。 莫白薇接到消息,已是在两日之后。 松林兴冲冲的跑过来告诉她:“七皇子无罪,如今回了府上。” “为何迟了两天?”她仍放不下心。 “七皇子在御前跪了整整一个上午,膝盖僵硬得都不会打弯了,只好就近在宫里修养了两日,今儿上去才赶回来。” 莫白薇一听,心便揪了起来,她迫不及待的吩咐道:“松林,你去备马。我带红莲去找她师父。” 松林在心里便笑了起来,明明就是关心七皇子,还找借口说是找苏默。他也不戳破,应了声是,急忙着手去办。 “,去将娘亲做的白糖糕拿上了。另外,再拿一小碟酸津梅子。对了,将跌打损伤的yào酒也带上一些。”莫白薇一边擦着脂粉,一边滔滔不绝的吩咐着。 收拾着,不忘调侃:“您瞅瞅,分明红莲的师父,您倒比她还上心呐。您这唠唠叨叨的,倒像个有年岁的婆子了。” 被她这么一说,莫白薇的双颊,瞬间染上了一抹微红的酡色。她故作镇静,心虚地道:“那是自然,等回头你们拜了师,我保证一样也不少给你们置办。” 她说着话,心头陡然dàng漾起一抹微妙的情愫。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这般兴师动众的去瞧他,刘允会不会误会? 他要是误会,自己就说是以德报怨。 这可是很高尚的事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抱恙 这是莫白薇第一次来七皇子府,她站在朱漆大门前,久久的凝望着高高悬挂的牌匾,足足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 她的眼前浮现的全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辈子,刘允颠沛流离时的模样。 头发蓬乱,衣服破烂,膝盖上有斑斑血迹,谁能将那样一个人与皇子联系在一起? “小姐,怎么不进去?”松林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去敲门吧。”莫白薇回过神来,攥紧了拳头。 七皇子府门前着实冷清,若非如此,通向正门的台阶之上,也不会生了薄薄的一层青苔,绿得晃人眼睛。 看门的小厮打开门,一见是松林,忙笑道:“您来了,快请进。” 皇子府里的人个个都识得松林,也都知道他是七皇子跟前的红人,所以对他也就格外的恭敬几分。 松林指指天光底下站着的莫白薇,正色道:“莫家六小姐专门来探视七少爷的,赶快派人去府里知会一声。” 那小厮在皇子府看了八年的大门,除了九公主和府上的婢女以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女子登门。 他听见松林略带焦急的语气,也不敢怠慢,急忙找人进去通报。自己则留下,将两扇门整个推开,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虽埋着头,眼睛的余光却落在莫白薇身上。 莫白薇裹着湖蓝色的披风,雪白的貂毛衬得那张本就娇艳的面庞,愈发的好看。 她抬脚徐徐走着,屏着气,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然而,她入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子府。 这一消息,可叫众人惊掉了下巴。他们争着抢着,想去目睹莫白薇的真容。 他们实在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叫自家少爷破了例。 一时间,假山后,树干后面,长廊中,亭榭里,呼呼啦啦站的全是人。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莫白薇却热得一身汗。 松林瞧见从四面八方探出的脑袋,满脸黑线,转过头来再瞧莫白薇,见她浑身的不自在,忙解释道:“六小姐,真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因为这皇子府中,除了九公主以外,就没来过女子。” “怎么不早说!”莫白薇咬着牙,后悔不已。倘若一早知道皇子府是个“龙潭虎穴”,她真不该跳进来。 就算跳进来,也该叫她换身男装再来。 “是奴才欠考虑了。”松林吐吐舌头,劝慰道:“不过,您以后要是经常光顾,大家自然见怪不怪了。” “还有多远?” “马上到了,穿过前面的石楠树丛,少爷春日的时候喜欢到那间房。” 莫白薇无奈,只得重重的叹口气,迈开步子继续走。她一边走,一边还得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毕竟,搁谁也想不到,传闻中喜好风花雪月的七皇子,居然不近女色! 不算漫长的路,她觉得仿佛走了十万八千里。一听说到地方,她愣是抚着胸口在原地舒了老半天的气,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是一间极简单,极朴素的屋子。顶上也并不是金色的琉璃瓦,而是同寻常百姓家一般,是黑色。 廊下栽得全是石楠树,树顶上的叶子,清一色全是通红的颜色。 青翠的枝干,衬着通红的叶片,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全然不是冬日该有的寂寥。 “少爷,六姑娘到了!”松林叩着门,口气里充满欢快。 话音一落,屋中响起了动静。紧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十七,是你。”看见莫白薇,刘允一脸喜色,嘴角的笑几乎要挂到耳畔。 松林在心里默念一句,少爷,得矜持。然后,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顺带着将红莲拉到了一边。 四目相对,莫白薇的脸颊滚烫,她忙垂下头去,低声问道:“你的膝盖无妨吧?” 刘允眯眼一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急忙使力扶着门框,装出一副羸弱无力的模样,可怜巴巴的道:“不太好。” “先坐下。”莫白薇闻话后,不免心急,情不自禁的扶住了刘允的胳膊,搀着他往屋里走:“我带了治跌打损伤的yào,你且涂一些。” 看着少女娇弱的身躯,刘允着实不忍心将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莫白薇身上。他的双腿暗暗发力,只将胳膊放在莫白薇手上。 “红莲,拿yào进来。” 红莲得了令,急急的提着篮子就往里面去。瞧见自家小姐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道:“七少爷,不若叫婢子来扶您?” “不必了。”刘允摆摆手,又不怀好意的看着莫白薇,笑道:“你家姑娘来报救命之恩来了,我得给她个机会。” “七少爷说的可不对,救命之恩,咱们早就互不相欠。”莫白薇扶着刘允在太师椅上坐定,正色道:“我这是以德报怨来了。” 话音一落,她抓起yào,猛得一往空中一抛。装yào的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稳稳落在刘允手中。 “这是师父配的yào,保管你yào到病除!”她眯眼看着眼前神气活现的少年,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 “这得我自己抹?”刘允将瓶子举起来,细细的端详一会儿,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莫白薇淡淡一笑道:“自然。适才我试过七公子的手,简直比有的正常人还灵活。抹个yào,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儿。” “带没带吃的?” 刘允摸着肚皮,移开了话题。他恐怕再说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将眼前盈盈笑着的少女,揽入怀中去。 “鼻子倒灵,闻见味了?”莫白薇移步到食盒旁,打开盖子,笑道:“来探病人,自然要带上吃的。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白糖糕,你可要用一些?” “伯母的手艺?”刘允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沉在眉间的那道细纹,霎时间又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两道英气的眉毛,此刻弯得如同月牙,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催促道:“拿来我尝尝。” 第一百八十三章假装 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的确确十分好吃。 刘允嚼着,忽然想起昔年母妃还在的时候,得了空也会亲手做白糖糕给他吃,味道似乎同这个一模一样。 许多年没吃过,他倒忘记了。若不是莫白薇今日拿来,唤醒了他的味蕾。那些遥远的往事,一定会湮没在时间的罅隙。 “十七,这味道我曾经吃到过。”刘允感激的看着莫白薇,哀叹道:“不过,已经数年没尝过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刘允面上,捕捉到哀戚的神情。莫白薇顿时心口一酸,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惠妃做的?” 七皇子的生母惠妃,香消玉殒的太突然,除了皇宫内的人,没人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错。”刘允颊边的笑意渐渐隐了去,眉眼之间笼罩着一层不可名状的悲伤,“可惜母妃福薄命浅去得早。” 这些年,午夜梦回的时刻,他的眼前总是出现母妃临终前痛苦的样子。 脸色发白,嘴唇红紫,身子蜷缩在一起,面上的神情无比痛苦。 当时,小小的他伸手握住娘亲渐渐冰凉的手,泣不成声:“母妃,您是不是很疼?” 惠妃死死咬住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允儿,娘再忍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跟麽麽回去。” 他当时信以为真,也不敢惹娘亲生气。加上那些奉旨前来赐酒的太监,用力的将他的身子往后拖。 他根本无法对抗,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的慢慢离去。 谁曾想,这一走,就成了永别。 往事历历在目,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每每触及,就扎心的疼。 莫白薇原本想问惠妃的死因,但瞥见他yīn晴不定的脸,忙住了口,又拣起别的话来说,“诬陷你的人当真是李相?” “正是他。”刘允回过神来,琥珀色的眼底沉了一抹坚毅。 经过朝堂上的试探,他已经无比肯定,上呈奏折之人,就是李相无疑。 然而,让他介意的是,在他的谋逆之罪已然真相大白的情况下。他的父皇居然还将案子jiāo由京兆尹府处理。 毕竟,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尹府的王大人是由李相一手提拔起来的。 叫京兆尹府的人去查,就等于默认了李相的办案权。 李相情急之下,一定会杀人灭口,销毁证据。然后,再与京兆尹府互通声气,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好在他一早就预料到最坏的情况,提前做了准备。 “你打算怎么办?”莫白薇正色道。 刘允拿眼定定的看着莫白薇,口气波澜不惊,“如今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相就是幕后指使之人,所以一切还得小心为上。” 莫白薇想起上次去相府时,李相满脸热情,拍着胸脯保证会替刘允作证的样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李相要针对你?” 刘允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不止是李相,我猜朝廷中的泰半大臣,早就想除去我这个名存实亡的六皇子。” “党争?”莫白薇心里又是一惊。 她记得上辈子的这时候,宣统帝求仙问道,不理朝政。 当时,他一心寻求长生不老之术,根本不会有立太子的念头。 而宣统帝的皇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拢共有十个。而这十个皇子里,除却两三个先天残疾和两个年龄稍小一些。有竞争力的当属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 想必这一世,宣统帝虽未走上求仙问道的老路子,但党争作为政治的必须品,此时一定暗流涌动。 刘允叹口气,点了点头,“李相只怕是二哥的党羽。” 争夺太子之位的几个皇子中,二皇子刘歧的势头最猛。他的出身虽不尊贵,但昔年宣统帝的一道旨意,将他过继到皇后膝下。 他摇身一变,便成了嫡皇子。背靠皇后这棵参天大树,又擅长拉拢人心。 京城里早就有传言,说新君一定会是二皇子。 “但你并未参与党争,他们却为何要咄咄相逼?”莫白薇显然有些疑惑。 刘允虽贵为七皇子,但一贯不得宠。加之,他本人不喜朝政。所以,坊间并不将刘允单独看作一派。而且,在那些大臣眼里,刘允也根本没资格入围角逐。 “十七。”刘允柔声喊了一句,眸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凝望着莫白薇,又解释道:“那些人根本不会管这些。” 屋中的炭火热烈的燃烧着,温热的气流,萦绕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屋中此刻分明暖如仲夏,莫白薇却觉得浑身发冷,由内及外,一点点浸透皮肤。 此时此刻,她突然看清了帝王家的无情,胜者为王,败者寇。 她也忽然明白,为何前世刘允被燕王的人追杀。 斩草除根。 世代新登基的帝王,哪个不是这般做。 她像审视陌生人一般,从头到脚又将刘允打量一遍。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念头,是自己该不该靠近他。 倘若一开始,没在大凉山上碰见刘允。也许这辈子,她也不会跟他有半分jiāo集。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将二人牵扯在一起。 所以,打从她听见那一句,我见过你之后。 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已经陷进去,所以逃不掉。 “十七,你怕了么?”刘允咬着唇,看着她yīn晴不定的脸,担忧地问了一句。 莫白薇咬紧牙关,重重的摇摇头。然后,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我才不怕报不了恩。” 刘允闻言,心头猛地一跳,高兴地一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久以来,压抑在胸口的凝重,像是一瞬间找到了出口,忽然之间遁于无形。 他紧缩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来,暗淡无光的眼眸中,重新有了光亮和神采。 他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却苦于无从问起。 今时今日,从她口里听到的是肯定之言,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重重的落了地。 此刻,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不断游走。像是冰糖,甜到骨子里。又像是细小的泉眼,发出一股清细的流水,撩拨着他心底最敏感的神经。 他有信心护她一世周全。 第一百八十四章拆穿 “七少爷。”莫白薇的视线落在刘允站的笔直的上,jiān诈一笑:“仔细您是诓我呢。” 刘允忙伸手去捂膝盖,顺势又坐下来,发出“啊哟”一声,“松林,你才到莫府当了几天差,就变得没眼色了,还不快过来给我上yào。” 松林叫苦连天,连连感叹这真是亲少爷,事事都拿他当挡箭牌。 来之前,他还特意禀告了一声,居然还这么不小心谨慎。 不得不说,他家少爷做戏的本领,一点儿也不好。 太浮夸,太浮夸。 进门之时,他就捏了一把汗。好在莫白薇关心则乱,没看出端倪。 他真是不明白,自家少爷好好儿的坐着,为何就站了起来。 还是当着莫白薇的面儿。 然而,刘允的命令一下,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过去,替自家少爷挨着这一刀。 结果,还未等他挪到刘允坐的地方。莫白薇就抢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刘允手中生生的将yào瓶夺了回去。 “我瞧着,这yào还是省下来,给红莲用吧。”莫白薇淡淡笑着,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红莲,快收回去。这yào可金贵着呢,是师父用了十八味yào材配制而成的,一点儿也不能浪费了。” 红莲正准备过去,却听见刘允道:“红莲,你师父……” 刘允故意将话说到半截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一边是自家小姐,一边是苏默的少爷。红莲犹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豫豫,一时手足无措。 “红莲,晚饭还想不想吃莲羹汤了?”莫白薇瞪了嬉皮笑脸的刘允一眼,伸长了胳膊,又提点红莲一句。 莲羹汤是红莲的最爱,她眨巴着眼睛,又唇瓣。而后下定决心似的朝着莫白薇迈开了步子,接过了yào瓶。 莫白薇眉毛一扬,得意洋洋的冲刘允笑笑:“七公子可能不知道,民以食为天。” “回头等苏兄回来,我一定要转告他,他还不如一碗莲羹汤金贵呢。” 这一句话听在红莲耳中,往食盒中放yào瓶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看一眼莫白薇,又看看刘允,飞快的跑几步,将yào瓶子了刘允怀中。而后,咬着唇瓣,坚定的道:“师父比十碗莲羹汤还要金贵呢。” 刘允成功拿到了yào瓶,笑得愈发得意。他看着莫白薇,眉头一扬,故作神秘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有苏兄一人,抵过千军万马了吧?” “姑娘……姑娘……莫气……婢子……想了想,婢子今晚……就不吃莲羹汤了。”红莲揉着通红的眼睛,yù哭非哭,一脸委屈。 见她这般,莫白薇心便,假意责怪的话,统统吞回了肚子里。 红莲连最爱的莲羹汤,也能割舍掉,去替苏默说话。 这份衷心,倒也难能可贵。 另一边,刘允趁着这个间隙,迅速卷起了裤管。松林正埋着头,匆忙替他上yào。 莫白薇瞧见这一幕,顿时脸颊绯红,忙转过头。 虽说只露到膝盖,但那双修长的小腿的肌肤,还是明晃晃的扎人眼。 她忽然想起那个秋夕节的那天晚上,她失足落水刘允将她救起来,还亲手帮她除去湿透的鞋袜。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脸蛋上似有火在烧,滚烫滚烫的。 另一边的刘允浑不在意,若无其事的还在吩咐松林,“这边疼,多擦一些,擦一些……” 松林按着他的命令,不断的倒出yào水,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心里却在暗自寻思,自家少爷何时变得这般不矜持。明明少爷身边,连个贴身侍婢也不要。 “擦好了么?”莫白薇忍住心头的跳动,故作平静的问了一句。 其实她学医,免不了治伤救人。光是涂yào,她就在吉祥的身上练习了许多次。 李郎中先前不肯收她,也是因为这一点。好在南陵朝风气开放,学医的女子不在少数。李郎中又念她救母心切,才答应下来。 学医大半年,除了yào草。针灸之术,她也有所涉猎,也在几个学徒的身上尝试过。 师父教导她,病人不分男女,只分轻重。若是心中有男女之别,那这医术便学不精。 她对这教诲耳熟能详,可今日当着刘允的面,偏偏不敢扭过头来。 看见莫白薇通红的脸颊,刘允的心头激dàng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别的女子身上,他从未体会过。 他原先,对那些传闻中花容月貌的女子,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自从遇上莫白薇,一切就变了。 他整好衣衫,从口中吐出俩字:“好了。” 闻言,莫白薇深吸一口气,待面上的红晕消散了,这才转过了身。 “你瞧瞧果然是好yào,刚涂上,我这膝盖便不疼了。”刘允一脸坏笑,重新站起身来,将yào瓶举得老高,一边端详一边称赞。 “一瓶你全用了?”莫白薇皮笑ròu不笑。 “当然,既是神yào,肯定不能浪费了。”刘允郑重其事的答道。 “七少爷真是暴殄天物呢!”莫白薇咬着牙,一字字道。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见过刘允按常理出过牌。正经的时候也多,不正常的时候也不少。 她一肚子的鬼主意,在他面前却毫无用武之地。 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 刘允面皮厚。 刘允显然没猜测到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健步如飞的在偌大的屋中走来踱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神yào呐,神yào。” 松林这会儿已经见过不怪,他正在心中暗自琢磨,回到莫府之后的事情。 主意,点子都是自家少爷出的,他只负责递话。 可偏生,布这场局的人,还不把戏给演好了。 他真是yù哭无泪。 莫白薇看着刘允矫健的,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她揉着被刘允晃得晕眩的眼睛,有气无力的道:“眼下七公子东西也吃了,yào也用了,病也痊愈了,十七便要告辞了。” “莫急,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刘允停了脚步,眨巴着眼睛看着红莲,笑道:“我jiāo待厨房炖一锅莲羹汤。” 第一百八十五章连羹汤 一提到莲羹汤,红莲立即两眼放光,咽了咽口水,用充满哀求的目光看着莫白薇。 莫白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看穿刘允的用心。于是,她淡淡的笑了笑,道:“红莲,你想喝莲羹汤便留下,我跟松林就先走一步了。” 刘允闻言,狠狠的瞪了松林一眼。 松林心领神会,搓着手,吞吐的道:“眼下,眼下……不早了……六小姐不若就在府里吃了再走?” “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莫白薇神情一变,“快说你们俩是吃了呢,还是拿了?” “婢子要吃。”红莲揉着眼睛,忽然一下冲出了门外,“婢子还要找师父。” “苏大人还没回来。”莫白薇急得脱口道。 然而,红莲早跑出了门外,根本没听到莫白薇在说什么。 虽则红莲说话方面已有了巨大进步,同常人无异。然而,她的脑子毕竟受过伤,心智到底不成熟。 莫白薇突然想起,来之前她同樱桃几个说今日出门就是来探苏默。 想必是她无心的一句话,叫红莲听在耳中,当了真。 她叹口气,忍住浑身的燥热。看着纹丝不动的刘允,抱歉道:“七少爷,给你添麻烦了。” “红莲的事我心里清楚,自然不会计较。”刘允若无其事的说着,又转过身去看松林,“你跟出去看看,顺便安排一下午膳。” 红莲这一闹腾,莫白薇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会儿听见刘允说要安排午膳,便不再反对,而是,心不在焉的摸索着雕花的扶手。 一时间,偌大的屋里,就剩下了她与刘允两个人。 莫白薇的心脏狂跳,咬着唇瓣,老半天不敢吭声。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同室而处,心里不免紧张。 火盆里的银丝炭火,还在燃烧着,“噼里啪啦”的乱响。偶有微风拂过,舔着薄薄的窗纸,窗户便也跟着动。 外面清冷清冷的,里面却暖得几yù出汗。 “庭院里怎么栽了那么多石楠树?莫非是因为惠娘娘生前喜欢?” 犹豫了良久,莫白薇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刘允定定地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我母妃她喜欢芸娘草,我却更喜欢石楠。” 芸娘草?莫白薇一愣,沿路上她并未见过什么芸娘草。都说睹物思人,刘允特意不种芸娘草,一定不愿意触景生情。 刘允显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便又道:“倒是父皇的御书房里,种了两盆芸娘草。” “看来皇上十分挂念惠娘娘。”莫白薇感慨一句。 后宫佳丽上千,皇上在惠妃死后,还能种些花草来怀念,想必惠妃在生前颇得圣宠。 若真的是这样,按一贯爱屋及乌的惯例来讲,刘允作为惠妃的儿子,一定很受宣统帝宠爱。 但事实上,不管是坊间里的传言,还是她亲眼所见到的。宣统帝对刘允,根本谈不上宠爱,甚至于有些厌恶。 她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儿,便又抬头去看刘允。 少年眉心的那一道细纹,又变得极深,眸光渐渐转冷,而后自嘲的笑了笑道:“挂念?当年赐母妃dú酒的人可是他!” 他的口气听起来虽然愤怒,但比愤怒更强烈的却是,悲伤,自责。 莫白薇的心里陡然一惊,原来昔年宠冠后宫的惠贵妃,香消玉殒的原因,居然来自御赐的dú酒。 一般而言,宫中的嫔妃若是犯了错,并不会直接处死,而是关在冷宫里。 除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至于那个过错究竟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她上辈子亲眼看着娘亲一点点死去,自然明白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有多强烈。也知道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有多蚀骨。 她准备岔开话题,却听见刘允忽然又开口:“母妃当年的案子,我悄悄调查过,母妃确实是被冤枉。但彼时静妃已殁,死无对证。我特意去找父皇说这件事,但父皇哪里肯听半句。再后来,一切就不了了之了。” 他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拧在一起。额前垂下的那缕长发,遮住半只眼睛,愈发显得整个人哀切与悲伤。 这是莫白薇第一次看见刘允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起,只好道:“也许,皇上仍摆着那几盆芸娘草,是为愧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站在事外之人的角度,一眼就瞧清了事情的本质。 并不是宣统帝不相信他的话,而是宣统帝身为君王,一言九鼎,根本不允许有翻案这种事发生。 更何况,那杯dú酒还是他亲手所赐。 另一边,红墙金瓦的人皇宫里。宣统帝站在天光地下,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皇上龙体要紧,您还是先回房去。”黄敬将披风披在他的肩头,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提着建议。 宣统帝没有动,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正盯着御花园里荒草朽木看得出神。 春寒料峭的时节,花池中的奇花异草,还未生出新芽,望过去一派萧瑟。 宫中的花匠师父,早就提过建议,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该选育一批新的品种过来。 劳民伤财之事,不必做。他冷冷的抛出一句话,严词拒绝。 “黄敬,你瞧瞧再漂亮的花也有凋谢的枯萎的时候。”宣统帝指着那成片的枯黄,忽然感慨道:“而芸娘草的花正因为不艳丽,所以凋谢之时,也不会让人觉得惋惜。” 黄敬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仍然恭谨的点点头,回一句:“皇上说的是。” 宣统帝的脸色,又沉下来,他抬眸看看天幕,又低下头,正色道:“叫你调查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回皇上,老奴找到了昔年七皇子上呈给的奏折,您可要瞧瞧?”黄敬哈着气,小心翼翼地道。 昔年七皇子为给惠妃洗刷冤屈,在他的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奏折一封封的递进御书房,他狠着心,连看也不愿看一眼。 他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承认自己错误。而且,那杯酒,dú死的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他长长的吸了口凉气,斩钉截铁道:“先放着,我日后再看。” 第一百八十六章恐吓 太阳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脑袋。冰凉的世界里,渐渐有了暖意。石楠树顶的红叶片在光里,显得愈发鲜艳。 松林绕过石楠树丛,屏气敲了敲屋门,“少爷,午膳备下了。您看是到东厢房呢,还是叫人端到这里来?” 片刻的静默之后,自屋内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缓缓开了。 “松林,红莲去了何处?”莫白薇瞅瞅松林背后,并不见红莲的影子,忙问道。 “红莲正在厨房里,抱了这么大一个罐子喝莲羹汤呢。” 松林比划着,眉间惧是震惊之色。他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像红莲这般能吃能干。 “十七,你平常都不给红莲饭吃么?”刘允故作吃惊。 莫白薇尴尬的笑了笑,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皇子府的饭好吃,她自然要多吃些。” 来之前,她明明才看见红莲用了一大碗粥。这才刚到中午,她就又饿了? “松林,你叫人将饭菜端到梅花庐去,记得带上火盆,再带一壶清酒。”刘允不紧不慢的又嘱咐了一句。 梅花庐在皇子府最西头,一墙之隔的外面,就是大凉山。 炉前的空地上种满了梅树,此刻开着成片的腊梅。黄的,红色,白的jiāo相辉映,霎是好看。中间修了一个水池,池中的荷花已经腐朽。水中游着几条金鱼,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四周的墙上爬满了藤条,不过尚未出冬日,叶子还未长出来,眼望过去全是一片萧瑟的黄色,衬着大凉山山体的金黄,有一种说不出的悠远意境。 真正坐在庐中,欣赏着远处的风景,微风送来阵阵花香,着实沁人心脾。 莫白薇咬着酥饼,赞叹道:“想不到这府里,还藏了这么一大片梅林呢。” “不仅如此。”刘允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两步,道:“靠墙的那一排是桃树,再过几日,桃花便要开了。廊下的这几株是墨菊,要到秋天才开花。”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莫白薇念叨着,两只眼睛里直放光,“你这庭院居然凑得齐了。” 她盈盈笑着,目光里映出的全是梅花的影子,却没在意,一块酥饼的渣,粘在了嘴边。 “别动。”刘允忽然转过了头,吓得莫白薇果然纹丝不动。 少年将头凑近,慢悠悠的伸出了手。 莫白薇的脸颊绯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青天白日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想推开,可偏生那胳膊就像被浆糊似的粘在了衣服上,根本不受意识支配。 少年,睡得着。谁敢说,红莲没拿这儿当家。 她听着,忽然灵机一动,拔高了音量,故意叫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允听见:“松林,你说红莲在厨房帮忙?” 话音一落,她赶紧冲松林使个眼色。 “这……”松林满心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确实如此。” 一个主子,已经很难伺候了。今日还碰上俩,夹在中间,真是费力不讨好。 松林收拾妥当,重重的叹口气,一刻也不停留,拔脚就走。 松林一走,莫白薇赶紧又道:“也不知道今儿吹的是那阵风,红莲居然也能跑去厨房帮忙了。七少爷,果真面子大呢。” “十七,你也不怕咬了舌头。”刘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莲藕,放进她碗中,而后嬉皮笑脸的调侃道:“尝尝,看你的舌头还听不听使唤。” 扯谎咬舌头,昔年,娘亲也是这般恐吓她的。娘亲还说谎说多了,舌头就会被咬得千疮百孔,以后可就不能吃东西了。 她当时吓得直哭,揉着眼睛,拍着胸脯保证,娘,薇儿以后再也不说谎话了。 不过,这种说法,只在江陵一带流行。京城之地,很少有人说。 于是,她抬眸,看着少年英气逼人的脸,问道:“你母妃她,家也是江陵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疑问 微风吹散将她的声音吹得零碎,然后,混成一个完整的音节,落入刘允耳中。 看着少女眉宇之间的疑问,他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的母妃并没有赫赫的家世背景,所以,前世在出事之时,并无一人出头替她求情,更别说是朝中的大臣。 她出身低微,在被皇上看中之前,在浣衣局当差,做着宫里最下贱的活。 即便是后来封了妃,也根本没人关心她的家乡在何处。她们关心的是,为何皇上偏偏对她宠爱有加。 所以,当他听到莫白薇适才说的那句话,着实吃了一惊。 “看来就是了。”莫白薇笑了起来,“方才你说的那句话,叫我想起了娘亲。不瞒你说,我外婆家就在江陵。” “原来如此。”刘允恍然大悟,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母妃入宫前就已家破人亡。所以,我找遍了江陵,也没找到昔年母妃的住处。” “苏兄去江陵,便是去找惠娘娘的家?” 从年前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苏默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刘允看着远处的青山,目光变得迷离,“也不尽然是,还有另外一件。不过,苏兄最迟月底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以叫红莲过来。我得亲自告诉苏兄,他比十碗莲羹汤还值钱呢。” “另外一件?”莫白薇看着刘允,疑惑道。 “对了。”刘允并不回答,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长姐跟李家的婚约,解除了么?” “三伯父是中间人,眼下他不知去向,这件事办起来倒更加棘手了。” 之前,她起过叫长姐服假死yào的念头。但被齐子石说太凶险。眼下她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耐心的等待时机。 “婚礼定在几月?”刘允皱了皱眉头,又道。 “十月。” “那到秋后了。不过,这件事赶早不赶晚!” 最后几个字,咬字很重。莫白薇一听,不自禁的人抬起了头。 只见刘允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意,看得人心里发凉。 “你是说李相的事有着落了?”莫白薇屏着气,听着自己声音里的忐忑。 上辈子,她不知道李相败在谁手里。但这一世,她能确定是刘允无疑。 刘允并不打算隐瞒,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他看着莫白薇,一字字的道:“线索还差一点儿,证据也少一些,还要费上一些功夫。我的意思是,要赶在这之前,与李家撇清关系。必要的时候,可以拿那件事,当赌注。” 那件事,指的自然是李二公子的事。莫白薇心里清楚,咬着唇道:“其实,我也想过那个法子。只是无凭无据的,大伯父和祖母未必肯相信。而且,那件事,由我亲口说出来,也……也不妥当。” 莫白薇又红了脸,即使她上辈子嫁过一次人,她也觉得那件事难以启齿。 她一个外人,还是这般觉得。更别说李相,他身为一国之君,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他堂堂一个宰相的面子,还不得丢尽。 想必李相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千方百计的想尽快给李二公子说上一门亲事。不说旁的,至少遮一遮别人的口,叫人抓不到话柄子。 而这种事,对于知情人而言,实在算不得好亲事,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而三伯父急yù攀上高枝,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说服大伯父,应下亲事。 他因着这事,顺理成章的成为李相幕僚中等待一个。然而,很快便成了弃子。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般。 毕竟,三伯父被赶出府之后,既未去投靠李相,李府的人也没有找过他。 过河拆桥,这是官场上的生存规则。连她都懂这一点,偏偏三伯父看不透。 她一想,便又咬牙切齿,也恨极了自己没能早一步,阻止事情的发生。 “我有个法子。”刘允伸手摘了朵红梅花,捏着花枝在手中,滚了又滚,正色道:“不过,得问过你长姐的意思。” “我已经跟长姐通过气,长姐说只要能解除婚约,她做什么也愿意。”莫白薇眸光流转,语气笃定。 “其实,上次倒是个好机会。不过那时事情正危急,你没想到,也在情理之中。这次,可得抓紧了。”刘允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又折了个花枝拿在手里,朝着莫白薇缓步走了过去。 “你我分头行动。” 他凑在莫白薇耳畔,语气轻柔的说了一句。 轻轻热热的气息,拂过莫白薇粉白的耳垂,将温度沾染在那细嫩的肌肤之上。 一瞬之间,她的耳垂变得滚烫滚烫的,就连脸颊也是热的。 她下意识的别过了脸,刘允趁机将花枝chā在了她的发间,红似火的梅花,在乌黑的长发之中,衬得她的面庞,愈发的明艳动人。 “好看。”刘允咬字清晰,眼神灼热。 莫白薇浑身燥热的几yù出汗,她攥着拳头,故作镇定,“红梅当然好看。” “我说的是你。” 少年波澜不惊的声音,一字字钻进她的耳中,她的心头顿时一跳。 这辈子,她还从未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她别过头,羞涩用右手捂住脸,油腾出一只手来,在头上摸摸索索,想要将花枝拔掉。 “别动。”刘允面色平静,声音清凉,“真的好看。” 一阵风起,梅花“簌簌”地落下来,掉在石子路面上。 红色的花,黄色的花,铺了整整一地。香气扑鼻而入,沁人心脾。 趁这个间隙,莫白薇急忙站起身,掂着裙角,状似若无其事的快走几步下了台阶。走到那花树之下,弯腰捡了几朵,而后转过身,笑道:“泡茶的新花,没得浪费了!” 经年之后,刘允仍清晰的记得这一幕。 红色的花树下,穿湖蓝色夹袄的少女站立着。她的发间chā着一枝红梅,笑眼盈盈。宛若从花间走来的仙子,不沾风尘。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摄人心魄,人比花美。 第一百八十八章诳人 红莲恍恍惚惚醒来,已是午后,厨房里的柴火早灭了。她揉开眼睛,迷糊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身在皇子府。 昨晚她听说自家姑娘要带她来探视师父,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觉。所以,适才才会喝着汤就睡着了。 她拍着头,生怕莫白薇将她留下,急急忙忙地跑出厨房。在门外见到松林,她才松了一口气,忐忑的问道:“姑娘呢?” “你可醒了!”松林扁着嘴,心底到底记着七少爷的嘱托。强自将满肚子的火气,咽了下去,焦急道:“快跟我来,六小姐只怕要等急了。” 二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梅林之时,莫白薇正在同刘允说话,二人谈笑风生,颊边带着浓浓的笑意。 松林不禁犹豫,不知是该不该上前打搅。 “姑娘,你没走!“红莲自然不懂得察言观色,她一瞧见莫白薇,脸蛋上立时浮现出一抹喜色,撒腿跑了过去。 松林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想起适才自己同刘允扯的谎,莫白薇登时慌了,她急忙站起来,一把抓住红莲的手,挤出一丝笑来,“忙活到现在,倒不容易。” 红莲听不懂莫白薇在说什么,瞪圆了两只眼睛,惊诧道:“姑娘,婢子没忙,婢子适才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 谎言被当面戳穿,莫白薇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愧,反倒挺直了腰板,又问松林:“松林,你诳我呢!” 松林yù哭无泪,面色变得愈发难看,内心一直在哀叹,苍天无眼。 果然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他上辈子一定是挖茅坑的。 “姑娘,松林最喜欢诳人了。”红莲擦着额头上的汗,忽然接过了话头,“适才松林还说您等急了,婢子这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白白的出了一身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不急。 莫白薇的脸顿时红了,她拉过红莲的手,生怕刘允误会。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松林可没诳你,我真的等急了!我们这就回去。” 下次要不要带红莲出来,当真值得商榷。 “我送你。” 莫白薇迅疾摇头,并不敢回头,催促道:“不必。” 然而,少年还是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她的前面。然后,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用命令般的口吻道:“走吧。”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叫莫白薇脱口而出的拒绝之词,全烂在了肚子里。 她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倒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出门时的情形,比起她登门之时,并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刘允在前面引着路,院子里的下人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伸头来瞧。他们藏的更加隐蔽,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得更低沉。 莫白薇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在动,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极像是蚊蝇之类发出来的。嘤嘤嗡嗡的,十分不真切。 “七少爷,您府上的一向如此么?” 眼见探出了脑袋越来越多,莫白薇实在忍不住,扁着嘴,嗔道。 刘允似笑非笑,嘴角挂了一抹玩味,故作意味深长的道:“这得分人。如果来的是白玉,那自然是不会有人看的。” “你这皇子府,我以后还是少来。”莫白薇咬牙切齿,眼神坚决。 “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要不了人命。“刘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莫白薇反驳:“但比龙潭红穴可怕多了。” “十七,你连这种地方也敢来,日后真要去龙潭虎穴,一定带上你。”刘允说着话,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宠溺。原本是冷漠如霜的一张脸,此刻看起来却饱含温情。 莫白薇不再吱声,默默的抬脚走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到门外。 她愈走便愈觉得今日到梅花庐去,是一个太错误的决定。因为,梅花庐实在太偏远了些。虽是原路返回,但她觉得这路途比起来时的十万八千里,还要漫长上许多。 刘允一直将她送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一瞬间,他还不忘提醒她,“莫忘了元宵之约。” 等到车帘完全遮挡住外面的世界,莫白薇一连吸了好几口气。稳了稳神之后,她便扭过头去教训红莲。 “红莲,龙潭虎穴里你也睡得着,也不怕被人煮成了红莲汤?” 一听这话,红莲吓得面如土色,紧紧的抱住身子,哆哆嗦嗦的道:“好在婢子跑得快。” “下次还喝连羹汤么?” “不喝,不喝……婢子坚决不喝。”红莲拼命的摇头,连连肯定。 莫白薇眯起眼睛,笑得洋洋得意。她可不能,叫红莲再被食物给骗了去。 刘允自始至终就站在车外,并未挪一寸。是以,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全被他听了个正着。他暗暗的笑了笑,转过身去,快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之上。 见他离去,松林才扬起了手中的长鞭,用力抽向了马背。 车轮滚滚,扬起的阵阵烟尘。一直到马车转过弯,消失在视线里。刘允才转身,回去了府上。 他派守门的小厮,喊来了府上的管事三七。三七的双手chā在袖管中,觑着刘允冰冷的神色,心下戚戚的道:“少爷,不是奴才不管。实在是因为下人们太多,奴才管不过来。” 除非是有要紧事,否则刘允一般不找他。所以,今日莫白薇前脚刚走,后脚刘允就派人找他过来问话。 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着刚才府中发生的事。 “既然当不得大任,你便主动请辞吧。”刘允皱着眉头,话里话外丝毫不留情。 三七吓得心头一跳,忙跪下来,“少爷,奴才知错。奴才回头一定好好管教他们,您千万别撵奴才出府。” 他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却不曾想过,事情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看着刘允渐渐冰冷的眸光,他自知无望,又急忙替自己辩解:“其实那些下人也没犯什么错,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多说了几句话。” “你说的轻巧!”刘允板着脸,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他方才不动怒,是因为莫白薇在场,他不想吓到她。 而现在,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愤怒,正从皮肤里一寸一寸的翻滚而上。 他咬着牙,勃然大怒道:“只要坏了皇子府的规矩,都不是小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换人 苏默很早之前就跟他提过,说府里的管事,为人精明,但缺乏震慑力。考虑到皇子府长此以往的发展,合该考虑换一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当时,他不以为意。毕竟,他从不指望管事能起到什么作用。 直到今日,亲自瞧见这场面,他才知道是自己欠考虑。 如果连府上的规矩,也不能好好约束,日后势必难成大事。 他皱着眉头,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七,摇头道:“看在你为府上多年cāo劳的份上,走之前我会命人赐你一些银两。” “奴才知错……奴才该死。求少爷不要赶奴才走三七被吓得浑身哆嗦,牙齿跟舌头碰在一起,话也说不利落。 刘允心意已决,又哪里听得进这种话。他连看也没看那管事一样,黑着一张脸,决绝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以儆效尤也好,树立家规也罢。他都有必要硬着心肠,整顿一下家风家纪。 管事被扫地出门这件事一出,顿时在府上又引起了一阵轩然。 不过,这一次众人三缄其口,个个提心吊胆,行为也变得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是下一个! …… 原本莫白薇是打算回府之后,再问松林一些情况。倒没想到,将将才踏进园子里,就来报,说是齐子石正在外堂候着,一早就过来,正说要走。 自打宋氏的病愈之后,齐子石便很少到莫府中来。略一想,她便知道齐子石来说的定然是那假死yào的事情。 她便命令松林先去忙,自己则匆匆的进了内堂。 瞧见她,神情倦怠的齐子石,站起身来,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有事情耽搁了一会。”莫白薇接过来递的茶水,连喝了两口,心虚的解释道。 “那死而复生的女子,我找到了。”齐子石定定神,说起了正事。 “这么快?”莫白薇抬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齐子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明明是比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但齐子石口气听起来似乎轻而易举。 齐子石点着头,看看莫白薇又道:“我本以为,她会故意隐瞒。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她就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我。” 死而复生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晦气。但那女子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刚从墓堆中爬出来,更想是一个普通人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莫白薇也觉得诧异,问道:“那她怎么说?” “那女子说,是因为服了一个道士炼制的丹yào。”齐子石皱起了眉头。 流传在西域之处的假死yào,是一味味yào材配制而成,根本不是丹yào之类的东西。 可那女子说得笃定,由不得他不相信。 “道士?”听见这俩字,她的眉心猛得一跳,脱口道:“这个道士与谜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先前根据店小二绘声绘色的描述,她心里早就觉得,小二口中的那个神秘道士与上辈子进京,最后被宣统帝奉若神明的道士,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给那女子假死yào的,也是一个道士。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她揉着眉心,心里乱得似一团麻。 齐子石咬着头,叹了一口气,“这我倒没问,不过,那死而复生的女子眼下就住在西城的破庙里。你得了空,可以过去问问。” 他问她为何躲在破庙里,而不选择回府或者离开京城。 结果,那女子眼波流转,笑眼盈盈只说自己家里人早死光了,又说正是因为那道士大发慈悲,救回了她一条xìng命。 所以,她一定要留下来,等那道士回来了,报恩。 听闻那女子在破庙里,莫白薇更觉匪夷所思,倘若换做是她,早就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可眼下这个女子,不躲也不藏,也没想着回到原先的府中,居然就近在破庙里住下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寻常人碰上这种事,一定会想办法隐瞒。 但她听齐子石所说,那女子根本没有遮遮掩掩,反而说得细致,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莫白薇暗吸了一口凉气,若有所思道:“师兄,你难道不觉得古怪?” “薇儿,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齐子石抬眸,深深的看着她,面上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我那天去的时候,庙里还有其他人,全是来打听这件事的。”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为之?”莫白薇闻话,顿时疑心更重。她屏着气,听着自己的口气,一点点变得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齐子石皱着眉头,顺着莫白薇的话,一直说了下去。 话音一落,俩人四目相对。恍然大悟似的,同时拍起了头。这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就是个局。而且,是个大局。 莫白薇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笑,胸有成竹的道:“有道是三人成虎,为了叫人信服,那道士眼下一定消失得无影无踪。” “薇儿,你猜得不错。”齐子石亦笑了起来,“事发之后,他就出了京城。至于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这就对了。”莫白薇抚掌道:“越是扑朔迷离,越能激起人的好奇心。越是有人像你我一般,想尽办法去找那女子问明实情,就越是……” 她故意住了口,暗自感叹一句,怪不得上辈子,那道士能平步青云,登堂入室当上。 能有这种深沉的心计,哪里会是普通人。 “就越是有人相信那道士真能炼出死而复生的丹yào,想必,这才是那道士真正的用意。”齐子石勾起了嘴唇,“薇儿,我瞧着那道士,定是为了钱财。” 毕竟,只要名声一打响,找上门去的人自然会络绎不绝。到这时候,那道士趁机从中谋财,那真是一抓一个准儿。 “没那么简单。”莫白薇摇摇头,笑得愈发灿烂,“他的野心显然不在此。” 只要有朝一日,跟皇家沾上了边,别说滚滚的财源,就是权利,那也是信手拈来。 第一百九十章猜测 瞧着少女自信满满的笑靥,齐子石十分吃惊。他收紧了目光,拔高音量喊了一句:“薇儿。” 藏在师兄眼底的那份不可思议,莫白薇瞧得一清二楚。她自知自己方才失态,虽然莫府里的人,都已默认她这个六小姐,一夜之间xìng情大变这个事实。但在齐子石面前,她所表现出来的,却是符合十一岁这个年龄阶段的纯真。 并不是她有心隐藏,实在是因为齐子石见多识广,知道的东西比活了两辈子的她,还要多上一些。 毕竟,那上一辈子的光yīn,全是蹉跎过去的。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她低头又饮了一口茶,直盯盯的注视着齐子石的双眸,故作镇定的解释道:“师兄莫要多想,适才薇儿只是胡乱猜测了一下。” 话虽这般说,但她口气里的笃定之意,根不像是猜测,倒像是她曾目睹那道士的一举一动,或者对那道士熟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齐子石在心底,暗暗犯起了嘀咕。 但碰上少女那对清澈的眸子,疑心之言藏在肚中,终于没说出来。他也弯眉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师兄,你所说的西城的那座破庙,原先可是城隍庙?”被齐子石看得心里发怵,莫白薇急急忙忙的转移了话题。 适才,她也不想谈那么多。可一想起前世那道士入宫之后,她的经历。 她就情不自禁的提了两句。偏偏那两句,还点在了关窍上。 “你真的要去?”齐子石问道。 “待出了正月。”莫白薇把玩着桌上花瓶中chā着的花,又道:“师兄,你要跟我一起么?” 那紫袍道士到底是她的一块儿心病,这块病压在胸口,不连根拔出,委实太扎心。 但连根拔除,也要讲究时机。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并不清楚那女子到底是被人所逼,还是真的感恩戴德。所以,根本无从下手。 更甚至,那女子的背后,还有另外一拨人cāo纵。 “也好。”齐子石回答的斩钉截铁,“正月一过,这京城里一定又变得热闹非凡。到时候我便与你一道,过去凑凑热闹。” 这也是莫白薇的意思,戳穿紫袍道士的诡计,必要的时候,非得齐子石亲自出马不可。 她看着齐子石,盈盈一笑,“一言为定,师兄不可言而无信。” “自然。”齐子石的口气轻松,他之所以爽快的应下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趁机去瞧一瞧,那传说中的灵丹妙yào。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俩人话毕,齐子石并未直接告辞,而是去了芙蓉园。既是去探娘亲,莫白薇也就不好不跟着。 宋氏自打用了莲湖草,身子痊愈之后,就未曾再见过齐子石。 今日见他来拜访,宋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拉着齐子石的手,老半天没舍得松开。连声吩咐,云妈妈送送来吃的喝的。 莫白薇难得的被冷落在一边,她指着齐子石,醋意满满的看着娘亲,问道:“究竟我是您女儿呢,还是他是?” 宋氏便笑:“手心手背都是ròu。娘是把子石当救命恩人来对待呢。” “救命恩人?”莫白薇一愣,腹谤一句,这架势,根本就是看女婿呢。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她看着娘亲久久不消失的笑容,越发肯定娘亲是将齐子石当女婿来看了。 她生怕齐子石多呆一会,娘亲会乱点鸳鸯谱。忙朝齐子石使了个眼色,又透过窗子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故作焦急道:“师兄,天色不早了,莫让师父等急了!” 她虽未明说叫他走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宋氏敛了笑,站起身来,将她的身子往窗边推了推,轻声道:“薇儿,娘瞧你今儿怎么不懂事,你师兄好容易来府里一趟,当然要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去。子石,你说是也不是?” 宋氏转过头来,看齐子石的时候,嘴角又不自禁的带了两分笑。 “伯母说的是。上次莫伯母做的桂花糕,子石一吃难忘呢。”齐子石若无其事的冲莫白薇笑笑,屁股根本没有要挪地儿的意思。 “快……快……”一听这话,宋氏立时又眉开眼笑,催促着云妈妈:“再去拿点儿桂花糕来。” 齐子石吃着嚼着,旁若无人的同宋氏一句句的jiāo谈着。眼见着一盘桂花糕见了底,他也根本没提走这茬儿。 敢情是来招摇撞骗,吃桂花糕来了。莫白薇鼓起了腮帮子,瞪着齐子石,扁着嘴腹谤一句。 再看娘亲,笑得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怪不得,上次她生辰之时娘亲忽然问她,你师兄如何? 原来,娘亲早在心底将齐子石当成了乘龙快婿。莫白薇一头黑线,腹谤一句,真是乱点鸳鸯谱。 瞧着她一天大似一天,娘亲心急,她十分能理解。可长姐还未嫁人,怎么说也轮不到她。 她眯眼看着席间坐着的齐子石,细细的思量该如何跟娘亲说这件事情。齐子石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仍旧浑不在意的吃着酥饼。 她看着,突然心头一热。刘允的那句话,猛地蹦上了心头。 我说的是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而今忆及,依然心潮澎湃。莫白薇捧着滚烫的脸颊,眼前似有星光在闪烁。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林少卿说了许多类似的话给她听。可不知是因为熟悉,还是其他原因,她从未像今天这般心跳加速过。 她想着少年熟悉的眉眼,嘴角不自觉的就提了上去。 “薇儿。”宋氏瞧她出神,好奇的喊了一声。 她回过神,慌慌张张将情绪藏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然而,宋氏还是瞧得一清二楚。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抓住了莫白薇的手,“子石说你一早就出去了,忙活了大半天的,饿了么?” 莫白薇急忙点头,迅速的将手从娘亲手中抽出来,然后飞快的跑去桌前,拿了一块酥饼往嘴里塞。 碎落的饼渣中,混着她含糊不清的话:“这饼……真好吃。” 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叫苦连天。不知是上天特意给她重生之路上设下的劫难,还是她真情流露。 她可以在所有的事情上,保持不动声色。但只要一涉及刘允,所有的屏障,瞬时就会倾塌。 第一百九十一章接近 因着宋氏的挽留,这天齐子石一直捱到宵禁前才走。莫白薇原打算直接回园子,可娘亲非要叫她亲自将师兄送出去。 这就罢了,可齐子石不仅不加推辞,还施施然向她行了个礼,礼貌的说一句,“那就劳师妹了。” 母命难违,莫白薇无奈,只得打着灯笼将齐子石一直送到巷口。 临行之际,她终于忍不住咬牙,问道:““师兄你这是找茬来了?” 齐子石笑得像朵花,“师妹果然冰雪聪明。” “……” 这两日,松林不知是因为上次的事心虚,还是因为别的,总有意无意的躲着莫白薇。 甚至于,刘允托人送来的梅花,也由芭蕉代为转jiāo。 那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木匣,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瓣脉络。里面装着晒干的梅花,腊梅,红梅,白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花里藏着一封信,封皮上只着三个字送十七。信里的白纸上,写的则是她长姐与李家的亲事,该如何办。 上次在皇子府,他只说要分头行动,并未细说到底该如何做。 莫白薇看着那一字一句,鼻中嗅着淡淡花香,面色渐转柔和。合上信,她抬脚便去了绿竹园。 刘允提出的建议,同她之前所想,并无大的差异。不过,相较她的而言,稳妥许多。 莫初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此刻坐在芜廊之下,盯着花池中的冬青树看。连翘侍立在一旁,双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因为记着莫白薇的话,大半个月以来,她根本不敢通书信,生怕坏了事。 但莫白薇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叫连翘去打听过几次。但六妹似乎极忙,去的几次根本没见到人。 莫白薇本打算去跟大伯母打声招呼之后,再去寻长姐。不过,大伯母一早去了葳蕤园,眼下并不在园中。 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她暗暗一寻思,脚步跟着快了起来。 “姑娘,快瞧,是六姑娘来了。”远远瞧见来人是莫白薇,连翘满脸喜色,急急忙忙地道。 一听是她来,莫初雪的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她抬眸看着莫白薇,从椅子上站直了身子,眉宇之间的喜色里,含了两分不安。 她忘不掉,上次莫白薇所说的凶险,心底到底有几分惧意。 莫白薇没多寒暄,拉着她的手,就入了屋里。 “长姐,事情有转机了。”她开门见山,眉眼带笑。 有了刘允相助,复杂的事情,一瞬之间变得明朗清晰起来,看起来轻而易举。 莫初雪喜上眉梢,兀自猜测道:“难不成是李家要主动解除婚约?” 连翘亦是满脸喜色,兴奋的两眼放光,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莫白薇两片薄薄的樱唇。 “不是。” 见她摇头,莫初雪的脸色瞬时暗淡了下去。 “不过……”莫白薇急忙话锋一转,胸有成竹的道:“凶险会小很多,甚至没有!” “需要我做什么?”莫初雪舒了口气,迫不及待的道。 “装病!” 莫白薇笑着,将两个字说的干脆利落。 原也是她剑走偏锋,走了极端之路。被刘允一提醒,她才拍着脑门,自嘲了半天。 她居然将这最简单最易行的方法,抛之脑后,舍易求难。反而居然道听途说,起了用假死yào的念头。 她原打算,叫长姐假死。然后暗中派人将长姐送去江陵,隐姓埋名。可那假死yào,到底凶险了些,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敢尝试。 莫初雪的面上,浮现了一抹为难之色。她嗫嚅着嘴角,慢吞吞的道:“只怕会被叫郎中拆穿……” “府上的郎中眼下回家告假,一定到正月过完了才会回来。是以,长姐身子抱恙。无奈之下,祖母肯定又会找了我来。到那时我就说,是你体内残留的dúxìng复发。” 莫白薇说的轻描淡写,但听起来头头是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连翘忍不住感叹,“六姑娘,您真有法子!” “什么时候行动?”莫初雪舔着唇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正月十五的家宴上最好。那天府里人多嘴杂,你当众一病,消息很快就能散播出去。就算是李家人悄悄派人来打探,相信听到的也是你病重的消息。” 这样一来,李府必然不满。李家家大业大,李二公子本就是个病秧子,李相根本不可能再容许儿子娶一个病秧子回来。 只要李家那边反悔,莫家人就算心有怨气,不想答应。但看在李相的面子上,也得点头同意。 最要紧的是,眼下三伯父并不在京中,也根本没人从中调和。 “好。薇儿,我信你。”瞧着莫白薇自信的脸,莫初雪咬着牙,回答的斩钉截铁。 时光飞快,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莫府上下,萦绕着浓厚的节日气氛,府上的丫鬟婆子来往穿梭,又是一阵忙碌。 因着莫玄龄的事情,老祖宗的心里总觉得有个疙瘩,一整个年节,过得心不在焉。 但这个疙瘩,随着安氏等人的劝慰,慢慢就消化了。 是以,她很爽快的就接受了安氏的提议。准备借正月十五的这个花好月圆的时刻,好好的冲一冲府中的晦气。 莫白薇起了个大早,一起来便跑去葳蕤园,同祖母问了安,又在留在园中用了早膳。 待她折返回到蔷薇园中之时,时隔几日,松林居然露了面。她还没问他最近忙什么,松林倒抢先一步开了口,“六小姐,奴才将功折罪去了。” 莫白薇顿时来了兴致,便问他:“你都做了什么功,说来听听?” “您说的林公子奴才找到了。他这两日,就在青城卖茶叶呢。您可要去一趟?”松林仍旧不敢抬头,吸溜着蒜瓣似的鼻子,一脸苦相。 莫白薇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问道:“去青城需要多久?” 只要能赶在晚膳之前回来,一切都好说。 “不远。”松林笃定道,“一个时辰就到,您要去么?” “嗯。” 第一百九十二章青城 日上三竿之时,莫白薇已到了青城境内。青城四周群山环抱,风景倒也称得上秀美。不过,城中的街道却甚是狭窄,路两边被层出不穷的生意人挤得满满的。 喧哗声源源不断而来,莫白薇捂住耳朵,只觉头晕。她停住了脚步,站了片刻。等到身体适应当下这嘈杂的环境,才又重新迈开了脚步。 街道上的建筑清一色是低矮的瓦房,与京城的阁楼远远无法相媲美。但此时此刻,青城的繁华程度,却远超过京城。 至少,现在看过去是这样。 “住在青城里的大多是生意人,朝廷的茶叶,花卉贸易市场也设在此处。所以,每到逢年过节,青城就格外热闹些。”松林走在前面引着路,不时扭头环顾四周,目光里充满警惕。 既是这般,那林少卿会特地跑来青城做茶叶,也就不足为奇。 但她的心底仍有一个疑问,明明卖茶的有那么多家,为何那些朝中官员们,偏偏就认准了他的茶叶? 今时今日,是她重活一世以来,第一次主动靠近林少卿。 越往前走,莫白薇的步子就变得犹疑,两只腿像灌了铅。每挪动一步,就仿佛动用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她攥着拳头,满手是汗。心脏一下一下跳着,时强时弱。 松林根本不懂她此刻的紧张的心情,仍大步流星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指指前面,低声道:“小……公子,就在前面,要到了。” 他习惯xìng的想说小姐,但瞧见莫白薇一身男装,急忙改了口。 “公子,您快来瞧瞧,上好的茶叶,一钱银子一两。”有货商毛遂自荐,将呈茶叶的筐子举了起来,面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笑。 “不要!” 红莲撑开双臂挡在了莫白薇身前,一张黝黑的面上,满含敌意。 以前换在这种时候,她一定会伸手将红莲拉过来,同那小贩赔个礼。 然而,她今天没有。 她自顾自的想着心事,根本无暇去管这些。 那小贩恹恹地退下,埋怨道:“不要就不要,这么凶做什么!” 松林见状,急忙往哪小贩手中塞了几钱银子。然后,凑在那小贩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那小贩才止了火气,安安静静地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与莫白薇并排的位置,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来路不明,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他嘴上告诫着,心里却觉得奇怪。 按照六小姐一贯的聪明劲儿,这一点根本不必他提醒。 可今天,从到达青城的那一刻起,她就一脸心事重重样子。 但那心事,根本不是找到林少卿的喜悦,而是别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莫白薇依言拉过了红莲,准备提点她几句。然而,一张嘴,她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像冒了烟,便住了口。 “公子,就是那儿。”松林退回来,并未伸手去指,而是向莫白薇使了个眼色。同时,将声音放得极细极轻。 青城鱼龙混杂,他心底清楚,举手投足应该慎之又慎,做到不引人注目。 莫白薇循着他的目光,一直望了过去。那是一家装饰简陋的茶铺,上面写着两个字林堂。 那匾额看起来有些破败,朱漆也是斑斑驳驳,像是有一段时间了。 她跟林少卿是在天光初年成的亲,她清楚记得,当年合二人八字时,林少卿的那张纸上,写的是宣统十五年生。 而眼下是宣统三十年,林少卿也才十五岁。 而那匾额破败的程度,看起来足足像有十个年头。 难不成,林家祖祖辈辈都是做茶叶生意的,这间店是他的父辈留下来的? 但上辈子的林少卿,根本没提到过这件事情。 莫白薇满心诧异,一级一级上了台阶。台阶尽头的茶柜内,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少卿。 他此刻正专心致志的低头装茶叶,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连头也没抬,就招呼了一句:“客官,您先慢慢挑。” 同样的一句话,说在林少卿嘴里,便有了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 莫白薇的心头一颤,屏紧了呼吸,踱到了另外一边,心不在焉的挑着茶叶。 直到林少卿抬起头,看见莫白薇的背影,他平静如水的面上,划过了一丝波澜。 心念电转,他还是笑吟吟的开了口,“十七,是你么?” 莫白薇的心脏猛跳一下,缓缓转过头来,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林公子。”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口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吐字模糊不清。 红莲瞧见林少卿,惊呼出声,感激道:“林公子,红莲还记得您。” 她对那天林少卿送她回自家姑娘身边的事,还记忆犹新。 听着三人熟稔的语气,松林只觉奇怪。他以为莫白薇苦心积虑的想找这个人,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 可现下的情形,就像是旧人重逢,不胜欣喜。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落在了林少卿面上,见他亦是眉清目秀,长得一副好皮囊。 他心里十分不安,便自我麻痹道,还是自家少爷长得俊一些。 林少卿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店里的桌凳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方才转头对着莫白薇笑了笑,“十七,你先坐,我沏壶茶去。” “不必了。”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身子下意识地想站起来。 林少卿极其自然的用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的身子重新按到在凳子上,自己则快步走进了内堂。 内堂与外堂,只有一道竹帘相隔。竹帘一掀,林少卿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白薇的心脏突突乱跳,脸颊上瞬时沾染上一片红晕。 这两团红,倒不是出于害羞,而是紧张。 然而,松林没看明白这一点。 他的眼里只看见了二人亲昵的动作,以及莫白薇脸上的绯红之色。 他攥着拳头,心里愈发不安,万一叫自家少爷知道,是他亲自带着莫白薇过来。 后果不堪设想。 他略一想,便舔着唇瓣,忐忑的道:“公子,奴才有东西落在车上了,要去拿一下。” 莫白薇正心虚,想也没想,就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红莲,你看好公子。”松林看一眼竹帘,又瞧瞧莫白薇,最终视线落在了红莲身上,十分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然后,飞奔出门。一边跑,一边暗自庆幸。 幸好,他带了信鸽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报信 信鸽是他特意带上的。他原先打算如果二人午后赶不回去,就递信给自家少爷,叫他不必等着了。 倒没想到,在那之前,派上了用场。 穿过喧哗的街道,一口气跑到马车跟前,看见车厢里完好无损的鸟笼,他抚着胸口叹了半天的气。 慎重考虑了良久,他花银子委托看车的小贩,去买了纸笔回来。 然而,对着空白的纸,他那只准备写字的右手,迟迟落不下去。 倒是墨迹,顺着那笔尖,一点一点掉了下去。 打在那雪白的纸上,绽放开来,倒像是一朵朵的梅花。 他灵机一动,在那梅花旁,写了一个小小的字,红。然后又在花下面,画了一个类似墙的东西。墙上写了两个字青城。 他吹干墨迹,看着那画,满意的点点头。越是含糊不清,讳莫如深,越好。 假若少爷看懂画,策马赶过来,惹了莫白薇生气。 莫白薇日后兴师问罪,他就一口咬定,是公子会错了意。 假若少爷看不懂,日后若听说这事,责怪于他。他有画为证,少爷自然也无话可说。 松林望着飞入天际的白鸽,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这一边,林少卿已经端来了茶水,紫砂壶配紫砂碗。主人的用心,昭然若揭。 茶倒入杯,有几片细小的叶子,也随着那滚烫的水一道,打了个璇,沉入了杯底。 莫白薇并不急yù去尝,她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吃惊道:“没想到,林公子居然是做茶叶买卖的。” 林少卿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口气,慢悠悠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能碰上你。” “家里闷得紧,便想四处走走。碰巧祖母想尝尝今年的新茶,我趁机出来跑一趟,买一些回去。” 说上两句话,莫白薇的心情慢慢地就平静了下来,解释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只是,她眼下还不敢与林少卿对视。 林少卿将手贴在茶壁上,试了试水似的,不光贴身带着,还亲自用水洗。松林想起那画面,连着叹了几口气。 清风拂面,暖阳似火。梅花林里的梅花,在阳光里,看起来像是会发光一般。 明媚刺眼。 刘允坐在庐内,正看着那梅花林,愣愣的出着神。 “七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秦百玉一路小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穿过梅花林。 “赏花,喝茶。”刘允说着话,视线仍落在梅花树上。 秦百玉感觉被冷落,往刘允眼前一站,扁起了嘴,“难道七哥不觉得我比花好看么?” “不觉得。”刘允想都没想,“我倒是见过比花还好看之人,不过,不是你。” “是谁?”秦百玉显然不服气。 “好奇心好奇猫。”刘允端起了茶,悠悠的喝一口。 眼见自己撞了南墙,秦白玉急忙回过头,踱到另外一边的椅子处,正准备坐下。 刘允一把抓住他,邪魅一笑,道:“这椅子,你可坐不得!” “我偏……” 要坐二字,还未说出口。秦白玉就听见刘允在吩咐下人,“去给秦公子拿个椅子来。” “七哥,我特地过来探望你,你居然连个椅子也不让坐。怪不得这府上冷清呢,就这种待客之道,换成是我,我也早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出墙 “你这可不叫特地来探望我。”刘允勾起了唇角,伸手将秦百玉摁在新搬来的椅子上,笑道:“你这分明是透气来了。” 逢年过节,秦白玉总爱往他这儿猫,说的好听是来慰问,其实根本就是图清静。 谁不知道,只要一碰上节日,秦国公府一定门庭若市,吵吵嚷嚷。 “七哥,你就不要拆穿我了。”秦白玉长长舒了口气,哀愁道:“那人都排到巷口了。” 他为这事,几次三番的劝父亲。赖好是在宣统帝眼皮底下,该收敛还是收敛些。万一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事情势必变得复杂了。 可他父亲听了满心不耐烦,小孩子家懂什么,政治手段,谁还能当了真。 “不过。”刘允眉梢带笑,定定地看着秦白玉,面上一闪而过一丝窃喜。而后,他收起笑意,正色道:“不过……今天你只能呆到中午了。” “为什么?”秦白玉不明其意,狐疑道。 以前他登门,总要捱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国公府的人都走光了,他才不紧不慢的告辞。 这一次,他居然开口撵他走。 秦白玉委屈的要哭,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刘允。 结果,刘允抱着双臂,一脸的轻松惬意。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下午我有约。 “七哥,难不成你要去密会佳人?”秦白玉试探道。他故意这般问,是为了叫刘允情急之下,说出他真正意图。 但凡同刘允有jiāo情的人都知道,这个七皇子从来不近女色。密会佳人这种事,根本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然而,这一下,秦白玉彻底傻了眼。 “白玉,还真叫你说中了呢。” 刘允波澜不惊的一句话,钻进他耳中,刺得他耳朵生疼。 他吃惊地老半天没合上嘴,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奇的问:“七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还能入了你的法眼?” 七皇子有了心上人,这要传出去,轰动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母猪上树。 “嘘。”刘允伸出食指比在唇边,神秘兮兮的道:“你日后自然会见的。” 听刘允这么一说,秦白玉便知眼下一定问不出来。他yù哭无泪:“七哥,你这是重色轻友!” “那又如何?” “……” 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少爷,信鸽带来了一封信。”那小厮双手托着一个小纸团,态度十分恭谨。 刘允接过来,命那小厮下去。然后往椅子上一坐,看了一眼秦白玉,缓缓打开了纸条。 纸上像画着一幅画,又像是胡乱涂上去的。定睛一看,那画上还有三个小字,红,青城。 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松林的笔迹。 他将纸放远,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反复琢磨之后,仍旧看不出那红与青城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秦白玉瞧他看得入神,顿时来了兴致,情不自禁将头也凑了过去。 “很明显嘛,红杏出墙。”秦白玉指指那画,轻轻松松的就道破了玄机。 “你说什么?”刘允皱着眉头,不敢相信。 “七哥,你瞧这花上写着红字,意义为红花。下面这长得像墙一样的,指的就是青城。连在一起,就是红花长到了青城墙外,可不就是红杏出墙嘛。” 秦白玉滔滔不绝的解释着,却没发现刘允的神色,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秦白玉分析的究竟对不对,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松林想告诉他的,就是莫白薇去了青城。 至于,去青城做什么。信上没说,也只能他亲自跑一趟。 念及此,他便惴惴不安起来,也不管秦白玉在场,立刻就叫了侍候的人过来,焦急道:“备一匹马,我要出城。抓紧去办,越快越好。”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秦白玉,道:“白玉,江湖救急,我要出去一趟。你自便,厨房里有你爱吃的梅花糕。” “七哥,仔细我嫌着没事,陪你走一遭。” 秦白玉说的情真意切,刘允也不好拒绝,点点头,又吩咐小厮多备了一匹马。 松林买礼物回来之时,莫白薇还在同林少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那感觉看起来,就像阔别多年的旧友。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也不敢违逆莫白薇的意思,就将礼物往桌上一放,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林公子,这是谢礼,你一定得收着。”莫白薇将礼物推到林少卿面前,眉目带笑,口气热情。 果然是给他的。松林扁扁嘴,后退了几步,索xìng不再去看二人,而是瞧着外面的街景。 倘若少爷看懂了画里隐含的意思,一定会赶过来。 但他们现在身处之地,毕竟是青城。离京城虽说不远,但真要赶过来,恐怕还得费上不少功夫。 林少卿不加推辞,笑着表示了谢意,而后看看天色,建议道:“仔细到了晌午,不若留下用了午膳再走。青城要别的没有,山野菜可真多。我叫厨娘炒几个,你尝尝鲜。” 莫白薇点点头,淡淡一笑道:“如此一来,甚好!” 能多留一会,算一会儿。 至少,趁着林少卿还未对她起疑心之前,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是很有必要。 不说别的,单就从她二人方才的只言片语中,她就掌握了好几件,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林家祖祖辈辈做茶叶生意。 林老太爷早早就撒手人寰。不久之后,母亲也患病而亡。 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至少,今时今日她从他口中听到了这些事。 不像上辈子,虽然二人成婚,郎情妾意。林少卿对自己的身世背景,一向讳莫如深。 而且,彼时按他所说,家上根本没有祖业,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辛辛苦苦赚来的。 她虽然有所疑问,但搁在上辈子,她生怕触及他的逆鳞,连问也不敢问一句。 第一百九十五章心急 风呼呼的从耳畔呼啸而过,刘允拉缰绳的手被冻的乌青,但他仍卖力的甩着长鞭,催促马儿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 秦白玉在他身后喊,“七哥,慢一些,等等我。” 高声的呼喊,被凛冽而至的西风,吹得零散。 他的鼻子通红,眼睛被风沙迷得看不见前方的路,凉风似刀割,一刀刀的割在他白净的面皮之上。 他心下十分怀疑,他七哥在赶着投胎。 早知道还要挨饿受冻,倒不如安逸的留在秦国公府,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少,比冻死强。 秦白玉拍着马肚,很快想起来刘允的一句叮嘱,好奇心害死猫。 他可不就是那只猫,还是只狼狈不堪,快要死在冷风里的猫。 “白玉,快点儿!”刘允回过头去催促。 青城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点儿的。那里鱼龙混杂,表面上看起来全是生意人,实际上暗流汹涌。 他虽猜不出莫白薇为何赶在正月十五这天赶到青城,但他心里无比笃定。 一定是发生了急事。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不顾二人的约定,大老远的跑去青城去。 照她的平时的习惯,一定只会带上松林和红莲。 松林武艺高强,而红莲,才跟着苏默学得没几招办式,根本起不到作用。 万一在她要去办的事,出现了意外。到时候,松林势必以一敌多,根本吃不消。 他越想,便越担心。越担心,他抽打马背的频率就越快。身下的枣红马,一吃痛,跑得迅疾如风。 秦白玉渐渐有些吃不消,他抓着缰绳,几次想放弃。奈何话已说出,本没有收回的余地,也就只好作罢。咬着牙,加快了节奏。 与刘允二人的奔波大相径庭,茶铺中眼下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林少卿张罗了一大桌子菜,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油油的。 莫白薇一点儿也不紧张,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赞叹,“厨娘的手艺真不错,我能瞧瞧她的真容么?” 这个是发自内心,她在莫府吃了十几年的山珍海味,这一刻却觉得,那些根本比不上这几盘清淡的野菜。 “这个……”林少卿的面上难得的漾起了一抹为难之色,这是他今日同莫白薇谈话以来,第一次表达拒绝之意:“她的相貌极其丑陋,不喜见人。” 莫白薇“哦”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她权当没说过一般,又问起了让她好奇之事,“林公子,十七有一事不明。为何青城卖茶叶的地方这么多,偏生这京里有许多官员,非得来买你的茶呢?” “我也说不清。”显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林少卿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她,接着面色变了变,“可能是因为父亲。父亲在世之时,名声清白。卖的茶不光是品相,还是味道,都是上乘。” “怪不得。”莫白薇啧啧叹着,心底却在想,待回去之后,一定要将此事打听清楚。她看着林少卿漆黑的眸子,又道:“不瞒你说,我也是慕名而来。不过,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店原是你开的。” 林少卿斟上了酒,朗声道:“茫茫人海里,我竟能与十七公子相见三次实在难得。我先干为敬。” 话毕,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般的豪情,倒与寻常的商人小贩,十分不同。 莫白薇拿起紫砂壶,笑道:“十七以茶代酒,敬林公子。” “十七,你我一见如故。”林少卿顺手将莫白薇的紫砂茶碗,拿到了一边。换了酒盅,斟满了酒,笑道:“快尝尝我酿的桂花酒,是不是味道甘甜,入口清凉?” 与林少卿仅有的三次见面,她全穿着男装。是以,眼下林少卿将她看作男子,倒也合乎情理。 然而,她极少饮酒,只怕饮上一口,也会醉。但这会儿,如果唤松林来替她喝,显然不合礼数,而且也会叫林少卿生了疑心。 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将酒盅举了起来,缓缓靠近了嘴唇。 她正在思量如何拒绝,却听见门外一声响。紧接着松林的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七少爷,您怎么来了?” 刘允? 莫白薇的心里“咯噔”一下,停了手中的动作。 她心虚得厉害,并不敢扭头去看,反而垂下眼脸看着桌面。心念电转,努力的在大脑中搜刮着应对之策。 刘允好端端的怎么会来青城?难不成是松林方才去报了信? 她思索着,突然想起来,来的时候松林特地带了一只信鸽,说是以防万一,必要的时候传个信。 她当时一点儿没怀疑,就应允下来。 她又想想松林离开的时间,掐指一算,假若刘允从接到信之后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到的青城境内。 “七公子,幸会。”林少卿尽管意外,还是很快适应下来。他站起身子,伸手作出“请”的动作,“快请坐,我进屋再备一……不两双碗筷。” 秦白玉紧赶慢赶,仍是比刘允晚到了一步。他平日里养尊处优,也不大爱学武,所以,这一遭奔波,差点儿将他的xìng命也搭了进去。 他喘着粗气,跟在刘允身后进到店内之时,刚好碰上林少卿的视线。 他抚着胸口,直喘了半天气,才缓过神来。 他直起身子,正准备问刘允这是什么地方,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心里一惊,脱口道:“十七?” 听见秦白玉的声音,莫白薇愈发吃惊。她自知无法再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将酒盅放在桌面上,缓缓转过头去,故作镇静的笑了笑,道:“可巧了。在这穷乡僻壤,也能碰到你们。” “林公子,想不到你居然是做茶叶生意的?”刘允心底虽存有疑虑,但自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却是波澜不惊。 “见笑了。”林少卿招呼二人入席,又抬脚去了内堂。 隔着薄薄的竹帘,林少卿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厨娘,又有客人了,再炒几个菜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责问 “十七,你跑这儿做什么?”刘允眼睛紧紧盯着竹帘,压低声音问道。 秦白玉忙凑过来头,嘀咕一句:“难不成,七哥是来救你的急?” “说来话长。”莫白薇咬着唇瓣,狠狠的瞪一眼松林,慢吞吞的吐出四个字。 松林虽然背转身子向外,但他仍然感觉到两道的目光。不用想,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两道目光究竟来自何人。 很快,林少卿去而复回,又拿了碗筷和酒盅,一一摆好,才落了座。 “今这茶店真是蓬荜生辉。”林少卿一边给他们斟上了酒,一边啧啧叹着。 他举手投足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动作,十分熟练。说出的话,也是恭维之言,这会儿便又像个十足的生意人了。 上辈子,林少卿从未当着她的面,招呼那些生意场和官场上的朋友。 所以,她乍一见到。微微一惊,颇有些失望。 原来她上辈子认识的不沾凡尘的少年,根本也与普通人一模一样,被尘世的气息所沾染。 “能再次见到林公子,真是意外之喜。”刘允似笑非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少卿正准备再倒,他摆摆手,顺势拿起莫白薇面前的杯子,“我喝十七的就好,她这人不胜酒力,喝多了不知道多麻烦呢。” 他茶铺的一瞬间,别的没看到,只看到端在莫白薇手中的酒盅。 所以,他千方百计,曲折迂回,不过是为了她手中的那杯酒。 他的口气里虽然带了两分调侃,但听在人耳中,就有了不可违逆的森严之感。 林少卿愣了愣,没有再劝。悄无声息的将酒壶放下,将紫砂茶碗重新递了回去:“你便喝茶吧,也省了我这壶百年佳酿呢。” 为掩饰心中的尴尬,她只埋头吃菜,视线并未桌上移开半寸。 刘允一来,倒是替她解决了所有难题。可她此时此刻,却心虚的不敢抬起头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情。 秦白玉先前同林少卿打过照面,不过,在青城再见到林少卿,他仍有些吃惊。 是以,到这会,他仍是没猜透刘允来此的目的。 所谓江湖告急,只是为了替十七挡酒么?他想着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了两眼莫白薇。 上次对苏默教红莲武功之事,刘允一口答应下来,就已经叫他十分吃惊。 眼见着今日,他又千里迢迢,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只是为了替莫白薇挡杯酒,他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在皇子府之时,刘允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自己要去密会佳人。 可此时此刻,他却在越来越怀疑,他有断袖之癖。 “七公子,你们怎么会来?”林少卿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刘允略一想,视线划过莫白薇低下去的头顶,轻声道:“也没什么。原是来青城办事,谁曾想刚走到城中,便瞧见了十七的马车。这才按图索骥,一路找了过来。倒没想到,十七居然来找林公子了呢。” 他将尾音拖得很长,莫白薇居然听到了其中微微的酸意。 松林也在捂鼻子,一边捂,一边还在轻声嘟囔,这醋味儿可大呢。 “其实,我与十七也是偶然间碰到的。”林少卿淡淡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 一听这话,莫白薇忙抬头,附和道:“我来买茶,进了一家店,居然发现是主人是林公子。你说巧不巧?” 她的脸颊上带着的红色,眼波流转,带着浓浓的笑意。 从她口中说出的字,个个清晰,由不得别人不相信。 “俗话说的好,无巧不成书。”秦白玉适时的chā了一句,眼睛落在莫白薇身上,似一团火。 他实在想弄清楚,为何七哥会对她的事那么上心。 难道只是因为,她长得比他俊俏了几分么? 他偷偷的打量着莫白薇,心里暗自做着比较,又不时的扭过头去看一眼刘允。 刘允的嘴角上勾,面颊带笑,他的眼睛虽看着林少卿,但他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在看莫白薇。 这一顿饭,莫白薇吃得味同嚼蜡。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但当着刘允的面,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林少卿像是同她有心有灵犀似的,并不再找她搭话,反而又问起刘允,苏默之事。 刘允扯了两句,就了话题。 酒足饭饱,秦白玉恢复了体力,眯眼瞧了瞧天色,拽着刘允的衣衫,好心提点道:“七哥,佳人可还在等呢。我们不若先告辞。” “佳人?”莫白薇紧紧盯住刘允,自胸腔里翻滚而上一股酸酸的情绪。 “也好。”刘允站起身来,同林少卿告别:“我们就先行告辞。等日后到京城了,我一定请林公子吃一杯。” 秦白玉拽着莫白薇的衣衫,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十七,你不走?” “我……”莫白薇心口酸涩,差点儿就将心里话说出口。 他们要会佳人,她巴巴地跟过去,凑什么热闹。 “她自然要走。” 刘允接过了话头,凝重的面上,带了一丝坚决。 过了晌午,街道上的喧闹不仅没停息,反而越发热闹。 刘允与红莲各走一边,将莫白薇紧紧圈在中心。由于几个人各怀心思,一路上没说只言片语。 直到出了闹市,秦白玉才一脸神秘的看着莫白薇笑了笑,一脸邪媚的道:“七哥要去会佳人,我们不如跟过去看看?” “不去了。”刘允抬头瞅瞅天色,将莫白薇硬马车之内,心不在焉的道:“仔细你再说我重色轻友。” “七哥,在府里之时,你怎么不这么说?”秦白玉满脸诧异。 刘允并不回答,反而浑不在意的坐上了马车,拿了长鞭,对着一旁发愣的松林道:“松林,你来骑马。我驾车回去。” “七哥,你当车夫?我没听错吧?”秦白玉拍着耳朵,惊得眼珠子也掉了地。 “有何不可?” 刘允反驳一句,扬起长鞭,转眼就消失在康庄大道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动心 秦白玉盯着马车远去扬起的尘土,出了神。 “七哥是断袖?”他明明是在问松林,听起来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松林一阵无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愣了一下,只好岔开话题道:“秦少爷,我们也快回去吧。” 莫白薇坐在马车中,此刻心情五味陈杂。她对那佳人二字,一直耿耿于怀。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稍稍一碰,就疼得浑身难受。 她隔着车帘,望着少年忽隐忽现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她好几次都想问,那佳人是谁。然而,话一到嘴边,便又说不下去了。 刘允的面皮紧紧绷着,他其实能感觉到来自身后的两道灼热的目光,但深思熟虑之后仍然没有回头。 他的心底沉淀着一股酸涩的情绪,浓重的化不开。 他还能想起来莫白薇第一次见林少卿的样子,面容虽平静,但眼睛里的躲闪,他瞧得清清楚楚。 那样子,看起来分明就像是动了心。 再后来,她叫他帮忙打听林少卿的下落。他原以为,是为了什么目的。 可今天,当他看见他们坐在一起用膳时,温馨的一幕。长久以来,困扰在心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到底,她是欢喜他的吧。 他想着,感觉着心头袭来的阵阵痛楚,用力一拉。马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休息一会。” 刘允松开缰绳,下了马车,背着手踱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 这里恰好是山谷的出口处,四下无人。只是,时下还未出冬日。坡上的枯草,黄灿灿的布满了整个山头。 莫白薇也跟着下了马车,她犹豫了良久,朝着刘允一步步挪了过去。 闻见声音,刘允猛地转过身。 那一刻,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大凉山上,初遇之时。 “佳人是谁?” “你与林公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断续的句子,凌乱无序的jiāo织在一起。 莫白薇涨红了脸,垂眸看着鞋尖,轻轻柔柔的道:“你先说。” 刘允居高临下看着少女乌黑的发,吸了一口凉气。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 “你与林公子从前就认识么?”他的眉心紧紧皱着,到底问出了心中所想。 若非如此,她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他。而且,还跟他一起用膳,吃酒。 就像个熟悉的旧友。 莫白薇一愣,抬起头看了刘允一眼。许多念头,便从心头一闪而过。 她如何能说,她不仅认识,而且上辈子还与林少卿结成了夫fù。 这般匪夷所思之事,若非她亲身经历,她自己亦是不会相信的。 她咬着唇瓣,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艰涩之言,“荒宅那次,秋夕节那次,加上今日不多不少,拢共三次。” “那你……” 刘允嗫嚅着嘴角,将后面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里。他的心跳得厉害,屏气凝神,面色变了变。 那般直截了当的话,当着一个女子的面,也根本说不出口。 刘允攥紧了手心,悄悄地将头埋下去,故作不在意的盯着满地的荒草看。 萧瑟的黄色,任谁看了,也会觉得心头凄凉。特别是在他心神不宁之时,更加觉得那荒芜的草,像极了他自己。 莫白薇一听,便知是刘允误会了她,忙解释道:“我特意来找林公子,完全是出于好奇。你不觉得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很巧么?” 被她一提醒,刘允也恍然惊觉。不管是荒宅那次,还是秋夕节当天。林少卿出现的时机,的确就像是精心策划的一般。 怪不得,她会一直紧紧抓住他不放,原来只是为了探听消息。 而松林,因为对这两件事毫不知情,所以,才会特地寄一封那样的信给他。 她一解释,刘允心里的大石瞬间落了地。凝重的面色,也一点一点变成了笑意。沉在眉间的那道细纹,重新舒展开来。 他看着莫白薇,心情倏然变得极好。他弯眉笑着,又问莫白薇,“木匣里的那封信,可见着了?” “放梅花的木匣?”莫白薇疑惑道。 刘允坚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那匣子。可还记得信上最后一句写的是什么?” “莫忘正月十五之约。”莫白薇回忆着,一字字道。 “那今天呢,是什么时候?” “正月十五。” “哦。”莫白薇拍着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所说的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而这件事,竟然被她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念及此,她的面颊瞬时又变得通红,似飞上了两朵红云。欣喜感代替失落感,占满了她的心头。 林少卿缓缓的牵起了她的手。 冬日的风,凌厉而冰冷。而林少卿的手,此刻温暖如火。 她感觉到少年身上特有的温度,从指尖一点一点,烙进她掌心的纹路里。 她屏着气,一颗心脏怦怦乱跳。耳垂上的红晕,滚烫似火。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刘允嘴角的笑。 刘允此刻心神激dàng,喘着粗气,将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抓得更紧。 正在这时,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莫白薇先回过神来,她急急忙忙将手从少年手中挣脱。紧接着,转过身去,用双手捂住滚烫的面颊。 下一瞬间,秦白玉的略显疲惫的声音,果然钻进了耳中。 “七哥,怎么还在这儿?当真不去会你的佳人?” 他坐在马背上,瞅着山坡上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满心狐疑。 “我说话一向做数。”刘允沉着眉,眯起眼睛看着秦白玉,轻描淡写的道。 莫白薇闻言,胸口一震。一种微妙的情绪,像是蝼蚁爬上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十七,我有点儿累。”秦白玉揉着手腕,盯着莫白薇,试探道:“要不咱俩换换,你来骑马?” “要换也是咱们换。”刘允大步流星的从小山坡上走了下来,诡谲的笑了笑:“要不你来赶车?” 第一百九十八章计策 一听说要当车夫,秦白玉的嘴扁得更长。他好歹是秦国公的儿子,叫他当车夫,还是给莫白薇当车夫,他想都没想,急忙摆摆手道:“得,我还是骑马算了。” 话一说完,扬鞭又奔腾起来。 松林也准备走,却被莫白薇给叫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了马,拽着缰绳一步步走到了莫白薇跟前。 她看着松林,直截了当的就问,“今来青城一事,可是你告的密?” “奴才的的确确传了一封信给七少爷,奴才是好心,担心小姐发生不测,这才……” 松林早料到自己会被兴师问罪,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言。 “那信上都写了什么?”莫白薇忽然转过头,问起了刘允。 她实在想知道,松林到底写了什么,才会叫刘允十万火急的跑来青城。 瞧着松林面上窘迫的神色,刘允笑了笑,神秘兮兮的道:“言简意赅的只写了四个字,青城救急。我到青城之后,也确实是循着你们的马车一路找过去的。” 松林闻言,松了口气。自家少爷这次终于大发慈悲的没将所有事情,都往他头上推。 莫白薇不甘道:“信纸呢在哪?我瞧瞧。” “在府上,没带。”刘允无辜的摊开手,看着松林,催促道:“松林,你赶紧先行一步,去我书房将东西拿出来,叫你家小姐看看。” “是。” 松林答应着,如临大赦,翻身上了马,拉起缰绳就跑起来。 莫白薇一脸惬意的将双手jiāo叉放在胸口,紧紧盯住了刘允,“不会是故技重施吧?之前,我就不该答应叫松林当管事。这下好了,白送你一个眼线。” “尽管放心。”刘允弯着嘴角,将莫白薇推进马车,又解释道:“上次诓你,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 “这次呢?”莫白薇顺势问了一句。 “这次……”刘允正准备往下说,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在莫白薇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宠溺道:“成天不学好,如今变着法儿的来诓我呢?” 再回到京城,已接近黄昏,太阳躲在群山之后,只露出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半个脑袋。最后的一点光芒,似乎顷刻间也要被群山尽数遮住。 莫白薇丝毫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同刘允作了别,便要回府。 松林心虚的写好的信,jiāo给她。莫白薇只看一眼,也不再多说,心里反复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马车一停,她急急地就回园换了身衣裳,便往葳蕤园中赶。然则,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各房的人,都已在圆桌前就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糕点。 堂内点烛,焚香。袅袅的青烟,蔓延了整个屋子。 一进门,她越过众人,首先跑到了老祖宗跟前儿,奉上了一个木匣,语气恭谨的道:“这两日听说祖母想喝新茶,薇儿特意跑去买的。一来二去,在路上便耽搁了,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老祖宗一听了开了花,指指位置,吩咐她坐下。这才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训了一番话。 莫初雪的座位就在莫白薇旁边,适才她迟迟不见莫白薇来,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担心得不行。 莫白薇甫一坐下,就感觉手被长姐握住。接着一个极低的人声音,传进耳中。 “薇儿,计划不变么?” 莫白薇点头,语气笃定道:“错过正月十五,再挑一个绝佳的日子就难了。” “那便好。早前塞给了我一包yào,她说是你的意思。”莫初雪捏着袖中的yào,一脸不安。 莫白薇之前明明说的是,叫她装病。所以,送yào来的时候,她吃了一惊。 问这yào是做何用处的,头摇的似拨浪鼓,只说姑娘走得急,让婢子拿yào给您,至于yào效,婢子也不知。 莫白薇沉声点了点头,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道:“我怕长姐露馅儿,便找了这yào来。长姐放心,这yào除了能致人暂时疼痛以外,没别的危害。” 她一解释,莫初雪登时松了一口气,面色转霁。她将yào小心的又放回袖中,唇瓣,打定了主意。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家宴的中途,莫初雪装作肚痛,暂时去了暖阁休息。而后,服了yào,一脸轻松的走回来继续埋头吃。 及至家宴结束,yàoxìng才渐渐上来了。 她捂着肚子,“啊哟”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叫,一时之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那些在旁侍候的丫鬟婆子。 安氏眼尖,脚更快。扔下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过去。 她拉着莫初雪的手,哽咽着问道:“初雪,你怎么了?” 这四个字,说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叫在场人听了,无不动容。 “娘,我身上疼……浑身都疼。”她的嘴唇苍白、浑身颤抖。面上的肌ròu抽搐着,神情看起来几度痛苦。 老祖宗在红儿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推开众人,瞧见莫初雪虚弱痛苦的样子,眼泪“簌簌”往下掉。 “郎中呢,快找郎中!” 安氏焦急的喊着,看着女儿受罪,此刻心如刀绞。 “大太太,府上的郎中告了年假,眼下还没回来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过来。 安氏哭成了泪人,“最近不是一直都好,怎么又犯了病?” “大伯母,祖母,不若叫薇儿瞧瞧。”关键时刻,莫白薇毛遂自荐。 安氏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悲痛yù绝道:“薇儿,上次就是你给你长姐诊治的,你快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莫白薇“嗯”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将手触在莫初雪的脉搏之上,诊起了脉。 所有人屏气以待。 “伯母,长姐的情况跟我娘亲昔时的一模一样。是病根未除,yàoxìng复发了。” 她虽不想扯谎,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安氏yù哭无泪,焦急地道:“莲湖草,莲湖草能救……” “娘亲所中之dú,跟长姐不是一种,并非莲湖草可解。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只能先用yào物控制一下长姐体内的dúxìng,至于以后,就不好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顺利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一夜之间,莫初雪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莫府上下。 所有人都在慨叹,好好的一个姑娘,真是红颜薄命。 作为莫初雪的亲娘,安氏一整夜没合眼,守在莫初雪病榻前,寸步不离。 其实,后半夜的时候,yàoxìng就过了。 看见娘亲憔悴的模样,莫初雪一心软,差点儿就如实相告。好在莫白薇几次三番的叮嘱连翘,一定要看好长姐。 被连翘一顿劝,莫初雪才打消了念头。毕竟,眼下她若开口,一切必定功亏一篑。 第二天一早,莫白薇就让松林去皇子府递了消息。 刘允知道她那边大功告成,一刻也没敢耽搁,叫下人们备好东西,径直又去了李相府。 作为正月的最后一个吉祥日子,同他一起来登门拜访的人,不在少数。 李相亲自站在门口,笑脸相迎。他看着礼物一箱箱的抬进去,暗自庆幸。 好在宣统帝对他多少还念些旧情,自始至终没在朝堂上提起过,那封告七皇子的奏折其实是他呈上去的。 要不然,他这里一定门前冷落车马稀,比起秦国公府一定差得远了。 他抬眸看看天光,颊边的笑意更深。眼睛眯成一道缝、愈发的热情。 及至看见刘允,他的笑意瞬时全无,心里“咯噔”一下。 他实在猜不透,眼前站着的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心里的想法。 上次在朝堂之上,他没如约帮他说话。这在一定程度就已默认,二人已撕破了脸面。 他今日来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出他洋相。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住这位不速之客,虽在艳阳之下站着,此刻他却觉得浑身的冷。 从脚底板,一直蔓延而上,直到头顶。 他看看刘允身后源源不断的大臣,只觉苦不堪言。他身为一国之相,实在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露怯。 念及此,他抿着嘴角,勉勉强强的挤出了两分笑,“七皇子,你来了里面请。上次之事,我还没得及向你解释,你先进去,等会儿我找你亲自谈。” 后面长长的一段话,是他凑在刘允耳畔,用极其清细的声音说的。 他生怕别人听见,又担心刘允当众生事。只好先用话劝住刘允,然后再做打算。 谁料,刘允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径直将礼物递过去,淡淡的道:“李相不必解释,您的难处,我明白。” 话毕,大步流星上了台阶,进入到府中的一片喧嚣里。 那行为,那口气,就仿佛那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李相倏然一愣,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儿。刘允的平静,倒显得他这个宰相,斤斤计较,没有风度。 这之后,他心头有了根刺。再笑起来,已然不像刚才那般洋洋得意。 刘允被相府的下人一直引到会客厅,会客厅中宾朋满座。 李府的几个公子,正在厅里穿来穿去,与那些大臣,谈笑风生。 他一眼就看见了格格不入的李冀,此刻,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眉宇之间,全是yīn鸷。 来之前,他就料到,李相会命令自己的几个儿子待客。 一来是为露露脸,混个脸熟,二来就是为了日后的结jiāo。 李相迟早会从宰相大人位置上下来,而他的众多儿子中,只有一个能承袭他的爵位。 显然,那个承袭爵位的一定不是二公子,李冀。 所以,就算李冀心里再不愿意,李相也一定会叫他过来。 毕竟,李家以后的仕途就全在这几个儿子身上。依李相爱子如命的一贯xìng格,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儿子落后。 刘允气定神闲的跟在那仆人后面往前走,落座之前,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二皇子刘秦。 黑压压的人群里,只有他穿一身月白色上面绣青蛇的直缀,看起来格外扎眼。 他的头发干脆利落的竖着,侧脸的轮廓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着亮光。 他被好几个大臣围着,两片薄唇一上一下,不时的露齿而笑。 刘秦今时今日会出现在这儿,一点儿也不觉得不意外。 他笑着走了过去,问一句:“二哥,你也在?” 见是他,刘秦显然有些意外,望着他面色变了一变,诧异道:“六弟,你怎么会来?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自然是报恩来了。”刘允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云淡风轻的道:“上次之事,若不是李相暗中鼎力相助,我这颗脑袋保不齐就掉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秦连连叹了两句,他心头虽觉疑惑,但强自保持着镇定。而后,拼命的挤出几分笑意,“那件事,我也为六弟捏了一把汗。你无恙,二哥也就放心了。” 这句话,字字句句饱含着兄弟情深。 刘允转眸一笑:“劳烦二哥挂怀。” 话毕,他就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先前的座位上坐好。 其实,对刘允的出现,深感意外的不止刘秦一个,还有在座的百官。 眼下南陵朝的党争,日趋白热化。朝中的大臣,早就被分成了几拨。但显然,七皇子不属于任何一波。 他今时今日,大摇大摆的来相府,显然不符合常理。 他们看着刘允气定神闲的模样,小声的jiāo头接耳。然而,即便是这样,会客厅里也没有一人能猜透七皇子此行目的。 不说是他们,就连门外的李相,这会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迎完宾客,他还在反复琢磨,刘允入府之前,留下的那句话。 您的难处,我明白。 起先他以为刘允单纯的善解人意,可反复一寻思,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有了另外的意味。 他的难处? 莫非他已知道,那封奏折是他所呈。倘若真是这般,按照七皇子的一贯秉xìng,他一定会死死咬住他不放。 而且就他目前所看到的,七皇子不仅不是不谙世事,反而是个顶厉害的角色。 厉害到他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的一切行径,都叫人出乎意料。 第二百章反间 没有人知道,刘允此刻的视线,一动未动地落在李冀身上。 他在找时机,一个不被人容易察觉的时机。 李相迎完最后几个客人,抬脚也去了会客厅。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刘允,见他此刻正安静的坐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清清嗓子道,“适才慢怠各位大人了,我已命厨房备下菜肴。不过,眼下离午时还早,各位大人赏花也好,喝茶也罢,权当这里是家,怎么随意怎么来。” “谢李相。” 在场的官员,位分都在李相之下,听他说的客气,诚惶诚恐的急忙道了谢。 片刻的宁静之后,会客厅又恢复一片吵吵嚷嚷的样子。 李相原本打算去找刘允说明情况,结果二皇子抢先一步找到他,在他耳旁低声耳语一阵,俩人相携着出了月亮门。 跨出门槛之前,李相还回头,无比警惕的看了刘允一眼。 刘允的眉眼带笑,面容平静。躲在人群里,沉默不言。 初时,那些大臣还拿异样的眼光看他。渐渐地,落在他身上的眼光,越来越少。及至后来,大家只顾着jiāo头接耳,叽里咕噜谈一些朝堂之事,根本无人再看他。 他兀自在心头舒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抬脚往长廊处走去。 李冀此刻就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双手jiāo叉在前,若有所思。 他并未直接去李冀跟前儿,反而在距他不远的地方住了足。他伸出手,抓起一根枯黄的藤条,一脸的漫不经心。 他背对着众人而站,远远瞧过去,就像是在赏花看叶,根本没人将他与李冀联系在一起。 他拉着藤条,嘴角带了一抹浅笑,忽然喊了一声:“二哥。” 李冀回过神来,看他一眼,神情仍旧恹恹的,根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厌恶。 “听说二哥与莫家的大姑娘莫初雪有了婚约?”刘允收起笑容,换了郑重严肃的模样,盯着李冀看。 李冀不置可否,眸中隐隐含霜,“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昨晚听人说,她病重。”刘允的脸色yīnyīn沉沉,说在口中的话,亦是干脆利落。 李冀并没有半分触动,冷冷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二哥会这么说。”刘允不怒反笑,眉间的那道细纹迅速铺平,“我也是道听途说,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二哥一声,二哥若不在意,权当我没说。” 他将藤条握在手中,轻轻一折,柔软脆弱的藤条,发出“咔啪”一声响,登时碎成两截儿。 李冀的目光冰凉,注视着刘允,心头起了波澜。 他与刘允打小就认识,彼此知根知底。他知道刘允的xìng子,从来不说无用之言。 所以,他才会问他,问起那件事做什么。可偏生他的答案含糊其辞,叫他倍感迷茫。 莫非他是在暗示什么?李冀想着,面色变了变。 刘允见他不接话,也就不再说下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信手将枝条一扔,镇定自若的又走了回去。 他并未等李相去而复回便同李家大公子告了别,从闹闹嚷嚷的环境里,抽了身。 李相回来,瞧不见刘允,心底又犯了寻思。 方才二皇子心急火燎的找他,竟然是问他,刘允成功洗刷冤屈,可是他暗中帮了忙。 他坚决的摇摇头,矢口否认的同时,又问二皇子,这些流言从哪听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二皇子的面上闪过一丝怀疑,而后笑了笑道,李相不必知道。 觑着二皇子的面色,李相的心里“咯噔”一下。二皇子的xìng子,像极了宣统帝,猜疑善妒。 仿佛正是因为这一点,宣统帝才格外喜欢这个二皇子,不惜将他过继给皇后。皇后膝下本无子,二皇子这一去,顺利成章成了嫡皇子。 彼时宫里就有人议论,皇上这般做,再明显不过。皇上虽未立太子,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二皇子日后一定会继承大位的。 这样一来,不仅宫里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就连朝堂之上的百官,私下里也在议论纷纷。 李相更是审时度势,轻轻松松就攀上了二皇子。他毕竟是当朝宰相,任何想登大宝之人,都离不开他的辅佐。 所以,当他提出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正妃之时。二皇子连片刻的犹豫也无,当时拍板说好。 政治联姻,原就是稳固地位,谋取最大权利,不可或缺的手段。 打从李家的花轿抬进二皇子府的那一天起,他一门心思全花在了党争之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起的每一个念头,全是为了二皇子上位铺路,包括这次对六皇子下手。 想不到二皇子居然为了道听途说的两句流言,对他生疑心。 李相虽说满腹委屈,但他心里更清楚。二皇子没有明言,他就不能辩解。 贸然辩解,只会坚固二皇子的疑心。 到时候二皇子,一定说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信任二字一旦被打破,于谁而言,都十分不利。所以,深思熟虑之下,他将委屈全吞进了肚子里。 一直等到人去楼空,百官尽散,他才派了眼线出去打探,那匪夷所思的流言,究竟来自何处。 一出相府,刘允转身就去找了莫白薇,一方面是提相府的事,另一方面则是他的私心了。 虽说才与莫白薇分开,不过短短一夜。他却像失了魂。自心尖处流淌出的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牵着他一步步走到莫家的巷子。 好在莫府今日上门的客人很多,他稍微一打扮,轻轻松松就混了进去。 他根本不用打听,也知道蔷薇园的路怎么走。因为他之前来过,不过,不是走进来的,是飞进来的。 那是他第一次写信给她的时候。他想着,嘴角忍不住上翘。 信步走到蔷薇园的门口,他清清嗓子,朗声喊了一句:“我找六姑娘。” 第二百零一章 门口站着一个小丫头,拿眼怯怯的看他,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然后道:“你是?” “就说一位姓柳的公子,要见你家姑娘。” “你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这公子,长得也忒俊俏。那小丫头涨红了脸,jiāo待一句,转身飞快跑回了园子里。 正巧从里面出来,见她慌慌张张的,忙问道:“兰草,有什么事?” “门外来位客人,说是柳公子,来找姑娘。” “是吗?”远远往门口眺望一下,抬起了脚步,“我去瞧瞧。” 她原先同刘允打过几次照面,所以,一眼认出了他。 “柳公子?”她轻轻一问,像是十分吃惊。 “十七呢?”刘允显然也认出了,所以问的是十七,而不是六姑娘。 “姑娘在睡……不……在休息。”话说到一半,急忙改了口。 刘允抬起头看了看天,日头高挂,已然过了午膳时间。刘允暗暗一笑,决定先不去打搅,“你转告十七,我有要事与她相商,今晚约在凌波塔。” 一听说是要事,立即将“不合适”三个字咽进了肚子。 她点了点头,正在犹豫要不要留刘允在府中喝口茶。他却突然开口道:“我先走一步。” 莫白薇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夜,早上芭蕉喊她起床的时候,她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如何也睁不开。 芭蕉起先以为她是病倒了,倒唬了一跳。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便知她只是累着了,才放下了心。 她索xìng不叫人再去打搅她,只在用午膳之时将她喊醒,用了一碗粥。 谁料,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及至莫白薇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接过递过来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长姐那边,可有什么情况?”她一醒转,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眼下这件事太关键,能不能成功,事关莫家的安危。 她不能有一丝大意。 “大夫人仍在床边守着,那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将茶盅放下,口气里带了几分于心不忍。 莫白薇听了明白,她盯着,又细细的叮嘱了一句道:“,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一旦这中间有人走漏了风声,麻烦势必会大。 “婢子记着呢。”眨巴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芭蕉也嘱咐我许多次了,我一定记在心上。” “那便好。”莫白薇松了一口,又抬头去瞧窗外。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漆黑的天幕上,隐隐约约能看见月亮的轮廓。白得像玉,圆得像盘。 一转眼,正月十六了。她感慨一句,将头靠倒在床板上,闭上了眼睛。 “姑娘,还有一事。”刘允那句要事,始终萦绕在在她心头,挥散不去。她一咬牙,索xìng将刘允留下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莫白薇。 听说是刘允找她,还亲自上了门,她的心尖一颤,脸颊跟着又着了火。 其实,这个时刻,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更愿意躲着刘允。但她又害怕自己不去,会错过什么要紧事。 一咬牙,一狠心。掀开被子,跳下了床。然后,看着道:“换身衣服来。” “您真的要去?”拿着男装走了出来,不安的又问了一句。 适才见莫白薇犹豫,她还以为事情出了转机。南陵风气虽然开放,但未婚男女私下见面这种事,还是一大忌讳。 万一被人发现,被冠上的可是私相授受的名头。再说,莫府里居心叵测之人,又常见得很。谁要有心拿这件事做文章,那自家姑娘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听听他说什么。” 一听这话,自知劝阻也是无用,只好道:“今儿正月十六,街上人多,你将红莲和松林一并带去,妥当一些。” 莫白薇从善如流,“你去安排吧。” 松林原本提议乘车过去,却被莫白薇婉拒:“今晚街上人一定多,乘车未必比走路快。仔细凌波塔离得不远,我们走过去便是。” 天黑得透了。 一轮明晃晃的月亮,高挂在天幕上,洒下淡淡的清辉,落在房顶上,屋瓦上,树上。 地上明晃晃的,矮小的影子映在地上,跟着脚步缓缓的移动着。 街上果然如莫白薇所言,挤满了人。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混杂的人群中,勉勉强强地一条路来。 一袭黑衣的少年,站在塔下,落在地上的塔的影子与他的影子jiāo叠在一起。他的双手自然的垂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隐隐泛光。 那张冷峻的脸,即使搁在人堆里,莫白薇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昨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来自少年掌心里的温度。 “十七。”刘允笑吟吟的迎了上去,“你睡醒了?” 莫白薇一脸黑线,心想定是说漏了嘴,她急忙反驳,“是休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一字一字的表达了强调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念及此行目的,她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口。 “白玉病了。”刘允勾起了嘴角,意味深长的道:“他非说是你害的,指名道姓的叫你前去探望。” “天底下,还有这种人……”莫白薇心里一阵无语,“我可碰也没碰他。” 第二百零二章谈判 府上一片喧嚣吵闹,处处张灯结彩。 刚用过晚膳,李相就借口说头痛,离开了吵吵嚷嚷的是非之地,抬脚去了安静无人的书房。 自打刘允出现,整整一天,他都心神不宁的。派去的探子,傍晚的时候带来了消息。然而,结果不容乐观。 那些探子说的清清楚楚,坊间里的传言里,的确说是他暗中帮助七皇子洗刷了冤屈。但问及是谁传的这些话,那些探子无一例外,摇着头说不知。 流言这种东西,本就是口口相传,要想查出来是谁首先造谣生事,的确不是件容易事。 这流言,假若是叫宣统帝听去也就罢了,赖好还能打消对他的怀疑,但要是传进二皇子二中,对他而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饶是他一再强调,六皇子既无背景,也无实力,根本不具备争夺皇位的实力。 他实在没理由去帮一个不受宠,也无未来的皇子。 更何况,谋逆的之事,还是他一手cāo办。 但人一旦起了疑心,耳朵就像是被厚厚的膜给挡住,什么也听不进。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三女儿写了封信,jiāo待她,好好的探一探二皇子态度。 前有刘允,后有二皇子。过节的心情,被这两个皇子,折腾得半点儿没剩下。 外面烟花燃放的bàozhà声,隆隆作响。鼓掌声,喝彩声依稀可辨。 李相此刻却觉得寂寞的紧,他瞧着灯罩之中,明灭的火烛,心思起伏不定。 “笃,笃,笃。”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父亲。” “进来吧。” 李相挺直了身子,揉着眉心,盯着门口。 李冀的身子慢吞吞的从黑夜之中,一点点出现在光里。 “冀儿,不去凑热闹,跑到我这书房来做什么?” 李相一脸狐疑,他尽管心绪复杂,然则说出的话,仍然存了两分慈爱之意。 李冀抿紧了嘴唇,觑着李相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道:“我来同您说我的亲事。” “那件事你无需再提,为父心意已决。”李相闭起双目,冷冰冰的道。 他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这个儿子身上的偏执,到底是不是来自他。 因为这桩婚事,父子俩前前后后争吵过十几次。 每一次,都吵得面红耳赤,怒气冲冲。眼下他正犯难,更不愿提这个。 “父亲。”李冀拔高了音量。 “冀儿,为父的心意,你怎么就不明白!”李相满脸不耐烦,说出的话,听起来亦是冷漠威严。 他千挑万选,才挑到一个品貌俱佳,家世合适的姑娘。 可李冀不仅不领情,反而差点儿同他反目。 可他这般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像个普通人,而不至于变成别人的笑柄。 李冀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回击道:“我可听说,您亲自选的那个好姑娘病入膏肓,没剩几天日子可活了。再者说,就算她顽强的挺了过来,日后落下了病根,咱们府上,还要养两个病秧子不成?” 话毕,他歇斯底里的咳了两声,洁白的帕子上,霎时染了两团猩红的血迹。 李相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面含担忧。 儿子的病是谁从娘胎里就带着的,可怜他那个红颜薄命的夫人,好容易生下个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冀儿,你听谁说的?”李相手中的动作并没停下,轻轻地问了一句。 李冀缓了缓,将帕子叠好塞进怀里,又掏出一个崭新的握在手中。他的声音里,透着虚弱,“莫府里早就传遍了,父亲若不相信,可以悄悄的派人打听一下便是。” 今日上午,刘允离开之后,他才参透了他话中的意思。 刘允自然不能明说,叫他利用这件事毁了婚约。所以才会意味深长的传递给他,听似毫无联系的事情。 一想通,他立即就派人潜入莫府打听这件事的真实xìng,结果,这一打听,验证刘允所言的同时,他还掌握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姑娘伶俐聪明,身康体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病。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生病,而且还是个大病。” 李相的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这桩婚事就此被毁。再想找一个合适的,一定比登天还难。 他尽管命令府上的人三缄其口,但朝堂上与他共事的大臣,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儿子的那档子事儿,稍微有点地位,家世背景的,绝不会把自己的亲闺女,往火坑里送。 所以,他为着这事,很是发愁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半路杀出个莫玄龄来。 那个莫玄龄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才不过跟他一起吃了几顿饭,就满口答应要给李冀说一门好亲事。 他本以为他只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倒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成功凑成了这门亲事。 而且,那姑娘还是他的亲侄女,莫家的嫡亲孙女。据说,这个莫初雪,品貌端庄,xìng子温顺,年龄也同李冀相当。无论从哪一条来看,都与李冀相配,的的确确是不二人选。 不过,他也因为此事,看清了莫玄龄的居心。为了上位,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侄女。 这种人,他既得用着,也得防着。当然,必要的人时候,该弃就弃,省得日后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记得年前,有一次莫玄龄来向他求助,被他的人给拦在了门外。 结果,当时莫玄龄就不干了,口口声声在门外高喊,他帮他觅到了一桩好亲事,也该给他安chā个一官半职。 他一听这话,当时就恼了。命令管家将他赶出去,再不愿看他一眼。敢跟他堂堂一个宰相做生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以物易物,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是经商之道,断不是他的为官之道。 李冀看着李相复杂的面色,慢条斯理的又道: “您有所不知,年前,她误食了砒霜,用尽法子才捡回一条xìng命。这次病情发作,正是因为砒霜的dúxìng,仍有一部分在体内残留。” 第二百零三章争吵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从来听莫家人提起过?”李相闻言,心口一惊。 按理说,莫家既与李家定下姻亲。出这种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莫家人都该同李府通个气。 李冀冷冷笑了笑,“那莫玄龄,您还不知道。当初极力撮合这门亲事,无非就是想叫莫氏一族借您的光攀上高枝儿。那件事,八成也是他做主,叫莫家人三缄其口的。” 他的眸光渐转yīn冷,面上的那一抹yīn鸷也越发显露。 他原就对那个要与他成亲的莫姑娘不感兴趣,自然不会专门去打听莫家的消息。直到刘允提醒,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 或许,还能成为毁掉那纸婚约的契机。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滔滔不绝过,以至于李相听了他的话之后,并没直接回答。而是瞧着他的面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李相的心情有些复杂,“莫玄龄那个人,心思太多。为父原就没打算用他。不过,那桩亲事到底不错,若不然,为父也不会答应。” 当初,他费尽唇舌,用尽手段,才叫二儿子松了口,答应下来。 眼见着亲事就要尘埃落定,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岔子。 儿子的话一字一句,听起来并非故意捏造,而是有据可依。 莫家的所做所为,虽叫他愤怒。可他更加清楚,一旦这桩婚事毁了,自己这个儿子,日后一定不会再另外娶妻。 如此一来,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会付之一炬,一切重回原点。 所以,他只是顺着李冀的人话说了下去,并没有直接表明,他会取消这门亲事。 说到底,就算娶回来的是个病秧子,也会比叫别人看李家的笑话好得太多。 “父亲的意思呢?”李冀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冷然的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李相权当没看到,他垂下头漫不经心饮了一口茶,而后轻描淡写答道:“莫家人做事,实在不合规矩。不过……” 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冀,又道:“莫姑娘的病,为父一定会找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给她治。” “父亲。”李冀咬咬唇,攥着拳头,拔高了音量,“一个正常人,会连砒霜也分不清!” 言外之意,便是莫初雪吞砒霜之事,并非意外发生,而是蓄意为之。 “冀儿,休得胡说!”李相厉声道,“那莫家姑娘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华,根本不在你之下,又岂会是个痴傻儿!” “父亲!”李冀攥紧了拳头,一双黑眸之中,满是愤怒,“您宁肯要一个随时会死的儿媳,也不愿要她,是么!” “砰” 黑色的天幕上,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大地在一瞬间被照的极其明亮,然后又恢复成死寂的黑。 李相面色铁青,握着茶盅的右手,紧紧攥着,似要将那青瓷的碗壁捏碎。 若不是李冀以xìng命相胁,他早就将那女人浸了猪笼,岂能容她活到现在。 “冀儿,你听不懂父亲的话么!”他瞪着李冀,一字字的道:“那莫家姑娘就是死,也得死在我们李府!就是死,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 “呵呵。”李冀闻言,yīn侧侧的笑了两声,扭头转过去开了门,对着门外命令道:“进来吧!” 门外站着一个fù人,垂眸低头,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 “二少爷。”她咬紧了嘴唇,不安的道:“老爷,老爷……没同意……” “我叫你进来!”李冀怒道,伸过手去,紧紧的拽住她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了进来。 “你这贱婢,既然还有脸来见我!”一见她,李相气得咬牙切齿,顺手抄起茶碗就往她身上砸过去。 李冀急忙斜跨一步,身子挡在那fù人前面。茶盅不偏不倚,猛烈撞击了他的胸膛之后,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茶水溅了李冀一脚,连他胸前的衣服,也被沾得湿漉漉一片。 “二少爷。”那fù人娇嗔一声,忙掏出帕子,满含柔情的替他擦拭起来。 “父亲,有什么冲我来,与青娘无关。”李冀抬眸,冷冰冰的盯着李相,目光里饱含恨意。 瞧见李冀当着他的面,不顾死活的替青妈妈挡了那一下,李相已然出离了愤怒。此时此刻,听见李冀这般说,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站起身,指着李冀,胸腔似有团火在烧。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因为愤怒而剧烈的抽搐着,自牙缝中挤出的两个字,像是冬日里的冰锥,“逆子!” “都是老奴的错,跟二少爷没有关系,求老爷念在二少爷还小的份上,权当他是胡说,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嗅到空气里的冰凉气息,青妈妈一咬牙挣脱了李冀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直流。 “青娘。” 李冀一惊,立时就准备去扶。 青妈妈像是意料到,艰难的扭过头去,死死咬住嘴唇,冷冷道:“二少爷,你不要过来!” “青娘。”李冀又喊一句,步子仍未停下。 这一声喊声里,含着深深的疑问。 他想不通,为何在这关键时刻,她选择向他屈服。 明明他们距离成功,只剩下一步。 “二少爷,你要再往前走一步,青娘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青妈妈哽咽着,拔高了音量。她看着刘允,猛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刀。 刀尖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事出突然,李冀唬了一跳。他生怕青妈妈动真格,赶忙连退了几步。 他的面色yīn沉的可怕,眸中盛满惧意,而后,他攥着拳头,歇斯底里的吼道:“青娘,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适才没听到,我娶的人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关心。比起我这个儿子,他在意的就只是这个家的名声!但你不同,为了能照顾我,你什么名分也不要! 第二百零四章因果 听了这话,青妈妈哭得愈发伤心,泪珠成串成串的从她微胖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她二十岁那年,生下一子,可那孩子一落地,就夭折了。 她丈夫说她晦气,一纸休书,将她赶出了家门。 后来她,机缘巧合进了李相府做了nǎi娘。打从她入府的那天起,就将李冀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加上,李冀从小体弱多病,她更是费尽了心思,日夜照拂。十几年的时间,二人几乎寸步不离。 她本以为,李冀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会娶妻生子,而她因为辈分,也可留在府中,当一个嬷嬷。 直到那一天。 她仍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是李冀十九岁的生辰。 李相费尽心思又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但他一口拒绝,连饭也没吃,就扔了筷子,气鼓鼓的往屋外跑。 她十分担心,习惯xìng的小跑着出去追。可微胖的身子,此刻笨拙地像只蜗牛。 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忽然意识到自己老了,再也追不上他。 然而,正当她叹气兴叹的时候。李冀却去而折回,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接着耳边传来一句,叫她永远也忘不掉的话。 我想娶的是你。 二少爷莫要胡说,我可是你的nǎi娘。她盯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面红耳赤的回一句,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知道,但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少年强调了一遍,清澈的眸光里,dàng漾着真诚与紧张。 是她亲手将他养大,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并没有说谎。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光是年龄,出身,品貌这三样,他们之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种关系。 李冀追了上去,突然不在喊她妈妈,而是喊了一声青娘。 青娘,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说出了心里话,你因此对我避而不见。 那一句央求的话,一字一句,像是飞来的石块,一并撞在了她心脏上。 她的心倏地就软了下去。 她情不自禁的又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而后习惯xìng的将他的头揽在怀中,一边拍一边安慰,二少爷,你放心,我会永远照顾你。 其实,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然变了。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用nǎi娘的口吻在说,还是以她心上人的名义来说。 不管是哪个身份,只要能永远陪着他,她便觉得无比欣慰和幸福。 然而,李冀到底会错了意。他一听以为她这般说,以为她是同意了这件事。 一转身,急急忙忙的就跑去向李相禀告,说要娶她为妻。 灾祸就是那一天降临的。 那一天,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趁着二少爷不在府上,老爷房中的一众小厮,呼呼啦啦跟一阵急雨似的,顷刻之间,全都上了门。二话不说,就将她五花大绑,而后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里。 你这败坏风化的贱奴才,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李相咬牙切齿,一脸凶光,眼睛里像是淬了dú。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她这辈子也忘不掉。 她既没有求饶,也没有流泪。而是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湖水慢慢的爬上脖子,鼻子,眼睛,头顶。 一死了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保全他的声名。 汹涌的水,顺着鼻孔不断的往身体里一直灌。她的腿脚被困在笼子里无法动弹,鼻子无法呼吸,眼前则是一片无尽无止的黑暗。 她的双脚纵然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可她还是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代价是,他同意与莫家的亲事,而且,永远不给她名分。 而她在醒转之后,依然被命令来服侍他的生活起居。 李相想了法子叫那些小厮三缄其口,又将他们园子里的下人,换了一遍。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件事权当没发生过。 只不过,在她回到园子之前,李相还叮嘱了几句话。 二少爷假若一意孤行娶你为妻,那便是违背朝纲,有悖lún理。皇上要知道了,别说是大好的前途,二少爷的xìng命只怕也难保住。 你自己斟酌。 最后五个字,她牢牢记在心头。顺带着将那荒唐的念头,一并撕碎在腹中嚼烂。 李冀偶尔提起的时候,她也急忙岔开话题,佯装不知情。不仅如此,为了避嫌,她还将自己的住处,挪到了最偏远的西厢房。 李冀为着此事,对她发了好几顿火。有好几次,她一心软,差点儿又要出言安慰。可念着李相的那句话,什么也不敢说,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李冀碰了几次壁,便不再主动提起。平日里,见她跟见仇人一般,冷着一张脸,冷冷冰冰的,倒像是陌生人。 不仅如此,在年节之时,他将她调去了厨房帮忙,换了另外一个面生俏丽的小丫头,在近旁侍候。 她心里尽管不是滋味儿,可只要能亲眼看着他顺顺利利平步青云,所有的一切便是值得的。 她本以为,日子还会这样重复着过下去,就仿佛那件事儿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今晚李冀却一反常态,满身酒气的跑到她屋里去,不由分说的拉起她便往外走。 那力气大的,她尝试了好几次,根本挣也挣不脱。 直到再次停下来,她才看清,原来他来的地方不是别处,居然是李相的书房。 书房里亮着灯,漆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只看那影子,就叫她胆战心惊。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拼了满身的力气,挣脱他的束缚。而后,焦急的转过身去,拔脚便yù逃走,耳畔却忽然传来,他轻细的呢喃声,“别走,等等我。” 这声音,暌违已久。她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她就像提线木偶似的,呆呆的站在门外。 屋里的对话声,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可闻。她听着李相渐渐严肃的声音,听着李冀歇斯底里的缓解。 有好几次,她都想拔脚逃走。然而,一想起少年的那句青娘等等我,脚步便似有千斤重,说什么也抬不起来了。 直到那扇门重新被推开,少年修长的身影,再次覆盖上她的眉眼。 那个念头,陡然在脑海中滋生,再也抹不去。 她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抉择 那把刀,是她死里逃生之后悄悄藏下的。并不是为了防身,恰恰相反,是为了随时求死。 浸猪笼的滋味儿,忒也难受。倒不如抹颈自刎,来的干脆直接。 她攥着刀柄,咬咬牙,将锋利的刀身抵在脖子上。而后,转过头去,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二少爷,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李冀顿时一慌,急忙收住了脚步。黑色的瞳孔里,印着深深的惧意。 青妈妈将头埋着地上,努力的咬着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用无比坚定的口气,一字字道:“老爷,只要您能答应解除这门亲事,不管您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全部照办。” 李相一听这话,怒气登时涌上心头,“你这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跟我提条件!” “青娘,你别求他,他不会同意的,我们走!”李冀黑着一张脸,作势就要去拉青妈妈。 青妈妈敏捷的躲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又掏出刀子,哀求道:“二少爷,您别过来!” “青娘……” 李冀又呼一声,跺着脚,满脸无可奈何。 “老爷……求您……求您……给二少爷,找一个身体康健的妻子,少爷他从小就体弱,需要人照顾。”源源不断的泪水,沿着青妈妈的面颊一路而下,落在青色的地面上。 一席话,无意之中倒提醒了李相。他的这个儿子,自小体弱多病,找一个身体康健的妻子,的的确确才是正经。 至于相貌,身世,背景,只要还能勉强说过去,那便不错了。毕竟,就目前李家的情况而言,他根本犯不着用政治联姻,来巩固李家的地位。 不仅如此,因着他大权在握,京城里绞尽脑汁想同他们李家攀亲结缘之人,早就挤破了脑袋。从中挑一个身体康健的,其实易如反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想借机顺理成章的将青妈妈打发走。 这般一想,李相凝重的面色,顿时转霁。他点着头,爽快道:“好!我答应你。” “谢老爷。”青妈妈仍埋着头,吸着鼻子。左手的指甲,牢牢的抠着地上的泥土。 “不过……”李相话锋一转,咬着唇角,一字字道:“条件是……你滚出去!” 话音一落,李冀就大声反驳起来,“父亲,还是那句话。你要赶她走,孩儿便跟她一道走,再不回来!” “放肆!胡闹!”李相咬着牙,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狠瞪了一眼李冀之后,视线落在青妈妈身上,心底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他微一扬嘴角,冷冷道:“青妈妈,你怎么说?” 青妈妈闻话单手撑地,将头埋得更深。此刻,她的面色苍白若纸,脸上泪痕未干,眉宇之间尽是悲伤。 似是害怕李冀会突然跑过来,那把刀她自始至终不曾放下。她咬着肥厚的嘴唇,良久之后,口气坚决地说了一句:“奴婢全凭老爷处置。” “还算识相!”李相的眼神冰凉,同李冀摆摆手,不耐烦的道:“这件事,休要再谈!”又道:“为父累了,你们退下吧。” 李冀张张嘴,面色变得尤其yīn暗。两道凌厉的目光之中,含着仇恨。他看着李相的神色渐转倦怠,自知再劝下去也是无用。 他索xìng咬紧牙关,上前几步,动作温柔的将青妈妈手中握着的短刀抽出来,信手往地上一扔。而后,轻轻的喊了一句:“青娘。”将青妈妈从冰凉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来。 二人相携着走到门口,李冀突然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李相一眼。 那目光里,jiāo织着愤怒,仇恨,失望以及决绝。 李相不由得一哆嗦。 然而,他顾不上这些。青妈妈这根刺,早晚得拔掉。 宜早不宜晚。 是以,李冀前脚刚走,他就急忙唤了黄芪过来,命他悄悄去莫府上打探一番。 倘若真如李冀所说,莫初雪病重,而莫家人守口如瓶,那便趁早毁了婚约。 如此一来,青妈妈也就没理由再留下。李家的名声,势必能保全。 他靠在榻上,正准备稍稍放松一下心绪。然而,刚闭上眼,另一件事却找上门来。 他的眼线来报,七皇子连夜去了大狱。 他一听,张口便问,可曾同京兆尹府的王大人禀告。要是被发现擅闯大牢,那可是死罪。 他正愁没机会除去刘允,倒没想到,机会白白的送上门来。所以,他问的时候,口气虽严肃,心底却抱了一丝侥幸。 “王大人不在府上,那几个看管的狱卒,又喝得酩酊大醉。小的没办法,才回来向您通报。” “王大人去哪了?”李相长叹了口气,遗憾的拍了拍桌子。 刘允行事一向谨慎,若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想抓住他的把柄,恐怕比登天还难。 “听府上人说,是去二皇子府。” 闻言,李相心里犯了嘀咕。看来二皇子果真对他产生了怀疑,叫王大人过去,或许正是为了问清那件事。 王大人是他一手提拔,对那件事,也算半个知情人。有他在中间帮着解释,误会自然可以消除。 这样一来,反倒省了不少事。 李相悠悠的吐口气,心头一松,便又问:“七皇子可还在牢中?” “不错。”那小厮点着头道:“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只等您下令。” “那好。眼下先不要轻举妄动,你派人继续盯着。我找人去二皇子府请王大人回来,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刘允身上的罪名刚刚洗清,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大狱跟胭脂碰面。若说二人之间没一点儿关系,搁谁也不会相信。 “要是在王大人回来之前,七皇子先出来,又该如何?” “果真那般,你们便先派人与之周旋。必要的时候,封锁大牢出口,叫七皇子chā翅难逃!” 第二百零六章大狱 夜色暗沉沉的,大牢内里点着灯,灯火昏黄,映着锈迹斑斑的铁栏,透出一股森人的冷意。 莫白薇跟在刘允身后,深提着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走着。 这里的气氛,陌生而又熟悉。就连氤氲在空气里的腐朽气息,也一模一样。她咬紧了唇瓣,只觉得心尖在颤。 “十七,你无妨吧?”回过头来瞧见少女渐转苍白的面颊,刘允有些担心,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关切。 “无妨。”她轻轻摇头屏住了气,“味道刺鼻了些,适应一下便好了。“ 午夜梦回之时,她常记起这地方。森然的环境,压抑的空气,到处流淌着死亡气息。 前世,她正是从这大牢之中,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她永远记得那些凶相毕露的狱卒,囚犯身上斑斑的血迹,蓬乱的头发还有那些失心的疯笑声。 可越是这般的泥泞沼泽之地,她越是要重走一遭。 那件事耿耿于怀,她实在想弄清楚。 是以,一从国公府出来,她便提议来大牢瞧瞧。 不巧,那轻柔的一句话,叫秦白玉听了去,死皮赖脸的表示要跟着二人走一遭。为表示诚意,还叫冬青从府上牵了两辆马车。 “七哥,好歹我是个病人,你不关照我就罢了,偏生你还关照她!”秦白玉听见刘允的关切之言,扁起了嘴,眉头一皱甚为不满。 刘允便笑,抬眸看了莫白薇一眼,而后意味深长的道:“你那点儿病,狂我也就罢了。但十七她精通医术,你还能瞒得过去?” 秦白玉的面色立时涨的红了,他凑近莫白薇,心虚道:“你当真是郎中?” “休听你七哥胡言乱语,他诓你呢。” 被秦白玉一打趣,莫白薇心中的那份紧张感,登时少了几分。她嘴角含了笑,故意看着刘允摇了摇头。 “七哥!”秦白玉顿足,恼道。 “……” 木制的围栏之中,铺着一层枯草。几个穿囚衣的犯人,在枯草上或坐或躺。他们的头全都深深埋着,目如死灰。蓬头垢面,不见人形。 甚至于听见来往的脚步声,连头也不太抬一下。那种生而无望的滋味儿,倒比死还难受。 莫白薇攥紧了拳头,额头上冷汗涔涔。她长长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喊了一句,“胭脂。”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牢之内,听起来清晰异常。然则,那些人里,仍无一人抬头。 “胭脂。”她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句。 依然是死寂一片。 “是不是记错了?”见无人回应,莫白薇抬起了头,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会。”刘允的口气斩钉截铁。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所来之处正是这间囚室。而且,适才他们进来之时,特意问过守门的狱卒。狱卒红口白牙,说的也是老地方。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脸贴在围栏之上,探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蓬头垢面,眼睛藏在垂下的发中,目光之中极尽躲闪之意。加上昏暗的光线,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茯苓。”情急之下,刘允又喊了一句,不过,这次喊得是另外一个名字。 莫白薇心头一惊,睁大眼睛,狐疑的盯着刘允高大的背影。不由暗想,莫非茯苓是胭脂的闺名? 若真的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胭脂同刘允的关系,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jiāo情匪浅。 秦白玉凑了上去,从怀着掏出一锭银子,往空中抛了几下。而后,笑嘻嘻的道:“谁告诉我胭脂去哪了,爷就赏谁!” 这一招果然奏效,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的一阵响声,原是有个囚犯,匍匐着爬了过去。 那囚犯像是久旱遇上了甘霖,目光瞬也不瞬的落在那银子上,眼睛里露出贪婪之光。他嘻嘻一笑,道:“爷,我说我说……” 那人念叨着,伸手就要去抓银子。秦白玉的手一攥顺势往上一抬,看着那人,不紧不慢道:“你先说。” “爷,那叫……叫胭脂的,前儿被他们带走了,听说……听说被关进了密室。” 话说到最后,那人故意用手挡在嘴处,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可靠么?”秦白玉皱着眉头,又问道。 “自然。那天夜里,我听得一清二楚。 秦白玉将银子放在他摊开的手心,又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人接了银子,乐得两眼冒光。迅速将银子揣进怀中,心不在焉的道:“有七八天了。” 眼下是十五,七八天之前也就是初六初七。按理说,那看门的狱卒,不应该不清楚。 可他为何要说,胭脂还关在老地方呢? 秦白玉寻思着,将那犯人的话一并说给了刘允听。 “不好。”刘允听后眉头一皱,两只琥珀色的眸中,沉着深深的担忧。他看了一眼莫白薇,咬紧了唇瓣,一字字道:“我们可能是中了圈套了。” 彼时,莫白薇正在前世的记忆里,难以自拔。听刘允这么一说,身子一激灵,脱问口道:“圈套?” “切记,一会儿若有人问起你的身份,你就说是我府上新去的管事,千万莫要说漏了嘴。” 灯火的掩映之下,他的神情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眉间的那道细纹,深的像沟壑。两道剑眉蹙在一起,像是一股麻花。 莫白薇深深吸了口气,凝望着那双的眸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从走进大牢内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她昔时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前世的事,根本没将心思放在当下。 前世她在大牢之内,捱了数月。对大牢中的一切,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算得上熟悉。 可她还从未像见过大牢里像今日这般安静过,就仿佛一座空城。 她想着,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地上的那些青砖,就如同一条摆着尾巴的巨大的青蛇,凉气从脚底板一直上窜到头发丝儿。 “七皇子,别来无恙。” 光线变得刺眼的地方,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莫白薇的身子一抖,旋即颤了两下。这声音,即使再过上几辈子,她也忘不掉。 第二百零七章露怯 “王大人。”刘允状似无事的笑了笑,问道:“您也上这来了?” “我来这可算不得稀罕,倒是七皇子,放着好好的元夕节不过,为何跑到这yīn森森的大牢内?”王大人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稍显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一股狡黠。 “大人明知故问。”刘允眉毛一扬,眼中的笑意愈发浓了一些。 适才听秦白玉说起胭脂被关进了密室,再联想起那狱卒的谎话,他早先就料到这一切会是个圈套。所以,对王大人的突然出现,他根本没觉得惊讶。 倒是王大人,瞧刘允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足足愣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此言差矣,七皇子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是么?”刘允邪魅一笑,拔高了音量,“那便是我高估大人了。” 王大人闻言,面色一变,换了严肃的口吻道:“七皇子,不瞒你说,老臣今日真要问问,您上这做什么了,这里可没人唱大戏。” “保不齐还真有人唱,今天这出,我看着就像极了空城计。” 秦白玉忽然站了出来,满脸不屑的看着王大人,嘴角一扬,口气里尽是讥讽之意。 “原来国公爷家的小少爷也在,这要让旁人听了去,肯定以为我这大牢之内,藏了什么香饽饽呢。” 秦国公的荣宠,近几年来愈发强盛,大有赶超李相的势头。 年前,宣统帝亲自下旨,说是秦府的大公子,威风凛凛,骁勇善战,有大将风范,封了大将军。换而言之,就是宣统帝信任秦家,放心让秦家手握兵权。 朝中的百官,个顶个是个墙头草。眼瞅着秦家得势,急急忙忙地改换门庭,挤破了脑袋往国公府凑。这其中,就有许多李相的人。 他当然也有此意,但念在李相的提拔之恩上,也就没敢大张旗鼓的去,只派人送了一封口信和一些小礼物。 是以,如今瞧着秦白玉也在,他心头一动,瞬时有了私心。 邀功的好机会,他势必不能放过。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白玉,眼角渐渐有了笑意。 他打定主意,要借今日之事,拉拢秦白玉,以备日后能在秦国公面前,挺直了腰板。 谁料,值此关键之际,只听见“扑通”一声,却是莫白薇昏死过去,躺到在了地上。 这一昏倒,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刘允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急急忙忙蹲下身子去扶莫白薇。 “这位是?” 王大人早就注意到莫白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不过,见她一副胆小怕事,瑟瑟发抖的模样,以为是寻常的仆人一类的,并未多想。 但此时此刻,他看见刘允所表现出来的紧张,根本不像是主仆。他满心狐疑,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则刘允眼下的所有心思全在莫白薇身上,他的脑子里嘤嘤嗡嗡的,并未听清王大人的话。他的面容一瞬之间失了颜色,变成淡淡的苍白色。自瞳孔中所流露出的担心,一如不断往外冒水的泉眼,一股股的往外涌出来。 “十七……” 他晃动着少女的纤弱的身体,焦急的呼唤着。 可莫白薇的双目紧紧闭着,始终没有要睁开的痕迹。 关心则乱。 情急之下,他实在顾不上避嫌,一把抱起莫白薇的身子,就往外走。 “大人,让一让。人命关天,日后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刘允咬着唇瓣,面上浮现出一抹哀戚。自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王大人一怔,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一寸。站在他身后的狱卒,心领神会的让开一条道,让二人过去。 秦白玉亦步亦趋的跟着后面走,心中充斥的疑惑并不比王大人少。 七哥对莫十七这般上心的缘由,他揣摩了良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摇着头,望着少年匆忙的身影,长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王大人突然伸手拦住他,悄声道:“公子,留步。” 他望一眼刘允,又瞧瞧王大人。心里一动,步子停了下来,问道:“大人有何指教?” 他心里清楚,七哥刚刚洗刷冤屈。一旦这会儿他被人发现出入大牢。按照宣统帝多疑的xìng子,一定会再添怀疑。 如今之计,唯有想办法要王大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夜更深了,黑色的天幕像是一个无底的大洞,随时能将人吸进去。竹影婆娑,影子落拓在地上,活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红莲攥紧了一双手,将脖子缩在衣领之中。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影子,一边往松林跟前凑,“你说姑娘怎么还没出来?” 松林心下紧张得厉害,并没心思去回她的话。方才他亲眼瞧见王大人带着十几个狱卒,往大牢中去了。 可彼时再去通风报信,已是晚了一步。无奈之下,他只得在牢外老老实实的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牢之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踉踉跄跄的黑影,闪现了出来。 松林认出是刘允,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少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王大人的人……” 说话之际,他才看清楚,刘允的怀中抱着一人。借着月色,松林瞧清楚了那张脸,并不是胭脂,而是莫白薇。 少女的双眼紧闭,唇色苍白。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更显得那张脸苍白得骇人。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叫车夫备马。”刘允催促着,叫嚣着,语气冰凉。 打从一开始,他进入到大牢之内,就察觉到莫白薇的不对劲儿,所以先前才有一问。听她解释说是里面的气息刺鼻,也就信以为真,并没放在心上。 倒没想到,这人说昏倒就昏倒了。 是他疏忽了! 他自责的咬着唇瓣,灼热的目光从未从莫白薇的面上离开半寸。少女的身体,轻得像张纸。但压在他心里的石头,却似有千斤重。 第二百零八章赶来 静寂的夜色里,松林卖力的赶着车,拿在手中的长鞭不断的抬起又落下,宛若一道闪电。哒哒的马蹄声,在僻静的巷弄之中,提起来格外清晰。 纵然是这般,坐在车里的少年仍然不住的催促,快一点。 他伸手探探少女微弱的呼吸,小心翼翼的问红莲,“你家姑娘素日里就体虚么?” 若非体虚,着实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昏倒。 红莲揉着通红的眼睛,紧紧咬着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姑娘身体一向很好的。” 这就是了。 他印象里的莫白薇亦是如此,断不会是眼前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昏倒又是事实,并非故意为之。 莫非是那大牢内有什么脏东西? 他想着,思绪越发凌乱,乱成一团网,一片麻。 好在松林的驾车技术娴熟,又特意绕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所以,从大牢一路到达莫府,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少爷,不若叫红莲将姑娘背回去。她习武,力气自然也大些。”松林小心的提着建议。 “不。”刘允摇了摇头,定定的道:“我送她。” “七少爷。”松林似是不敢置信,抬眸看了一眼刘允,提醒了一句。 “你去将守门的人引开,我带着十七进去。” 清冷的声音里,在冰凉的夜色里,更增添了一份凉意。 松林一哆嗦,抬起了脚步。调虎离山之计,是他惯用的招数。加上,那守门人正在迷迷糊糊之际,根本没注意到除了松林以外还有旁人。 莫府里,清清冷冷一片。昏黄的灯火之下,是长廊和树木的剪影,这其中,并不见丫鬟和婆子。 借着这个间隙,刘允提气直奔,落在脚下的步子,轻盈异常。 他并没直接闯入蔷薇园,而是差了红莲进去,指名道姓唤芭蕉出来。 芭蕉早等得着急了,见红莲回来,倒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迫不及待的就问,“姑娘呢?” “姑娘……姑娘……”红莲哽咽着,说不上来话,伸手往外指了指,断断续续道:“外……面……” 见她这幅模样,芭蕉当下就知是出了事。她略想一下,叫樱桃留在屋里,继续盘问红莲。自己则提着一口气,匆匆的去了正门口。 尽管她心里有所准备,但看见莫白薇的那一刹那,她仍然不自禁“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七少爷,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刘允的面色变了变,长吸了一口凉气,焦急道:“松林已经去请郎中。你先叫园子里的人避一避,我送十七进去。” 事已至此,芭蕉也顾不上避嫌之事。转过身子,慌里慌张的又跑了回去。 待一切安排妥当,刘允才抱着莫白薇进了屋。 屋内生着火,暖洋洋的。他的整个身体,却像置于冰窖里。 少女双眼紧闭,躺在床榻上,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 他攥着拳头,额头上汗涔涔的,清澈的眸子,此刻浑浊的像是雨过之后的泥泞。 三个丫鬟jiāo头接耳,谈的亦是这件事情。 “七少爷,夜深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瞧着刘允坐立难安,垂头丧气的模样,芭蕉看得出他心里的担心,远不比她们少,也就将抱怨的话咽回了肚中,而是劝他早些回去。 “等郎中来了,我再走不迟。”少年的口气坚决,不容人置喙。 话毕,他抬脚走了出去。站到廊下,吹着凛凛的微风,视线放得悠远而绵长。 大牢那地方,他是断断不会再叫她涉足的。 松林去而复回,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齐子石今日穿着一身白衣,在暗黑的夜色里,颇有几分绝世独立的清绝模样。 刘允警惕的看了两眼,碰巧齐子石也在勾头打量他。二人的目光相撞,彼此心照不宣的掺杂了两分敌意。 刘允到底顾着莫白薇的病情,没多说什么,催促道:“松林,快将郎中迎进去。” 齐子石此刻正心急火燎,闻话,急急忙忙地就往屋里去。 “齐大夫,快给姑娘诊诊脉。” 三个丫鬟,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道,话里的语气除了焦急以外,还带着熟悉。 那一抹熟悉,落在刘允耳中,就成了一根针,一根刺。 他的心头很不是滋味儿。 齐子石熟练的打开yào箱,将红线系在莫白薇纤细的手腕上,略一沉吟,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脉搏并不微弱,倒不是因为身体本身的原因。依我看,倒像是受到了惊吓。”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话,突然转过身子,瞪着刘允,一字字道:“薇儿素来胆大,倒不至于受一点小惊吓就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七少爷将薇儿带去了哪里?” 刘允的涨红了脸,一时语塞。夜探大牢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危险事。 他不仅支持莫白薇以身犯险,还害她昏死过去。 这件事,不管怎么解释,错都在他。 他自知没理,也不去辩驳,只看着床榻上瘦弱的女子,岔开了话题,“她什么时候会醒?” “七少爷也会担心这些么?”齐子石板着一张脸,口气里极尽嘲讽之意。 从齐子石的目光里,刘允捕捉到深深的敌意和质疑。他一哆嗦,沉在心底的醋意,愈发浓烈。 窗外的冷风,徐徐吹过来。薄薄的窗纸,“噼里啪啦”作响。 屋内顷刻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都住了口,特别是芭蕉她们三个,在这种火yào味十足的场合下,她们实在不知是该帮谁的好。 “樱桃,你去打一盆热水来,帮薇儿擦擦额头。另外,我再写张方子,等明日薇儿醒来之时,你喂她喝下去。切记,yào不能过热或者过凉,温的最好。” 齐子石收起yào箱,权当刘允不在场,绕过他的身子来到桌前,拿起笔杆子,一笔一画的写了起来。 黑色的墨迹,映在刘允的眼里,就成了无比珍贵的东西。 他远远地看着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琥珀色的眼眸中缓缓的泛起了光。 那些字,拼凑在一起。就能叫十七,恢复成康健的模样。 第二百零九章夜探 墨迹一干,齐子石就起了身,他故意当着刘允的面,将yào方递给了。 接过来,瞅一眼外面的天色,忙道:“眼下时辰已晚,二位公子不若先回去。毕竟,长时间呆在这蔷薇园里,总是不合适。” 齐子石笑了笑,答一句,好。 然而,刘允的身子到底未动。他盯着纱帐里少女模糊的身影,若有所思。 “七少爷不走么?” 齐子石往外走着,瞧着刘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特意在他跟前稍稍停了一下,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正要走。”刘允清冷的声音,从紧抿的薄唇之中发了出来。 强行留下,确实不妥。 眼见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芭蕉实在放下心。她一直将二人送到了大门口,才又折返回来将门关好,进了里屋。 一进屋,她便开始问红莲是发生了何事。 红莲起初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见她态度强硬,无奈之下,只好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胭脂?”芭蕉心里一紧,“姑娘去大牢内瞧她做什么?” 她虽未去过胭脂楼,不过,她之前听十五提起过,姑娘将王妈妈藏的地方就是胭脂楼。 退一万步讲,就算在那件事上,胭脂帮衬了自家姑娘把。然则说到底,胭脂也不过是一风尘女子。 想来,姑娘断不会同她有过深的jiāo情。 并且,据红莲所说,莫白薇也就去过几次胭脂楼。 所以,仗义相助这一点,完全可以排除。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叫自家姑娘冒着风险,夜探大牢,还被人抓了现形? 芭蕉想着,面色渐渐起了变化。见状,忙问她:“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也说不好……”芭蕉yù言又止,眉头皱在一起道:“不过,这件事我们一定要保密。要是底下的丫鬟问起来了,只说姑娘是累着了,养养就好。这件事事关姑娘的声明,千万不能叫老祖宗听了去。” 红莲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应是。 这天夜里,芭蕉便和一起睡在里屋。红莲则执意去了廊下,她顺带着又拖了松林过来,说是松林的罪责跟她一样大,必须守夜以示惩戒。 松林既担心莫白薇的病情,又忧心刘允会因此惹上罪名。这会儿没有一丁点儿睡意,红莲来寻他之时,他瞪圆了一双眼睛,在瞅天上的明月。 红莲一说,他便应了下来,带着两床被子,跟她一起,去了廊下。 半夜里,松林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忽然感觉有人正在扯他的衣衫。 他一激灵,登时睡意全无。正准备喊,却被那人用手捂住了嘴。 “嘘,是我。” 清越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冰凉意味。 松林点了点头,待覆盖在口上那双手离开之后,他忙转过身,震惊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长长的芜郎下,红莲的鼾声规律的响着。刘允生怕吵醒她,将声音压得又细又轻,他抬手指指里屋,问道:“十七可醒了?” 松林摇摇头,“不曾。若是醒了,里面一定有动静。” 时下,月亮仍挂在天幕上。纯白的月光,洒在少年英俊的面上。 长长的睫毛之下,笼着千丝万缕的忧心。眉间的那道细纹里,落满了自责。 他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一扇窗,垂在身侧的右手,攥成拳状。额前的一缕长发,在微风的吹动之下,轻轻地朝耳后飞舞。 这是松林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刘允,像今日这般失魂落魄过。 他张张嘴,劝道:“少爷,更深露重,仔细冻坏了身子。您不若先回去,待六姑娘一醒,卑职就给您递信儿。” 然而,站立着的少年,却忽然坐了下来,腿悬在空中,头斜斜的靠在立柱上,淡淡地道:“我陪陪她。” 莫白薇这一昏睡,足足睡了几个时辰,她再醒来已近凌晨。 青纱帐子里,曙光依稀能辨。耳畔里,响起来的是与芭蕉的呼吸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一个重,一个轻,此起彼伏。 她摸摸脖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揉着太阳穴努力的回忆着昏倒之前的事,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乱跳着。 她只能想起来,她听到那个声音之后,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脖颈之处开始的疼起来,疼得她浑身颤栗。 再然后,她就瘫倒在地。 紧接着,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个少年,轻轻地托起来。她努力的想睁开眼,去瞧瞧那少年的脸。可两只眼皮,像灌了铅,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抬不起来。 后来的事,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刘允最后怎么样了。夜探大牢这顶帽子一旦被扣上,所有的一切努力,兴许会重回原点。 这件事情,总而言之,还是怪她欠考虑。若不是她提议趁着元夕节守卫松懈,去大牢里探胭脂。 所有的事情,断断不会赶在一起发生。 王大人的声音,整整隔了一世,她仍然忘不掉。 无数个午夜梦回,想起昔年惨烈的境遇之时。那个声音,常常回dàng在耳边。 斩立决!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手起刀落,在那大刀接触到脖颈之时,她已然感觉到刻骨的疼痛。像是走在刀山上,又仿佛置于炼狱的火海之中。 不,那滋味儿,比刀山火海还要痛楚上千倍,百倍,万倍。 她想着,温热的两行泪,便顺着脸颊一路流了下来。头下牡丹花图案的枕巾,湿漉漉的,枕巾上线条繁复的红牡丹被沾湿之后,上的红色,瞧起来比鲜血还要猩红上几分。 忆及往事,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正准备起身出去透透风,却听见松林细如蚊蝇的声音,隔着薄薄的窗纸透了进来,“少爷,您回去吧。” 第二百一十章蜜杏 刘允?他怎么在这儿?莫白薇的心里“咯噔”一下,停了手中的动作,屏气凝听。 “再等一等,四更天我再走。”少年的声音里,有不容让人质疑的笃定。 “少爷,天要亮了。你要再呆下去,会叫你发现的。”松林一瞧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又劝了一句。 “你不必管。”刘允斩钉截铁地口气了,夹杂了两分不耐烦。 莫白薇听着,知道松林再劝也是无用。她灵机一动,从轻纱帐内探出一只手,往榻前的木桌上摸索。 “啪。” 杯子的碎裂声,在静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芭蕉睡得轻,听见动静,便知是莫白薇醒了。她急急忙忙地披衣起身,点上了灯。将帘子往挂钩上一挂,兴冲冲的问道:“是渴了么?婢子给您拿茶来。” “不用。”莫白薇摆摆手,故意拔高了音量,问了一句,“外面有人守夜?” “红莲跟松林在呢,姑娘放心。昨儿夜里,齐大夫来了一趟,说姑娘的身子,因为受惊所致,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的调养一下。他临走之时,留下了一张方子,我叫明儿一早就按方子上的去抓yào。您倒是瞅瞅那个没心没肺的,这么大的动静,她还睡的着。” 莫白薇看着熟睡中的,淡淡笑了笑,“且让她睡着,仔细天快亮了,你去外面叫红莲与松林也回屋歇着吧。日后的要紧事,还指望着他俩,莫不能累坏了身子。” “是,姑娘。”芭蕉应着声,提着灯,往外头走去。 与此同时,刘允一个闪身,藏进了竹林中。 “谁?”芭蕉走到门口,听见动静,警惕的喊了一声。 松林笑着解释,“是风吹了竹林,你不要多心。” 芭蕉眯着眼,看一眼角落里睡得安详的红莲,又将松林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慢吞吞的开了口,“要按我的意思,一定罚你在冷风里站到天亮。但是,咱家姑娘心肠软,叫你回去,那你便回去吧。” 她对松林满肚子的意见,他明明有一身的武艺,却次次不能护自家姑娘周全。不说别的,光是姑娘的头发丝,一定也掉了好几根。 松林讪讪地回一句,谢谢小姐。 话毕,他不敢再多瞧瞧芭蕉一眼,埋着头急急忙忙的走过去唤醒了红莲。抱起被子,又紧张兮兮的往竹林的方向瞧了一眼,这才提心吊胆得走了回去。 芭蕉看出他的不对劲儿,也没戳穿。而是,抬脚进了屋中,向莫白薇禀告,“婢子瞧着松林倒不老实,姑娘可得提防着点。” “我听着,他对你言听计从的。倒没想到,你居然疑心起他来了。” 适才二人的对话,莫白薇听得清清楚楚。松林所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远超过在刘允跟前。芭蕉不提,她还想问,她是不是给松林下了迷魂汤了。 芭蕉脸色微微一红,顺手将灯放在了木桌上。又将头往莫白薇跟前儿凑了凑,用手捂在嘴边,轻轻的道:“您有所不知,松林回去之时,还特意往竹林中看了两眼呢。婢子瞧着那竹林中,一定有古怪。” 居然躲去了竹林?莫白薇暗暗在心底笑了笑,笃定道:“松林是七少爷的人,我信得过。” “那就好。”芭蕉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天色,又道:“仔细现下还早,姑娘不若睡个回笼觉?” “也好。”莫白薇揉了揉眼睛,“刚好有些困了。” 灯一灭,屋中立时又恢复了宁静。 然而,真正重新置于黑夜里,莫白薇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一心想着刘允能否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又担心夜探大牢那件事,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一想,竟然到了天亮。 端了yào来,喂她喝下。褐色的液体,苦得她眉心一皱。 “这是蜜杏,姑娘快含一颗。” 直到这时,莫白薇才注意到,的手上还托着一个青花瓷的罐子。 她的口中正自苦涩,虽然心有疑惑。也没多问,一只纤手沿着罐壁探了进去。 蜜杏入口,酸酸甜甜,倒把yào的苦意,全部压了下去。 “哪来的?”她含着那股甜蜜,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七少爷送来的,松林叫我转jiāo给姑娘。” 听说是刘允亲自送来,莫白薇的心头登时一暖,嘴角一扬,笑了起来,“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能独食了,快给长姐送一些过去。” 领了话,将那罐子里的蜜杏,拿出来一小部分,捧着往风波园去了。 去的路上,刚好撞见松林。松林一眼瞧见她手中的罐子,诧异道:“不是说要你给六小姐,怎的又拿出来了。” “你有所不知,咱家姑娘叫我给大姑娘也送一份呢。”笑靥如花,兴冲冲的解释着,根本没听清松林的抱怨,“这可是七少爷亲手腌制的,一年到头,拢共就这么一罐。” “你说什么?”见他唇瓣在动,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既是姑娘的命令,你快些去吧。”松林盯住那罐蜜杏,了唇瓣。冲芭蕉摆了摆手,讪讪的回了一句。 这罐蜜杏是刘允昨晚来莫府之时,特意带来的。虽然没有表示,但他自然明白自家少爷的用意。 分明是怕六姑娘喝yào太苦,拿来给她当零嘴用的。 换做皇子府里的那些人,谁要得了这一罐蜜杏,还不得供着。 别说一罐,就是有幸吃上一颗,也一定会得意到明年。旁的不说,只一件,说明主子看得上他。 那实实在在是一件叫人羡慕的事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退婚 绿竹园此时充斥着一股奇妙而严肃的气氛。 天刚亮,相府就派了人上门。莫文庆先前以为是来例行问候,倒没想到那几个人来说的居然是退婚之事。 他们给的理由明确了当,他们相府要的是一个身体康健的儿媳,而不是个病秧子。 这般一说,莫文庆是想辩驳也不能了。莫府上下尽人皆知,大姑娘的病也许永远也好不了。 他念着莫白薇上次说的话,心中越发没底儿,只好先叫那些人在会客厅先等着,另一边派人去葳蕤园请了老祖宗来。 同李家的这门亲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实在不想轻易放弃。 “文庆,你怎么说?”一听说这个消息,老祖宗自然心急,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匆匆得赶到了绿竹园。 莫文庆愁眉紧锁,长长叹了口气,正色道:“儿子想,初雪眼下也不小了。要是再被传出去被相府退婚,再想找个好人家,那可比登天还难。说来也怪,初雪生病这件事,我一早就下令叫府上的人守口如瓶,怎会叫相府的人听了去?” “那么多张嘴,岂是想瞒就能瞒住的。”老祖宗凤眼微闭,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这桩婚事本是老三牵的线,当初我就不看好。不过,当时见你们坚持,我又瞧着李家家大业大的,于莫府的生意门楣会有裨益,就应了下来。 但老三的为人,我已是信不过了。他那人一向钻营,唯利是图。想必他牵线这桩婚事,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倒不若顺手推舟,送相府一个人情。毕竟李家的权势在那放着,我们不能跟他们闹得太僵。” 这话听在莫文庆耳中,倒也受用。 自打他听说,莫玄龄被赶出莫家的缘由,对莫玄龄的手足之情dàng然无存。那件事上,要不是莫白薇及时拆穿三房的伎俩,遭殃的可是莫家。 安氏还在偏房等消息,她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她既想让李家人退了这门亲事,又不愿女儿就这般被人抛弃。 弃之如敝屣。 话说到底,也是相府欺人太甚。安氏的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攥着,心底盛满了恨意。 及至莫文庆去而复回,她急急忙忙的就问:“爷,老祖宗的意思呢?” 莫文庆闭上了眼睛,用食指揉着眉心,一字字道:“娘也同意退婚。” “倒合了初雪的愿了。只是,初雪那孩子眼下正在病中,又被婆家退了婚,真是屋漏偏逢连yīn雨。敢情所有的坏事,都叫我们女儿赶上了。” 安氏神情异常低落,流淌在脸颊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成颗的往下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呐。”莫文庆重重的叹了口气,感叹道,“娘说的不错,李家人一开始瞧上的就不是初雪,而是别的东西。” “爷。”安氏止住了哭声,突然道:“您记不记得薇儿也说过似曾相识的话?” “薇儿?”莫文庆心头一惊,喃喃道:“那孩子,兴许知道些什么呢。” “老爷的意思是?” “按道理说,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理应不该知晓这么多事情。你先去瞧瞧女儿,我日后见薇儿了问问她。” 樱桃去给莫初雪送蜜杏的时候,刚好碰见准备去莫初雪闺房的安氏。樱桃急忙墩身行礼,问了好。 安氏原在悲痛之中,心不在焉的。林妈妈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从脸上拼命的挤出一个笑来。又见她手中抱着一个瓷瓶,便问她,“又来给初雪送东西来了?” “夫人。六姑娘说大姑娘喝yào喝得嘴里发苦,正巧今日新得了一贯蜜杏,就叫我给大姑娘送来一些,说是润润嗓子。” “薇儿真是有心了。”安氏面上绽开一个笑容,然而到底掩盖不掉那一抹悲戚。 樱桃瞧见了,心下只道是安氏因为莫初雪的病而伤心所致,也就没有多说旁的。跟在安氏后面,亦步亦趋的进了屋内。 彼时,莫初雪还未醒。连翘正在石。 第二百一十二章愚蠢 不管是莫家仰仗李家的权势也好,又或者是莫家理亏心虚所致也罢,总之,解除婚约之事办得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得多。 双方一敲定解除婚事方面的琐事,黄芪二话不说,赶着马就往李相府奔腾而去。他倒不是因为急切的想禀明情况,这是放在第二位的,首要目的则是邀功。 因着叶三的事,这些日子以来,李相并不叫他参与要紧事情的裁决。比如昨儿晚上的瓮中捉鳖,李相就没跟他透露半句,他还是从一个嘴不牢靠的小厮那儿道听途说来的。 他当时就看出其中的关窍,审时度势,十分明白要想保住自己在李府的地位,必须得尽快做一件漂亮事儿。 幸亏今儿退婚这件事,李相指名道姓叫他来。他领了命,一时踌躇满志。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威逼利诱。就算真到撕破脸那一步,遭殃的可不是他,而是莫文庆。 但显然,莫文庆也不傻。先前安排他们在会客厅中饮茶,他以为是莫文庆故意拖延的手段,心中暗暗偷笑了好一会儿。 谁料,莫文庆回来之后,居然十分痛快的就将解除婚约之事一口应下来,还拒绝了所有的补偿。 他嘴上虽然还在劝,心底却了开了花。一个银子没浪费,就将这件事轻轻松松的解决了,李相知道了,一定会重重的赏他。 “老爷,事情办妥了。也算是莫文庆识趣儿,并未有所为难。并且,他连老爷给的补偿的银子也不要。说到底,这件事上,理亏的还是他们莫家。” 黄芪谄媚的笑着,薄薄的一层面皮上挤出几道细纹。 李相初听事情解决,板着的一张脸,稍稍放松了些。但听到后来,他的面色忽然一变,严肃道:“银子的事,你怎么说?” 黄芪嘿嘿一笑,眨巴着眼睛道:“那莫文庆既然有心,小人便觉此事甚好,既能给李家省上一大笔银子,又承了莫家的情,真可谓是一举两……” 谁料,“得”字好未说出口,李相就愤怒的打断了他,“糊涂东西,糊涂东西!” 他抚着胸口,将那几个字,接连重复了好几遍,方觉心中的那团恶气淡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些。 “老爷……” 黄芪大惊失色,以为是李相听错了,咬咬牙准备开口再解释一遍。 然而,李相正用怒气冲冲的目光瞪着他。他头皮一时发麻,心脏狂跳,后面的话被生生咽进肚子里。 “糊涂东西,赶紧将银两给莫家送去!莫文庆就是推脱,你也要想尽办法留下银子。” 李相揉着眉心,对着黄芪一顿乱吼。叶三的事,就已经让他对黄芪大为失望。如今又碰上这桩,他眼下连看也不愿多看黄芪一眼。 黄芪虽然不明白李相的用意,但此刻他哪里敢再说上一句话。唯唯诺诺的称了句是,逮着空儿一口气跑到了外面。 人一背,连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李相眼下便是这种感受,他仿佛正被动的陷入一个怪圈之中。 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打从他步入仕途的那一天开始,他还未曾遭受过这般大的挫折。 先是诬陷七皇子不成,惹了一身腥。接着,二皇子因为几句流言,对他起了疑心。然后是二儿子的婚事,再然后是昨晚围堵刘允,居然以刘允溜之大吉做结。最后,就是今天这件事。 虽然这桩婚事上,是莫家人理亏在先,刻意隐瞒莫初雪的病。但婚约毕竟已经定下,按道理讲,不管莫初雪是死是活,也是李家的儿媳fù,名义上的李家人。可李家只因莫初雪病重,就将她抛弃,单方面解除婚事。 这件事不传出去便罢,一旦传出去,人人都会说李家仗势欺人,而他一定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无情无义。 正因为他太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叫黄芪带着银子去莫府。银子用在此处并不是为了利诱,而是为了表示李家的歉意。 这样一来,人们就会说,李家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退婚,而不再是仗着本身的权贵。 银子的事,黄芪去之前,他就已经再三jiāo代过务必将银子送到。可偏偏黄芪将他的嘱咐当成耳旁风,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办成了一件大喜事。 蠢材,蠢材,真是蠢材! 李相摇着头,无比鄙夷的感慨了两句,便使人找了天麻来。 天麻很久之前就入了府,一直默默无闻。不过,这人在下人们口中口碑甚是不错,说他忠义孝廉,是个得力之人。 他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注意到天麻的。只这一眼,他就慧眼识真,首先提拔他做了二房的管事。 结果,因着自身的好口碑,又加上他脑子灵活,办事稳妥。这一提拔于他而言,简直如鱼得水,二房的杂务,也变得井井有条。如此一来,他就更添器重。 及至近来黄芪办事连连受挫,他早就有心叫天麻取而代之。只是,顾及到黄芪对他的事知道得太多,害怕他滋生报复之心,这才将这件事一拖在拖。 看见天麻那双晶晶亮不同于黄芪昏暗的眸子,李相的面色才稍稍转霁。 “天麻,二公子的事你上心些。”李相抚摸着扶手上,纹路反复的细纹,尽量用平静的口气吩咐道:“方才黄芪来禀告,莫家已经同意退婚。你且去告诉了二公子,顺带着叫那贱婆子赶紧滚出府里。” “是,老爷。小人一定按您的意思办。”天麻的眼里发着光,唇角微微一扬,又道:“不过,小人来之前听伺候的丫鬟们说,您又生气了?” “还不是因为黄芪那蠢材。”李相眯着眼睛,重重叹了口气道:“他要有你一半儿聪慧,那便好了?” “这正是小人要说的。”天麻恭敬的将头埋下,郑重其事道:“老爷眼下正处在关键时期,您莫不可再为了无足轻重之人,而伤了肝火。不过,我倒觉得黄管家的聪慧远远在我之上,若不然,他之前又哪能替您办好那么多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处置 闻话,李相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是牢牢的抓住扶手。 其实,这也是他近来常有的疑问。为何黄芪的行事,忽然就变了呢。 到底真的是因为粗心大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不敢深思下去,眉头一点一点锁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意识过来似的,冲着天麻摆了摆手,“你先去办吧。” “是,老爷。”天麻答应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从李相的书房出来,他又拐去别院挑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小厮,一道去了李家二少爷的闲庭居。 闲庭居,在李府之中,是一个忌讳之地。从早到晚,逢年过节,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像是没有人在。 人人都道李二公子体弱多病,所以,孩提时起,李家另外几个公子的母亲怕自家孩子也沾染上病气,就循循善诱的一天天教导着,闲庭居里有鬼,可不能到那去。 小孩子的好奇心永远战胜不了对鬼的恐惧,加上,李冀从小不合群,他的闲庭居里,不到迫不得已之时,根本没人会踏入半步。 “你们两个听好了,这是老爷亲自jiāo得差事,要是没办好,惹了老爷生气,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天麻将两只手叉在腰上,一动不动的盯住那两个小厮,言辞里极尽严肃之色。 这倒不是他空口说大话,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在李相心头的份量。他要想再向前进一步,就不能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话音落,那两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闲庭居里寥落一片。 也许不是寥落,而是因为冬日本身的萧索,才叫人觉得清冷的很。 四面的青墙之上,挂着青黄色的叶片与藤蔓。连同着墙根处的那一处泥土上,也尽是黄的落叶。那些落叶早已不是秋日里金黄耀眼的颜色,而是朽木的枯色,带着一股刻骨的死亡气息。 天麻捂住了鼻子。 他来相府三年有余,今时今日,还是头一次进到这闲庭居来。 不过,李家二公子,他倒是瞧见过许多次。苍白面容的少年,一脸病气,极喜欢穿纯白的衣衫。 “二公子呢?”好容易看见一个丫鬟慢吞吞的走过来,他忙上前去打听。 “就在后面的阁楼上。” 那小丫鬟穿一身粉衣,不耐烦地往身后指了指,眉眼之间恹恹的。 还没等天麻问出第二句,她匆匆的便拿着东西走了。 阁楼有两三层高,是古旧的松木,牌匾已经掉漆,有岁月的印记。 天麻一咬牙,带着两个小厮,便往那阁楼去。 木制的台阶,拾级而上。等爬到第四十级台阶之时,空气里开始能嗅到一股猩香的甜气。紧接着,一个女人微弱的声,钻进了耳朵里。 天麻脸上一红,屏住气,示意后面的两个小厮先停一停。自己则又上了两个台阶,探出半张脸往平台的空地处瞧了过去。 一个巨大的白色流苏帘子,遮挡住了整个视线。帘子的线条十分紧密,仅仅一帘之隔,外面的人根本瞧不清楚里面。 “少爷,青娘……好欢……喜。也许这是……青娘最后一次伺候您了。” “你不能离开……我……我们一起……下地狱。” 柔软细腻的低语与少年粗重的喘息声jiāo织在一起,听得天麻耳朵生疼。 他只觉自己青天白日里撞见了鬼,脖子僵硬的像是一尊木雕像。 他咬着唇瓣,迅速的退回到一楼,坐在罗圈椅子中,拍着胸口干呕着。 他的胃里,此刻翻江倒海,酸水四溢。 想不到传闻中的一切,竟是真的!他从未想过,发掘秘密也可以如此直接,平常,根本不加掩饰。 “二公子!” 他突然咬着牙,高声喊了一句。高亢的声音,在整个楼层的木板之间回dàng着,盘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青妈妈的头上裹着头巾,鬓角的发丝有些凌乱。她的头深深埋着,肥胖的手指绞在一起,似是极紧张。 李冀仍穿着白衫,相貌俊美的少年,眉宇之间尽是yīn鸷之气。他眯眼瞧着天麻,像看一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眼神里流露出不屑。 “你来做什么?” “二少爷。”天麻忍着胃里不断上涌的恶心,一字字道:“老爷说您同莫家的婚事已经退掉了,所以,叫卑职来知会您一声。” 青妈妈听到这话,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她咬着肥厚的嘴唇,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她的神情绝望,身体发颤。良久之后,喃喃自语道:“来了……这一天果然来了……” 天麻冷眼看着,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如果说来之前,他对青妈妈尚存一丝同情之心。但那份少得可怜的同情心早在他适才的“无意撞见”之际,化为乌有。现在他心里的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恶心。 “哦。知道了。” 李冀冷冷冰冰的挤出一句话,状若无事的将青妈妈们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少爷可以先走,但她得跟我们走!” 天麻迅速往前走了一步,横在两人身前。他的视线从李冀身上越过,落在心灰意冷的青妈妈身上。 “这是闲庭居,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在这里颐指气使!” 李冀怒气冲冲的推了一把天麻,然则天麻的脚就像被人钉在了地上一般,身子岿然不动。 “这是老爷的意思!少爷一定比卑职心情清楚。”天麻毫不让步,挑了挑眉,瞪着青妈妈冷冷道:“青妈妈,你怎么说?” 自知这一天无法逃掉,青妈妈恢复了理智。她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挣开了李冀的手。又凄凄惨惨的笑了两声,跪下身子,斩钉截铁的道:“老奴听凭处置!” 嘤嘤嘤,作者君满地打滚求支持,请不要吝啬你们的评论。么么哒,今明两天可能一更,周一起加更。求订阅,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四章妙计 “青娘。” 李冀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眉头皱的像一股麻绳。 “二少爷不要再劝,老奴跟老爷谈条件之时,您也在场。老奴实在……实在不能违背……” 青妈妈用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紧紧的闭上又睁开,她的眼睛此刻混浊的像一汪死水,毫无精神可言。 天麻转过头去,冲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心领神会,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紧紧抓住青妈妈。 “你们好大的胆子!” 李冀怒发冲冠,伸手想去拉青妈妈,奈何他们之间隔着天麻,而天麻此时显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二少爷是聪明人。”天麻狡黠一笑,乌黑的眼睛闪着亮光。他眯起眼睛,头附在李冀耳畔,轻声嘀咕了一句。 李冀闻话,面色变了一变。片刻的沉吟之后,他往后退了两大步,摊开手,轻描淡写道:“既是父亲的意思,我也不再拦,你们尽管带她走。” 听了这话,另外的几个人,除了天麻以外,面上全都露出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青妈妈的面色瞬时变得青黑,她咬咬嘴唇,深情的望着李冀,艰难道:“二少爷……保重,老奴这……便走了。” 李冀故意转过头去,不再去看她。下一个瞬间,他似是不耐烦,索xìng抬脚走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瞧见他的变化,因为吃惊,愣了半晌没动。 天麻背着手走到三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妈妈们,冷冷道:“二少爷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你要是真识趣儿,就该趁现在赶紧出府,也省得老爷天天惦记了!” 话毕,他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小厮先将抓青妈妈的手松开,然后又道:“给你半个时辰收拾东西,动作要快!” 身上的束缚一松开,青妈妈结结实实地趔趄了一下。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是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岁。 她机械的点了点头,拖着自己丰腴的身子,缓缓的顺着楼梯,一步步又爬了上去。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沉淀的只有悲伤。不过,这悲伤与先前的悲伤,却又不是同一种悲伤了。 之前,她是因为要同李冀诀别而悲伤。而眼下,她却因为李冀方才的决绝。那修长而冷漠的背影,刺得她心窝子里疼。 空气里仍能闻到残留着的情yù的气息,倒真被她自己说中了,这果然是有生之年,她最后一次侍候他。 她摩挲着柔软而光滑的棉被,努力的回忆着适才水融时的温存。直到听到楼下的催促声,刺进她的耳膜中,她才勉强的回过神来,用手一遍遍擦拭着肿的如同核桃的眼睛。 她咬咬牙,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刀。昨晚从李相的书房回来之时,一人躲在暗黑的楼阁之上,她就想自刎。 可偏偏,李冀突然闯了进来。她情急之下,就将刀子藏在了枕头之下。 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她紧紧地闭了眼睛! 不过,真正拿刀抵在脖颈之时,她却退缩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想通这一点,她将刀又chā在刀鞘中,然后坐在太师椅上,对着镜子将凌乱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才若无其事的从阁楼上走了下来。 这一次,完完全全没有留恋。 看见青妈妈好端端的又出现,天麻一点儿也没觉得惊讶。他瞧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开了口,上路吧。 顺利的将青妈妈撵出府,天麻就跑去找李相禀告了。李相仍在书房,眉头紧紧锁着,似有烦心事儿。 “爷,青妈妈已被扫地出门,您可以放宽心了。” 天麻的喜怒不喜于色,这一点,与黄芪有很大的不同。这也是他看重天麻的原因之一,他要的是个内敛能干沉得住气之人,而不像黄芪那般洋洋得意,容易失了分寸。 “二公子呢,他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拦你?”李相放下书,缓缓抬起头来,眉间隐着几分担忧。 虽然他与青妈妈有言在先,但要是自己儿子以命相博,他也只能暂时退一步,然后从长计议。 天麻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睛一眨,朗声道:“少爷一开始自然不许,不过,小人教了少爷一个法子。少爷一听,心甘情愿的就配合了。” “什么法子?”李相好奇道。 “小人告诉少爷,他大可以在青妈妈被撵出府之后,派人找到青妈妈。租一进院落,叫青妈妈住进去。一来不违逆老爷的意思,二来二人可以长厢厮守。最重要的有一点,青妈妈也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眼光,实乃一举多得!” “放肆!”李相顺手抄起书,狠狠的朝天麻砸过去。“你是不是也想被赶出去!” 他本以为天麻会想什么妙计,甫一听见才道是,教唆自己儿子阳奉yīn违。胸口的一团气气,“蹭”地就涌了上来。 天麻没有躲闪,任凭飞来横书砸在他的脑袋上又落下来。他没有吓得瑟瑟发抖,亦没有跪在地上求饶。而是等李相稍稍平静了些,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 “老爷,这只是小人的权宜之计。小人既敢告诉您,就说明小人有另有后着。府上的几个眼线,早在门口等着了。一见青妈妈出来,就会立刻追上去。她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麻的嘴巴微微上扬,目光平和。稀松平常的口气,就仿佛在说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不得不说,这一个小伎俩,用的极妙。缓和了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说,还轻轻松松将一件血雨腥风,争吵不休的大事化于无形。 最要紧的是,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根长在他心头许久的刺,连根拔了出来。 李相越想越惭愧,但渐渐地,这种惭愧忽然变成了一股清凉的悲伤。 若换做年轻时候的他,看穿这点儿小计谋,根本不在话下。但今时今日,他就像被一个迷雾遮住眼睛的盲人,什么也瞧不见了。 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两口气,看着天麻,疲惫不堪的道:“我误会你了,你先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故意 “谢老爷。” 眼前俊秀的少年,其实连行礼看起来也与普通的下人不同。 别人的恭恭敬敬里,总带着一股谄媚的意味。但他的不仅没有,反倒显得不卑不亢。这种天生而来的自信感,倒也叫人另眼相看。 李相瞧着看着,眼眸中渐渐就有了赞许的意思。 “小人还有个建议,还望老爷定夺。”天麻舔了舔唇瓣,又用乌黑的一双眼睛去看李相。 “你只管说便是。”李相想都没想,脱口道。 “处理青妈妈的事,小人以为不可cāo之过急。一旦二少爷找不到青妈妈,一定会认为是我们在搞鬼。他在愤怒之际,只会将气撒到您头上。而且,眼下李家正值关键时刻,二公子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府上鸡犬不宁的,对李家而言可有百害而无一益。 依小人的意思,不如暂时假装不知此事,只暗地里派人打探,让那些探子们随时汇报情况。这样一来,李府就能暂得宁静,而老爷您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做大事。而且,说不定有朝一日,不用您再逼着,二公子自己就对青妈妈失了兴趣。少年郎哪个不是血气方刚,花心善变呢。” 天麻看了一眼窗外,成排的绿竹,在阳光里似会发光一般。 “甚好。” 李相赞许的拍了拍手,眉梢处终于雨过天晴,难得的飞上了两分笑意。 这般周全的法子,只怕黄芪想破了脑袋,也未必想得出来。 他只会劝他,用强硬的手腕行事。上次青妈妈浸猪笼,就是他一手挑唆的。结果,人没死成不说,还差点儿叫他痛失爱子。 好在,他如今还有一个得力干将。 这般一想,对让黄芪去莫府这个决定,他又暗又后悔起来。眼见到了晌午,黄芪仍没回来,他生怕再出岔子,便对天麻道:“我打发黄芪去莫府送银子了,你去瞧瞧他现在回来了没有?” 黄芪此刻正坐在绿竹园中的长廊下,心烦意乱的喝着茶水。 他人倒是进到了莫家,但银子却被挡在了门外。叫他说,自家老爷也是多事。莫文庆既然已经拒绝李家的银子,非得叫他巴巴的再送过来。 但是,他身为下人,又不能不按主子的意思办事。他的地位,眼下岌岌可危。他早听说二房里的管事天麻,如今的风头可比他的足。 那小子,他见过。瘦得跟一柴火棒子似的,也不知自家老爷到底瞧上他什么。 他翘着二郎腿,眉毛忽拧忽松。好在莫家总算对他有些敬畏心,不敢丝毫怠慢,泡的是上好的茶叶。茶水一入肚,除了唇齿间游弋的清香,整个人倒也觉得暖和了许多。 不过,唯一令他不满的是。这次他去而复返,莫文庆推说有急事,一走就是半晌。茶他喝了一罐又一罐,就是不见莫文庆其人。 眼瞅着太阳越爬越高,天色越来越亮,他也越来越心急。再一想起李相大发雷霆的模样,他就觉得得慌。 不远处,负责给他添茶的小丫鬟,又提溜着一个茶壶款步向他走了过来。 敢情这是拿他当水井呢! 黄芪眼一瞪,一把揪住了那小丫鬟的手腕,恶狠狠道:“你家老爷呢,快去给我找,老子不喝茶!” 那小丫头右手被他钳制住,顺势丢开了手中的壶。茶壶不偏不倚砸在黄芪的脚上,又弹开了半丈远,瞬时摔得粉碎。壶里滚烫的热水,全部浇在了黄芪的脚上。 这一下,防不胜防。 黄芪条件反shè般,用手抱着那只又疼又烫得右脚,“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你这贱蹄子,真是不长眼!等会儿……你……家老爷来,我非叫他办了你不可……啊哟……啊哟…………” 威胁之言只说了半句,黄芪就疼的喊爹骂娘起来。 “你要不抓我,哪会发生这种事!”那丫头扁着嘴,埋怨道。 “你……你……”见她不知死活的顶嘴,黄芪气得脸都绿了。他索xìng放在脚,恨恨的抬起手,准备狠狠的给那丫鬟一个耳光,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结果,手挥下的一瞬间,那丫鬟就势一躲。可不巧,全身的蛮力,拍在了桌上的茶罐之上。那青瓷的茶罐,本就不结实,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拍打,瞬时又碎了七八片。 好在壶中的茶水已被他喝了大半,又加上适才放了不短的时间,眼下的水并不烫。虽说没被烫着,但比被烫更惨的是,此刻他的掌心里嵌着几块瓷白色的碎片,鲜血淋漓。 “啊唷,啊唷,啊唷……”黄芪一吃痛,面部整个扭曲。原本暗黄的脸,此刻多了两分惨白之色,愈发显得整个人失了精神。 那丫鬟笑得像一朵花,黝黑色的脸蛋儿,被黄芪一衬托,整个人看起来倒娇美了不少。 “我去找老爷……”那丫鬟“咯咯”直笑,蹦蹦跳跳的就往远处跑去。黄芪虽然含恨在心,奈何这会儿连连受伤。且不说脚还一瘸一拐的,那一只手也可说是废了。 “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他叫嚣着,谩骂着,污秽之言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 “姑娘,他在说什么呢,婢子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方才那黝黑的丫头,将头靠在莫白薇耳畔,好奇的问道。 “噢,他在骂自个儿呢,你不必听。有的人,一急起来,就喜欢骂自己。”莫白薇的嘴角扬得差点儿没到耳朵上,她拍拍红莲的背,赞许道:“方才演得不错。等会儿还有一出,可得演得更好。” “姑娘放心,水我也准备好了。”红莲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色的瓶子,炫耀道。 绿竹园的竹林里,莫白薇气定神闲的坐在太师椅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将长廊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身在长廊中的人就不同,因为竹林的遮挡,不用心根本不会注意到林子里还藏了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报复 李府的人,别的她不认识。但黄芪,她一眼难忘。那乌溜溜的小眼睛,藏满了鬼主意。 他既是李府的管家,又深得李相信任。设计陷害刘允的事情上,他一定也难逃干系。 她早就有心思捉弄捉弄他,没想到,今儿瞎猫碰上个死耗子。 黄芪亲自送上门来了! “连翘,快,去请大伯父。” 眼见着黄芪趔趄着准备往长廊这头走来,莫白薇轻声吩咐了一句。 连翘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出了竹林。跟着,莫文庆就从内堂中走了出来。 他的脚下虎虎生风,神情之间似是十分焦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际线,一路流了下去。走至黄芪跟前,他恭敬的躬身行了个礼,一脸自责道:“黄总管,让您久等了,老朽给您赔罪了!” 黄芪瞥他一眼,并不领情,冷嘲热讽道:“原来莫大爷还知道在下是李府上的人呢,我可瞧着,您根本没把李府看进眼中。” “总管这话什么意思!”莫文庆佯装生气,眉毛一扬,委屈道:“你忘了今儿一大早黄总管带人来,不由分说就要解除婚约,老朽可是眉头也没皱一下,就答应了您,答应了李家。您说老朽没把李家看在眼里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听见他言之凿凿的辩驳,黄芪一时竟也语塞。他本以为,他那么一说,莫文庆会吓一大跳,然后唯唯诺诺向他赔不是。 果然是生意人,长了一张巧嘴,黄芪恨恨的想着。他自知辩驳不过,多说也是无益。索xìng将鲜血淋漓的右手一抬,转移了话题,“罢,罢,不说那些。莫大爷,您先来瞧瞧我的手!” “黄总管,这伤怎么来的?”莫文庆故作惊讶,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 “你的那些好奴才干的。”黄芪咬着牙,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她还故意将热水浇在我脚上,那贱蹄子,今天你非得仗杀了她不可。否则,我就赖在莫府不走了!” “您快说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莫文庆打着哈哈,黄芪绝非善类。说的好听,他是李府的管事,但要难听一点,也不过是李家的一个家奴。 区区一个下人,居然跑到他们莫府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实在可恶! “不是单单是教训,是仗……杀……”黄芪紧绷着面皮,毫不客气的瞪着莫文庆,将尾音拖的极其绵长。 莫文庆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这……黄管事有所不知,因着老祖宗宅心仁厚,所以莫家的家规里,根本没有仗杀这一条,顶多就是扫地出门。不过,老朽以为眼下最要紧的,倒不是打杀那小丫鬟,而是找郎中来治您的伤。”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的一番话,黄芪心里虽不是滋味儿,却只能忍住。他恶狠狠的瞥一眼莫文庆,又往回走了一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审视着手掌上斑斑的血迹,咬着牙,冷冷道:“郎中就不必了,你只需叫刚才那小丫鬟,拿了止血yào来。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 “这……”莫文庆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仍表现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莫大爷非得叫我将此事捅到相爷那里不可么!”黄芪yīn侧侧的笑了笑,嘴角的肌ròu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那便按总管的意思办!” 莫文庆一口答应,随即就打发跟前儿的小丫鬟,去寻了红莲过来。 “没错,就是她!”红莲还未进到廊内,黄芪“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左手指着红莲的鼻尖骂,“你这贱蹄子,太也可恶!” 莫文庆也急忙帮腔数落红莲,“你说说你,真是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叫黄管事受伤。这位可是相府里的管事,一向深受李相器重。你惹到了他,保不齐是会掉脑袋!” “婢子,婢子……”红莲嘴一张,泉水似的泪水,就从黝黑的脸蛋上翻滚而下,“求求……求求管事大人饶了奴婢……” “饶你……休想!”黄芪眉毛一挑,咬牙切齿道。 “红莲,还不快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莫文庆怒气冲冲的道。 红莲抬起头来,满眼无辜的看黄芪一眼,委屈道:“老爷,黄总管的伤,可跟婢子没有一点儿关系,是黄总管自己不小心拍在了桌上的茶盅上,这才……老爷……要替婢子做主啊……婢子冤枉……” “你要再胡说,我撕烂了你的嘴!”黄芪气得直跳,恨不得一脚将红莲踢得没影。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世英明,居然毁在了一个小丫鬟身上。 莫文庆眯着眼睛,赶紧劝慰了黄芪几句,又命令红莲,“这哪儿有你狡辩的份儿,还不快些替黄总管上yào!” 这一句话,甚符合黄芪心里的意思。他的面色变了变,而后,满意道:“我就说莫大爷是个明白人,这种丫头,早该丢进大山里喂狼才好呢。” 他的目光冷似冰,寒似雪,yīn冷得像是yīn曹地府。 红莲拿着yào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啊哟,你想害死我呀!”才洒了一丁点儿yào上去,黄芪就故意大喊了一声,顺带着抬起脚,作势就要踢红莲。 点名红莲来替他上yào,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目的是借此机会来报适才的一箭之仇,他倒要让红莲知道他的厉害。 他不动声色的想着,心里无比雀跃,顺势踢出的左脚也充满了力量。然则,到关键之际,红莲却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去,去拿yào箱中的钳子。 于是乎,这势在必得的一脚不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踢了个虚空,还差点儿将他的身子带离凳子,栽在地上。 “黄管事,你无妨吧?” 这一幕,莫文庆瞧得清清楚楚。他嘴上勾起一抹冷笑,故意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黄芪露了怯,心虚的紧,忙摆了摆手。 与此同时,红莲若无其事的又折了回来,正拿了钳子,细心的帮黄芪夹着掌心中嵌进的小瓷片渣滓。 黄芪一动,那yào钳猛地一下扎进了他的手掌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献计 “啊哟。” 这一声惨叫声,震耳yù聋,黄芪只觉整只手也废了。 “你……你……你……”黄芪的嘴唇泛白,面上沉浸着痛苦之色。上下牙齿在一起“咯咯”打颤,疼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还不快退下!” 红莲如临大赦,yào箱一放下,即刻疾奔而去。 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伤上加伤,黄芪气得面色青灰。 莫文庆小心的建议道:“黄管事,不如换一个小丫头来伺候。” “得,得,我自己来!”黄芪板着脸,没好气道。 他拿起yào末,“哗”的一下干脆利落,尽数倒在了手掌上。莫文庆提出帮他缠绷带,也被他一口回绝。 “对了,还没问黄管事上门来,是为何事呢?” 虽则,莫文庆比谁都心知肚明。黄芪二次上门,是送银子来了。 但理智告诉他,这点儿银子,坚决不能收。但如果黄芪一开口直接拿李相来压他,他就不好再拒绝。 他正自愁眉不展,莫白薇却适时的出现了。小小的丫头,一张口就说在了关窍上。 他略略想一下,就知那法子到底不错。既能委婉的回拒李家,又能借机捉弄黄芪,也算是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李相好心叫我送银子给莫家,说是补偿用的。但我瞧着今日这情形,这银子,我瞅着我还是带回去的好!” 黄芪原就不赞同李相的行为,加之今天他来莫府又受到了冷待不说,还莫名其妙的手了伤。 这口气,他是如何也咽不下去! 莫文庆漫然一笑,言辞恭敬道:“管事说的是,老朽亦是这般想。就冲您今天在莫府受伤的这事儿,老朽就没脸收这银子。” 莫文庆的一席话,正中黄芪下怀。但他转念一想,要是银子送不出去,又会被李相怪罪。两难的情形之下,他心里十分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裁决。 “管事是担心相爷那边?”莫文庆一语道破玄机,便又劝道:“其实按老朽的意思,管事劳苦功高,那银子合该叫管事拿了去,好好养养伤才是。要是管事害怕jiāo不了差,管事当着相爷的面儿,只管说我莫文庆将银子收下了,不就是了。日后相爷要是派人来打听,我保证替您作证。” 黄芪被他说的心花怒放,他舔着唇瓣,入神听着,两只乌黑的眼睛里发着亮光。不过,习惯xìng的戒备心,驱使他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看着莫玄龄,不敢置信的试探了一句:“你会这么好心?” “哈哈。”莫文庆仰头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赠管事银子,其实也是有私心的。管事深得相爷器重,日后自然有帮助我们莫家的地方。这一点,自不必多说。还有一个原因,老朽希望管事能不计前嫌,将今日之事保密。毕竟,要是叫相爷知道了,我们莫家说不定就要遭殃了。” 这一席话,字字句句全在在夸黄芪。他听着,神情渐渐变得得意。嘴角的那一抹笑,也愈发的灿烂起来。 他眨巴着眼睛,兴奋道:“这些要求,不算过分,我便都依了你。不过……”黄芪叹了一口气,又道:“这银子总不是小数目,要想掩人耳目,并不容易。” “这正是我要说的。”莫文庆胸有成竹冲黄芪笑了笑,建议道:“莫家在东巷有个银号,黄管事大可以将这些银子以你名义存放在那里。一则安全,二来也可不叫人怀疑。” 黄芪激动的站起身来,又咽了两口唾沫。脸上的红光满面,两只乌黑的小眼睛,因为雀跃,此刻紧紧挤成了两道缝。 到这一刻,他先前胸腔里全部的恼怒,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下,他的身体里,只有喜悦,无尽的喜悦。在肌肤的纹路里,在呼吸的每口气中。 甚至于,他对红莲的那一点恼怒之意,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感激,是庆幸。若无之前的意外,或许,莫文庆眼下也不会万不得已的走下这一步棋。 “既然管事答应了,事不宜迟,我这便找人引您过去。” 话毕,莫文庆毫不迟疑就穿过了长廊,到另外一头。片刻之后,就见他带了一个穿青衣的小厮过来,吩咐道:“快带黄管事去东巷的票号!” 吩咐完,他又转过头对着黄芪笑笑,恳请道:“还请管事回去之后,在相爷面前替老朽,替莫家多多美言几句。” “小事一桩。” 黄芪回答的轻描淡写,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极了银子的那种亮。 不同于进莫府时的心疼,出莫府的时候,黄芪走得大步流星,鼻孔朝天。 尽管受伤的那只右手,仍在隐隐作痛。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此时此刻,他就像踩在了棉花上,飘飘,十分的不真实。 及至出了门,手底下的几个侍卫,看见他右手上缠着的绷带,便担忧的问他:“管事,您的手?” “无事。”黄芪摇着头,心里头乐开了花。一只手掌换来几百两银子,这种好事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第二家。 亏得莫文庆胆小怕事,又是个会看眼色之人,一贯拎得清。 无论怎么琢磨,那主意都甚好。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一想起白花花的银子立马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黄芪的心里此刻比吃了蜜还甜。他站在天光底下,清了清嗓子,对那几个侍卫道:“今儿差事办的好,一会儿把银子送到莫家的银号后,本管家重重的有赏。” 听说有赏,那几个侍卫也十分高兴,彼此心照不宣的应了声是。 那些人不会知道,银子早归了黄芪的名下。 黄芪也不知道,一时的财迷心窍,会断送了他的后半生。 第二百一十八章香囊 亲眼目睹黄芪中了套,莫白薇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又抬眸看了看头顶上已然明媚的阳光,方始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正准备去瞧长姐,想对她说明情况。樱桃却跑了来,说是齐子石放心不下,又来给她诊脉来了。 她略一犹豫,想着还未顾去上瞧那教书先生,长姐的事,暂时还未有定论,索xìng同大伯父告了别,急急地又回了蔷薇园。 谁料,半道上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他的身躯瘦小,头深垂着,一时竟也瞧不出是谁来。 “六姑娘。”那人搓着手,脸颊绯红。 “人参。”红莲哈哈一笑,快跑一步,一把揪着人参的衣领,迫使他头抬了起来。 瞧见那张白净的脸,莫白薇忽然想了起来,眼前之人正是跟前的小厮人参,年前天天被红莲揍。 倒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呢,你没跟着他一起?”莫白薇心想着,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少爷出去办事了,今儿没叫我跟着。”人参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办的,理应就是黄芪的事儿。这件事的内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不叫人参跟着,倒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她“哦”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六姑娘。”人参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比着先前那一声要洪亮一些,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有事求您。” 莫白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毕竟是晚辈,虽然有心帮你,可要是大房的事,我实在不好chā手。” “奴才并不是为自个儿的事求您。而是为……为……” 人参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话也说得吞吐。 “快说呀,姑娘还急着瞧大夫呢。”红莲拿手重重的敲在人参的头顶,不耐烦的催促道。 “别着急,你慢慢说。”关键时刻,莫白薇补充了一句。她现下倒好奇,人参口中的那个主人公是谁。 “红莲。”人参一咬牙,一闭眼,脱口道:“奴才听说早上红莲犯了大错,大老爷要……要……惩罚她。红莲再怎么不好,也是……您……您跟前儿的侍婢,您一定要求求大老爷,不要责罚红莲。真要惩罚的话,奴才甘愿替她领罚。” 此话一出,三人皆惊。特别是红莲,那惊骇的模样就跟青天白日里见到了鬼一般,撒腿就跑。 短暂的震惊之后,樱桃“咯咯”笑了起来,打趣道:“想不到咱们的小丫头出息了,居然还有人来帮着求情!” 一听这话,人参的脸上更红,好比熟透了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欺负你,你还替她求情?”莫白薇也觉得好笑,问了一句。 人参重重的点头,“打从我小时候,娘就教导我要以德报怨。” “红莲犯的罪并非小罪,弄不好要被赶出莫府,你也愿意替她承受么?”莫白薇继续试探道。 人参愣了半晌,又抬起头来,咽了一口唾沫,斩钉截铁道:“愿意。” 莫白薇的心里一阵感动,她不忍再欺骗下去,忙道:“你心地善良,莫家自然舍不得你这样的奴才。你放心,这两就同大伯父提,一定想法子留住红莲。” “谢六姑娘,谢六姑娘。”人参心中一喜,连连磕着头,“对了,这是红莲之前掉的,我就帮她收着,一直没机会给她。” 他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莫白薇。 只见那荷包上绣着一对儿鸳鸯,刺绣之人,选色格外合适。那针脚亦是细密,没有一点儿暇疵。再瞧那荷包的布料,又是布中之王绸缎。 而且,更难得的是,这绸缎是绸缎中最上乘的一种锦缎。 锦缎在南陵的价格极高,千金难求。也就是身份尊贵、家大业大之人,再者就是像她们这种以布料为生意的商家才会用。 莫非,这与红莲的身世有关?她暗暗想着,一时走了神。 樱桃将那荷包小心收好,见她仍在发愣,忙道:“姑娘,先走了再说,子石哥哥还等着我们呢。” 齐子石今天仍然穿着一身白衣,老远瞧见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而齐整的牙齿。 “你这丫头,好得倒快,还真是没天理呢。” “那是师兄治得好!”莫白薇奉承着,嘴角开出了朵花。 “你上哪去了?叫我好等,无奈之下只得灌了不少的茶。”齐子石眉毛一挑,眼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不会又去见他了吧?” 情急之下,莫白薇张牙舞爪的就去捂齐子石的嘴,一边捂,一边心虚道:“师兄,你都瞧见什么了?” “该瞧见的,不该瞧见的,我可统统瞧见了。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就去伯母那里告发你。”齐子石洋洋得意的伸了个懒腰,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莫非她昨儿被刘允抱回来之时,刚好被他瞧见?又或者是,齐子石来莫府之时刘允也在?她想着,用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稳了稳心神,岔开了话题,“师兄,红莲刚入府的时候,你就瞧过她的情况。你说句实话,她恢复记忆的希望有几成?” “不大。”齐子石皱了眉头,“她的头,之前受过很严重的外伤,像是从很高的地方坠下来所致。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要想恢复记忆,恐怕这辈子也不能了。你为何,今天突然又问起这些?”他转过头,盯住莫白薇如水般的眼睛,狐疑道。 “一个香包。”莫白薇沉声道:“那荷包制作相当考究,料子用的也是最上乘的,是红莲的贴身之物,我以前并未注意到。我怀疑,红莲原先很可能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确证这个简单,你只要暗中派人去打听,京城里有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曾经丢失过一个小姐?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万一她是从别的地方拐卖到京城的?”莫白薇不放心道:“看来还得找李三再问问。” 第二百一十九章利诱 她一打定主意,就把松林喊了过来,叫他去找李三来。 松林犯了难,“六小姐这是难为奴才呢,京城里这么大,找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实在不易。” 莫白薇便笑了笑,笃定道:“告诉你个妙招,只管去赌坊里找。要是堵坊里没找着,八成便是死了。对了,这件事你暂时瞒着别人,特别是红莲,一定要悄悄的去办。”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说话之人根本就是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大家闺秀。但要再听她奇奇怪怪的命令,碰上些没心里准备的人,一定会结结实实的吓一大跳。 好在松林早习惯了这些,他心里虽有抱怨,可挡不住听使唤。刚一领到命令,转瞬之间,就出了后门的小角门。 “你来得正好。” 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松林倒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拿起双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耳朵。 “我问你,十七好些了么?” 穿月白色的少年,攥着扇柄,在手掌上轻轻击打了两下,复又拔高了音量。 松林一抬头,一张英俊的脸霎时映入眼中,他吓得一哆嗦。 怎么就这么巧! 松林yù哭无泪,硬着头皮回道:“少爷不必忧心,六小姐好多了。” “那罐蜜杏,她吃了没?她怎么说,好吃么?” 刘允连珠带pào似的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这会儿看起来,像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点儿不似平日里的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敛,稳重。 “吃了。”想起抱着那罐子往绿竹园去,春风满面的模样,松林垂下了头,虚弱无力道:“六小姐说好吃。” “那就好。”刘允眯起双眼,微微笑了一笑,又道:“你帮我打掩护,我进去瞧瞧十七。” “少爷……这不……合适。”松林支支吾吾的说着,心里一紧张,差点儿将嘴唇也给咬破了。 听了不合适三个字,刘允并不生气。其实,适才也正是因为他心里有所顾及,才没硬闯了进去。他顿了一顿,打起了松林的主意。只见他嘴角一勾,问起了别的事情:“是十七叫你出来的?” 不听这个还罢,一提起这个,松林两道短眉毛,立时拧在一起。嘴巴一扁,恹恹地道:“您说奇怪不奇怪,六小姐居然叫我去赌坊找一个叫李三的人。” “李三?”刘允念着,猛地想起来,好像那个人就是红莲的养父。在这种时候,她又找他来做什么? 他略一沉吟,笃定道:“松林,碰巧我想走走,便同你一道去吧。” 二人转到第五间赌坊时,终于见到了李三。他如今的样子,看起来比上一次还要糟糕很多,青色的胡须,长了满满一脸。脸上黑漆漆的,双手的指甲里全是黑泥。 不过,他看着桌面的两只眼睛里此刻正在冒着光。 那是一种jiāo织,满足,陶醉,期待的目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三唇瓣,极其小心,猥琐的将骰子的盖子掀开。 “三个一,又输了……哈哈……” 赌坊里此刻像zhà开了锅,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正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三的面色瞬间就变了,他咬咬牙,很是不甘心,准备拿银子再来一把。然则,触碰到口袋之时,却发现已是空空如也。 无奈之下,他只能灰溜溜的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去哪儿?” 刘允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嘻嘻的看着李三,冷冷问了一句。 抬头的瞬间,李三就认了刘允出来。他自认倒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怀中将干瘪的钱包掏了出来,破罐子破摔道:“得,您若还来劫财的话,可晚了一步,我刚把钱输光。” 话毕,他就势一躲,瞅准了左边的空隙,正准备逃之夭夭。 松林迎了上去,一把扯住李三的衣袖。不过,从两片薄唇中说出的话,却十分礼貌:“你等一下。” 来之前,莫白薇并未曾jiāo待李三是什么人,只说叫他找了他来。所以,他眼下并不知道李三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莫白薇的用意。 可他所看到的李三,蓬头垢面,一介赌徒,似乎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李三听见他的口气,瞧着是张生脸,不免有些吃惊,跟着脚步停了下来。 “松林,带上他,我们走。” “是,少爷。”松林恭敬的答应着,同时加紧了手上的力气。 李三半个身子也要被他拉了去,他连忙扭过头来,狠狠瞪着刘允,一字字威胁道:“你要再为难我,我便去报官。上次的事,得亏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才能逍遥至今日。如今,我不去找你就罢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这次是好事。”刘允淡淡一笑,故意拉长了音节,“发财的好事,你愿不愿去?” “发财?”李三一听这两个字,眼睛立时又亮了起来,只要有钱赚,即便没命了他也是愿意的。他看着刘允,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我愿意。” “极好。” 二人一前一后,叫李三走在正中央。 故意这样,也是因为刘允怕李三脚底抹油,突然反悔又跑了。 这种人,从来是最没骨xìng的。而且,心思诡谲,手段yīndú。若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那般红莲。 眼见着前路越来越熟悉,李三暗暗生疑,拍了半天脑门,他终于想起来,这地方他来过。 这进宅子,刚好就是买走红莲的那一家。 想起上次自己在此处受到的折磨,寒冬腊月里,李三头上冒得全是汗。 他焦急用手擦拭着,渐渐后悔起来,然则前有刘允,后有松林。以他的身手,强溜肯定是不能。 于是,他的脚步突然一停,用手捂肚子,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二位爷,小人肚子这会儿疼得厉害。看来这银子,今儿怕是挣不了了。不如,小人……就……先回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谎话 “想走?刘允的长臂一伸,将李三拦了下来,“你当这里是你家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松林,叫他老实点儿!” 松林应着声,暗地里还在揣测,为何自家公子会认识李三。不过,瞅着公子对李三的态度,像是厌恶得紧。 兴许,他们之前就打过照面,而且,其中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六小姐特意找到李三,极有可能也是为了报复。 这般一想,他的底气便足了许多,手一伸,重重的的拍在李三的肩膀上,恶狠狠道:“公子叫你老实,你便老实些!” “哎哟哟” 李三一吃痛,连连惨叫了几声,他越发后悔自己走这一步。 按理说,上次在刘允这里吃了亏,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再见到他,自己合该躲到天涯海角去才好。可鬼迷心窍的,他居然又巴巴的跟着他往龙潭虎穴里去了。 李三吃了亏,不敢再妄动。只好硬着头皮,亦步亦趋的挪着步子。 他抬头看着那高墙红瓦,心里怵得慌。特别是臀部,眼下“滋滋啦啦”地疼。 其实,上次从莫府里出来,他就去官府报了官。 可那些官老爷,哪里听他的。就是那些捕快,瞧他穿得破烂,又蓬头垢面。不由分说,就用棍棒将他赶了出去。 “爷,这莫府,小人实在……实在不愿进去。求您,求您……一定不要………” 李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到最后,为了体现诚意,还跪了下来。用头一下一下的碰着地,嘴里嘟嘟囔囔说的全是求情的话。 这一下换做刘允不解,莫非他已猜到,这便是红莲的新主人家?所以,自知这一进去,就要吃苦头? 他略一想,神情渐转冷冽,问道:“为何?难不成这府里,你之前来过?” “小人不仅来过,还挨了打。您有所不知,这府里有一个小姐,凶神恶煞的,忒也叫人害怕!上一次就是她,将小人的屁股打得开了花。” 李三“呜”的一下哭了出来,语气里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由于他的脸太久未洗,此刻一沾上泪,整张脸顺时变得黑一道,白一道的。 本该是件叫人同情的事,刘允闻后却忍俊不禁,叉着腰偷偷笑了半晌,方才罢休。 那鬼丫头,下手倒快! 他本以为,她如今正要秋后算账呢。却原来,帐早就算清了! 他笑着,眼底有了暖意。他看一眼李三,又对松林说:“松林,你去请十七出来。这件事,要搁在府上处置,会有诸多不便。你就告诉她,我在春风楼等她。” 松林领了命,急匆匆地回了府。 刘允缓步走到李三跟前,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掌心里。李三立时转忧为喜,不知出于对刘允的感激,还是因为那锭银子。 李三瞬间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又屁颠屁颠的跑在了前头,“爷是要去春风楼么?小人同您一道去。” 茶喝到第五盅,莫白薇终于出现了。她今日里仍是一身男装打扮,原本的两道柳叶眉也被她特意用画笔,画重了几笔,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你这身装扮,倒越发的像回事了。要是不说破,当真能以假乱真了。” 瞧着莫白薇精气十足,恢复如初。刘允心底悬着的那块石头,结结实实落了地。 “七少爷。” 齐子石的头猛然从莫白薇身后冒了出来,倒吓了刘允一跳。 “齐大夫。” 刘允礼貌的笑笑,回喊了一句,面上微微露出两分不自然。 莫白薇瞧得清楚,忙解释道:“碰巧师兄也在府上,我便邀他一起来了。不过,这件事,还正需要他的帮忙。” “对了,李三呢?” 环顾四周,除了雕花的窗棂,并不见一个人影,莫白薇满心好奇。 才不过两个时辰,松林就回禀说,李三找着了。 她一听,喜上眉梢的同时,仍没忘问上一句,怎么这么快? 松林连忙解释,是在去的路上碰见了刘允。当然,人也是因为刘允慧眼识真,才不会吹灰之力就找着的。 李三的样貌,刘允势必不会忘。对这一点,莫白薇深信不疑。 刘允警惕的看一眼齐子石,涩然的拍了拍手。接着,从屋后天青色的帐子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李三。”莫白薇疾呼出声。 李三抬起头来,见是莫白薇,之前被打的记忆,瞬时又涌上心头。他一紧张,便打起了退堂鼓。他的脸憋得通红,步子往后一寸寸的挪。 “放心,红莲说不再揍你,我必不再揍。今日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莫白薇瞧着他连连倒退,暗自觉得好笑。她扭头,冲松林使了个眼色,松林快步上前,往李三的手中塞了几两银子。 李三拿了银子,心知莫白薇有求于他,反而变得洋洋得意,“也会有你求着我的一天?”他的口气里极尽讽刺之意,嘴巴似乎要翘到了天上去。 刘允的眸光一冷,眉头嫌恶的皱了起来,“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他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李三身后。鹰似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李三的脊背。 李三只觉得背后一凉,冷汗倏然就流了下来。 他的头重新埋了下来,眼睛里的神气活现渐渐暗了下去。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语气颇为不安的道:“公子……不……莫小姐,您要问什么,小人悉数奉告。” “我问你,红莲是从哪儿捡来的?” “这……这………好像是……是在一个村口。” “哪个村口?” “在……距离小人家……不远………的村口。” 李三的住处,她曾听红莲提过,也在京城里。只不过,是在一个极其破落的村子。那地方冷僻,寂静,极少有人去。 “你见红莲之时,她可受伤了?”莫白薇眉毛一扬,好奇道。 李三起先一惊,而后嘴角一弯,再然后大笑着拍起了脑门,“对,对,对……她受伤昏迷不醒,要不是我救了她,她这会儿焉能活下去。你说这死丫头,真是没良心,得了新主子,居然六亲不认。早知如此,我就不救她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突至 莫白薇冷冷瞧着,越瞧他,便越觉得李三是在说谎。 她有心试探,就又问道:“红莲受的是什么伤?是腿伤么?” 李三眨巴着眼睛,点头如捣蒜。蓬乱的头发亦跟着一耸一耸,发出刺鼻的气味,“对,就是……腿伤。她好像是从高处掉下来,所以……才摔着了腿。四五年了,小人也不大能记得清了。” 莫白薇忙拿起帕子,掩在鼻子上。一是双清如水的眸子,状似不经意的看了齐子石一眼。见齐子石摇头,她心里就越发有了底。嘴角一勾,樱唇畔绽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她看也不看李三,只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抵在一道,漫不经心的搓着,“你既说红莲是从高处跌了下来,而导致腿受伤,继而昏迷不醒。但据我所知,你住的地方,四周根本没有高地,连个小土坡也没有。 加上,那一片零零星星就有几户人家,而且那几户人家,也都如你一样清贫,清一色住的都是低矮的木屋。显然,不会是从阁楼上坠下来的。那么,你又如何能在附近的村口,捡到腿受伤的红莲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口气愈发凌厉,充满寒意,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李三瘫倒在地上,无力的辩解道:“或许,是红莲受伤之后爬过去的。” “休要胡说!”莫白薇猛地一拍桌子,眉毛一挑,冷冷道:“红莲的腿上,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 一般而言,若是受过严重的外伤。时日一久,自然会留下痕迹。 但红莲入府的当天,她就检查过红莲的身体。除了背部的几道伤痕以外,别的地方,除了脚踝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以外,并无其他印记。 “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莫白薇的眼神凉如冰,两道柳眉拧在一起,眉目之间,难得的带了几分生气。 到此刻而言,她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李三对此事故意隐瞒,并非为了欺骗她。而一定是有另外的目的,至于是什么,也只能由李三亲自说出来。 “松林,他要再不说,你就……” 关键时刻,刘允故意大声喊了一句松林,他太明白,对付李三这种人,只能是四个字威逼利诱。 “我说……我说……” 李三咬着牙,心中暗想,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仔细先过了这关再说。 窗外似是风大了,只听见窗户“啪”地一声响。 “谁!”松林惊呼出声,身形一越,跟着往外跑了去。 刘允则急忙推开了窗子,探出半张脸,往外张望。 街道上熙熙攘攘,一如既往的平静宁和。 “啊!” 正自恍惚间,却听莫白薇尖叫一声。刘允的胸口一紧,急忙转过头。然而,回头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之处的凉意。 那是一把剑。 “你要动一下,我便先宰了他们俩。”那黑衣人说着话,露出的两只眼睛里,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烁着狡黠的光。 莫白薇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发声。 这群黑衣人,适才来得太快,她还未有防备,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齐子石虽有一身医术,却并未修习武功。所以,他也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一个身手矫捷的黑衣人拿绳子缚住双手,口中也被塞了团棉布进去。 李三早被吓得昏死过去,瘫倒在地上,凌乱的头发,将他的脸整个覆盖住。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春风楼中的最高一层。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挨着街道,另一间相对而望,在另外一侧。 刘允这次出来,并未带剑。唯一带着武器的松林,也被那群人设计引了出去。 以一敌四,赤手相搏。胜算是有,不过,毕竟刀剑无情。 万一刀光剑影间,莫白薇被误伤,他自然回护不及。 但若任由这帮人胡来,结果一定更差。 略想一想,他右脚迅速往后一勾,不偏不倚,正好踢在那人的之上。 那人一吃痛,握剑的那只手猛地一松,剑顺着刘允的肩膀,就势掉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暗骂一声“该死”,弯了腰立即就要去捡。 刘允的脚稳稳地踩在了那人的手背上,那黑衣人又一吃痛,又是“哎呀”一声,费了半天力,也没将手抽出来。他的脸色涨的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滚而下。 另外三个黑衣人见情势不对,便又将长剑往莫白薇和齐子石的脖根处,挪动了半寸。其中一个,仰天大笑,威胁道:“你可不要顾此失彼,他俩的命还在我们手里呢。” 也就是这个节骨眼,刘允脚一抬,跟着又飞起一脚,往他跟前的黑衣人身上重重跺去。紧接着,拾起长剑,便往离莫白薇最近的那个黑衣人刺去。 那人连忙拿剑格挡,躲过了这一下。不过,刘允的武艺本就不低,又加上苏默的指点。对付这几个不入流的,根本不费功夫。 仅仅拆了三招,那人就似吃不消,逐渐力不从心。 另外两个人,唬了一大跳,也顾不上别的,急忙上前帮忙。 刘允被团团围住,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余缕。 莫白薇咬着唇瓣,目光随着刘允的身形,不断移动着。她的心脏纠成一团,替刘允捏了一把冷汗。 值此关头,赶上店小二上来送茶。瞧见满屋子的刀光剑影,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情急之下,他一边喊着,“杀人啦,杀人啦!”,一边抱头鼠窜。 他这一喊不要紧,倒吓得整个春风楼中的客人,连饭也不敢再吃,纷纷逃命去了。 “小二,愣着做什么,快去报官!” 店掌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第二百二十二章劫走 春风楼里的混乱,叫路上的行人也吓了一跳。一时间,满大街的人挤来跑去,生怕自己落了后,被歹人追上,丢了xìng命。 另一边,刘允还在同那三个人周旋。 因为屋子本就不大,又加上他时时刻刻惦记着莫白薇的安危。用起招来,难免畏首畏尾。 好在他底子深厚,到底也没叫那三个人占了上风。 春风楼原就在闹市,又加上这一条街上混乱不堪。小二还没跑到衙门,巡逻的官兵倒先一步闻声赶了过来。 先前被刘允踩了手背的那个黑衣人,一直在看窗子。看见官府的人,接连进了春风楼里。再晚上几步,不仅jiāo不了差,恐怕他们几个也要搭进去。 于是,他朗声喊道:“官府的人到了,再耽搁下去势必惹麻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先走。” 话音落,他矫捷的背起地上的李三,往窗外一跳,瞬间不见了踪影。 另外三个人见他得手,又恐官府的人抓到现行。一时无心恋战,一边挥着手中的剑,一边往门口退去。 别的不敢恭维,单就逃跑的功夫,这三个人都是一流。 只见他们身轻如燕,快如闪电,急急忙忙从窗口纵身一跃。黑漆漆的身影,瞬间就隐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还好刘允眼疾手快,并未叫三人全跑了。其中一人跳窗的时候,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拖着那人的后衣领,将他拖回了屋子里,就解开齐子石手上的绳子,将那人的双手在背后紧紧捆住。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官府的人立时就到了。 打头的是的禁卫军总管林木,他常在宫中走动,所以对刘允并不陌生。 他乍一见刘允,唬了一大跳。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同刘允行了个礼,喊一声,“七皇子,您怎么在这儿?” 七皇子?齐子石听见这个称呼,面色变了一变。他急忙抬头瞧了瞧莫白薇,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变化。心下便知,她应该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刘允状若未闻,走上前去,径直扯掉了那黑衣人的面巾,冷冰冰的道:“你是谁派来的?” “要杀要剐,你随便,何必多问!”那人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 林木气得紧,一脚将那黑衣人踹倒在地,严厉道:“七皇子问你好,你便老老实实的回答。若不然,将来把你提审到大狱中,那可有有你的好果子吃!“ “哼。”那人脸一扬,面不改色,眉间间透出鄙夷。 “你!” 林木攥起了拳头,眼睛里冒着火光。 “我再问你,你们为何要带李三走?”刘允瞪着那黑衣男子,一字字地道。 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正是为了李三。但很显然,李三同他们并非一路人。 若非如此,适才李三根本不会吓得晕厥过去。 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莫白薇也在琢磨。那群人,若是处心积虑的跟踪他们,大可以在半道上就动手。为何非得等到李三讲到关键之处,准备吐露实情之时,破门而入。 难道一开始,他们是在给李三机会,假若李三守口如瓶,他们便见好就收,各自散去。 要是李三没经得住考验,将事情抖搂出来,他们就采取极端手段? 想明白这一点,莫白薇越来越肯定,红莲的身世之谜,远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今落在你们手中,算我倒霉。但是……”那人哈哈一笑,眼底闪动着微光,金紧接着,他的面色一变,咬着牙,一字字道:“你们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任何东西!” 瞧见那黑衣人,渐渐变得不正常的面色。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莫白薇心里心头,她一急,脱口道:“快,他要自尽。” 刘允立即伸手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汩汩的鲜血,猩红刺目,沿着那黑衣人的下巴,一直流了下去。落在地上,绽出一朵鲜红的花。 咬舌自尽。 饶是莫白薇前世经历过一死,但今时今日,见到那黑衣惨绝的模样。她的胃里仍是一阵翻腾,又是恶心,又是害怕。 她急忙转过头去,揉着眉心,紧紧闭上了眼睛。 鲜血的气息,隔了一世,闻在鼻子里,叫人窒息。 另一旁,齐子石走到那人跟前缓缓蹲下了身子。他素日里做的是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事儿,还不曾亲眼见过,有人惨死。 他习惯xìng的探出一只手,摸了摸那人的脉搏,而后重重的摇了摇头:“气已绝!” 言下之意,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与众人的惊骇不同,此时的林木看起来镇定自若。他就像司空见了一般,熟练的将一抬。 下一瞬间,两个衙役便匆匆忙忙跑进来,用提前备好的席子,往那人的尸身上一盖。 “七皇子受惊了!”林木赔着笑,口气甚是恭谨。见刘允的面色青灰一片,他又急忙转过身子,朗声喊道:“来人,扶七皇子出去。” “不必。” 刘允涩然的摆了摆手,深邃的眸中寒光四溢。他并不是被那人的死而吓到,而是因为没能留下活口而自责。 他实在担心,那些人会去而复回,会找莫白薇的麻烦。 想到此处,他缓缓的抬起头,视线在莫白薇面上短暂停留之后落在林木身上。然后,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吩咐道:“查明他的身份,记得派人来同我禀告一声。” 他一定要弄清楚,藏在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谁也没料到,好好的一桩事,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所以,从春风楼出来之时,三人各怀心事,彼此也未再说一句话。 刘允一直将莫白薇送到莫府,亲眼瞧着她安然走进府中,他才迈着步子缓缓走离开。 然则,这件事仍然没完。 这一天,直到傍晚也没见松林回来。 莫白薇心里放心不下,便派了几个下人,分头去街上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有小厮匆匆忙忙的,带回了消息。不过,是个极坏的消息。 松林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第二百二十三章重伤 闻说消息的时候,莫白薇一个激灵,就从床塌上坐了起来。 她撑着头,大脑中嘤嘤嗡嗡一片。 松林的武功高强,除非是遭到了埋伏,或者围攻。若非如此,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受伤。 担架上躺着的人,满身的血。嘴唇泛白,犹如最苍白醒目的纸。 “姑娘,姑娘……他……他……午后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 芭蕉实在不敢相信,眼前鲜血淋漓之人,就是松林。此刻,她的鼻子酸得像是灌进了醋,眼睛“哗”的就落了满地。 一阵冷意,沿着从莫白薇的脚底心,一直窜到了头顶。 她环抱住肩膀,紧紧咬着薄薄的嘴唇,眼睛肿得像核桃。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经历绝望,担心和害怕。 即便如此,但她比谁都明白,眼下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松林的命休矣。 她想象着大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感,强迫自己忍住涌上心头的各种情绪。努力的稳了稳心神,淡淡的道:“樱桃,你去叫厨房里的丫头烧一壶热水,再搬一盆炭火到松林屋里。另外,找几条干净的素布。红莲,将你治外伤的yào拿了来。” 松林的伤口每一道都很深,渗透着斑斑的血迹。 莫白薇咬着牙,使劲地拿手拍着头。此刻,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头皮发紧。 每上一次yào,松林的眉心就皱一下,蜡黄的脸上,dàng漾着痛苦。 芭蕉哭成了泪人儿。 月亮隐在浓厚的雾里,天幕上黑漆漆一片,没有半颗星子。 蔷薇园廊下的灯,全部亮了起来。院子里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响了一整夜。 待到黎明时分,关上的那扇门,终于缓缓地被推开。 莫白薇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身上斑斑的血迹在微亮的天光里,格外的扎人眼睛。 换上干净的衣服,靠窗而坐,竟是一点儿睡意也无,她便让樱桃去唤了找到松林的那个小厮过来。 “你在哪儿找到的松林?是否在春风楼附近?” 她以手抵头,面色十分难看。 那小厮仔细回忆着,定定地道:“不是在春风楼附近,春风楼在东头,我们发现他则是在西头一个闭塞的小巷子里。那时候他浑身是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初时还以为是个死人。 但我瞧着他的衣服,像是松林的,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灯光一照才瞧清楚,确确实实是松林。” 那小厮搓着手,吸着一口凉气,接着又道:“您不知道,当时那地上流了这么大一摊血,把我们都吓坏了。好在他还剩一口气,我们便将他抬了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化着,透着两分清冷。 她耳朵里听着,想象着当时的惨状,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些人的手段,显然残忍至极。不是一招致命,而是刀刀致伤。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松林藏在无人闭塞的巷子里,分明就是让他流血而死。 她想着,只觉心惊ròu跳。便摆摆手,叫那小厮先行下去,“最近园子里,可能不安宁,你们行事需加小心。” “是。” 那小厮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出了松林的事情,园子里人人胆战心惊,他自然也不例外。 “对了,还有一事。”莫白薇紧攥着帕子,眸光渐寒,“松林受伤,你暂时顶着他管事的位置。待他伤好了,我再做打算。另外,你去通知园子里的人,叫他们保密。” 刘允这两日,正明里暗里调查李三的下落。并未顾上去莫府,也就对松林受伤的消息,一概不知。 可偏偏,叫人觉得奇怪的是,自那天后,李三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不见人影。 到了第五天,禁林军的林木辗转托人找到他,说要告诉他一件要紧事。 他一想,以为是那死的黑衣人有了眉目,心头一喜,急匆匆地便跟着去了。 结果,到那才知道,并非如此。林木满脸愁云的告诉他,“一般这种死士,身份向来干净,官府根本查不到一点消息。” 刘允听着,面上虽未有表情,但是两道昂扬的剑眉,还是聚在了一起。眉间的那道细纹,深的像是干旱时节,大地身上的裂痕。 林木觑着他的神情,胸口登时一凉,忙道:“不过,有一个收获。” 刘允徐徐转过头来,满脸狐疑的盯着林木。 林木被他瞧的浑身不自然,忙转过身去,对着外面清脆的拍了拍手掌,发号施令道:“抬进来。” 片刻,两个官兵慢吞吞的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盖着一个席子,席子下面的位置,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 席子一掀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刘允的眼中,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并不是那黑衣人,而是另外一个人李三。 李三的脸被水泡得发肿,嘴唇泛着青灰色,眼睛突起着。 然而,刘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唬了一跳,捂着胸口惊呼出声,“李三。” “看来那小二没说谎,七皇子果然认识此人。”林木微微笑了笑,又摆摆手,示意那两人又将尸身抬了出去。 “我这些天一直在找他。”刘允并不打算掩饰,震惊道:“没想到,他已然死了。” “您可知道尸体从哪儿捞上来的?”林木眯起了眼睛,抬眸看看窗外。天色yīnyīn沉沉,西风渐紧,一派萧索。 刘允不置可否,攥紧了衣袖。 “就在春风楼后巷里的那口井里,店里的伙计今儿一大早去打水,居然捞上来一具尸体。春风楼的伙计赶紧来报官, 我一听说消息,急急忙忙地带着人赶去了现场。问起认不认识死者之时,店小二仔仔细细端详了半晌便说他见过,而且是昨儿刚见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尸身 “后来小二便提到了你,说他是跟三楼的客人一道来的。” 林木言笑晏晏,目光里隐隐透出一股意味深长的意思。 “仵作可验过尸身?” “仵作说,兴许是李三醉酒之后,这才失足坠入井中的。” “不会。”刘允坚定的摇摇头,矢口否认。他心里大致有数,李三同昨天那帮黑衣人,根本不像是有jiāo情的样子。那些人既想尽办法带李三走,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这般一想,他就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这件事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杀人抛尸。至于目的,或许,日后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七皇子为何这么笃定?”林木勾着嘴,迷惑不解。 刘允的眉心一展,一字字道:“昨儿另外几个黑衣人,在你们到达之前,带走了李三。我猜测,有可能是他们动手杀了李三,然后抛尸灭迹。” “卑职还有一事不解。”林木行了个礼,眉毛一扬,轻轻道:“七皇子您同李三是何关系?据卑职所知,李三不过是一介赌徒。而七皇子贵为皇子,身份尊贵,又如何会与那种低三下四的人来往?” “我找他自然有我的理由,只不过,现下却不好透露。” 清越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刺骨的冰凉感,也添了不容人拒绝之意。 林木一听,呆愣了半晌,徐徐道:“皇子不想说,卑职便不再问。只是,这件事人命关天,卑职却不得不派手下去查。” 言下之意很明白,假若查到刘允头上,那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侵犯皇族尊严的意思。 刘允郑重的点点头,“一定要查清楚,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他的心里,此刻乱得像一锅粥。那些人若是为了红莲之事,眼下他们敢杀了李三,也一定敢找到莫白薇头上。 这件原本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发展到这一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红莲为何会落到李三手里?又为何碰巧被莫白薇带进了府?那些黑衣人为何要致李三于死地? 每一桩,每一件,表面看似毫无联系。但是暗地里很可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必须从红莲的身世入手。 然而,红莲的之前的记忆,早就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在这之前,没人见过红莲,更没人知道红莲的来历。 这般一来,所有的事情,便又在冥冥之中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从禁林军那里出来,他就回府写了封信,叫底下的人jiāo给莫白薇。 这件事,换在以前,稀松平常惯了的。然而,这一次领命的小厮,却怵在屋子里,犹犹豫豫半天没有动弹。 刘允见他不走,便问道:“怎么了?” “奴才这两日……这两日………并未见到送松林,奴才叫人去莫府里打听,也没问出消息,这………这………信只怕难送出去。” 刘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焦急的站起身来,将信重新拿了回来,故作若无其事的道:“松林两日前出了远门,我倒忘了这事。没别的事,你先退下吧。” 怪不得,这两日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原来是松林自那天以后,再未露过面。这两天一忙,他倒也没留心。 莫非是出了事? 他越想越不安,一直在府里捱到薄暮冥冥时分,他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直奔莫府,走的自然是不同寻常之路。 黑漆漆的天幕里,没有月光,偶有鸦雀的声音,在空旷的天色里,凄凄惨惨的鸣叫着。 刘允伏在黑墙青瓦之上,屏息俯视着整个蔷薇园。 蔷薇园上下宁静一片,连往来的丫鬟婆子也甚少。园子里的灯火十分晦涩,淡淡的光,隐在竹影和树影里。 刘允提着一口气,身形如燕,轻轻的落在竹林的后面。 长廊下,坐着一个少女。正用手抵头,陷入在沉思中。 那不是别人,正是莫白薇。 他急急地走了过去,站在在她面前。修长而黯淡的影子,与身后斑驳陆离的地面融为一体。 “十七。” 清越的声线,在暗寂的夜里,多了几分清凉之意。 莫白薇抬起了头,瞧见少年泛白的那张脸,鼻头一酸,甚是想哭。但却用力一吸,强自忍住那股蔓延而上的情绪,轻轻道:“你来了。” “李三溺水死了,今儿上午发现的,就在春风楼的那口井中。” 刘允的捏着手心,琥珀色的眸子里除却心疼,便剩宠溺。 “我早料到了。”莫白薇的嘴角一弯,涩然笑了笑,“那群人手段残忍,早晚会杀人灭口。松林也中了招,若不是他底子好,只怕这会你便见不着他了。” “松林的武功,我是信的过的。”刘允的胸口一震,面色变了变。他没敢再追问下去,只道:“他在哪,我去瞧瞧。” “在他原先的住处,芭蕉在那守着,我带你过去。” 莫白薇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苍白的面上,满是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哀愁。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这件事,会无形中给原本素不相识之人,带来巨大的灾难。 而松林,就是其中一个。 她咬着嘴角,泪缓缓的顺着面颊一路向下,脖颈之处,湿了一大片。 “十七。”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刘允轻启薄唇,意味深长的道:“为今之计,要想保护我们保护的人,必须找到幕后cāo纵之人,戳穿他的诡计。” 穿堂风呼呼的吹着,顺着莫白薇粉白的脖子,一路灌了进去。 她正冷得哆嗦。 从背后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脖颈处一圈粉白的貂毛,往里面拢了拢。 “仔细冻着了。”清越的声音,绕在耳畔,像是呢喃。 莫白薇只觉得耳根滚烫,酥酥痒痒。粉拳一握,出了满身的汗。 第二百二十五章复原 依仗于齐子石的救治,松林的皮外伤恢复得很快。病情这几日倒也稳定,只是,整个人仍是昏迷不醒。 刘允瞧见那幅情景,倒也不再说话,呆愣了片刻,便说要走。 莫白薇喊住了他。 “我问过红莲,她对之前的事情,丝毫记不起来。至于那个香囊,则是她一直贴身带着的。” “香囊?”刘允一愣,狐疑道。 莫白薇赧然一笑,将香囊掏出来,递了过去,“我忘记告诉你,我突然又找上李三,正是因为注意到它。” 刘允接过来,对着灯光端详了良久,仍然不解:“绣工的确不错,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东西。” “七少爷可能对布料没有研究,但我不同,我自小便是在布料窝里长大的,对这些东西透得很。要知道,这小小的香囊,用的料子可是最上等的,全京城里惯用这料子的不超过二十家。” 适才被刘允一安慰,莫白薇的心情陡然变好了许多。 刘允的话,着实没错。与其伤感自责,倒不如振作起来,缓缓图之。 不说别的,单就一条她经历过生死,背叛,对这个世界,她也就比别人看得透彻些。 “你是说……”刘允起先一惊,而后眼前一亮,“好,我这就去办。” 然则,刘允忙忙碌碌,折腾了整整大半月,仍是没能找出一点儿线索。 京城里惯用锦缎的那些权贵,昔年根本没有人,丢失或者死过女儿。 红莲的身世之谜,到此就碰了壁,想要在前进一步,已是不能。 不过,那帮黑衣人倒是再也不曾出现过。 这半月来,林木也没闲着。他率领着禁卫军,四处奔走,明察暗访。可风满楼附近的居民,都说根本没见过李三这个人,更不必说亲眼看见他被推入井下。 倒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fù人,回忆说当天晚上好像听见过“扑通”地一声。不过,那是在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刻。 她以为是听错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李三尸身被打捞上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天晚上听到的“扑通”声,并非是幻听,而是切切实实有人掉进了水中。 至于是李三自己失足落水,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因为没有别的目击证人,加上李三已死。证据缺乏,死无对证。林木原有心再查,但奈何不过上头人的施压。 他只好草草结了案,以失足坠亡这个缘由,对李三的死盖棺定论。 刘允听说消息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吃惊或者失望,只淡淡地点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 除非李三死而复生,亲口指认凶手是谁。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不叫凶手逍遥法外。除此之外,任何行为,都只能是徒劳。 湖面dàng起的涟漪,终于归于平静的一天。天底下的所有事,也不例外。 就算是那些轰动一时,名噪一时的事情,也不过过眼烟云,重点在后面的“一时”,而不在前面的轰动,或者名躁。 从津津乐道,到无人问津。生活似乎重新归于平静。 松林渐渐能下地走了,芭蕉也顾不得避嫌,日夜照看着。 连莫白薇见了,也忍不住打趣她,“这还没订婚约呢,就跟个小媳fù儿似的,死乞白赖的伺候人家。要是日后嫁过去,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她每次这么一说,芭蕉一张粉白的面,顷刻间,就红得跟熟透得苹果似的。 松林倒乐呵呵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那模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在她耳朵旁念叨,“奴才倒是因祸得福了!” “能被芭蕉瞧上,可不就是你小子走了大运。”莫白薇抓起盘中的一粒花生米,往松林的身上一砸,“不过,本小姐可没打算这么早就叫芭蕉嫁过去,我还得考验考验你呢。” 其实,松林为人正直,武功也高,配芭蕉虽则差了那么一点,但整体而言也算不错。 上一世,她对芭蕉亏欠太多。这一世,她合该为芭蕉谋划一门好亲事,既是赎罪,也是感恩。 “您还考验呢!”松林扁着嘴,苦不堪言道:“小姐,您要信得过七少爷。奴才就请七少爷来替替奴才担保,证明奴才是个好奴才,值得托付终身!” “他?”莫白薇眉毛一扬,捂着肚子笑了大半天,“你家少爷说你皮相不好,动作太慢。送封信,得花费十天半月。” “真是亲少爷呐!”松林无语望天,兀自腹谤了一句。说他家少爷胳膊肘往外拐,那是一点儿没错。 不说别的,且就说一点。随随便便将他这种根正苗红的好苗子,拱手送给别人,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另一边,正在府中同秦白玉喝茶的刘允,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打喷嚏。 “七哥,你冻着了?” 秦白玉漫不经心的正喝着茶,被他这一声震耳yù聋的喷嚏声,吓了一大跳。 手一抖,水便跟着溅了出来。水花落在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只差一点儿,他就要失手摔了茶杯。 好在他强自忍住,若不然,七哥一定会叫他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 可难就难在,七皇子府里的茶盅,但凡稍微精致点儿的,能摆上台面的,都是孤杯。世间只此一个,别无所求。 他还能想起来,上次他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后来费尽千辛万苦,自掏腰包,辗转托了一个景德镇的陶瓷大师,这才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分毫不差的。 为此,他可是整整三个月,没订作新衣服。白白的委屈了这张英俊的脸。 “不是冻着,我倒觉得是有人背后在说我坏话呢!” 刘允狡黠一笑,端起茶来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大口。 “谁敢说七哥坏话,我去教训他!”秦白玉一副嫉恶如仇的认真模样,顺势撸起了袖子。 “我诓你呢,你真以为我是神算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告状 “七哥,上次大牢那件事情,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秦白玉咳了两声,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那一日,王大人特意将他留下,是为了同他做一个jiāo易。 若想王大人不再追究此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将这件事的实情,尽数告知给他父亲势头正盛的国公爷。 当然重点是在,王大人如何帮助他,如何顾着秦国公的面子,而对此事三缄其口。 他思前想后,虽然觉得王大人可恶了些,但事发突然,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暂时将事情压下来。于是,他故作犹豫,怔愣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王大人倒也守信,自打第二天,他如约将王大人引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父亲。夜探大牢之事,就宛如一颗小石子,“咕咚”一下沉进了水底,再没人提起。 “我料到了。”刘允定定的说着,一对清澈的眸子里,映入天上白的云,树的影,“若真是这般,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是说……”秦白玉一惊,艰难的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王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李相这棵大树迟早靠不住,便摇着尾巴去找国公爷了。”刘允不屑的笑笑,话里句间尽是鄙夷。 停了片刻,他又站起身来快走了几步,在花池前随手折了一截儿树枝,拿在手中,意味深长的道:“苏兄这两日便要入京,兴许京城这回要翻天了!” “七哥可有把握?”秦白玉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随便拿一个做文章,就足够叫他的宰相之位不保。只不过,还差一样东西铁证。空口无凭,父皇未必肯信。” “七哥小心为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就是。” 秦白玉瞧着刘允眸子里闪烁起来的光芒,一时喜忧参半。做大事,难免会有危险。正因为他对这一点清楚明白,所以,那颗心揪着的心无论如何也放不回肚中。 正值二月,天光明媚的一塌糊涂。虽然气温仍算不上太高,但眼睛所到之处,已然瞧得见薄薄的生机。 树木缓慢的吐着新芽,嫩草从泥土里探出一个脑袋。湛蓝的天幕上,重新有成排的飞鸟轻轻掠过。这一次,不为南下,而是北归。 李相就坐在庭院中,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暖洋洋的洒在他的衣衫上。 这半个月,李府上下总算是一片宁静。他也终于可以忙里偷闲,躲在青天白日里晒晒暖。 对李冀的那些事,他近来并不愿chā手去管。倒不是他改变了主意,而是他认为在这件事上,李冀总算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李冀为青妈妈找的住处,相当偏远闭塞。若非有心之人,根本找不到那里去。 眼见着门楣得保,他便顺着天麻的意思,暂时将那件事放一放。 毕竟,天麻曾经信心满满的保证过,青妈妈顶多活不过三个月。 真要到了那天,二公子肯定不会再将怨气撒在您头上。而且,一旦青妈妈死成了既定的事实,二公子便再无牵绊,相信凭着二公子的资质,一定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他念及此,嘴角一勾,情不自禁的便笑了起来。 黄芪的法子太强硬,反而逼得儿子与自己反目成仇。天麻的就不同,看起来虽然慢一些,但效果,光是听着就叫人期待。 “老爷,卑职来向您禀告一件事儿。” 天麻一边擦着汗,一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说曹cāo,曹cāo到。”听见天麻的声音,李相的面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放软了口气,问他,“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天麻紧紧抿住嘴唇,搓着手,yù言又止。一双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写着为难。 “你只管说。”李相的口气变了变,十分干脆利落。 “最近老卑职去茶馆喝茶时,总能听到有人谈论李家和莫家的婚事。” “他们怎么说?” 退婚这件事,虽则过去了大半个月,但李相始终不放心。听见天麻所说,凑巧是这件事,他瞬时来了兴致。 天麻支支吾吾道:“他们……说……李家……欺人太甚,不仅不顾念莫家大姑娘的病体,还………落井下石同莫家解除婚约。而且,李家并无任何愧疚之心,连退婚时理应给的银子,莫家人也没见着半颗!” “银子,我不是早让黄芪送过去了?”李相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心里甚觉意外。 天麻点点头,附和道:“不光是您,就是卑职,那天也是亲眼瞧见了的。卑职一时气不过,就同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吵了起来。说相爷您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不仅赔了银子给李家,数目还不小呢。” “你做的对!”李相赞叹道:“别的不说,李家的名声,一定要保住。” “不过……”天麻的话锋一转,面色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卑职一心想弄清楚,那些流言蜚语是从哪里流出来,也想证明李府的清白。便去了黄芪送银子的那家商号,结果,到那之后一打听才知道,那银子根本就不是黄芪送给莫家的,而是黄管事自己名下的财产。” “他竟敢………阳奉yīn违!”李相勃然大怒,抚着胸口,大喘着粗气,怒气冲冲道:“去叫黄芪过来,我要亲口问他!” 这半月,黄芪深刻体会到了一把有钱人的滋味儿。除却在李相跟前伺候的时刻,剩下的时间,他不是在赌场就是在。 所以,天麻这一去并未找到黄芪本人。只听,同院子的几个下人说,黄管事这半个月一向早出晚归,天天地不见人影儿。 李相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也不命人去找。而是叫人在黄芪住处的正门口,摆上了一张椅子。 他要守株待兔! 天麻和几个下人连连劝阻,老爷仔细身子,这种事理应我们做下人的来干,你且回房里休息。 但李相哪能听他们的,他眼下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严惩黄芪,以儆效尤。 第二百二十七章醉酒 黄芪回来之时,已是深夜。 按照李相的吩咐,廊下并未点灯,加上今晚没有月光。园子里此刻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李相就居中坐在那片黑暗里,而天麻,则同四个小厮一起静候在廊下,屏息以待。 黄芪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趔趄,深一脚浅一脚的晃悠着。 “甘草,怎么不开灯!”黄芪骂骂咧咧,手舞足蹈。 “甘草!甘草!快来我开灯,听见没有!” 他本来就醉得厉害,这会儿没有灯光,他跌跌撞撞,左磕一下,右碰一下。他心烦得紧,脾气也跟着大了许多。 及至绊到李相坐着的那把太师椅,一个重心不稳,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他摸着头,骂出的话愈发难听。 李相的面色越变越难看,对着夜空,高声喊了一句:“开灯。” 一声令下,廊下的灯渐次亮了起来。 黄芪艰难的撑起身子,这才隐隐约约的看见,方才撞到他的是一把椅子,而椅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 他以为是甘草在同他开玩笑,便指着李相,怒气冲冲道:“甘草,大半夜的你装神弄鬼,小心我把你撵出去!” “狗奴才!该被撵出去的是你。”李相站起身来,手按在扶手之上。天麻觑着他的脸色,递过去一碗水。李相顺势接过来,往黄芪的脸上一泼,冷冷道:“仔细瞧瞧我是谁!” 冰凉刺骨的水打在脸上,黄芪一哆嗦,酒意登时消了几分。 天麻提着一盏灯,走了过去。附在黄芪耳畔,轻声提醒道:“黄管事,那是老爷,得小心才好。” 灯光一照,李相那张威严的面孔,便映入了眼睛里。 黄芪腿一软,急忙跪倒在地,埋着头,提心吊胆的道:“老爷……小人……喝多……了酒,并非故意冒犯,还请老爷……饶了奴才这一次。” 李相半晌没吭声,瞪着黄芪的那双眼睛,冰冷似刀。 “饶了你!哼,我倒要瞧一瞧谁能救得了你!”李相板着脸,声音凌厉刺耳,吓得黄芪冷汗直流。 “小人……一时………小人再也不喝酒了……老爷……老爷!” 黄芪泪水涟涟,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李相会大半夜的出现这里,而且,瞧这架势,分明就是冲他而来。 他心里打着鼓,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脖颈,一路流到了胸膛。 “我最后问你一句话,莫家的银子,你究竟送去了哪?” “送到了莫家的银号,手底下的几个兄弟都可以为奴才作证。”黄芪抱着一丝侥幸,有理有据的解释道。 “不肯说实话?”李相的口气忽然变得奇怪,眸光除了冰凉刺骨以外,还夹杂了一丝另外一种东西。 就连天麻看了,心里也是一惊。 李相能从一个知府平步青云,一直做到宰相。没有过硬的手段,根本办不到。 黄芪自知逃不过,眼睛一闭,哀切道:“小人……一时……糊涂……” “你承认便好。”李相冷冷道:“从明天开始,你便从李府滚出去。不过,念在你旧日的情分上,那些银子我便不再追回!你回屋收拾收拾东西,即刻便上路吧!” “老爷,奴才……奴才……” 黄芪原想开口说七皇子的事情,那件事,他是知情人。说到底,那是唯一可以拿来威胁李相的东西。 但他转眼瞥见天麻,略想一下,便住了口。 若是当众泄漏,李相一怒之下,不仅不会饶过他,还会杀人灭口。 “奴才这就走。老爷,莫生气。”黄芪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垂着头,回了屋。 他倒不是在忙着收拾东西,而是研磨写起了字。他少年时候,学过几天诗书。所以,字也识得几个。 临走之际,他眨巴着眼睛,将信递给了李相,留下一句,奴才千言万语都在信纸上,老爷一看便知。 李相回到书房,才慢吞吞的打开了信纸,纸上写的内容与他所料一模一样。 他不屑地笑了笑,将信在烛火之上一放,火舌瞬间吞没了宣白的纸。 明亮的火光燃之后,转瞬化为黑色的灰烬。 李相吹灭了灯,屋子里的黑便也跟那浓重的夜色一般,隐在了一起。 天麻率领的一拨人,紧紧跟在黄芪之后。 深夜的京城,黑茫茫一片。 “天干火燥,小心火烛。” 守夜人打着灯,走过千条万巷,一声跟着一声的朗声喊着。 黄芪缩着脖子,警惕的向四周张望着。趁着守夜人转回另一条巷子的间隙,他身形一闪,进到了一条黑暗冷寂的小巷。 他快走了几步,屏着气,在一个朱漆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把亮晶晶的钥匙。 轻轻一转动,“咔哒”一声,青铜锁便打开了。 他咽着口水,得意地笑了笑。好在他留了一手,在失宠之前,用那些银子,买了一栋小宅子。 否则,只怕他要活活冻死在这个深夜里。 这个宅子,他还未来得及修整,荒草长了满满的一个庭院。 每走一下,就能听见“”一声。声音被冷寂的黑夜一衬托,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黄芪咬着牙,将步子放得又轻又慢。短短的一段路,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及至坐到屋里,摸索着电上一盏小油灯,他才抚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李相有所表态,找他回去之前,他只能暂时先在儿避避风头。 他正自沾沾自喜间,却感觉脖颈之处一凉。低头一看,灯光下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那影子手中握着一柄剑。那抹冰凉,正是那柄剑传递出来的温度。 黄芪一惊,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咬着舌头,磕磕绊绊道:“好汉……是谁?” 第二百二十八章灭口 “黄管事,我奉老爷的命令,来取你xìng命来了。”天麻诡谲一笑,将剑往黄芪的脖子上又紧靠了两寸。 “天麻。”黄芪yù哭无泪,紧紧闭上了眼睛,反问道:“你知道相爷为何要杀我灭口?” “这个自然。”天麻轻描淡写道,“秘密知道的太多,只有死路一条。” “你放了我,我把那些银子全给你。”眼见着走投无路,黄芪也只能祈求天麻能被金钱诱惑,而选择饶他一命。 “那些银子脏得很,我才不稀罕。再说外头还有几个兄弟在等着,我不杀你,没办法回去jiāo差。” 天麻勾起唇角,淡淡笑了两声。他的手一用力,屋外的几个人,听见一声惨呼,紧接着,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得手了。”其中一个人,笑了笑。 片刻之后,屋里熄了灯。再然后,天麻拖着一个笨重的麻袋走了出来,“尸身就在这里,得尽快想办法处理掉。” 他这么一说,当中的一人便提议,“那边的树底下有一口井,干脆就丢到那里面。仔细这宅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 折腾了大办夜,那几个人正觉得身心疲惫。也着实不愿再舍近求远,连夜逃到山上去将人掩埋。于是,大家心照不宣,一齐点点头道:“也好。” “咕咚。” 浑厚的撞击声,久久回dàng在黑夜里,而后消失不见。 天麻听着,站在夜色里,淡淡一笑道:“今日多亏了兄弟们,事情才能如此顺利。日后相爷论功行赏,我便将我的那部分分给大家。今儿累了一天,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相就听说了消息。除掉黄芪这个祸根,他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黄芪一死,七皇子再想拿叶三当箭使,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那件事,京兆尹府也可以理直气壮的以查不到幕后主使,而草草结案。 他心中大喜,重重的奖赏了天麻一番。又顺水推舟,叫天麻取而代之,当上了总管。 而天麻,也果然信守承诺,将那些赏银全分给了那几个小厮。 一时间,天麻在李府中,又得重视,又深受敬重,口碑甚是不错。 李相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自打天麻接替了黄芪的位置,事情再办起来便是顺风顺水。 为此,李相近来心情大好,容颜焕发。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眉头紧锁。 不过,看似的无限风光里。有一件事,他甚是不满意。 那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事关京兆尹府的王大人。 据他的眼线来报,王大人近来同秦国公jiāo好,一天天的,可劲儿往国公府里跑。 他初时听着,并不在意。但后来,听二女儿说,二皇子似是对他产生怀疑。 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 或许,那一个夜里,王大人去二皇子府,根本不是为了帮他开脱,反而是去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他因此对王大人心生厌恶,二人之间貌合神离。 可叶三的事,毕竟还未解决,他也就不能跟王大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是以,俩人每次碰着了面,他的言语里,似有非无的总会提起二人先前的jiāo情。 王大人也是个聪明人,虽然对李相的用意心知肚明,但也不当面撕破脸。日里见着了面,该恭敬时仍然恭恭敬敬。可暗地里,他谋划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针锋相对,勾心斗角。官场上的斗争还在悄悄进行着,一个神乎其神的消息,却状若石破天惊,硬生生从朝堂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莫白薇听樱桃说起那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半晌没说话。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错过那场大雨之后,那个道士仍然进了京,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流言像是狂风,呼呼的一吹,全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从青峰庵中来的那个道士,炼制的丹yào吃了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她并非没去城外的那座城隍庙,只是去的时候,传言中死而复生的芡实,已经不知所踪。而那个道士的踪迹,更是无从找起。 所以,她便想着先把事情搁一搁,想别的办法。 可目前来看,流言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所能控制的范畴。 而且,瞄准的权贵。但凡有点儿家底的,哪个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身为一国之君的宣统帝,永生的yù望,自然比其他人更强烈一点儿。 “朕听说,京里来了个道士,炼制的丹yào能叫人长生不老,可有这回事?” 宣统帝眯着眼睛,心情雀跃。 这传闻,他还是从黄敬那儿听说的。黄敬当时吧啦啦说了一堆,可他记住的只有四个字,长生不老。 他逐渐老去,像是风里的残烛。大部分时间,他都觉得力不从心。 耐不得寒,挡不住困。堆如小山的奏折,也叫他觉得头疼。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虽然早一天立太子,能叫愈演愈烈的争斗,暂时消解。但于他而言,则并非好事。 他并不想在有生之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权利被架空。 “皇上,此事臣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臣觉得那道士像是自吹自擂,不见得真本事。您若想见他,不如将他请到宫里来,想法子试上一试。” 身为众臣之首,李相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建议圆滑得很,既没直接肯定那道士的神奇,又替宣统帝说出了心中所想。 宣统帝果然点点头,喜道:“也好。朕不图什么长生不老,若能延年益寿,那也十分不错。李相,既然是你提的建议,那么这事就jiāo由你去办。” “臣领旨。” 李相欢心异常的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领了旨,准备着手去大办一番。 然而,他不会想到。背地里的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第二百二十九章账簿 二月底的某一天,苏默入了京。 刘允喜出望外,亲自跑到二门外迎接,数月不见,苏默的眉眼间带着些疲倦之色,但那双眸子仍然乌黑发亮,一如既往。 见了面,没顾上寒暄。苏默轻启薄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少爷,找到了!” 话音落,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木匣。那木匣造型精致,年代看起来却甚是久远。木匣的表面上的红漆斑斑驳驳,厚厚的泥土全填在花纹里。 刘允屏着气,将木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账簿,纸张已经发黄,上面的字体依稀可辨。 “哪儿找到的?” “林家的旧宅里。”苏默面不改色,一字字道:“卑职按照胭脂所说,去找了江陵的知府孙龄甫孙大人。” “他怎么说?”刘允更觉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上上次,他去狱中探视胭脂,胭脂留下的线索只有一个,孙龄甫孙大人。 不过坊间传言里的孙知府,胆小怕事,做事谨慎。为官数年,没有过人的政绩,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加上,他没有深厚的背景,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知府的位份上止步不前。 “孙大人同昔年的林刺史jiāo情深厚。不过,他那人,一来谨慎,二来胆小,就是片树叶砸在头上,他只怕也要胆战心惊。所以,一开始他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只说对那件事一点儿不知。” 刘允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的道:“看来传闻并没有错,想必苏兄为此费了不少功夫。” “其实,孙大人虽然谨慎,但很念旧情。我说是为了林刺史的事而来,又给他看了胭脂的信物。说胭脂眼下被关在大牢中,生死未卜。他一着急,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昔年,林刺史还活着时,就不止一次的向宣统帝递过奏折。而且,奏折上写的全是李相的罪行。卖官鬻爵,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等等的。 后来这件事传进了李相耳朵里,李相盛怒之下,便派人往江州带了口信,以升迁作为条件,要他保证不再呈那些奏折。 然则,林刺史不仅赶走了传口信之人,还扬言要将搜集到的证据一并送去京城。 就在林府遭遇浩劫前夕,林刺史曾经去找过孙大人,说的正是木匣之事。不过,彼时,正处风口浪尖上,孙大人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 加上,林家被焚之一炬,原本藏木匣的地方,就变得越发难找。这几年找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或许,昔年李相正是打听到账簿的存在,才会对林家痛下杀手。可即便是将林家灭口,李相还是不放心,所以才会有后来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 刘允紧攥着木匣,咬着薄唇,面色异常难看。 “这件事因为年代太久远,眼下无从考证。不过,七少爷您想必是一开始就对那件事起了疑心,才会赶去江州。然后,在那儿恰好碰上林家的遗骨胭脂,顺便将她带了回来。” 苏默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说着。想起他刚到七皇子府时,碰见的那个瘦瘦小小,眼神清澈的小姑娘。 那时候,她已经不叫林茯苓,而叫胭脂。 “可公子那时也不过十一岁。”苏默的眼底泛着凉意,清越的声线里,混杂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刘允回忆着往事,琥珀色的眼睛里,沉着极浅极淡的哀伤,“林家的事,轰动了整个南陵。师父云落大师听说之后,当时就说其中一定有蹊跷,便劝我亲自往江州跑一趟。 想必,那时候师父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一来我年纪尚小,二来,李相的权利太大,所以才未说破。” “怕是因为惠娘娘的事情,少爷才对李相产生怀疑的?” 苏默的目光变得灼热,紧紧盯住刘允。他入七皇子府这么些年,还从未像今天这般,推心置腹的说这么多话。 可他忽然发现,刘允一直瞒着他,亦是有原因的。 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多,越详细。不仅不会因此而解脱,恰恰相反,会成为心底的一个死结。 特别是在有心无力之时。 他仍然能想起,刘允面圣碰壁的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肝肠寸断的模样。 “那件事也多亏苏兄才查得清,只是,父皇听不进去,我也无可奈何。好在李相的事情上,我们掌握了铁证。” 刘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被阳光一照,黑色的纤影,落在眼眶周围。 “据这张大人说,这账簿只是其中一部分。另有关键的一部分,并不在江陵,而是在京城,握在李相的手里。” “李相?”刘允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一心想毁了那账簿,为何特意保存一份?” “李相这么做,一方面为了时刻提醒那些涉案的官员,他们拴在一条船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威胁。罪证在手,李相自然有恃无恐。 那些官员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李相倒台,就会牵扯到自己。而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纵然李相坏事做尽,却还是屹立不倒的原因。” 苏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贯平静的面容上,起了细微的波澜。 “眼下可由不得他了。”刘允的眉毛一扬,牵着嘴角,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暂时不管那本账簿,我们眼下要做的是,赶在李相察觉之前,杀他个措手不及。鱼线放得已经够长了,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章配合 这一天,将要退朝之时,刘允说是有要事禀告,请求入殿。 宣统帝的脸眉心皱了起来,悄悄的在黄敬耳边嘀咕一句,他来做什么? 黄敬摇了摇头,只说不知道。 见宣统帝老半天没半影,秦国公忽然站了出来,谏言道:“七皇子既有要事,皇上不若宣他进来问一问。” 秦国公素日虽不在朝堂之上活动,但他的威望极高。加上国公府近年来如日中天,趋炎附势之人并不在少数。 他一开口,京兆府尹王大人也站了出来。恭恭敬敬道,国公爷说的对,兴许七皇子是为了要紧之事,皇上不如见一见。 上次刘允在朝堂上洗刷冤屈之后,宣统帝心底虽然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但是由于多年来的偏见,根深蒂固。所以,每一提到七皇子的名头,他的眉心还是会皱起来。 他原是打算回了御书房之后,再单独的叫刘允过来回话。但是,秦国公一开口,他倒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道:“宣他进殿。” 李相的一颗心倏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最近的刘允越来越难对付,他处心积虑,所想的那几个栽赃陷害的法子,一个一个都失了效。 刘允这次跑到大堂之上做什么,他虽然摸不透,但是一股不详的预感顷刻间涌上了心头。 “父皇,儿臣近日从江州得来一个宝物,特意呈上来给您看。”刘允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将木匣子高高的举在手上。 黄芪快步从台阶之上跑下来,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转递给宣统帝。 一瞬之间,群臣的目光纷纷聚在那只木匣上,暗自在心底琢磨,那就是是个什么宝物。 宣统帝心中亦觉得好奇,飞快的打开木匣。一个泛黄的账簿,映入眼里。他掸掸上面的尘土,打开了第一页。 龙凤凤舞的字体,在眼前绽开开来。 哗哗啦啦翻了几页之后,宣统帝的脸色缓缓起了变化。他重重咬了一下嘴唇,将那账簿暂时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抬头问刘允。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从原先的江州刺仁淮的旧宅之下挖出来的。”刘允郑重其事的解释着,清癯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他的话音一落地,整个朝堂之上却像zhà开了锅。 你一言,我一语。百官们jiāo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昔年林家的惨案,闹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人人谈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到后来,只听说灭门的那批江洋大盗,逃得逃,死的死,事情便不了了之。 宣统帝自然也记得此事,他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只觉不寒而栗。 那件事,毕竟涉及到朝廷命官,他实在不能不重视。是以,当时他派了很多兵力前去调查。 不过,结果却差强人意。那帮杀人之人,逃的太快,京城派去的人马根本连他们的影子也未找到。 “你如何知道林刺史的旧宅下面,藏着这么一个木匣?” “胭脂说的。”刘允气定神闲,稳稳吐出四个字。 李相攥着拳头,拿眼偷瞄着刘允,紧紧咬住嘴唇,神情甚是复杂。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根本不会落下把柄。 但今时今日,他不但想不明白这木匣是怎么回事,也对胭脂的身份之谜,产生了怀疑。 彼时,他诬陷刘允有谋逆之心,特意拉了胭脂上船。并非弄清楚胭脂的身世,而故意为之。 而是因为某一次,胭脂伺机谋害他,被他的人手抓了个正着。 他用尽极刑,强行逼供。然则,胭脂口风甚紧,根本没有吐露一星半点出来。 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允忽然找到他,话里明着暗着的意思,只有一个。强留在府上,要是被皇上听了去,那可是要龙颜大怒的。 他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又生怕刘允到宣统帝那儿告发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上演了一出七皇子谋逆的好戏来。 结果,刘允自证清白,叫他的诡计落了空。 不过,好在胭脂被送进了大狱之中,至少没人再想威胁他的xìng命。 “胭脂?”宣统一愣,喃喃道:“这名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黄敬笑了笑,急忙轻声的解释道:“皇上您忘了,上次告发七皇子之人,说的七皇子的勾结谋逆的就是这个胭脂。” “原来如此。”宣统帝恍然大悟,又道:“她又如何知道那件事?” “胭脂不是旁人,正是昔年林家的遗孤林茯苓。后来改名做胭脂,混入京城是为了报仇。” “竟有这回事!” 李相紧张的差点儿要将嘴唇也咬破,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胭脂还有这一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身世。 怪不得,她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昔年之事,胭脂探查到是他在幕后下黑手,也并无证据。没有证据之事,宣统帝自然不会相信。 “昔年林家那场血案,到底是那些人见财起意,还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实在应该另当别论。” 刘允手指微弯,抠着地上的青砖。冷峻的神情,悄悄生了变化。 “那件事不必再提!”宣统帝打断了他,眸色变得愈发寒凉,冷冷道:“这账簿上所记之事,还有待考究。待朕查探两日,再做定夺。” 话毕,他将那账簿重新装进木匣之中,露出一副倦怠的模样。 乍一听说是账簿,李相陡然一惊,一颗心脏差点儿从胸腔内跳出来。 既是是林家的旧宅,找到的账簿,应该就是昔年那一本。昔年,他为了那本账簿,不惜将林家灭门,又假传圣旨一把大火,将林府的一砖一瓦,烧得干干净净。 想不到,那本账簿竟然埋在地底下。而且,时隔多年之后,七皇子还把它找了出来。 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全身的血液倒流回心脏。他用一双灼热的目光,紧紧的盯住刘允的脊背,渐起杀心。 所有违逆他,背叛他,将他推向鬼门关之人,都该死! 第二百三十一章告发 “相爷,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流起汗来了?”秦国公状若无事的走了过去,满心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一问不打紧,群臣的目光全聚在了李相身上,他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没什么,只是穿得厚了点。” “我瞧着倒不像。”秦国公抚着长须,哈哈一笑,“皇上,臣想说一句。” “你说。”宣统帝一向看重秦国公,听见他开口,直截了当的就表示同意。 秦国公恭恭敬敬地向宣统帝作了一揖,正色直言道:“皇上,老臣以为。既然那账簿之上,所记之事关系重大,不若也告知在场的百官听一听,也好叫他们替皇上您分忧。“ “臣附议。”王大人丝毫不顾着来自李相的那两道的目光,也跟在秦国公后面,作揖请求道。 “臣等附议。” 秦国公一带头,一时间从人群中,呼呼啦啦站出十几个官员。 宣统帝骑虎难下,沉默了片刻,只得看着李相,一字字道:“这账簿上,桩桩件件,都与李相有莫大的关系。” 李相一听,顿时,跪倒在地,“老臣一向为家国之事殚精竭虑,某些手段用的重了,难免得罪人。当年因为江州的事情,老臣就与当时身为江州刺史的林刺史大吵了一架。林刺史若对老臣不满,那也在情理之中,老臣无话可说。” 他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泪水涟涟了。有几个官员,立时而出,纷纷表态,“皇上,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千万不要让人白白冤枉了一个清官。” 刘允听了这话,心里冷冷直笑。但凡同李相有瓜葛的官员,哪一个身上没有脏水。 可到了朝堂之上,居然还敢红口白牙,替李相作证。 这些人,不仅面皮厚,而且胆大包天。 “皇上还没说是什么事,有人就说林刺史蓄意诋毁?莫非有些人心里有鬼?” 听见李相说得冠冕堂皇,秦国公实在听不下去,冷冷讥讽道,“不过,老臣近来还真听说一些有关李相的风言风语,倒不知真假,正想同李相请教呢?” 李相心急道:“既是风言风语,国公爷岂会相信?” “所以,我便向李大人请教来了。”秦国公比李相年长几岁,如今已到知天命之年。头发虽然斑白,但精神气质俱佳。 “皇上,不知老臣当不当问?”他恭恭敬敬地向宣统帝请示。 宣统帝点点头,淡淡地道:“碰巧朕也想听听,你问便是。” 他现下心里异常纠结,账簿之上的字,写得清晰明白。 时间,地点,谁做了什么。 单就凭这些,他将李相斩首十次,也不为过。 只是,他顾念着李相的辅佐之恩,忍不住在心底动了侧隐之心。 可秦国公这次来势汹汹,意图明确,一定是要当众揭开李相的伤疤。 秦国公的为人,他一向信得过。在整个京城里,亦是有口皆碑。 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自有几分价值。 秦国公笑了笑,背起双手,绕着李相走了半圈,居高临下的道:“老臣听说,李二公子前些日子退了婚约,转而去同自己的rǔ母私通?” 其实,李二公子xìng情古怪这件事,虽然李相一再遮掩。但群臣的心里,一个个跟明镜似的,心知肚明。 没想到,秦国公当着宣统帝的面,一字不落的就将这事全给抖露了出来。 直到这时,李相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秦国公不仅是有备而来,而且要将他置于死地。 宣统帝平生最讨厌这种事,认为是败坏了南陵的风气。所以,三令五申下了严令,一旦发现,当场斩立决。 宣统帝的面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那双深邃的瞳孔中,除了震惊以外,便是厌恶,深深的厌恶。 他连问也不愿问,怕脏了自己的嘴。 “这种荒谬绝lún之事,也不知道国公爷从哪听来的,老臣头一次听,倒觉得新鲜。实不相瞒,冀儿他打小体弱多病,娘又死的早。 所以,从小到大,冀一直由rǔ母照料着。倒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叫人拿来做文章,可笑,真是可笑。” 李相弯着嘴角,鄙夷的笑了笑。眉毛一扬,讽刺道:“好话不见的听进国公爷耳朵里,倒是某些人散播的荒谬之言,叫国公爷记下了。” “是么?”秦国公哈哈一笑,突然眸光一寒,冷冷道:“起先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可后来,我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实情果然如此。皇上,您不知道,这李二公子可鬼着呢。 他在一个极其荒僻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宅子。一天到晚失了魂似的往宅子里跑,怕是同那rǔ娘温存呢。” 这话一说,群臣面上纷纷流露出嫌弃之色。堂堂一个相府公子,居然能做出来,这种不符合纲常之事。 李相眉心一跳,内心尽管后悔,依然在嘴硬的在狡辩,“国公爷可有证据?空口无凭可就另当别论了。” “自然是有的。”秦国公面不改色,淡淡一笑道:“您恐怕还不知道,昨儿晚上李二公子与rǔ娘在私通之时,叫官府的人逮了个正着。” 怪不得昨晚上李冀未归。 天麻一大早来告诉他找不见二公子时,他正忙着上早朝,也就没顾着多想。只吩咐叫天麻带了人好好找找,顺便提点李冀一句,不能太忘形。 想不到,居然是被官府的人控制起来了。 他倒不明白,那些官兵们何时变得那么大胆,敢抓他一国之相的儿子。 这一定是了秦国公的授意。 毕竟,国公府早就不是原先的国公府了。 虽则秦国公素日里并不干预朝政,可他的威望在宣统帝心里极高。加上,秦国公的二儿子又被封做抚远大将军。 那些个官兵,一定对其唯命是从。 这倒坏了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风雨 李相死死咬住嘴唇,掌心里绵密的汗珠,已然沾湿了掌心之下的青砖。 既是被抓现行,纵是他巧舌如簧,眼下也难以辨驳。他沉吟片刻,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女子,并非冀儿的rǔ娘,而是府里一个年纪稍大的下人。” 也是他的几个儿子不成器,他已经提醒过李冀许多次,凡事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这下可好,被人抓住了现形不说,还捅了宣统帝面前。 他们李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他又气又急,一方面后悔没将青妈妈早早解决了,另一方面后悔太放纵李冀。 其实,只消再等上一个月,青妈妈就会dú发而亡。 可偏偏,官府的人早到了一步。 “李相这会就想起来了?”秦国公冷然一笑,又道:“皇上您有所不知,李二公子就是为了那个宰相大人口中,那个年纪稍大的下人,硬逼着李相同莫家退了婚约。 不过,据老臣所知,李相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另外一个理由,莫家的那位姑娘,眼下正患重病,需要名医诊治。李相正是嫌弃那姑娘,身体不康健,怕带了晦气到李府。” “国公爷……你……”一席话说得李相哑口无言,他的脸颊涨的通红,脖颈发粗。死死咬住嘴唇,眼睛里尽是敌意。 宣统帝闻后,勃然大怒,猛拍一下桌子,冷冷道:“朕不管那女人是rǔ娘也好,下人也罢,只要败坏南陵的风气,一律仗杀。至于李二公子,朕将他贬为庶民,他以后就不必再相府里住了。” 若为庶民,即使腰缠万贯,这一辈子那也翻不了身了。 李相闻言,哪里还敢辨驳。只得硬着头皮,谢过宣统帝,领了旨意。 他此刻的神情哀切到了极点,心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儿都有。 然而,他不知道这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王大人盯着黯然失神的李相,瞧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皇上,微臣也有一事要启奏。” 宣统帝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陷害七皇子的幕后黑手,前几日就落网了。”王大人眨巴着眼睛,正色道:“只不过,此案中涉及一个关键人物,李相就让微臣将此事压下来。” “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情!” 李相万没想到王大人会来这一招,情急之下,怒气冲冲的道。 群臣自然不相信,他们更愿意相信王大人。 人人都知道京兆府尹的王大人,是由李相一手提拔起来的。 李相要是下令,王大人势必不敢忤逆。 “相爷,是臣对不住您。”王大人转过身来,深深向李相鞠了一礼,口气无奈道:“不过,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一个皇子的清白,又是圣上亲自下令要臣着手调查的。臣既已查到,就绝不敢包庇。” “你找到的那个关键人物,是谁?”宣统帝嘴角一勾,漾起一抹愤怒:“朕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连当朝宰相,也着他求情。”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府原先的管事,叫做黄芪。” 黄芪? 听见这个黄芪的名字,李相心里顿觉一松。黄芪的尸体,到现在只怕烂了。 “黄芪是我府上的管事确实没错,不过,一个月以前,他就已经被我赶出了府,从此他与李家没有半分关系,我为何要袒护他?”李相面皮一松,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 不论如何,在黄芪的事情上,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 而且,先下手为强。 “这就要问您了。”王大人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可不知道。” 李相瞪了王大人一眼,没好气的道。 “那我就告诉您。”王大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笑,“黄芪来投案自首之时,已经将那件案子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皇上,这件事关系重大,老臣请求见到黄芪本人。否则,老臣就有理由怀疑,王大人所说的一切全是为了诬陷老臣,而凭空捏造的。“ 李相算准了黄芪不可能到场,所以,便将一切全推到他身上。 死无对证。王大人就是有千百张嘴,千百个证据,没有黄芪本人的证言。 一切,根本不足为信。 他甚至还可以反咬一口。 果然,宣统帝听了他所言,当即就板着脸问王大人,“按李相所言带黄芪过来,顺带着将叶三也传来,朕要当面问一问。” 太阳高悬,挂在树顶上。明媚耀眼的阳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shè着刺眼的光芒。 朝堂之内,此时此刻yīnyīn沉沉,氤氲着初春时节的凉气。 “这……”王大人略一犹豫,开了口,“也好,微臣这就叫人传他们过来。” 起先听见王大人为难的口气,李相以为,接下来他要说的,一定是黄芪已经死了。不过,王大人不仅对那件事只字未提,还一口应下宣统帝的请求。 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记得清清楚楚,天麻那天兴冲冲的来告诉他,黄芪的尸身投到了那间宅子的一口枯井中。 他放心不下,又叫了另外几个一起行动的心腹来问。结果,那些人说的真真切切,奴才们亲手将黄芪的尸体扔到了井中。自此,他便对此深信不疑。 但瞧着王大人笃定的样子,又不像是黄芪出事。 或许,这正是障眼法。王大人故意演给他看的。 这般一想,李相便攥紧了手心。一遍跟一遍的告诫自己,一定要自稳阵脚,莫不可提前露怯。 “皇上,人带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大殿的正门口,缓缓的传进了殿中。 李相的背后一僵,死死咬着嘴唇,屏息以待。 “奴才黄芪,叶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黄芪熟悉的声音,李相的全身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头发紧,疼得厉害。 第二百三十三章攀咬 “起来吧。” 宣统帝沉着一张脸,口气里带着帝王该有的冷然与尊贵。 黄芪自认见过世面,可他平生里,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见过宣统帝。 他吓得深深垂着头。 “谁是黄芪,抬起头来,叫朕瞧瞧。”宣统帝从龙椅上站起来,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 李相也急忙转头,往黄芪的脸上张望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那张脸,的的确确是黄芪的没错。 可他为何能死里逃生,今时今日又出现在皇宫里,这件事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黄芪也看见了他,蒜似的鼻子一吸,眸子里满是敌意。他用手擦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向宣统帝哭诉,“皇上,奴才……奴才……差一点儿就不能来面圣了……” “怎么了?”宣统帝愣愣地看着他。 “皇上,千万莫听那奴才乱嚼舌根!”情急之下,李相急忙辩解道。 “朕愿意一听。”宣统帝不耐烦的冲李相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而后,款步走到黄芪跟前儿,正色道:“你接着说。” “相爷要杀奴才灭口,幸得一好心人搭救,这才保住了xìng命。奴才自知罪孽深重,得救之后,便跑来官府投案自首。”黄芪滔滔不绝的说着,目光时而变得哀切,时而又透出一股恨意。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黄芪死而复生,叫他着实吃了一大惊。不过,他料想黄芪一定会死死咬住他不放。 无奈之下,他只好争辩道:“皇上,上月因为黄芪的差事当的不好,臣便做主将他赶出了府。他一定是蓄意报复,才会攀咬老臣。” “皇上,派奴才去陷害七皇子的人,就是李相。” 黄芪生怕李相争辩着,将白的说成了黄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宣统帝沉默不语,转而看向叶三,问道:“你可认出他来了?” 叶三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没错,就是他。这双眉眼,小人这辈子也忘不掉。” “李肃!”宣统帝勃然大怒,冷冰冰的道:“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老臣……老臣……老臣不知此事……” 李相的态度软了下去,眸中暗淡无光,一瞬之间像苍老了数十岁。 “你还敢狡辩,他是你府中的管事,没你的命令,他怎么敢去做构陷皇子这种事!你身为一国之相,不思报家为国,反倒做出这种事,太也可恶。朕瞧着,那账簿上写的事情,一定也是真的!”宣统帝眉头拧在一起,冷冷冰冰的道:“来人,传旨!” 黄敬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俯身低头站在宣统帝跟前。 “宰相李肃自任宰相以来,不思朝政,强取豪夺,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构陷皇子。数罪并罚,从即日起,剥丞相之位,圈禁府邸,关押天牢以示惩处。李二公子,罔顾lún理道德,贬为庶民,此生不得入京。” 李相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叫人措手不及。 百官中间,李相原先的党羽。这会儿见李相失势,而宣统帝又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求情。 不仅不敢求情,那些人个个做好了自保的打算,巴不得与李相趁早撇清关系。 李相被衙役拖走,朝堂上很快又陷入了宁静。 宣统帝再三犹豫之后,还是亲手将刘允扶了起来。 “父皇,胭脂无辜,又立了大功。孩儿请求将她发出大牢。” 刘允生怕错过眼下这个时候,宣统帝又将胭脂之事忘到脑后。所以,站起来之后,也顾不上避嫌,急忙恳求道。 宣统帝长叹了一口气,“林府的案件,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胭脂出来时候,你去告诉她,先别急着回江州,朕还想弄清楚一件事。” 退了朝,宣统帝只觉得头疼yù裂,躺在床塌上休息了大半晌,才缓过神来。 黄芪端来了参汤,劝他,“皇上,快用一些补补身子。” 宣统帝无力的直起了身子,就着那茶盅,“咕咚”喝了一口,又问道:“那道士呢,找找了不曾?” “皇上您忘了,这件事是jiāo由李相全权处置。如今李相被关进天牢,不若再派一个人去找?”黄敬将姜汤接过来,放在另一边的茶桌上。 微一沉吟,宣统帝摇摇头,道:不急,暂时先将李相的案子办妥了,再说不迟。” 看穿真相之后,他便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的整顿一下官场上的风气。 他实在想瞧瞧,还有多少暗地里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圣上尽可放心,奴才瞧着王大人,一定能秉公执法、将这件事查的一清二楚。” “不,让老七来。”宣统帝眨巴着眼睛,笃定道:“他嫉恶如仇,宅心仁厚,一定能公正处置。再说,那件案子原本就是冲着他过去,也好趁这个机会,叫他树一树威严。” “七皇子该享福了。”黄敬的眉毛一弯,笑了起来,“奴才这就去把七皇子请到宫里来。” 刘允在大殿门口,站了良久。 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刺人眼睛。他此刻面无表情,庄严而肃穆,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眉头忽紧忽松。 黄敬远远地便瞧见了他,兴冲冲的跑了过去,轻轻道:“七皇子,还好您没走。皇上正找您呢,是件大喜事。” “父皇是叫我负责那件案子?”刘允挤出一个笑来,淡淡地道。 “七皇子果然聪明,适才皇上亲自点兵点将,叫您去亲自去办,说是叫您在群臣面前,树树威严。” “嗯。” 刘允应了一声,心底难以高兴起来。父皇这会儿找他,哪里是器重,分明是拿他在当箭使。 单从那本账簿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涉事官员众多。 他看得出来,父皇自然也看得出来。 在这种境况之下,点名叫他去办。不仅不能树立威信,反而会因此树敌。 的的确确是出力不讨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败局 李家败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彼时,莫白薇正在喝茶,听松林说起的时候,一惊之下,茶杯结结实实的掉在了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她依稀还能想起上一世李相站在囚车里的模样,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囚衣上沾染着斑斑的血迹。 围观的百姓,拿了鸡蛋,青菜一类的砸在他头上,恶狠狠的叫骂道,贪官不得好死! 时隔一世,李家仍然走上了老路子,不过,这一世,比上一世要整整提前一年。 或许,这一年的正是因她而起。 她没有再多问,转身就去了绿竹园。莫文庆跟安氏一听说消息,兀自庆幸不已。 若不是莫初雪突然发病,李家主动上门退婚。说不定,莫家也会被牵扯进去。 所以,有些事情事后再看过去,正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另一边,盛极一时的李家,天翻地覆。 亲眼青妈妈被杖杀之后,李冀一口鲜血喷在了那些狱卒身上,竟也随着青妈妈一道走了。 听说这件事情,刘允的心里总有些不于心不忍,私底下派人将他们二人的尸身合葬在了凌云山上。 生前不得相守,死后却可以同穴,也算是个好归宿。 不过,午夜梦回之时,他常常能想起李冀年少时候的模样。 瘦弱的少年,躲在角落里,目光里充满警惕。没有人愿意和他一道玩,也没人真正的关心他。 他就宛若一株小草,在自生自灭里,扑向了死亡。 天麻本就是他安李府中的一个眼线,后来所发生的种种,也是天麻在他的命令之下,悄悄做下的。 那一晚上,天麻并未杀黄芪。而是,在棉被里裹了许多的石块后,放进了麻袋。 所以,那天晚上落入水中的根本就不是黄芪,而是石块。 黄芪则被他们策反,主动投案自首。这样一来,落到了王大人手中。 而秦国公与王大人,早就对李相不满,二人在朝堂之上,一唱一和,直至李相被判罪行。 而黄芪之所以会接受他们的提议,也不完全是因为对李相的恨意。而是,他们一开始就掌握了证据。 天麻雇去看守芸娘的那些人,早就落在了他们手中。那些人全部认识黄芪,他也根本赖不掉, 所以,正是因为黄芪这一个知情人在,后来的一切才会那般顺利。 不过,刘允搜遍了李府大院,也没能找到那个消失的账本。直到有一天,李府的花匠找上了他。 言下之意是说,李家这栋宅子立马就要拆。所以,来问他那株开白花的梅树,要不要移栽进皇子府。 谁料,这一挖,竟然在白梅树的树根之处,挖出了一个坛子。 坛子中装得,赫然就是那一个账本。 他打开第一页的时候,就愣住了,呆愣了半晌。 苏默见他瞧得认真,就将那账本拿过来细看。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的竟然是昔年如何与皇后勾结涉及陷害惠妃。 刘允的鼻头一酸,泪汹涌而下。 母妃服dú酒之时,惨死的模样,像是一个巨大的网,将他团团围住。这些年来,他走不开,逃不掉。 每每忆及,脸颊之上便是湿漉漉一片。 昔年,他为了这件事,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可他的父皇,当今圣上宣统帝。对此不闻不问,还告诫他不让他提起那件事情。 春光明媚,摆在养心殿中的那盆苜蓿,开着小小的白花,似一团团洁白的烟霞。 “案子查得怎样了?”宣统帝一边侍弄花草,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刘允的神情变得严肃,“儿臣这次来,跟您说的就是这件事。” 宣统帝停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将那本账簿递了过去,解释道:“这是在李府找到的账簿,跟林刺史所写的那个如出一辙。不过,不同的是,林刺史因此葬送了xìng命,而李相却用这个来保命。李相的所作所为,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包括谁贿赂,买官。每一笔,都写得很明白。” 宣统帝细细致致的看了半晌,面色时yīn时暗,变化不定。 良久之后,他合上账簿,沉吟了半晌,一字字道:“这件事轻到此为止,不可再查下去!明日朕便当着群臣的面,焚之一炬。” “那母妃呢?”刘允反问了一句。 “朕会给你母妃追封一个谥号,但至于皇后那边,朕权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宣统帝的神情冷寂,眼睛里透着暗沉沉的光,账本握在他手心里,几乎快要捏碎。 “因为的家世,又或者二哥?” 刘允的口气冷冷冰冰,甚至有了讥讽之意。但此时此刻,比他口气更凉的地方是心脏。 他再一次见识到帝王家的无情,只觉心灰意懒。 宣统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却在埋怨他不懂事。有道是,法不责众。身为一国之君,他做起事来只能慎之又慎。 而皇后身为,根基甚稳,又岂能因为昔年的一件错事,而被废。 后宫与朝堂,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贸然动哪一边,都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而且,最后一点,就是他的私心了。当初,将二皇子过继到皇后膝下,也是因为他的私心。 他喜欢二皇子,并非因为生养二皇子的那个妃子。而单单是因为,他像他。无论样貌还是xìng格,都与年轻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不要多问,按朕所说去做便是。”宣统帝随手将账簿往桌子上一抛,厉声道。 少年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那父皇便放任那些加害母妃的人,逍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空气倏然变得紧张。 在这件事情上,父子中间好容易渐渐补上的沟壑,顷刻间又轰然裂开。 那是一道万丈深渊! “dú死你母妃的yào,是朕赐的。你难道,也要逼朕退位么!” “啪。” 宣统帝一怒之下,将窗台上的那几盆苜蓿,一齐砸掉。 绿色的叶片,白色的花,混在灰褐色的泥土中。 刘允瞧着地上触目惊心的惨状,感觉到他的整颗心脏,被人用刀割成了四五块儿。他忍着心底麻木不仁的疼,咬着嘴唇,一字字道:“儿臣告辞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春宴 刘允这一走,有近一个月没再踏入宫门。李府的事情,尘埃落定。 李相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府上的那些女眷,全部流放到边疆。男的,不论老少一律被贬为庶人。 宣统帝也果然当着众臣的面,将那封从李家搜出来的账簿,焚之一炬。 瞧着那厚厚的纸张,在火中化为了灰烬。那些涉案官员,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也因为李相的倒台,朝堂上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小心谨慎,生怕自己步李相的后尘。 李相被送上囚车的那一天,莫白薇就站在路边。抬眸看见的情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叫骂声,不绝于耳。拿在手中,尖的细的,硬的软的东西,一时间全被人抛向了空中,砸在李相瘦长而单薄的身体上。 她捂住胸口,叹了半晌气。上一世,她亦是坐在这样的囚车上,一路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再见到刘允,是在半个月后,林府的春宴上。 林府的世世代代做花草生意,若论花草之多,之奇,非林家莫属。 所以,京城里春宴。按照惯例,也都在设在林家。 这一天,不光是京城里的商户,还有身份尊贵的权贵之人,都会到林府中赏花,品茶。 莫白薇是跟着老祖宗一道来的。 换做平时,她是断断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她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替长姐探一探,那教书先生。 若当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回去之后,她便帮着长姐将这桩亲事撮合成。 来的时候,林府里已经是吵吵嚷嚷一片。满目的达官贵人和衣饰华贵,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太太。 庭院四周和中央,摆的全是花,各种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应有尽有。争奇斗艳,鲜艳夺目。花香扑鼻而来,闻之,沁人心脾。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来。免不了觉得新奇,索xìng也不在椅子上坐了,只拉着红莲往别的院落里跑去。 老祖宗知道她的xìng格一贯如此,便也不去管,只叮嘱两句,仔细些,莫要出了岔子! 她连声答应着,脚底倒像抹了油,跑得飞快。 好在林家今日园子里人多,也根本没人注意她。 林府的花木深多,但凡叶片清一色,全是嫩绿嫩绿的。而花朵,五颜六色,形状不一。 这其中,是莫白薇见也没见过的。 她兴致盎然,倒将见教书先生之事,抛在了脑后。顺着鹅卵石铺成小小香径,一路走了过去。 正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是一大片杏花林,比莫府中的要大许多倍。 雪白的杏花,堆积在枝头,像是绵密的烟霞,又像是冬日里洁白的雪。 阳光一照,白花花的刺人眼睛。 莫白薇什么也没想,拉着红莲便往树林里走了去。 地上落着薄薄的一层花瓣,衬得脚底下褐色的泥土,也变得好看起来。 越往前走,林木越密,花开得越多。莫白薇跑着跳着,心情雀跃得像一只蝴蝶。 突然,从杏林深处,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人声。 “那个道士如今在何处?” 一个极为清越的声音,清晰无比的钻进莫白薇的耳中。 听见道士二字,莫白薇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扭过头,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红莲捂紧了嘴巴! “暂时住在青城的一座山里,没您的命令,他自然不敢出来。” 另一个说话之人,声音听起来十分浑厚,从声音里判断,应该比第一个说话之人年长一些。 “让他先住着,不要贸然出山。我这几天没事了,去老头子跟前转悠转悠,跟他再提个醒。” “那小的再派人出去造造声势,必要的时候,叫芡实再出来。” 芡实同他们也是一路的? 莫白薇暗觉心惊,怪不得上次芡实失去踪迹之后,他们的人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好,你去吧。我再去jiāo代几句。” “遵命。” 话音落,从杏花林的另一头,传来了的声音。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莫白薇生怕被发现,忙向红莲使了个眼色,然后,将发间的簪子往地上一放。 红莲心领神会,朗声道:“姑娘,婢子真的找不到您那珠钗,是不是丢到其它地方去了?” “不会。今儿来林府,我只到过这杏花林。别的地方,根本没有去过。你快点,再仔细找找!” 两人猫着腰,头深深埋着,眼睛滴溜溜虽然在地面上游走,然则,心里动得却是另外一个念头。 “姑娘,找到了。”红莲将发簪捡起来,兴冲冲地递了过去。 莫白薇顺手将发钗乌黑的发中,庆幸道:“幸好找着了,这是娘送的生日礼物。若是真丢了,回去之后可没办法jiāo差。” 二人佯装没看到身后有人,挽着手,径直向外走去。 一只修长健壮的手臂突然挡了上去,“等一下。” 莫白薇抬眸,天光底下站着的男子,身材修长,眉目清朗。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直缀,上面印着青龙条纹。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 “你是谁?” 活了两世,莫白薇根本没见过眼前这张脸,只能判断出,他来自皇家。 但具体是哪位皇子,一时却也判断不出来。 男子的眉毛一扬,眼底印着彻骨的寒意,口气咄咄逼人,“你做什么来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莫白薇并不示弱,她昂着头,拉起红莲往左边一绕,绕到手臂的另一侧,冷冷道:“我们走。” 那男子斜跨一步,伸手紧紧攥住了莫白薇纤细的手腕,威胁道:“你说不说?” 他的力气甚大,捏得莫白薇手腕一阵钻心的疼。 “我家姑娘的珠钗早上掉在了这儿,我们找珠钗来了。”红莲半低着头,着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那只紧抓着莫白薇的手,并没有因为红莲的一句话而松开,反而越抓越紧。 宝宝们,求支持啊,求支持!泪奔 第二百三十六章撞见 “你指什么?” 莫白薇咬着牙,眼睛里透出晶亮的光。 风徐徐的吹过来,杏花纷纷落下。莫白薇乌黑的长发上,瘦弱的肩膀上,沾了几片,衬得整个人愈发的纤瘦动人。 那男子看得有些入神,手上的力气,跟着一松。 莫白薇趁此机会,将手腕抽了回去。她的腕上早已通红一片,映在如雪肌肤,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你……”那男子放口气,微微愣了一下神,才有问道:“有没有听见说话声?” “什么说话声?”莫白薇瞪他一眼,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遮盖住那一截儿露出来的皓腕上,淡淡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姑娘,老夫人该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红莲充满敌意的瞪着那男子,挽了莫白薇的手便要往外走。 “等一下。”那男子定定神,又问了一遍,“当真没听见?” “没有。”莫白薇渐渐失去了耐心,从齿缝中了一句话,“你爱信不信。男女授受不亲,我劝公子还是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是么?”那男子邪魅一笑,故意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挡住莫白薇的去路。 莫白薇的面上一红,埋着头,左走一步,右绕一步。 那男子虽则灵活不及她,但他身高步长,所以,去路依然被堵得死死的。 “我与公子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与我过不去。”莫白薇咬着唇角,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尽是厌恶。 如果说,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她心里还认为他皮相好,,成为新帝君。 谁料,半路竟杀出个燕王。 那时候的南陵朝,时局动dàng,政治不稳。燕王的兵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京城攻破。 几个皇子,因此流离失所,各奔东西。 对了,当时之所以,燕王的兵马会那么容易就攻入京城,而是借用了彼时抚远大将军的兵力。 两拨人马里应外合,只用了半天,就杀光了京城内所有负隅顽抗的士兵。 燕王顺利登堂入室,篡改国号,又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京城来了一次全面大洗盘。 “七弟,你认识她?”二皇子的神情里,带着两分不敢置信。 刘允向莫白薇使了个眼色,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斜倚在后面的树上。 “这是白玉的远房表妹,小字十七。白玉今日凑巧有事来不了春宴,便托我带着她过来。她倒调皮,跑跑跳跳的居然没影了,叫我一顿好找。” 刘允勾着唇角,淡淡笑着,话语间透出一股疏离。 他与二皇子,从小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不受待见,一个受尽千般宠爱。 “姑娘一早来林府之时,非说要赏杏花,婢子便带她来了。倒没想到,珠钗掉在了这里,只好去而复返,又绕了回来。” 红莲被莫白薇得越发伶俐,空口说白话的本事,也是一天天见长。 “捡到珠钗回去的途中,刚好碰见二皇子。不过,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倒没认出来是二皇子,民女向二皇子赔罪。” 莫白薇墩身行礼,面上挂着恰当好处的人笑。 “不必。”二皇子摆摆手,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转过身之时,二皇子的面色瞬间变得暗沉。对适才那件事,他仍旧不放心。 他本打算,趁刚才那个无人之机,再想法子胁迫莫白薇,叫她纵然听见了,也不敢多嘴。 然则,刘允的突然出现,彻彻底底的打消了他的计划。 他比谁都清楚,错过这一次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过,既是秦国公府的人,他眼下并不想得罪。 等到二皇子的背影,缓缓穿过月亮门,隐没在灌木之中。 莫白薇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若不是她的定力尚在,只怕方才就露陷了。 “十七,一定要离二哥远一些。”刘允用手轻轻地掸掉她发间,肩膀上的杏,口气比任何时候还要严肃,“二哥心机深沉,又处在夺嫡的人关键期,他一定会小心行事。 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这两日便将红莲带回皇子府,叫苏兄再传她些武艺。”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沉着深沉的担忧。刚才他故意没说出莫白薇的真实姓名,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李相一倒,秦国公府一家独大。而秦国公,并不参与朝中的夺嫡。 为了防止别的皇子伺机拉拢秦国公,如虎添翼。几个皇子心照不宣,面对秦国公,明里暗里,对其礼数十分周到,并不敢有所得罪。 第二百三十七章提醒 那件事,刘允完全是当奇闻趣事听的,并不曾放在心上。 今日听莫白薇一提,他才恍然回忆起来,那死而复生的小妾,正是出身林府。 “近日京城里流传着另一种传闻。”莫白薇垂眸看着地上的杏花瓣,语气一点一点变得凉薄,“传闻里说,京城里来了个道士,他炼制的丹yào,能叫人长生不老。” 她说着,突然想起二皇子同那人方才说过的话,兀自凛然心惊。那道士的所作所为,似乎全是二皇子一手安排? 如果这一世真是这样,那么,上一世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 不过,依她前世所见,那道士并非招摇撞骗之流,而是有真本事在的。毕竟,那场雨真真切切地求来了。 只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那道士对天象颇有钻研。这样本领非凡的一个人,到底为何会受制于二皇子? 难道只是因为各取所需? 她咬着薄唇,眸光渐冷,地面上那些杏花瓣,慢慢地幻化成模糊的影子。 “你说那二人是同一个人?” 事关那道士的传闻,刘允亦道听途说过。只是,他从未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莫白薇愣了半晌,重重的点了点头,笃定道:“不错。” 假若那道士是被二皇子一手控制,他为夺取皇位,而使宣统帝重新走上求仙问道的老路。那么,前世的一切又将重演。而她,也还是会再次被推上断头台。 “十七。”见她出神,刘允轻声喊了一句。 清越的声音,绕过繁花,一点点传到莫白薇的耳朵里。她一激灵,缓缓抬起了头。 少年英俊的眉眼,被身后的花树一映,衬得愈发的冰凉与坚毅。只是,那清冷的眸光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柔情。 “想说什么只管说,我信你。” 刘允的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里充满了决断的意味。 他早就看出莫白薇有心事,只是,她不明说,他也就不好多问。但他心里清楚,一定同那个道士有关系。 可真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传闻中的那个神乎其神的道士一向行踪不定,京城里见过其面之人,微乎其微。 而莫白薇久居闺阁,自然更无机会见那道士,她为何会那么在意? 他心下兀自琢磨着,看向莫白薇的那双眸子里,渐渐地溢满了疑问。 “那道士与二皇子颇有渊源。”莫白薇扯断一枝杏花,用手将那些花瓣一片片的摘下来。而后,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刘允深邃的眼睛,一字字道:“二皇子居心叵测,若不加以阻止,则南陵亡矣。” 刘允瞧着那张朱唇一张一合,身子僵硬得像一尊雕像。流淌在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他紧紧地抿住嘴角,手心微微发凉。深邃的瞳孔里,满是不敢置信。 二哥的居心,他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根本没有人敢像她这般直言不讳,一语中的。 从他第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冥冥之中就有种力量指引着他一步步靠近。 在她身上,他总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她所呈现出来的自信,笃定,就仿佛她曾经历过所有的世事一般。 花树下站着的少女,娇俏玲珑,如花的容颜中还透着一股稚嫩。 他伸手擦了擦眼睛。 突如其来的动作,倒叫莫白薇吃了一惊。她的脸颊绯红,心头砰砰乱跳。攥在手心里的花枝,“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言。 朝堂之事,关系重大,又岂是她能妄言的。 而且,她说的是,南陵亡矣。 这种话,要被别人听了去,转头向宣统帝告发。别说是她,整个莫家怕是也要被连累。 她想着,后背森森的发凉,立马又补充一句,“那些话是我从坊间里听来的,七皇子可信或不信。” 也并非她不信任刘允,而是她实在担心,他会穷追不舍追问下去。 “我说过,我信你。” 刘允并没有再问,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伸出长臂,将他头顶的花瓣轻轻地掸了下来。再看向她时,他的嘴角已然微微上扬,绽出一个明澈的笑。 “宴席要开始了,不如我们回去。” 云淡风轻的口气,就仿佛二人之前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莫白薇忍不住抬起了头。 难怪他在前世颠沛流离之时,仍能嬉皮笑脸的同她开玩笑。 “喂,有没有在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刘允故技重施。 莫白薇摸着光洁的额头,咧嘴抱怨道:“疼!” “那下次,我轻点……” “……” “回去么?” “我还要去见一个人。”莫白薇摇着头,眸光发亮。 刘允来了兴致,好奇道:“是谁?” “府上的教书先生。”她丝毫不避讳,长姐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底一团放不下的存在。 “男女授受不亲。”刘允扁着嘴,故作严肃道:“我只好勉为其难跟你一块儿去了。” 话音落,刘允狡黠一笑。迈开了步子,煞有介事的走在了前面。一边走,一边不时的转过头来,不厌其烦的强调着,“林府的路,我比你熟。” 莫白薇无力扶额,只好白他一眼,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走。 林府里绿植茂盛,又加上各个院落的装扮风格雷同,映入眼睛里的全是清一色亭台水榭,长廊花木。 明明已经走出很远,周围的景色却如出一辙,给人一种原地踏步的错觉。 “你经常来这儿?”莫白薇斟酌再三,到底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所认识的少年,明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孤冷的气息,根本不像是喜欢凑热闹之人,又如何会对林府这么熟悉。 “太喜欢这些花草,所以便多来了几次。林府的那位教书先生,我也见过两回。清风朗月,倒也是个人物。不过……”刘允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你找他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貌相 莫白薇绞着帕子,老半天没想起该怎样解释。索xìng硬着头皮,推脱道:“慕名而来。” 刘允咧嘴笑了笑,步子一停,一本正经道:“是才名,还是人名?” “自然是才名。”莫白薇嘟着嘴,强调一句。镶嵌在如雪的肌肤上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瞧见四周并无建筑,忍不住又问道:“还没到么?” “就在前面。”刘允往不远处的一片绿荫里指了指。 绕过月亮门,走过一座拱桥。满目的草木,开始变成纤细翠绿的竹子。竹林中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往远处蜿蜒。 “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先去探一探。” 回头时少年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莫白薇原本想说出口的拒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一想到立马就要见到那教书先生,她既激动,又忐忑。 她早就在心底暗暗发誓,倘若那人真的跟长姐所描述的一般好。那么,她倾尽全力,也要他二人帮上一把。 如若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切就另当别论。 不过,眼下她亦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试探出那教书先生的真实内心。 莫白薇愣愣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竹林的土壤看。正是春日里最明媚的时候,小小的竹笋顶着尖尖的脑袋破土而出。这些矮矮小小的东西,像极了她自己,从黑暗的地底下一路摸索而上。 只是,是能顺利的拔节生长,还是在下一场大雨到来之后,腐烂在厚重的雨水中。 一切都未可知。 她抱着双臂,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二皇子的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可笑她初时还以为,只要赶在那场大雨降临之前,阻止那道士出现,她便能够不再重蹈覆辙。 但事实证明,该出现的,未必她就能阻止。 毕竟,前世里有太多关键的环节,她并不知道。她所掌握的东西,只是浮于表面上的那一些。 比如,她根本不知道,那道士与二皇子有关系。 她也不知道,长姐芳心暗许的那个教书先生,究竟是不是良人? 此时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上辈子根本就像一个被人蒙住眼睛,塞住耳朵的废人。 所以,每走一步,她都要十分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凡犯一点错,可能一切便会重新回到原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莫白薇下意识的抬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循声望去。只是除了刘允以外,并无别人。 她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并没有别人。 她轻启薄唇,迫不及待的问:“人呢?” “不在。”刘允摇了摇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开,“大约是去宴席上凑热闹了,我们快些过去,也许还能碰上。” “你说实话。” 话说出口之时,连莫白薇自己也有些惊讶。分明刘允已经解释的清楚明白,她却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脱口质疑道。 她为何这般说,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只是因为她看见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躲闪。 那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刘允愣了半晌,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是瞒不过你。” 莫白薇以为刘允接下来要解释,结果,他快走了两步,俯在她耳畔只说了三个无比稀松平常的字:“回去吧。” “红莲,七少爷不打算说,你便去瞧一瞧。”莫白薇侧过身子,推了一把红莲,好似赌气地命令道。 这其中,不管有什么隐情,她都必须要知道。 红莲长长吸了一口气,抬起了脚。 “红莲!” 刘允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愠怒,红莲唬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十七,人不可貌相。”刘允郑重其事开口说着,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无论你来找他有什么要紧事。我都劝你,这个人,你最好不要见。” 莫白薇疑惑不解的抬起了头,“为什么?” 话音刚落,竹林另一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女子披着散乱的头发,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跑。 撞见他们三个人,倒像是青天里撞见了鬼似的,立刻调转了身子,又往回跑了去。 疯婆子?这是莫白薇的初始念头。 不过,下一瞬间,她立刻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似是没有另外的路能走,那女子兜兜转转跑了一圈,只得硬着头皮,重新走上了这条鹅卵石路。 莫白薇绕过那女子,信步走到了竹林的另外一头。那是一个用竹子搭成的房子,门窗紧闭。房子三面环墙,除了这一条鹅卵石路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她咬着薄唇,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门上。 “咚,咚,咚。” 敲了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都已经全部招了,你还跑得了么!”莫白薇忍着腹中不断上涌的恶心感,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话音落,便听见“吱呀”一声,竹门从里被人推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子,跪下了身子。 他的头整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拼命求饶,“是……是墨菊勾……引……我在先……” 如果说,她之前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到这会一切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你就是这府上的教书先生?”莫白薇捏着拳头,声音里透出一股厌恶。 那男子一愣,将头缓缓地抬了起来,看着莫白薇狐疑道:“你是谁?” 逆光里的容颜,美得像盛开的白莲花。只是,他敢保证,这张脸他从未在林府中见过。 “我只问你,是不是?”莫白薇咬紧了牙齿。 最近要考试,嘤嘤嘤,可能只能一更到两更了。大家谅解,嘤嘤嘤。求评论,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九章面目 碎金般的阳光,洒落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那尖细的叶片,也像是镀了金,闪动着耀眼的光。 春日里的一切事物,全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就连嗅在鼻子里的气息亦是温暖而舒适的,夹杂着幽幽的鲜花香气。 满目的明媚的春光里,只有那男子垂头丧气,目光躲闪,仿似一条丧家之犬。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见那男子半晌没吭声,莫白薇心头已有了十分把握,认定他便是长姐心仪的那个教书先生。 一想到,他从前还给长姐写过许多情意绵绵的信,她的心里就没由来的恶心,恨不能揪起他的衣领,好好的教训一顿才是。 “亏你还是读书人,居然做出这般败坏风气之事。回头见着林老爷了,我倒要仔细问一问他,他便是找这么道貌岸然,行为龌龊之人,来府上传道授业解惑么!” 莫白薇恨恨的说着,胸腔里的那团火,熊熊燃烧,只差一点便要喷薄而出。 阳光仍然明媚,湛蓝的天幕之上,几只飞鸟扇动着翅膀翩跹而过。 清脆的鸣叫声,听起来,悠远而清澈。 “求你不要……不要……” 那教书先生匍匐着身子,往前爬了两步,伸手想去抓她的裙角。 察觉到那人的目的,莫白薇哆哆嗦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皱着眉头,嫌恶的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小人还要……考取功名,决不能被此事毁了声名。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当作……当作没看到。” 这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咬着牙拼命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莫白薇冷冷笑了两声,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长姐同她说过的话。倘若长姐一心求死,他决不独活。 是以,长姐才会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强迫自己辛苦忍耐。想不到,满腔深情换来的却是眼前人的背弃。 负心薄幸,满嘴谎话。无论哪一条,就足够死上千万次。 “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莫白薇挑着眉,语气陡转凌厉。她的眸色冰凉,径直瞪着那人。倘若眼神能杀人,那教书先生早就死了千百次。 “你可还记得莫青樱?” “青樱?” 那教书先生像被电击了一般,喃喃重复了一句。而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目光瞬也不瞬的落在莫白薇身上。 怪不得,他觉得少女的那双眉眼,他曾经在哪见过一般。 他的身子陡然一僵,面如死灰。他咬着牙,试探道:“是青樱叫你来的?” “长姐可没说叫我来,是我非要来瞧瞧你,探一探你的人品。想不到,初来乍到,便赶上了一出好戏。” 莫白薇冷冷一笑,目光里极尽鄙夷。微风徐徐的刮过她的面颊,长长的发丝在风里飘飘飞扬起来,最后贴在鬓角上。 刘允就站在那条鹅卵石小路上,远远瞧着,一动也未动。 他很想走过去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可那双脚,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般,连抬也抬不起来。 感觉到来自背后的灼热感,莫白薇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 眼下那条小径上,只有刘允和那个跪着的丫鬟。 红莲不知所踪。 可她眼下顾不上别的,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替长姐讨回公道。 “劳烦你转告青樱,我对不住她。”那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抠着地上坚硬的泥土,“不过,也不能全怪我。我听人说,她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李家就是为此事才退的婚。人活这一世,谁还不为自己打算!” 看着他渐渐变得一本正经和无辜的脸,莫白薇只想一脚踩上去。 她本来还打算同那教书先生,说一些长姐的用心良苦的话,叫他自惭形秽。 可听到他那句为自己做打算,憋在心头的那几句话,却是如何也不想说出口了。 好在提前看清了这个教书先生的真正模样,差一点儿,她就将长姐托付了这种人。 若真是那般,那她根本就是将长姐往火坑里推。 “我求求你,看在青樱的面上,就假装没看到。若真是林老爷知道了,是会丢xìng命的。” 趁着莫白薇沉思的空当,那教书先生立马又求起情来。 “这难道不是好事么?”莫白薇白他一眼,冷冷道:“正好陪陪长姐。” 一听这话,那教书先生的脸色立马变的刷白。他生怕莫白薇言出必行,紧张得两排牙齿咯咯打颤。又因为着急替自己辩解,一时半会儿,连话也说不完整了,“青樱她一定不希望我死,要不然,她……她……” “晚了。”莫白薇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伸手往竹林那边指了指,道:“人已经来了。” “什么?” 那教书先生一屁股瘫倒在地,额头上的汗珠,涔涔的往下掉。 他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条件反shè的往四周张望。 除了身后他住的那间房子,并无其他能藏身之处。 若是跑进房中,便又无异于作茧自缚。 他一时没了主意,自知无路可逃。看向莫白薇的那双眸子,由哀求变成了愤恨。 他紧紧咬着牙,使尽了全身力气,飞身一跃,双手作势去抓莫白薇的脖子。 莫白薇根本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时大意。被他一撞,立即滚到在地。 “姑娘。” 听见动静,红莲惊呼一声,飞快地就往前跑去。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刘允揉着她的额头,眼底尽是担忧,“疼么?” “不疼。”莫白薇摇摇头,努力挣脱刘允的双臂,重新站直了身子。 林府的四五个家丁,不知何时,哗啦啦的全涌了过来。他们相互配合,动作娴熟的将那教书先生五花大绑起来。 鹅卵石小径上,一条灰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他朝着二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赔着笑脸道:“怪老朽照顾不周,叫二位受惊了!” 第二百四十章丑陋 说话之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瘦长脸,面上挂着笑。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进眼眶里,下巴上长着青色的胡须。 这个人,她隐隐约约的记得,便咧嘴冲那人淡淡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张口喊了一句,“林伯父。” 喊完之后,莫白薇便后悔了。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认错了人,而是突然想起适才刘允同二皇子说起的话。 林远和仔仔细细地看了莫白薇两眼,愣了片刻,笑道:“你是白薇吧?上次见你,你才五岁。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熟稔的口气,倒叫莫白薇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惭愧。她攥着拳头,礼貌的回一句:“伯父倒是没有变化!” 林远和笑了起来,面部的神情中渐渐透出一股慈祥。那抹慈祥映入莫白薇眼里,就成了温暖的东西。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之人与纳小妾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薇儿的嘴还是和从前一样甜,不过,我老了很多。”林远和捋捋胡须,脸上仍带着笑。 寒暄几句,他想起正事。便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同刘允行了个礼,指着地上跪着的丫鬟,问道:“二皇子所说的可是她?” 那叫墨菊的丫鬟,紧张的瑟瑟发抖,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事到如今,她是连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再提。 刘允看着林远和那张yīn沉沉的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这会儿在想别的。 他不自禁的斜过头,觑着莫白薇的面色,心情起起伏伏。 他并不敢肯定,他贸然找林远和来,会不会打乱莫白薇原本的计划。 莫白薇来找那教书先生分明是有深意的,究竟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们二人不欢而散。 察觉到刘允在看她,莫白薇匆匆的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而后,转过头去,目光移向了别处。 毕竟,林远和正盯着他二人,总是要避嫌才是。 万一被瞧出了端倪,只怕节外生枝。 不过,当她的脑海中迸出端倪两个字时,莫白薇原本白皙的脸色“唰”的一下,又变成了牡丹的红色。 她突然就想起那天他们从青城回来之时,在那个平缓的山坡上,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下意识的拿手捂在了滚烫的面颊上,清澈的一对眸子,偷偷的在观察林远和。 好在林远和眼下正一门心思的在盘问教书先生和墨菊,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 “孙先生,我花重金请你来教书育人。你居然背着我做下这等污秽之事,真是岂有此理!” 直到这会儿,莫白薇才知道那人姓孙。不过,至于他叫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因为她满腔的好奇心,在今天走入竹林的那一霎那,已经全部化为乌有。 穿在孙先生身上的青衫,后背早已是湿漉漉一片。 他咬着舌头,几次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你们俩……败坏林家的名声,叫我林远和的老脸往哪搁!” 林远和显是气得厉害,伸手的食指微微发颤,面色也变成暗沉的青灰色,与先前温和慈祥的模样判若两人。就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改初时,变得凌厉而愤怒。 也不知道长姐亲眼见到这幅情景,作何感想。 愤怒,痛心,心灰意冷? 她攥紧了拳头,浑身冒汗,不敢再想下去! “将他二人先行带到柴房听从发落,免得在这这污染了客人的眼睛!”林远和一脸的不耐烦。 众所周知,在林家但凡被发配柴房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不是被扫地出门,就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事后连具尸体也找不着。 所以,一听林远和说要将他二人带到柴房,孙先生的脸色瞬时发白。 xìng命攸关,他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脱口便道:“老爷,是墨菊勾引……我在……先,她说……还说今儿春宴,府上的……仆人……都去前堂侍候,说一定不会有人过来。我只是一时糊涂,求老爷饶了我这一回……” 莫白薇听了这话,立时就想啐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胆小怕事,落井下石,简直比小人还要可恶。 “呸。” 在一旁良久未动的墨菊,止住了眼泪,突然扭头瞪着孙先生,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孙先生躲闪不及,正好喷在他眉心的红痣上。他皱着眉头,嫌恶的用袖子去擦了擦。嘴中小声骂一句,歹dú的fù人! 瞧见这一幕,莫白薇忍不住就要拍手称快。 “孙仁孺,你居然恶人先告状!”墨菊一双浑圆的眼睛里,闪烁着恨意,“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真是看走了眼! 我还以为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谦谦君子,想不到呀,想不到呀,你居然连个小人也不如。小人至少还懂什么叫礼义廉耻,我看你,呸!” 临了,她又啐了一口唾沫。不过这一次,孙仁孺有所防备,头一歪躲了过去。 他满脸惊诧的看着墨菊,实在想不通一个素日里委曲求全的女人,为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骂他。 这其中的原因,他读的那些圣贤书上从来没说过。 书上只说,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 墨菊咬着牙,嘴唇上勾。冷冷的瞥了一眼损仁孺,将头低了下去,一字字道:“老爷,婢子有话说。” 林远和显然没有要听的意思,摆摆手正准备打断她,刘允却忽然开口道:“不妨听听吧。” 说到底,刘允身份尊贵。是以,林远和虽然不大情愿,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墨菊深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指着孙仁孺,冷冷一笑道:“他仗着会做几首诗,天天给婢子写信。那情信全都都藏在婢子屋里的床底下,您可找人去翻翻看。今日之事,也是他不由分说,强行……强行……恳请老爷为婢子做主!” 第二百四十一章yīn谋 “你!你不守fù道,居然还反咬一口!” 孙仁孺还在琢磨墨菊的心思,陡然听见她这么一说,急得立马就要跳起来。 “老爷,婢子说的全是真的。”墨菊的眼睛里像是淬了dú,她咬着牙,面目变得狰狞:“不仅如此,他还……他还……偷偷叫婢子给……给莫家的一位小姐送信。” 刘允闻言,眉毛一挑,满心疑惑的看向了莫白薇。 莫白薇皱着眉头,掌心里生出了绵密的汗。怪不得孙仁孺的信总能准确无误地送到长姐手里,原是有人相助。 而且,这个人还是府里一个丫鬟,他的相好。 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反胃。 时至今日,回头再看这件事。她忽然惊觉,或许根本就是一场yīn谋。 林远和没有立即就问墨菊,究竟是莫府里哪个小姐,而是回过头来看莫白薇,问道:“薇儿,你今天来正是为了此事吧?” 莫白薇不置可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问了一句,“林伯父要如何发落这二人?”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林远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事问的太清,不管是对林家还是莫家,都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于是,他微一沉吟,冷冷的道:“按南陵的律法,私通者一律浸猪笼。” “老爷,婢子绝非有心,只是受这姓孙的胁迫!” 墨菊连连叩首,凌乱的头发贴在沾满泪水的脸颊上,看起来异常凄楚。 “你这恶婆娘!”孙仁孺又气又怕,这会儿恨不得将墨菊伸手掐死才好。他到此刻才算看得透彻,平日里看起来再文静的女子,一旦发起疯来,简直比疯狗还要可怕! 要不是墨菊死死咬住他不放,他也未必落到这步田地。 反咬一口已是不能,如今的希望只好全部寄托在莫白薇身上。 他在赌,赌她会因为顾及姐妹之情,而选择饶他一命。 毕竟,莫青樱对他的情义,他十分有把握。甚至于,为了不叫她嫁作他人fù,他还特意写了一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样的话。 想不到,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就从莫府传来了莫轻樱自杀的消息。 听说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林府的学堂里教着书。当时,拿在他手上的那一卷书,“当啷”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首先迸入脑海里的,并非莫青樱的安危,而是失望。 他只是叫她不要嫁给除了她以外的人。 能选择的路子有那么多,可偏偏,她居然选择了死。 如果她死了,他精心所谋划的一切全都要化为泡影。 这显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提笔一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字里行间,全是问候与担忧。 他有必要弄清楚,她是否还活着。 可这次之后,那信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杳无音讯。就连那个叫连翘的小丫头,也不见了人影。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他咬着牙关,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xìng。莫青樱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 及至到后来,李府的主动退婚,也刚好印证了这一点。 春日的天气,虽然不像夏日说变就变。可这会儿,天边一朵浮云游dàng过去,恰好遮住了整个太阳。 金色的光芒便被遮盖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老爷,信找到了,足足有这么一大摞。” 一个面目白净的小厮跑了过来,手上抱着一摞信封。 莫白薇鄙夷的瞅了一眼,心头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瞧见信,墨菊的脸上焕发出的光彩,比之yīn暗的天气还要明媚上几分。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叩首恳求,“婢子原先念过几天书,见孙……姓孙的会写诗,心底便存了几分敬意。婢子怎么也想不到,能写诗作词的读书人,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话毕,她似是极委屈,拿帕子摸着眼泪,嘤嘤嗡嗡又哭了起来。 孙仁孺一时语塞,手指紧张的在地上摸摸索索了一阵,一时手足无措。 白纸黑字,他抵赖不得。 写下那些字的时候,他还洋洋得意过,认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的就叫一个女子对他唯命是从。 “二皇子,既然事情已经清晰,不如先让人带他们二人下去,没得污了您的眼睛。” 当着刘允的面,林远和总是有些不自在,语气亦跟着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林府的事,自然是你说了算,不必问我,既然你心意已决,便着手办吧。”刘允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 刘允的话锋一转,瞅了一眼莫白薇,又道:“这件事同莫家亦有关系,林老爷不如再问问莫姑娘的意思?” “这个自然。”林远和赔着笑脸,“薇儿,你便说说吧。“ “不瞒您说,薇儿正想带这个孙先生回去好好的问一问呢。”莫白薇眨巴着眼睛,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您放心,过两日薇儿一定亲自请个新的教书先生来?” 孙仁孺听见这话,心头一喜,莫非她这是故意在找借口救他? 留在林府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莫白薇带出府,兴许还有转机。 毕竟,莫青樱还并没死。只要她尚有一口气在,他就还能苟延残喘。 林远和捋着胡须,微一沉吟,爽快道:“你要带走,便带走吧。这种人留在府里一天,我便一天睡不安稳。只是,你年纪尚小,可要留心些,莫要被人糊弄了!” 亲耳听到林远和松口,孙仁孺此时兴奋得几yù要跳起来。 他想过莫白薇会想法子救他一命,却从未想过,居然这般的直截了当。 他眼下不盼别的,只盼望着莫青樱的病赶紧好起来。 只要莫青樱不死,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作者君这几天来心力jiāo瘁,没能及时更新。欠大家的这两天一定补上,嘤嘤嘤。 第二百四十二章愤怒 孙仁孺虽然低着头,但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却被莫白薇尽收眼底。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往林远和所站的位置走了过去,附在他耳畔悄声嘀咕了一句。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她究竟在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拔高了音量,朗声道:“伯父,那我便带着孙先生先走一步,祖母那里还要劳烦您去转告一声。” “你只管放心。” 林远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转过身,看着适才抱信来的那个白面小厮,命令道:“你送莫小姐从后门出去。” “是。” 那人领了命,将信放在花池旁。搓着手,低着头蓄势待发。 “我便也告辞了。”刘允轻描淡写道:“一大早就瞧见这些,倒没了赏花的乐趣。日后得了空,我再过来。” 林远和原本打算邀请他再回到宴席上,好好的款待一番。听他去意已决,也就不好再拦,赔着笑脸一直将二人送到后门口,才满脸歉然的离开了。 前脚刚踏出府门,莫白薇的脸色立马变了。她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孙仁孺,眼睛里喷着火星,“孙先生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么做是在救你?” “不是么?”孙仁孺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瞪得足足有铜铃那般大。雀跃的心情也一下从山顶跌倒了谷底,他不敢置信的强调了一句,“难道你不是带去见初雪?” 初雪。 听见这个名字,刘允才恍然大悟。 如果他没记错,李家一开始选的儿媳fù,就是莫初雪。 他初时只道,莫白薇是因为看不上李冀,才会一门心思的阻止那桩亲事。 倒想不到,这之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他一点儿没觉得生气,反倒觉得莫白薇重情重义。看向少女的双眸中,便有带了两分宠溺的意思。 “休得再提长姐的名字!”莫白薇咬着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面色铁青道,“红莲,掌嘴!” 红莲的手脚奇快,力气又大。孙仁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一痛,跟着火辣辣地疼。 他条件反shè般的抬手捂住了脸! 奈何他原本就长得瘦弱,又是一幅白净的书生模样。这一巴掌下去,他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通红的手掌印,也格外的清晰。 直到这一刻孙仁孺才意识到,莫白薇根本不是要救他,而是要害他。 他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恐。 “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想跑了!”莫白薇步步紧逼,讥讽道:“林伯父既然决定将你jiāo由我处置,你是生是死,他自然不会再问上一句。” 清冷的声线配上yīn沉的天气,听在人耳中,多了几分恐惧的意味。 “你……你……” 孙仁孺冷汗直流,连连后退了几步,此刻,他的背部已经紧紧地贴在了木门上。 但他再没有机会踏进林府第二次。 红莲已经迅速拿了绳子来,将他的两只手紧紧绑在身后。 他着急着想挣脱,却又使不出一点力气。偏偏在这万念俱灰之际,他又听见莫白薇说,“红莲,你去将他关起来,不准给他水和食物,我倒要瞧瞧他能撑上几天。” 孙仁孺的腿瞬间就软了。 狗急跳墙,他到底没免脱俗。 他鼓着腮帮子,用着最后的一点儿理智,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要见初雪!你这样对我,初雪要生气的!” “啪。” 红莲下手精准干脆,他的另外半张脸,瞬时也鼓了起来。 莫白薇头也没抬,声音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冷冽上几分,“你自然能见到长姐,不过,不是现在!” 这样的莫白薇,刘允先前从未见过,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她两眼。 他并不认为这是手段残忍,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这是处置恶人,最大快人心的方式。 今日他所见到的孙仁孺,与之前的印象,相去甚远。远到他甚至认为,他从来就不曾认识他。 天色仍暗沉沉的,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吹在空气的风,也渐渐变得凉薄而冰冷。 刘允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莫白薇像是从未察觉,仍呆呆的站着,像一尊雕塑。 她的眉头紧紧蹙着,似有千丝万缕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头看天,对着虚无的天色,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允急忙上前,将身上最外层的单衣脱下,裹在她身上。 暖意正是在这之后,一点点从背后渗透了过来。 那种滋味儿,就像她年幼时,娘亲将她抱在怀里一般。 她缓缓转过了身子,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绷着的心弦,瞬间就松了下来。 “十七,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莫白薇机械的点点头,难看的面色始终没有恢复如昔。 “好。” 她轻声地回答一句,声音十分缥缈虚无。 一路上刘允都未再多问一句,只偶尔回过头,担忧的瞧上她一眼。 她也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寡言。 凝固的气氛里,清晰可闻的只剩下辘辘的马车声。 “六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果不其然,刚下马车连翘那张笑嘻嘻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莫白薇努力地也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连那张嘴,也像被人拿浆糊封住了一般,张也张不开。 “你家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我便先送她回来了,你赶紧扶她回房吧。” 刘允还是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眼看着连翘,淡淡的道。 闻言,连翘面色立时变了,急忙伸手去碰莫白薇的额头,关切道:“六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累,想先回房休息。”莫白薇满心疲惫道:“你回去告诉长姐,我明儿再去瞧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复回 雨是在傍晚落下的,滴滴答答的下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次日早上也没停。 莫白薇绞着帕子,满心不安。不管是站着,坐着,沉思或者发呆。浮现在她眼前的总是长姐那张憔悴的脸。 若不是昨天刘允帮他解围,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绿竹园。 去了那儿少不得长姐要问起孙仁孺之事,可她根本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她尽管知道纸包不住火,总会有捅破窗户纸的那天。 不过,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吧。 莫白薇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窗前的一株海棠,正值盛花期。粉红的花朵被雨水一淋,便沾上了湿漉漉的水汽。花枝整个被压向下,看起来垂头丧气。 孙仁孺关的地方还在胭脂楼,仍旧是从前关王妈妈的那间小破房子。 不过,时下的胭脂楼已然废弃,早不是从前繁华的样子了。 红莲来回禀她之时,她才猛然惊觉,她忘记向刘允打听有关胭脂一事。 据说,李相被判有罪的当天,她就被释放出狱。 不过,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一连让松林去打听了好些天,可每次打听回来的结果都是一样。 之所以这次将孙仁孺关在胭脂楼,也是因为得了松林带回来的情报。 胭脂楼早就人去楼空,如今那里偏僻得很。听说不光是当官的,就连普通百姓也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生怕自己也染上了晦气。 这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之地,藏人最合适不过。既不会引人注意,又方便她过去盘问。 长姐的脾气,她如今摸得透彻。知道她一旦用情,一定全心全意。一旦伤心,那便撕心裂肺。 正因为这样,她更得想一个折中的法子。 瞧见她心不在焉,芭蕉便有心疑惑,好奇道:“姑娘,您怎么从昨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芭蕉,你去趟绿竹园叫连翘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找她。另外……”莫白薇看了一眼窗外淅沥的小雨,又道:“再去叫松林备辆马车,我要出趟门。” 芭蕉素来知道她的脾气,早已见怪不怪。一听莫白薇发话,她立即就搁下手中的活计,着手去办了。 坐在马车上,连翘眨巴着眼睛问她,“六姑娘,这是去哪儿?” “林府。”莫白薇的眉心皱了起来。 连翘疑惑不解,“您不是昨儿才从那儿回来?” “我问你,你替长姐送的那些信,平日里都是jiāo给谁?”莫白薇思索着,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帘外的雨还未停,落在车顶上,“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 雨水混合雾气从帘子的缝隙里,一股脑儿钻了进来。 连翘被冻得一哆嗦,抱住了肩膀,“是林府上的一个丫头,不过,婢子并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其实想问莫白薇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但考虑到主仆有别,不能僭越了,就老老实实地将所知道的一起说了。 不过,除了这些,她更想知道莫白薇为何突然要带她来莫府。 或许,同那个教书的孙先生有关系? 她收紧了手臂的力气,转眸觑着莫白薇的面色,心中越发怀疑起来。 莫白薇却并不再接话,而是掀了帘子,往窗外张望。 倘若连翘一眼认出了墨菊,那么,就能证明一件事,墨菊并未说谎。而是孙仁孺狗急跳墙,意yù栽赃。 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她更倾向于相信墨菊,而非那负心薄幸的孙仁孺。 马车刚一停下,一个小童就撑着伞匆匆地跑了过来,隔着车帘,恭敬地问,“是莫家姑娘到了么?” “不错。”莫白薇淡淡的回道。 “快请进,老爷在云翎堂等着您呢。” 今日的林府与昨日的千差万别,没了琳琅满目的花木衬托,跟昨日一比,偌大的庭院内就显得有些寡淡。不过,满目的新绿之色,看起来也很是赏心悦目。 连翘一手撑着伞,另一只紧张的拉了拉莫白薇的衣角,“六姑娘,是要做什么?” 从刚才那小童的言语之间,她便知道,今日的这次拜访,是昨日就订下的。 不过,为何莫白薇去而复返,又特意带她前来。在这个问题上,她仍是一头雾水。 莫白薇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声宽慰道:“不必紧张,等会儿你只要站着就好。” 到达云翎堂时,林远和正站在廊下翘首以盼。远远瞧见她来,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伯父还以为今儿下雨,你便不来了。” 林远和的目光仍然温和,嘴角挂着的笑,亦是慈祥而亲近。 莫白薇拍拍身上的雨珠,也笑道:“这件事事关林家与莫家的名声,薇儿自然不敢爽约。” 连翘听了这话,脸色又变了变。然则,她心里记着莫白薇的话,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攥着手心反复沉思。 她想着,心底渐渐地涌来一股不详的预感。 “人我带来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林远和捋了捋长须,开门见山。话毕,他侧身冲屏风的方向看朗声喊了句,“带过来。” 两个魁梧的小厮拖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若不是及时捂住了嘴,连翘差一点儿就要喊出来。 那身影,她见过数十次。即使不看脸,她也知道她是谁。 尽管她们彼此不知道名字,但每一次她们都心照不宣的互通信件。 “抬起头来。”林远和命令道:“莫家小姐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你要知道,昨天若不是她拦着,你早就被浸了猪笼了。听到了么?” 墨菊咬咬牙,抬起了头。就算莫白薇不给她这个机会,她自己也要想办法将孙仁孺的恶行一一揭发。 既然她活不成,她便要拉他陪葬。 她的目光落在连翘身上的那一刹那,她猛然叫出声来,“是你,我认得你。” 听见墨菊这般一说,莫白薇与林远和不约而同看向连翘。 连翘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她生怕失言,咬着嘴唇,半天没敢吭声。 “连翘,你认识她?” 第二百四十四章非分 连翘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小得比蚊子还低的声音,忐忑不安的道:“六姑娘,就是她。” “这就对了。”莫白薇将头转回去,目光在墨菊身上短暂停留之后,落在林远和面上,“林伯父,看来墨菊所说是真言。” 林远和点点头,收紧了目光,垂头看墨菊,“你若如实jiāo代,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要是说谎,那就……” 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墨菊的脸色就变了,她急忙道:“奴婢全招……” 一开始被抓现行之时,她还想过将责任全揽在自己头上,可偏偏孙仁孺一张口,竟然反咬她一口。这让她大为火光,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去年春宴上,莫家的大小姐走到后院迷了路,刚好撞见孙仁孺。那孙仁孺一见着莫家大小姐就跟失了魂似的,当时就有了非分之念,后来几次求婢子送信到莫家。” “你送了?”林远和的口气里充满凉意。 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墨菊紧张兮兮的道:“婢子,婢子……” 她的上牙跟下牙撞击在一起,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雨渐渐下的大了,yīn凉的风呼呼的吹动着,斜雨纷纷从窗棂的缝隙中飘散下来。 连翘心不在焉的瞧着绵绵的细雨,皱着眉头,兀自心事重重。 想不到,那风度翩翩的孙先生,说在墨菊口中居然成了心怀不轨之人。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或许,这正是莫白薇带她来林府的目的? 正自诧异间,听见莫白薇在问她,”连翘,你便是将信送给了她,对吧?” 她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藏在袖中的左手紧紧的攥着,长长的指甲差一点就嵌进掌心里去。 打从她送信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但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一定是林家人在府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会找到莫府的头上,继而确定那女子正是莫家的大姑娘莫初雪。 她觉得恐惧的同时,但也肯定了另外一件事,莫白薇是知情人。故意瞒着自家姑娘,也是为了顾及她的面子。 “墨菊,后来呢?你是如何同他……搅合在一起的?” 莫白薇的眼神冰凉,话里行间带着刻骨的寒意。她之所以留下墨菊,也正是为了弄清楚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也好给长姐一个jiāo待。 若非如此,她才懒得听这些污言秽语。 墨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不安的看看莫白薇,又转头瞧瞧林远和。见林远和根本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她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他说,他说……他同莫家大姑娘之间是逢场作戏,还说有朝一日,如果真的成了莫家的女婿,一定纳她为妾。也要让她一步登天,尝尝做夫人的滋味儿!” 不要脸! 莫白薇的脸顿时黑了下去,握做拳状的右手狠狠的敲在桌面上。 墨菊吓了一跳,急忙道:“婢子只是……只是转达孙仁儒的原话,绝无轻视莫家大小姐的意思。还请六姑娘息怒。” “贼胆包天!”林远和跺着脚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墨菊,冷冷道:“来人,将这贱婢带下去,容我随后处置。” 莫白薇并不阻拦,她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问下去已是无益。 而且,此事事关林家和莫家的声明,琢磨得太透彻,反而不好。 她便微微点头,冲林远和笑了笑,道:“如何处置墨菊,那是林府之事,薇儿无权过问。只不过,那孙仁儒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我长姐着实可恶。薇儿想亲自发落他!” “今日伯父话搁在这儿,孙仁儒从此与林家没有分毫关系,你只管看着办!” 林远和接过了话头,看向莫白薇的目光里,有一瞬间的失神。 眼前坐着的少女,明明才只十一二岁,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却是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与成熟,倒跟传闻中的莫六姑娘大相径庭。 传闻中的莫家六姑娘莫白薇仗着老祖宗的疼爱,行为嚣张跋扈,活脱脱一个混世。 但此时此刻,看在她眼睛里的莫六姑娘,举手投足间彰显礼仪,就连脸上的笑也是恰到好处,叫人看了心里舒服。 “谢伯父,既然事情已了,薇儿这便告辞了。”莫白薇盈盈起身,冲着发愣的林远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拉着连翘的衣角便往外走。 天灰蒙蒙的,空气里笼罩着厚厚的雾气,掩盖住庭院中满目的翠绿。所有的物什,都像是被掩盖在云层之后,朦朦胧胧,恍若仙境。 莫白薇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她死死的咬住唇瓣,心里头淌着血。 “六姑娘,墨菊所说的,可是真的?” 坐在马车中,连翘眼瞅着帘子外,忽然开了口。 莫白薇没有回答,若有似无的点点头,“这件事先瞒着长姐,待日后时机成熟,我便带她去瞧孙仁儒。” “您打算拿他怎么办?” 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翘也不顾上许多,一股脑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尽管她心里也痛恨孙仁儒,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她也不得不顾及莫初雪的感受。 “我怕长姐……”莫白薇yù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双目凝视着连翘,一字字道:“这也是我今日带你来的目的,你毕竟是长姐的身边人。这件事jiāo由你去做,一定会比旁人都合适。” “我?”连翘指指自己,垂下了头:“大小姐一向是自己拿主意,婢子实在没信心……” “不急,你一点一点得向她透露。适当的时候,我会亲自去说。”莫白薇将头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双目微闭。 她嘴上虽这般说,心里却毫无底气。她根本想不出来,长姐知晓真相后的反应,是嫉恶如仇,还是伤心过度? 正因为不确定,她才举棋不定,不知道该走哪一步。 看着莫白薇因为关切而失落的神情,连翘的心底充满了感激。六姑娘跑前跑后,为自家姑娘谋划出力,她更不能退缩。 于是,她咬了咬牙,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道:“劳烦六姑娘费心,婢子一定想办法将那恶人的恶行尽数说给大小姐。” 卡文卡的心力jiāo瘁,加上最近要考试,忙里偷闲吧,尽量多码一点儿,希望各位读者朋友海涵。 第二百四十五章吐露 连翘突如其来的话,倒叫莫白薇吃了一惊。她不自禁的转过头来,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蛋,忽然有些感动。 连翘对长姐是这般,自己跟前的那几个丫头对自己又何尝不是? 前世,她并不看重主仆之间的情分。重活一世,她看透了许多自己曾经疑惑的事情,也渐渐清楚,什么东西才是最珍贵。 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金银财宝,正是这简简单单,看似不起眼的情意。 藏在心里,无论走到哪儿,只要想起来,胸口永远都是暖的。 细雨如丝,缓缓地飘落在青色的瓦檐上。天yīn沉沉的,云朵灰得发黑。 一见连翘回来,莫初雪迫不及待地就问她,“薇儿找你做什么,怎么去了这样长的时间。” “六姑娘唤奴婢过问问小姐您的身子。”连翘垂眸,长长的睫毛被朦胧的雾气沾湿了,变成一缕缕。 一般询问病情,莫白薇总是在亲自来,特意唤连翘过去,倒是出奇。 再瞧连翘的模样,看过去也与平日里不同,躲躲闪闪的似在努力的隐藏什么东西。 她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蹙了眉头,紧张道:“昨儿你说薇儿身子不舒服,莫非是出什么岔子不成?” “不,不……”连翘矢口否认,“六姑娘很好,只是,有一件事婢子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只管说。” 莫初雪眨巴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连绵不断的春雨,陷入了沉思。 连翘攥紧了拳头,“昨儿六姑娘确实见到了孙先生,不过,她见到的并非一人。” “还有谁?” 莫初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胸口莫名发颤。 打从装病的那天开始,给孙仁孺的信,那便再未写过。 不过,不知是被连翘半道上扣下了,还是旁的原因,林家的信也未再送来过。 其实,她同李家的婚事一了,她就想迫不及待地告诉孙仁孺这个消息。 连翘却拦下了,只说,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原是等一等的好。 她略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忍了忍。 等着,等着居然等来了李家没落的消息,她一听说,摸着胸膛,连喘了好几口气。 虚惊一场。 幸亏莫白薇出的这一条妙计,若不然,她势必会受牵连。 也是因着这件事,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莫白薇的身上,有一股叫人心神宁静的安全感。 所以,春宴那天,她本打算要亲自去一趟,顺道着瞧一眼孙仁孺。 许久未见,正好有天大的好消息,要说给他听。 然则,莫白薇笑着劝她,长姐,不如我替你去,给你把把关,瞧瞧这孙先生的品行。若能配上长姐,薇儿便当这个红娘。想法子叫伯父伯母答应你们的事情。 她当时就涨红了脸,羞涩道:“甚好,如此一来,倒省去不少麻烦事。” 然则,盼来盼去,好消息没带来,却带来莫白薇身子不适的坏消息。 是巧合,还是故意躲开她?她反复思量了一夜,仍旧没有答案。 及至今天一大早,蔷薇园里的樱桃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说莫白薇要见连翘。 她心头的疑惑,便又深了几分。 “姑娘。” 见莫初雪兀自出神,连翘咬咬牙,高声喊了一声。 莫初雪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脑门,轻轻道:“对了,你刚才说薇儿……还见到了谁?” “您一直怀疑是婢子将孙先生写来的信藏起来了吧?”连翘并不急着说正题,反而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莫初雪抿抿嘴唇,不置可否,“是薇儿的意思吧?” 连翘摇头,正色道:“六姑娘只jiāo待不让我再送信出去,从未说过叫婢子藏下写给您的信。” 她的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在扯谎。 莫初雪将信将疑,绞着帕子,没有底气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您猜得一点儿不错。”连翘攥紧了衣角,心情极其复杂,“那些信,打从您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就再未来过。” 若非她今日亲耳听到墨菊的证言,她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孙先生居然人面兽心,道貌岸然。 知道了姓孙的为人,再回过头来瞧当日之事,所有的一切便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兴许是他……他不愿来打扰。” 莫初雪的面色变了一变,不确定的口气,听在她自己的耳朵里,也含着三分凄凉。 “姑娘,那姓孙的根本就配不上你!”连翘猛然间拔高了音量,眼底沉积着深沉的恨意与愤怒之情。 莫初雪缓缓闭上眼睛,瘫坐在廊下的美人榻上,用手捏着眉心,心绪无比复杂。 见此情景,连翘面露难色,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便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莫初雪那张苍白美丽的脸看。 她咬着嘴唇,双拳紧紧地攥着。雨还在飘飘洒洒,她的掌心却热得生了一层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初雪重新睁开眼睛。她的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成了一个“川”字。她凝望着连翘,吃力的问:“薇儿她……都说了什么?” “孙先生被林家赶出了府,被六姑娘安置在了胭脂楼。六姑娘说,您什么时候想见他了,她亲自带您过去。” 莫初雪扶着扶手艰难的站了起来,她既没问缘由,也没再问细枝末节的事情。月白色得薄唇,努力的张了张,只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改日吧。” 她一站起来,衣袂轻轻飞舞。裹在轻纱里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几乎要被轻风吹吹走似的。 有些话,根本无需多言,她便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此刻并不觉得难过,伤心,而是麻木。从心底传来的,一层层的,连面部的肌ròu也变得僵硬。 连翘忙去扶她,小声的劝慰,“姑娘,仔细身子。” “不碍事。不过,我想知道那女子是谁?”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天底下再叫人肝肠寸断之事。对她来说,也都成了不值一提之事,包括人心的变化。 她只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他甘愿舍弃她,而找别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吃惊 莫初雪的聪慧,连翘是见得惯了的,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会是个好时机,于是,她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下去,“一个不起眼的丫鬟。那姓孙的听说姑娘您命不久矣,心急火燎地急忙找了下家。依婢子说,这种人根本就连小人也不如!” 连翘咬牙切齿,暗暗在心底又骂了孙仁孺八百遍。 “就当我被狗咬了一口!”莫初雪轻描淡写地道:“你陪我去找薇儿,我要问个明白。” 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还对孙仁孺情深意重。那么这一刻,她心里流淌而过的就只有恶心。 莫白薇听闻芭蕉说长姐来访,倒唬了一大跳。 及至看见连翘镇定自若的面色,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她断然猜不到,莫初雪此时此刻来找她的目的。 捧着热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莫白薇几次想张嘴打破沉默,偏生那舌头就不像她的,一点儿也不受控制。 “薇儿,你如实告诉我吧。” 莫初雪凝视着她,面上虽然平静如水,但眼睛里到底含了两分疑惑。 她万万没想到,莫初雪张口提的便是这件事,心里一惊。捧在手心的茶杯跟着晃动了一下,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的纹理,往下流淌着。 拿出帕子擦拭的间隙,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往连翘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连翘笃定地点点头,她才道:“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我同长姐说会话。” “长姐,连翘同你说了多少?”莫白薇心虚地试探道。 她眼下不能确定连翘究竟透露了几分,若只是皮毛,她势必不能往深了说。 凌迟虽比虽比斩首要痛苦,赖好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莫初雪淡淡地笑了笑,一张纤细的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摩挲着。她往外张望一眼,回过头来盯着莫白薇,轻声道:“那丫头没心眼,又一向嫉恶如仇,心里哪能藏住什么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倒一并说给了我听。” 她这般一说,莫白薇瞬间慌了神,后悔自己错看了连翘。不过,瞥见长姐并未表现出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绷着的心弦还是松了一下。 “别的我也不好多说,总之,那姓孙的并非良人。长姐早早看清他的真面目,倒也不算坏事。” “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薇儿若不是你,长姐日后一定生不如死。不瞒你说,今日连翘回来一开口,我便觉得不对劲儿。 她刚提起之时,我也觉得难过。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娘亲说的对,门当户对才能长久。” 莫初雪滔滔不绝地说着,那漆黑的眼珠里,果真看不出一点儿悲戚。 “长姐真的这般想?”莫白薇始料未及,兴冲冲道。 她千思万想,倒没想到自己原先的一切忧虑都是多余的。 莫初雪重重的点了点头,问道:“薇儿,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听连翘说,这件事林伯父叫你全权处理。” “原本换做是我,是一定要仗杀他的。不过,顾着长姐的面子,薇儿还未动手!” 莫白薇咬牙切齿,目光森然,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叫那孙仁孺苟活一天,她的心里就像系了个疙瘩,怎么着都不舒服。 “薇儿,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从此以后,我跟他没半分关系。你想怎么处置他都好,杀死也好,送jiāo官府也罢。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同情!” 莫初雪的眉毛一扬,眼梢闪动着恨意。她素日里一向柔柔弱弱,从未像今日这般,哽着脖子跟人说话。 对一个人失望透顶之后,所有的原先的情分,都会在冷风里,一点一点变成冰凉刺骨的东西。 “那你……” 莫白薇愈发意外,这样的爽快耿直的长姐,倒是她不曾见过的。 如果换作是她呢,大概也会这般做吧。 “不必了,我不愿再瞧他一眼!” 雨还在悄无声息的下,池塘中的花木,被雨水一冲刷,叶片翠生生的。 又是一个万物生长的大好时节。 莫初雪一边焚着信,一边看着窗外,感慨万千。 浓白的烟雾从窗棂中透出去,混在蒙蒙的雾气中,一时倒也分不清楚。 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其他原因,一颗晶莹的泪花,径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而下。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浮现出一片微微的红色。 连翘愁肠百结,直掉眼泪,也不敢再说劝慰的话。 “初雪,你大下雨天的在烧些什么?”安氏掩着口鼻,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莫初雪一惊,忙站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身来。又擦了擦眼角,调整一下情绪,回道:“没什么,从前练的字,堆了厚厚的一叠。我瞧着没用,就拿来取暖了。” “快快快……连翘,快找人将这火盆端出去。没的暖没取着,倒把姑娘给熏换了。” 安氏的一手仍掩在口鼻处,另一手指指点点。 火盆一拿走,屋子里的白烟,缓缓地就散开,露出少女清丽的容貌。 “初雪,好消息,好消息。” 安氏一脸喜色,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握住莫初雪的手。 她诧异地抬起了头。对她来说,还能有好消息? “你大舅写信来,说是你表哥这几日就到京城。” “是凌远哥哥?”莫初雪面露喜色。 安氏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凌远,一别数十年,他一定长成了大小伙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贵客 见安氏点头,莫初雪的嘴角不由得扬了上去。很小的时候,她曾去林城的外祖父家住过一阵子,几个兄弟姐妹里,她同安凌远的关系最好。 不过,后来她从林城离开之后,她二人就再未见过。 “表哥来做什么?” 莫初雪眨巴着眼睛,心里充满了欢喜。连适才萦绕在心头的那几分难过,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信上没说,想必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安氏笑逐言开,似是已经看见亲眼看见了安凌远一般。 安家在林城一带,因为路途遥远,这些年,她一直没回去过。 而安家的几个男丁,身上全担着安家的生意,仔细算下来,府上确实没有一个闲人。所以,素日里也没人来京城走动。 安氏想念起家乡,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花。她吸吸鼻子,伸手拍了拍莫初雪的肩膀,声音里颇有些百感jiāo集的意思,“初雪,咱娘俩去趟葳蕤园将消息说给你祖母听,她老人家最喜热闹了。” 许久不见娘亲这般兴致勃勃,说到嘴边的“不去”二字,便被她吞回了肚中。 她垂下头,拿帕子迅速擦了擦眼泪,急忙道:“娘,容女儿梳梳头。病了这些日子,也着实该去跟祖母请个安。” 母女俩刚踏进葳蕤园,红儿就笑嘻嘻地道:“大姑娘,看你的气色果然好了很多,老祖宗见了,一定要高兴坏了!” 莫初雪闻言,脸上顿时一红。双手情不自禁的捧在了脸颊上。 装病这件事一直瞒到现在,她心里亦十分愧疚。 安氏并不知道她脸红的真正原因,只道她是害羞了,便慈爱的拉了她的手,问道:“薇儿,你不是认生了吧?” 她连忙摇头,搪塞一句,“没什么,娘,我们快些走吧,莫让祖母等急了。” 果不其然,老祖宗见莫初雪的气色渐渐恢复,又听说安氏的娘家要来人,心情大悦。当即就吩咐底下人,尽快将东西准备上,以防不时之需。 安氏赶忙推辞,“千万不必大张旗鼓,只凌远一个人来。他又是晚辈,用不上这些。” “不管长辈晚辈,都是莫家的贵客。不光是你,就是别的房的夫人,姨太太的娘家人来了,我们莫家也理当以礼相待。” 老祖宗凤眼微眯,满心赞许,笑的更开心。 众多儿媳里,她对安氏格外满意。知书达理,又十分能干。 自打三房被她撵出了府,原先由陈氏代管那一部分家务,就都落在了安氏身上。 安氏倒也没辱了她的厚望,将府上的大小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 “那儿媳替凌远谢过老祖宗了。” 安氏盈盈鞠了一礼,莫初雪也急忙跟在她后头,也行礼表示感谢。 眼睛里飘过莫初雪瘦弱的身影,老祖宗的心里又感觉不是滋味儿。 自己这个孙女,要模样有模样,要文采有文采,本该顺顺利利地寻个绝世的好人家才是。可偏偏一波三折,特别是因着上次李家退婚一事,如今怕是但凡有点儿家世背景的人,也断不会再上门求亲了。 “对了,那凌远今年多大,娶妻了不曾?”她灵机一动,心底忽然起了心思。 安氏倒没料到老祖宗会突然问起这些,微一讶异,结结巴巴道:“凌远他……比初雪长了两岁,如今也该十七八了。至于娶妻了不曾,我这做姑姑的倒是失职,并不知道。” 她其实还想问为什么老祖宗会问这些,不过,这个念头在她话说完之前便打消了。 老祖宗问什么,自然有她的原因。她假若一味求索,倒是不妥。 莫初雪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却在想,也不知凌远哥哥还能否认出她来。 毕竟,她记忆里的他,仍是那个小小的身材提拔的少年,满脸稚嫩。 不过,所有脑海中的一切,全是一片模模糊糊,零零碎碎,拼凑不回完整的画面。 次日午后,莫白薇背着手踱来踱去,足足犹豫了大晌。最后,她还是决定叫芭蕉去绿竹园中带句话。 结果,连翘自告奋勇地来了,拍着胸脯,满脸愤然道:“六姑娘,婢子跟你去见那姓孙的,我要替大姑娘狠狠出一口恶气才好。” 略一想,莫白薇便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好歹要在那孙仁孺死之前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免得便宜了他。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带上了红莲。 自打她应下了松林同芭蕉的那桩亲事,松林的手脚便愈发了勤快了。 她刚说吩咐下去要备马车,松林便急匆匆的跑来,笑吟吟地道:“姑娘,备好了。” 芭蕉还未踏进他家的门,他便把对她的称呼改了,也学着园子里丫鬟们,喊她姑娘,俨然一副fù唱夫随的作派。 她用手在他脑门上一弹,转眸看了一眼芭蕉,打趣道:“你这消息倒十分灵通,是谁泄露给你的?” “是……姑娘明知故问。” 松林瞬时涨红了脸,头一个劲儿地赶紧往下低。再看芭蕉,原本白皙的脸蛋,如今看去,活脱脱的一个红苹果。 莫白薇便笑道:“你这备车的速度很快,但信为何送的慢了。昨儿送去的信儿,到今天怎么还没音?” 自打松林被刘允教训过一回后,传递信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也许是公子因为昨日雨天路滑,摔伤了手,这才慢了些?” 莫白薇听了笑得腰也直不起来了,“回头见着他了,我一定告你的状。” 松林闻言急忙捂住了嘴,嗫嚅道:“姑娘……” 昨天下了雨,今日的天色看起来也就格外好些。瓦蓝瓦蓝的,像是水洗过似的。 莫白薇抬眸瞧着,越发觉着挑这么一个好天气去见孙仁孺,简直太可惜。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转眸看着连翘,问道:“长姐是真的不打算见那姓孙的了?” 彼时,长姐拿出那些信叫她看时,眼含热泪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她并不能相信,这种牵涉到感情之事,会说放就放下。 然而连翘却笃定道:“先前婢子也不信,但大姑娘说,她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于尘世间的事,也就看的淡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条件 “对了。”连翘一句话说完,拍了拍脑门,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昨天一晚上,姑娘都在念叨一句,什么得之什么什么,失之什么来着。婢子没读过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是这两句?”莫白薇试探道。 连翘的瞳孔里泛着光,拍手道:“对,对,就是这两句。” 见她说是,莫白薇一颗悬着的心,倏然落了下去。 长姐既能这般说,就表示是放下了。说到底,一个面目可憎之人,也并没什么值得留恋。 胭脂楼的模样,果然与记忆中的千差万别。莫白薇站在红木匾前,呆呆愣了半晌,才点着脚尖推门走了进去。 虽没人照拂,那两排绿竹的生命力却十分顽强。不光捱过了难熬的冬季,还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里焕发出勃勃生机。 后面依稀能瞧见的阁楼,却稍显破旧。因为久无人居住,整个屋子里透出一股森然的气氛,看得背后发凉。 原先的荒草地,如今在满眼的金色中夹杂了一抹淡淡的绿色。阳光正好照下来,照在绿草叶片上滚动的露珠之上,折shè出细微的光芒。 草丛里有一条踩出来的路,应该是红莲上次来,走出来的。 她皱着眉头将两边的荒草拨开,信步走了过去。 走得数十步,忽然听见莫白薇“啊呀”一声叫出来。 这一叫不要紧,到把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连翘本就胆小,一受惊吓下意识就抓住了红莲的袖子,并将头靠了过去。 红莲则抓住了莫白薇的手,自顾自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松林赶忙跑了过去,战战兢兢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去瞧瞧。”莫白薇后退了几步,缓了缓神,将手从红莲手中抽出来,拍着胸脯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松林见她一脸惊魂未定,也不敢贸然上去,小心翼翼地将草丛拨开一道缝,胆战心惊的又瞅了一眼。 地上躺着一个男子,穿一身白衫。他的双眼紧紧闭着,身子一动不动。 松林也觉头皮发麻,准备松开抓着草的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喊了一声,“少爷。” “来了。”刘允睁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 听说是刘允,莫白薇被吓得发白的面上,才逐渐恢复了血色。她扬起一道眉,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双手撑着腰,抱怨道:“喂,你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我只是来晒晒太阳。”刘允慢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英俊的脸上满是无辜。 原来,先前莫白薇猛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加上那人穿一身白衫。她当时还以为是青天白日里撞见了鬼。 莫白薇白他一眼,故作生气道:“听闻你手摔伤写不了字了,原来是假装的?” “松林,你又背地里说我坏话!”刘允冲松林努努嘴,淡淡的笑了笑。 他一笑,脸上的那一抹冰山般的气质,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暖意,温润如玉。 “你怎么会来?” 莫白薇看着光彩照人的少年,只觉得刺眼的很,眼睛顺势眯了的起来。 刘允扯了株枯草在手中把玩着,眼眸中透出一股狡黠,“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刻,我岂能错过?” 木屋上落着的锁,“咔哒”一声被打开。才短短两日,里面的人就已经衣衫散乱,头发乱糟糟一团。 久不见光,孙仁孺赶忙拿手挡了一下眼睛。 “给他水。” 红莲从旁边的地上拿起一个破烂的罐子,那罐子里盛满了雨水。脏兮兮的,罐底沉积着污泥。 被关了两日,没水没食物。孙仁孺此刻又渴又饿,身体发虚,头冒金星。 瞧见水,他哪里还顾得上干净是否,捧起那罐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喝罢水,他用袖子擦了擦嘴,似乎是恢复了无力似的,动手将前额垂下的几缕发丝,捋到耳后。 然后,缓缓抬头,惊喜道:“初雪,是你么?你救我来了?” 连翘攥着拳头,气鼓鼓地走上前去。右脚一蹬,落在孙仁孺背上。 孙仁孺一吃痛,整个重心不稳,身子一骨碌翻滚在地。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来者不善,一边揉着摔痛的腰部,一边焦急道:“初雪呢?初雪呢?” “闭嘴!”莫白薇咬着牙,冷冷道:“你永永远远也别想再见到长姐。你哭也好,喊也罢,统统没有用。长姐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骗了,你以为她还会来瞧你!” “不会的,初雪不会的。”孙仁孺捂住耳朵,拼命摇着头,“初雪对我情深意重,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一定是你……你故意瞒着她。她要知道真相,一定会恨你的!” 连翘闻言,心中的一团火陡然升腾起来,又重重的踢了孙仁孺两脚,方才罢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算什么玩意儿,胆敢再提我家姑娘的名字,我就……我就取了你的狗命!” 话毕,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刀来。那刀在太阳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亮晶晶的,刺得人眼疼。 莫白薇也始料未及,忙冲红莲使个眼色。红莲立马过去,拽着红莲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我……”孙仁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连翘他是见过的,知道她是莫初雪的贴身婢女。所以,连翘一开口,他便知道莫白薇所言不假。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莫白薇清冷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冬季里发出来的,“一呢,是连翘杀了你。二呢,就是配合我。或许,还能因此放你一条生路。” 刘允原以为莫白薇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教训孙仁孺,但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有些吃惊。于是,他抬起一对清澈见底的眸子,径直朝莫白薇看了过去。 他想听听,莫白薇口中的配合,指的是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说漏 孙仁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道,“小人,小人愿意配合。” 听闻莫白薇愿意饶他一命,他又激动又 “对林府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妾,你了解多少?”莫白薇垂眸看他,表情凝重。 刘允一听便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便也忍不住蹙了眉,支起耳朵倾听起来。 孙仁孺盯着地面上刚冒出尖的细草,身子猛然一颤,摇了摇头道:“不知。” “当真?”莫白薇冷哼一声,淡淡地道:“这件事在你们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怎会不知!” “小人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 孙仁孺咬了咬牙,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态度,像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他的表现倒十分出乎莫白薇的意料,不过越是这般,她越觉得其中有古怪。于是,她转眸看着连翘,冷冰冰得喊了一声,“连翘,既然他不愿配合,你便看着办吧。” 连翘并不知莫白薇是只是要吓唬吓唬孙仁孺,她趔趔趄趄的重新走了过去,拿着刀的右手哆哆嗦嗦的。 孙仁孺竟然不再求情,脖子一横,紧紧闭上了眼睛,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思。 这一转变来得太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翘深深吸了口气,咬咬牙,将刀子抵在孙仁孺的脖子上,那眼睛闭得比孙仁孺还要紧上两分。 “连翘,先住手。”见孙仁孺没有丝毫惧色,莫白薇的面色一变,咬着牙一字字道道:“你想求死,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落,连翘急忙松开了手,红莲与松林则上前了一步,用绳子将孙仁孺整个捆起来。 “我要叫你好好体会体会,绝望是什么滋味儿!” 莫白薇的眸光隐隐寒霜,盯着孙仁孺的肩膀,身体。沉在她心底的愤怒,不减反增。 在对待长姐的事情,也没瞧着那姓孙的这般视死如归过。反倒是在那小妾的问题上,他竟然一反往常,讳莫如深。 “咔嗒。” 锁重新被落上,莫白薇揉着太阳穴,对着天边的艳阳,出了半晌的神。 店小二的话,齐子石的话还有二皇子那天在杏林里说的种种,jiāo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叫她喘不过气来。 “十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猜测而已,并无实据。”莫白薇摇了摇头,涩然道:“墨菊说,他同林府的那个新太太,也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妾走得很近。不过,这些话我问过林府的其他人,别人都说不知。或许,是那墨菊恶意中伤,也不无可能。” 那小妾死而复生之前,林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到现在也没打听明白,高至林府的太太小姐们,低至做杂活的丫头,心照不宣的一概不提起。加上,她又不好当着林远和的面,亲自询问。所以,到现在为止仍没有半分眉目。 “二哥那边,我也派人去查了,不过,没有一点儿线索。”刘允叹了口气,神情萧索,“似乎二哥也起了防备之心,薇儿,你一定要小心些。” 他说着,话里渐渐就有了担忧的意思。生怕莫白薇不放在心上,他便又接着道:“李相的一个女儿,是我二哥的侧福晋。李家的事闹出来以后,按父皇的意思,原是不打算追究的。结果,二哥负荆请罪,说是他的侧福晋既然是李家人,就绝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而被姑息。 父皇因着这事,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的褒奖了他一番。说二皇子以大局为重,不念个人私情,堪称典范。” 这些事情,莫白薇以前从未听说过。今日听刘允一提,只觉心肝发颤,“后来呢?” “父皇为树立楷模,自然将二嫂也判了流放之罪。”刘允的口气渐渐变得冰凉。 莫白薇冷冷一笑:“好一个大义灭亲!” “朝堂上有几个大臣,接连上了好几封奏折,说是李相与二哥勾结。李家出事,二哥势必不能独善其身。后来……”刘允的嘴角一勾,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来,“后来,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 “过河拆桥,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这种人,往好了说,是不拘小节能成大事。往不好了说,是见利忘义不值得信任。怪不得他到死也没当上皇上。” 莫白薇愤恨不已,滔滔不绝地自顾自说着。 “十七,你说什么?”刘允一惊,视线渐渐变得灼热。 他这一问,莫白薇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居然说错了话。她的身子陡然一僵,冷汗“哗”地一下像潮水般汹涌的袭了全身。贴身的衣物,被浸湿的像泡在水里。 她咬着薄唇,大脑中一片空白,右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她不敢抬头去看看刘允的眸子,也不敢再继续沉默下去,这样更值得怀疑。于是,她硬着头皮,虚无的解释了一句,“没什么,我是说二皇子可能永远也当不上皇上。”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有口无心,玩笑罢矣。” 她的面上虽淡淡笑着,一双薄唇却在微微发颤。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一贯谨慎小心的自己,何以那么容易就将话给说出去了。 她一边兀自后悔,一边在恳求刘允能选择相信她这番听似有些拙劣的谎言。 微风徐徐的吹着,荒草的草顶被风一吹,远远望去,像一大片金黄的麦浪。 风里夹杂着太阳的温暖气息,莫白薇垂首站着,拿了草枝在掌心反复。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像今日这般漫长过。呼吸的每一刻间,都像是永恒。 刘允狐疑的目光,盘旋在莫白薇身上。良久之后,他才点点头,目光里仍有异样,却不再多问。只说一句,“十七,不早了,先回去吧。” 昨天审核出了问题,今天补上。 第二百五十章心结 莫白薇如临大赦,彻彻底底在心里猛松了一口气。 不过,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别的类似喜悦,惊喜之类的情绪。 到这会,刘允信不信她已不重要。至少,她知道,身边的这个时候挺拔少年,是愿意相信她的。 那么,这便足够了。 往回走的路上,二人心照不宣,并未再多说话。莫白薇本yù问起胭脂之事,却也因为没有底气,而压在了心底。 她没问,刘允也就没有主动提起。虽则他一路上言笑晏晏,但到底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这种时候,也的确应该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来缓和气氛。 这一次见面后,二人足足有大半个月没见。 期间,刘允跑去了一回凌云寺,同云落大师问起了心中的疑虑。 他问的是,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么? 也许可以,也许是谎话。云落大师一脸神秘,不置可否淡淡地笑了笑。 然而,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系了一个疙瘩。 那天,他听得清清楚楚,莫白薇说的是怪不得二皇子没能当上皇上。仅仅多三个字,口气便满含笃定之意,就仿佛她亲眼见过这件事发生一般。 加上,那天在杏花林里,她对他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他心头的疑虑,就像是涨潮时候的海水,怎样也退不下去了。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管莫白薇究竟是何种身份,何种来历,他都是欢喜她的。 想通这一点,他心中的诸多顾虑,霎时消于无形,他当时便叫松林送了封信过去,约在柳宅见面。 莫白薇接到信时,正在宴席上。这些天,她特意躲着刘允,也是心虚。见刘允迟迟没有来信,或者邀她去见面,她心里反倒觉得一阵轻松。 只不过,事关那道士之事,她仍难以放下。她派了好几个眼线去四处打听,结果,全都无功而返。 她猛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信纸上的笔迹,熟悉无比。不过,笔势跟从前相比,看起来更加硬朗了些。 匆匆看完之后,她便急忙合上。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她怎么躲闪,这一天早晚要来临。她甚至起过将事情对他和盘托出的念头。似乎,他是值得信任的。 “薇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老祖宗一边给她碗里夹菜,一边问她。 她一愣,赶紧狼吞虎咽了一大口,笑了笑,“薇儿在想长姐的凌远表哥,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偏生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次宴席是为迎接安氏娘家人用的,老祖宗的意思是,提前备下一桌菜,尝尝哪一个合安凌远的胃口。 这种贵宾以上的待遇,在莫家还从未有过。所以,莫白薇忍不住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凌远表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薇儿,你从未见过,自然想不起来。”安氏听了她的话,掩嘴直笑,“不说你,就是伯母,也不知道他如今出长成什么模样了。” “那明儿就仔细瞧一瞧。初雪跟她这位表哥难得见面。明儿也就不必管什么男女之别了,叫他们兄妹二人好好在一起叙叙旧。”老祖宗言笑晏晏,眉眼嘴角上全挂着笑,“薇儿,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跟着去。” “正好,我正要瞧瞧他呢。” 在老祖宗面前,莫白薇表现出来的,仍旧是一幅天真少女的模样。 除了脾气有所收敛以外,别的表现还同前世一样干脆利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倒不怕别人笑话!”老祖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睛里尽是宠溺。 莫白薇挺起了胸脯,“身正不怕影子斜。” 前世,安氏的娘家人一直到莫家败落,也未曾有人来过京城。 所以,她更得要瞧瞧那人是谁,她见没见过,为何说来就来了。 在座的人见着莫白薇天真烂漫的样子,都哈哈笑着。只有莫初雪,她面上虽然也笑着,然而,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据连翘说,孙仁孺仍被关在胭脂楼的破房子里。只不过,他浑身淤青,肿胀。吃的是剩饭剩菜,喝得是馊水。 连翘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但她的心底却是五味陈杂,要说对孙仁孺没有一丝同情那是假的,不过,最终占上风的还是愤恨。 不,也不应该说是愤恨,连恨都恨不起来。那是一种恶心,厌恶加嫌弃的滋味儿。 所以,这些天,这几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不断的在她心头游走,将她折磨得心力jiāo瘁。 可偏偏,还不能说出口。每次她一想说,看见连翘那张笑脸,她便住了口。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笑是为着她好,为她打抱不平。 宴席还未结束,她便说头疼,要到外面走走。老祖宗顾念她的身体,问也没问一句,便jiāo待她,外面风大,你仔细些。 她一听,鼻子就泛起酸来。在脆弱落寞无助之时,最怕听到关心。 她背对着老祖宗,点来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还未走两步,便感觉到后面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背上,而后,轻轻地问道:“长姐,我适才瞧你脸色苍白,可是不舒服?” 她急忙转过身,努力笑了笑,“薇儿不必担心,我无妨。” “我这几日逮着空,就跟祖母说你身子的事,就说师父弄来了一幅灵yào,可以去你的病根。到时候,长姐便可以健健康康的。” 皎洁的月光下,莫白薇白皙的肌肤微微发亮。清澈见底的一对眸子,亮晶晶的,像是会发光。 “不必这么急,再等等吧。祖母一听我身子见好,立时就会给我安排亲事。我不想……不想……”莫初雪连忙摆摆手,说起话来吞吐,面色凝重。 莫白薇一眼就看穿她所思所想,问道:“长姐还有心结?” 莫初雪想摇头,终于还是点点头。连翘瞧见,忙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也不怪长姐,这种事换做是谁,都会有心结。听说伯母说,凌远哥哥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兴许,他能帮上忙。”莫白薇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道。 安氏自然没同她提起这些,她只是听祖母说长姐同安凌远关系不错,这才故意这般一说,叫长姐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这一招,果然奏效。话一说完,就看见莫初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杨梅 安凌远风尘仆仆的到莫府,是在次日午后。他骑在马背上,阳光一照,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少年。 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匹马,几屁马的马背上驮着两口大箱子。箱子上亦镶着金光闪闪的边,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恭敬地先同老祖宗、安氏和莫文庆行了礼,而后一眼就认出中站在一边的莫初雪,随即,就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笑道:“初雪表妹,一别数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莫初雪害臊得将头一低再低,极轻声的回了一句,“凌远哥哥。” 安凌远又看了一眼,才将目光收了回去。他转身指了指后面的几匹马,礼貌道:“姑姑,姑父,老祖宗,这是家父让晚辈带来的礼物。家父说,你们要是不收,就让晚辈直接回去。” “哈哈……”老祖宗满心喜悦,一把拉过安凌远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凌远都这么说了,那大家赶紧礼物拿进去。” 初次见安凌远,莫白薇心里的印象十分不错。不过,比起这些表面上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还是更在意安凌远此行的目的。 安凌远被众人簇拥着去了正厅,由于他的身材高大,又加上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让人心情开朗的东西。所以,站在人群里,不管是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都无比的扎眼。 众人刚刚在席间落座,还未寒暄几句。安凌远就突然拍着脑门站起来说是忘了东西。众人拦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他急匆匆地就跑到了外面。 再回来时,他的手上托着一个木匣子。 老祖宗好奇道:“这是什么宝贝?” “不是。”安凌远摇摇头,笑得比三月天里的阳光还要明媚,“我记着从前初雪在林城住的时候,喜欢吃杨梅,就带了一些。不过,时下还早,家里那边的还未成熟。就找人从别的地方带了一些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说着话,将木匣子缓缓打开,走到莫初雪面前。一股凉气,瞬间扑面而来。 莫初雪的脸更红了,她努力吸口气,伸手拿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咬在嘴里,盈盈一笑道:“好吃。” “那便好。”安凌远松了口气,将木匣子放在莫初雪的座位上,旁若无人的又回到了座位。 “瞧着你们表兄妹感情这么好,祖母心里高兴。” 虽然他这个行为有些不合礼仪,但老祖宗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开心。 安凌远英俊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团笑,又道:“您不知道,初雪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正值杨梅季节,她每次都闹着要吃,每次一吃起来就停不下,一吃就吃这么多!”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看向莫初雪的眼睛里,有淡淡地宠溺。 “想不到我们初雪以前还是小馋猫呢,现在倒吃得少了呢。瞧瞧那瘦得,一阵风能刮起来似的。” 老祖宗淡淡地感慨一句,又想起莫初雪的病情,忍不住就拿帕子抹了抹眼睛。 另一边,安凌远兴致盎然,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每次一吃完,就肚子疼。我父亲怕她吃多了伤脾胃,就偷偷将杨梅藏起来。后来,她就来求我。我一时心软,就带着她偷偷跑到后山上,我到树上去摘,她就在地下边吃边捡,小脸都吃成了紫红色。再后来……再后来就……”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卖起了关子。 由于他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以致于全桌子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所以,他突然一停下,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他投了过去。 结果,他突然看向了莫初雪,问道:“初雪,后来的是,你还记得么?” 莫初雪咬咬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记不太清了,还是表哥说吧。” 她嘴上虽这般说,脑海里的零星的画面,终于汇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 小小的少年卷起袖子,在枝繁叶茂的杨梅树上来回穿梭着。他爬在了树顶上,摘下一颗颗红的发黑的果子,下雨似的往下丢。 她在地上捡着吃着,感觉像到了天堂。她永远忘不掉,少年冲她咧嘴微笑的样子,比头顶上的暖阳还要灿烂上千倍百倍。 后来呢,后来。 她不敢想下去,再后来的记忆像是被人擦干了一般,在梦里也想不起来。 安凌远吸了一口气,又道:“后来,我一不小心就从树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等家里人找到我俩时,我父亲怒气冲冲的,要不是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一定打我了,哈哈哈。” 他说完话,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年少时,惊心动魄的事,在时隔多年以后想起来,果然也会成为可以发笑的东西。 别人也都跟着笑,只有莫初雪,她的身子陡然一僵,脑子里倏然一下映入了当时的画面。 她记得当时,她指着树尖处的一颗果子,对安凌远喊,凌远哥哥,那颗又大又红,我要你摘那一颗。 小小的少年听她这么一说,猛吸一口气,顺着枝干高处爬。 她就在下面仰头看着,及至那颗亮晶晶的果子被摘下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见“咔啪”一声,安凌远踩得那根树枝从中间一断为二。 再然后,少年就从上面坠了下来。摔得那样狠,那样重,似乎要将大地也撞开一个口子似的。 她吓了一跳,扔了手中的杨梅,立刻就要扶他起来。 可是,他的身体那么重,她又那么瘦小,扶了半晌,他还是纹丝不动。 她看着他渐渐发白的脸色,心里越来越不对劲儿,哭着问他,凌远哥哥,你没事吧? 少年笑了笑,努力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靠在树干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劝慰她,“没事,我只是累了,歇一歇就好的。” 她信以为真,擦去了眼泪,将地上滚落的杨梅,一颗一颗重新捡起来,放在安凌远的手里。 “凌远哥哥,快吃。吃一些就不疼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提亲 安凌远痛苦的睁开眼睛,顺着她的意思,往嘴里含了一颗,笑了笑,”真好吃,一点都不苦。下次……下次……我再摘给你吃好不好。” 当时,她哪里能意识到安凌远正承受着刻骨的痛苦,居然还点了点头,傻乎乎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再休息……休息一会儿。”安凌远咬着牙,拼命地从口中一串字,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一个人瞧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里越来越慌。可安凌远像是怎么也睡不醒,她摇他晃他,他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就又闭上了。 她抱着双膝害怕的坐着,耳畔是安凌远微弱的声。天色渐渐昏暗,温度也渐渐下降。她又冷又怕,但凌远哥哥仍然在睡,睡的那样沉,那样死,好似永远也醒不过来。 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山下一片漆黑里,终于映入了灯火的影子,也终于能听到有人在喊她和安凌远的名字。 她骨碌一下爬起来,挥动着双臂,高声喊道,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再然后就是散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涌了过来。在昏黄的灯火里,她甚至瞧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快……少爷……快救少爷。” 她正自胆战心惊,忽然听见人群里嘈杂的喊声,像是寒冬腊月里最凛冽的北风,吵得她耳朵嗡嗡嗡嗡作响。 一时之间,她什么也听不见,大脑里更是空白一片。一双眼睛里望见的则是慌乱的人群和深不见底的黑夜。 她根本记不清她是如何回到家,又是如何睡在。她只记得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头顶青色的帐子里透着的微微曙光,然后记忆像潮水般退去。 “初雪,你总算醒了,昨儿吓坏了吧?” 耳畔是外祖母的温暖的声音,她咬着嘴唇,呆呆的问:“昨儿?昨儿发生了什么?” 话音一落,她就看见外祖母的面色变了一变,目光里dàng漾着疑惑。再瞧那些照顾她的丫鬟,一个个也都大惊失色。 “初雪,你真的不记得了?”外祖母又问道。 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摇了摇头。直到郎中来,替她诊了诊脉,她才听见一句,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这才失忆。 五岁的小小孩童,哪里懂得失忆的意思。她初时还以为自己得了一场怪病,足足痛哭了好几天。 不过,小孩子的伤心,终究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地,她便忘却了这件事,变得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来安凌远,便问那些丫鬟,这几天怎么不见凌远哥哥? 那些丫鬟便道,小少爷跟着老爷出远门,得过几日才回来。 她听了这话,自然信以为真,还抚掌叹息了一句,我还想让他帮我摘杨梅吃呢。 结果,两个丫鬟面色凛然一遍,郑重地劝告她,姑娘,大夫可说了,吃杨梅对你的病情不利。 她吓了一跳,忙摆手道,那初雪就不再吃了。 那之后,没过几天安氏就接她回了京城。而她到最后,也没能见上安凌远一面。 莫初雪努力的回忆着,只觉得太阳穴处紧绷绷的疼。沉在心底的愧疚之情,一时间喷薄而出。 或许,当时安凌远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若非如此,他今日断然不会提起这些。 至于那些只要稍稍打听,就能轻易被拆穿的谎言。不管是外祖母的意思也好,还是那两个丫鬟自作主张也罢,也都是为了她着想,她也没理由怪她们。 但说到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愧对了安凌远,而她浑然不知。 她紧紧咬着嘴唇,咬在口中的那一颗杨梅,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了。 绛紫色的,酸得像醋,刺得她鼻腔里也酸酸,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初雪,可是这一颗吃起来太过酸涩,是的话,你就不要吃了。” 安凌远永远忘不掉莫初雪吃到酸杨梅时嘴角微冽的模样,就跟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他不自禁地就开口制止。 莫初雪头摇得似拨浪鼓,艰难地一句话,“甘甜可口,多谢表哥了。” 安氏瞧着其乐融融地情景,忍不住chā话,“凌远,你刚才说得那件事,姑姑也知道呢。其实你摔伤那一次,初雪她因为受惊吓,便失忆了。 不过,当时,你祖母她生怕你俩再为着此事忧愁忧思而误了病情,便想法子相互瞒着。对着你就说,初雪回了京城。对着初雪,则说你出了远门。” “初雪表妹失忆了?”安凌远敛了笑意,面色一变,紧张道:“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当时……当时,我还想为何初雪表妹临走之时,为何不来见我一面。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恍然大悟的说着,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莫初雪的脸。 他当时还以为,莫初雪是因为不敢面对他,所以才仓皇逃避。难道她不知道,他原本就心甘情愿,又岂会怪她? “姑姑,那初雪她……痊愈了没?”安凌远的视线转移到安氏脸上,小心翼翼地问。 安氏抿嘴笑了笑,又摇头叹口气道:“失忆倒还好,没有大碍。不过,你表妹她却因为误食砒霜,体内落下了病根,恐怕……恐怕……” “这件事,我听说了。”安凌远表现出的镇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一旁安静坐着的莫轻樱,也忍不住抬眸看他。少年上下两片唇片一张,只听见他接着说:“不瞒姑母说,凌远此行正为此事而来。” 莫初雪闻言,心头一跳。捏着杨梅的左手,猛地一松。圆滚滚的果子在她的裙裾上轻轻撞击一下之后,滚落在地上。 安凌远吸了吸鼻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又跪在地上,正色道:“姑母,老祖宗,各位长辈,凌远此来京城,便是向莫家提亲的,希望你们能允准我同初雪的婚事。” 这几日,忙呀忙,真是没时间及时更。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一天三更。求订阅,么么哒。 第二百五十三章逃避 “凌远……你……” 安氏惊讶的合不拢嘴,结结巴巴硬是没说出后面的话。 “不错,姑母。”安凌远重重的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侄儿可能唐突了些,但恳请你们能答应。” 不知是因为激动,紧张或是羞涩,他的脸涨得通红。 此刻,莫初雪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外。她努力地屏着气,心神激dàng,额头上已经渗出点点的冷汗。 “初雪,你也愿意么?” 安凌远转过了头,用灼热的视线紧紧盯住莫初雪。他迫切地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跟自己的是否一致。 堂内的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四下寂静,掉针可闻。 安氏沉吟了半晌,眼角微微发红,“凌远,你是认真的么?初雪的身子还不知道能否好得了,你父亲知道么?他同意么?”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心里不知该喜该忧。一方面,她觉得安凌远合该娶个健健康康的妻子,以延续安家的血脉。但另一方面,从私心出发,她又很赞成。 因为不管从什么方面看,安凌远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安凌远的目光变得真挚,他迅即点点头,道:“家父一向喜欢初雪,我这次来京求亲,也是奉了他的意思。他还说,正好林城有个医术精妙的郎中,等日后初雪嫁过去,便找那郎中瞧瞧,兴许就将病治好了。” 老祖宗一听莫初雪的病有希望治好,顿时喜出望外。她笑吟吟地看着安凌远,欣慰道:“凌远,你能有这份心思着实难得。只是,我们莫家总觉得愧疚。” “老祖宗,凌远心意已决,求您答应。”安凌远坚定地说了一句,又叩了一个头。 “这……” 老祖宗此刻心里的想法也跟安氏一般,犹豫不决。安氏的眉心紧缩,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莫白薇突然站起来,盈盈一笑道:“祖母,伯母,薇儿倒觉得这件事应当问问长姐。” 就凭着安凌远愿意在长姐身体有恙,还不一定能治好的情况下,仍愿意坚持娶长姐为妻这一点,莫白薇就打心眼里的认为,安凌远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只是,长姐才受情伤,上次又特意同她说不想这么快结亲。所以,她眼下也难以确定,长姐此刻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她想着,转头便去瞧莫初雪。 莫初雪仍低着头,脸颊处的绯红像是天边最绚烂的烟霞。她嗫嚅着,老半天没说出话。 她此时此刻心里的震动大于一切,安凌远的突然求亲,让她始料未及。她根本未曾想过,有一天,安凌远会以这种方式来京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谈起提亲之事。 她咬着嘴唇,始终说不出一句拒绝或者同意的话。 她咬咬牙,腾地站了起来,掩面往外疾奔。呼呼的风吹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带着丝丝的凉意。 连翘跟了出来,疾呼道:“姑娘,你去哪儿?“ 她听不到,她看不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直冲。 眼角处开始有晶莹的泪花流淌下来,亮晶晶的,晃得人眼睛疼。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安凌远,更不必说嫁给他做妻子。 童年的时候,她亏欠他。长大chéng rén之后,他又像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要将她从危难中拯救出来。 他对她这么好,她配么? 到底是不配的吧?她想着,心里的苦涩像是吃了黄连。不光舌尖处苦,就连喉咙,胃里,也是一阵阵翻江倒海。 她跑着,渐渐就跑不动了。她站在大树底下,抚着胸口,连连喘了几口气。 树上挂着短小的叶片,嫩绿绿的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在风里轻轻摆动着身躯。 连翘忙去搀扶她,不解道:“姑娘,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表少爷向您求亲,这分明是件大喜事,你怎么……怎么忽然跑出来了。是因为不喜欢表少爷么?” 她自然不明白莫初雪真正的用意,只道她是因为拒绝,这才跑出来。 莫初雪神情冷然的摇了摇头,看一眼头顶上叶片参差不齐的树,轻轻道:“不,凌远哥哥很好。只是我……我……” 她想起孙仁孺,心底划过一抹涩然。她与孙仁孺虽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到底付诸了真心,又写了那么许多的多信。 只这一点,她就觉得对不起安凌远。 “姑娘,表少爷连您的病都不介意,更不用说那件事。是那姓孙的负心薄幸,表少爷若是知情,兴许也会跟婢子一样将他揍上一顿。” 因为莫初雪的突然离开,会客厅里忽然乱糟糟一团。 “姑母,初雪是不愿意么?”安凌远愣愣的盯住莫初雪远走的方向,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戚。 安氏走过去,将安凌远扶起来,安慰道:“那孩子的心思,姑母也不懂。你安心在莫家住几日,婚事容我们几个长辈再商量商量。” 安凌远点了点头,对安氏艰难地笑了笑,露出一抹凄然,“初雪她受了太多的苦,侄儿想好好保护她。” 他的话音虽轻,莫白薇却听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离开座位走到老祖宗身旁,握住老祖宗的手,用十分郑重的口气道:“祖母,薇儿其实有件喜事要说。” 老祖宗惊讶地抬头看她,“什么喜事?” “师父近来一直在潜心研究长姐的病,兴许这两三日根治的方子,就能出来了。到时候,一定能yào到病除。” 莫白薇口气笃定,眼角眉梢处dàng漾的愉悦,像是会发光一般。 “真的么?”老祖宗眼里放光,不敢置信。安氏也急忙走过来,拉了莫白薇的另一只手在手里。 莫白薇重重的点头,“之前没告诉你们,是怕叫你们失望。昨儿师父托人捎信来,说方子立时就要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婚约 安凌远一听消息,满脸好奇的也去看莫白薇。 安氏瞧着他满脸好奇的模样,便解释道:“凌远,你有所不知。薇儿的师父是京城里的一位名医,她既然这般说,消息一定不会假。” 安凌远拍掌直笑,“如此一来甚好,伯母,这一下您没理由不答应了吧?” 他笑着笑着,脸上渐渐就有了三两分孩子气。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绪,瞧在安氏眼里,便愈发的喜欢。 她笑吟吟地拍了拍安凌远的肩膀,“凌远,你放心。薇儿那边我自会说服。” “娘,您瞧瞧。凌远一来,咱可不就双喜临门了。” 安氏的心情其好无比,所以,说起话来语调比平日里要高亢许多。 老祖宗亦点点头,附和道:“凌远这孩子,我很喜欢。”话毕,她又扭头去看莫文庆,问道:“文庆,你的意思呢?” “连娘都说好,儿子自然也觉着好。”莫文庆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笑了笑。 “那就好。” 老祖宗将头转过去,冲安凌远笑了笑,而后又道:“既是这般,待初雪的病一好,就敲定你们婚期的具体日子。现在,你就在莫家安心住下,顺带着在京城逛一逛玩一玩,别看这京城不大,稀罕玩意儿很多呢!” “不如就叫薇儿引着安家表哥去玩?”莫白薇毛遂自荐。 微一沉吟,老祖宗笑了起来,“也好,正好薇儿之前就说要好好瞧瞧你。你便让她带着去,这丫头自小喜欢出去玩,对京城里的一切摸得门清。你若叫她带着,保证叫你把能见的,不能见的统统见一见。” 听见老祖宗一口答应,莫白薇的嘴角便忍不住上翘。 一来她想借此机会探探安凌远的口风,二来则是想在长姐结婚前,将所有未了的事情处理干净,以绝后患。 宴席一结束,安氏拉着安凌远的手又问起林城的情况。得知家中一切仍好,她心情愈加舒畅。 姑侄俩这一聊,便聊了几个时辰。及至安氏回到绿竹园,已是傍晚。 夜幕渐渐降临,白日里触目可见的花草,绿树,全部被黑暗吞没,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连屋子也没顾着回,径直就沿着长廊去了莫初雪的闺房。 安氏进去之时,莫初雪正在伏案写字,神情平静而专注。偶尔蹙蹙眉头,将刚写好的白纸,团成一团随手丢在桌子上。 “初雪。”安氏抬脚缓步走了过去,心中满是欣慰。 莫初雪听见喊声,握在手中的笔一停,却并没有回头。 安氏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眼睛瞅着窗外渐渐凝重的夜色,轻轻地道:“初雪,适才薇儿说你的病有得治了。” 女儿身子落下病根,又被李家无情的退婚。这两件事,这几月来一直折磨着安氏。 虽然她嘴上不说,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是睁着眼过去的。 比起浅淡的睡意,她胸中的难过之情像是鬼怪伸出的看不清的手,牢牢的抓住她的心脏,还有身体里那些脏器。 她不明白,为何上天会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不公平,差一点儿就将所有的波折,所有的艰难一起叠加在她身上。 “当真是薇儿说的?” 莫初雪忽猛然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瞧着安氏。 她先前分明同莫白薇再三jiāo代过,她身子的事情,要再缓一缓。 莫白薇既这般说,难道她也觉得这桩亲事很不错么? 如果她是局外人,也应该觉得很不错吧。毕竟,安凌远高大英俊,温厚知礼,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会发光,照得人眼睛疼痛酸涩。 安氏只当她是不信,急忙点点头,将莫白薇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了一遍。 “那你们……”莫初雪的心口突然一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安氏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娘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你和凌远的婚事已经订下了,等你身子痊愈,就给你们办婚礼。” 莫初雪从未听见过娘亲这般雀跃的语气,从未见过娘亲这般发亮的眼睛。那些原本想说的话,便沉在了心里头。 嫁给安凌远,这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想过的事。莫初雪想着,神思便恍惚起来,目光也渐渐变得呆滞。她看着安氏一字字道:“娘,我想见见凌远哥哥。” “凌远赶了几天的路一定很累,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要不明天薇儿带着凌远出去玩之时,你也跟着过去?” “薇儿带他去么?”莫初雪心头愈加疑惑,口气里充满了质疑。 安氏淡淡笑了笑,“你也觉得不合规矩?不过老祖宗说了,薇儿见多识广,陪着去也未尝不可。” “也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莫初雪伸了伸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我现在便让连翘去蔷薇园里带个信儿。” 连翘一听,立刻就动身去了门外。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急匆匆地正往这边走。 她不禁喜出望外,问道:“,你来了。” 高亢的声音,透过静谧的夜色,一直传进屋子里。再然后,一阵的脚步声之后,那一张娇俏的脸,出现在了灯火之下。 “大姑娘,六姑娘叫我来问你,明儿去不去玩?” “巧了。”连翘拍手笑道:“我家姑娘叫我去蔷薇园,正是说这事呢。” “如此一来甚好。”抿嘴笑了笑,“婢子这就回去回话。” “等一下。”安氏拦住了,又拍着莫初雪的肩膀,心情愉悦道,“想不到你们姐俩倒想到了一起,既然如此,初雪你就好好的准备一下。” jiāo待完毕,她转过头来问,“听说薇儿出门一向扮作男子?” “这个……” 支支吾吾,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连翘,你也去给姑娘准备一身干净的男子衣服。” 第二百五十五章听说 次日卯时刚过,三人陆陆续续就到了约定好的后门处。 考虑到人多容易分散,莫白薇昨儿就提议不带丫鬟,只他们三人去。但是消息不知为何传进了老祖宗耳朵,红儿大半夜的找过来,一句跟着一句叮嘱,老祖宗说,至少得带个护卫。 无奈之下,莫白薇只好将松林又带上了。松林的伤痊愈之后,又跟着苏默有模有样的学了几招之后,武功愈发的进益了。 带上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第一次见长姐穿男装,莫白薇足足审视了半刻钟,才笑了笑道:“长姐这一打扮比安家表哥俊俏多了。” 安凌远也笑着附和,“的确如此。” 莫初雪闻言,脸颊涨得通红,伸手去抓莫白薇的胳膊。她将莫白薇拉到一边,二人背对着安凌远站着。 安凌远只看到莫初雪趴在莫白薇耳畔悄声说了一句话,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有心询问,猛却瞥见莫初雪那双躲闪的眸子,便将话咽了回去。 尽管莫白薇瞧出了安凌远的心思,但她并不戳破,只道:“西街上新鲜玩意儿最多,我们先去西街吧?” 莫初雪虽在京中长大,但她从小就养在深闺之中。莫文庆又管教得严,所以,莫家的大门,她原就没出去过几次。 安凌远初来乍到,对京城更是一概不知。 所以,听见莫白薇说去西街,俩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点了点头。 尽管天色尚早,西街上的人流已经熙熙攘攘。路两边,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玩意儿。扇子,玉佩,茶叶等等,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莫初雪瞧着看着,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稀罕玩意儿,不自禁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嘴角几乎要翘到耳畔去。 “薇儿,真羡慕你,能经常见这些。” 莫初雪攥着一枚米粒似的耳珠,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端详。 “见的多了,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成了稀松平常的东西,哪还会像头一次来,到哪都兴趣盎然的。” 这条街上的东西,她早见的惯了。所以,此时此刻,她显然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想来出入自由这件事,也是蒙了父亲的福。若不是他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她胡闹,她一定也跟长姐一般,呆在屋子里绣花读书。 这般一想,她已经许久没见到父亲了。打从阿三被赶出府,莫长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里yīnyīn郁郁的,成日闷声不吭地在佛堂前打座。 府上的人私底下都在说,莫三爷魔怔了。 老祖宗似乎在有意无意间,也提过一两句。不过,她只当作耳旁风去听,素日里依然我行我素。 记不清有几个月,她都没再跨进去清风园里一步。 她想着,心底到底生出了两分愧疚。不管莫长青如何,他总归是自己的父亲。这般对待她,总是绝情了些。 “你真的常来?”安凌远听着莫白薇熟稔的语气,忍不住道。 昨日听老祖宗那么一说,他以为是在说笑。毕竟,再怎么说,莫白薇也是莫府上有头有脸的大小姐,随意出府入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莫白薇点点头,轻轻地道:“想不到吧?换做我是你,我也不敢相信。只是,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我爹比较纵着我。” 说到底她心里对莫长青的恨意,永远停留在他对娘亲见死不救以及他前世对王氏不加以判断的恩爱上。 对娘亲见死不救,酿成了娘亲的悲剧。对王氏的疼爱,则彻彻底底叫父女俩离了心。 其实,后来莫家垮了之后,她爹过得也不尽如人意。不过,这些都是她潜意识里故意遗忘掉的事。 “莫四爷?”安凌远好奇道:“昨天的宴席上,我倒没见着他。” “他的身子一向不好,很少出门。”莫白薇敷衍着,快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卖茶叶的摊位前。 安凌远还想问,何不叫那位李郎中来瞧瞧?但听见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莫初雪,突然轻咳了两声,并眨巴着眼睛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张张嘴,话到底没说出来的。不过,留在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莫家的怪事儿,可比他想象中的多多了。 又逛了一会儿,莫白薇便提议去喝茶。这是她之前就与莫初雪商量好的,二人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给安凌远听。 “你是说初雪之前喜欢的那个教书先生被你关了起来?” 安凌远喝着茶,听着二人的一字一句,落在面上的神情,时而愤怒,时而又变得紧张。 “安家表哥,你也打算去瞧瞧么?” 莫白薇往窗外瞥了一眼,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自然。”安凌远将茶盅稳稳放在桌上,笃定道,“我要瞧瞧那人长得如何俊俏,竟然能入初雪的法眼。” 莫初雪低着头,良久之后,问一句,“凌远哥哥,你不介意么?” 安凌远摇了摇头,“初雪,你肯告诉我实情,一定说明你早将那人放下,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介意呢。不瞒你说,我正是因为这件事而来。” “你知道?” 这次不止莫初雪惊诧,莫白薇的胸口也是一震。 这件事上,她之前就跟林远和达成了共识。两家人权当没发生过,对任何人都要守口如瓶,又哪里会传进安凌远的耳中。 “不错。”只见安凌远点点头,一脸郑重地道:“只是个偶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 “偶然?” 莫初雪与莫白薇互看一眼,面面相觑。特别是莫初雪,她紧攥着拳头,脸色忽然变得刷白。 这件事,事关她的名声。假若一两人知情那便罢了,可安凌远素日住在林城,从来不往京城里走动。 如果连他也知道,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消息已经传开了。 她咬着嘴唇,大脑里断断续续地发着嗡嗡地声音,一时之间,空白的宛若冬日里白茫茫的雪地那般。 她着掌心里绵密的汗珠,心脏皱成了紧紧的一团。 第二百五十六章偶然 “事情要追溯到半个月以前。”安凌远微一沉吟,张开两片薄薄的嘴唇。 半个月前,他偶然间路过一家卖瓷器的店铺。凑巧他正嫌屋中想买个瓷器,便抬脚一头钻了进去。 店铺里并无人在,不过,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蓝色的帘帐之后轻轻的说话声。 他相中一只蓝色的玉净瓶,正想张口问,有人么? 帘帐之内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从那声音中,他敏感的捕捉到五个字莫家大姑娘。 他的胸口一震,鬼使神差的往帘幔处走了几步。 “你不知道那莫家大姑娘有多好骗,不过几封信罢了,她居然当真了。眼见着拒绝亲事不成,还寻死觅活的。” “京城里大户人家里的姑娘,也能这么容易上当。赶明儿我也练练字,准保引诱几个小姑娘。” …… 到后来,二人的对话越来越露骨,越来越难听。 他实在听不下去,便高声道:“有人在么,我要买瓷瓶。” 只听见一阵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段柔软,样貌妖媚的fù人。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息,刺进了他的鼻孔之中。 “公子,你来买什么?” 那fù人一开口,带着一股子的狐媚劲儿。 他忙不迭的后退几步,掩着口鼻指了指架子上的玉净瓶。 “那个呀……”fù人莞尔,对着帐子的方向,朗声喊道:“掌柜的,那只蓝色的玉净瓶卖多少钱?” 见老半天没人回应,那fù人又忍不住喊了一声,并拉开帘帐,探进去半个身子往里面张望,“掌柜的?” “兴许他去忙了,公子若真心想要,不妨等上一会儿。”那fù人咯咯一笑,眼波流转,不时地往安凌远的身上望过去。 他被瞧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马上离开才好。 只是,念着适才听见的莫家大姑娘五个字,他更想留下来确认,那个莫姑娘究竟是不是莫初雪。 他犹豫了片刻,便问道:“适才我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莫家大姑娘,是哪个莫家能不能告诉我?” “哎哟。”那fù人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想不到像您这般玉树临风的,居然会对此事感兴趣。” “听说京城里的莫家大小姐长得甚美,我自然想见识见识。不过,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京城的那位?” 他担心直接问那fù人会故意隐瞒,这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个套话的法子。 不过,他的话也并非无凭无据。莫初雪的美貌,名动一时。他记得父亲说,去莫家提亲的人,差点儿将门槛也给踏破了。 只是,莫姑父挑剔,挑来挑去也没挑中一个合适的。正因为此,莫初雪的婚事便被搁置至今。 那fù人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京城里姓莫的人家,只此一户。我们所说当然是同一个人。不过……” 那fù人说着话,突然一停,两片薄唇轻轻合上之后又缓缓张开。她往安凌远的方向快走了几步,故作神秘的趴在他耳畔,轻轻地道:“您有所不知,那莫姑娘虽然长得美,但是心思太过单纯,居然被一个教书先生骗,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说那教书先生,要模样没模样,要身份没身份。说到底,不过是个穷酸书生,怎么就入了她的法眼。” 话毕,她伸出食指,轻轻的点在安凌远的肩膀上。临了又补充一句,“按我说,也只有公子这般模样的配那莫姑娘才叫才子佳人,天下无双呢。” 安凌远强力忍住想拍打肩膀的手,轻轻咳嗽了两声,往旁边又挪了一步,:“这种事应该很隐秘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倒瞧着,你像逛人的。” 确证那人就是莫初雪,安凌远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而是沉着气同那fù人角力,以便于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见他持质疑的态度,那fù人的面色微微一变,将脸颊又往安凌远的方向挪近了两寸,然后魅惑的笑了起来,“是教书先生告诉我的。” “你认识他?” “当然。”那fù人一副神秘兮兮,“不过,为何认识,却不能告诉你。” 她说完这句,果然不再多说,径直往帘帐里去了。 再出来时,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本正经地问他,到底要不要玉净瓶。 他心里虽然存有疑问,但他清楚这fù人显然不会再多说一句。 从瓷器店出来,他便派了几个眼线,打听那fù人的来历。 结果,消息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的多。短短几日,那fù人的来历,底细,他已然摸得清楚。 原来那fù人曾经是京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赶了出来。她来到林城之后,迅速的就勾搭上一个瓷器店的老板,当上了老板娘。 “你是说那fù人原来的身份是小妾?”莫白薇拍着胸口,陡然吸了一口凉气,一字字的问道。 人人都说林府死而复生的小妾,像是凭空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但听安凌远的描述,瓷器店的那个fù人,似乎就是林府的小妾。 “有什么不对么?” 安凌远住了口,眨巴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莫白薇看。 “这就对了。”莫白薇猛地一拍桌子,眸光转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孙仁孺会对林府之事守口如瓶了。” “你是说那fù人出自林府,林府上的教书先生便是孙仁孺?”安凌远因为诧异,腾地站直了身子。 “不错。”莫白薇点着头,“那人活该……” 瞥见长姐凄楚的表情,后面的几个字,被她努力的咽回到肚子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回忆 捋清了关系之后,安凌远便坚持要去瞧孙仁孺。因为顾忌莫初雪的态度,他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初雪,你要去么?” “我……”莫初雪蹙起了眉头,面色凝重。 适才安凌远所说的那些,对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对孙仁孺,她心下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就连他的名字,她也不愿再提,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嘴。 表里不一,负心薄幸,狼心狗肺。这是现如今她对孙仁孺的评价。 亏得当初,她还因为那一句诗,为着他寻死觅活。 回头望过去,当初的自己也真够没心没肺,天真而愚蠢。 连孰是孰非,孰好孰坏也辨别不清。居然以为自己找的是个良人,是可以跟她举案齐眉之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莫初雪自嘲地掐了掐手背上的皮肤,直视着莫白薇和安凌远投来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同你们一道去。” “初雪。” 安凌远有些惊喜,乌黑的眼睛里闪着光。 少女扬起的眉角,倔强而高傲的样子,与他记忆里那个年方五岁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松林,你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胭脂楼。” 恐怕长姐再后悔,莫白薇趁热打铁,急忙转过身去jiāo待松林。 沿路上,安凌远重新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本是想写封书信给你告诉你实情,奈何父亲说,林家与莫家久不通书信,信鸽早已不能用。 别人来我又不放心,所以,我便自告奋勇说要独自来京城走一遭,顺带……顺带着……向莫家提亲。” 话说到后来,安凌远居然出人意料的支支吾吾起来。这与他昨日他谈及此事的表现,相去甚远。 莫白薇于这些事上,一向又敏感,所以,她暗自替长姐笑了笑,愈发觉得自己昨儿的决定,一点儿没错。 莫初雪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她几次三番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舌头跟僵掉了一般,根本不会打弯。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才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杨梅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许久未吃,昨天一吃,倒叫我将小时候失去的那段记忆全找了回来。” “真的么?”听她这么一说,安凌远顿时喜出望外。 其实,他何尝不是将那些事一直记挂在心头,偶然想起来,便一个人坐着傻笑。所以,才会再听见莫家大姑娘那一瞬间,立即就联想起莫初雪。 莫初雪点点头,双手不安得绞着帕子,复问道:“凌远哥哥,那你的脚?” “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走路。不过,好在那时候年纪小,伤口长得快,没落下任何后遗症。” “那就好。”莫初雪松了一口气。 当年要不是她贪吃,也不至于酿成大祸。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儿时的选择xìng失忆,根本就不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是别的原因,比如逃避。 “初雪,你千万莫要因此自责。摘杨梅是我的主意,所以就算掉下来,也是我心甘情愿,不关你的事。” 安凌远抿着嘴,淡淡地笑了笑。明明有帘帐遮挡,他的眉宇之间却像是折shè着阳光,耀眼的不敢叫人直视。 莫初雪吸吸鼻子,心底涌满了感动。说到底,长这么大,还是在林城住的那些日子最快乐,叫人难忘。 所以,后来其实她好几次央求着娘亲,允准她再去林城小住一段时间。 可安氏说什么也不同意,而且义正词严的告诉她,是老祖宗的意思违抗不得。 她自小守规矩守惯了,哪里敢像莫白薇一般,抱着老祖宗的脖子卖乖撒娇,只好将念头打消。 想不到,这一隔竟然整整隔了十年。 “林府还跟从前一样么?” “变化很大。不过,你当年住的屋子并未动,还是原先的那一间。就连里面的摆设也是一模一样,我娘说,要是我想你了,就到这屋子来瞧一瞧。” 莫初雪还想问,我害你跌下来,舅母不生气。不过,瞧着安凌远真挚而认真的神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些年来,对那些事她一直记得模模糊糊。所以,她根本没机会好好的同舅父母道个歉。 直到昨日她还以为,莫家与林家这些年的疏远,是为了那件事。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马车停下之时,莫初雪仍在发着呆。若不是安凌远那句柔声细语地提醒,她可能还要再想上一会儿。 胭脂楼。 她愣愣的瞧着门匾上斑斑的字体,想问莫白薇为何选在这儿。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忍了忍最后也就没说。 胭脂楼的名头,她早就听过的,自然也知道这里曾经是烟花之地。 安凌远却不知道,他轻声念了念胭脂楼三个字,勾头看着莫白薇道:“这名字听起来充满脂粉气,难不成从前是烟花之地?” 莫白薇淡淡地点了点头,抬脚便往里面走。莫初雪和安凌远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的小心翼翼。 与别的烟花之地格外不同,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僻静的后花园,整个装扮,都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安凌远环顾四周,又确认一遍,“当真是烟花之地么?” 莫初雪也是满心质疑,她现下所有的好奇心根本不在孙仁孺身上。 “就在草丛后的那间小木屋里。”莫白薇抬手往远处指了指,心有余悸地对松林道:“松林,你去前面探探路。” 那天被自家少爷一吓,松林此刻亦觉得心有余悸。他拨开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顺利地到小木屋的门口,他从回头向几个人挥挥手,朗声喊道:“姑娘,一切安全,快来吧。” “这般小心谨慎,倒不像你的作风。” 安凌远笑嘻嘻地看着莫白薇,虽与莫白薇拢共就见过两次面,但他从她的言行举止中,一眼判断出来莫白薇该是个风风火火的主。 第二百五十八章处置 安凌远的话不无道理,上次来便是她打头阵。只是,上次她被刘允一惊吓,难免心有余悸。 她便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作声。 及至那把锁被打开,孙仁孺脏不堪的身体,重新暴露在天光底下,莫初雪忽然掩面转过了身子。 “你就是孙仁孺?” 因为安凌远身材伟岸,所以,尽管孙仁孺也站着,却比安凌远整整低出了一截儿。此时,他问起话来,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孙仁孺之前从未听见过。他挡不住好奇,抬起了头,“你又是谁?” “初雪的未婚夫,帮她出头来了!”安凌远咬着牙,一字字道。 孙仁孺一怔,却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远处。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求,“初雪,你也来了么?你是来救我的么?” 好几天没正儿八经的吃过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虚无缥缈。 莫初雪咬着嘴唇,眼泪簌簌往下掉,一股复杂的情绪jiāo织在心头,叫她哽得说不出话。 “狼心狗肺的东西!”安凌远长这么大,从未像今天这般愤怒过。 “初雪,初雪……” 孙仁孺一声跟一声的喊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莫初雪是他唯一的希望。 “孙仁孺!”莫白薇横起一脚,狠狠的踢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的背上,厉声道:“休要再胡言乱语!” 他一吃痛,从嘴里发出的喊声,立即便停了下来。 霍地,莫初雪转过了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孙仁孺走了过去。孙仁孺以为她是要来扶自己,惊喜得暗淡的眼睛里发出两道光来,并顺势伸出来了手。 结果,莫初雪双手jiāo叠于胸前,冷冷看着他,一字字道:“你想我救你,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孙仁孺急不可待地便问,被囚禁的滋味儿并死要难受太多。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死,只是牙齿要在舌尖上,怎么就下不去口了。 他想着,后头又补充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听好了。”莫初雪的口气,冰冰凉凉。尽管她的眼眶周围,还留存着泪水的痕迹。但这一刻,她出其的冷静。娇俏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莫白薇与安凌远自然也猜不透,莫初雪要说什么,不自禁地勾头去看她。 “很简单,给我叩一百个头。” 提这个条件,莫初雪无非是想试试孙仁孺的态度。 俗话说的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假若他为求生,连尊严也甘愿舍弃。那么,只能说明,她当初瞎了眼。 一听说只需要磕头,孙仁孺大喜过望,忙不迭跪下来,一边磕一边数,“一……二……三……” 莫初雪望望头顶上的骄阳,此刻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反胃。 想不到她千挑万选,当初看上的居然是这种人!她咬着嘴角,感觉到心底所有的介怀,在孙仁孺下跪的那一瞬间,便似风刮走了一般,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扭过了头,看着莫白薇,疲倦道,“我累了,薇儿你想怎么处置他都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孙仁孺听见这话,面色大变,愤然道:“莫初雪,你怎么出尔反尔!说好的只要叩完一百个头,就放我一条生路!” 安凌远将莫初雪轻轻推到一边,俯头望着孙仁孺,冷冷一笑道,“初雪,莫要理会他,你权当被狗咬了一口!不过,这条狗显然不是条聪明的狗,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在临死前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与素日里的温良不同,安凌远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之前听莫白薇提起过,孙仁孺蓄意隐瞒的事情。恰逢孙仁孺丑相毕露,气急败坏。他少不得要激他一激。 果然,孙仁孺咬着牙,愤怒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还不清楚么?”安凌远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真以为那小妾是真心的,殊不知,人家早跑得远远的。 如今的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留你在这儿受苦。我听莫姑娘说,你誓死要为她守口如瓶呢!” “她……她……”孙仁孺似是极震惊,口齿含糊不清,“她说过……待她安定下来,就回头来找我。” “也许是因为她不知道,我被你们关起来了。”孙仁孺的脸上满是悲戚,片刻之后,他的神情陡然一变,恨恨地道:“要不是那日东窗事发,断不会到此地步,都怪墨菊那个贱婢! 还有你,莫初雪!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说服你父母答应我们的亲事,你连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妥……” 孙仁孺没有机会再说下去,因为安凌远抬起了脚,冲他的头狠狠地踢了过去。他立即昏死过去。 “白薇。你想打听的事,恐怕要问别人了!”安凌远攥着拳头,胸廓大幅度的上下起伏。他冷冷地瞥着地上躺着的孙仁孺,一字一句道:“这姓孙的命,我不想再留!” 这是他第一次想亲手结束掉一个人的xìng命。 这种人,早该下地狱! “凌远哥哥。”莫初雪恐怕安凌远一时冲动,惹上人命官司,忙不迭地道,“不如将他送到官府,叫那里的人看着处置。” 她此时说话的口气,又与之前不同。如果说她之前的口气里尚且夹杂着一丝同情的话,那么,现在则像是烧开后的白水,冷冷淡淡。 “也好。”莫白薇补充道:“倘若长姐的心结能去,我也不愿再同他打jiāo道。至于林府里的事情,留到日后再说吧。” 找不到那道士的下落,再急也是无用。而且,她隐隐约约地总觉得,林府与二皇子的jiāo情不匪。 若非如此,二皇子惯不会选在林府里吩咐那些事情。要么,他有眼线在林府。要么,就是林远和与二皇子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毕竟,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死而复生的小妾,出自林府。而这其中有没有猫腻,除了当事人以外,并无旁人知道。 所以,这样看来,破解一切谜团的关键,还是是找到那道士。 第二百五十九章放下 商议之后,便决定由松林先将孙仁孺送去官府。莫白薇恐怕生变,便将孙仁孺的一切恶劣行径写下来,当作罪证。 也许是孙仁孺身子弱,也或者是安凌远那一脚踢的太重。待他再醒来,已身处大牢之内。 他趴在监狱的大门上,看着漆黑一团的黑暗,吵着嚷着,“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巡视的狱卒不厌其烦,冷冰冰的道:“你是七皇子送来的人,有冤去对皇上说。而且,我们大人说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若是再喊,我就做主割了你的舌头!” 狱卒掏出腰间的长刀,孙仁孺吓得面如土色,条件反shè般的捂住了嘴。 他想不通,明明是莫家人将他送到了衙门,为何又说是七皇子。 其实,这中间的原因很简单。只不过,因为孙仁孺对莫白薇的了解太有限,这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七皇子。 然而,在他想清楚之前。判决就下来了,说他勾引良家fù女,按照南陵律法,以浸猪笼处决。 他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跪在地上又哭又喊,小人冤枉。 狱卒们早听惯了这些,根本不当一回事。京兆府尹的王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更别说会听他辩解。 而且,最关键的还有一个原因。七皇子在彻查李相一案上,并未将他牵扯进去。只凭这一点,他就不能不给七皇子面子。 孙仁孺被装进猪笼之时,还在哇哇大叫。那些行刑的狱卒们觉得被吵得心烦意乱,直接就将他投进了塘水中。连个泡也没冒,就沉到了塘底。 听说消息的时候,莫白薇他们三人正在御花园里饮茶。 莫白薇勾起了唇角,安凌远淡淡一笑,莫初雪则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仿佛无关之人。 这几日来,三人变得越发熟稔。茶余饭后,天天凑在一起高谈阔论,聊东聊西。 安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偶尔,还忍不住调侃,这还没出阁呢,就天天往凌远那儿跑。待日后嫁过去,你们小两口还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你舅父要是知道,凌远因此误了家业,一准儿来告我的状。 安凌远入京的半个月后,莫白薇假称李郎中的方子出来了。并按着方子上的yào材,抓了三四副。 这方子,自然不是治病用的。而是,调养身体的旧方子,用的全是大补的yào材。 两三副一下肚,莫初雪的气色立马变得奇好。她的肌肤本来就白,如今被脸颊上的绯红之色一衬,外人看过去就健康了很多。 安氏大喜过望,兴冲冲的准备了一些糕点,叫莫白薇给李郎中送过去。 老祖宗也没闲着,她恐怕事情有变,急急忙忙就召了三房的长辈过来,一起商议莫家与林家的婚事。 这一次,一向足不出户的莫长青,居然难得的出现了。 他的神情仍然倦怠,不过,眉目之间却稍稍有了两分生气。 大老远瞧见莫白薇,他局促地笑了笑,“薇儿,上次你买的茶叶很好喝。” 安凌远第一次见莫长青,也赶紧打招呼,“莫姑父。” “很好,很好。”莫长青捋着胡须,仰头看了眼天空,又笑起来。 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少时日,没看见过太阳。 若不是为了那一罐茶叶,兴许他仍躲着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像一个蜗牛。 宋氏的疏离,女儿的厌弃,都叫他觉得心凉。殊不知,他曾经也这般待过他们母女二人。若真的算起来,他也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父亲若喜欢喝,薇儿下次出门再给你带。”莫白薇淡淡地回以一笑,不痛不痒的说。 如今她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尽孝道,而非别的原因。 莫长青颇有些受宠若惊,张口道:“真的么?” 莫白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抬起脚迈着莲花步,款款走了进去。 长姐的心结一去,加上她的身子“见好”。莫林两家的婚事,自然而然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是以,这次兴师动众的商讨,除了择个黄道吉日之外,就是修封书信,询问一下林家的意思。 很快林家便带回了消息,说一切以莫家为准,宜早不宜迟。 老祖宗特意又带着人,去了一趟凌云寺。恳请云落大师挑个好日子。云落大师将黄历拿出来翻了又翻,掐指一算,便道:“四月初八最好。” 眼下已是三月末,离四月初八也不过数十日的时间。 婚期一订下,整个莫府上至老爷太太,下到丫鬟婆子,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鼓作气,忙忙碌碌的。 嫁衣,嫁妆,首饰,礼盒之类的东西,都要一一准备。 安氏虽然忙得晕头转向,但挡不住她心里高兴。做起事来,比别人又要卖力一些。 安凌远倒成了十足的大闲人,因为要避嫌,他暂时搬到了客栈去住。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在窗口上巴望林家的迎亲队伍赶快到来。 其间,莫白薇来寻过他两次,问的都是关于林家那个小妾的事。还再三叮嘱他,等回到林城,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 他也问过莫白薇缘由,然则,莫白薇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他当下便知她藏有心事,而且不好轻易透露,也就不再多问。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她打听打听,到时候写信来。 四月初五。 林家的迎亲队伍浩浩dàngdàng地就抵了京,这其中包括安凌远的父母。 多年未见,安氏不免动容。她抱着长兄长嫂,足足哭了大半晌,才缓了缓神,引他们进去。沿路上,一直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话,凌远真是个好孩子! 第二百六十章逃跑 若不是安凌远决绝的心意,若不是安家人的宽容,这桩婚事未必能成。 安家的生意,近几年在林城越做越大,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这些若放在从前安氏想也不敢想。 她嫁入莫家时,安家的生意还平平淡淡。所以,当年她与莫文庆的婚事,如果真要计较起来,是她高攀。 而眼下的情形,却与昔年不同。安家这几年发展壮大,早可与莫家比肩。而且,加上近几年,绸缎生意的不景气。莫家就仿佛走到了瓶颈期,无论怎样也难以往前再进一步。 所以,这一次两家的婚事,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难怪凌远一直不娶妻,原来这小子一直惦记着初雪。” 安凌远的娘亲黄氏,眨巴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同安氏亲切的说着话。 她虽年过半百,但不管是容貌,肌肤或者精神气,看起来都像三十几岁。 安氏越看便越觉得,安凌远的眉眼同她这位嫂嫂,长得十分相似。 她也笑道:“毕竟,他们二人许多年不见,再加上昔年出了那种不愉快的事。最后能修成正果,其实,也出乎我的意料。” “那件事啊……”黄氏眉眼弯弯,轻轻地拉住了安氏的手,若有所思道:“都怪凌远不好,非吵着要吃杨梅,还特地带上初雪去帮他捡。 那小子从树上掉下来,是他活该。偏偏还连累初雪失忆,我这当舅妈的,真是愧疚。” “凌远是这么跟你说的?” 安氏心里陡然一惊,其实当年,那件事的内情,她并不清楚。 她去接莫初雪的时候十分仓促,只听说自己女儿受到惊吓,失了忆。但她见莫初雪并无大碍,又急着走,也就没有详细询问。 直到安凌远那次来京,玩笑般的旧事重提,她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不过,今日黄氏所说又是另一个版本,本末倒置。 “有什么不对么?”黄氏见她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问道。 安氏点着头,鼻头莫名发涩,“凌远应该是怕你们责怪初雪,这才撒了谎。” 那么小的少年,明明自己才是受害的一方,居然还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她心里涌过一阵感动,愈发肯定自己将女儿jiāo给安凌远,jiāo给安家是一个太过明智的决定。 “撒谎?我倒不知道。”黄氏愣了愣,缓缓道:“我只记着他迷迷糊糊要醒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念,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千万别责怪初雪。 不过,后来他清醒之时,又改口说是全是他的错。难道,这其中另有原因?” 安氏咬咬嘴唇,硬着头皮笑了笑,“其实,是初雪缠着他去,还吵着嚷着要摘上面的,凌远才摔下来了。那孩子………” 安氏没有再说下去,将黄氏的手握了又握,又道:“嫂嫂,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千万别客气。初雪这孩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心里有谱。” 安氏勾起嘴角,亲切地笑了笑,恍然大悟又道:“原来那小子,从小就喜欢初雪了,这也是两家的缘分。亲上加亲,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天夜里,安氏便将这些话一并转述给了莫初雪听。莫初雪的心里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又是一阵感动,越发庆幸自己最终嫁的人是安凌远,而非那个道貌岸然的孙仁孺。 母女俩正在说话,却听见连翘在喊,六姑娘来了。 能有今天,全靠莫白薇在中间调和走动。莫初雪向来知恩图报,她知道自己这一嫁人,从此山高水远,便很少能回来了。 加上,这段时间,她同莫白薇朝夕相处,积累了不少的感情。 情之所至,她拉住莫白薇的手,足足凝视了她半刻钟,才道:“薇儿,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回来。你在府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正是我要说的。”莫白薇的口气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抱长姐的身子,心里感慨万千。 前世长姐在李府中孤独死去。这一世,她终于能找到一个知心人,二人相伴到老,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或许,百折千回之后,她的命运也能被改变。 她想起那把亮光闪闪的大刀,泪水顺着眼角缓慢地就落了下来。 莫初雪感觉到手背上的濡湿,知道她哭了,急忙放开她的身子,从胸口掏出帕子来,替她擦。一边擦,还一边说,“再哭就哭成小花猫了。” 瞧见这一幕,安氏也不免动容。她轻轻拍拍莫白薇的背,劝慰道:“再过三两个月,等你行金钗之礼时,叫你长姐回来就是。” 被安氏一提醒,莫白薇的心里陡然一惊,忙叹一句,时间过得好快。 如果她没记错日子,每年的金钗之礼应该会在五月末。而在金钗之礼前,会有一个斗锦大赛。 莫家世代做绸缎生意,对斗锦大赛相当看重。得了斗锦大赛的魁首,不仅能获得御赐的封号,还能为家族带来生意。 所以,每一年的斗锦大赛,莫家从不落下。只不过,成绩却一直不尽如人意。 今年,老祖宗很早之前就叫红儿吩咐她,今年叫她参加。所以,顶着家族门楣的巨大压力,她不得不重视。 现在一想,距离斗锦大赛也没剩下多少时日,她也该收拾收拾准备上了。 莫白薇正想着,樱桃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过来,“姑娘,不好了。” 她急忙抬头,安氏与莫初雪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听见,樱桃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道:“姑娘……姑娘……不好了……紫鸢逃走了。大家这几日都在忙着大姑娘婚礼上的事情,所以,就叫……就叫紫鸢钻了空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神秘 三房被撵出府后,紫鸢则一直被拘在府中。她之所以留着她,也是有其打算的。因为她总感觉,紫鸢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今日竟敢大着胆子逃走了。 见她面色变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看管紫鸢的那个人,您可要惩罚他?” 莫白薇摇摇头,瞅一眼窗外凝重的夜色,云淡风轻地道:“不必,跑了就跑了,也不必叫人去找。” 紫鸢奴籍未除,想找到一个肯收留她的人家,一定比登天还难。 保不齐她在外风餐露宿,混不到饭吃,便会灰溜溜地回来。 “姑娘……”似是不敢相信,又喊了一声。 莫白薇坚定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就按我说的去jiāo待。我再留一会儿,陪长姐说说话。” 对紫鸢,莫初雪只有模模糊糊地印象,安氏更是不知。是以,二人心中虽有疑问,却知道与自己并无干系,也就没多问。 这天晚上,三人聊天一直聊到深夜,莫白薇才依依不舍地从绿竹园回去。 蔷薇园四下亮着灯,几个丫鬟在廊下的长凳上排排坐着,松林则背着手,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见她回来,松林忙不迭地跑过来,跪地,“姑娘,都怪小人看管不力,求您责罚。” “,我叫你jiāo待的你都jiāo待了么?”莫白薇的视线越过松林,落在面上。 紧张的站直了身子,咬着嘴唇,为难道:“婢子确实jiāo待了下去,可松林管事非说责任在他,一定要向您请罪。” “芭蕉,快将你家的扶起来。”莫白薇冷不丁道。 芭蕉闻了令,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脸颊绯红,故作抱怨道:“姑娘叫你起来,你赶紧起来,不要惹她生气。” 芭蕉的话着实管用,松林几乎是即刻就站了起来,只不过,头仍低着。不知是因为难为情还是愧疚。其实这会儿,松林心里两种情绪全都有。 他之前帮刘允办下的事,不下十桩百桩。每一次他都办得稳稳妥妥,从未出过疏漏。当初再难看管的人,他也没叫跑了。 想不到,今时今日,居然叫一个小丫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的溜走了。 这事儿要传进刘允耳中,少不得要埋汰他几句。这还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他怕莫白薇为此反悔,断了他跟芭蕉的婚事。 “松林,你若想戴罪立功,我便给你个机会。”莫白薇知道松林一贯好面子,略一沉吟,便道:“明儿你就找人去城门口盯着,一有紫鸢的消息,便派人回来知会我。” 京城拢共就这么大,只要不出城,紫鸢早晚都找到。 …… 离莫初雪大婚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但凡收到莫家请柬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全到了。送来的礼物,堆积成了小山。 原本按着莫文庆的意思,莫家这边低调着办一办就好。毕竟,到林城后,还要再风风光光的办一场。 可老祖宗并不同意,只说莫初雪是她的掌中宝,说什么也不能委屈。 莫文庆只好作罢,本着风风光光的态度,广发请柬。是以,这两日的莫家,比素日里要热闹了太多。 莫文庆瞧着人流如织的情景,脸上赔着笑。只是,他亦不能保证,这所有人他全都认识,比如眼前的这一位。 眼前站着的少年,身材挺拔,剑眉星目,英俊的长相叫人一见难忘。 不过,他前思后想,脑海中仍是没有半点儿印象。他颇有些尴尬伸手擦着汗,客气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 “柳府。”少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回道:家父柳承修,昔年曾与您一起做过生意。 他虽未收到请柬,但莫府的喜事一传十,十传百。家父听说后,非要让小侄亲自登门跑一趟。” “柳承修?”莫文庆喃喃自语,嘴上心里一遍遍念着,仍未想起柳承修长何模样。但他为缓解气氛,只好拍拍脑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喜悦道:“原来是承修兄的儿子,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难怪我会不认识。” “这是礼物。”少爷低眉笑了笑,将手上托着的红木匣子递了过去,“家父新得了一个夜明珠,特意叫我送过来,希望能讨一个好彩头。” “柳少爷客气了,快往里面请。”莫文庆嘿嘿一笑,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柳七,夜明珠一颗。” 负责写礼单的先生,大笔在纸上一挥,朗声喊了一句。 这件事莫文庆只当作是个小chā曲,并没有过分放在心上。 直到夜幕降临,清点完礼物的小厮,神神秘秘地将他拉到一边,轻声细语地道:“老爷,这些礼物里,当属那颗夜明珠最为贵重!” “夜明珠?拿来我瞧瞧。”莫文庆略一沉吟,好奇道。 那小厮深吸一口气,唇瓣,将一个雕花红木匣子递了过去。 正值夜里,灯火昏沉。盖子方一打开,耀眼的光芒,顷刻间照了过来,刺得莫文庆的眼睛一疼。 那颗夜明珠足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触之质地细腻光滑。它通身发出的白色的光芒,将整个屋中的那些小灯火的光芒,完完全全的遮盖住。 莫文庆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上好的夜明珠,一时不知该喜该忧,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小心的将盒子又盖上,薄唇轻启,问道:“谁送来的?” “一位叫柳七的公子。” “柳七。”莫文庆拍了拍脑门,胸口一震,“便是柳府的那位公子,说来也怪,我原先倒从未见过。 你派人去好好打听一下柳府在哪儿?等忙完了这一阵,我要亲自上门去答谢。” 他说着话,仍在努力的回忆,那柳承修长何模样。 不过,说到底两家既然长时间不来往,就说明关系一定没到敦厚的地步。 一个仅仅有一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缘何会送这般贵重的东西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婚礼 他正自思考间,安氏推门而入。他便将事情尽数告知了安氏,又问起她记不记得他提过一个姓柳的生意人。 安氏深思熟虑了一番,摇摇头道京城里柳姓人家甚少,而且她敢肯定,莫家与京城里的柳家素无来往。 听安氏这么一说,莫文庆的心里又打起了鼓。礼物贵重固然是喜事,但若拿不准送礼之人的意图,贸然收下,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般想着,他便为自己上午的时候没打听清楚柳府的具体位置而懊恼不已。 安氏见他心烦意乱便劝他,“送礼之人若是心存歹意,又何必巴巴的送这一份大礼来。 老爷若是心存愧疚,便在明后天的宴席上,再见到他之时,好好的问清楚,再答谢一番就是。” 按照南陵的风俗,举办婚礼的当天晚上,一定是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宴席。 到时候,会邀请所有亲朋好友。送礼的,没送礼的,只要沾上莫家的喜气儿,那都是坐上客。 莫文庆一时心急,原先倒忘记了还有这么回事。安氏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想起来。想着能再见到刘允,他的心里也就渐渐释怀,“也好。好在我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从一大早开始,莫家上下就陷入一种手忙脚乱的慌乱中。 挂喜帘,贴喜字,处处张灯结彩。就连花池中的那些花儿朵儿,树枝叶片上,也被缠上了红绸带,寓意红红火火。 “砰,砰,砰。” bào竹声声响,莫家大门外,一群小孩子跑来蹿去,拍着手,笑着喊着,“娶媳fù咯,娶新媳fù咯。” 莫家里面亦是一片热热闹闹,大家都捂了耳朵,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 而此时此刻的绿竹园,又比别的院落,热闹得多。 莫白薇一大早就来了长姐的房间,陪着她梳洗打扮,换上嫁衣。 凤冠霞披一穿上,莫初雪的白皙的脸,被身上红艳艳的嫁衣,照耀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灵动中透着俊俏,美貌里夹杂着两分羞涩。 “长姐真美!”莫初雪情不自禁的赞叹。 安氏一边抹泪,一边笑,“初雪,娘这就要送你出阁了。娘……娘……”她连连哽咽,说不出话来。 莫初雪直哭,泪水顺着脸颊一路流了下去。母女俩抱在一起,还没说上两句依依不舍的话,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迎新娘子去正殿。” 连翘急忙拿来胭脂粉,将莫初雪哭花的妆容又补了补,而后,急匆匆地盖上鸳鸯戏水盖头。 盖头刚盖上,门外便传来了凌乱无序的脚步声。安凌远走在最前面,他穿着红马褂,头上戴着高高的黑帽子,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 他素日里喜穿素净的颜色,但今日这一身喜气洋洋的红,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违和,反而更衬托的他样貌出尘。 安凌远长跪在地,先对着安氏拜了一拜,而后才移转到莫初雪跟前,趴在她耳边的位置,轻声细语地道:“初雪,莫紧张,我来接你来了。” 话音落,一条长长的缀着绣球的红绸带递了过去。安凌远接过来,将红绸的另一头放进了莫初雪的手中。 “新郎官迎娶新娘子!” 安凌远按着口令,抬起了脚。莫初雪则站着没动。她将另一手往背后的方向一身,哽咽着喊声,“娘。” 安氏听见这声喊,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眼泪又簌簌地掉。 虽说举办婚礼之后,安家人还会在京城里住上两三日。但毕竟莫初雪过了今日之后,就不再是莫家大小姐,而是安夫人。 母女俩难舍难分,莫白薇看得肝肠寸断。她自然而然联想到,将来有一天到她出阁之时,娘亲一定也会哭成泪人。 上一世,她嫁给林少卿时,娘亲早就不在人世,她根本没心思大办特办。双方拢共就宴请了不到十个个宾客,草率了事。 所以,这会儿,她看见安氏哭得伤心,心中更是伤感。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大伯母一定满心欣慰。 而她的娘亲就不同,前世她连参与这个过程的机会也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轻拍着安氏的肩膀,又劝了几句。 安氏也识大体,知道吉时耽误不得。所以,也就心疼的松开了莫初雪的手,跟随着另外负责的小厮,一路去了正堂。 她到达正堂时,堂中已经满座。她对着长兄和黄氏微微笑了笑,又同老祖宗请了安。才慢慢地挪到高堂的位置落了座,刚刚擦干了泪,就听见外面在喊,“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安凌远笑得满脸春风,小心翼翼地牵着莫初雪,迈过了门槛。他一边往前走,还忍不住回头瞧瞧盖着盖头的莫初雪,宠溺地目光羡煞旁人。 前来围观的客人,府上的下人,不约而同将头凑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大家都在屏息等待一个神圣时刻的降临。 莫白薇并未跟着进去,她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一对通红的影子,在地上跪了又跪。 周围是一片喜气盈盈的气氛,大家拍手鼓掌,面上挂着笑。 她攥着手心,却忽然想起前世,那一年她的婚礼。 行礼的时候,高堂的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置空空dàngdàng。她不知道林少卿心里怎样想,但她那一刻她的心难过得想被人用刀狠狠的捅。 一下,两下,三下……… 那种失落的滋味儿刻骨铭心,以至于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刻,她都会哭着醒过来,然后紧紧的抱住被子,咬着嘴唇,拼命地不叫自己发出一句声音来。 尽管她不愿吵醒林少卿,但每一次,无一例外的林少卿都会醒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安慰,薇儿,我会替你娘保护你。 我们的初雪小姐姐终于要出嫁啦,撒花。求收藏,求订阅,么么哒。希望大家积极评论,你们的评论是作者君更新的不懈动力。 第二百六十三章坦白 莫白薇想着,便对自己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但她转念又想到临死前她瞧见的那抹笑,那笑她看得清清楚楚,却又不是假的。 而且,无论是林少卿出现的时间还是地点,稍一深究,便会叫人觉得蹊跷! “十七。”嘈杂的人群里,传来了刘允清越的声音。莫白薇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长姐结婚,我自然要来凑热闹的。”他咧嘴一笑,说的一本正经,坦坦dàngdàng。 听见他言语之间熟稔的口气,莫白薇的胸口一热。她用手捂了捂脸,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要问,而他们所站的位置,嘈嘈杂杂,自然不适合说话。 好在这会儿全府上的人都聚集到了正殿。寻个僻静之地,确也不是难事。 很快,二人在一处假山前,停了下来。 莫白薇想也没想,直接就问:“那道士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没有。”刘允摇摇头,面色变得凝重,“说来也怪,苏兄亲自带人去京城周边的各个山上去搜寻了一遍,仍然没一点儿消息。” “看来二皇子一定有所防备。”莫白薇吸了一口凉气,眉心紧紧一蹙,又问道:“那圣上那儿呢?” “放心。”刘允抿抿嘴唇,淡淡一笑,“父皇那里,我近日总过去问安,好在那边眼下无消息。” “不过,我有一事想不通。”刘允捏了捏拳头,又问道:“上次你在杏花林里说的那些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莫白薇的胸口一惊,这些话,她本以为刘允不会再提起。但他今天问得郑重,又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她自知无法再瞒下去,于是便搓着掌心里绵密的汗珠,一字字道:“其实,我原本就是知道的。” “原本?”刘允不敢置信,看着她的两道目光,渐渐变得灼热。 莫白薇咬咬牙,索xìng将前世的种种一口气说了。 太阳渐渐爬上头顶上,万里无云,一派晴空。灼灼的光从四面八方,洒落下来,照在少爷头顶上,肩上和身上。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身子像受了巨大震动般,僵着半天没动。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莫白薇张开又合上的两片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莫白薇终于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内心深处涌来的情绪,十分复杂。 这般巨大的秘密,她之前从未跟人提过。不是因为不敢,而是担心别人不相信,反而将她当作怪物看。 可面对刘允之时,她却感觉到踏实,舒心。 不管他相不相信自己所说,至少,她对他坦坦dàngdàng,终于不必再藏着掖着,将所有的心思,统统花费在找借口上。 “那么,上辈子,我的结局呢?” 听见他问这些,莫白薇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适才她故意将上辈子如何碰见他,他又是如何落魄这件事,故意略去了。 她为难的看一眼刘允,复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而后,重重的摇了摇头,道:“不知,上辈子你我并不认识。加上燕王即位后不久,我就被……被……所以,你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她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方面是因为她忌惮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叫刘允感到沮丧。 然而,刘允却突然地接过了话头,神情有些哀切,“连你这种不相干之人,也被处以死刑。更何况,我是皇室之人,结局一定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只是,二哥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就是太心急,倘若他能耐心地在等上一阵子,兴许,皇位就是他的。” “凡事不要往悲观的地方上想。”贝齿一用力,莫白薇粉色的唇上,被咬出了两记青色的牙印。她搓着手,看着假山上缓缓滴下的水珠,缓缓道:“其实,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变化?”刘允不置可否。 莫白薇笃定地点着头,往前走了半步,“那些事,日后我会慢慢对你说。眼下有一事,我还要求你。” 刘允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十七,你放心。这些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多谢。”莫白薇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只觉得浑身燥热。 对刘允坦露这些,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她以后要处理的事情尚有一大堆,少不得手。别人她又信不过,思来想去,刘允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上一世,他们命运相似,境遇悲惨。这一世,他们也理所应当的应该成为被救赎之人。 老天安排他俩认识,相信也一定是为了这一天。 “对了,胭脂呢?”她顺势又问一句,“我总觉得,昔年林家的事远没那么简单。” 刘允的神情变了变,口气变得凉薄,“你的意思是,林家的事与上辈子那些事有关系? 其实,不瞒你说林家的那桩案子,牵涉人员众多,我本想一一将他们办了,奈何父皇不同意,还说什么法不责众。”说话的间隙,他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难怪皇上只发落了李氏一族。”莫白薇恍然大悟,而后像是回忆起来什么似的,眸光一冷,突然道:“兴许,前世李家溃败,也是因为你。” 从那间设在李府隔壁的密道,就可见一斑。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上辈子刘允拿到证据后,要足足等上三年,才选择告发李相? 难道,这其中也藏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么?又或者是因为上辈子刘允掌握到关键证据,是在三年以后? 上辈子,她没参与到这件事,自然不知道事情的走向。只知道,三年后的某一天李家说败就败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抬眸看着身材挺拔的少年,希望能从那里找到答案。 第二百六十四章改变 十七,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敢肯定的告诉你,证据很早就搜集好了。之所以等这么久,也是在找机会。 毕竟李相权大势大,父皇又一贯信任他。若不是铁证如山,我自然不敢轻易就去父皇面前告他的罪。” 刘允舔舔嘴唇,盯着莫白薇看了又看,表情十分凝重。 他倒不是在质疑莫白薇所言的真实xìng,而是,他听见她说,上辈子,她是被斩首而亡。 斩首而亡。 假若这一世,一切未变还跟从前一样。那么,她依然会重蹈覆辙,而他自己也比她强不到哪儿去。 他想着,只觉得舌根出涌出了连绵不绝的苦涩味道。上一次他体验这种滋味儿,是在母妃死的那天。 “或者是因为,前世在那几年里出了一些变故?”莫白薇猜测着,只顾埋头看着假山,并未注意到刘允的脸,渐渐变得刷白。 政治上的事,她虽不太懂,但她知道,只要牵扯到政治,其中,必然夹杂着利益。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可能叫人丧了命。 “也许吧。”刘允淡淡地摇着头,眼睛紧闭。那些事情里的隐藏的真相,他已不想再去探究。 他如今,唯一渴求的是莫白薇的安全。 于是,他看着少女那张隐隐寒霜的脸,突然开口道:“十七,我会护你一生周全。” 莫白薇长大了嘴巴! 她以为刘允听完她所说,会怀疑,或者做别的打算。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前世林少卿也对她说过。只可惜,林少卿早早撒手人寰,而她则被命运的车轮推上断头台。 想起这些,她急忙将食指往唇边一放,“嘘”了一声。 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间隙,落下来,洒在假山旁的池水上。水面波光粼粼,折shè着耀眼的光芒。 空气里涌动着微妙的气氛。 刘允双手背后,踱了几步,伸手摘了一片翠绿的叶子,“十七,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原本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危险。但现在,不同了。” 莫白薇瞪大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他。 “胭脂在我府上,你什么时候想见她,便叫松林知会一声。” 与刘允的平静不同,莫白薇情不自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她千想万想,想不到胭脂会在刘允的七皇子府。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疑问陡然迸进莫白薇的脑袋里,她拼命咬着嘴唇,将那句话咽回肚子里。 这天刘允一回府,就匆匆去找了苏默,询问那道士的事情。 结果,苏默并不在府。他只好耐着xìng子等了又等,直到半夜宵禁时,苏默才回了府。 不过,这次的找寻,依然无果。 眼见着京城周边的几座山,就要找遍,苏默便问他,“会不会是十七姑娘听错了?” 他便摇摇头,笃定的说了句不会。特别是在听说,莫白薇重生的身份之后,他愈发信任她。 他想着,便又想起一事。于是,他咬着嘴唇,淡淡地又道:“苏兄,你刚来投奔我时,说的那句话,可还做数?” “少爷,你?”苏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贯平静如水的面上,起了波澜。 “没错。我已下定决心。”刘允瞅着窗外凝重的夜色,斩钉截铁道。 苏默急忙道:“卑职愿意肝脑涂地。” “不过,卑职有一事不明白,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先前他不止一次的劝他,若陆妃沉冤昭雪,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积攒实力,来日称王称帝。 但刘允一次又一次的否决他,明确表示他并不想卷进去夺嫡的争斗中去。 所以,他突然改变心意,他不能不觉得震惊。 “因为一个人。”刘允将眼睛微微一眯,双拳微微一捏。思来想去,能保证她一世周全的,似乎也这只有一个法子。 “你是说十七姑娘?”苏默脱口道。 这阵子,他虽不在京城,但刘允与莫白薇的事情,他也道听途说过一些。特别是从秦白玉口中听到那些,简直就是自己的七哥有断袖之癖。 那女子的确与寻常的女子不同。不管是身上的那股淡然,抑或是英气,都叫人一眼难忘。 所以,刘允会动心,他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还想当面问问她,用了什么法子叫他改变主意。 此时,正站在莫府庭院里的莫白薇,亦是这般想。 她很久之前就想问刘允,为何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甘心情愿去做他的幕僚。 然而,这个疑问,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破解。 京城里没人知道,江湖上也没人知道。这件事时至今日,仍是一个谜。 她思索着,连翘却突然跑过来,喊道:“六姑娘,大爷请您过去一趟。” 已将近子时,莫府上下仍是热热闹闹一片。宴席上,仍然有几个宾客,坐着喝酒聊天。 沿路上,她问连翘,“伯父,找我是为何事?” 连翘摇摇头,“婢子不知,大爷没jiāo待。” 莫白薇便心怀着疑问去了绿竹园,莫文庆果然就站在园中,正在等她。 “薇儿,伯父找你来,就是想问一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柳七的人?” “柳七?” 莫白薇念叨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眨巴着眼睛,狐疑地瞧着莫文庆,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也就不好直接说认识或者不认识。 “前儿有个叫柳七的人,送来了一颗贵重的夜明珠。伯父原打算在宴席上碰上他,当面感谢他一番。结果,一直等到现在,客人都快走光了,伯父还未见到他。 回园子里问的时候,掌管礼单的那个小厮说,他瞧见上午跟你说话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前天那个柳七。伯父没其他的意思,若你认识,伯父想让你将这颗夜明珠再送回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梦魇 莫白薇听着,脸颊上渐渐泛出些许绯红色。这一件事,她倒从未听刘允提起过,只怕松林也不知情。 她攥着手心,略略想了一下,便道:“既是七公子的一片心意,伯父就不好拒绝。 若是贸然退了这礼物,兴许七公子面子上会挂不住。不若,回头伯父备些糕点送过去。他那人,就好这一口。” 莫文庆闻言,停下了打开木匣的动作。而后,看着莫白薇,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倒是伯父欠考虑了。不过,那柳少爷,究竟是何来头,我瞧着他贵气十足的。” 若不是今日听说消息,他是断断不会将莫白薇与柳七联系在一起的。 其实,比起柳七的来历,他更好奇的是莫白薇为何与他认识。 莫家纵然富贵,毕竟与权力沾不上边。而柳七,少不得是来自权贵之门。 “他呀,就是一卖茶叶的。”莫白薇回答着,心情复杂。 今日临别时,他的表情异常难看,与素日里谈笑风生的模样,格外不同。 也许,不该告诉他那些事? 莫白薇想了又想,一张脸紧紧绷着,暗自在心底叹了两口气。 “卖茶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莫文庆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老半天才说一句,“这倒奇怪了。我记得京城里卖茶叶的除了西巷的王家,就数青城的林家。我倒从没听说过还有一个柳家。” 从大伯父口中听到青城林家,莫白薇吃了一惊,她攥着衣角,忍不住道:“大伯父所说青城林家的掌柜的,可是叫做林少卿?” “薇儿,你也认识他?”莫文庆又觉不可思议,抬起头,又看了莫白薇半晌才道:“先前跟着你三伯父一起,在林家买过茶叶。” “三伯父也认识他么?” 莫文庆重重的点头,眼神扑朔迷离,“不止认识,他与这位姓林掌柜的关系相当深厚。” 莫白薇听着,背后一阵发凉,继而瞪大了眼睛。 按照时间关系推断,三伯父同林少卿在她重生前就已经认识,而且关系不匪。 那么,上辈子呢? 在她重生后,上辈子发生的某些事情,才渐渐发生了改变。 所以,这么说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三伯父同林少卿一直就是认识的。 这一点,莫家上下除了大伯父以外,估计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而大伯父素日忙于生意场上的事,乏术,自然不会去理会这种小事。 而且,昔年她执意嫁给林少卿时,莫家已然分崩离析。大伯父一家,那时候早去了江陵。 但她清楚的记得,昔年林少卿登门求亲时,她爹不同意。 当时,三伯父也在场,还帮着她说了不少的好话。她那时候,简直觉得三伯父犹如神明,心里感激不尽。 及至后来,她爹去世,她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林少卿,搬回了莫家的宅子。 再后来,林少卿一死,三伯父立即就找上了门。用一些明目张胆的手段,最终将莫府占为己有。 她回忆着,冷汗从额角开始蔓延而下,将她浑身浸得冰冰凉凉。 当年那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现在回望过去,远远没那么简单。 假若林少卿与三伯父之间清清白白,二人又何必装作不认识。 难道?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 若非今天她无意之间同大伯父扯了谎,也许,这些事情,她这辈子亦无法知道。 莫白薇想着,渐渐就没了说话的兴致。莫文庆见她神情倦懒,只道她是累了,忙道:“薇儿,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赶明儿你伯母准备好糕点,就麻烦你送过去。” 她听着话,像一尊提线木偶似的,机械的点了点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去,如何躺在,又如何梦里的。 梦里的场景,清晰而深刻。 林少卿临死前的模样,大刀落下来砸到她脖子时的情形,还有人群里,她最后瞧见的,林少卿笑的样子。 “姑娘,姑娘,您醒醒。” 的呼唤声,顺着她的耳朵一直钻了进去。 她努力的睁睁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鼓足了劲,拼命地去抬手。然则,身子像被人钳制住,如何也动不了。 再然后,脑子里是一片盈盈嗡嗡的嘈杂之音。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手。再睁眼时,眼睛轻轻松松地就睁开了。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了进来。 “姑娘,婢子听见您刚才大呼小叫的,就过来瞧瞧。”眨巴着眼睛,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她的额头,又道:“瞅您这满头大汗的,怕是适才魇着了。” 这么一说,莫白薇才感觉到,不仅仅是头下的枕套,还有身上盖的薄被,全是湿漉漉一片,就像是屋顶漏了水。 “,快扶我起来。” 她张张嘴,从嘴里的音节,终于变得清晰。 忙弯子,依言将她扶起来,担心的道:“姑娘,你好久都没做噩梦了。” 刚重生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夜夜从睡梦中惊醒。 后来适应之后,便渐渐地好上一些。加上,她师从李郎中,学了不少医术,也会时不时得就熬些补yào来喝,身子比起从前倒好了太多。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兴许是前几日看话本子看多了。”她搪塞着,端起小半碗茶,一饮而尽。 尽管,这辈子她头一次见到林少卿时,就有了戒备心。 然则,昨儿听大伯父说起那件事,她仍然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一个泥潭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体验窒息的状态。 如果,大伯父所说是真。那么,她就完全有理由相信,前世的林少卿很可能死而复生。 那么,他故意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很多时候真相都隐藏在不经意之间,我们的头号谜团人物林少卿,真实面目,终于要一点儿一点儿揭开咯。求评论,么么哒。 第二百六十六章斗锦大赛(一) 婚礼后,安家人只在京城呆了两日,便动身回了林城。送长姐走的那日,艳阳高照,一片晴好。 她站在天光底下,瞧着长姐的背影一点点进去马车内。这情形,与上辈子长姐嫁入相府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李冀那张yīn鸷的脸,如今被安凌远取而代之。 她看着,心里便生出几分欣慰来。纵然她到最后,未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至少,通过她的努力叫旁人幸福,这便足够了。 长姐一走,她便寻着由头,又向大伯父打听起林少卿的事。 一开始,莫文庆只当她是好奇,就耐耐心心地将他知道的种种,一齐告诉了她。 及至到后来,只要见莫白薇一来,莫文庆就远远的躲起来。然后,看着安氏笑笑,道一句,快,快给咱们的六姑娘说桩婚事,你瞧她,想嫁人都想疯了。 其实,莫文庆该说的也说了。 只是他提供的一切都是些浮于表面,稀松平常的东西,并没有太关键的。 这样一来,虽则她有心探知真相,奈何毫无一点头绪,只好将事情暂时搁置下来,先忙起斗锦大赛的事。 她上辈子虽贪玩,倒还算有些基础在,芭蕉稍稍一点拨,她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立时融会贯通起来。 芭蕉拍着手,赞叹不已,姑娘真是好天赋。 这其间,松林带回了消息,说是紫鸢找着了,问她要不要立刻带回来。 她略一想,摇摇头,便叫松林日夜跟着,瞅着她到底要耍什么鬼花样。 过两日,松林回来禀告说,紫鸢一天到晚都在街头讨饭,并无异常。 莫白薇当即就摆摆手道,且由着她自生自灭。 扪心自问,她待紫鸢不薄。奈何,紫玉鸢财迷心窍,躲不过金钱的诱惑。 她挡都挡不住! 四月底的时候,林城那边果然来信了。信是安氏拿回来亲手jiāo给她的,牛皮纸上的信封上,也的的确确是长姐的笔迹。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信上开头说的全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到末尾,字迹却突然一变,看起来像是个男子的笔迹。 莫白薇一看便知,一定是安凌远加上的。她屏着呼吸,一口气看了下去。 “古董店的那个小妾,已于五日前被杀身亡,凶手是铺子的掌柜。官府还未立案,那掌柜的倒先一步服dú自尽了。” 怎么会? 莫白薇顿感后背一凉,又将那几行小字,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然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杀人灭口? 她合上信纸,心里又惊又怕。若非斗锦大赛的日期临近,她一定亲自跑一趟。 樱桃见她面色发白,忙问道,可是大小姐那里出了岔子? 她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说句不是,又动手给安凌远回了封信,想问他具体的细节。 然则,写完之后,她又觉得不甚妥当。 万一信在半道上,被人拦下。非但会牵连到自己,甚至会赔上安氏一族的xìng命。 一脸数日,她都苦着一张脸,可她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并未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然而,斗锦大赛已经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序幕。 老祖宗一贯对斗锦大赛重视,少不得亲自跑了一趟蔷薇园,抓着她的手,鼓了半天劲儿。 “薇儿,缺什么?只管告诉祖母。祖母命人给你准备。”老祖宗满脸的喜气盈盈。 莫白薇咬着嘴唇,摇摇头,道:“离得不远,若真缺什么东西就是,只管叫松林回来拿,祖母不必挂心。” 老祖宗便又笑了笑,说了一声好。而后,一直将她送上轿子,才算完。 参加斗锦大赛的,一般都是从事布料生意的世家,当然这其中也有单纯的刺绣爱好者。 大家聚在一起,聊布料,比绣工,倒也热闹非凡。 最开始的斗锦大赛,是由几户商家自发组织的,目的简单明了,以此为噱头来提高知名度。 不过到后来,宣统帝就做主叫官府之人也参与进去。 他的初衷是选拔合适的绣娘,以及征用上乘的布料。 因为对功利的追求和对名利的渴望,加上比赛规则是由宣统帝亲自制订,慕名前来的参加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起初只有几个人,后来十几个人,再后来几百人。今年,轮到莫白薇参加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上千人。 不过,这上千人在入京之前,要经过地方层层选拔,到最后,真正能来到京城中参加比赛的,拢共只有三十几人。 莫家毕竟经验丰富,几乎每一年都能入选到这三十几人的行列中。这一次,自然不例外。 莫白薇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埋着头,百无聊赖地听着高台上的太监,念念叨叨地说着比赛规则。 “六妹别来无恙。” 她正盯着鞋尖上的花枝看得如神,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慢慢地传了过来。莫白薇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迅速抬了头。 眼前站着的少女,穿着藕绿色的绸缎褙子,下面配一个淡黄色的罗裙。 她的脸,瘦瘦白白,不过却有淡淡的痕印。眼眶深深凹陷进去,似是极疲惫。少女的那一点儿灵气,在她脸上完全瞧不见。 “四姐。”莫白薇张张嘴,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 三房被撵出府后,她就再没见过莫青樱,自然也没特意去打听过她的消息。她万万想不到,时隔几个月后,莫青樱会出现在这里。 “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能回到京城来吧,呵呵……告诉你,这机会是我凭借自己的本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要叫你看看,什么叫东山再起!” 莫青樱眼珠一转,眸光冰冰凉凉,怒目瞪着她。她虽说着话,嘴唇却死死的咬着,猛一听见,那话就像是从肚子里发出的一般。 “看来要提前恭喜四姐了。”莫白薇的嘴角一扬,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斗锦大赛(二) 前世三房一家,做的太绝情。以至于,她瞧见莫青樱凄惨的处境时,心里亦没有半分同情。 她心里想的是,她也该叫她尝一尝落魄的滋味儿。 她仍然记得起来,上辈子,直到死,莫青樱都顶着一张绝美的面皮。 她从那门缝里,能瞧见她两道趾高气扬的柳眉,以及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屑,厌恶,鄙夷。 那种滋味儿,远比后来断头台要好得太多。 至少,大刀落下时,她只有身上疼。而被困在木屋中时,她的心里也疼。 莫白薇正想着,却见莫青樱忽然蹲了下来,满脸痛苦的捂着她的脚,高声哭喊道:“公公,她故意使坏,踩我脚。”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向莫白薇投来注目礼。 她亦能听到,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真没想到来参赛的人中,还有这种人。” 莫青樱听着,痛苦的面色里,一闪而过一分狡诈的笑。 莫白薇愣愣的站了半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弯下了身子。然后,抬脚走至莫青樱身边,伸出手,柔声道:“四姐,对不起,薇儿方才不是故意的,还求你原谅。快,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她的态度恭谨,落落大方,礼数周到。 见她这般,那些原本议论的人,也忍不住禁了声,反倒为自己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论而脸红。 莫轻樱一怔,咬了咬牙,眼睛里dàng着一圈又一圈的恨意。 如今的莫白薇,果然和从前不同,不那么好对付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压制着将莫白薇手推开的念头,咬着牙说了一句,“适才怪姐姐太着急,才会脱口喊出来。” 那么多双眼睛瞪着她看,她若还死死咬住莫白薇不放,别人只会觉得是她失了气节,而非莫白薇。 这是大忌! 所以,尽管她心有怨气,却不得不就势抓着莫白薇的手站了起来。 然而,她才刚刚站稳,就听见莫白薇“啊呀”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她迅速地抽回了手。 “四姐心里一定怪薇儿。”莫白薇用左手着右手的掌心,面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尽管没挑明,但她的一系列的动作,都在提醒周围的人,是莫青樱心存怨恨,所以动手掐了她。 “我……我……我没有……”莫青樱哪会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大惊失色之下,急忙摆着手,辩解一句。 莫白薇心里暗笑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将掌心摊开。被四周的白皙一衬,手中央的那抹红,看起来就格外明显。 “薇儿刚才实在不是有意踩到四姐的,求姐姐原谅。”她将哭未哭,掩着口鼻,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早就不是上辈子的莫白薇,所以,既然莫青樱与她过不去,她便以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之道还施彼身,叫她也尝尝被诬陷的滋味儿! “瞧瞧她居然对自己的妹妹那么狠。” “居然有这种人,栽赃不说,还反咬一口。” …… 莫青樱绞着衣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既不能像莫白薇一般说自己是因为不小心,又不能加以辩驳。 毕竟从表面上来看,铁证如山,加上之前又发生了那种事,没人会信她。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小太监,冷着一张脸,用尖细的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一个人毛遂自荐地站出来,一五一十的将莫青樱方才的罪行如数说了。 周围站着的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那小太监“嗯”了一声,满心不悦,白了莫青樱一眼,而后冷冷道:“皇上说了,品行不端的人不予参赛,你还是走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莫青樱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她寄居在外祖父母家,本就被当成扫把星。加上她娘陈氏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她爹一跑,林家人就将陈氏的账全算到她头上。府里的人哪个人不是冷眼以对,若不是她悄悄摸摸的准备斗锦大赛,又有幸被选中。恐怕她这辈子也没有再来京城的机会,更别说飞黄腾达,改变命运了。 所以,一旦她被赶走,陈家人跟着蒙羞。她以后的日子,一定越发难过。且不说她的几个表姐妹会讥讽她,光是那些唾沫星子,也会将她淹死。 她害怕的紧,身子也跟着变得僵硬而不听使唤。就连那张曾经巧舌如簧的嘴,关键时刻,亦是张不开了。 “公公,四姐并非有心,恳请公公不要责罚她。” 莫白薇抢在莫轻樱前面跪了下来,对着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地行了一礼。 她这一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莫青樱。 不过,别人是在心里赞叹,莫白薇以德报怨。而莫青樱,反反复复地咀嚼着一个词,假惺惺。 分明就是她害得自己到如此地步,如今又巴巴的装作救世主的模样,来替自己求情。 真是恶心! “你倒有心了。” 那太监似乎也被莫白薇所感动,换了极为柔和的口气,叫她起身。 她依言站了起来,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了一眼莫青樱,见她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翘。 若不是顾着还有人在场,此时此刻,她一定捧腹大笑。 “本公公是瞧在她的面上,暂且留下你。他日,你若敢再有异动,那发落你的可就是当今圣上了!” 他在宫中呆了数年,对女人间勾心斗角的事儿,早就摸得门儿清。 所以,莫青樱的那点儿手段,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那太监一走,众人也就跟着散了。 而莫青樱,因为当众出丑,她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一散场,她头一个就跑走的。 莫白薇看了直想笑。 她故意快跑两步,跟着莫青樱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眉毛一扬,趾高气扬地道:“怎么,四姐不打算谢我么?” 第二百六十八章斗锦大赛(三) 莫青樱停了脚步,猛然回过头来,狠狠瞪着莫白薇,气急败坏道:“谢你做什么!” “四姐,多日未见,你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莫白薇轻轻地笑了笑。 她看着莫青樱的脸渐渐涨成了肝色,而后诡谲的笑了笑。头一低,趴在莫青樱耳畔,一字字道:“四姐若还是这般不本分,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她又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高声说一句,“四姐既不愿道谢,我便不勉强了。”大步流星的往轿子那走去了。 “姑娘,怎么比旁人晚些?”将她扶进轿中,好奇地问道。 “没事。”她急忙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就是方才差点儿被狗咬了。 “哪的狗,婢子去教训教训。” “不必,丧门之犬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她这么一说,便不再多问,催促车夫抬着轿子回府。 用了午膳,又小憩了半晌,到半下午的时候,松林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同她说紫鸢回来了,问她要不要放进来。 她略一想,便点点头,道,“先将她带回来,我正好想问她几句话。” 再见到紫鸢时,她差点儿没认出来。蓬头垢面,身上穿得衣服破破烂烂,十足一个叫花子。 一见着她,紫鸢就哭哭啼啼,对着她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而后,张口便说她是如何如何没良心,如何如何见钱眼开,如何如何对不住她的。 莫白薇听得心烦,便打断了她。而后开门见山的问,“你既已逃走,又巴巴地回来,却又是为何?” “六姑娘,婢子……婢子……想了想,婢子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要回报您的恩情,恳请您能重新接纳婢子,赏婢子一口饭吃。” 满脸的污垢,被泪水一浸湿。她的脸上顷刻间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来异常滑稽。 在旁边瞧着,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莫白薇便道:“,你笑什么,是希望紫鸢回来么?” 听见她的话,吓了一跳,急得急忙摆手,“姑娘,婢子只是个下人,哪里敢替主子这种决定。” “好了。”莫白薇眸光一转,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既然你真心想回来,我便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不过,抓不抓得住,可要看你自个儿了。” “谢六姑娘……多谢六姑娘。”紫鸢前额着地,激动得语无lún次。 她便又吩咐领着紫鸢下去,先领个简单的差事,日后再做打算。 二人刚刚一走,芭蕉就捧了茶给莫白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您真的打算留下她?婢子总觉得,她在这节骨眼儿回来,没安什么好心,您一定得防着点儿。” “不瞒你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一定要留下她。”莫白薇饮了口茶,满不在乎道,“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儿。” “那婢子去叫松林盯着她。” 当天晚上,莫白薇寻着由头说,要计划计划明日比赛的事情,就将园子里的下人,聚了起来。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紫鸢。她打发紫鸢和另外一个丫头在厨房烧水。 正堂里通明一片,人影憧憧。大家集思广益,商讨着主意。 虽然莫白薇不时的点头附和,然则,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她更想知道,紫鸢在做什么。 只过得一会儿,芭蕉就去而复回,趴在她耳畔,悄悄摸摸的说了句话。 “如您所料,紫鸢借口说肚子疼,果然偷偷跑去了耳房,似乎是打布料的主意!” 不过,放在耳房里的那匹布料,并非参赛用的那匹。 她下午的时候就特地叫又准备了一匹一模一样的,然后,当着紫鸢的面,放进了耳房。 做这一切,她只是想试探试探。 果不其然,紫鸢上当了。 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中,莫白薇勾起唇角,会心一笑,告诉芭蕉先不要打草惊蛇,又叫松林继续盯着。 深夜的时候,松林匆匆忙忙地赶来求见,说那匹布料,中间的位置被人泼了墨水,一定是紫鸢动的手脚。 “姑娘,不若现在就将紫鸢抓起来,免得到时候她坏您的事儿!” “不急。”不同于松林的紧张,莫白薇的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次日一早,刚刚梳洗完毕,她就差人唤了紫鸢过来,郑重其事道:“你去准备一下,今日随我去凌波阁。” “姑娘,您叫我去?呢?”紫鸢摆出一副惊奇的口吻,心底却在笑。 “不知怎么了,今儿好端端的肚子疼,怕是去不了了。红莲行事鲁莽,又指靠不住。我便想起你来,你之前跟着四姐,一贯懂礼数,最合适不过。” 临了,莫白薇又看着她,故作惊诧道:“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不……”紫鸢连连摇头,恭谨道:“姑娘能委以重任,婢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意。婢子这就去准备。” 话毕,她匆匆忙忙地道声谢,一头便往外跑。 她一边跑,一边还笑,绊倒一块石头上差点儿摔倒。 事情顺利超出她的想象,那碗泻yào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 她本想着,中计之后,她便毛遂自荐跟着去。 哪知,莫白薇竟然亲自找到了她的头上,这种好事儿,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儿。 “紫鸢,什么事这么开心,竟然连路也走不稳了。” 芭蕉端了茶水进屋,正巧在长廊上碰见紫鸢,故意问了一句。 紫鸢立即敛了笑,低着头,同芭蕉恭谨地行了一礼,搓着手,紧张兮兮地道:“姑娘叫我也陪着她去凌烟阁。所以……所以……我……才……高兴。” “姑娘难得器重你,赶快去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今天只有一更,大家不要等了,明天补上。么么哒。 第二百六十九章斗锦大赛(四) 紫鸢收拾停当回来,莫白薇便吩咐道,芭蕉你和紫鸢去耳房将布料拿过来。 二人领命便行,走至耳房内,芭蕉特意看了一眼紫鸢,故意道:“参赛左右是大事儿,不若将布匹打开再检查检查。” 话毕,她作势头便要去将原本卷起的布料打开。 紫鸢一惊,急忙催促道:“芭蕉姐姐,姑娘还在等着呢,莫叫她等急了,咱们还是先去的好,一会儿再迟了。” 她一边说,一边焦急的朝外张望,眼睛的余光却停在芭蕉的手上,心底暗暗涌起一阵慌乱。 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没逃过芭蕉的眼睛。她只当没看见,只管停了手中的动作,从善如流道:“也好,省得一会儿再迟了。” 她这般一说,紫鸢就彻底地松了口气。她盯着芭蕉,朗朗笑一声,“芭蕉姐姐,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今天是正赛,比起昨天,凌云阁愈发的热闹。 莫白薇她们赶到时,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中间站着两排侍卫,努力的将人群往两边推。然则,那几个侍卫以少抵多,力气毕竟是有限。他们中间勉勉强强地空出了一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芭蕉将手令递过去,领头的侍卫仔细的看了一眼,便叫人给她们开路。 将将才绕过石屏,就撞上了莫青樱,她的此刻手上托着一匹布料,走起路来看起来像是极吃力。 “四姐,这么巧。”莫白薇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去,拍拍莫青樱的肩膀,又转过头来,吩咐一句,“连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四姐拿东西。” 连翘“嗯”了一声,忙不迭地冲过去,在接过布料的一瞬间,状似不经意地对着莫青樱点了点头。 莫青樱见状,面上立马带了笑,转过头来,看着她柔声道:“多谢妹妹体恤。” “四姐,不必客气,连翘本来就是你的人,我也不过借来用几日,早晚是要还回去的。” 她只管轻描淡写地笑,自不再去提昨日之事。莫青樱亦心照不宣,只拣了从前的旧事来说。 两个人各怀心思。 走至半路,有指引的人前来,问了她二人的姓名,便道:“两位小姐一个在东厢,一个在西厢,这会儿就要分开了。” 莫白薇便抬眸去看紫鸢,问道:“不若你先送四姐过去,再回来。” 紫鸢低头行礼,张口之前,瞥了一眼莫青樱,而后才恭恭敬敬地道:“既是这般,婢子去去就回。” 莫青樱正愁着没机会同紫鸢单独相处,所以,此刻见莫白薇轻易松口,心里又惊又喜。刚一转过身,她的唇角就挂了耳朵边。 稳稳当当的坐在西厢房的椅子上,莫青樱抚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紫鸢将手上的布匹一放,忙不迭地就跪下来,神色激动道:“姑娘,婢子已经按您所说,将墨水泼在了布料中间。等会儿,可有好戏看咯。” 莫青樱伸出食指比在唇畔,指了指里屋,警惕道:“到里面,你仔细说。” 走到关键一步,她不能不有所防备。 “紫鸢,莫白薇就没有丝毫怀疑么?”莫青樱心里仍旧不放心。 她的计谋本身也就没有多高明,加上紫鸢曾经被莫白薇疑心过。是以,她虽然高兴,但心里仍隐隐约约仍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自然是怀疑,昨儿晚上她将园子里的下人们全都聚在一起,商量斗锦大赛的事儿,唯独没叫婢子,可不就是防着婢子。” 紫鸢的眸中冷光一闪,又道:“她自以为聪明,一定想不到,碰巧给婢子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咯噔。” 紫鸢的话音刚落,窗外突地传来一声响动。莫青樱心里一惊,面色煞时刷白。 紫鸢也吓得身子趔趄了一下,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而后,莫青樱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至窗前,鼓足了劲儿往将窗口打开,探着头四下张望。 外面是矮小的花池,里面种着花草。花草很稀疏,并不像是能藏人。花池的两边是石子路,曲曲折折通向远处。 “姑娘。”紫鸢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而后也站起身来,轻轻走至窗口处。 “没有人。” 莫青樱心不在焉地嘴上说着,心里犯犯起了嘀咕。 “姑娘不必惊慌,兴许是只猫呢。” 听见莫青樱说没人,紫鸢倒松了口气。 莫青樱合上窗子,屏息吩咐道:“你从房间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边找,我走这边。哪怕是只猫,我们也得将它找出来,否则,我心里膈应。” 她心里自然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毕竟这些年斗锦大赛,官府早参与进去。若被人告发,她故意陷害,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不能不加倍小心。 二人当即从屋子的两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且不说没有人,就连个脚印也没有。 莫青樱便道:“紫鸢,你快回去,省得一会儿莫白薇再怀疑了。” 紫鸢前脚一走,后头教引之人就上门说,比赛立即就要开始,叫她带着布匹赶快去内堂集合。 她也就暂时不去想那件事,随手抱了布匹,跟着教引之人往外头走。 内堂前的空地上设了高台,台子前放了几排桌几,几上放着糕点,茶水一类的。椅子上,已经有人落了座,她们的脊背挺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台上,一脸紧张之色。 莫青樱也急忙挑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一抬头,刚好就瞧见莫白薇的背影。 此时的莫白薇,正在问紫鸢,“怎的这样迟?” 紫鸢舔着唇瓣,深埋着头,怯怯地道:“四姑娘的住处偏远,婢子一来一回,可不就浪费了许多时间。” “去瞧瞧四姐来了没?若是来了,你便到她旁边站着吧。她没带丫鬟,我怕别人轻看了她。” 第二百七十章斗锦大赛(五) 紫鸢自然应声是,飞快地便往后排跑去。 芭蕉疑惑不解,“您这般为四姑娘谋划,却又是为何?” “试她一试。”莫白薇伸手抓了一花生豆放在手中把玩,嘴角一勾,笑了笑道:“假若她在比赛之前,向我坦白。兴许,我会念着她是莫家人,饶过她这一次。如果没有,那我便问心无愧。” 倒不是她心慈手软,实在是她念及老祖宗常挂在嘴边的门楣之事。 紫鸢将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莫青樱听的时候,她只冷冷笑了两声,讥讽道:“人前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真叫人恶心。” 她一想到今日莫白薇就该一败涂地,巴不得撇得远远的,自然也就不愿上前再去违心的做戏。 人一到齐,坐在台子正中央的一个穿官服模样的人就站了起来,宣布比赛开始。 话音一落,台下的座位旁边,就涌入十几个丫鬟。她们穿着相同的大红印牡丹图案的褙子,发式也一模一样。 她们将参赛人所携带的布匹,依次收上去。然后,用白色的手帕,分别标记,并写上名字。完成之后,比赛便开始了。 “南江覃家覃女遥,紫色云锦双面绣花布一匹。” “江陵韩家韩林玉,缠枝莲纹织锦布一匹。” “………” 布料被一匹匹的送上去,主审官们也在纸上写写画画。台下人头窜动,所有参赛之人都忍不住在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莫白薇自然不例外。 前世,她只听说过斗锦大赛的名头,但从未往这凌烟阁中来过。 是以,尽管她重活一世,在这上面却是一点儿经验也无。 “京城莫家莫白薇,折枝牡丹花纹云锦布一匹。” 传话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听来来像是乌鸦叫。 莫白薇咬着嘴唇,掌心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她看着两个侍女将布匹一寸一寸的展开,暴露在天光底下。 几个行家一涌而上,趴在布匹上,一点点仔细的看。 莫白薇屏紧了呼吸。 紫鸢附在莫青樱耳边,谄媚地笑了两声,然后道:“姑娘,好戏要来咯。” 莫青樱放在扶手的右手一用力,指关节处便有些发白。她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落在台子上,嘴角保持在上翘的角度。 因为她知道,下一秒,她就要笑出来。 果不其然,台子上的审查的那些人,忽然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个转过了头,朝着人群高声道:“莫姑娘,哪位是莫姑娘?” “成了!” 紫鸢已经在低声庆贺,莫青樱努力忍住心头袭来的窃喜。 等这一刻,她等得已经太久。 若不是莫白薇,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爹跑娘疯,寄人篱下的处境。 再不济,她从前也是莫府上风风光光的四小姐,曾经饱受百人呵护。 就连莫白薇,也不过是被她控制的一只小小蚂蚁。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左右她的生死。 为什么突然间就天翻地覆了呢? 被赶出府的那一天起,她便把所有的不幸,全部归结在自己不够绝情上。 倘若,昔年她能如娘亲所说,再狠心上那么一些。 那么,现在莫家风风光光,得意洋洋的那个人,一定是她,而不是莫白薇。 她深吸着气,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今天的斗锦大赛,无论她最终能否夺魁。只要斗败了莫白薇,那她就不虚此行。 另一边,硬着头皮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莫白薇,满腹狐疑。这匹布,她们分明是检查过的,不大可能被人动手脚才对。 她正自琢磨着,忽然听见一个fù人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一直传了下来。 “莫姑娘,老身想问问你,布料上面的牡丹花纹路如何绣出来的?这种独到的方法,老身倒从未见过。” 莫白薇闻言,心下一松,随即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娘子若好奇,不如等比赛结束了,我详细给您说。” 因着一开始刚坐下时,芭蕉就一一给她介绍了台上的人。所以,莫白薇识得这个fù人,知道她是京城里有名的何娘子。 无论是绣工还是制布匹的手艺,何娘子都是一绝。 是以,京城里有许多大户人家不惜想花重金请她入府。奈何何娘子一不看重金钱,二不喜被束缚,到底谁也没有答应。 “也好。”何娘子眯起眼睛,冲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眼瞅着莫白薇不仅没被处罚,反倒被夸奖了一番。莫青樱的脊背一凉,猛然扭头去看紫鸢。 紫鸢也被吓了一跳,她搓着手,支支吾吾道:“婢子分明是换了的,难不成是偷听的那个人去送信了?” 她这么一说,两人互看一眼,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莫白薇一直在将紫鸢往她这边推,莫非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莫青樱越想越不安,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两道灼热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莫白薇的背影,恨不能将她看穿似的。 莫白薇会不会在事后,找她秋后算账?她如今已不比从前,早不再是莫家的四姑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 万一莫白薇向陈家告发此事,她肯定没脸再回去。 想到此处,她扯了扯紫鸢的衣袖,紧张道:“你趁人不注意快走,走得愈远愈好。” 紫鸢巴不得赶快逃跑,是以,她听见莫青樱这么一说,咽了口唾沫,低头神色匆匆地就从人群中一路溜了出去。 芭蕉刚好瞥见这一幕,眼中含了笑,喜道:“姑娘,她果然跑了。” “那便好。” 莫白薇彻底松了口气,将后背整个靠在靠椅背上。 这样一来,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莫青樱有逃出生天的本领,怕是也不奏效了。 比赛仍然在继续,刚刚还堆积如山的布料一匹一匹慢慢的减少,变成了一个小土堆。 “临州陈家莫青樱,雨过天青软烟罗一匹。” 莫白薇屏紧了呼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大家心心念念的三更今天送上,迟到啦,对不住各位小主啦。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百七十一章斗锦大赛(六) 台上突然吵吵嚷嚷一片,底下坐着的参赛的人,见了这场面,也忍不住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猜想究竟发生了何事? 念及刚才何娘子问起莫白薇的那些话,跟别人一比,此刻的莫青樱,虽则心里像是被风吹得起了波澜,表现的却十分平静。 这匹布是她花了大心思的。 陈家人像看笑话一般看她,自然不会有人帮她。是以从染色,勾线,刺绣,每一个过程都是她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细密的针脚里,缝了多少的愤怒,恨意以及yù望。 她想着,拼命的忍住往上翘的嘴角,然则,那双含笑的眸子,将她心中的喜悦之情暴露无遗。 她已经等不及要站起来! “莫青樱!” 坐在台子正中央的那个身着官府的男子,低头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写在帕子上的名字,冷冷的喊了一声。 “大人,民女就是。”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她,莫青樱喜不自胜,忍着没笑出声。而后,在一片艳羡的目光里,她站了起来。 飘飘忽忽,像踩在棉花上。 将整张摊开的布料一把掀起来,那官员又大力地拍一下桌子。 “莫青樱,你是在跟本官,跟皇上开玩笑么!” 他为官二十载,斗锦大赛也连续主持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干有一个人对待比赛如儿戏。 “大人!民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莫青樱一下便慌了,手脚冰凉。 难道是她的选色,绣工出了岔子? 不对,她参赛用的这匹布料,仍是先前那一匹。倘若不合规矩,又怎会通过初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莫青樱攥紧了拳头。 “你自己来瞧瞧这上面是什么!”那大人疾言令色,显是气得厉害。 莫青樱暗暗思忖着,抬着灌铅似的脚,一步一步往台子上挪动着。 阳光刺眼。 她的眉心处,一寸一寸落下了汗。脸颊上的几个凹痕,被阳光一照清晰可见。 天青色的布料中央,赫然有一团乌黑的墨迹。宛若通体光滑的玉石上,有了去不掉的瑕疵。也像是如玉的美人脸蛋上,生了一颗黑痣。 总之,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的心底陡然一凉,暗自思忖,莫非是紫鸢动的手脚? 那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呢? 莫青樱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穿官服的男子,厉声问她,“粗心至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毕,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台两边分侍而立的侍卫,冷冰冰道:“来人,将她逐出阁外。” “大人。”莫青樱慌忙跪了下来,心乱如麻。她磕了两下头,心一横,一咬牙,转身指着莫白薇,恨恨地道:“大人明察,是她故意陷害我!” 她闭着眼睛也知道,这件事与莫白薇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莫白薇居然能识破她的计划,而且悄无声息的还在了她身上。 那大人顺着莫青樱手指的方向,看了莫白薇一眼,没有作声。而后,转过身去,又冷冷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民女……民女……”莫青樱支支吾吾,yù哭无泪。人证,物证,她一样也没有。 纵然是此,她也不愿认输,便昂着头,狠狠地剜了莫白薇一眼,气急败坏道:“我念着你是我妹妹,对你没加防备。想不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陷害我!” 见莫青樱哭得情真意切,又有理有据。台子上的,包括台子下的所有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莫白薇的身上。 “精彩,真精彩。”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莫白薇笑着拍起了手。 天光底下站着的少女,神情坦然,嘴角带笑。哪里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现行之后的样子。 那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人,顷刻之间变了心意。 莫白薇一早料到莫青樱会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攀咬她。该怎么说话,怎么应对,她早就心中有数。 是以,此刻她不急不躁,只管漫不经心地着手中的帕子。语气里没有夹带仇恨的意味,反而流露出几分失望痛心,“昨儿不小心踩到四姐,是我不对。不过,当着大家的面,我已经向你赔过不是了。薇儿实在想不明白,四姐为何不依不饶,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坑害我!” 她这么一说,底下坐着的那些人就认出了她们二人来。 昨天的那出动静闹得很大,闹到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莫青樱心思深沉。反倒是莫白薇,落了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加之今日,莫青樱一副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姿态。而莫白薇又表现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所有人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就偏向了莫白薇这一边。 何娘子适才就对莫白薇颇有好感,这会儿见她被诬陷,也忍不住帮着说话,“青樱姑娘,你若是没证据,这便算作血口喷人了!” “我……”莫青樱一时语塞,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人,民女有人证,奈何……奈何……她刚刚跑了出去,这会儿,怕是……找不到了。” “什么人证?” “就是刚才在民女身旁侍候的一个小丫头,她叫紫鸢,她能为民女作证。不过,她刚才有急事,先跑出去了。”莫青樱为着自己先前的决定后悔不已。 走到这一步,莫白薇自然不会束以带毙。是以,莫青樱的话音一落,她就扬起了眉头,讥诮一句,“到底自己跑出去的,还是四姐撵走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你……”莫青樱咬紧了牙,恨恨地道,“若非紫鸢先走一步,你的诡计拆早被拆穿了。” “是么?四姐若急着见她,我这就带她过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斗锦大赛(七) 莫青樱的背脊一凉,不敢置信地盯着莫白薇看。 莫非她早料到自己会叫紫鸢走,所以一早设下了埋伏?又或者紫鸢的突然出现以及后来的种种,根本是受莫白薇的指使? 她渐渐觉得喉头发紧,嗓子眼像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一般。 她原先只顾着报复莫白薇,又哪里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儿。 “大人,您只管叫侍卫们去打听打听。凌烟阁守卫森严,就是飞进只苍蝇,蚊子,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莫白薇提着建议,一脸轻松。 “也好。”那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捋了捋长须,眉目清冷,“你们下去查一查,有没有一个小丫头从凌烟阁中出去。” 莫白薇云淡风轻地笑。 莫青樱却慌了。 她的身子僵硬的像是泥塑的雕像,嘴唇苍白麻木,面上失去血色。 假若紫鸢真是莫白薇派来的,那么,她根本无从辩驳,更别说将所有的罪名全推到莫白薇身上。 进一步,是诬陷大罪。退一步,则是大不敬之罪。 进退维谷,两厢为难。 容不得她思考,侍卫很快就带来了消息,说是紫鸢找着了。 那大人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命人将紫鸢带过来问话。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若不彻查清楚,改日传进皇上耳朵里,一定会责怪他办事不利。 所以,他得弄明白! 跟在两个魁梧的侍卫身后,紫鸢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显得单薄而瘦小。她的手紧攥着,眼眸低垂。 “大人,婢子……” 眸光里映出官袍的一角,紫鸢的膝盖不自禁地就弯了下去,凄切声音里,透出一股害怕。 “你只管说。” 那大人长眸一瞪,双手负在身后,眼睛匆匆地瞥过莫青樱和莫白薇。 紫鸢跪得位置距离莫青樱并不算远,她双手撑地,将头也低到地上。而后,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将话说了出来。 “大人,布料上面的墨汁,确实是莫四姑娘逼迫奴婢故意抹上的。她生怕奴婢说出去,就以言语威胁叫我先离开。还说要是敢晚,她就……她就杀人灭口。” 她神色惶恐的抬起头,看了莫青樱一眼,又道:“姑娘,婢子对不住您。但是大老爷有言在先,说婢子要是敢撒谎,就要……就要砍了我的脑袋。” 莫青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眸光冷冷瞥过紫鸢的脸。她说的生动,就仿佛那些事真的发生过一般。 莫青樱始终低着头,掌心里初时是汗,后来变成了冷汗。大脑中亦是嘤嘤嗡嗡的一片,头涨得厉害。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头,眼睛的余光正好瞧见那大人沉重的面色,情不自禁造心底哀嚎一声。 如今,她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来人,将她带下去,听候发落。” 那大人连她的解释也懒得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莫白薇自然也不去做以德报怨的事,她权当没看到莫青樱临被拖走之时,向她投来的那两道异常冰凉的目光。只管恭敬地对那大人说,“大人明察秋毫,民女感激不尽。” 一场闹剧,最后以莫青樱的故意设计陷害而告终,嘈杂的人群也慢慢地恢复了宁静。 台上的几位主审,将各自面前的那一堆纸叠好,由着宫女来一齐收走,比赛到这儿算是结束了。 斗锦大赛的结果,素来不是即时就出,而是要等各位主审仔细商榷后,再由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出来宣布。 之所以这般,既是为了彰显比赛的正式,又间接表现皇帝的重视。 每一年,最后宣布结果的人不同,前年是秦国公,去年是李相。 今年会是谁呢? 不仅莫白薇在猜测,前来参赛的选手们也都在暗自猜测,脸上流露出神神秘秘地笑。 大家心底都在盼望,能出来一个青年才俊。运气好,就此便攀上高枝儿,飞黄腾达了。 对于此,莫白薇便显得漠不关心。她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紧张得脸颊泛红,亦没有jiāo头接耳,小声议论。 而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去岁生辰,刘允送她的。一直没想起来带,直到昨日芭蕉提醒她。 不如将玉镯带上,算是博个好彩头。 这般一想,她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刘允了,一来是因为她忙碌,二来是松林说,刘允离开京城去了外地。 至于是哪儿,则一个字也没透露。 她也就不去想,消化前尘往事需要时间,这是人之常情。 “姑娘,宣旨的大人来了。” 芭蕉提醒道,她回过神来,听见周围的人群变得嘈杂。 一抬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匆然又低下去。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由二皇子来给大家宣布比赛结果。” 尖细的声音里,夹杂了一抹谄媚。 莫白薇揉着帕子,只觉得心肝儿发颤。若她一开始便知,最后宣旨的人是二皇子,说什么她也不会参加。 上次杏林之事,她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自然对二皇子避之唯恐不及。 由于二皇子得宠这件事,在京城里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加上他眉目清秀,周身散发着一种贵气,再配上那袭月白色的长衫,十足的翩翩少年。 台下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谁要是被二皇子相中了,那可撞大运了,日后说不定就是皇妃了。” “……” 屏气凝神听着不绝于耳的议论声,莫白薇闭着眼,低着头,屏紧了呼吸。 上辈子二皇子机关算尽,到最后也没能登上大宝。 那么,这辈子呢? 她正在想,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一路传了下来,“我宣布,今日夺魁的是,京城莫家莫白薇。”作者有话说,嘤嘤婴。 莫青樱:“凭什么是你夺魁!”莫白薇:“因为我有主角光环,科科科……”莫青樱:“……” 第二百七十三章解围 “姑娘,愣着做什么,快起来!” 芭蕉不认得二皇子,自然也不知道林家杏花林的事情。所以,一听说莫白薇夺魁,她激动的赶快伸手拍她的肩膀。 咬咬牙,莫白薇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里,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头深深垂着。 即便是这般,她亦能感觉到来自头顶的那两道光芒,灼热而刺痛。 “请莫姑娘到台上来。” 宣旨的小太监,语气里含了两分愉悦。然则,此刻,听在莫白薇耳中却觉得比针扎还难受。 尽管她不情愿,但众目睽睽,她也只好抬起了脚。两条腿重得似有千斤重,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 总而言之,从她的脸上,根本瞧不见一点儿开心的情绪。 那小太监见了她这般,心里暗觉奇怪,便道:“莫姑娘还在为之前的事忧心么?” 他指的,自然是莫青樱构陷一事。 “什么事?” 那件事,二皇子并不知情。如今,听见那小太监一提,满心好奇。 他的目光灼灼,落在眼前瘦弱的少女身上,一寸也挪不开了。 他总觉得,这个身影,从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奴才跟二皇子细说。”那太监看一眼底下的众人,略想一下,又小心地劝道:“二皇子,该您赠玉佩了。” 此玉佩并非彼玉佩,乃是由宣统帝御赐。虽则谈不上价值连城,但因为是御赐,也就比别的玉佩要贵重些。 而且,还有一点。拿到玉佩的人家,这一年内可以向宫廷中提供布料。 宫里人数庞大,每年都要消耗上万匹布。对于商户而言,一则是个绝佳的商机,二来知名度也会有质的提升。 即便下一年在斗锦大赛上失利,也会因为从前积累的声名,而生意兴隆。 莫家的生意素来不错,但因这几年逐渐到了瓶颈期,一直平平淡淡,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二皇子转过身去,从宫女的手上将玉佩慢慢拿起来,对着天光仔细看一眼,然后朝莫白薇伸出了手。 “抬起头来!” 二皇子眉心一皱,双眸冰凉。他实在想瞧瞧,这个熟悉的身影,究竟顶着一张怎样的面皮。 莫白薇闻言,心脏倏然一沉。她紧抿唇角,也不伸手去接玉佩,只管道:“民女相貌鄙陋,怕冲撞了二皇子。” 拒绝的一句话,被那小太jiān tīng了去,心里颇觉惊讶。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子,当着二皇子的面还能坐怀不乱,保持淡然。那么,算下来,也真的只有莫白薇了。 京城里想攀上二皇子的女子不计其数,换做任何一个女子,一定不会放过摆在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莫白薇没有这么做。 她所表现出的清淡,高冷,平静,都足以叫他对她刮目相看。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鬼使神差地就帮着她劝了一句,“二皇子,莫姑娘既然有心,您就别勉强她了。” 听见这话,莫白薇心里倍感意外。与这个小太监,也不过两面之缘。她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节骨眼上帮着自己说话。 二皇子眉眼一低,冷冷的扫过那小太监垂下的头顶,语气冰冷的道:“也罢,玉佩给你。” 莫白薇咬咬牙,伸出了手。感觉到掌心处的凉意,她又将手合上,朝着二皇子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二皇子。” 再转过身时,她方觉自己捡了条命。她攥着玉佩,兀自在心底松了口气,心中暗想,这般抛头露面之事,日后还是回避得好。 “姑娘,你怎么紧张兮兮的?” 适才在台上,芭蕉就瞧出她脸色难看,不过因为不方便询问,便憋着一口气,忍到了现在。 “没上过台,自然要紧张些。”莫白薇拿话揶揄着,只管摩挲着那块玉佩,再未敢将头抬起来。 阳光明媚当头,从树梢间透了下来,斑斑驳驳,洒在鹅石铺成的小路上。人群如同潮水般散去。 莫白薇拉起芭蕉就往人群中走,想尽快避开二皇子的视线。 芭蕉小心提醒道:“适才何娘子问您布料之事,您说……” 她话还未说完,侧过头,眼睛刚好撞上那只准备搭上莫白薇肩膀的手。 芭蕉惊呼一声,“二皇子。” 听见这三个字,莫白薇就仿佛被电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是真的躲不过了么? 假若二皇子知道刘允那天故意骗她,会如何?假若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寻常商户家的女儿,又该如何? 她闭起了眼睛。 光明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黑暗。 “二哥,我听说父皇叫你来主持斗锦大赛,我来凑凑热闹。怎么,夺魁的是谁?” 一道清越的声音,隔着纷杂的人群,传了过来。 是刘允。 莫白薇转忧为喜。 与此同时,芭蕉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她之前见过刘允,亦知他与自家小姐jiāo情匪浅,只道他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贵公子。 乍一听见,他喊二皇子二哥,她自然慌得紧。 如果二皇子是他兄长,那么,他的真实身份也应该是皇子。 自家姑娘知道么? 她想着,转动眼珠去瞧莫白薇。瞥见她面上的神情非但不是震惊,而是欣喜时。她便知道,自家姑娘早就知道了真相。 “便是莫家的这位六姑娘了。”对刘允的忽然出现,二皇子既不意外也没半点儿开心。他敷衍的指了指莫白薇,意味深长的道:“只怕六弟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允淡淡地笑着,双眸状似无意的在莫白薇面上停了片刻,又看着二皇子,郑重其事地道:“小弟今日来,还真是又是求教二哥。二哥,请借一步说话。” 赶在二皇子开口之前,莫白薇急忙蹲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道:“碰巧何娘子找民女有事相询,民女就不打搅二位皇子叙话,先行一步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子星 斗锦大赛上夺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莫府。 获此殊荣,乃莫氏一门的荣光,阖府上下自然又是一片欢腾,老祖宗更是心情大悦,说什么也要领着众人亲自到门口迎接。 宋氏站在最前面,她今日难得穿得鲜艳,衬着清润如玉的肌肤,显得格外动人。 莫长青情不自禁地勾头多看了几眼。 上次,女儿给他送去茶叶后,父女俩的关系便近了许多。但宋氏,对他仍旧不冷不热,平平淡淡。 他几次三番同她提起,子玉一天天大了,叫她们母子俩搬回清风园。 宋氏眉头也没眨,就道,“不必了。” 三个字,哽得他无言以对。 他缩回脑袋,无奈得舔了舔嘴角,目光离开宋氏,又往远处眺望。 女儿能在斗锦大赛中一举夺魁,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在他记忆里,她几乎从来不拿针线。 莫非是清灵教她的? 清灵的女红一向不错,昔年,他的贴身的衣物,全是由她一针一线缝的。只可惜,那些衣物早不知被放在了何处。 莫长青想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来了,来了……红儿,快去。” 老祖宗刚一瞥见轿子入了胡同,就急忙催促红儿去迎接。 这是她们莫家祖孙三代的大喜事儿,说什么也不能怠慢。 红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轿子一落地,她就笑吟吟地道:“六姑娘,老祖宗在等着了。” 莫白薇还沉浸在先时的恐慌里,乍一听见红儿的声音,倒唬了一跳。她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才由芭蕉搀扶着下了马车。 瞧着莫府门口又像长姐出阁那天一般热闹,莫白薇颇觉受宠若惊,她一路小跑过去,将玉佩递给老祖宗,“祖母,这外面风大太阳大的,您还是赶快回府。” 老祖宗并未急着接玉佩,而是凤眼微眯,握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她的手笑了又笑,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站着的众人道,“瞧瞧我这宝贝孙女儿虽然素日里一贯胡闹,真要正经起来,那可是一鸣惊人呢!” 因着莫初雪的事,安氏心里对她早存感激。这会子听说她夺魁,打心底里的替她高兴:“可不是嘛,我们薇儿天资聪慧,学什么像什么呢。” 众人也跟着笑,大家都乐呵呵的。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斗锦大赛的荣誉,对莫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以,就连曾经不那么待见莫白薇的那些人,这会儿,也由衷的高兴。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损。 “姐姐,姐姐。”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人群里伸出来,抓住了莫白薇的衣角。 老祖宗瞧见,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吩咐红儿一句,将他带走。 红儿闻言,步履匆匆走过来,将抓住莫白薇衣角的那只小手拽开,然后蹲下身子,看着那小小少年,用哄人的口气道:“四少爷,我们去屋里吃糖果,好不好?” “不要,子星不要吃糖,子星要跟姐姐玩!” 小小的孩童的嘴角一扁,将身子侧向莫白薇那边,气鼓鼓的双臂jiāo叉置于胸前。 “将他带回去!”老祖宗白了一眼慕容氏,冷冰冰的道。 这个孙子,她本就不喜欢。若不是想着故去的老太爷,续一份血脉,她早就将慕容氏赶出了府。 慕容氏咬着嘴唇,急匆匆地跪倒在地,伸手将急忙将莫子星往怀里带,又满脸惶恐不安的道,“娘,儿媳这就将子星带回去。” 胖乎乎的小娃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赌气似的道:“不要……子星要跟姐姐玩。” 慕容氏无奈,只得将他紧紧抱住,轻声的安慰,“子星听话,姐姐还有要紧事忙,快跟娘亲回去。” 杏眼桃腮的美人,眼含秋波,眉间隐了两分忧愁。 前世,莫白薇与这个慕容氏并无多少jiāo集,也因着莫青樱的缘故,对慕容氏母子十分不待见。 但这会儿,瞧见莫子星白胖白胖的小脸蛋儿,她的心倏地一下就软了。 她一把抓起少年肥嘟嘟的小手,眨巴着眼睛,冲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子星想玩什么,姐姐都陪你玩好不好?” “好。” 少年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明明就是天真烂漫的少年,看起来倒不像是痴傻。 慕容氏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任由着莫子星被她拉过去,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薇儿。”老祖宗冲她摇了摇头。 “祖母,您瞅瞅这子星天真可爱的,我等会儿带他去瞧瞧子玉,都是兄弟,兴许子星还从未瞧过子玉的小模样儿呢。” 莫白薇笑着,捏捏少年胖嘟嘟的脸蛋儿,提着建议。 “星儿要见子玉咯。” 莫子星拍着小手,一蹦三尺高,咧嘴直笑。因着他身材肥胖,整个人看起来憨态可掬,滑稽中透着几分天真无邪。 “子星。”慕容氏又将蹦跳着的少年,强行拉入怀中,看着老祖宗,满脸歉疚道:“娘,怪儿媳不好,今天不该带他出来。” 慕容氏此举,倒也在情理中。莫家三房dàng然无存,加上她的出身低微,又是个不受待见的妾。要想在莫府中生活下去,自然要小心谨慎,看人脸色。 这一点,恰恰也是莫白薇佩服她的地方。毕竟,凭着慕容氏的样貌,想再找户人家嫁过去,并非难事。 她之所以会顶着巨大的压力留下来,恐怕是为了莫子星。 “难得薇儿有心,便叫她带着去吧。只有一点,你也得跟着。万一他闹脾气,再冲撞了子玉,那便不好。” 慕容氏点头称是,又转过头来,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莫白薇。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夹杂着两分感激。 那份感激,莫白薇从未曾见过。 第二百七十五章面皮 莫青樱被带去官府时,她看着绵延无尽的长路,觉得比这辈子她走过的任何一条路还要漫长。 头顶上烈日炎炎,照的她头昏眼花。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就一败涂地。而莫白薇,笑到了最后。 “快点,你这臭娘儿们。”两个官兵见她步履缓慢,心中急切,不耐烦的催促道。适才京兆府尹的人传来消息说,一定要将犯人在午时三刻押回大牢。 眼看着莫青樱体力不支,随时可能要倒在地上。其中一人便建议道:“不若咱们悄悄雇马车去?” 另一人沉吟片刻,附和道:“好主意,叫车夫在大牢的前一个胡同停下就是。” 俩人一商定,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同时扭过头来看着莫青樱道:“臭娘儿们,我们是因为你才雇车,车钱你得出。” “我没钱。”莫青樱咬着嘴唇,有气无力的道。 她是真的没钱,陈家给她的盘缠本就不多。又因着到京城后住客栈,拉拢紫鸢,昨儿已经将身上的钱用的精光。 她本指望着斗锦大赛上,一举夺魁后,风风光光的写封书信,叫陈家的人来接她。 谁能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莫白薇不仅夺了魁,还将她成功送进大狱。 “瞧这臭娘儿们,还敢嘴硬。”其中的一人撸起袖子,面露凶光,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 他嘿嘿一笑,冲另外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趁着莫青樱不注意,一把捂住她的嘴,便将她往附近的一条小巷中拖。 莫青樱又惊又怕,手脚并用,连连挣扎。奈何对方的力气大了她不止一倍,挣扎只是徒劳。 起初,她自知自己脱罪无望,早做好了入狱的打算。但没想到,在半道上,又碰上这种事。 “快拿钱出来!” 掳走他的那个衙役,在她耳畔一遍遍的威胁道。 莫青樱的嘴被捂上,说不成话,只好死命的摇头。 “瞧瞧她,嘴还挺硬。”另外一人咬着牙,一脸愤然。 “搜!” 抓着莫青樱的那个衙役,情急之下,疾呼一声。另外一人闻声,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凶相毕露。 话音落。 一只手顺着她胸口的的缝隙,就要往她衣服里伸。她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等屈辱。狠命的踢着腿,不叫那人靠近。 那人没有防备被她踢中,暗叫一声。愤怒之下,反手给了莫青樱一巴掌。 “啪。” 这一掌下去,莫青樱只感觉头昏脑胀,几yù昏死过去。 那二人嘿嘿哈哈,笑得愈发开怀。就连抓着她的那人,也不打算放过这个占便宜的好时机,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住手!” 一个蒙面黑衣人自屋顶缓缓落下,一把抢过莫青樱,将她揽在怀中。而后,对着那两个衙役,恶狠狠的道:“你们做什么!” “老子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那二人不甘示弱,昂着头,将腰间的大刀拔出来,相互使个眼色,便提起刀冲那黑衣人砍去。 那黑衣人朗声一笑,一个飞起,顺势踢出两脚,不偏不倚正巧踢在那二人的胸口上。他的力道似乎极大,以至于那二人滚落在地,捂着胸口,咬着牙连连喊疼,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人我带走了,回头叫你们大人问我要!” …… 再醒来,是在一张硬板床上。 莫青樱望着周围陌生而熟悉的一切,只觉得鼻头发酸。 她来不及穿上鞋子,只随手将凌乱的头发整了整,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跑。 一帘之隔的内堂里,回dàng着梦里反复听见的说话声,“茶叶都是刚采的新茶,您好好挑挑。” 莫青樱攥着衣角,靠在内室的墙壁上,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挺拔的少年,掀帘而入,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青樱,我去晚了,叫你受苦了。” 哗哗的眼泪,湍急的似条连绵不绝的小溪。莫白薇擦着泪,将头往少年的胸膛处拱了又拱。 温热的胸膛上,是熟悉的温度。 “少卿,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莫青樱咬紧嘴角,连声啜泣。 “怎么会?”林少卿用手将她的头扳开,盯着她满含泪水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对不起。” “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赶我走好么? “自然。” 莫青樱勾起唇角,满意的笑了笑,合紧双臂,将少年结实的身子,往她的怀中又揽了揽。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莫白薇呢?” “她害你被赶出家门,我心里自然恨她。”林少卿眉毛一挑,眉眼带着笑。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中,藏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狭小的窗棂里,透着太阳的微光,照着狭小漆黑的内室,也笼罩在少年如玉般的面上。 他的手指轻叩着莫青樱的肩膀,目光陡然变得深沉,“那个家,你要想办法回去。只有回去才能报仇!” 莫青樱心里恨莫白薇恨的紧,此刻听林少卿说起报复之事,想都没想笃定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昨日被下大狱之事,紧张兮兮的问道:“救我之事,会连累到你么?” “你尽管放心。截囚的事情,我会看着办。你唯一要做的是,想办法报复她。” 听见林少卿这般一说,长期以来占据莫青樱胸口的那团疑惑,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眨巴着眼睛,又惊又喜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她。原来,你是恨她。” 第二百七十六章冲击 人被劫走后,那两个衙役在地上歇了半晌,才勉勉强强地支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衙门里跑。 另外一边,京兆尹府迟迟不见人送过去,领头的侍卫,觉得事情不对劲儿,赶紧带着几个人马,也跑去衙门里要人。 刚到那就撞上了那两个鼻青脸肿的衙役,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敢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劫走囚犯,事关重大。两头的人,谁也不敢擅自作主。 只能由着一人先回去京兆尹府,问过王大人的意思,再做打算。 王大人听说这件事后,雷霆大怒,当即就命人带着一帮官兵,到京城里四处找人。 动静闹得太大,连宣统帝也被惊动了。 敢在皇城根劫走囚犯,这分明是没将朝廷的王法看在眼里。 宣统帝拍着红木桌子,yīn沉着一张脸,转身吩咐御林军,也参与到搜捕犯人的队伍中。 一时间,京城的大街小巷,全是官兵。莫青樱被劫走的那个胡同,作为关键地点,被官兵们搜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只差把地皮掀起来,也没找着半个人影。 王大人气得紧,将那两个衙役,各自打了五十大板,并在京城内,四处贴下告示。若有能找到嫌犯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不过,愤怒归愤怒,直到太阳落山,人也没有找到。 莫白薇闻说消息的时候,正巧在芙蓉园。她一手搂着莫子星,另一只手则在晃动着一个小铃铛。 铃铛一响,子玉就“咯咯”的笑,清脆稚嫩的童音,叫人心里舒坦。 莫子星也跟着笑,白白胖胖的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倒十分可爱。 松林原本不打算去打扰的,但慕容氏瞥见了他,便对莫白薇道:“松林似乎是有要事禀告,姨娘出去避一避。” 短短相处一会儿,莫白薇对慕容氏便十分有好感。 不同于她耀眼的外表,实则,她是一个沉默内敛的人,又对小孩子特别疼爱。 就冲她看莫子玉,满含宠溺的目光,她就敢断定,慕容氏的心思并不坏。 于是,她伸手拽着慕容氏的衣衫,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轻声道:“姨娘,留步。” 慕容氏甚觉意外,拿着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她。莫白薇还以一笑,点了点头,“姨娘,我信你。” 松林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刚一开口,就咋咋呼呼的道:“姑娘,出大事了!” “别一惊一乍的,你只管说。”莫白薇表现得异常淡定。 这样的莫白薇,慕容氏之前从未见过,她盯着看着,眼睛里透出不可思议。 松林一咬牙,便将莫青樱被劫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慕容氏的脸色,忽晴忽暗。她在莫府中闭门不出,自然不知道莫青樱也参加了斗锦大赛,而且,还做出那般栽赃陷害之事。 “找到了么?” 莫白薇这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莫青樱沦落为丧家之犬,居然还会有人前来搭救,而且,还是个高手。 对着一点,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也想不通。 “王大人快急坏了,只是线索早断了,又无目击证人。这案子里,全是谜团。能否找到人,还不好说。” 劫走莫青樱之人,既然能上天入地,逃脱官府的缉拿。就一定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取走莫白薇的xìng命。 这一点,松林心里明白,莫白薇自己也想得透彻。 但她仍摆出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轻描淡写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吧。” 松林一走,慕容氏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她咬着朱唇,轻轻拍了拍莫白薇的肩膀,一脸担忧道:“薇儿,万一那人使坏,要加害于你,由该如何是好?” “姨娘莫要担心,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最近京城里风声一定很紧,那人势必不敢妄动。” 莫白薇嘴上虽这般说,心脏却突突地跳了起来。莫青樱的为人,她在上一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她是那种为了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所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什么事情,她也干的出来。 一旦她被人搭救,立刻就会将所有的账,记到她头上。到时候,会如何报复她,可想而知。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慕容氏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努力的回忆着,“有一次,你三伯父喝醉酒之后,我听他说起过一个名字,叫什么林……的。” “林少卿?”莫白薇脱口道。 “对,就叫林少卿。”慕容氏附和了一句,又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满脸不可思议,“你知道?” “之前听大伯父说起过,似乎是个卖茶叶的。” 慕容氏微微一怔,而后,拼命地摇了摇头,“不对,你三伯父当时说的是,这个姓林的,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身份神秘高贵,那间茶叶铺,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 “身份神秘?” 莫白薇吃了一惊,这是她活了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林少卿的身份高贵。 一个卖茶叶的人,纵然再富有,也不会与身份高贵联系在一起。 难道,林少卿从来就不是林少卿。林少卿的名字,身世背景,只是他用来招摇撞骗的幌子? 那么,他又是谁?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莫白薇陷入了沉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片刻之后,她又问慕容氏,“姨娘,三伯父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他攀上林少卿这个高枝,叫我日后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慕容氏抿紧了嘴唇,美目微眯,似乎正在努力的回忆。 “不过……”慕容氏抬头看着莫白薇,话锋陡然一转,“那天晚上之后,你三伯父还特意又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当时怕他起疑心,就说没有,他也就没当回事。从这以后,他就再未提起过这个人。” 你说,劫走青樱之人,会不会就是这个林少卿?” 第二百七十七章来人 乌云密布,山间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衬着山体本身的翠绿之色,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还未入夏的的林城,难得下雨,这一下,就连续下了数日。 青石路面两旁,生长了许多细小的苔藓。墨绿一片,从东头连到西头。 似乎正因为连绵不绝的雨,连续这几日,整个青城的生意都陷入了一种萧条的状态。 滚滚的车轮声,也被潺潺的雨声所掩盖,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有人来。 “爷,您来买茶叶么?快请进。” 店小二瞧见有人来,倒吃了一惊。他甩甩袖子,将来人身上的雨珠完全掸掉,又将他手中的伞接过来,放在屋子的角落处。 “你们掌柜的呢?” 那人长得魁梧,身材足有二尺高。说起来话,语气里透出一股威严。 店小二搓着手,指了指里屋,心里不禁害怕:“掌柜在里屋正忙着要紧事儿,小的去喊一声。” “不必。”那魁梧大汉摆摆手,将身上的斗笠,随手放在柜台上,大步流星地便往里屋走。 店小二摸摸头上的脑袋,觉得xìng命要紧,也不敢张口去拦,而是冲着内堂的方向,朗声喊道:“掌柜的,有人找您来了。” 伴随着呼喊声,那大汉的手已经掀开了帘子。 漆黑黑的内室,顿时一亮。光线一变,林少卿只觉刺眼,慌忙用手挡住了眼睛。 “少卿,是我。” 那人说着话,眼睛迅速地扫过屋里的各个物件儿。 看清楚来人,林少卿心头颇觉意外,问道:“三哥,你怎么来青城了?” “自然是主子命我来的,还特意叮嘱叫我亲自跑一趟。” “他不信我?” 林少卿的眉心一皱,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神情间甚是不悦。 “少卿,你我兄弟多日未见,你不请我喝一杯?”那大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嘿嘿笑了两声,了话题。 林少卿叹了口气,绕过那大汉,掀开帘子径直去了外面,吩咐那店小二,“田七,你去南陌巷买两斤熟ròu来。” “是。” 田七抬头看一眼林少卿,又瞧瞧那大汉。知道二人是旧相识,心头松了口气。抄起雨伞,就去了外面。 林少卿指指铺子正中央的方木桌,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仔细也没别的客人,三哥有什么话,便在这儿谈吧。” “里头有人?” 那大汉一坐下,转眸看了一眼帘子,又盯着林少卿看。 他长着满脸络腮,一双眼睛小的只有绿豆般那么大,却极精明,透着两道狡黠的光。 林少卿只当没听见,转去柜台处拿了茶壶过来,给那大汉斟上。茶水是新泡好的,本就是驱寒用的。这会儿,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大汉端起来,吹了四五下,“咕咚”一声,一饮而尽。然后,擦擦嘴,又将杯子放下。换了一副意味深长口气,道:“少卿,愚兄说句不该说的。千万别因为女人坏了大事。” 林少卿微微一怔,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快。他抿紧了嘴唇,将食指伸出来,一下一下敲击着木桌,不以为然道:“不劳三哥惦记,小弟心里自有分寸。” “你劫走囚犯的事,主子听说了。他叫我来,也是想告诫你,切忌节外生枝,免得功亏一篑,坏了主子涩大事。” “所以呢?” 林少卿反问一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将她送回去或者……” 大汉抬手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他的口气虽平平淡淡,却带了一股dú辣感。 “这一路上贴满了告示,官兵找到这儿是早晚的事。这件事,宣统帝势在必得,定然不会叫你钻了空子。” 见林少卿没反应,那人便有些急切,拔高音量继续说道:“你毕竟是在皇城里,皇帝的眼皮底下劫走的人,你这般挑衅皇威,纪律纲常,他势必不会放过你。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最好想清楚!” “三哥cāo的心,未免太多了些!”林少卿咬牙,面上闪过一丝yīn鸷。 “嘭。” 那大汉猛拍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怒目瞪着林少卿,冷冷道:“我好意来劝你,你不听便罢了。” “三哥。”见他生气,林少卿便不好再僵持。他忍住心头的一股火气,放语气。英俊的脸上,隐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你回去告诉主子,他吩咐的那件事,快成了。” 他这么一说,那大汉的脸色瞬间由怒转喜,小小的眼睛一眯,目光也变得柔和的起来,“既是这般,做兄长便不再追究,我先回去jiāo差,你自己小心些。” 林少卿锁着眉头,在门口站了半晌。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着,似乎远远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田七提着牛ròu,兴冲冲跑回来之时,瞧瞧满脸愁容的他,又瞧瞧空无一人的正堂,小心翼翼的问道:“掌柜的,客人走了?” 林少卿敷衍的点点头,转过身,一声不吭地又往内室里走。 瞧着林少卿渐渐变得黑暗的背影,田七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这间茶铺中,当差当了整整两年,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纠结,犹豫,悲伤,胆怯,似乎占全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客人么? 念头一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当初林少卿看上他,就是因为他忠厚,老实,不喜四处打听。 念及此,他摇摇头,默默地将桌子上摆放的茶盅,细致地一件件又收好。 叮叮当当…… 听在林少卿耳中,像是从千里之外的地方发出来的。 “少卿,你……” 莫青樱就躲在内堂,刚才林少卿与那大汉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去。听见林少卿为了自己,不惜与那大汉起争执。她心里愧疚的紧,又感激的很。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将自己的整颗心脏也挖出来给他。 原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忽闻 那天,听完慕容氏的那番话。莫白薇便寻思着,该不该给官兵们提个醒。 然则,无凭无证的,那些官兵也不见得信她。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自己先去一趟,探探口风。 但雨说下就下了,这一下,便又耽误了几日。 等到雨过天晴,她正筹划着去林城。 哪知松林带来了消息,说道士入京了。而且,是宣统帝亲自召见的。 莫白薇闻言,胸中一惊,忙又问他,是因着什么由头。 松林摇摇头,只说,事情发生的突然,七少爷一早就入宫了。消息是皇子府的一个小厮带来的。所以,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莫白薇愣了愣,心知此事急不得。但眼下在府中亦是坐卧不宁,便吩咐松林安排马车,去了皇子府。 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下过雨的天空,瓦蓝瓦蓝的,纯净的像是水洗过一般。 路面上还有积水,深深浅浅的,车轮碾过,溅起的水花,被太阳光一照,在空气里映出一道彩虹。 莫白薇的兴致完全不在那上面,她此刻绷着一张脸,恨不得马车立刻长翅膀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了。松林小心的替她拉开帘子,便说自己要先进去通报一声。 莫白薇却摆手说不必,不如在外面等着。仔细刘允此刻不在府上,进去了也是干巴巴的等,在外面反倒自在逍遥些。 正在这时,从皇子府内,袅袅婷婷地走来了一个女子。 她穿一身月白色的纱裙,乌发简单的挽成一个涵烟发髻。远远望去,甚是清绝秀丽。 “胭脂。” 莫白薇的胸口一震,脱口道。 那件事后,她与胭脂就未再见过面。到后来,虽然她心心念念地想见到胭脂,问清楚心底的疑问。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便一再搁置。 这会儿突然见到她,她不免大吃一惊。 胭脂倒是一脸平静,瞅见她,温柔一笑,淡淡地道:“莫姑娘,许久未见。” 莫白薇点点头,疑惑道:“你怎么……” 她没问下去,因为她看见胭脂眼中胸有成竹的笑,那感觉就像是正等着她问一般。 “七少爷猜到你今日会来,特意命我在这儿等候。” 胭脂仍笑,弯弯的眼睛像是月牙。素净的她比之曾经浓妆艳抹的时候,看起来更容易叫人亲近。 刘允? 莫白薇微微一愣,从心底倏然涌上来一股暖意。仅仅从这个微小的举动就能判断出来,他心里当真是信她的。 “快请进。” 一行三人入了府。 皇子府的下人们,瞧见莫白薇,忍不住又在私底下jiāo头接耳。 “你瞧瞧,又是上次那个姑娘。” “看来我们少爷是真的喜欢她呢。” …… 莫白薇听见,脸涨得通红。在前面走着的胭脂,回眸看见她窘迫的样子,又笑了笑,“除了九公主以外,皇子府少有女子来。所以,她们不免……你莫见怪。” 熟稔的口气,恍若皇子府的女主人。莫白薇听着又愣了愣,满肚子的怀疑。 刘允将她留在府中,是什么缘故? 她猜测着,没半点儿头绪。不过,从胸口的地方却袭来了一阵阵的凉意。 酸酸涩涩的,像是老陈醋的味道。 她只来过来七皇子府一次,所以,对皇子府的院落,府邸的分布,并不清楚。 胭脂却不同。 她像在这儿生活了数十年一般,似乎闭起眼睛,也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路。她灵巧的带着她,在石子铺成的小径上,来回穿梭。而后,沿着一座石拱桥,去到了凉亭中。 碧绿色的池水里,长满了亭亭的荷叶。不过,眼下还未入夏。荷叶泛着嫩嫩的绿色,似乎叫人的心也给融化了。 “莫姑娘,用点茶。”胭脂从侍婢手里接过茶壶,倒在莫白薇面前的白衣瓷杯中。一边倒,一边说:“这是去岁七少爷,亲手采的腊梅花,晒干制的花茶。挑的都是花心,拢共才得了两罐,其中一罐送了人,这是剩下的一罐。” “这也是他的主意?” “自然。”胭脂的嘴角一弯,黑白分明的眸中,透着两分笑意,“七少爷素来看重莫姑娘,自然什么东西,都是挑最好的。” 吹散热气,莫白薇就着杯口,轻轻抿了一口。口感细腻,唇齿留香。 刘允送她的那一罐,被她转手送给了长姐。所以,今日,算是她第一次尝到梅花茶的味道。 细细品尝起来,味道果真独到。 莫白薇回味着,看着胭脂,终于问了一句长久以来搁在心底的那句话,“胭脂……你与七少爷从前就认识么?” 胭脂闻言,眉宇间笼罩着三分吃惊,“七少爷没告诉你?我以为……” 她咬着嘴唇,转眸看一眼坐在椅子上娇俏如玉的少女,笃定道:“七少爷没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莫姑娘,恕胭脂不能告知。” 胭脂说的肯定,态度又明确。莫白薇略略一想,便道:“你不肯说,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我娘总想着要见你一面,你肯去么?” 宋氏。 胭脂的脑海里迸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昔年她不过才三四岁。 有一天,府上来了许多人。那之中,就有宋氏。 她记得她,是因为宋氏貌美如花的那张脸,叫人一看,难以忘记。 她还能想起来,昔年,她笑盈盈的送给她一支发簪。 那发簪上镶着一只蝴蝶,轻轻一动,那蝴蝶就好似要飞起来一般。 她爱极了那支簪子,以至于整天都戴着。 直到后来的有某一天,她在林子里玩捉迷藏。回来之后,就发现簪子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这一丢,就再没找到过。 她仔细的回忆着,眼睛里又是湿蒙蒙一片。她摇了摇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来,“莫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从前的事,说过去便过去了,再提起也没有意义。” 毕竟,她爱着的那些人和爱着她的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抓人 朝堂上,一派嘈杂。 宣统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跪拜在正殿中央的道士,眯起了双眼,“你说的是真的?” “老朽既然敢揭皇榜,就敢保证。假若在老朽推算之地,官兵们没有抓到人,皇上就是要了老朽的脑袋,老朽的眉头绝不皱一下。” 那道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斩钉截铁地答着话。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看透了人间世事一般,格外的精明。 “去吧。”宣统帝闭着眼睛,对着一旁听候命令的禁卫军总管林木吩咐道。 而后,又扭头看着朝堂里jiāo头接耳的文武百官,朗声道:“各位爱卿也别着急走,留下来瞧瞧,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皇上发了话,群臣自是不敢妄动。 刘允虽有心将消息先行递出去,奈何一时脱不开身,也只好站在原处默默地等待。 二皇子与他并排而站,稍稍一侧身,就能看见二皇子似笑非笑的那张脸。 “七弟,你觉得这道士的话,能信么?”二皇子忽然侧过头,问他一句。那口气里,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刘允不置可否,敷衍道:“按父皇的意思耐心等一等,答案自会揭晓,二哥又何必问我。” “我听说,七弟的眼线满山遍野的跑,似乎是想找个道士。”二皇子咧开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冲刘允努努嘴,“是眼前这个么?” “什么道士?二哥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刘允的视线灼灼,落在二皇子面上,“二哥也知道,我从小便信佛,自然对什么道士不感兴趣。” “是么?”二皇子先是一怔,而后眉毛一扬,狡黠地笑了两声,“兴许是二哥听错了。” 冷眼瞧着他面上那抹胸有成竹的笑,心底心底陡然生出一阵寒意。 他的人手找遍了京城周边的山,也没找到这道士。 倒没想到,在他完全失去希望之际。他忽然又跑了回来,而是正巧碰上一个敏感的时期。 如果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一定是二皇子想借这个事,大作文章。 如果二皇子真的如愿以偿,叫这道士顺理成章地坐上国师之位。那么,势必会重蹈覆辙,走上前世的旧路。 他被追杀,莫白薇的下场比他更惨,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他自然不愿意见到这种结局。 想到此处,他抬眸遥遥的看了一眼宣统帝。他的目光乌黑发亮,平静如水的面上,隐隐含了两三分期待。 八成是要信了! 二皇子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急忙装作若无其事,朗声问那道士,“听人说,你会制叫人长生不老的yào?”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传闻里的那个道士与眼前的这个道士是同一个人,不由得瞪大眼睛,纷纷朝着那道士望过去。 “二皇子说的可是真的?”宣统帝一听,瞬间兴致更浓。 “皇上,这件事说来话长,绝非一言半语能讲得通。老朽空口无凭,现在就算说是真的,只怕也没人信。” 那道士手捋长须,抬起头来,看着宣统帝,一字一句的道:“不如等那些官兵回来,若真带来了好消息,能证明老朽确实有本事,到时候再说不迟。” 他的胡须,眉毛皆是雪白之色,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说他会炼制长生不老的丹yào,似乎真的有可能xìng。 略一沉吟,宣统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也好。” 当初,长生不老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并不相信。 但这会儿,瞧着这紫袍道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承认,他的确有点儿心动了。 他渐渐年迈,然而太子还未立下。不是他不想立,实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 二皇子生xìng多疑,心机深沉。三皇子本xìng纯良,但懦弱,并非君王之才。五皇子有勇无谋,难当大任。 七皇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朝堂里也有个别官员上奏,建议他立七皇子为太子。但他不喜他,他不喜欢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少年人的天真烂漫。 他也不喜欢他看他的眼神,疏离,陌生像个敌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将帝位传给他。 立太子一事,困扰他数年。每每想起,他便长叹一声。 如今,听这道士说的信心十足,能制长生不老的丹yào。 他不奢望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只要能延年益寿,他便知足了。 ……… 青城虽离京城不远,但这一来一回,仍要费上不少的时间。 一想到满朝堂的人,还在翘首以盼结果。林木就将手中的长鞭一挥,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马儿一吃痛,撒腿欢快的跑起来。 “快点儿,大家都快点儿。抓到犯人,皇上重重的有赏。” 林木勾着头,冲后面的官兵,大声吆喝一句。 听见“赏”字,官兵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飞也似的往前奔。 不到一个时辰,一大队人马就到了青城。 骤雨初歇,正是宁静的时候,青城境内忽然想起错落有致的马蹄声。 临街的商户,纷纷打开窗子,好奇的向外张望,纷纷心头猜测,是出了什么事情。 “铛。” “官府进城抓逃犯了,速速退让。若有阻挠,妨碍者,一律当斩。”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各自躲进屋内,又将窗子合上。 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稀疏,林木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底下的护卫道:“时候已到,挨家挨户的搜。” “是。” 那些官兵们答应着,各自拿了画像,分成几拨,一齐行动。 田七躲在门后,看着成队的官兵,吓得瑟瑟发抖。及至看见那些人手上拿的画像,他愈发觉得胆战心惊。 他转过身,逃也似的往内室里奔,一边跑,一边喊:“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怎么冒冒失失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林少卿满心不悦道。 “外面来了好些官兵,他们来势汹汹,似乎是来找莫姑娘的。” 第二百八十章落网 莫青樱一听见这话,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她紧攥着掌心,嘴唇上被咬出了青色的痕迹。 “田七,你先出去罢。”林少卿板着脸,面无表情的道。 田七张张嘴,本想再说,那些官兵足足有二十个之多。但转眸瞧见林少卿那张冰冷的脸,不敢再多言一句,急匆匆地又往外走。将脸贴着窗纸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往外看。 一帘之隔的地方,林少卿瞥一眼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女,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劝慰道:“青樱,你放心。有我在呢,你快躲一躲。” “躲在哪儿?” 莫青樱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将声音放得极轻极低。 内室并不大,四面皆墙,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她万万没想到,官兵们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毫无征兆。 早知如此,她就该往更远的地方躲一躲才对。 “这……” 林少卿环顾四周,也觉为难,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愁苦之色,“要不等会儿官兵一冲进来,我便跟他们拼了,你找机会溜走。” 他长长叹一口气,揽着莫青樱的右手未动,左右则顺势从红漆木柜的顶上,拿下来一把剑。 “不,少卿。”莫青樱惊呼一声,将头从林少卿的胸口处抬起来,然后用纤细的手去抓他握剑的左手,“他们人多势众,你……” “放心。”林少卿扬起嘴角,努力的冲她笑了一笑,“大不了将这条xìng命舍弃了,为了你,我值得。” 莫青樱眼泛泪光,抬手去捂他的嘴,“莫要再说,我不会叫你死的。我现在就出去,他们找的是我,不是你。” 她卯足了劲儿,从林少卿的怀里挣开,抬起脚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她拿定了主意,她要用自己的下半生来换林少卿的无罪。 她心甘情愿。 然而,身后的少年,轻轻一用力将她又拉了回去。 她抬眸不解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少年的眸中带着光。 “青樱,不如你从后门出去,那里是一条破败的小巷。巷子里都是些破旧的宅子,并无人住,你到那里躲一躲,我留下来与他们周旋。” 略想一下,莫青樱也觉得此计可行。如此一来,官兵们抓不到她便罢,一旦抓到她,自己也可以将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 那样的话,林少卿就可不受牵连,活得平平安安的。 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内室里的后门,设计的异常巧妙,门跟墙壁是一体的。假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墙面上细小的缝隙。更不会知道,那墙上,还隐藏着一扇门。 事到如今,不得不赌一把。赌那些官兵不会发现这道后门,更不会找到她。 “少卿,你当心些。” 莫青樱屏着气,依依不舍的向林少卿告别。 后门关上的瞬间,铺子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一声跟着一声,“砰,砰,砰。” 眼见官兵们立刻就要破门而入,田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但又不敢进去打搅,碰巧林少卿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急忙迎上去,焦急道:“掌柜的,该怎么办?” 林少卿附在田七耳畔,低声说了句话。田七立刻转忧为喜,撒腿跑过去开门。 “怎么慢吞吞的!” 刚一打开门,首当其冲的那个官兵,板着脸,骂骂咧咧的。 林少卿闻言走了过去,向着那官兵,礼貌的行个礼,问一句,“不知各位大人来,有何贵干?” “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吗?”那官兵开门见山,直接将画像往林少卿的脸前一举,口气冷冷冰冰。 那画像画的惟妙惟肖,不敢说有十分像,七八分也是有的。 难怪他之前从未向田七透露过莫青樱的来历,田七就知道,这些官兵是冲着她来的。 林少卿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倒是个美人儿,不过,草民从没见过。” “是么?”那官兵自然不信他的一面之词,也不管他是否愿意,直接带着人就往里头闯,还振振有词地吩咐:“仔细点搜!” 林少卿往边上一站,并不去拦,反而双手jiāo叠置于胸前,表现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大人尽管搜,我们一准儿配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几个官兵就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不用问,一定没搜到。 那大人仰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林少卿赔了个不是,也不再说别的话,领着人就往别处去了。 时间紧迫。 林总管亲口吩咐,犯人必须找到,说是宣统帝还在朝堂上等着呢,他们自然得加快节奏。 “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在宣统帝跟前一顿嚼舌根,受罪的可是我们兄弟。” 其中,有个官兵似是忍不住,低声的腹谤一句。 林少卿听了个正着。 他的面色变也未变,就叫田七重新关上门,最好别再惹事生非。 林木站在巷口,头顶上的阳光照shè下来,落在他英俊的面上。棱角分明的五官,英气勃勃的眉毛,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挺拔。 此时此刻,他正焦急着等着从各处传来的消息。 来之前,他信心满满。这会儿,眼瞅着多方搜索无果,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心里不自禁的就开始怀疑起那道士的话。 终于。 有人带回了消息,说是在一进废弃的宅院里,发现了嫌犯,人正在被带回来的路上。 闻言,林木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这么迫切的想见到一个罪犯。 “林大人,你快瞧瞧是不是她。”两个官兵拖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抬起头来。” 林木咬了咬唇,用一贯命令人的口气,冷静的吩咐道。 少女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那两个官兵见状,一人在左,一人往右,合力提起莫青樱的下巴,使她的正脸得以示人。 如此一来,林木看得清晰无比。这张脸,果然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百八十一章落网 “我问你,劫走你的那人身在何处?假如你要老老实实地招了,皇上兴许还会给你记一功,饶了你的命!” 林木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盯着莫青樱看,一脸冰凉。 “不知道。”莫青樱紧紧咬住嘴唇,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不走运的事,全降临在她头上。 那进宅子,经年不住人,里面蛛网密闭,灰尘积得厚厚的一层。 那些官兵为何还能找过来,当真是冥冥之中注定,她难逃一劫么? 好在那些人只找到她,并未牵扯到林少卿。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绝不将林少卿供出去。 她永远记得,她头一次见到林少卿的情形。那是在三年前,她十一岁生辰那天。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头发高高束在头顶,尤其干净利落。 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就唤她青樱,熟稔的像是认识许久的故人。 初时,她当他是兄长。但后来,她渐渐对他产生情愫。 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3 章 闺阁内,很难在见到外面。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渐渐地,她看他的目光也变了,柔和得似一汪水。亮晶晶的,像是折shè着太阳。 再后来,父亲似乎瞧出端倪,几次三番的提醒她,他是个危险人物,叫她收回心思。 危险? 温润如玉,浅笑似光。怎么看,都不像能与危险二字挂不上边。 她一向惧怕父亲,却从来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每次林少卿一来,她总躲在门后,偷偷的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颜色艳丽的像是秋海棠。 尽管她每次都小心翼翼,然而,那一日还是被父亲抓了现行。 “啪。” 父亲不由分说的落下来,重重的击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她捂着脸,含恨的看父亲一眼,撒腿就跑。 似乎从那天后,林少卿再未来过,后来,他给写过几封信。 只不过,那上面,问的全是莫白薇的事儿。 她气鼓鼓地将信撕成碎片,把满腔的愤怒全转移到莫白薇身上。 她想不通,为何父亲命令她与莫白薇jiāo好还不够,就连他关心的似乎也是她。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厌极了莫白薇。她讨厌她跟屁虫似的跟着她,更讨厌,他问起她的口气。亲昵,温柔,像是春风化雨般。 “大人,这丫头嘴硬的很,不如小的给她点儿苦头尝尝。” 其中一个官兵,目露凶光,极其严肃的看着莫青樱。 “不必。”林木摆着手,“带回京城再说。宣统帝和大臣们,还在等着呢。” 一路紧赶慢赶,林木到朝堂时,临近正午。 宣统帝瞧见他,眼神微微发亮,“有结果了么?” “果然在青城抓到了逃犯,只不过,劫囚之人,尚无下落。臣等先行回来复命。” “很好,很好。”宣统帝的面上,满是喜悦之色。 “那逃犯,您要见么?”林木斟酌着,宣统帝既看重这件事,就少不了要见一见莫青樱。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命人将莫青樱也带进了宫。 “不必。”宣统帝眉毛一挑,面露不悦,“这种人,还是不见为好。你去给她带句话,若是她肯配合,说出劫走她的人是谁,朕从轻发落。” “若她蓄意包庇劫囚,那么,按律当斩。” 最后的一句话,冷冷冰冰,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臣先前也是这般告诉她的,但她嘴硬,一直不肯说。” 林木叹口气,深锁眉心。对付牙关咬紧之人,他一向无可奈何。 “那就直接发落吧。”宣统不耐烦道:“不管她肯不肯说,有大师在,那劫犯早晚要落网。” 这句话的弦外之意,便是相信那道士了。 刘允抿紧了嘴唇,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半晌不语。 二皇子却满面春风,嘴角扬得几乎挂到了耳边。 那道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皇上,你肯相信老朽么?” “自然。”宣统帝回答的斩钉截铁,“等会儿退朝后,你留一下。” 他的话说的含蓄,但在场的大臣们,也心底清楚,知道宣统帝是为了长生不老之术。 倒是有人想劝,但宣统帝正在兴头上,谁也不敢先开口。 一退朝,刘允故意走在最后面,逮着空问林木,人是在青城的哪里,被抓到的? 林木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一句,莫青樱在宫中,问他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刘允略想一下,也觉可行,便由林木引着过去。 “莫姑娘,皇上今儿将话撂下了,假若你不配合,立即盼死刑。” 林木舔舔嘴唇,望着面色苍白的少女。 莫青樱抬眸,目光从林木和刘允的面上轻轻掠过,平平淡淡地道:“那大人便动手吧。”说罢,她闭起了眼睛。 林木摊开手,无奈道:“你瞧,上午在青城时,她便这样,什么也不肯说。不怕死的人我见多了,但在死亡面前,还能如此平静的,我倒头一次见。” “想来那个劫犯对她来说,是个极重要的人。”刘允攥着掌心,目光转寒,他越想越觉得今事情不对劲儿。 那道士,莫青樱的藏身之地,二皇子诡异的笑。 三样放在一起,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他仰天长叹口气,匆匆的向林木作别,一路回了府。 …… 莫白薇惴惴不安地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中午,才听说刘允入了府。 少年的眉头紧锁,远远望去,就能瞧见烙刻在眉心的那一道,深深的印痕。 出大事儿了! 莫白薇的胸口突然一沉,急急忙忙,张口便问:“可是那道士,被宣统帝中意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震惊 刘允咬咬嘴唇,目光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气,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莫白薇一句话,“你四姐她身边,有没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人?” 四姐?重要人物? 莫白薇有些发愣,转眸看着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猛吸一口气,仔仔细细地想了想,“除了三伯父伯母以外,四姐似乎也不认识什么人。而且,三伯母得了失心疯,三伯父目前下落不明。” “问这个做什么?” “刘允的眉心皱得更深,“那道士被父皇召见,是因为揭皇榜。” 皇榜的事,倒被她忽略了。莫白薇一怔,急忙又问,“那么,四姐找到了?” “那道士当着百官的面,掐指一算,信誓旦旦的说人在青城。父皇便命令林木带着官兵们过去找。没想到,真把人给找着了。” “青城?” 莫白薇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错,是在青城一个破宅子内。官兵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那儿。” 刘允一字一句地回答着,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不过,我今天见她时,她身上的衣服,平平展展,干干净净,倒不像是奔波劳碌的样子。所以,我猜测,劫犯应该还在青城内。” “会不会是……” 莫白薇将“林少卿”三个字,吞进肚子里。 看来,慕容氏所说一点儿没错。林少卿武功高强,店铺又开在青城。如果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 不过,若无足够的证据,单凭慕容氏的那一两句话,也很难证明,人就是被林少卿给带走的。 “父皇眼下似乎很信任那道士,听说他会长生不老之术,就将他留在了宫里。” 刘允抿紧了嘴唇,双眸凝视莫白薇,一脸愧疚之色。 停了片刻,他满心自责地道:“十七,怪我没能提前找到人。” 莫白薇顿觉五雷轰顶。 假如,宣统帝再次跟前世一般求仙问道。那么,她,刘允,还有整个南陵朝,又该走向覆灭之路。 不过,不同的是。 这辈子,她提前认识了刘允,还知道了燕王刘序的野心。 所以,事情也绝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刘允将身子斜靠在石柱上,眼睛盯着波澜不惊的池面。 “什么?” 莫白薇眯起眼睛,又向长身玉立的少年看过去。 “我觉得,整件事情,是由二哥一手谋划。那道士,不见得真有那般神奇。倘若我们能拆穿他的面目,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二皇子? 莫白薇的心里“咯噔”一下,她适才只在想林少卿。一时之间,倒忘记了二皇子,这个幕后推手。 假如,一切是由二皇子策划。那么,林少卿就该是二皇子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少卿既然不惜危险,打伤官兵,劫走四姐,自然会想法子将四姐好好的安顿下来。又怎会叫四姐,落入官兵手中。 而且,是在那么巧合的一个时机之下。 莫非林少卿当初劫走四姐,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能为那个道士铺路? 她想着,心头渐渐发凉。如何也不能将上辈子,所认识的翩翩少年,同心机深沉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如今,四姐关在哪儿?我想去见见。”她打定主意先去见四姐一面,探探口风,然后再去找林少卿。 刘允抬眸看她,“莫姑娘因为不肯jiāo待劫犯的下落,被父皇判了死刑。眼下关在禁卫军的囚室内,禁卫军总管就是林木,你从前见过的。” “死刑?”莫白薇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前世,她恨莫青樱。不过,此刻听见她被判死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我知道你会去,提前跟林木打过招呼了。等用了午膳,我陪你一道过去。”刘允咧嘴,淡淡一笑。走过去,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带进亭中的红木椅上,叫她坐下来。然后,又附在她耳畔,轻声细语的道:“你放心,我命松林回莫府捎话去了。” 她的耳朵酥酥痒痒,脸颊瞬时涨的通红。洁白的耳垂,像是火烧,滚烫滚烫的。 明媚的阳光,洒下来淡淡的清辉。湖面上波光粼粼。湖面底下,几条红鲤,正在飞快地游来游去,惬意无比。 远远望过去,一对才子佳人,亲密无间,分外登对。 瞧见这一幕,胭脂的胸口猛然一算,脚步微微一顿。而后,长吸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莫姑娘,快尝尝这梅花糕,是少爷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胭脂努力的笑着,涌上心头的酸涩感,翻滚着,搅动着。 像是起浪时的海面。 “胭脂,你下去忙吧,这边有下人来就好。” 刘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滚烫的梅花糕,放在嘴边,轻吹一口气,放在莫白薇面前的白玉盘子内。 动作熟练的像是一气呵成,她急忙转身,一颗泪珠,顺着脸庞滚落而下。 虽然,她头一次见莫白薇时,她就知道于他而言,她是个特殊的存在。 但是,今日真正瞧见他,在她面前温柔的样子。她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心碎。 亭子里的两个人,显然没有主意到,胭脂慌慌张张的步伐。 莫白薇咬一口梅花糕,汁液甜腻,入口香甜。她嚼着,嘴巴也没闲着,“你跟胭脂从前就认识么?” “你吃醋了么?”刘允jiān诈一笑,深深的眸子,像是清澈的潭水。 “才没有。”莫白薇扁嘴赌气道:“我问你,正经的呢。” “没错。”刘允淡淡地点着头,努力的回忆着往事:“我九岁那年,就认识她。从前她不叫胭脂,是叫茯苓。” 第二百八十三章怀疑 “九岁?” 莫白薇一口梅花糕噎在喉咙,咳嗽得眼泪也出来了。 刘允今年十五,如果是九岁那年,那应该足足有五年。 居然认识了这么久? 瞥见莫白薇惊诧的脸,刘允淡淡地笑,“胭脂她也是个苦命人,昔年,我带她来京城,也是为了叫她报仇。” “但你只有九岁。”莫白薇不敢置信地看他。 九岁的孩童,如何知道林家的那场纵火案,幕后的主使是李相? 胭脂在京城里,蛰伏数年,也是为了扳倒李相么? 此刻,她的心底有太多的疑问,但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起。 “九岁。”刘允自嘲地笑了两声,神情尤其落寞,“七岁那年,我母妃死后,我就搬出了皇宫,在皇子府里独住。” 小小的少年,偌大的院落,光是想想,就觉得其中透出一股冰凉。 这是莫白薇第一次听刘允说起从前之事,他的口气凉薄,双眸隐隐含霜。 往事一定不堪回首。 莫白薇的胸口,莫名涌上些酸涩感。她不忍心刨根问底的再问下去,吸了吸鼻子,也挑了一个梅花糕,递过去,笑了笑,“你也吃吧,热乎呢。” “我怕烫。”刘允眼下并不接,嘴角一勾,也笑。 莫白薇便也学着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将腾腾的热气吹散,正准备放进他盘里之时。刘允忽然蹲下身子,张口咬住了。 “谢谢。”他的双眸微眯,冷峻的面上,全是笑。 瞧着少年清澈的眸子,含笑的眼睛,莫白薇的心倏然动了一下。 经年之后,她仍能想起来这一幕。身材挺拔的少年,脸皮圆滚滚的滚起来,脸上带着顽皮的笑。 这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样子。 …… 用过了午膳,二人相携着变去禁卫军的府邸。 守门的人,一眼认出刘允,忙跪下来行礼,“七皇子,里面请。” 禁卫军的府邸并不大,但守卫森严,每条道路的叉口处,全是官兵。 一个个威武雄壮,腰间别着长长的大刀,表情严肃而淡漠。 林木亲自出来迎接。 “七皇子,这位是?”林木指的自然是莫白薇。 上一次在春满楼,莫白薇是男装打扮,林木没认出她,也算情有可原。 “莫青樱的六妹,我带来劝她的。” 林木眨巴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我正缺个说客。” 牢狱设在东边的一个地下,走过去,要绕过好几进院落。每一进院落,都有重兵把守,就算是飞进只苍蝇,蚊子也难,更别说是个人。 而且,这还不算完。牢狱设在地下,所以还要下整整四五十级台阶。 要想从这里劫走人,简直不可能。 所以,长期以来,禁卫军的府邸,关押的一般都是重刑犯,或者被判处死刑,准备押赴刑场的。 禁卫军自成立数十年来,还从未叫一个犯人在此逃脱过。 刚下台阶,一阵凉意陡然翻涌过来。再往下走,更觉森然。彻骨的寒气像是冬日里的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4 章 北风渗进骨子里。 莫白薇不自觉抱紧了双臂。 “就是这儿。” 林木指着一间牢房,英俊的一张脸,隐在深沉的黑暗里,模模糊糊看不见表情。 “四姐。” 莫白薇将头趴在围栏的空隙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瘦弱而单薄的身子。就仿佛,前世莫青樱瞧她的那样。 莫青樱没有回头,她仍安然的坐着。似乎对莫白薇的出现,丝毫不觉得吃惊。 莫白薇拔高了音量,“四姐。” 清脆的声音,回dàng着空dàngdàng的牢狱,听起来就有了一种震耳yù聋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么?”莫青樱冷冷一笑,面上露出森森的寒意。 “当然不是。”莫白薇摇头否认,“我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问我话?”莫青樱忽然大笑起来,带着三分癫狂,“你一定是想问我,劫我走的人是谁?” 莫青樱咬着嘴唇,眼眸冰凉,一字字道:“你们统统死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他是谁!” “四姐。”莫白薇朗声喊道,“你的罪本就算不得重罪,皇上恼得也是劫犯,并非你。你大可不必为他,而赔上自己xìng命。” 毕竟,血脉相连,尽管她恨莫青樱,但也不至于到眼睁睁看着她死,却袖手旁观,不管不问的地步。 再怎么说,前世最终导致她身死的始作俑者,并非三房一家,而是另有其人。若不然,三房一家大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断不至于落到被流放的惨境。 “你住嘴!”莫青樱愤然地站起来,含恨的瞪住她,“我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莫白薇的胸口一震。 能叫四姐甘愿舍弃xìng命维护之人,前世她没见过,这辈子更不必说。 假如那人真的是林少卿,他们二人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三伯父与林少卿jiāo好之际,便认识了么? 难道? 莫白薇心想着,便又想起上辈子,落雪那日的情形。 林少卿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的? 一切不得而知。 昏暗的灯光里,刘允看见莫白薇的表情渐渐起着变化,从平静到波澜,而后再次归于平静。 他的心里一动,张张嘴,正想问她。却听见莫白薇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传了过来。 “我想同四姐单独说两句话。” 刘允抿紧了嘴唇,怕林木不同意,急急地转眸去瞧他。 结果,林木连眉头也没眨一下,就点着头,道:“也好。有莫姑娘当说客,我们案子办起来也会顺利许多。” 第二百八十四章亲密 二人一走,狱内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更加冷寂,四下里透着森森的寒意。 莫青樱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而站。她的手里攥着一枝枯黄的蒲草,漫不经心的来回拨弄着。 “四姐,你从来没怀疑过么?”莫白薇的眉目清冷,问得直接。 “怀疑什么?”莫青樱顺手将蒲草往空中一抛,恨恨地道:“怀疑你么?要不是你,我莫青樱断断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表情扭曲,神色惨然。若不是有围栏挡着,她这会儿早扑到了莫白薇的身上。 她恨她,从莫白薇呱呱坠地的那一天开始。 莫白薇不仅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而且还有她爹一遍遍提醒,要想办法哄着她,拉拢她! 凭什么,放低姿态的那个人非得是她! “我知道你恨我。”莫白薇用了稀松平常的口气,眉宇间的清冷,像是夏夜的月光,“不过念在你是莫家人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四姐,你真的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刚好会被官兵被抓到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青樱显然不愿听,用手紧紧捂住耳朵,冷冰冰的道。 她虽心底埋怨过林少卿为何不在官兵到来之前,带着她远走高飞。但在官兵找上门时,他已帮她安排好了退路。 这件事,前前后后,思来想去,责任还在她自己。 是她命不好! “你藏在那么破败的巷子,官兵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你归案。难道四姐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么?” 莫青樱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她往前走了几步,将身子斜靠在墙壁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莫白薇,嘿嘿笑了两声,“你想邀功请赏,惯也不必拿这种话来给我下套。即便我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你!” “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已经猜出劫走你的人是谁!”莫白薇的视线落在黑石铺成的地面上,皱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不要做被人欺骗,还帮着别人数钱的傻事。” 莫青樱仰头,冷冷笑了两声,“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无凭无据,官府自然没办法定他的罪。” “四姐承认了?” 莫白薇觉得胸口一悸,口气包含的情绪,也渐渐变得复杂。 真的是林少卿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心机该有多么深沉!或许,她早就该回过头去,重新的,仔仔细细地审视一下他。 他费尽心机劫走四姐,以他的心机,能力,掩护四姐躲过官兵的搜捕,一定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反而布下了一个疏漏百出的局,眼睁睁看着四姐一步步走进去。 此刻的他呢? 一定是在笑吧,嘲笑所有人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不自知。 “他肯为我死,我也愿意为他割舍了xìng命。” 莫青樱咬着惨白干裂的嘴唇,拼着力气朗声说着,憔悴得浮现出一抹决绝。 “咯噔。” 莫白薇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血液从身体各处犹如退潮般,猛地倒流回心脏。 风呼呼地顺着台阶向下,一路翻涌着吹进来,沾上她薄薄的衣衫。 冷汗淋漓,覆盖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她冷得直哆嗦。 前世,她认识林少卿是在两年后。自此,一眼难忘,一见钟情。 为了嫁给她,她甚至不惜与父亲翻脸,白白叫后进门的王氏占尽了便宜! 如果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林少卿与莫青樱认识远远在她之前。 而且,认识她时,他们两个或许已经海誓山盟,私定终身了! 如果是这般,那为何前世林少卿没与四姐成亲? 难道是因为三伯父的反对? 她分明记得,前世第二次见他时那个下雪天,她当时是与四姐在一起的。 为何明明熟识的二人要装作素不相识? 是因为那时候二人的感情已经崩塌?又或者只是因为心照不宣? 难不成前世林少卿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四姐? 莫白薇撑着头,身子斜斜地往围栏上一靠。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无数疑问,像是雷电风火般。 “没想到吧?” 莫青樱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她冷笑了两声,又抬脚往莫白薇的身边凑。 铺在地上的,蒲草跟着动,发出“咯吱,咯吱”两声响。 “纵然我也活不长了,索xìng告诉你。”莫青樱将头凑在她耳畔,神秘兮兮地道:“他自始至终根本没喜欢过你。他喜欢的是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莫青樱故意拔高了音量。字里话间,有强调的意味。 “你真的以为他帮你,是因为喜欢你?”莫青樱的嘴角挂着一个惨然的笑,黑色的瞳孔里弥漫着十足的洋洋得意,“他呀,做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叫我吃醋!” 莫白薇缓缓抬起了头,一脸错愕地盯着莫青樱,“你们……?” 从她的面上捕捉到,失落的神情。莫青樱笑的更开怀,声音也更清脆。她回忆着往事,眼睛一眨一眨。发出的光,比星星还要耀眼,“去年春日花宴那天,他告诉我,他欢喜我。” “至于你……”莫青樱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雀跃,“你以为你费尽心机找到青城去,他就会心动,笑话!” “所以,那日庆典时,他救我并非偶然?” 莫白薇缓缓抬起头,冷静地注视着莫青樱的那一双眸子。 如果说,刚才她的心里还充满震惊和疑问。那么,眼下她已经从莫青樱的几句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的东西。 所以,她不慌不乱,不急不躁,只盼将所有扑朔迷离的事情一一瞧清楚。 莫青樱笑得花枝乱颤,沉在面上的表情愈发古怪,“那几日,我们正吵架。他听说,我要派人去暗中挟持你,所以,故意跟我对着做,才救你一命。你倒好,为此死缠烂打,居然找去了青城。” 第二百八十五章心寒 如果换做上辈子的她,听到莫青樱的这一席话,一定会伤心yù绝,捂着耳朵逃开。 但这一世不同,因为重生后,她日夜提防着三房的人。她一开始就猜测到,故意劫走她的那人是三房派去的。 之所以没将这件事告发给祖母,一来苦于没有证据,二来则是那时候,她不想打草惊蛇,无端叫三房对她生出戒备心。 所以,这会儿听见莫青樱亲口承认,她并没觉得太惊讶。 她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四姐如此厌恶我,甚至到了谋取我xìng命的地步?” 这个问题,她前世就想问。只不过,那时候,她蜗居在小黑屋里,吃着馊掉的饭菜,暗无天日。 莫青樱偶尔过来,透着门上的小窗子,一脸森然的看她。 那时,她恨她入骨,自然不会自取其辱,问这种问题。 莫青樱冷冷一笑,咬紧了牙关,一字字道:“没什么原因,我就是恨dú了你,恨不得拉着你陪葬。”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前莫白薇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跑时,她就觉得烦透了。但碍于父亲和家里人对莫白薇的宠爱,她哪里敢表现出半分不耐烦。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想,要是没有她该多好。 这一想,便耿耿于怀了数十年。 “四姐,我从前当你是最亲近的人。” 尽管知道答案,此时此刻,莫白薇的心里头仍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像是有人拿了把锤子,在她的心头,狠命的击打。 “莫白薇,好话都被你说了!” 莫青樱愤然地甩着胳膊,留在眼底的那一抹恨,刻骨铭心。 “至少,我从来没盼过你死。”莫白薇后退了几步,视线放得极悠远。她并非在说给莫青樱听,而是在喃喃自语。 她是想过,不叫她好过。但从未产生过取她xìng命的念头。 “你好自为之。” 这是她最后的忠告。 话毕,莫白薇也不再去看莫青樱的反应,抬起脚往外走去。 等了大半晌,终于见莫白薇出现,刘允抚着胸口吐了一口浊气。 林木凑过去问她,“说了么?” 她摇摇头,心里发寒,眉目萧索,“事已至此,大人按皇上的意思处置吧。” “可惜了。” 林木叹口气,他已经很久没亲眼目睹过年轻的容颜,丧生在刽子手的大刀之下。 …… 莫白薇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禁卫军府离开的,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了马车。 她的腿,酸酸软软,没有半分力气。 刘允早前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儿,想问她。但当着林木的面,总是不方面。 这会儿,车刚好行至僻静处,他暗暗一想,索xìng将车停下。隔着帘子问她:“十七,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劫持之人是谁?” 帘子里一阵沉默。 莫白薇绞着手指,薄薄的嘴唇,被贝齿咬出淡淡的印记。 “是林公子么?” 刘允下了车,斜倚在车窗上,用极低的声音又问。 莫白薇的胸口又是一沉。 难道他也知道? 她拉开帘子,目光灼灼,凝视着少年俊秀的脸,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记得你在青城认识的人,似乎只有林公子一人。” 少年的眸子深邃,英眉挺拔。线条饱满两片唇,紧紧抿在一起。被耀眼的阳光一衬,沉在他眉心的那抹忧愁,就显得格外清晰。 也对。 那次她远赴青城去找林少卿时,刘允也跟了过来,自然知道,林少卿在青城开了一间茶铺。 会做此猜测,也在情理之中。 她仰头看着头顶上稀疏的枝条,叹息道:“只可惜,四姐对他情深似海,断不肯透露一字半句。无凭无据的,我也不好告发。” “你同他,上辈子认识么?” 莫白薇心里一惊。 即便是在对刘允坦白自己重生之事后,对林少卿,她也只字未提。是以,刘允根本不知道,前世她与林少卿不仅仅认识,最后还成了亲。 故意隐瞒这件事的理由,是怕他误会。想不到,今时今日,他会突然提及。 莫白薇的心里,做着复杂思想斗争。她觑着少年面容上郑重而复杂的情绪,双唇像是被人用粘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了。 她不吭声,刘允也不再问。只将双臂jiāo叠在胸前,一副等待的模样。 阳光越来越明媚,但好在还未入夏,所以,洒在身上时,叫人觉得温暖而非燥热。 莫白薇却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动手将衣领往宽大处拨弄了几下,将头缩在帘子后面。而后,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认识。而且,上辈子他为了报复四姐,所以跟我成了亲。你可能不相信,她同四姐之间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刘允的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5 章 一变,缓缓转过身子,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你上辈子一定很苦。”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失落,或者其他情绪。刘允说话的时候,琥珀色的眸子里,夹杂着淡淡的宠溺意味。 莫白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奈何刘允的力气太大,根本没用。 她索xìng不再试图挣扎,任由他握着,感觉着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游移在她的肌肤上。 刘允一语中的,上辈子,她是真的苦! 只不过,受尽了委屈千百般的苦,到头来,换来的居然是身首异处。 “知道为什么会苦么?” 她还沉在上辈子的痛苦回忆里,刘允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她抬眸,摇着头,反问道:“难道你知道?” “当然。”刘允露出招牌似的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刺得人眼疼。 “因为,你没早遇到我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声名 少年嬉皮笑脸的模样,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莫白薇瞧着,嘴角也忍不住往上一勾,也笑了起来。 刘允的话,非但没有错,而且很在理。 这一世,若非她提早认识刘允。少不得要因为林少卿的救命之恩,而对他心生感激之情。 加上,前世对林少卿积累下来的情愫,连她自己也不敢保证,不会再次爱上他。 “十七,你是回府呢,还是去我府上?”刘允一脸坏笑地问她。 “回府。”莫白薇眉毛一扬,身子往马车内一缩,调侃道:“七马夫,快赶车吧。” 明目张胆地叫刘允当马夫,在整个南陵,她应该是头一个。 “得嘞。” 刘允无比配合的扬起了长鞭,往马背上打去。 莫白薇坐在车里,“咯咯”直笑。 她眼下还有许多东西,要捋清楚。所以,迫切的想回去,再问一问慕容氏。 有了上次那件事做铺垫,近来,她与慕容氏的关系,突然间深厚了许多。 虽则祖母知道后,叫红儿来提点过她,叫她不要与慕容氏过多来往。 毕竟,慕容氏的出身摆在那儿。出身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货色。 这不光是老祖宗的想法,换做南陵的任何一个人,也会这般想。 莫白薇也不例外,最初叫她改变这个想法的人,正是胭脂。 所以,再面对慕容氏,她便摒弃了原先轻视的态度。没了根深蒂固的想法羁绊着,她很快就发现,慕容氏其实很不平凡。 不说别的,光是叫她三伯父言听计从,娶她回门这一点,就足见这女人手段玲珑。 这天底下,心思玲珑的人,不计其数。但不同的是,有的人将手段用在了歹dú的心思上。而另外一些人,则用在了如何为自己谋划。 慕容氏显然是后者。 以她的心思和手段,如果她真的心肠歹dú,三房早就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然而,并没有。 她拉拢三伯父,却也不争风吃醋。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聪明如人精。 这是莫白薇在同慕容氏接触过几次后,得出的结论。 …… 海棠园。 莫子星张开着双臂,在绿荫底下跑来跑去。偶尔刮来一阵风,叫他雀跃不已。 他一边跑,一边冲着慕容氏笑,“娘亲,你快瞧瞧,子星要跟风筝似的飞起来了。” “那子星要记得飞回来,不然娘亲会因为太想念子星,而生病的。”慕容氏拍着手笑,一脸宠溺。 莫子风一愣,停了下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慕容氏跟前,蹲下身子,紧紧抱住慕容氏的腰肢,头枕在她的腿上,撒着娇道:“不要,子星不要娘生病。” 莫白薇进门时,刚好听见这句话,她便当了真,“姨娘,你病了?” “六姐。”听见她的声音,胖胖的孩童一骨碌直起了身子,一路小跑过去,用白胖白胖的小手去抓她的手。 她反手将莫子星握住,双眸含笑,望着慕容氏。 “没有。”慕容氏也笑,弯弯的两道眉毛像是月牙,“刚才是同子星说笑。” “子星,快拉你六姐过来坐。” 小小的少年得了吩咐,扯着莫白薇额手就往前走。空出的左手,还指了指慕容氏旁边的雕花木椅,笑道:“六姐,你坐在这儿别动,我给你拿我最爱吃的白糖糕。” 莫白薇正想说不用,却见莫子星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这孩子与你总是格外投缘。”慕容氏笑着,递过去一杯茶,“温的。” 风尘仆仆奔波了一上午,这会儿她也真觉得有些渴。于是,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薇儿,你来是有事吧?”慕容氏觑着她的面色,右手漫不经心地摸索着扶手,“还是问那件事?” 莫白薇将杯子放下,摇了摇头,笃定道:“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桩事,要请教姨娘。” “请教自然不敢当,你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你。”慕容氏抿着唇角,眉眼间有了真诚的意味。 娘亲心肠软,经不得大事。刘允又不了解莫府的内情,底下的几个丫头,衷心是有,谋略却是不足。 思来想去,似乎阖府上下,她能商量的人也只有慕容氏了。 “姨娘,还是四姐的事。”莫白薇的面色渐渐变化,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四姐因为不肯招供劫犯是谁,触犯了龙颜。皇上亲自下旨,要秋后问斩。” “你的意见呢?” 慕容氏显得很平静,她并未直接回答,反过来去问莫白薇的意思。 “我去劝过她,但她誓死不肯说。” 莫白薇仰头长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莫青樱总归是莫家人,她实在是怕祖母接受不了。而且,这件事的起因也在她。 “你不说,老祖宗早晚也会知道。”慕容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又接着道:“如果事情已成定局,那么,这两日就该有官府之人上门。这样一来,势必会陷入被动。” “到时候,依照老祖宗的xìng子,一定会怪你残害手足。毕竟,莫青樱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老祖宗也会念着她是莫家的骨血,而选择原谅她。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慕容氏面不改色,分析的头头是道。莫白薇暗觉吃惊,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其实,慕容氏说的这些,她早前也想过。但当时,她以为莫青樱所犯不过是小罪,顶多在牢狱内住上一段时日。 谁曾想,后来居然出了那种事!到现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该怎么办? 她紧抿着嘴唇,心里顿觉五味陈杂。 “倒不如你抢在官府人来之前,主动跟老祖宗说。这样的话,你既叫老祖宗看到你的努力,又叫人觉得你以德报怨,有救莫青樱之心。只是,莫青樱不知悔改,居然要为了一个异姓人,而不惜败坏莫家的声名。” 对,声名? 莫白薇的眼前陡然一亮。 今天送上骄傲的三更,大家期待一下,么么哒。 第二百八十七章不凡 老祖宗平生最看重声名,将话题往这上面引,自然不会错。 这般一想,她紧紧锁住的眉头,一点点舒展了开。 “姨娘果然看得透彻。”她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难怪慕容氏能说服老祖宗,单独留她在府里。原来,她早将人xìng看到如此透彻的地步。 “没什么。”慕容氏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我从小便是这般过来的。” 她还是个小姑娘时,就被送去了风满楼,打小就被训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说什么话能哄客人开心,说什么话能叫客人打赏银子? 几十年过去,她自然自驾轻就熟。 慕容氏的口气,一听就是想起了从前之事。莫白薇不忍再戳她痛处,连忙换了别的话题,“其实,那个劫走四姐的人,似乎就是那位林公子。” “真的是他?” 慕容氏颇觉震惊,其实那天她只是随口那么一提,心里并无太大的把握。 “姨娘,还有一件事叫我觉得疑惑。”莫白薇咬着嘴唇,眉间笼罩着愁云。 “你指的是,青樱与那林公子的私情?”她对这种事素向来敏感,直截了当地就问。 莫白薇一惊,“姨娘知道?” 慕容氏摇摇头,“从你的话里,猜测罢了。” “不过,我记得姨娘说,从未见过林公子的?” “不错。” 如果说,林少卿与莫青樱感情真到了那种地步。那么,他们之前应该见过不止一次面。 而且,这些年来,莫青樱为了维护大家闺秀的形象,一贯足不出户。 海棠园拢共就这么大,如果是林少卿亲自登门拜访,那为何慕容氏会没见过? 那他们又是在哪见的面? “那姨娘,有没有听三伯父提起过四姐的婚事?”莫白薇不甘放弃,又问道。 慕容氏沉吟了片刻,猛拍了下桌子,恍然大悟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她回忆着,目光变得游离,“我记得去岁春日,你三伯父有一次发了大脾气,为的好像就是婚事。我住得远,也只是从碎嘴的下人那里听到过一字半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似乎是青樱一心一意想嫁给谁,你三伯父死活不同意,还将她狠狠惩罚了一顿。” 说着说着,慕容氏忽然转头来瞧她,“这件事,你也该知道才对。从前,我记着你们姐妹很要好的。” 莫白薇一愣。 中暑之前的记忆,她忘了不少。所以,除非是必要的情况。否则,她根本不会去回忆,藏在岁月长河里,更加久远之前的事。 她重生是在去年夏日,其实,按时间点来说,与春日并未间隔太久。 不过,因为她是重生。有些事有些岁月,就显得愈发的遥远。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拍着头,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姨娘说,那日中暑之后,从前的事,我倒记得不大清楚了。” “难怪。”慕容氏叹了口气,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面上,“难怪那件事之后,你便开始疏远青樱。青樱那孩子随她娘,心思太多。” 莫青樱在背后,冷嘲热讽的她那些话,她听下人们提过不止一次。 不过,她念着她还是个孩子,也就没放在心上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反倒叫莫青樱以为她是个吃软怕硬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她。 她之所以不计较,并非忌惮陈氏。而是因为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不能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自毁了在莫家的立足之地。 “对了,那林公子呢?你准备去官府告发么?”慕容氏想着,又问了一句。 莫白薇只能摇头,“眼下并无证据,贸然去告,恐怕不合适。” 眼前金钗之年的少女,面容稚嫩,声音听起来亦是脆生生的。只不过,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却稳重,成熟,像个小大人。 看着她,慕容氏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的自己,不免触景生情。 “这世上根本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要去找,就一定会有证据。青樱不愿意开口,有的是人愿意开口。” 慕容氏端起茶盅,视线放得极悠远。清脆的声音,像是玉珠落在白瓷地面上。那句话话里的意思,很是意味深长。然则,她的面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受教了。” 莫白薇满心感慨,直到今天,她似乎才真真正正地认识了慕容氏。 尽管慕容氏出身烟花之地,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胸襟,见识完全不输过任何一个男子。 所以,如人一样。很多事情,要深入去了解,才能看见其中隐藏的东西。 “六姐,白糖糕拿来了。” 莫子星捧着一个托盘,兴冲冲地往他们跟前儿跑。 因为步伐迈得太大,他一脚踩在了衣角上。身子趔趄一下,摔倒在地。 盘子从他手里脱离,在空中划起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一丈以外的地方。 莫白薇正想去扶,却见肥胖的少年,自己顽强的爬了起来。然后,一边擦眼中未掉下的眼泪,一边往托盘掉落的方向跑过去。 他扁着嘴,一颗一颗将白糖糕捡起来,又放回盘子里。 而后,吸溜着鼻涕,走到莫白薇跟前儿,“六姐,给你吃。” “子星。糕点脏了,姐姐吃了会生病的。” 莫子星委屈巴巴变的扁扁嘴,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想……我想叫六姐尝尝。” “等回头,娘再做了,再来拿给姐姐吃,好么?” 慕容氏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 “好。” 莫子星揉着通红的眼睛,嘟起小嘴,愣愣的盯住莫白薇,天真烂漫的道:“那六姐下次一定要过来吃。” “你瞧,把脏的部分剔除,就可以吃咯。” 见他这般,莫白薇的心也要化了。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还同莫青樱一道嘲笑过莫子星。 痴傻儿,真是丢尽了陆家的脸面。 想到此处,她拿起一块白糖糕,掸了掸沾上的尘土,又将外层的皮剥开。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谢谢子星,香甜可口,真好吃!” 第二更,么么哒。 第二百八十八章心病 莫白薇后来才知道,那些白糖糕,是莫子星特意留给他的。 子星喜吃甜食,最爱吃的便是白糖糕。对于嗜食如命的孩童来说,将自己东西心甘情愿的让给别人,绝非易事。 所以,她一回到园子,就托人往海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6 章 里送去了一食盒的吃食。也谋划着逮着机会,挑一个小丫鬟送过去服侍。 慕容氏帮了她大忙,她自然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她按照慕容氏所说,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老祖宗。将她参加斗锦大赛,如何碰上莫青樱。莫青樱如何陷害她,又是如何被识破,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全部告诉了老祖宗。 老祖宗听完那席话,沉默了半晌,面色渐渐由黄变成了青灰。 唉,花一样的年华。 她伤心的落了几滴泪,连着感慨了三遍。而后,自责道,怪我当初心狠,将她赶出家门,否则,断断不会落到此种境地。 莫白薇便劝她,哪里怪您,是四姐自己不肯说。皇上原先并不打算判她重罪,但四姐非得为一个外人,害了自己的xìng命不成,还白白的连累了莫家的门楣。 还有的救么?她到底心软,明知没有转圜之地,仍旧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莫白薇摇了摇头。 老祖宗虽觉于心不忍,但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事实。 仅仅过了三日,官府之人,便敲响了莫家的门。 守门的小厮,吓得直哆嗦。忙不迭地往府里跑,一边跑,还一边惊慌地喊,官府来人了。 因为提前得知官兵的来意,老祖宗这会儿表现的十分平静。她命令红儿将几房的人,全部集结在一块儿,等着领旨。 宣旨的是林木,他面色尤其凝重,读在口中的一字一句,带着中悲凉的意味。 莫白薇什么也没听清,只听见了秋后问斩,四个字。 前世,她也是在一样的地点,以同样的方式,扑向了死亡。 “老身代莫青樱领旨,谢主隆恩。” 拿到圣旨时,老祖宗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她努力的稳稳神,才将那句话说得清晰平静。 林木带着官兵一走,偌大的园子,顿时嘈杂起来。 除了知情的三人,其它人的面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几分不敢置信。大家讨论着,纷纷将眼光投向老祖宗。 老祖宗面色沉重,将圣旨往高处一举,“既然是板上钉钉之事,大家理当节哀顺变。另外有一点,虽则青樱已被赶出家门,但她到底是我们莫家人。行刑之日,我自会带着家中的老小,去给她收尸。” 莫白薇的头剧烈得疼。 她躲在人群外围,凝视着花池里的几株月季,心情起伏变化。 他跟刘允分别那天,刘允的眼线就潜入了青城。 林家的那间茶铺,倒也没关张。只是,店小二说,掌柜的出了远门,恐怕得两三个月才回来。 如此一来,倒也没探听出有用的消息。 再说那道士得了圣宠,被尊为,敬在宫里。 短短几日,宣统帝的全部心思,就放在了长生不老的丹yào上,根本无暇再顾及劫犯之事。 于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案子,很快就尘埃落定,归于宁静了。 而金钗之礼的典礼,立时也要到了。 一谈起典礼,芭蕉等几个丫鬟,眼睛都是亮的。 她们费心费力的,连夜赶制着当天需要用到的东西。 宋氏出入蔷薇园的次数,也开始变多。 有时候,是她独自来。有时候,会抱着莫子玉。 转眼,莫子玉已到了咿呀学语的年纪。每每见到她,总是伸着胳膊,往她怀里钻。 口中咿咿呀呀,发着各种音调,但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心里对莫子玉愧疚。这辈子,也就格外的疼他。 光是祈福用的银镯子,铜锁,她就准备了不下十幅。她拿子玉当亲弟弟,自然什么好尽着什么来。 她怕娘亲后悔,逮着机会就旧话重提,说起去江陵之事。 然而,逢着这个时候,宋氏就瞧着莫子玉的小脸蛋,犹犹豫豫,满脸不舍。 娘亲是舍不得。 她看在眼里,索xìng不再问。不管娘亲去或不去,她是要去的。 她必须得赶在王氏入府之前,断了她的念想,将那些悲剧与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若不然,她既要cāo心朝堂之事,又要提防王氏。腹背受敌,难免辛苦。 一想起那道士,冠冕堂皇的荣登了之位,她心里就愈发的不踏实。 以至于,连即将到来的金钗之礼,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睡觉时,她会再三的摸自己头,确认安然无恙的长在自己脖子上,才能安心的睡。 以为她是魔怔了,忧心忡忡地请来齐子石,替她诊脉。 齐子石诊完脉,潇洒的合起yào箱就走,临行之际,还丢下俩字,心病。 心病? 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理所当然的将心病与相思当成一回事儿。 冥思苦想一番,芭蕉始觉恍然大悟。 因为南陵有明文规定,女子在金钗之礼前半个月,不得出门。 所以,这大半月以来,自家姑娘自然没机会见到七少爷。 她想了又想,悄悄摸摸将芭蕉叫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老半晌。 芭蕉起初不同意,忧心忡忡道:“姑娘会生气吧?” “那咱们做奴婢的,也不能瞧着自己主子得了相思之疾,而袖手旁观吧。上次,齐郎中来可说了,心病得心yào医。” 眨巴着眼睛,望着窗外蔓延的,心里打定了主意。 傍晚,松林被芭蕉喊了过来,然后偷偷塞了一个东西给他。 松林拿了东西,后脚就匆匆赶去了七皇子府。 则与芭蕉相视一笑。 这天夜里,刘允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信上一个字没写。 他抬眸问松林,“是什么意思?” 松林诡谲一笑,意味深长道:“六姑娘生病了,是心病。” “想我想的?”刘允咧开了嘴,下巴差一点挂到耳朵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夜访 窗外漆黑如墨,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微弱的光透下来,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映出枝条稀疏的影子。 芜廊之下,莫白薇倦倦的坐着,目光游移,满腹心事。她瓷白色的肌肤,在苍茫的夜色里,隐隐透出一层清辉。 “十七。” 刘允的软靴一抬,稳稳的落在莫白薇的正前方。 因为刘允穿得月白色的长袍,天色又暗。乍看之下,她还以为是撞了鬼。是以,条件反shè般的腾一下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将刘允打量了一遍,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刘允双臂jiāo叠于胸前,微微眯着双眼,意味深长道:“听说你病了,我便赶过来瞧瞧。兴许我一来,立时就yào到病除了。” 他又往前走几步,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魅的笑。 听他这么一说,莫白薇顿时明白过来。底下的几个丫鬟,一定是将她的心病,理解成了相思病。所以,才会擅作主张,大半夜的叫刘允过来。 不过,这夜黑风高的,他还说来就来了? 莫白薇涨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她硬着头皮,扭过头去问一句,“谁的主意?” “是奴才。” 骤然听见松林的声音,她循声望过去,才看见刘允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因为松林穿的衣服颜色偏暗,加上前面有刘允挡着。适才,莫白薇压根儿没注意到。 她看了松林一眼,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回头又瞧了瞧芭蕉与樱桃。见她二人面面相觑,神色不安。当下,便知是三人合计而为之。 “姑娘,奴才自作主张,求姑娘责罚奴才。”察觉出莫白薇的异常,松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忙将责任往自己头上揽。 反正他皮糙ròu厚,挨一顿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要芭蕉好好的,就好! 念着三个人的初衷,是为她好。莫白薇就不忍心责怪他们,索xìng破罐子破摔,不再去计较脸面的事,转头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三人应声是,只听见宁静的夜色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而后,又慢慢地,一点一点消失。 “不许笑。” 莫白薇鼓起腮帮子,扬起两道柳叶眉,目光灼灼的去瞪白衣少年。 “为什么?”刘允将脸凑过去,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白玉说,我笑起来比较英俊。难道,你是怕自己移不开眼睛?” “自恋。” 莫白薇白他一眼,顺带着捏起拳头,往他的肩膀上砸过去。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刘允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天壤之别,冰火之分。 “对了,朝堂上的局势如何了?”莫白薇问起正事。 刘允闻言,敛了笑,神情一瞬暗淡下来,“果如你所说,父皇对那道士深信不疑。如今,他的心思已不再朝堂上。朝廷之事,近来由二哥暂时打理。” 他去求见过宣统帝几次,试图费些唇舌做些微弱的改变。然则,无一例外,次次都是闭门羹。 见不到宣统帝,朝局又被二皇子掌控在手,他根本连一丁点儿胜算也无。 “大臣们什么态度?” 按理说,参与夺嫡的,应该还有一个三皇子才对。 三皇子的实力,虽不及二皇子。但因着出身高贵,又精明能干。在朝堂上,亦有一批拥趸者。 “如今,二哥大权在握,个别朝臣虽然心里不服,到底也是敢怒不敢言。” 在莫白薇告诉他前世事情之前,他从未在意过朝堂之事。他原先打算当一辈子闲散王爷,自然懒得去拉拢大臣,结jiāo权贵。 所以,到这会儿,他更觉得力不从心。 “那三皇子呢?他也甘于活在二皇子的威严之下么?” 莫白薇急切地想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不管是燕王入京之前,或者之后,她压根儿没听人说起过一丁点儿三皇子的事情,就仿佛这个皇子根本不存在。 “三哥自然不服,但父皇铁了心的要将朝务jiāo给二哥。三哥公然抗议过几次,反而惹了二哥不快。前几日……” 眼前快速闪现着当日的画面,刘允张开的双唇,忽然一闭。眉间那道细纹,深得像是沟壑。 那是他不愿回想起的画面。 他永永远远记得二哥,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以及面若冰霜的神情。 若不是贵妃娘娘冯氏,硬闯进朝堂中,拉住了三哥,后果不堪设想。 外忧内患。 眼下的南陵朝岌岌可危,每往前走一步,他就愈发相信,莫白薇看似有些危言耸听的那些话。 瞥见他突变的表情,莫白薇的心头“咯噔”一下,忙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刘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了别的话题,“明儿紫苏也行金钗之礼,你俩同岁。” 莫白薇有些发怔,定定地看着刘允,面色凝重。刘允故意闭口不谈,足可以判断出来是件大事儿。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她仍不依不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十七,莫要再问。”刘允的口气冰冷,语调笃定,“你只要记住,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顶着,断不会砸在你头上。” 话毕,他往前走一步,隔着石栏,将莫白薇轻轻揽进怀里。 耳朵贴在少年宽阔的胸壁上,她听见清晰而猛烈的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 她的心脏也在跳,突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情不自禁地,她也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莫名的安全感,席卷了全身。就像是一叶扁舟,找到了停靠的码头。 月亮从云层里,艰难地探出个脑袋,清辉落在少年的头上,发梢上,背上。 莫白薇紧紧闭住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章盗贼 黑墙红瓦,灯光婆娑。入了夜的皇宫,仍是一片辉煌灿烂。 上书房里,点着灯,二皇子居中而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折子。 自打道士入了宫,宣统帝便不理朝政,一门心思求仙问道,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暂时成了上书房的主子。那一封封奏折,滚烫滚烫的,光是拿在手里,就叫人觉得兴奋。 “二皇子,有动静了。”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掀开了厚重的帘子,进到了内室。 “果真么?”二皇子面色变了变,丢下手中的折子,手背在身后,站了起来。 那侍卫微微低头,小心地道:“今儿晚上,六皇子悄悄莫莫的出了府。奴才已按您的意思,叫人去跟着了。一旦有消息,立时就会送进宫来。” “很好。”二皇子伸手拍了拍那侍卫的肩膀,又叮嘱道:“一定要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马上来报。” “对了,那苏默呢?近来怎么没听说他的消息?” 苏默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当年,他高调入京投奔七皇子时,他曾经扼腕叹息了良久。后来,他几次三番的派人当说客,说服苏默转投他的麾下。 然而,到底没什么用。 对付普通人那一套,他全用了。哪是苏默软硬不吃,金钱更是看不进眼。 “听人说,苏公子一个月前就离了京。”那侍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我知道了。”二皇子眯起双眼,嘴角上勾,“你去罢。” 苏默不在,刘允无异于断了翅膀。这种时机格外难得,他说什么也得把握住。 …… 莫府。 守门的小厮,在打着鼾,头一垂一垂,活像是个拨浪鼓。 因为莫家家风清明,在京城素无敌人,也甚少有蓄意上门寻衅滋事的。 所以,这些年,他作为看门人,倒也因此得福,睡了不少安稳觉。 但这天夜里不同。 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7 章 在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听到了猛烈的敲击声。 “突,突,突。” 夜深人静的,叫人闻之心头发麻。 他揉揉眼睛,心不甘情不愿起身,披上了外衣,往门口走。 “谁呀,大半夜的,催命呢,这么着急。”他打着呵欠,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废话少说,快开门。” 急促的敲门声,暂停了片刻,外面传来了一个凶狠的声音。 打家劫舍? 那小厮的睡意醒了泰半,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过,莫府到底是在京城中,每到晚上,有值夜的官兵巡逻,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家劫舍。 “你们是谁?” 犹豫片刻,看门的小厮猫着身子,闭起一只眼透过门缝往外看。 “官府的人,有个盗贼刚刚溜进了这所宅子,我们奉命前来捉拿。” 一听是官府的人,那小厮松了口气,咬咬嘴角,将门缓缓打开。 来人清一色的穿着官府,手中提着灯笼,不像是在说谎。 “官老爷,适才草民并未听见动静,不知你们是不是……” “一准儿没错。我们跟踪他到这儿,然后,他就没了踪影。快点去府里通通气儿,要是耽误了我们捉拿犯人,不光是你,就连你主子也要跟着遭罪。还不快去。” 那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叫醒睡在门房里,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守卫,将话简要的说了一遍儿。 “这是大事儿。”那人一听,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先去稳住他们,你想办法去通知府里各房的管事儿,叫他们做好准备。” 这都什么事儿。 那小厮腹谤一句,脚步杂乱无章。 这会儿,大家伙都在睡梦里,他贸然去喊,势必要得罪几个难打发的人。 真真是出力不讨好。 思索间,他不知不觉刚好路过蔷薇园。见里面隐隐透着亮光,便动手叩门,朗声喊道:“松管事。” 时下,莫白薇正与刘允聊着天,闻见呼喊声,她心头顿时一惊。 三更半夜的,巴巴的来找松林,是为了何事? 偏偏这会儿,松林与几个丫头都被她打发到厢房去了。 她看看刘允,低声道:“要不你先去躲一躲,我到门口那儿问问是什么事?” “你在这问就是。” “有事么?”莫白薇从善如流,朗声问一句。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因为寂静,声音听起来也就格外真切。 那小厮听见回应又惊又喜,道:“是芭蕉么?劳烦你去知会六姑娘一声,官府的人上门来抓盗贼,免得一会儿再惊扰了姑娘。” “知道了。” 听见他认错人,莫白薇索xìng将错就错。但她心底到底觉得奇怪,官府为何要选在三更半夜抓人,还偏生找到了莫府? 她抬头看看刘允,有心取笑他,“你还不赶紧走,万一被人当成盗贼,那可丢了你皇子的身份。” 话毕,她“咯咯”笑了两声,准备起身去厢房,喊几个丫头起来。 “其实,他们就是冲我来的。”刘允忽然开口。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正在说一件无比稀松平常的事儿。 莫白薇却吃了一惊,身子重新坐倒在椅子上,屏着息,严肃的问他,“你知道?” “京城的治安,一向良好。数十年来,根本没出现过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事儿。今日之事,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刘允冷冷一笑,神情变得异常古怪。 “趁他们还没搜到这儿,你快些从后门溜出去。” 莫白薇急得满头大汗,踱到刘允跟前儿,动手推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敢保证,此刻后门那里一定有一群官兵,在等着守株待兔。” 刘允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定的说着,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无。 “那该怎么办?” “他们既然想抓我,便叫他们得逞呗。” 第二百九十一章计谋 眼看园子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但刘允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莫白薇不免心急,“我去找松林。” “放心,我倒数三声,他一定出现。”刘允站起来,用手摁在她的肩膀上。而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往厢房的方向望过去。 “三……二……一……” 一字刚落,就见长廊尽头匆匆跑过来一个人。 “少爷,果然有人来了。”松林喘着气,面色紧张。 刘允点点头,垂头问他,“眼下能走么?” “府上所有的出口全被人围住了!”松林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人比我们想象中要多。” “你们早料到了?” 听见二人的对话,莫白薇忍不住chā一句嘴。 “其实,走到半路时,便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所以,我才会叫松林去外面盯着。”刘允侧靠在柱子上,视线斜斜向上,看向半空。 “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莫白薇一瞬不瞬的看他。 刘允笑了笑,“算是吧。” “我主要担心,我再不来,你要病入膏肓了。” “这种火烧眉毛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莫白薇瞪他一眼,又用手扯他的袖子。而后,咽了一大口唾沫,红着脸道:“不如,你往里面躲一躲。毕竟是闺房,他们硬闯总是不合适。” 后面的一句话,她说得就很没有底气了。虽然,这是个顶好的建议,但风险太大。加上,明天要行金钗之礼。到时候,娘亲要来,祖母要来,还有那一大群的姨娘,伯母。 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人头痛的了。 哪知,刘允听了她的建议,想都没想,立即拍板道:“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话毕,他抬着脚,佯装往屋子里走。 有道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 莫白薇有心阻止,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她一咬牙,也急忙跟上去,抓住了刘允坚实的小臂,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妥,不妥。” “你这是反悔了?”刘允jiān诈一笑,故意将一字一顿,念的格外清晰。 “刚才是我欠考虑。”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扬了眉头,后悔道:“万一你被人发现在我屋内,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了正好。”刘允抿唇,得意一笑,“洗不清了,我便上门来提亲。到时候,就算你不嫁给我,也嫁不成旁人了。” 少年面上含笑,一对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莫白薇瞧着看着,差一点儿就要陷进去。 嫁给他?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撇过去他们悬殊的身份不谈,就拿时下的朝局来说,都不允许她生出这个念头。 因为,她还没有找出前世在背后捅她一刀的那个人的真面目。 而且,按照目前的局势,南陵朝很可能走上前世的老路。 如果是这样,她势必重蹈覆辙。 投递叛国。 假如她嫁给他,他一定也会被牵连。这种罪名,若摊在一个皇子的头上,罪行一定会重上千百倍。 到时候…… 她不敢想下去,捏着拳头,强迫自己从他的眼睛里一步一步挪出去。 感觉到她的手松开,刘允将头靠了过去,附在她耳畔,轻声道:“骗你的。” 话毕,刘允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看一眼天色,又问道:“松林,人安排好了么?” “已经候着了,只等着少爷您吩咐了。” “你叫他再过半个时辰行动。” “是。”松林领了命,并未朝前走,而是顺着长廊的方向,往厢房去。 看样子,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 “你打算如何脱身?” 莫白薇用手捧着滚烫的脸,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秘密。”刘允一脸神秘,不慌不忙地问她,“有没有深颜色的披风?” 莫白薇一愣,“你要穿?” 话一出口,她便瞧见他身上的那袭月白色的长袍,当下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等着。”她憋着笑,掀开帘子进了屋里。 再出来,空旷的庭院里,已不见了刘允的影子。 她正想喊,却听见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快开门。” 远远地,她瞧见一个影子,走过去将门打开。 看背影,似乎是芭蕉。 芭蕉怎么会在门口? 莫白薇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用手狠狠掐在了手背上。 疼得她差点儿掉下眼泪。 “官老爷们,里面请。我家姑娘听说你们来,特意起来迎接呢。” 芭蕉熟练的迎着客,又扭头喊她,“姑娘,官府来人了,说是要追拿一个盗贼。” “知道了,马上来。”莫白薇放下披风,心不在焉地往门口走。 另一边,樱桃正在同几个小丫鬟一道,点着园子里各处的灯。 所以,当莫白薇走至门口处,四下已经通明。 “莫姑娘,打搅了。我等奉命来府上捉一个盗贼。” 当先的那人,看见莫白薇微微弓弓身子,说话倒也客气。 “民女刚才在睡梦中,并未听见有什么动静。”她的心里忐忑不已,眼睛的余光往四处瞧,虽则她不知道刘允躲到了哪里,但短短的功夫,想来是跑不远。 不管怎样,她都得争取时间。于是,略略一想,她便转头去问芭蕉,“今儿你守门的,你可听见有什么动静?” “回姑娘,婢子什么也没听见。”芭蕉一丝不苟地回话。 “那盗贼的手脚极为轻快,而且为人狡猾,寻常人自然是听不见动静的。莫姑娘,我们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和财产着想。万一他猫在你这儿,企图谋财害命。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那人,板着脸,语气里渐渐有了威胁的意思。 莫白薇也不去同他周旋,只道,“既如此,大人们尽管去搜。” 话毕,她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划过那人的脸,又看向芭蕉,一字一句地道:“芭蕉,将园子里的所有下人都叫出来回话。敢被我逮到,谁敢窝藏罪犯,家法伺候!” 第二百九十二章离山 芭蕉依言踱步往后院去,莫白薇则招呼那些官兵进来。 那些官兵一进来,就像潮水一般,往四周散开。 莫白薇站在长廊下,双手jiāo叠置于胸前,眼睛的余光往四处瞟。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加速跳动。 虽然刘允事先早有预料,也做了准备。但她此时此刻,手心里仍替他捏了把汗。 园子里的下人,很快被聚到了一起。莫白薇象征xìng地问,有木有听见什么动静。 那些下人,自然回答没有。 官兵们还在翻找着,动静大得出奇,只差挖地三尺了。 正在这时,从园子外跑来一个小兵,他一口气跑至园中央,向那带头的人,气喘吁吁地禀告说,“大人,找……找……到了。” 莫白薇听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打搅莫姑娘了。”那人朗声道,又将人集结起来,带到外面去。 官兵们一撤退,莫白薇的身子猛地一倾斜,靠在立柱上,“芭蕉,你悄悄的跟过去瞧瞧。”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骨子里的紧张与忐忑。 倘若是他被抓了又如何? 她想着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手心里全是汗。 正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正在拉她的衣袖。莫白薇以为是樱桃,扭过头正准备问她有什么事。 一张熟悉的脸,映进了眼睛里。 是刘允。 “你……怎么在这儿?” 她又惊又喜,生怕他再被人看见。像是条件反shè般的,一把抓过他的手就往屋里去,又匆匆忙忙将门闩带上。 “刚才官兵们没发现你?”莫白薇平静了下呼吸,满脸狐疑地又问一句。 “不瞒你说,刚刚我演了一把梁上君子。”刘允笑得开怀,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莫白薇的小手,柔软细腻。被她拉住的那只手,眼下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包裹住,说不出来的舒服。 他当真舍不得松开。 少女仰起了头,精致的鼻子,将那张侧脸雕饰的极为清丽。 “难怪。”莫白薇将头低下来,恍然道,“这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低下头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刘允。脸颊上微微一红,忙将手松开,半晌不敢将头抬起来。 屋里点着灯,灯光昏昏黄黄,像是身处梦境里。 瞧出莫白薇的害羞,刘允的心口一动,缓缓抬起手,勾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往上面抬。 左手则去揽她的肩,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莫白薇的胸口像是小鹿乱撞,根本不用想,她也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她攥着了衣角,眼睛闭上,两片朱唇紧紧抿在一起。 刘允缓缓靠近,低下了头。 莫白薇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呼吸,滚烫滚烫的,几yù将她的心也融化。 两人越靠越近,双唇即将接触的刹那。莫白薇突然醒转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 府上的那些官兵还未走,刘允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她居然忘记了这事! 她急忙抬手,将刘允的身体往后轻轻一推,提醒道:“趁那些官兵没发现,你快些走。” 刘允站着未动,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往前快走一步,迅速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少年的唇瓣,冰冰凉凉,轻柔得如同蜻蜓点水。 莫白薇怔在了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8 章 ,脸颊上的两团绯红色愈发的明显。掌心里绵密的一层,全是汗。 “我走了。” 刘允抿唇一笑,直接从另一侧的窗子,身轻如燕地跳了出去。 此时此刻的莫府,乱成了一锅粥。 除了进入府里的十几个官兵外,守在府外四周的那些官兵,也加入了进来。 四处点上的灯,照得莫府里亮堂的犹如白昼。 老祖宗跪在蒲团上,右手快速的转动佛珠,尽量叫自己变得平静。 自从她接手莫府的事务之后,莫府上还从未出现过像今日这样的大事儿。 她的惶恐,完全来源于那个身份不明的盗贼。 敢在皇城根下,公然入室强盗,不得不说,来人胆子忑大。 官府抓到那人则罢了,如果抓不到,那无疑是在府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而且,明天自己的孙女还要行金钗之礼。到时候,人多眼杂,再出了什么乱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祖宗,红儿回来了。”绿儿惊呼道。 她早先并未直接出面去见官兵,只叫红儿过去查探情况。 红儿这会儿回来,想必是事情有了定论。她停了右手上的动作,依然阖着双目,淡淡地道:“你去叫她进来。”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重重的的喘气声过后,红儿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祖宗,想不到那盗贼的身手极好,居然从官兵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逃了?” 她一愣,撑起双手,准备从蒲团上起身。两个丫鬟瞧见,急忙去扶。 红儿点着头,若有所思道:“婢子刚才瞧得一清二楚,那穿一身黑衣的盗贼,顺着屋顶,从西墙的方向逃出去了。” “官府的人呢?” “他们忙着追赶,眼下已经撤走了。” 老祖宗叹了口气,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红儿,你去吩咐各房,叫他们提高警惕。另外,再检查下,府上的东西,有没有丢的。” “对了。”微一沉吟,她又想起一事,“明日六姑娘的金钗典礼,照常进行。” 这件事,她坚决不能让步。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典礼,她可不能叫自家的孙女受了委屈。 “是。” 红儿应着声,急急忙忙地跑去传达命令。 绿儿知道她的心意,虽觉得这般做会有风险,但也不敢劝,只好道:“老祖宗,天儿不早了,您赶紧回房休息一会儿。明儿六姑娘的金钗典礼,还得您主持,免不得要花大心思。” 第二百九十三章金钗之礼 直到三更,松林才回来。他唯恐吵醒莫白薇,故意将步子放得极轻极缓。 然而,路过正房准备往偏房去时,正房的灯倏地就亮了。 原来,莫白薇一夜未合眼。当晚值夜的芭蕉,因为担心他,也是寝食难安。 所以,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但因着夜深人静,极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你回来了?”开门的是芭蕉,她身上裹着披风,眉目间的神情,格外郑重。 松林咽了口唾沫,问她,“姑娘呢,醒了么?” “正是姑娘叫我来问问你,七少爷如何了?”芭蕉抿紧了唇,她唯恐刘允的事,会影响到自家姑娘的情绪。 毕竟,几个时辰前,红儿特地过来jiāo代,明日的典礼,照常进行。 话既已撂下,那便说什么也不能出岔子。 “你叫姑娘放心,已经无碍了。”松林看出芭蕉的忧虑,伸过手轻轻的按了按她的手,兀自长长的舒了口气。 “甚好。”芭蕉听见消息,瞬时转忧为喜,“我去回禀姑娘。” 松林感觉着手心里残存的温度,双眼望着门,缓缓合上,闷声叹了口气。 他迫不及待地想娶芭蕉入门,奈何,最近园子里杂事儿多。 婚期便一拖再拖。 这样下去,倒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先前松林回话时,莫白薇就支着耳朵在听,所以,芭蕉还没开口,她便知道已经刘允无恙。刘允无事,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倏然便落了地。 心事既除,入睡便快。芭蕉刚刚将灯吹灭,莫白薇就云里雾里,没了意识。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推她的身子,“姑娘,快醒醒,五更天了。” 奈何眼皮好似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了。 她努力的抬起手,往眼睛上揉了又揉,昏黄的光线,刺得她眼疼。 芭蕉正湿了手绢,替她净面。 缓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撑起身子坐起来,望一眼外面。 晨光熹微,隐约能瞧见树木的影子。 “雀儿已经过来一趟,送了些首饰。”芭蕉一边递茶,一边解释,“夫人也在路上,片刻就要到了。” “按照惯例,金钗之礼的当天,要赶在太阳升起时祈祷。眼下没剩多少时间了,您得赶快。” 莫白薇拍着头,恍然惊觉,今儿要行金钗之礼。 她倒睡迷糊了。 她对前世金钗之礼的印象,十分模糊,所以,根本不清楚具体都有什么流程。 芭蕉这么一说,她方才觉得繁琐得很。加上,此刻她困得厉害,只盼着能枕着枕头,再睡上半晌,便打着呵欠道:“省了此节吧。” 话毕,身子一歪,又要往榻上躺去。 算起来,昨夜她也不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加上,先前那几日,她又花了不少心思,这会儿是真的困。 一向听话的芭蕉,这次却没依她,“姑娘,都说金钗之礼的当天,祈祷最灵验了,你一定要去试试。” 芭蕉往前走一步,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的身子整个托起来。 “小懒猫。” 宋氏进门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笑着掐了掐莫白薇的脸蛋儿。 娘亲在场,她便不好胡来。只得乖乖的穿鞋,裹上衣物,去了廊下。 真正到祈祷的时候,莫白薇的心绪忽然凌乱起来。 娘亲,刘允,南陵朝。任何一样,都叫她牵肠挂肚。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氏并未看出她的忧心,只道她暗沉的面色,是因为紧张。她走过去,温柔的拍了拍莫白薇的肩膀。 换好衣服梳妆时,内室里开始不断的有人进来。 大伯母,慕容姨娘,二伯母,还有其他几个姨娘。 总之,府上的女眷,能来的全来了。 有一瞬间,莫白薇甚至错以为,自己是要出阁了。 宋氏笑中带泪,那手帕擦着鼻子,一句跟着一句感慨道,“薇儿,你长大了。” 重新活一世,她也切切实实该长大了! 辰时刚过,外面就响了鞭pào声。莫白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前院去。 台子已经搭好,台上台下摆满了新采的花,五颜六色,鲜艳yù滴。 莫白薇恍恍惚惚的走上台,对着老祖宗行礼,叩谢。 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像是在做梦。她只记得在众人的欢欣鼓舞里,她娘宋氏帮她簪上一只金钗。 再之后,人潮散去,典礼宣告结束。 她虽觉得疲乏,双腿像灌了铅,到底也没忘记请求老祖宗,“祖母,过几日薇儿想去趟江陵,瞅瞅外祖父母。” “你也去么?”老祖宗转头问宋氏。 宋氏叹口气,愧疚的看一眼莫白薇。 女儿今日穿一身印百花镶金丝的锦衣,将那张原本就秀丽的脸,衬得格外娇艳。 “娘,我留下来照顾子星。”宋氏将头低下,愁肠百结。 她已经数十年没回去过,比谁都惦记着回去看看。奈何子星还小,她又实在难以放下。 老祖宗听出她的无奈,心里颇觉感动。她腾出一只手,拉住宋氏,柔声道:“清灵,我叫红儿将子星接到葳蕤园里照顾。你想回去,便回去看看吧。” “对了,代我向宋老爷子问声好。昔年,他帮了我们莫家大忙,这么些年过去了,人情一直没还上,我心里也觉过意不去。” 老祖宗还记得? 宋氏的鼻头有些发酸,当年,她被莫长青冷落在碧荷园时,她万念俱灰。当时,她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宋家曾经帮过大忙。 “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到如今,您说这些做什么?”宋氏抿唇一笑,反手握住老祖宗的手。 老祖宗也笑,与平日里的威严不同,此刻,她的面上露出几分柔情,“决定什么时候走?路途遥远,我挑府上几个精壮的侍卫,护送你们过去。” “这月底吧。听说入夏后,江陵一带的荷花开得十分好看。薇儿想趁这个机会,过去瞧瞧。” 第二百九十四章惊魂 从葳蕤园回来,刚好碰上莫长青。 数日不见,他爹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眼窝深深陷着,神情异常低落。 他心事重重的看一眼莫白薇,又看看宋氏。咬了咬唇,黯然道:“我方才听红儿说,你们这月末要去江陵?” “薇儿想去瞧瞧外祖父母,娘亲也去。” 莫长青沉吟了片刻,眼睛里滑过微微的失落,“也好,清灵,这么些年了,你也该回家看看。” 说这句话时,他的记忆,忽然飘散至许多年之前。 然则,一切恍如隔世。 宋氏也愣了一下,张张嘴,到底没有吭声。 有些恨,刻在骨子里,天长地久之后。只会越来越难忘,而非忘怀。 …… 花团锦簇,林木jiāo接。红墙金瓦的皇宫里,也是一片热闹。 “九妹,你今日倒好看。”刘允弯着嘴角,浅浅一笑。 刘紫苏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坠地裙,领口绣着鲜艳的牡丹。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支金簪。她一走,那金簪上垂下的流苏,便也跟着动。 “怎么不见苏哥哥?” 少女抿着唇,四处张望。见刘允身后,的的确确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眸中难掩失落。 “他有事不能来,不过……他让我转jiāo给你一个礼物。” 刘紫苏闻言,失落的神情瞬间变得雀跃,“什么礼物?” “呐,一个红珊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递了过去。 刘紫苏扁起了嘴,“苏哥哥送我的礼物,七哥怎么偷看!” 说罢,她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伸手去抓。 刘允比她高了足足有半头,手往上一抬,刘紫苏费了半天劲儿,怎么也抓不着。 兄妹俩正在玩闹,忽听见背后一个yīn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七弟,九妹,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开心?” 是二皇子。 刘允立即止了笑,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问候一句,“二哥,朝堂上事务繁杂,怎么有空过来?” 二皇子眯眼一笑,打了个响指。在他身旁侍候的小太监,立即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一个镶花红木匣子。 “九公主,这是二皇子送您的礼物。” 刘紫苏接过来,娇俏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喜色,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多谢二哥。” 而后,便随手将那红木匣递给了她跟前的小丫鬟兰心,“去放起来。” 二皇子又问,“九妹不瞧瞧是什么?” “既是二哥送的,一定价值连城。瞧或不瞧,原也没有什么分别。” 二皇子的面色变了变,并未多言。而是又转头去看刘允,“七弟,你难得入宫,二哥正想找你谈谈。” “改日吧。” 刘允抬头望望天,深深叹了口气,道:“碰巧今日皇弟有约在身,这会儿也该去了。” 他将那木匣子,塞给刘紫苏。而后,在二皇子充满怒意的目光里,大步流星地扭头就走。 时下朝中人人都在议论,说二皇子眼下虽无储君之名,但荣登大宝是早晚的事。所以,不管是朝臣,抑或是皇宫里的下人,对二皇子的态度急转直上,就差五体投地了。 这不,刘允前脚刚走,刚才那小太监,就恨恨地道:“七皇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说不是呢。 二皇子咬咬唇瓣,从前,他们的父皇不喜他,也与他素日里我行我素,有着很大的关系。 尽管如此,他这个七弟,这些年来,仍是没有半点儿改变。 眼下他还不是储君,更不是皇上。刘允会这般对待他,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一点儿脸面。 换做任何一个要面子之人,少不得动怒。 于是,他想了又想,咬牙切齿道:“派人去盯紧他。另外,你差人去探探,那个莫家是什么来头。” 微风还在吹,花池里的花,被风吹落。花瓣飘飘扬扬,旋转一圈,落在灰色的地上。 清晨典礼时,莫白薇困得厉害。但这会儿真正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时,她突然又睡不着了。 正好,芭蕉来传话,柳府那边催着红莲去学武,问她安排马车的事。 她便顺道起来,更了衣。午时一过,二人便出了门。 自打她识破刘允的身份后,便不曾来过柳府。再次前去,自是有种不一样的体会。 柳府到比从前破败了许多,朱漆大门上的红漆,斑斑驳驳。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失了从前的神气。 若非松林口气凿凿,无比肯定,就是约在柳府。 她都怀疑来错了地方。 “十七,快进来。”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探出一张熟悉的脸。 听出那道清越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两份焦急,再想想昨夜的惊魂未定。莫白薇眼下并不敢怠慢,捉了红莲的手就往里走。 与此同时,松林扬起长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巷子。 “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9 章 门一合上,她正准备张口问话,刘允一脸肃然的将手比在了唇畔。 莫白薇的心猛然一跳。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她抬眸,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疑问。 “逗你呢。” 瞧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刘允憋不住,“哈哈”两声笑了起来。 莫白薇扁起嘴,抬脚用力往他的软靴上一踩,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服气道:“看你还敢吓我!” 她越长胆子越小,受不得一丁点儿惊吓。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刻。 “嘘。” 刘允的脸色突然一变,紧张兮兮地又嘘了一声。赶在莫白薇张嘴之际,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故技重施! 莫白薇急得跳脚,张牙舞爪的去想去扳开,刘允那只捂在她嘴上的右手。 谁曾想,就在此刻。一门之隔的屋檐下,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是这儿么?” “应该没错,刚才我亲眼瞧着七皇子进了这条巷子。来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除此之外,这条巷子里并无其他人家,应该就是在这儿。” 第二百九十五章反扑 三个人屏着气,将脸完全贴在门上,仔细的聆听。 “你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瞧瞧。”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提着建议。 话音落,就听见外面一声响,紧接着一个漆黑的影子,映在了青石路面上。 莫白薇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刘允则向红莲递了个眼色,二人一合计,在那人从墙头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一左一右,将那人抓了个正着。 莫白薇亦蹑手蹑脚地跟过去,于慌乱中递过去一块帕子。红莲接过来,一把塞在那人的嘴里。 外面等待的那个人,因为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隔着门,高喊了一声,“赵四。” 这一声喊,很快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似乎也等不及。身子一跃,站在墙头上左顾右盼,望了半天。 莫白薇他们所站的位置,恰好是盲区。站在高处,根本瞧不见。但高处的影子,刚刚好映在地面上。 莫白薇屏住了气。 刘允与红莲则用相同的法子,将那人一网打尽。 刘允劈头就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叫赵四的哆哆嗦嗦,似乎是想回答。莫白薇见状,拿掉了他嘴里的手帕,只听他说,“是二皇子。” “外面还有官兵么?” 对这个幕后主使,刘允显然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眼下只担心,巷子外是否有埋伏。 人少了还好说,他与红莲勉强姑且能应付过去。要是人多了,他们就只能选择走密道。 赵四摇了摇头,“二皇子只派了我们两个来。” 莫白薇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刘允却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能被二皇子选上做眼线的,口风断不会这般不严实。他还没问,就全招了。 莫非,其中有诈? 他想了又想,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他叫红莲去屋里拿了绳子,将两个人五花大绑,放在庭院中央。 他们三人,则一路去往后院。稳妥起见,刘允决定走密道。 第二次进入到那片黑暗之中,莫白薇只觉恍如隔世,之前发生的事情,遥远的就如同上辈子。 “十七,你的礼物。” 黑暗中,少年拿着一个东西,往她盘起来的乌发间,轻轻一chā。 莫白薇顺手摸了摸,不用看也知道,他送的是金钗。 “谢了。” “本来打算介绍你和九妹认识呢,二哥来这么一出,恐怕只能往后再拖了。” 不知是密道里的空气浑浊,还是他本身心情沉重,刘允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 胸口像是被人拿了一块巨大的石块,压着一般。 他喘不过气来。 从刘允的口气里听到了紧张,莫白薇抿紧了嘴唇,“二皇子要对你下手了么?” “八九不离十。如今,我们这几个皇子全成了二哥的眼中钉。昨儿去莫府上,大张旗鼓的找我的那些官兵,只怕也是出自二哥之手。” “难怪!”莫白薇倒吸了一口凉气,“二皇子既然掌控着那道士,也就等于掌控宣统帝,掌握了朝权。硬碰硬,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刘允闻言,咬了咬牙,面色一瞬间变得冷寂无比,“你所料不错,三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三皇子? 又是三皇子?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白薇猜测着,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她心里清楚刘允一定对此守口如瓶,也就没有再问。 不过,她隐约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仅仅从刘允yù盖弥彰的态度。她就能猜测出,三皇子的下场一定很不好。 至于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从密道出来后,一阵困意突然翻涌而上,莫白薇竟是连眼也睁不开了。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像床棉花。 这种状态,也是不好再继续赶路。刘允冲她无奈的笑了笑,横抱起她的身体,上了阁楼。 阁楼上东西杂乱无章,积满灰尘,也没有床,只有一块木板。 刘允生怕膈着她,又担心她睡着后会着凉。索xìng找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然后,将莫白薇的身体,放在盘起的双腿上。 红莲帮着解释,“七少爷,姑娘昨儿夜里没怎么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所以,这会儿才会犯困。” 她还想说,您体谅体谅。 然则,话到嘴边,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上次,去皇子府,是她睡着。这次,换做自家姑娘。 她甚至怀疑,是刘允身上带着催人入睡的东西。 听着少女的呼吸音,渐渐变得低沉,刘允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打在蒿草的叶片上,淅淅沥沥作响。 天色一瞬间变得暗沉,电闪雷鸣。 闪电划过天空时,莫白薇条件反shè地抱住了刘允的身体,一遍跟一遍的喊,“娘,不要走。”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滚落下来,最后落在他的手背上。 刘允伸吸了口气,拿手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擦了擦。 她对他讲的前世的事情,全部是关于他的。 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前世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痛苦,是欢乐?抑或是痛不yù生。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这个女孩,打从他第一眼见到时,她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倔强。 不能否认,有一个事实是,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坚强,源于苦难。 “娘,你不要丢下薇儿。”睡梦中的少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掉泪。 莫白薇梦里的情景,还是前世她娘去世时,她站在一边无能为力。 她梦见自己泪水也哭干了,嗓子也哑了,她娘到底没在醒过来。 大惊之下,她突然惊醒,双目睁开的一瞬间,刚巧撞见刘允的那对眸子。 “我怎么在这儿?” 意识到自己是睡在刘允的怀里,莫白薇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的双手撑地,想站起来。 刘允温柔的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外面下雨了,你想睡,便在睡一会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翻天 “不困了。” 莫白薇摆了摆手,赶紧回一句,迅速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窗外下起了雨。 瞅着暗沉的天色,她拍拍脑袋,才反应过来似的,焦急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刘允抿唇一笑,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这倒也是事实。 莫白薇对着窗口,重重的叹了口气。连续这几日,她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全是前世的场景。 这也是为何,她去江陵的决心,越来越坚定。 避难也好,躲避也罢。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子,根本没能力去扭转朝局。 所以,她只能逃,只能躲。 她抿着唇瓣,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冰冰凉凉的话,“对了,我最近会去趟江陵。” 明明是在对刘允说,听起来却仿佛在喃喃自语。 刘允闻言,背后猛然一僵,瞳孔里闪烁的光芒瞬时遁于无形。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也好。”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当去散散心。什么时候去?” “这月底。” 莫白薇转过身子,目光灼灼,直视着刘允。少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英俊,她瞧着看着,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 刘允攥紧着手心,抬起头来,淡然一笑,“带上松林。他武功不错,一路上能保你周全。记得到时候,来个信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极度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莫白薇暂时去江陵避避风头,是个很不错的决定。另一方面,则是心里头满满的不舍。 不过,理xìng最终占了上风。他伸出手,嘴角一勾,笑得愈发灿烂,“一路顺风。”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莫白薇并没有伸手,而是用力的绞着衣角。分别嘴上说着简单,真要行动起来却艰难地如同登天。 此刻的温存,柔情,日后都会成为一把尖利的匕首,扎得人心窝疼。 她咬咬牙,提醒道:“你在京城小心些。” 往外走的时候,天仍在下雨。生怕莫白薇受了风寒,刘允索xìng解下外衣,挡在她头顶上。自己那一头乌黑的发,被淋得湿漉漉的,紧紧贴在头皮上。 出乎意料的,松林就等在巷子里。 “你怎么来了?”莫白薇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问。 刘允抢着回答,“我叫他来的,为了以防万一。” 难怪呢。 心思果然缜密,莫白薇暗暗叹一句,并不急着将头缩进去,而是又看着刘允,道:“那你呢?” “你们先走,我回去瞧瞧那俩人怎么样了。” 有那两个人在,也确实不叫人放心。莫白薇也不再劝,只瞧着少年眉心那两道湿漉漉的乌发,轻声道:“保重。” 帘子放下,转眼隔绝了两个世界。车轮滚滚,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的水潭上,dàng漾出淡淡的波纹。 …… “啪。” 二皇子愤怒的拿起竹简往地上狠狠一摔,怒不可遏,“一群饭桶!我叫你们跟着,还能将人给跟丢了!” 四五个侍卫,排排跪着,头低得差点儿要抵在地上。 “菱七和五黄人呢?” 二皇子双手背后,快速地踱着步子,一张脸黑得像是外面yīn沉的天色。 这几日,他虽然将所有的心思,全花费在找刘允把柄上。 然则,一无所获。 刘允的警惕xìng比他想象的,要高的太多。一连两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俩去刺探消息,一直没回来。可能是……可能是……跑了。” “什么,跑了!” 二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虽不不敢说一等一的衷心,但看在他即将坐上储君之位的份儿上,必定不敢太放肆。 “找!”二皇子怒不可遏,“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否则的话,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 “是。” 那几个人吓破了胆,领了命,瞬间作鸟兽散。 屋子里刚静下来,小福子就跑了进来,脸色很难看,“朝中的几个大臣在养心殿门前长跪不起。” “做什么?” 二皇子不解,那道士入宫后,宣统帝便将养心殿改做了炼丹房,终日在里面闭门不出。 这会儿,众臣巴巴的找上门去,是为着什么事? “奴才站在远处听了一下,那些大臣似乎是要求见皇上。” “谁允许他们进宫的!”二皇子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语气冷冷冰冰。 “您还能不知道,兵部侍郎冯海宁,昔年被皇上赐了金牌,能随意进出宫门。他带头,自然没人敢拦着。” “冯海宁?他带头起什么哄!” 二皇子回忆着,那倒也是个人物。昔年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被宣统帝召进京城,坐了兵部侍郎。 这些年,冯海宁仗着劳苦功高,一直飞扬跋扈。在京城里,没少得罪人。 小福子搓搓手,抿紧了嘴唇,“奴才也不知道,他们只嚷嚷着要面圣,并没说是为了什么事。” “你去叫他们过来。”二皇子皱起了眉头,“就说父皇将朝权jiāo给了我,叫他们有什么事儿,来向我禀告!” 将朝权jiāo给他掌管之事,宣统帝虽未特意下旨,但口头上也是下了命令的。而且,这件事,不光朝臣们知道,就连京城的百姓也是知情的。 冯宁海突然来这一出,分明就是没将他放在眼睛里。 过了很久,小福子才去而复回。他捂着脸,头深深地低着。 “人呢?” 二皇子悠悠喝着茶,往小福子的身后瞧,半个人影也没有。 “冯大人说,奴才是个阉人,不配对他发号施令。不仅如此,他还动手打了奴才一巴掌。” 小福子哆哆嗦嗦地将头抬起来,右手一放下,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二皇子气得跳脚,“翻了天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不服 天气yīn沉沉的,茫茫的白雾氤氲缠绕在青色的枝叶上。 水珠顺着金色的琉璃瓦,断珠似的一颗颗淌下来。地面上,被砸出一个个凹洞。 一个虎背熊腰,穿铠甲的魁梧大汗,背着手,在芜廊底下走来踱去,样子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0 章 起来似乎有点儿着急。 “冯大人,我看皇上是铁了心的不会理会咱们,不如……” 冯海宁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不急,再等等。” 虽则他早在几年前,就当上了兵部尚书,但因为舍不得这身铠甲,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拿出来穿一下。 不过,这次换上,倒是他别有居心。 他希望宣统帝能看在昔年,他立下过战功的份儿上,给他一个谏言的机会。 “冯大人,二皇子好像要过来,您看……” 从他的话里,冯海宁听出了退缩的语气。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故意高声道:“来便来,我也不怕。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冯某人可没做过亏心事!” 那人没讨着好不说,反倒被噎得哑口无言,一瞬间,红了脸。 “谁惹冯大人了?” 刚穿过月亮门,二皇子就听见了冯海宁说的那两句话,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升了上来。 这匹夫,仗着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大功劳,竟不把他当回事儿。 他忍着火气,故意将语气放得平静。 “二皇子,您来的正好。老臣正想问您,这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口没遮拦的东西?” 冯海宁扬着两道英眉,狠狠地瞪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怵,头登时埋得更深。 公然挑衅,二皇子忍无可忍。他面色一变,冷哼一声道,“是么?我倒瞧着是冯大人的胆子越发大了。宫里的事,父皇早就全权jiāo给由我处理。小福子是我的奴才,他例行问你一句,冯大人也觉得不妥么?” “臣不敢。”冯海宁早就知道二皇子的来意,但他昔年驰骋疆场,对一切早就也无所畏惧。 这会儿听见二皇子这两句斥责,面色变也没变,扬着眉头,只道一句:“不过,这小太监的态度忑差,二皇子素日里便是这般纵容的么?” 二皇子被噎得够呛,转头又去看小福子。小福子也不敢辩解,他的上下门牙,因为紧张不听使唤地触碰在一起。 二皇子理亏,当下倒也不敢再拿捏着不放,只好皱着眉头,移开了话题,“冯大人,你今日入宫是做什么来了?” “自然是求见圣上。”冯海宁蔑他一眼,对着养心殿的门,拱手作了个揖。 二皇子冷哼一声,两道冰凉的目光,游移在冯海宁的脸上,冷冰冰道:“父皇已将朝权jiāo由我处置,你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又何必巴巴的来打扰父皇的清修。莫非冯大人要禀告的事,本王不配知道?” 二皇子紧攥着拳头,眉眼间带着一股yīn鸷。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若不想法子叫冯海宁吃点儿苦头,日后,肯定更难服众。 但冯海宁的出现莫名其妙,根本没一点儿征兆。 这些年,他做上兵部尚书之位后,倒也一直规规矩矩,素来也不参与朝中的内斗,党争。 这会儿,突然吵着要见宣统帝,倒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二皇子百思不得其解。 冯海宁却笑了起来,背手下了台阶,“也没什么大事儿,皇上不愿见,尔等便告辞了。“ 这句话,等于间接默认了刚才他的那句反问。 冯海宁一走,那几个大臣也跟着呼呼啦啦地全站了起来。 二皇子冷哼了一声,斜跨一步,伸手拦住了冯海宁的路。 “冯大人真当这皇宫是自己家么,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么?” 冯海宁不慌不忙地从腰上解下金牌,笑着放在了二皇子眼前,“虽则二皇子如今暂理朝政,但毕竟还是皇子。圣上赐我金牌,允准我出入宫门,二皇子是要公然违抗圣命么?” 二皇子一愣,悬着的那条手臂,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虽则,他此刻心头早就忍不下冯海宁,但他的这番话,倒也有道理。若他强行阻止,恐怕会落人话柄。 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先放过冯海宁这一次。 于是,他朝后退一步,旋即勾起唇角,淡淡的笑,“用冯大人开个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这句话一落地,后面的那几个朝臣,纷纷松了口气。 冯海宁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每走一步,穿在身上那层厚厚的铠甲,都会跟着一颠,发出金属碰撞之音。 那声音,听在二皇子耳中,只觉得刺耳无比。 他注视着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雾气里。咬着牙,转头吩咐小福子,“你去查查这姓冯的底细。” 小福子领了命,如临大赦,撒腿就跑。 二皇子则抬起软靴,上了台阶,动手敲起了养心殿的门。 门很快打了开来。 一抹深紫色的身影,探头望了望四周,方才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怕什么?”二皇子满心不悦。 再过不久,他就是这深宫里名正言顺的主子,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他又何必去瞧别人脸色。 “还是谨慎些为好。”那紫衣道士,一边关门,一边轻声道。 屋子中间放得一口鼎,鼎下是一个火盆。盆中的火烧的正旺,火苗舔着那铜壁。轻轻一嗅,空气里全是焚香的味道。 二皇子以袖掩鼻口鼻,不温不火的问一句,“他怎么样?” “皇上刚才有些头昏,眼下刚刚睡着。”那道士弓着身子,往帘帐那儿瞧一眼,“您要去瞧瞧么?” “便叫他睡着吧。”二皇子不耐烦地摆着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两日想办法叫他拟道圣旨,夺了冯海宁的金牌。” “皇上意识不清,老朽恐怕……” 那道士觑着二皇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你只管想办法,我这几日就要。” 第二百九十八章造反 莫白薇与宋氏动身的那日,太阳高挂,阳光明媚的一如初春时节。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半天,又将她们母女二人一直送到巷口。 宋氏心情复杂。她虽然归心似箭,却也放不下莫子玉。 莫白薇也觉得舍不得。 子玉已经会nǎi声nǎi气的叫她姐姐,跟前世里那个张着手,跟在她后面跑的小人,一模一样。 便是为了弟弟,她也要千方百计的先一步找到王姨娘,彻底断了王姨娘和莫青碧的念头。 这般一想,莫白薇便伸手去抓宋氏的手,跟着劝慰道:“娘放心,有祖母照料,子玉一定不会受苦。” “也是。”宋氏眉头展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莫长青跟在队伍的最后,几次要上前,脚步却收住了。 此时此刻,他愈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孤家寡人。日夜蜗居在清风园,就像当年宋氏独自住在碧荷园中的一般。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或许,这便是所谓报应。 他紧紧的抿着嘴角,目送着马车一点点消失,心脏里涌上一股酸酸的情绪。 太阳当头,明媚如斯,佳人已不在。 …… 京城距离江陵足足有数千里地,走了十余日,才到林源。 宋氏原先身子就孱弱,连续奔波数日,她实在觉得吃不消。 莫白疼娘亲,当机立断做着决定。 “松林,找间客栈,我们在这休息几日。” 松林闻话,应了一声,拉紧了缰绳。 宋氏靠在车背上,脸色有些发白,莫白急的替娘亲把脉。 云妈妈凑在车帘外,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云妈妈,你来的正好。你去附近的yào铺,买一些滋补的yào。” “是。” 云妈妈丝毫不敢耽搁,揣着包袱,急急地就往闹市里走。 这次来江陵,路途遥远。为了方便起见,除了云妈妈和红莲,别的丫头一个也没带。 她瞧着云妈妈的背影,想了想,又去吩咐红莲,“你去跟着云妈妈,没得再叫人抢了咱们的盘缠。” 松林很快去而复回,“林源破败些,比不得京城。奴才找来找去,也没找着一间合适的。” “就近吧。只要干净就好。” 几个人住进客栈,已临近傍晚。正是吃饭的时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客栈里就像赶场子似的,来了一大拨客人。 瞬时,闹哄哄的一片。 莫白薇不胜其烦,巴不得叫耳根赶紧清净清净。她扶着娘亲,抬脚就往二楼走。 走上平台的前一秒中,她忽然听见有人在高谈阔论,“你们听说了没,兵部侍郎冯海宁,被下了大狱。” 莫白薇的后背一僵。 冯海宁?她倒忘记冯海宁这个人了。 前世,在燕王入京之前,冯海宁也曾被关进囚牢。 但因为冯海宁手握兵权,素有威望,一直备受官兵们的仰慕。 是以,听闻他被羁押,数十个官兵,,意yù救他出去。 结果,当场被皇宫里的禁卫军拿下,结果死得死,亡得亡,场面惨不忍睹。 而冯海宁到底未被救出,不仅如此,此事还间接做实了冯海宁的罪名,直接被赐了dú酒,死在了狱中。 这件事,昔年,她是从莫青樱那儿听到的。她还想的来,莫青樱当时神神秘秘地样子,“这事我只跟你说过,你千万别透露出去。” 也对。 前世的李家,两年之后,才会完全崩盘。前世的这个时候,李家正如日中天,形势一片大好。 李相在前朝听闻此事后,又无意中泄漏给三伯父,完全有可能。 她居然彻彻底底地将此事给忘了。 莫白薇懊恼不已,猛地拍了拍头。宋氏见了,担忧的问她,“薇儿,你怎么了?” “女儿想去凑凑热闹。” 怕被宋氏察觉,她急忙换了副笑脸,冲着宋氏眨眨眼睛。 “你一个女儿家……”宋氏觉得有些不合适。 “女儿今日可是男子。”莫白薇弯着眉毛,指指身上的衣服。 这是她的主意。 在动身之前,她提议大家改做男装打扮,方便行事。宋氏也觉得稳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 不过,尽管裹上了一层男人的外衣。莫白薇与宋氏看起来太过清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女扮男装。 好在一路上,并未遇上什么强盗之流,倒也相安无事。 宋氏素来知道女儿的脾气,这会儿也不想刻意阻拦,便道:“叫红莲跟你一道去。” 这便是默许了。 莫白薇喜不自禁,她焦急地下楼,张口就问:“那冯大人是因为什么罪名?” 她得确认这件事与前世发生的,是否一致。 莫白薇的声音清脆,皮肤又甚细滑,瞧起来白白的。 “你这白面小生,也认识冯大人?” 人群中一个穿蓝衣布衫的人,在仔细端详了莫白薇半刻钟之后,开口了一句。 “冯大人从前还是将军时,最是骁勇善战,是南陵朝的大英雄。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家喻户晓。我当然知道。”莫白薇昂着两道眉,语气坦坦dàngdàng。 “唉。连你这书生也知道冯大人衷心护主,又怎么会做出的事?一定是有人背地里栽赃陷害。” 那人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情绪低落。 ? 莫白薇“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冯海宁死后,军心涣散。 所以,后来燕王起兵攻打京城时,守卫军才会节节溃败,失去抵抗的能力。 实际上,若按兵力算的话。朝廷的兵力,远在燕王之上。 燕王能以少胜多,轻易取得胜利,这与冯海宁的冤死,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莫白薇想着,忽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如果事情重演,恐怕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也不能扭转乾坤。 “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一颗心脏忽上忽下跳个不停。 “小兄弟,你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那人的面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别的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说,是会掉脑袋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死刑 莫白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又是如何躺到了床上。 她只记得,她靠在了红莲身上,然后人群靠拢过来问她,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自己也想问。 “去找松林来。”莫白薇撑着床,将身子直起来。 “松总管恐怕已经睡下了。”红莲望了望窗外,四下已是漆黑一片。 “去罢。” 红莲不再劝,掌了灯,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的往外去。 “姑娘,是有事么?”松林似乎是着急出来,只披了外衣。 “信鸽还带着么?” 昏黄的灯光下,莫白薇眉间的那一抹隐忧,越发的明显。 “带了,姑娘要捎话回去?”松林有些好奇。 他心里隐隐觉得是件不寻常的事儿,但也没敢多问。 其实,出来大半个月,也着实该同京城那边递个信儿。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则是问问京城那里的情形。 眼下,苏默不在自家少爷跟前儿,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还有芭蕉。 这一路上的所有的梦境,全跟芭蕉有关。那柔柔媚媚的笑,几乎将他的心也笑化了呢。 莫白薇紧紧抿着嘴唇,面上没有一丝笑,“今晚就去送,迟不得。” “不会是少爷出事了吧?” 松林下意识的就问,问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若是七少爷真出事儿,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这般一想,他垂着头,畏畏缩缩的将莫白薇递过去的那张纸团接了过去,紧接着说一句,“姑娘,奴才这就去办。” 松林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1 章 后,莫白薇的情绪并未好转,反而,越发的心神不宁。 那件事,究竟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 往后的四五日,莫白薇的情绪始终没有好转。宋氏心里担忧,好几次问她,是不是累了,不如先停下来。 停下来? 她害怕停下,她眼下只想离京城越远越好。所以,她一边拒绝着娘亲的提议,另一边,则一遍遍的打听,京城是否来信儿了? 然而,左等右等,信还是没来。 …… 这几日的京城里,像翻了天。 先是兵部侍郎冯海宁被下了大狱,而后,又牵扯出三皇子。说是冯海宁与三皇子相互勾结,意图造反。 三皇子府当天被查封,三皇子的生母冯贵妃听闻消息,不惜以死明志。 然则,白绫挂上,只换来二皇子的迁怒。二皇子假借宣统帝的名义,将冯贵妃打入了冷宫。一时间,不管是朝堂,或是后宫,都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境况之下,刘允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四五日前就接到了莫白薇的信儿,短短的一截儿白纸上,写了触目惊心的一行字,务必救出冯大人! 冯海宁这个人,他还是多多少少了解的。因着他xìng子耿直,在京城里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因为他手握兵权,昔年又曾驰骋疆场,立下汗马功劳,颇得宣统帝重视。 是以这些来,那些心里对他不满的人,素来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昔年,因为一桩案子,刘允曾同他打过jiāo道。短暂的jiāo往,叫他一改心里对冯海宁的印象。冯海宁不但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趾高气扬,嚣张跋扈。反而为人正义,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便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要将冯海宁从牢狱中救出来。 接到信的当天,他就忙着制定计划,布置眼线和兵力。 虽说,营救朝廷侵犯是件关乎xìng命的大事儿。但整件事情,顺利的超乎想象。因着冯海宁的威信,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他就打点好了牢中的狱卒。 他又从江湖上找来一些会拳脚功夫的江湖高手,叫他们扮作普通百姓,混迹在人群里。 一切按部就班,准备伺机而动。 另一边,二皇子唯恐夜长梦多,两日前上朝时,故作惋惜地宣布,冯海宁将军虽说昔年立下赫赫战功,但与皇子案中密谋,篡夺皇位,意yù谋反。按照南陵律法,其罪当诛。 朝堂上登时一片哗然,朝臣们议论不休。有持赞同意见的,有表示反对的。 二皇子板着脸,神情严肃,“都静一静!” “死罪一事,本皇子是得了父皇的口谕的,圣旨大过天,说敢说情,格杀勿论。”二皇子勾着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朝堂上黑压压的人群,目光变得yīn鸷。 事情眼下到了这步田地,他实在想瞧一瞧,究竟还有谁敢当众违抗他的命令,蓄意为冯海宁开脱。 “皇上英明。”秦国公当先开了口,百官们见状,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而后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诸位大臣们快快平身。”二皇子满意地看一眼秦国公,面色转霁。 “父皇的意思是,既然冯海宁谋反一事,证据确凿。刑部即刻就安排一下,这两日就行刑。” 刑部侍郎黄全有面露紧张之色,唯唯诺诺道:“臣遵命。” 从宫门到行刑的东菜市场,有数十里之遥。囚车行经时,要穿过三条街道。 这三条街道,一条宽敞,两边林立着低矮的商户。另一条稍狭窄,两边清一色建着特色的小阁楼。最后一条,平淡无奇,两边摆着杂货摊子。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菜市场,是京城里蔬菜瓜果等的jiāo易中心。 权衡利弊之后,刘允在第二条路两边的阁楼里,设了埋伏。 他自己也换了装束,隐在人群里。 囚车的行经过程并不顺利,短短的几丈路,就已经陆续出现过两个拦车请愿的。有官兵上前准备去阻止,却被围观的百姓,骂得抱头鼠窜。 黄全有无比头疼。 作为同僚,对冯海宁,黄全有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这会儿,见着百姓们纷纷为冯海宁请辞,心里甚觉犹豫。 一方面,皇命不可违抗,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激起众怒。 他瞪着黑压压的人群,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便差了一名近侍,匆匆进宫报信儿。 有一种悲伤叫卡文,嘤嘤嘤~~~ 最近可能会加快节奏。 第三百章劫囚 囚车还在往前走,周围乱糟糟一片。刘允看准时机,下了命令。 两边的阁楼上,接连跳下几个蒙面人。他们个个手持长刀,朝冯海宁那儿飞奔过去。 这架势,分明就是来劫狱的。 黄全有瞧着情势不对,急忙下令,“快,快,快,拦住他们。” 官兵们闻言,大惊失色,忙提刀赶过去。 两拨人在冯海宁的囚车前,斗做一团。寻常百姓素日里,哪见过这样的刀光剑影,当即唬了一跳,纷纷后退着远离囚车。 黄全有也有些慌,他焦急地问跟前的近侍,“去皇宫的,回来了么?” “不曾。” 回话的小侍卫,长着白生生的一张脸,看起来比他还要焦急。 此去皇宫,路途并不算长,但因为沿路上被堵的水泄不通。所以,少不得要多花些时辰。 眼瞧着官兵们,渐渐落了下风。 黄全有越来越心急。 他眼下只盼着皇宫里赶紧来信儿,暂时饶了冯海宁的xìng命。 这般一来,既能平了民愤,又能度过眼前这个坎儿。 然而,信儿迟迟不来。 情势也越来越不妙,黄有全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咬咬牙,站直了身子,拔高了音量道:“停下,都先停下!我已经派人去宫里请旨,大家稍安勿躁。你们几个,如果现在停手,本官一定判你们无罪。” 听了他的话,人群倒是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剑碰撞的丁当声。 在此之际,跑去宫里问话的侍卫,碰巧去而复回。 黄有全着急问,“如何了?” 那侍卫喘口气,声音瑟瑟发抖,“皇上有旨,杀无赦。” 黄有全只觉得心肝一颤,另一边,百姓们开始蠢蠢yù动。 正在这时,从人群里,又翻身出来几个人。他们虽衣着普通,但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趁着官兵与蒙面人周旋的间隙,一路长驱直入。 开锁,救人,逃走。一气呵成。 黄全有惊呼,“快,抓住他们。” 官兵们得了令,不敢再恋战,急急忙忙地去追。然而,去路被人群挡得死死的。铆足了劲儿,才勉强追出几步。 两路人马,一路混淆视听用,另外一路则带着冯海宁去了柳宅的密道内。 这也是刘允计划的一部分。 处在如此风口浪尖上,只能在京中暂避风头,等待风平浪静后,再想法子出城。 他的担忧,很快得到了印证。 听说冯海宁被救走,二皇子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叫官兵封锁城门,又叫人连夜在京城里四处搜。整个京城,陷入到一种史无前例的戒严状态。 不止如此,但凡与冯海宁有过jiāo情的官员,陆续被二皇子传进了宫中。 刘允自然也在其列。 但因着他与冯海宁jiāo情浅淡,又素无来往。二皇子也不过简单盘问他两句,并未加怀疑。 倒是黄全有,被二皇子扣上了一顶纵容罪犯的帽子,官职连降了两级。 唇亡齿寒。 有了黄全有的前车之鉴百官们对二皇子,心里越发忌惮,接连这几日,上早朝时,除了秦国公还敢说几句谏言之外,别的官员全都沉默不言。 二皇子心里头憋着一团火,无法发泄,只好又将三皇子的事儿,拿到台面上说,“冯海宁被救走,只说明一件事,京城里还留存有三皇子的余党。父皇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诸位大臣,你们有意见么?” 此话一出,朝堂上登时鸦雀无声。这时候,人人都急着撇清与三皇子和冯海宁的干系,自然没人再求情。 倒是秦国公,跪在了堂前,应和着二皇子的话,“既是圣旨,臣等不得不从。” 彼时,刘允并不在场。他去了柳宅,那是冯海宁被救走的第三天。 虽则一早听说是七皇子救了他,冯海宁仍有些意外,隔着黑暗问他,“为什么?” 刘允勾唇一笑,眉目间是一贯的疏淡,“南陵朝,谁都能死。唯有冯将军,必须活着。” “为什么?” 冯海宁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从前与刘允并无jiāo集。但刘允敢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他从刽子手的大刀下救下,就一定有理由在。 可他没想到,刘允最终说出口竟是如此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什么叫别人能死,唯他得活着? “假若冯将军死了,南陵势必也会跟着玩完。那是我不希望看到的,百姓不愿意看到的,冯将军一定更不想看到,对么?”刘允回答的干脆直接,意味深长。 闻话,冯海宁的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没错。”他仓皇的点着头,目光凄迷,“若是皇上也如你这般想,该有多好。” “如今,大权掌握在二哥手里,父皇心里究竟怎么想,还不是二哥说了算。” “当初,我就该在那道士入宫之前,亲手杀了他。”冯海宁微眯起双眼,双拳一握,重重的锤在两边的墙壁上。 “将军杀一个,还会出现第二个。这事儿,没人能决定。”刘允面沉如水,口气平静。 “唉。” 冯海宁长长的叹口气,“南陵不幸啊。”话毕,他的眼角,淌出一两滴晶莹剔透,像是珍珠的液体。 他在疆场上,拼死拼活折腾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才看到南陵根基稳固,欣欣向荣。 难道,连这些也会渐渐消失? 冯海宁垂头丧气,不敢再想下去。 “对了,劫狱的事儿,会连累到你么?”想起正事,他抬头,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刘允看。 “眼下,二哥的注意力全在三哥身上,一时半会儿应该想不起我来。”刘允自嘲的笑了笑,又道:“说起这些,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将军。” 冯海宁抿了抿唇,目光里透着希冀与好奇。 “似乎怕引起民愤,二哥暂时并未动您的亲眷。我看日后能不能得了机会,将他们也一并送出去。” 第三百零一章惊变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冯海宁抿着薄唇,面色转寒,“依我对二皇子的了解,他放过冯家人,无非是为了守株待兔,诱我出去。我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然则,他嘴上虽这般说,心里还是没底儿。二皇子暴虐,什么都干得出来。就算二皇子迁怒冯家,下旨满门抄斩,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意外。 不过,眼下,他顾不得那许多。 刘允的话一点儿不错,假若他死了。那么,一切,连翻盘的机会也没有。 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南陵朝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他要赌。 “七皇子,冯家的亲眷您无须cāo心。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叫二皇子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您打算如何做?老臣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 从柳宅出来,宫里的眼线就带了消息。 “七少爷,今儿上午,二皇子当着众大臣的面儿,赐了三皇子dú酒。” 他果然还是动手了? 刘允紧攥着拳头,额角冒着冰凉的汗,“那三哥他?” “三皇子已经……已经……” 刘允的大脑一片嗡嗡作响,他原先预料到,二皇子会下手。但没想到,是以这么迅速,这么惨烈的方式。 他联想到母妃。 昔年,母妃被dú死时,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紧紧闭着眼睛,声线里透着凉薄,“今晚就行动,将冯将军送出城。” 这件事,不能再耽搁片刻。 三皇子因为是戴罪之身,丧事办的再简单不过。 十几个人穿着白衣,吹吹打打,将棺椁抬到宫外。最后,葬在距离皇陵百尺之遥的地方。 刘允看得寒了心。 三皇子的生母皇贵妃,听闻消息,吓出了失心疯,一头撞死在冷宫的立柱上。 如此,一场血雨腥风的案子,总算尘埃落定。 二皇子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 刘允的心里头却崩着一根弦。 冯海宁四五日前,就被顺利的送出京城。按他的本意是,先将他送去隐秘的地方,避避风头。 结果,冯海宁摇头拒绝,无比坚定的要说去边疆。 正好苏默带来了消息,说是燕王蠢蠢yù动,可能随时会有动作。 刘允也就没拦着,加派了几个护卫,送冯海宁西去,自己则留在京城里周旋。 然而,今天往皇宫去的半路上,忽然有人截住了他。 “七皇子,请您留步。” 刘允疑惑的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也或者是因为他长相太过平常,放在人堆里一下就看不见。所以,他才没有一点儿印象。 “你是谁?有事么?”他站直了身子,连着问了两句。 那人搓着手,又往刘允跟前走了两步,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七皇子,林大人派小人来知会您一声。莫四姑娘突然改了口供,说是您救的她。二皇子听说消息勃然大怒,正要处置您。您早做打算。” 莫青樱? 对,她还活着。 刘允愣了片刻,眼前浮现出莫青樱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2 章 张惨白的脸。 除了林木以外,没人知道,他曾经见过莫青樱。所以,那小厮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 但为何,莫青樱要突然攀咬他? 难道受人指使? 刘允心念电转,眼前闪过无数个念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了心头,他强压下起伏的心跳,对那小厮道:“你先回去罢,顺带着替我同林大人道声谢。” “是。” 那小厮也没有多留,左顾右盼之后,挑了一条冷僻的路,匆匆然迈开了步子。 刘允格外心神不宁,他烦躁的捏捏手心,连皇子府也没回,稍作改装之后混出了城。 他前脚刚出城,后脚就有宫里的人,找到了七皇子府。 自然是要人去的。 结果,那些官兵里里外外将七皇子府搜了个底朝天,也并没找到刘允。 刘允的失踪,倒叫二皇子喜上眉梢。如此一来,间接坐实了刘允的罪名,倒也省掉他不少麻烦。 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龙椅上,当着百官的面,大义凛然道,“七皇子畏罪潜逃,即刻全城通缉。” 莫白薇听说消息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江陵境内。 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向松林求证,“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松林的眉心皱成了一团,悲痛yù绝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还惦着临行前,刘允吩咐他的那些话,他很不得这会儿就飞到京城里去。 要是七少爷真有什么闪失,他也不要活了。 莫白薇远没料到,短短几日,时局竟会如此动dàng。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刘允被除掉,那是早晚的事儿。 除非他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她想着想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宋氏见她面色发白,异常担心,“薇儿,娘瞧着你这些时日心情总是不太好,莫非是想京城了?” “女儿只是有些紧张。” 莫白薇紧紧抱住宋氏,眼神凄迷,像是深秋九月晨起的白雾。 如果,刘允没有逃过这一劫。 那么,她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处袭上来的疼痛感,比起上辈子大刀落在脖颈时,还要疼痛上几分。 好像没了刘允,她的生命也将失去意义。 “放心,你外祖父母见了你一定开心。” 宋氏自然不知道,她的心里还藏着许多心事。真当她是初来乍到,紧张所致。所以,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 宋家就在城中央,宅子比之宋氏走的时候,又大了几倍。 这些年,因着宋氏的几个个哥哥,励精图治,宋家的生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若不是看门人认出了她,叫一声,“三姑nǎinǎi。”宋氏只怕还在恍惚中。 高大的青砖围墙,中间的一方门匾,威武大气,只写着两个字宋宅。单从外面看,就比莫家气派太多。 第三百零二章下场 很快,里头传来了一阵大动静。是宋老爷和老太太出来了。 “清灵,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宋老太太的鼻头发酸,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宋氏的肩膀。 “娘,爹,女儿不孝。” 宋氏吸着鼻子,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带雨。 “快起来,地上凉。” 宋老太太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去扶宋氏。 这是莫白薇第一次亲眼见到外祖母。 她年过半百,双鬓上已有微微的霜意。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贵气在。 “薇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莫白薇急忙墩身行礼,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薇儿?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看见她,宋老太太的情绪更激动,泪水簌簌地一直往下掉。 宋氏是她唯一的女儿。 母女俩一别就是数年,数月前,她接到宋氏的来信,说要回来探望。从那时开始,她就一天天扳着指头,数着盼着。 好容易,盼来这一日。 “娘,清灵,那么多话怎么能一口气说完,还是先进屋。清灵风尘仆仆的,也该累了,您叫她回去歇歇。” 开口说话的是宋氏的长兄,莫白薇的大舅宋清林。 他年长宋氏几年,人看起来很随和,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做为宋家的长子,这些年,便是他一手撑起了宋家的产业。 “你哥哥说的不错,你瞧瞧我这当娘的反倒忘了。”宋老太太眼含泪花,一手抓着宋氏,一手抓着莫白薇往里间去了。 宋宅内的格局,与莫家大相径庭,是江南特有的建筑风格。亭榭,屋顶,四角高高翘起,带着种特有的灵动。 莫白薇心不在焉地走在人群中,脑海中反复出,刘允上辈子坎坷寥落时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京城那边倒没有一丝消息。 她想着,心头刮过一丝担忧。 宋老太太还在扯家常:“清灵,这些年难为你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京城。你兄长没去看你,那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这几年宋家的事层出不穷。好几次,行李都放在马车上了,却又突然遭遇大事儿,只好打消念头。” 宋老太太的话没错,宋家连续这几年,一直遭受坎坷。前几年,不景气的时候,差点儿将这座老宅子也当出去。 好在后来几个后辈很出息,于为难之中,救活了宋家。 听外祖母这么一说,莫白薇才恍然大悟,为何宋家人一直没到京城去。 原因竟是这般。 宋氏想起往事,搂着宋老太太的脖子,嘤嘤嗡嗡的又哭了起来。 “娘,女儿,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宋氏咬着嘴唇,面露悲戚之色。 宋老太太吓了一跳,急忙问她:“清灵,发生什么事了?是莫长青对不起你吗!娘要找她评评理!” 宋氏的心头一暖,泪又要掉下来,她吸着通红的鼻子,摇摇头:“没有,都过去了。” “那就好。” 宋老太太松了口气,牢牢的抓住宋氏的胳膊。 那场面,看得莫白薇直想掉泪。上辈子,她娘不明不白的死在莫府,外祖母恐怕根本不知情。 这一晚,宋氏与宋老太太围在塌前,足足说了一晚上的话。 莫白薇则乘机向舅舅打听王氏母女的下落。她也毫不掩饰,将王氏与与父亲的关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通。 事关自己亲妹妹的幸福,莫清林格外卖力。他花大价钱,买了上百个眼线,四处去打听王氏这个人。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五天的时候,线人们带来了消息,王氏母女住在江陵城边的一间茅草屋中。同时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王氏似乎与一个有fù之夫私通,如今王氏母女的生活来源,全靠那个男子在暗中扶持。 上辈子,她见过王氏。王氏的模样儿,身段倒也出挑。只是,为人太过jiān诈狡猾。上辈子因为王氏,她可吃了不少苦头。 如此来看,上辈子王氏千里迢迢跑去京城找他爹。或许是因为她与这男子关系破裂,走投无路。 若非如此,王氏大可以在一开始就跑到京城。又何必在江陵坚守这么些年。 这般一想,莫白薇更加愤怒。她当即就叫舅舅派人,在暗中日夜观察王氏,务必要抓到通jiān现场。 仅仅过了两日,舅舅就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抓到了通jiān的狗男女,人已扭送官府。 原来,与王氏通jiān的男子是江陵城中的一个大财主姓瓦。因为他惧内,所以,迟迟没有小妾。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王氏姿色不错,就一而再而三的上门就勾搭,居然那王氏也同意了。 而且,为了不叫人发现,王氏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她将两人jiāo欢的地点,选在了岸边附近的一个隐秘的山洞内。 那个山洞极其隐蔽,周围又有高树密草环绕。到了晚上,根本无人能发现。 每次夜黑风高之时,趁着王青碧睡着之时,王氏便偷偷溜出来,跑进那山洞内。俩人的关系,足足维持了近五年,居然丝毫没被人发现。 私通之事,在南陵,一向是大罪,重罪。一旦被发现,女的就要被浸猪笼,男的则遭流放。 官府之人也没有徇私,当场拍板将王氏溺死。 王氏被行刑的当天,莫白薇本来是想过去凑凑热闹。但因为舅舅阻拦,只好忍住。 王氏一死,王青碧无依无靠,加上她脑子不灵光,出身又被人所耻笑。没两天就流落到青楼中,后来,因为得罪一名客人,被当场打死。 莫白薇听说消息时,眼皮也没抬。上辈子,母女俩恶事做尽。这辈子,落得如此下场,倒也算是因果报应。 就在解决完王氏母女,筹划着回京时,松林带来了一个消息。 第三百零三章面目 七少爷从京城来了江陵。 莫白薇听说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追问松林事情真相。 松林才将七少爷被二皇子追杀的消息,一并说了。她吓得握在手中的扇子,也掉在了地上。 二皇子果然对刘允下手了,那么,这意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儿也会提前。 燕王呢?会不会提前图谋京城? 她不敢再想下去,慌忙就问,刘允在哪儿? 松林白着一张脸,忧心忡忡的道:“如今全南陵都在通缉七少爷,怕是他来了江陵城也不敢见您。” “那我去见他。”莫白薇咬着唇,斩钉截铁道。 因为宋氏跟宋家人再三说起,叫他们不要拘着女儿。 所以,莫白薇出府并不算难事儿。只消换了装束,带上松林即可。 松林带着她,沿途找着刘允留下的标记。最后,找去了江陵近郊的一间破旧的房屋。 想不到,许久不见的苏默也在。 看见她来,刘允的眼眸中透着兴奋而忐忑的光芒。 “十七。”刘允原本清越的声音,这会儿听来有些沙哑。 莫白薇抿着双唇,强迫自己不掉眼泪。想不到,谋划了这么久,刘允依旧没逃脱被追杀的命运。 虽者说,人从燕王变成了二皇子。但是,结局好像并没有变化。 莫白薇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沮丧,她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刘允渐渐消瘦的脸,胸口一阵疼痛。 “松林,你去守门儿。” “是。”松林应着声,急匆匆地挪着步子往外走。 “十七,你来的正好,苏兄正有要事儿要跟你说。” “苏兄?”莫白薇有些诧异。 数月不见,苏默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但这并不影响他整体的俊美。 “莫姑娘,根据你的消息,我查到一件事儿。”苏默的神情渐转冰凉,他抿抿唇,难得在说话的时候,稍显为难的停顿了一下。 莫白薇支起了耳朵。 “莫姑娘,你之前一直调查的林少卿,是燕王跟前的亲信。” 亲信?燕王? 怎么可能?莫白薇不敢置信,她瞪圆了一双眼睛。 “我也是最近无意间才知道的。当初,他在青城开的那间茶馆,正是为了方便燕地人传消息所用。” 难怪青城做生意的,大多都是燕地人? 这般一说,上辈子害死她的那封信也是出自林少卿之手? 而且,她临死前所见到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是林少卿? 可她与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上辈子,他为何要处心积虑致她于死地? 莫白薇陷入了沉思,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刘允试探的问:“那林少卿,跟你……” “我也不知道。” 莫白薇摇着头,尽管对这些,她的心里早就做足了准备,但当她在面对赤luǒluǒ的真相时,内心依然感觉到了痛楚。 “苏兄?林少卿是燕地人么?” 略略一想,莫白薇还是决定将林少卿的身份弄清楚。 她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要害她死。不仅仅是害他死,还连累了整整一个莫家。 “据我所知,不是。”苏默的神情捉摸不定,他定定地摇了摇头,“不过,也没人知道他是哪儿人。” “燕王十分宠信他,如今,他是燕王跟前儿的一等幕僚。” 所以,这也就是说。如果他想救她xìng命的话,也在一念之间。 不过,他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子,害她家破人亡,又如何会救她? 莫白薇想着,冷冷笑了笑。随即,那种悲戚的模样,就被她隐藏起来,她说起了正事儿:“七少爷,苏兄,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要提防着点儿燕王那边的动静。眼下朝局动dàng不稳,二皇子又致力于内斗。燕王若想反,正是个好时机。” 她这句话一说,苏默异常震惊。因为她重生的事儿,流允为她守口如瓶,所以,苏默对她一无所知。 乍一从她嘴中,听到这些话,苏默素来冷静的面容上,添了两分震惊。 “这你放心,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就叫苏兄深入燕地内部刺探消息。目前,那边并无动静。” 生怕莫白薇再为这些事儿殚精竭虑,刘允急忙chā了句嘴,叫她安心。 “那便好。”莫白薇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还有时间。 “十七,我这两日会过去燕地一趟。”刘允突如其来的话,叫莫白薇措手不及。她从刘允的脸上,渐渐嗅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像是诀别,或者心痛,遗憾等等等等。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渐渐发颤,“讲和?寻求帮助?还是……” “查一件事情。”刘允地神情真挚,眸光冰凉:“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才能获得燕王的全部信任。” “那你……” 莫白薇的眼眶里有些发湿,后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3 章 的几个字硬生生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以身犯险,也好过家破人亡。 “小心些。”短短三个字重似有千斤重,莫白薇又问:“那苏兄,跟你一道去么?” “苏兄要去趟边疆,同冯将军汇合。”刘允于冯林先有救命之恩,他要求他帮忙,他一定不遗余力。 到这一刻,莫白薇才弄清楚刘允的计划。如果,燕王不动,苏默那边也就按兵不动。假若,燕王有异动,苏默就能第一时间获取消息,从而调兵遣将,度过危机。 至于二皇子那头,按他的做法,早晚引起众怒。他就算想要赶尽杀绝,下面的人也不一定干。 而且,京城的守卫军,早就军心涣散。带时候,以勤王之名,清剿君侧,二皇子根本没有抵挡能力。 不得不说,这计划虽然冒险了一些,却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法子。 要么生,要么死。 第三百零四章尾声 十日之后,刘允辗转到了燕地。因为持有手牌,进王府中也并未经历太多的波折。 燕王刘序早听人说他被二皇子通缉,这会儿听说他的来意,毫不犹豫的将他留在了王府中。 另一边,因为二皇子的暴政,百官们叫苦连天。不等燕王入京,京城中就动dàng成一片。 很快,京城那边有人捎来书信,说是可以图谋。 也是在这时,刘允才知道,燕王在京城培植的最大一股势力是秦国公。但每每一想起秦白玉单纯天真的模样,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秦国公向来为人低调,这件事儿,秦白玉应该不会知情。 燕王听说消息,蠢蠢yù动,意yù起兵。刘允借口说要报仇,从中推波助澜。 很快,燕王就以清君侧之名,集结军队,浩浩dàngdàng总共十几万人马奔向京城。 半道上,却被朝廷的守卫军围追堵截,元气大伤。 无奈之下,燕王只好收了兵线,退回燕地,选择龟缩不出。 与此同时,仇乐国正式对南陵宣战。燕地本就在边境,仇乐国一发兵,燕地首当其冲,受到两方夹击。 燕地很快沦陷,燕王刘序被俘,被仇乐国国主下令缢死在刑场上。 林少卿见燕王兵败,往京城逃窜时,半道上被苏默带的人马,抓了个正着。 经过一番盘问才知,林少卿原本是江陵人,后来因为娘亲病死,流落到燕地。在一个机缘巧合下,进到了燕王府。后来,一步步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做到了第一亲信的位置。 之所以他会潜伏京城,暗中帮燕王联络秦国公意yù谋反,除了效忠以外,还有自己的私心。 他要报仇! 昔年,他娘是江陵莫家的一个下人。后来,患了重疾,急需要银子诊治时,年方六岁的林少卿找到莫府中。时年,正值莫长青去江陵料理生意。 当时,小小的年幼无知的他,不仅没见到莫长青的面,还被dú打了一顿赶出了门。 没银两治病,他娘很快就撒手人寰,他也被打得满身的皮ròu伤。仇恨的种子,就是从那时候埋下的,然后一天天长成参天大树。 一开始,他去京城,带着目的与莫玄龄结jiāo。一来是为了叫莫家分崩离析,二来,则是使手段靠近莫白薇。 他不仅要毁了莫家的产业,更要亲手毁了莫长青的亲女儿。 他一定要亲眼看着莫白薇痛苦,看着她的生命在苟延残喘中度过,就像昔年他一般。 只可惜,这个计划接连落空。莫白薇xìng情大变后,对他的救助不加理睬不说,而且莫玄龄还不中用,居然被赶出了府门。最后,莫白薇还差点儿害他成为南陵的阶下囚。 他当然要一报还一报,这会儿逃走,就是去江陵刺杀莫白薇的。 刘允听他说的理直气壮,肺都快气zhà了。他绷着面皮问他:“莫家五姑娘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对她?” “身为莫长青的女儿,她就该死!”林少卿笑得狰狞,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刘允连话也不愿同他多说一句,只管叫手底下的人将他带下去仔细看护着。 后来,因为守卫们一时疏忽,林少卿自缢在牢中。 想了想,刘允提笔写信将此事的个中缘由告诉了莫白薇。不过,只捡了委婉的部分。 莫白薇收到信,一口气将信足足读了五遍,胸口内酸酸涩涩。 原来…… 原来上辈子林少卿为她做的,全是为了给后来发生的一切做铺垫。 不过,听说林少卿已死,她也完全释怀了。 战争的号角正式吹响。 刘允带领的军队,还未到京城,城中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二皇子殁了。好像是有人暗中在二皇子的食物里下了dúyào。 二皇子一死,京城中彻底乱成一团,大臣们强行将那道士赶走时,发现宣统帝早已经病入膏肓。 国不可一日无君,几个重臣一相商,又派人去迎接刘允。 刘允入京,只过了十日,宣统帝就龙御归天。大臣们拥护刘允坐上皇位,改国号为元启。 刘允即位后,并没有追责秦国公的罪名,反而委以重任。秦国公又感激又惶恐,彻底安下心来,辛苦钻营。他知人善用,提拔了一大批优秀的官员。 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朝政重新归于清明,百姓们安居乐业。 这时候,有大臣建议:“皇上,您年岁不小,是时候立后,替皇家开枝散叶。” 刘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朕心里早有人选。” 两月后,莫白薇与宋氏从江陵返回京城。 她们到达莫府的当天,刘允亲自率领二百护卫亲自到门口迎接。并且,当场就让高公公下了命令:“立莫氏之女,莫白薇为后。” 莫白薇激动得热泪盈眶,莫家人一片欢天喜地。老祖宗握着她的手,半晌没松开,一个劲儿的重复:“薇儿出息了,出息了……” 七日之后,新帝大婚,全南陵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场面恢弘壮大,迎亲的队伍一直从宫门口连接到莫宅的大门口。 因为是刘允即位以来,迎娶的第一个妻子,又是皇后。所以,皇宫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当天,洞房之夜。 刘允轻轻地挑开喜帕,莫白薇羞涩脸颊通红,眼睛只敢往地上看。红烛下映照的少女,容颜灿若烟霞。 刘允的胸口一镇激dàng,忍不住将头凑上,在她粉雕玉琢似的脸蛋上,轻轻琢了一口,又去拉她的手。 “十七,今生朕只有你一个皇后。” 少年的气息,拍打着莫白薇粉白的耳垂,倏然之间像是着了火,烫得她耳跟通红。 夜里,他压在她身上,攫取芬芳时。莫白薇忍不住问:“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苏默为何一夜之间金盆洗手去做了你的幕僚?” “因为……我救了他……” 刘允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温热的唇,轻轻划过莫白薇的肌肤。 他此刻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一刻能够永恒。 …… 一年以后,莫白薇诞下一名皇子,娶名刘慕白,小字七七。 从此,人间多了一段佳话。 ------------------------------------------------------- 访问小说分享者(因为你爱我)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801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