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第1章 神医回唐 贞观三年冬,西北边城突发瘟疫,加之连年突厥袭扰,邙县内外民不聊生。 士族林氏小姐不幸染病,药石难治,需以婚事冲喜。 一月前,寒士白宋入赘林家,然林小姐病情任不见好转。 …… 带着入骨之痛,白宋睁眼。 周围环境阴冷、昏暗、只有一束幽光透过门缝打在了角落的柴堆上。 血腥和朽木的味道混杂,让人极度不安。 两段记忆重叠,白宋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白宋,二十四岁,现代某知名大学医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医的科学论证关系和西医的突破和改进方向。 被誉为彻底实现中西结合的未来之光。 不想一朝入梦回到大唐贞观年间。 新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白宋还需要时间消化。 …… 废弃的柴房内,白宋感觉到自己浑身是伤,像是刚经历了一顿毒打。 但人却躺在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中,带着女人独有的香气,淡淡的,像青涩的苹果,也带着一股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掉在脸上,白宋才看见怀抱自己的女人正抽泣不止。 淡淡的光鲜映照着她苍白的小脸,稚嫩、无暇,如一块璞玉尚未经过时间的雕琢,显得简单天真。 可爱柔美的脸蛋带着古人的柔美,哭泣的样子人见犹怜。 ;咳…… 白宋将欲开口,不禁一咳。 ;哥!你没死? ;哥? 白宋稍缓,记忆瞬间涌现。 这个年不过十六的青涩姑娘是自己这一世的妹妹,如她的柔态一般,单名一个;柔字。 这是个善良天真的姑娘,只是因为太饿了才会去偷吃。 仅仅是一个馒头,林家的下人们居然要对这么个瘦小的丫头处以杖刑! 白宋入赘,名义上虽是姑爷,但在林家诸人眼中,他只是个给林家冲喜,给小姐消灾的摆设。 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能不能赏口饭吃,全看下人的心情。 为了妹妹,白宋领受杖责,不想林家的家丁下手太狠,竟把白宋给生生打死了。 白柔还不知道,现在怀里的兄长已经换了个全新的灵魂。 …… ;小柔,别哭了,哥没事。 白宋试着坐起来,尽管身上带伤,但重生的机遇似乎激发了身体的潜能,所有的伤势都在渐渐好转。 看着妹妹已被泪水涂花的脸蛋儿,白宋有些心痛。 虽是第一次相见,但骨肉至亲的感觉深入骨髓,让白宋对这个妹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爱怜。 白柔扑到了哥哥怀中:;哥,我以为你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偷吃东西,哥哥放心,以后小柔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他们林家的东西。 别看小姑娘体虚羸弱,但骨子里却透着股刚强,经此一事,小姑娘已经知道,他们兄妹根本不算林家的人,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她要小心地活着,不给哥哥惹祸。 ;是谁说不吃咱们林家的东西呢? 细长尖锐的声音从柴房外面传来。 听到声音,白柔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后。 房门打开,刘管家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正是这个刘管家处处刁难,也是此人对白宋施以重刑。 白宋起身,挡住妹妹,警惕地看着刘管家:;怎么?还打得不够? 刘管家上下打量,觉得白宋的语气和以往不同,却也不以为意:;哟,原来还没死,倒是没负了林家一片好意。 说话间,将背着的手拿出来,才见刘管家正提着一个精致的涂漆纹彩的多层盒子。 ;赶紧吃吧,别说林家亏待了你们。 刘管家打开了盒子,里面上下四层,装的竟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整只的烧鸡,大碗的黄酒,还以一大盘葱烧驴舌。 米香、肉香、酒香混在一起飘然房中,白宋的胃里立马翻起一阵酸水,实在是太饿了,口齿生津,怎么都忍不住。 白宋咽了口口水,警惕道:;你……你什么意思? ;这是小姐赏给你们兄妹的,赶紧吃,吃完了好跟小姐一起上路。 ;上路? 刘管家不再说,只是冷笑。 到了现在,白宋的记忆已经很清晰,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姐是不是快不行了? ;没想到你小子挺聪明。 入赘林家一月,林家小姐的病并未因为这场喜事而好转。 白宋也只是在成婚当日与林小姐匆匆见了一面。 回想当日情形,林小姐虽是病体虚弱,但还没有严重到危急性命的时候。 短短一月,病情恶化这么快? 现在的白宋可是超前一千多年,结合中西医学研究成果的专家,医学研究生导师,他的判断岂能有错? 林小姐若是死了,白宋就得陪葬。 这是入赘林家时的条件! 初唐时期,赘婿地位极低,但也好过在外面饿死。 想要入赘林家的可不止白宋一个,正是白宋答应了林家的条件,才和妹妹有了庇护之所。 贞观年间,是寒门崛起的时代,但士族依旧掌握着大多数权力,尤其是在偏远的边陲小城。 林家便是这一代的土皇帝,要一个赘婿陪葬,不管白宋答不答应,都是没得商量的事情。 也就是说,从入赘林家开始,白宋的性命已经跟林小姐连在了一起。 面前的酒是断头酒! 白宋再饿也没了食欲。 ;不可能!林小姐不会有事的! 听白宋所言,刘管家笑得更加轻蔑:;呵呵,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入赘林家便要跟小姐同生共死。先前大夫已经看过,说小姐熬不过今夜。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什么狗屁大夫!老子才是真正的大夫!林小姐的病我能治。 ;哈哈哈……你能治? 你还是先治一治自己的失心疯吧。 刘管家已经失去了耐心,正要转身离开,呼听白宋沉声说道:;刘管家,你身上一股药味儿,想必近来身体多有不适吧?你若不信我能治小姐,不如听我讲一讲你的病如何? 刘管家驻足,回望一眼,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药味儿而已,谁人都闻得出来,有什么稀奇? 而白宋之后的话却让刘管家目瞪口呆。 ;你在三刻前服药,药味之中有黄柏、生地黄、丹皮、茱萸、茯苓、枸杞子、覆盆子、五味子、车前子。此药方叫地黄汤配五子丸,专治少精坏精之症。我观刘管家你说话前音长、后音虚,脚步空浮,气短不接,当是连日操劳,行无规律所制。最近是不是惧冷却虚汗,口干发苦,精神不聚?刘管家你不单是肾阴虚,还有湿热聚积之症。 刘管家愣了足足一分钟,回神之时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原因无他,是白宋之言无一错谬,竟被他隔空观察,一一言中了? 刘管家尚未给与回应,又听白宋滔滔不绝:;刘管家,你这服药应该喝了有三日了吧?是否觉得收效甚微?只因号诊的大夫没诊出全部病症,加之又错用方剂。地黄汤有百方,可对百症,治因体内积热而至肾阴虚,需加用知母。知母、黄柏当相对而生,药力相辅,一同入药,事半功倍。而后的五子丸也少了菟丝子。用一残缺之方治病,岂能有效?且地黄汤为汤,用煎服,五子丸为药丸,要蒸制之后捣碎揉搓成丸服用。将所有药物一锅乱炖,也是不对的。 第2章 林氏小姐名唤香 刘管家凌乱了。 心说这个白宋不是个寒门书生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夫? 这一段话不论真假,此番口若悬河,实属唬人。 若没有点儿真本事,即便要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 关键他所言关键之所,处处言中刘管家心头所惑,简直匪夷所思。 ;刘管家,只要你照我说的,将药方稍作调整,不出三日,精气神必然会有改善。至于肾虚一事,还得多谢时日慢养才行。 ;你……你真会治病? ;既然林家请的大夫说是没救了,不论真假,让我去看看总行吧?刘管家你看不起我兄妹不要紧,林家小姐想来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你也不愿意试试? 说了这么多,就这句话最让刘管家动容。 这年头是察举制和科举制交替的关键时期,士族和寒门之间的矛盾即将爆发在历史的舞台。 民间各地寒门和士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士族之人对寒门的鄙夷和仇视已经到了极端的程度。 身为林府大管家,看着自家小姐长大,本以为小姐应该嫁给达官显贵,怎么也想不到林家会给小姐招来一个寒士当上门女婿! 所以,刘管家连日来的刁难和苛待是对寒士的仇恨,也是出自对小姐的爱。 如今小姐危在旦夕,若是真有人能救小姐,哪儿还管人家的出生? ;你等等,我去禀告老爷。 …… 林府大院正厅,林氏宗亲齐聚,正为林家大小姐准备后事。 林父庭正接管林家不过一年,家主之位不稳,如今嫡女即将病去,此非吉兆。 宗室兄弟表面悼念、惋惜,而借机生事之心久已。 此间内忧外患,让人心烦,可恨发妻不懂体谅,终日只会以泪洗面。 旁系宗亲往来不绝,内外哭声不断,都说想看看香儿。 厅中,林庭正强打精神,安排各项准备。 乎见刘管家疾步行来,进到大厅慌忙说道:;老爷,或许小姐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一出,大厅中忽然安静。 刘管家继续说:;那个白宋说能治小姐的病。 ;白宋?哪个白宋? 这两个字对于林家的人还有些陌生。 ;就是那个赘婿,给小姐冲喜的白宋。 ;刘福,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鬼话都敢在这里说?厅中的年轻男子不屑一瞥眼,;府上事情可多了,你要是得闲,赶紧去置办多些纸钱。 ;老爷,我说的是真的,那个白宋真的会医术! 刘管家很认真,又将先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但在场人多,却都不以为意。 ;寒门贱民,即便懂得医术又能如何?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来给表妹看过,没有一个说能治。现在都在准备后事了,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为了一口饭就要入赘的垃圾,不过是知道自己要陪葬,编的谎话罢了。 林庭正听了也点点头,摆手道:;眼下诸事繁多,下去忙你自己的吧。 刘管家一想,也觉得此事不妥,心说自己怎么就脑子抽了,居然相信一个寒门子弟的鬼话? 正要离开,厅外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原来是主母来了。 她在外面听闻女儿的病还有一线生机,哪管是真是假,当即决定让白宋去试试。 没人会相信一个寒门子弟能让林小姐起死回生,但也无人敢在主母伤心欲绝之际说一句反话。 所有人都只能顺着林母的性子,既然林母要让白宋去试,那就去试吧,反正也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 …… 林家小姐到底有没有救,白宋心中没底。 一切还要等见到林小姐之后才能作出判断。 他是大夫,不是兵王,若这些人真要他的命,白宋只能束手就擒。 但穿越之事,本就是与天争胜,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争取。 白宋相信,既然上天让他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不会让他随随便便就死掉。 半个时辰后,白宋被带到了林小姐的房间,隔着一层珠帘只能看到林小姐躺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夫妻,却连正脸都不让见,赘婿这个职业还真不好做。 ;小子,你最好言之有物,若想耍什么花样,林某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林庭正有些不耐,他是望族之主,跟一个寒门子弟出现在一个地方都是羞辱,况且更不相信他能医治自己的女儿。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小子设计想要逃走。 ;别说话,叫他好生瞧瞧,你若能治好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母垂泪,声音细微,尽是小心。 ;小姐,请伸手。白宋言道。 床上,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出了帘子,精雕玉琢,一尘不染,宛如一件艺术珍品,叫人不敢轻碰。 白宋小心拿捏,顿觉一丝冰凉,但肌肤丝滑如玉,指尖触碰感觉不到一丝毛孔,像剥壳的鸡蛋一般。 半分时间,白宋小心将林小姐的手放回被子。 林父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林小姐的病是否昨日突然恶化? 第一问,林父就皱起了眉头,林母也浑身一颤,激动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答道:;对对对!香儿昨日清晨还是好好的,不知为何在午后便犯了病,握在床上就没起来。 ;此乃气火攻心所至,并非疫病而起。林小姐本就体弱,昨日必然出了什么事情,让林小姐情绪激动。 ;那……那可有医治之法? 白宋自信一笑:;取一副银针来,只需针灸理疗半个时辰,林小姐便可保住性命。 听此言,林母掩面而泣,低声答应着出房传话。 林父强忍心悸,凝神质问:;你确定能行? ;自我入赘以来,我的命就跟林小姐绑在了一起,自然不会胡来,行不行只稍待半个时辰便可。 片刻间,寒门赘婿能医治小姐的消息就传开了。 若非小姐需要隔离,估计整个府上的人都要聚拢在小姐的闺阁庭院外。 林府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是主母病急乱投医,居然轻信一个寒门赘婿的鬼话。 林氏宗亲们聚在客厅之中,嘴上乞求神灵保佑,心里却暗自冷笑。 若一个寒门赘婿都能治病救人,起死回生,那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起飞各个都能飞升成仙了? 第3章 金手指,开!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林小姐病恹恹地躺着,依旧藏在被褥下,露出一张精致细腻的脸蛋儿,瞪着一双装着星河的璀璨眸子,细细地,静静地看着白宋。 她感觉舒服多了,气息平缓,俏丽地脸蛋儿上居然多了一丝红霞。 这不是羞怯,是生的迹象。 连林父和林母都看出女儿脸上的死气消散了。 林母仅仅地揪着丈夫的衣角,激动地浑身颤抖,眼泪湿了一身:;女儿有救了!女儿有救了! 林父无言,却也是老泪纵横。 白宋坐在林小姐床边,已无初见时的那些俗礼。 他已打量了林小姐许久,只觉若能每日怀抱如此美人入眠,即便入赘又有何妨? 这真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娇柔人儿,烟眉淡染如画,粉鼻通透如玉,吐口芳兰,萦绕唇间,多了些生机,惹得满脸都是灵气。不管从何种角度去看,眼前的姑娘完美满足了白宋对于古代女子的幻想,古代女子的诗情画意,好像写在这位林小姐的脸上,无论其执笔、抚琴、染墨、起舞……各种姿态,都能从那一双装着一切的闪动眸子里看到。 一见钟情谈不上,但要说此时此刻所能想到最美的景,白宋的心中也只有这位病恹恹的姑娘了。 这份柔美是可以捧在手心看一辈子的。 ;谢谢你,大夫。 病恹恹的姑娘羞答答地说了几个字。 白宋腼腆地笑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两世为人的老腊肉,清纯地像个大男孩。 床边是刚刚取下的银针,若非亲眼所见,林庭正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无数医者上门,见了女儿病情皆是无药可救,这小子居然仅靠一副银针,就让女儿恢复了生机。 ;黄连五钱、黄芩五钱、山栀仁三钱、郁金二钱,辰砂两分、牛黄两分。共撵成末,以蜂蜜佐之,每日三服,每服一勺。五日之后,小姐气血当和缓如初。 白宋淡定自若地说着,在他擅长的领域,很是自信。 林庭正虽不喜寒门子弟,但事关女儿生命,也是连连点头,在一边提笔记录。 等记录好了,林庭正才小心询问:;如此我女儿便可痊愈? 白宋摇头:;针灸之后配以牛黄清心丸不过是治愈了气血攻心之症,但小姐身上的肺结核…… ;肺结核? 这是一个林父林母都从未听过的词语。 白宋一愣赶紧改正:;就是俗称的痨病。 ;痨病?小女年纪轻轻如何来的痨病?周围大夫都说是瘟疫所制。 瘟疫在古代只是一些突发性传染病的统称,并非独指肺痨。 林小姐近来虽有隔离,但看林父林母这般态度,隔离措施也不够坚决,想来平日里也接触了不少人。 若真是天花、霍乱、疟疾等烈性传染病,整个林府绝不会只有林小姐一人得病。 但肺痨的症状和一般瘟疫的症状有些相似,这其中可能存在一些误诊。 白宋不想浪费唇舌去解释,只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 见识过白宋针法的林家夫妇有了一些信心,让白宋就留在女儿的院中照看女儿,凡所需药物尽管开口,只要能治好女儿,一切好说。 …… 林家老宅内,林家老太公潜心修道,不再过问林家之事。 林庭正胞弟林刚正少有来访,正与爷爷述说林家近日之事。 一年前,其父病终,将林家主位传与林庭正。 这位亲兄弟早有不满。 ;爷爷,林庭正自掌家以来毫无建树,林家内外祸事连连,林香儿的死就是上天的警示。只要您肯出面相助,力推我为林家之主,必会得到宗族长辈支持。 老太公手持拂尘,闭目不动,只是口中淡淡:;林家诸事,我本不该过问,奈何当今家主为一女儿招赘寒门,实在是有违祖训,不成体统。罢了,林香儿的死便是上天所示,林家家主该换人了。 得到老太公这句话,林刚正瞬间多了几分底气,告辞离开。 刚上返程的马车,随行下人传来消息,说是林小姐的寒门赘婿以神妙的针灸之法把林小姐的命给保住了。 …… 林小姐的命保住了。 白宋的命也保住了。 现在白宋负责大小姐的调养,跟妹妹的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可白宋还是没法放松。 因为只有他知道,林小姐的命依旧悬着。 情况远没有林家众人想象中那么乐观。 治疗肺结核在现代医疗的基础上很简单,但放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白宋研究中医多年,深知痨病在中医史上是绝症。 古书记载过一些治疗药方,根据实践结果都无法根治,只是对病情有所缓解。 而林小姐的身体太弱,病情已经脱了两月之久,已经十分严重。 简单的调养之法难以保全。 必须要用到链霉素! 最早发现链霉素在1944年。 现在是公元629年。 白宋从哪儿去搞链霉素? 为了一个链霉素,白宋已经两天吃不下饭了。 ……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日入眠,白宋在睡梦中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小箱子。 箱子放着亮光,好似游戏里的宝箱。 白宋迷迷糊糊地上前打开,竟发现箱子里面放着一支装着链霉素的药瓶,还有一支崭新的注射器。 ;我是想要链霉素想得魔怔了?连做梦都会出现? 如此想着,白宋拿起了箱子里的物品。 也在这一瞬间,白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柴房另一头,妹妹白柔揉着睡眼,小声询问:;哥,怎么了? ;没……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 白宋擦擦汗,心里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梦里的记忆未免也太清晰了吧? 正疑惑,白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冷汗冒出。 再一看手里,赫然就拿着在睡梦里见到的链霉素药瓶和崭新的注射器! ;不是梦!都是真的?伴随我穿越的还有一个神秘的空间? 看着手里的药瓶,白宋想了很久。 ;难道只要我执念地想着什么,在那片空间内就会出现什么? 第4章 让大唐更加璀璨 此事极其重要,白宋必须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片神秘的空间会改变白宋穿越后的一切规划。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白宋将精力集中在银子上。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想着银子,白宋再次入梦。 这一次,白宋果然又进入了那片神秘的空间,在熟悉的宝箱里面果然得到了一锭银子。 白宋这回是要疯了,想什么就有什么,这能力还不逆天? 但随后几次试验又给白宋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变得清醒了许多。 那片空间的确能根据白宋心中所想而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也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 比如枪械,活物之类就不会出现。 还有一些超越时代背景的物品。 比如土豆、辣椒之流,也很难出现。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这其中跟这片空间蕴藏的能量有关。 每次从空间获得物品,空间就会消耗一定的能量,能量耗尽就只能靠时间慢慢恢复。 白宋先得到了链霉素和银子,随后又幻化了一粒辣椒的种子。 仅此一粒辣椒种子,便将整个空间的能量消耗殆尽,随后不论白宋如何尝试,空间之中不会再有任何物品。 也不知道下次使用要等到何时。 有了链霉素,白宋就有了十成的把握治好林小姐。 有了银子,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至于那一粒辣椒种子,白宋一定要好好呵护,等到合适的机会种下,让辣椒在大唐的版图中开枝散叶,让辉煌的大唐因为自己的出现变得更加璀璨! 一切都预兆着白宋的穿越之旅才刚刚开始。 …… 林小姐病有好转,林府上下气氛和缓许多。 二公子林寻在桌上与父亲对饮了几杯,看到父亲面露喜色,自己也心情愉悦。 回到自家房中,见了自己的媳妇多有感叹:;哎,好久没跟父亲对饮了,姐姐的病有了好转,父亲心情也好了许多,我也是为姐姐感到高兴。 房内,气闷坐于床边的年轻妇人冷笑一哼:;哼!高兴?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高兴得起来! ;嗯?夫人这是何意? ;我就问你,你林香儿的命保住了有是很么好的?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是我姐姐! ;呸!狗屁姐姐!同父异母,她是嫡出,你是庶出!她活着,你背上永远都压着一座山!将来这个家你说了不算! ;我是男的,父亲又没有嫡长子,林家迟早都是我的。 ;哼!你这人脑子怎么这么笨呢?那林香儿虽是个女的,但她不是还有男人吗?那个赘婿,虽是出身寒门,但此次保住了林香儿,就是给林家立了大功。保不准哪一天父亲就不在乎他的身份了。将来即便不能成为林家之主,但分家的时候,可不得在你身上狠狠地割一块肉! 林寻年不过十六,散漫惯了,依旧懵懂青涩,素来听信妻子所言。 几番对话,林寻脸上笑意逐渐凝固,不觉间,眉头已经蹙起。 妇人冷笑一声:;现在怎么不笑了?林寻,你给我记好了,但凡林香儿那一屋好着,咱们两口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早点把那一屋的人给解决了! 林寻脸上一白,怒道:;我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恶毒的妇人如何能让我去害我姐姐? ;废物!你真比那废物赘婿还要废物!谁说要你去对付林香儿了。那可是嫡母的心头肉,谁敢轻举妄动?但那个赘婿不是整天照看着她吗?要是那赘婿出了什么事儿,林香儿没人照顾,兴许病情又会恶化。 咱们不敢动林香儿,但区区一个寒门赘婿,即便你直接把他给杀了,难不成父亲还能因为一个寒门赘婿来处罚他的儿子? …… 第四日清晨。 有了链霉素,白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林府家丁如往常一样送来清粥青菜。 白柔第一时间拿进屋。 这清粥青菜虽是寡淡无味,但也好过在外面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小丫头很满足,早忘了几天前说的不吃林府饭菜的话。 白宋却不知足,习惯了都市琳琅满目的菜肴,要他天天吃这些? 坚持一两天还行,久了自然是没了胃口。 ;哥,你怎么不吃呀? 白宋搅动着碗里的稀粥,青菜跟翡翠一样珍奇,少得可怜。 ;哎,不能总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还能吃啥?妹妹含糊地问着,咕噜咕噜一阵猛喝,不觉额间发丝已经掉入了汤里。 想了想,白宋掏出了昨夜在空间里得到了银子。 ;妹妹你看。 白宋将白花花的银元宝轻轻放在桌上,妹妹白柔表情瞬间呆滞,然后揉了揉自己眼睛。 本以为小丫头会兴奋得跳起来,这一锭银子足足十两,不管在什么朝代,都能买不少东西了吧? 看到银子之后,小丫头竟出奇地冷静,转身把柴房门给关上了。 ;哥,这银子是哪儿来的?不会是偷…… ;什么偷不偷的?这银子跟林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你就别管了,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有钱了,不用每天都吃清粥白菜。你能出去林府吗? ;后院墙角有洞,我能出去。 ;那就带着这锭银子,去县城里看看能买到些什么吃的。 白柔点点头,很谨慎地从柴堆里抽出柴刀。 ;哥,你来。 ;我来?来什么? ;自然是把银锭劈碎。 白宋先是不明,而后恍然大悟。 自己所在的是唐代,唐代货币以铜钱为主,银子是极少的珍惜之物,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有银子,小商贩也很少收银子。 至于面前的一锭银元宝,那是官银制造标准。这般拿出去买东西,不说没人能找零,很有可能被当做官银,把人都给抓了。 民间用的银子都是些散碎银子,要用银子出去买东西,只能把银锭敲碎成碎银才行。 白柔这妮子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自从上次偷东西被抓之后,遇到任何事情都处处小心。 这样也好,白宋才能安心嘱咐妹妹去办事。 第5章 小小臀,扎一针 辰时,白宋如往常一样煎好汤药送往林小姐房间。 白宋已亲自照顾林小姐三日,却少有交流。 只有每日送药的时候能入房一次,放下药,叮嘱两声便要离开。 白宋很清楚,两人名义上是夫妻,本质上却是主仆。 上次诊脉,见过林小姐面容,白宋心中总有一种见之难忘的感觉。 以前的白宋,自然不敢对林小姐有非分之想。 现在的白宋,思想中可没有寒门和士族的分别,甚至想着以自己现代人的思维,俘获小姐芳心不过时间之事。 或许正是有些名不副实的关系,让白宋心里对林小姐多了些关心和期待。 ;小姐,我送药来了。 ;咳咳……请进。 白宋推门,将汤药放在了桌上,然后正准备说自己已找到了根治小姐之法。 不想屏风后,香榻上躺着的林小姐,弱弱地说了一句:;大夫,桌上有个钱袋,你拿着钱袋,从这院子的南面翻墙走吧。 白宋微怔:;林小姐,你此话何意。 ;咳咳咳……屏风里面又一阵短促地咳嗽,然后林小姐又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的汤药的确好过之前的大夫,但我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此病拖延已久,身子每况愈下,即便能养着多活几日,长久一来终究一死。我不愿有无辜之人以死相陪,您还是拿着钱走吧。 林小姐所言不差,若没有链霉素,她这病的确是回天乏术。 只是没想到林小姐在自知必死的时候居然会作出如此决定,实是让白宋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 若先前只是被林小姐的柔美所吸引,那现在,吸引白宋的又多了一颗善心。 ;林小姐,不必再为自己的病情忧虑。我正想告诉林小姐,我已经找到了根治小姐的法子。 世间无不贪生之人。 听自己的病还有转机,林小姐的声音明显多了一丝希冀。 ;大夫所言当真? ;今日来专为小姐根治,我这便到里面来? ;嗯。 温柔的一声后,白宋绕过屏风,到了小姐床前,看着小姐依旧裹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可惜。 不知被子下的小身子和何等的窈窕水灵? 估计应该会很清瘦吧? 白宋拿出了注射器,很快吸引了林小姐的目光。 ;这是何物? ;注射器,里面装有根治小姐病症的药物,待会儿将以类似针灸之法,以针孔将药物直接注入小姐血液。 林小姐扎巴扎巴眼睛,从未听过不用口服,直接注入血脉的药物。 白宋准备开始,忽然一想,补充道:;林小姐,在此之前还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嗯? ;此法为我的家族秘传,不可为外人所知,之后发生的一切,请小姐不要告知任何人。 注射器和链霉素这等超越时代背景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暴露了,以后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林小姐点点头,等着白宋进行。 可真到要行动的时候,白宋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一支链霉素剂量大,药效猛,又伴随着强烈的痛感,不适合静脉注射。 换一种说法,就是必须打在屁股上! 如此难办了。 对方要是个现代人,白宋毫无压力。 可对方是个古代人,而且是个黄花大闺女! 白宋僵在床边好久,不知如何下手。 林小姐看着白宋,问一句:;大夫,为何还不动手? 白宋擦了擦额头细汗,尴尬地说:;那个……林小姐,此法医治有些特殊,必须要施针在臀上…… ;你这登徒子……我! 林小姐话音一顿,羞愤的表情渐渐被一抹红霞代替。 她偏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本是我夫君,若是有意轻薄,也不必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说起;夫君二字,林小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柔情,如春水荡漾一般妩媚动人。 这不是对白宋的喜欢,只是一个古代女子对于感情的真诚。 ;你我本就同命相连,怎么会在你病重之际加以轻薄?此法的确特殊,还请相信我。 林小姐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白宋点点头,这才伸手掀开了林小姐的被子一角。 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子闭得紧紧的,像莲藕一样。 再看看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面,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了。 白宋笑了笑,轻轻地褪去厚重的棉裤,就像莲藕蜕皮,逐渐露出了其中雪白,看得白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也太白、太嫩了! 这大家小姐是没有出去晒过太阳吗? 白宋突然不专业了,老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雪白的莲藕上轻轻的摸了摸。 而被子里的小兔子受惊过度,猛地蜷缩在一起,然后又努力地强迫自己放松,缓缓地伸出一只小脚,勾住了白宋的手臂。 眼瞎的情形实在是跟白宋遇到过的所有情景都不同。 首先这个姑娘嫩的太过了。 然后这个姑娘的身份是自己老婆,还是个古代的老婆。 加上又是没有接触过,相互之间根本不熟悉,一切都透着浓浓的新鲜感。 白宋实在没法单纯地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病人。 一双白嫩嫩的腿就这么吸引人了,再往上一看那更为诱人的雪白,口水直接掉在了地上。 好在小兔子没看到,不然那场面才够精彩。 ;能不能快……快快些…… 被子里传来了嘤嘤的声音,无限娇羞,更显诱人。 白宋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忙活了几分钟,终于将这一针落在了那小小的屁股上。 不觉间,白宋已是满头大汗。 被子里,林小姐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后悔当初信了这小子的鬼话。 说什么;不会在你病重之际加以轻薄! 先前摸摸大腿还不够。 之后乘着打针又摸又揉地算什么? 他是要把人给轻薄死了才满意? 偏偏他又是名义上的夫君,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白宋理亏,知道自己打针的时候手上不干净,叮嘱小姐要好生休息,不日病情就会痊愈。 然后便入逃难一般溜出房间,却也不忘在太阳下闻一闻自己的手掌,满心愉悦,喊了一声:;真香…… 第6章 北地有士林 邙县内传有民谣。 ;北地有士林,大小夺正名。 大林高挂扁,小林保家银。 一年前,林氏兄弟争家主之位闹出不小风波。 大林林庭正以嫡长子之优得了家主之位,将;林府的牌匾挂在了自家门庭。 小林林刚正以林家最挣钱的;林宣宣纸配方作为补偿。 如此停止了林氏内斗。 古代,;钱远不能跟;名相提并论。 胞弟林刚正经营着自家纸厂并不满足。 前后数次拜访林老爷子,好不容易说其出面为他做主。 本欲借林香儿之死,给林庭正扣上一个;此人入主林家不祥的罪名。 不想林香儿起死回生,叫林刚正一连数日食不下咽。 正值当午,薛神医又被请了回来。 数日之前,正是这位薛神医断言林小姐已无力回天。 薛神医年轻时曾任前朝太医院长院,门生遍地,声名远播。 他的医术不说当世第一,那也是能排入前五。 此人年事已高,不论身在何处都极受人尊崇。 但林刚正今日见之,却无法保持世家子弟的体面,坐在主位上,拿着空茶杯拍在桌上当当脆响。 ;薛神医,现在你如何解释?是你说林香儿必死无疑,神仙难治的。现如今,林香儿在那家活得好好的。 薛神医听罢,砸吧砸吧干瘪的嘴唇,努力地睁大眼睛以示惊讶:;这怎么可能? ;你说的,林香儿体弱,又染疫病两月之久,身体早已透支,只需稍稍引动其情绪,必然猝死于家中。区区一个寒门贱民,靠着几支银针,仅仅半个时辰,林香儿便气色好转。这是整个林氏宗亲都亲眼所见的实事!薛神医,这便是你所谓的手段? ;一寒门之子,居然能以针灸之法化解气血淤积之症?薛神医撵着须子,若有所思。 林刚正性急,怒声道:;我不管这些,此事因你而起,你必须再出手段促其病死。我当不上林家之主,将来便没有人保举你薛家后人入仕。别忘了,您虽然是神医,但却是前朝的医官。这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没有大家士族愿意为你们这样的人出面的。除了我,你薛家没有别的选择! 无情的现实刺激着老人,一张本就入土七分的老脸瞬间凝重起来,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为了薛家的将来,他只能扶持林刚正夺得林家家主之位。 只有士族以连带之责作保,薛家才能摘掉前朝乱臣的帽子,否则世世代代永无资格入仕,地位比一般寒门还要低。 薛神医想着,把心一横,沉声回应:;林先生不必担心,即便治好了林小姐的气血之症。老朽亲自根植其身的痨病却是绝无痊愈可能。 谁都不会想到,林小姐之病根竟是出自这位薛神医之手。 为了林香儿,林刚正和薛神医谋划已久了。 林刚正冷哼:;薛神医,您口中的不治之症让人难以相信。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您老人家忽然良心发现,对一个小姑娘下不去手了? ;自老朽登门第一日起,便已无回头路可言。 ;如此就好。你此去林府,就说给林香儿复诊,且看看近况如何。 …… 此时,白宋重归柴房,捧着一双带着小姐香气的老手感慨万千。 ;这古代的女人就是好啊,纯天然,无污染,连味道都不一般。 闻着手上的味道,魂儿已经飘到了小姐的温香软玉中。 心说这回帮林小姐治好了绝症,且看林家上下当如何感谢自己。 白宋都想好了,当赘婿可以,但不能只是名义上的,必须要有实际行动。 以后就跟林小姐住一起,就算不能立刻那啥,但住进一个屋,感情就能快速升温。 上辈子忙于科研没有认真谈过女友,这辈子送上门的媳妇一定要先攻略了。 想着,柴房门开了。 妹妹带着一身灰尘进屋,有些狼狈。 看样子后院的洞不好钻。 看到这丫头,白宋立刻就联想到了好吃的,肚子咕噜叫唤起来。 可随后一看,却见丫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回。 白宋急了:;吃的呢? 白柔拍了拍身上尘土,有些委屈:;哥,我有些怕。 ;怕? ;怕被人怀疑。县里边人不多,都知道我跟哥哥没钱,若被林家人知晓,定要说是我们偷窃。哥,我想好了,邙县外常有行商往来,我们得了机会去城外置办些必须之物,如此不引人怀疑。 白柔很认真,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像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 白宋心里明白,自打上次贪吃害了兄长挨打,这位小姑娘是真的怕了。 白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到。 白柔的担心并没错,邙县是林家的天下,不管在哪儿买东西,总有风险被林家知道。 这凭空多出来的银子的确解释不清楚,还真不能随意花出去。 手里有钱不能花,白宋只能另想办法。 吃得三四日清粥青菜,白宋一身寡淡。 干脆直接找未来媳妇算了,接触了几日,也不那么生疏了,先前又摸了屁股,有了肌肤之亲,从媳妇手中讨点像样的吃食不算过分。 想罢,白宋让妹妹在柴房稍等,自己折返去林香儿的闺房。 待到小姐房前,白宋发现门前站着几人,是三两家丁以及刘管家。 ;这是什么情况? 刘管家见了白宋,表情平淡,但说话却少了以往的盛气凌人:;薛神医来给小姐复诊。 ;什么薛神医?小姐的病有我照看着,不出几日就会痊愈。 ;哼!刘管家冷哼一声,;小子,你是有几分本事。我照你的说法调整用药,几日来精气神确实是好了许多。但凭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能质疑薛神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是复诊,那这位薛神医该不会就是那个断言小姐无药可治之人吧?他说治不好的人,现在被我治好了,刘管家倒是说说,他这个薛神医到底神在哪儿? ;还在这儿装神弄鬼呢!薛神医都说了,你治好的不过是小姐的气血不畅,而小姐身上的疫病你不也是束手无策? 正说着,房门忽然打开。 林庭正亲自送着一位佝偻的老人出来。 这便是薛神医。 薛神医并未留意白宋,含笑拱手,连声恭喜:;林先生,可喜可贺啊!小姐的病症有所缓和,只要配以老夫的汤药,必能保住性命。但这些时日需得加紧让小姐静养,不能受风受寒。老朽改日再来诊脉。 ;多谢薛神医相助,救命之恩,林庭正无以为报。 两人在门前一番客套,薛神医终是转身将走,回头一瞬,正与白宋目光相对。 此时的老人脸上再无半分笑意,死气沉沉的脸笼罩着一层阴云。 第7章 小女护夫难其父 一个照面,薛神医目光扫过白宋,见其衣着朴素,形如下人,便不在意。 转眼间,擦身过去了。 林庭正唤刘管家相送,又把目光停留白宋身上。 ;回你的柴房,往后这里都不必你照看了。 冷冰冰的一句话叫白宋感觉不着边际。 自医治林香儿后,这位林家家主虽看不上白宋,却也不似以往那么冰冷。 今日语气和前两日照面时明显不同。 白宋眉头一皱,心知是先前的薛神医说了什么。 ;林老爷,小姐的病尚在关键时期,怎能半途而废? ;后面的事情有薛神医,你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薛神医?若真有那么神,为何在小姐病重前不来医治? 林庭正冷哼一声:;若非薛神医,本家还真以为是你小子的功劳。香儿只是暂时摆脱险情,但体内疫症却迟迟没有好转。况且,你之所以能保住香儿,那也是因为薛神医之前的养心药方起了关键作用。 白宋一听,半脸懵逼。 心说这些古人的脑回路是如何构造? 若薛神医有那本事,哪会轮到自己出手? 这摆明了就是那薛神医不行,现在见林小姐有好转,立马回身邀功。 瞬息间,白宋脑中多了一句著名台词。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此前还在幻想林家要如何感谢自己,转眼一看,功劳都快被个老不死的抢走了! 这怎么能行? 白宋心急想要解释,嘴巴一张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医学理论去解释,这个世界的人没一个能听懂。 从逻辑上去分析?这些眼高于顶的贵族老爷哪会听一个寒门子弟的话? 白宋有些着急,脸色阴沉下来:;可笑!若真是神医,那怎会说出让小姐在家静养的鬼话?林小姐先前因气血瘀积而险些送命,此番难得好转,正该出门透风,舒缓心情。若长久地呆在屋中,没病都要被憋出病来。 ;放肆!林庭正眼睛一瞪,一个小小的寒门贱民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薛神医乃前朝太医院长院,艺术精湛,经验丰富,可谓当世无双!你一个无功无德的小儿居然敢质疑薛神医?当真是给了你两天好脸色,你便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来人…… 身边家丁闻听老爷呼声纷纷撸起了袖管。 但三个家丁尚未动手,林小姐的房间内传来娟秀的声音。 ;爹爹且慢。 随后,林香儿半扶着门框推开了房门。 屋外的冷风一吹,本就苍白的小脸儿瞬间又白了几分。 林香儿依旧虚弱,也不知多久不见风了,一开门,浅浅的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病态由显,人见犹怜。 林庭正见之,冰冻的脸逢春化雪,担忧地挡在了女儿身前:;香儿,谁让你出来的? ;爹,他这几日照顾得很好,就让他继续照顾女儿吧。 林庭正稍稍犹豫,瞪着白宋:;念你医治香儿有几分苦功,就饶你一次。下次若再敢顶撞,必把你打出林家。 白宋不屑一顾,却也忍住不予表情,心里却在冷哼:;要不是有个漂亮媳妇儿等着自己攻略,你这林家求老子来老子都不会来。 ;不过,以后调养的方子得改一改了。薛神医说了,此次香儿能逃不过一劫,便有了生机。日后的一日三餐当以滋补为主。 说罢,林庭正丢给白宋一张单子。 ;以后就照着这个单子给小姐调理,不能有丝毫偏差。 白宋拿着单子一看,发现单子上面不是药方,而是药膳。 ;那老东西还真有些眼力劲儿,居然看得出林香儿在注射了链霉素之后无需再用药了。 林香儿现在还有些病态,那是因为链霉素的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病了两个月,身体恢复还需要时间。 用药膳调理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这单子上的几道药膳却叫白宋皱起了眉头。 ;雪莲乳鸽蛋,苦参龙凤汤,灵芝蜜熊掌,八宝蒸羊房…… 白宋表情急转直下,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有何不妥? 林香儿偷偷注视着白宋,见白宋表情变化,小声说了。 白宋沉声道:;这那是治病?!分明是在害人!所有药膳都是大补之物,林小姐的病刚刚痊愈,身体机能还处于恢复期间,如此急火猛攻的大补之物吃下去,身体怎么承受得住?那薛神医就是心怀不轨,想要加害林小姐。 ;胡说八道!林庭正厉声反驳,;薛神医乃当世高人,救人无数,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你这小子满口胡话,还想蒙骗我们?薛神医刚才已经说过了,香儿的病根疫症,世间尚无良方。之前本是必死之局,香儿却奇迹般地熬过来了,说明香儿的体质非同于凡人,以大补之物急攻,或可激发身体潜能,最终不药而愈。 事关人命,白宋急得老脸通红。 心里恨得骂娘。 什么吊毛玩意儿?还不药而愈?这么奇葩的理论居然还有人相信?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白宋脑子一热,开口就是一句让所有人惊呆了的话。 先前是顶撞,现在可是直接辱骂! 寒门赘婿当面辱骂士族之首! 林庭正胡子都翘了起来,眉毛都快燃了。 ;你……你……你,来人,跟我打!狠狠地打! 林庭正怒极,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寒门子弟当面骂老糊涂,心说今日不把这厮打死,自己这林家家主算是白当了! 可令林庭正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女儿突然挡在了整个寒门子弟的身前。 ;香儿你…… ;爹爹息怒,他不是有意顶撞爹爹的。 ;香儿,你居然给这样的人求情? 林庭正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白宋连个下人都不配,自己女儿何等高贵?怎么会自降身份给这样的人求情?难道只是因为夫妻的名义? 但这桩婚事,女儿分明是竭力反对的,她应该痛恨这个人才是。 短短三天,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让林庭正感到深深地不安。 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这样的现世也太残酷了吧! 但自己女儿病体虚弱,林庭正不便多说,只能强掩心中失落,保持着自己家主的体面。 又听林香儿温声细语继续给白宋辩驳:;他也是关心女儿,毕竟女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也难以独活。之前说话失了分寸,是他的不对。 说着,林香儿看了白宋一眼,眼神微怒,却不减其美。 ;还不跟爹爹道歉? 第8章 小院微喘惹野猫 这微怒的一眼回瞪,看得白宋骨头都酥了。 心说还是自家老婆最好,没忘了生死关头亲亲老公是怎么照顾你的。 这一瞬间,白宋的心里塞了一口蜜。 周围的家丁们瞪大了眼睛,这一口狗粮干了,晚上都不用吃了。 这时候,还需要去计较什么对错? 白宋想也不想,对着林庭正深深鞠了一躬:;先前情急,出言不逊,恳请原谅。 林庭正气不顺,却见女儿用病弱的身子坚定地挡在那小子身前,知道此事多说无益。只能极不情愿地摆摆手:;算了,你赶紧回屋休息。 ;爹,女儿心中还有些许疑惑。 ;疑惑?林庭正不解。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林香儿一改表情,正色道,;那位薛神医是二叔请来的,也是薛神医最先诊断女儿的病为疫症。此前多次前来治病,都说女儿的病只能慢养,今日却忽然改口说能急攻,是在令人不解。 ;医学之事,自当是要行家才能理解。香儿你还是不要多心了,专心养病,不要轻信了有些人的花言巧语。今后的调养,必须按照薛神医的指示来!白宋,你要是不遵从,那就换个人来照顾我女儿。 白宋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香儿轻轻拉了一把。 看着小两口的小动作,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一甩长袖,追风而去。 林庭正走后,林香儿急忙打发走了剩下的三个家丁,转身将白宋拽回自己的房间,一改先前的和善,一双闪着泪光的眸子盯着白宋。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想害我! 白宋还想感谢小媳妇仗义相护,乍听此言,有些木然。 ;嗯?小姐何出此言? ;你……你先前那一针之后,我……我那剧痛难忍,现如今整条腿几无知觉。 白宋这才意识到,那一针链霉素确实是狠了些,肯定会有明显的痛感,这是正常现象。 先前走得急,没跟小媳妇说清楚,她心里有些担心也是必然。 ;小姐放心,有痛感是正常的,是因为药物已在小姐体内有了作用。 ;真的?林香儿拧眉。 ;当然是真的,难道小姐自己都没发现?你先前说了许多话,至今都没有咳嗽了不是? 林香儿一愣,还真就把咳嗽的事情给忘了。 现在被白宋一提醒,顿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 咳嗽还没好,但较之以前有了明显的好转,这是连林香儿自己都感觉到的变化。 容不得她不相信。 林香儿放下了心,不知为何,她就觉得白宋的话让人心安,先前的紧张随之消失,而后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床上坐下。 白宋脸皮逐渐变厚,直接跟着林香儿到了屏风后面。 前几天都是要请求之后才会有此动作,现在竟把征求同意的话都省了。 更为出奇的是,林香儿并不觉此人行举不妥。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因为那一针就变味儿了。 ;林小姐,你既然那么担心我会害了你,为何在薛神医和林老爷面前不询问呢? 林香儿脸蛋儿一红,想起早先时候被这坏蛋看光了又摸够了的情形,细微地说道:;如此羞人之事,我难以启齿。说来说去,都是怪你这寒门小子不懂规矩!以后叫人家如何出门见人? ;呵!白宋满不在乎地一笑,;你我已有夫妻名分,况且又是治病,即便被人知道了,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 ;谁……谁跟你有夫妻名分?!你……你你休要胡说,你最好早早把我治好了,然后我送你离开林家,以后你我…… 话没说完,林香儿染着红霞的脸蛋儿扭曲起来,拧眉捂着自己的屁股,吐了两个字:;好痛! ;你这么总坐着,血液都不流畅,自然会痛的。如果真的难忍,要不我给你揉揉? 林香儿小嘴不受控制地撅起来,又想到了那一句;绝不轻薄什么的…… ;你休想骗我! 林香儿一脸红霞满天飞,还有几分生气,说什么都不会再给这小子机会。 可屁股上一阵阵的酸痛,实在是让人难受。 停顿了半分钟才弱弱地说道:;那……那你给我揉揉,不能使坏,否则我叫人打断你的手。 小半刻功夫。 小姐的闺阁多了些酥酥软软的喘息声传出,给隆冬腊月的天添了层暖意,一对儿野猫隔着林府的院墙听着姑娘家羞答答的声音,像是唤起了野性,光天化日就打起架来了。 按摩! 真的只是按摩! 只是林小姐没被这么专业的按摩师伺候过,一时间舒服地放飞了自我。 好在小姐的小院隔离无人,否则可就说不清楚了。 ;好了。白宋笑眯眯地说。 好了…… 终于好了! 林香儿拖着软软的身子重新坐直,脸蛋儿像是刷了一层红油漆,油光锃亮。 就那么一小会儿,出了一身汗不说,心头还燃着一团火,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 但屁股是真的不痛了,就是感觉烧得发烫,都是那坏蛋给揉的! ;大骗子! 林香儿把脸埋在胸里头,紧绷着挤出三个字。 ;俗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小姐还是太天真了。 林香儿又羞又气,喘息不停。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在外面喊道:;小姐,老爷吩咐的药膳好了。 白宋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开了房门。 门口是林香儿的贴身丫鬟,叫小翠,才十四岁,因林香儿得病要隔离,一直就没在贴身照顾。 这小妮子也是精雕玉琢的花骨朵,娇小干瘦,却肤白玉润,像一只活泼的小鹌鹑。 只是这妮子对白宋成见颇深,没给过白宋好脸色。 见是白宋开门,小鹌鹑骄傲地一扬脖子,将整个托盘塞给了白宋:;小心伺候小姐,若惹小姐不高兴,小心本姑娘撕烂你的皮。 说完,探着头往房间里面看了看:;你们刚才在干嘛?我好像听见小姐喘得厉害。 ;小翠,把东西给他就赶紧离开。 林香儿做贼心虚,赶紧打发了小翠。 白宋折返,将托盘上的一锅滚烫的乳鸽汤放在桌上。 不仅仅是炖的鸽子,里面人参、鹿茸、灵芝……各种名贵的大补药品应有尽有。 白宋眉头紧皱。 林香儿也想起了白宋说过的话,犹豫询问:;薛神医的药膳,我能吃吗? 第9章 害人之物不可留 ;你不信那个薛神医,相信我? ;嗯。 白宋见之,内心感动,但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不管怎么说,白宋和林香儿也就相识数日,对方凭什么相信白宋? 白宋自己不也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 原来林香儿心中怀疑由来已久。 那位薛神医是她二叔推荐来的。 在林香儿的记忆中,这位二叔可不会对自家之事如此上心。 自争夺林家家主事后,林家兄弟的关系就疏远了。 却因为林香儿的病,兄弟二人好似冰释前嫌,弟弟更是为了侄女费尽心机才请来了薛神医。 林庭正自然是希望看到弟弟不再跟自己疏远。 为了争夺家主的事情,林庭正多少有些愧疚。 同时也相信弟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林香儿跟这位二叔没什么感情,而且得病的又是她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想的也就比他人更多,总觉得二叔推荐的神医别有用意。 林香儿一开始还很犹豫,但先前听白宋说薛神医的药会害人性命,顿时给林香儿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也是为何林香儿要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挡在白宋身前。 白宋虽是出身寒门,但他的治疗收效都在眼前,自然是比那位薛神医可信得多。 ;此等大补之物不能多吃,小姐现在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当下应该以清淡之物为主。 林香儿点头,却又皱眉:;可是父亲定要我按照薛神医的法子治病,先前顶撞父亲已是不妥,若再被父亲知晓我私下听从你的意见,不单是我要被责骂,连带你也要被赶出林家。 白宋笑笑:;林小姐是担心我呢?还是舍不得我离开林家? 林香儿脸上又是一红,嗔怪道:;你何时能有个正形? ;开玩笑,开玩笑。此事好办,小姐在房中稍后,我去去便回。 说完,白宋神神秘秘地离开。 不一会儿,又带着妹妹一起偷偷地溜到了小姐的院子。 尚未进屋,白宋牵着白柔小声提醒:;待会儿见了你嫂子嘴巴要甜一点,知道不?咱们在林家的日子可都仗着你嫂子呢! 白柔有些紧张,哥哥带着自己去见林家小姐,也不知所谓何事。 ;嗯。白柔轻轻应着。 说完,白宋直接推门进去。 林香儿正坐在桌上,望着面前的一小盆炖乳鸽愁眉不展。 ;这位是……林香儿皱眉。 ;我妹妹,快叫人。 白柔站得规规矩矩,腼腆地低着头,小声喊道:;嫂嫂。 ;嫂嫂这个称呼是白宋特意叮嘱的。 白宋不便直呼其名,但小丫头怎么称呼,不会有人一般见识。 林香儿听了一愣,感觉不是很自在,却又很自然地看向了白宋,笑了笑,没说什么。 ;快,把东西拿出来。白宋提醒。 白柔这才拿出了怀里捧着的小餐盒,里面是两碗稀粥。 ;小姐,以你现在的身子,吃点儿稀粥是最合适的。 林香儿不多怀疑,放心地吃了起来。 白宋在一边站了一会儿,笑了笑:;小姐,这么好的鸽子要是直接倒掉不合适,况且也容易被林老爷发现。要不,我帮你给吃了? ;嗯。林香儿并不在意,头都没抬起来。 白宋大喜过望,执念多日的美味佳肴就在眼前,如何能忍? 当即坐下,打开了盖子。 一个喷香的肉味儿混合着珍贵药材的香气迎面扑来,连在后面站着的白柔都咽了口口水。 白宋回头连连使眼色,让白柔赶紧坐下吃好的。 白柔眼睛瞪得溜圆,心说这是为何! 哥哥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自己吃林小姐的东西不说,还让林小姐吃他们下人吃的稀粥! 这要是被人知道,估计比偷一个馒头的罪过大千万倍吧? 没等白柔想明白,白宋已经揪着妹妹胳膊把她按在了桌上:;别傻愣着,不然我带你来干嘛? 小声一说,也不顾形象了,伸手一分,一人一半,直接塞给了白柔。 这是白宋穿越以来第一顿好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实在是太饿了。 汤也喝了个精光,却还不顶饱。 吃完之后,意犹未尽,连手上的油都不放过。 ;小姐,以后这些害人的东西就交给我吧。 白宋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说得是正气凛然。 看着白宋带着白柔离开,林香儿却掩嘴轻笑起来。 白宋那点儿小心思瞒得过谁? 可不知为什么,林香儿看着就是不想揭穿。 接触得多了,林小姐越发觉得这个白宋与众不同,看上去有些厚脸皮,但心里好像藏着真本事。 跟以往接触过的公子哥们截然不同,也找不到一点儿寒门子弟的谨慎。 似乎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劲儿,跟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病了两个月,独处了两个月,忽然有这么一个人能不时地出现,林香儿感觉自己的生活有多了些色彩。 …… 林小姐不适合大补之物,但兄妹二人很适合。 两人都是苦日子过得久了,身体明显是营养不良,尤其是妹妹。 以后每天都吃林小姐的补品,身子自然会很快好起来。 但光身子好起来还不行,白宋还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寒门赘婿这个身份根本没有话语权。 即便是拥有领先一千多年的文化传承,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寒门赘婿的任何话。 就像那个薛神医,明明是带着害人之心,林家的人却坚信不疑,即便自己告诉了实情,反而被人说是嫉贤妒能。 白宋需要一个新身份,一个有话语权的身份。 一直窝在林家当个赘婿不是白宋的追求,知道历史进程的他心里也很清楚,士族没落只是时间问题。 若有朝一日林家不再是避风港,妹妹和香儿姑娘才能有所依靠。 …… 一连过了三日,林香儿身子大好,白宋乘机鼓动林香儿外出透风。 这一日,林老爷正巧去了县令府上,小姐外出的请求直接通报林母。 林母向来溺爱女儿,禁不住女儿纠缠,又见女儿确实好多了,才让白宋陪同外出。 在林母看来,虽不见得白宋医术多么精湛,但却是女儿的福星。 自打白宋来了林家,女儿的病就有了好转,只要白宋跟着女儿,女儿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第10章 卿卿就亲亲 初次离开林府,关于邙县的记忆早已模糊。 古代世界,一切都充满新奇。 但邙县终归是边陲小城,没有古时苏杭的诗情画意,情山意水。 也没有长安洛阳的千古遗风,波澜壮阔。 唯有那小街长巷,行人三两,在扑满沙粒的风中享受着萧瑟的味道。 城中唯有中央主街有石板路,马车走在沙土路上有些颠簸。 城外的确发生了瘟疫,对城内也有影响。 行人不多,几乎看不到小商贩,只有耕作回来的县民扛着农具走走停停。 白宋跟在马车一侧缓缓走着,目光游离,看着一切,好像初生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世界。 车帘掀开,林香儿看着白宋,目不转睛。也不知这奇怪的人心里究竟装着什么,如此平淡无奇的街景也能看得如此入神? 车驾从林府出,横穿邙县,从城东到了城西,然后在厦府后院门口停下。 这是一家商户,经营着邙县唯一的酒庄,乃邙县第一富商。 虽然有钱,但商人在唐代的地位拍在最末。 士族连寒门都看不起,更加看不上商人。 林家小姐车架停在了夏府后院着实奇怪。 但自出府以来,车夫没有丝毫停顿,显然是林小姐早有目的。 见有车来,夏府家丁从后院出,询问来人。 车夫上前搭话,几番交谈,夏府家丁应答回去通报。 又过了几分钟,从后院出来一个粗木麻衣,却文质彬彬的青年,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何人找我? 没有回答。 但林香儿却已从车上下来,灵动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徐公子…… 青年见了林香儿,表情一变,显得有些慌张:;林……林小姐…… 白宋在一边看着,瞬间就懵了:;什么个情况? 这一刻,林香儿的眼中没了白宋,只有那位徐公子。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徐公子竟然入赘了夏家…… ;林小姐,你不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吗? ;你说过的,你虽出身寒门,但绝不会仰仗他人而活,不会入赘豪门。可为何现在…… ;我……我……徐公子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这时,一个体格膘壮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一把揪住了徐公子的耳朵:;徐盛,半天不见你,跑到这里来幽会了?赶紧滚回去算账!账目清点完了吗? ;夫人,夫人我这就回去!徐公子唯唯诺诺,点头就要离开。 看着这个硕大的小姐,林香儿眼泪噙不住了,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站住! 一声娇叱,林香儿上前一步就抢走了徐公子手里的书卷。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账本。 林香儿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公子:;你……你不读书了? ;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徐公子低着头,有些无奈。 一边,;大小姐瞥了一眼林香儿,哼了一声:;林大小姐,谁会入赘林家陪你一起死?徐盛是聪明人,夏家出了五十两彩礼,一家人一辈子不愁吃喝,读书还有屁用? ;不是的,不是的……林香儿恍惚地摇着头,将账本丢在了地上,眼泪簌簌而下,;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你给我的诗,我一直都记着,你说过待你考取功名,定要堂堂正正娶…… ;娶你妹! 一声突兀又暴躁的怒吼从旁边传来。 白宋两步上前,一脚揣在徐公子的小腹,直接把他给踩在了脚底下:;该死心的是你!滚回去算你的账! ;哎呀!打人了!一边的;大小姐十分夸张地叫嚷起来。 白宋瞪着一双牛眼,指着对方:;闭嘴! ;大小姐见到白宋眼里凶光,加上徐盛被一脚踢中的样子,知道这人不好惹,赶紧住嘴了。 白宋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怒气冲冲一回头,直接将泪眼朦胧的林香儿给拦腰抱起。 ;啊!你干什么? ;别叫! 白宋义愤填膺,心说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被一个古人给绿了? 这也谁能忍? 白宋直接将林香儿丢回到车厢。 不管一边的车夫,自己提着马鞭坐在车夫的位置,用力一挥。 ;驾! 老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脚一抬,后脚一瞪,像兔子一样往前窜了出去,只留下车夫在后面拼命喊着;小姐!小姐。 此番真把白宋给气坏了。 之前就奇怪林小姐这么轻易就采纳出来透风的建议。 原来是心系情郎,心有所属。 这是什么? 这叫自己给了自己一片草原! 早知道就让这小妞关在屋里,哪儿都不能去! 白宋不停地挥动鞭子,打得啪啪直响。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爽,按理说跟这个小妮子也没接触多久,根本谈不上感情。 难道才短短几天,自己就真的喜欢上那一个古代女人? 白宋想不明白,马儿停不下来。 马车在不平整的沙土路上狂奔,车厢颠簸得都快飞了,车厢内的林香儿尖叫不止,白宋却根本控制不住马。 别说控制马了,白宋上辈子连见都没见过,当下也乱了阵脚,索性直接丢了马鞭,回头钻进了车厢,一把将林香儿给抱住。 反正待会儿要是出了事,不管是摔了还是撞了,自己总给这女人挡一下,无论生死,也算仁至义尽。 好在最危险的情况没有发生。 马儿一路狂奔了百十米,情绪逐渐稳定,马车也渐渐平稳了。 车里的两人也逐渐安定,从惊恐的情绪中出来,林香儿开始轻轻地推着白宋。 ;你……你放开我…… 白宋没有松,反而抱得更紧,然后严肃喝问:;那人是谁?! ;我…… ;好了,不用说了!不管那人是谁,以后都不准再有任何念想! 白宋的语气坚定霸道,不容丝毫反驳。 两人紧抱一起,一股浓浓的男人味道窜入了小姑娘的心里。 一时间,林香儿有些迷乱,流着泪,红着脸,无言以对。 久久的过去了,马车已经彻底停下。 白宋方才微微松手。 林香儿乘机抽出了自己的手绢,手绢上秀的是一条金色的小鱼,还有一首诗。 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 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 看着诗,林香儿感伤情绪更浓,眼泪滴在了手绢上。 白宋看得心烦意乱,一把将手绢给扯了过来,丢在了外面。 ;不要!林香儿尖叫一声,想要去捡。 却始终逃不过白宋的怀抱。 ;这TM也能叫诗?什么狗屁东西!听好了,我这个才叫诗。 白宋一顿,嘴凑近了几分,在林香儿耳边吹气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 什么卿卿不卿卿? 林香儿不知这厮再说什么,却也不知自己为何心乱如麻,慌乱应答:;你……这你也叫…… ;听好了,这世间只有我能与你亲亲。 说完,白宋毫无征兆地一口咬下,叼住林香儿的双唇,瞬息间,唇齿留香,香气满怀。 小姑娘身子一挺,小胸脯死死地压在白宋身上,变成了一块石头,忘了怎么呼吸。 ;小姐!这时,车夫追来,掀开车帘之后,下巴掉在了地上。 第11章 桑桑的白大哥 白宋被林小姐打下了车。 然后招呼车夫快马返程。 白宋哪儿跑得过马? 不一会儿便被甩在了后头。 车内,林香儿心乱如麻,过了一分钟,脑子还是嗡嗡作响,一张俏丽的脸蛋儿烧成了炭,哪有半天病态可见? 稍作顺气,林香儿回头掀开了车后方的帘子,缺已不见了白宋的影子。 ;张伯,你说我们走得那么快,他还能跟上来吗? ;小姐,你还管他作甚?您没让老奴打死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林香儿不知如何说,又问:;那他还找得到回林府的路吗? ;找得到又如何?他还敢回去吗?待老爷回来,定要老爷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打死! ;那个……刚才的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包括父亲。 驾车的张伯稍显疑惑,但毕竟多活了几十年,见识多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几分笑意:;放心吧,老奴知道小姐的心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 此刻,白宋已从小巷穿到了别的街上。 林香儿把他丢下倒遂了白宋的心愿。 白宋正想要一些单独行动的时间,可以在邙县到处看看。 城西午市,街上逐渐热闹。 行走上商贩和百姓中间,白宋感觉自己迷路了。 集市的一头有布告,围拢了一群人,好像是今年秋闱开榜。 邙县郊外十里八乡的学生都来了,故有了眼前的热闹景象。 不过世家子弟对秋闱的名单并不在意,尽管唐高祖推行科举已有些年头,但现在科举还处于形式化重过实际用处的阶段。 朝堂依旧被士族把持,即便真的考中状元,不过也只能有个闲职。 即便如此,这也算是给穷古人家的读书人开了一条道,连年来,寒门学子热情高涨,参加科举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白宋并不在意,只是看热多凑凑而已。 挤了片刻,布告上的一个名字都没看到,白宋也只能悻悻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白大哥。 声音有些干涩,却很温柔朴素,一听就是个通透的姑娘。 后头去看,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年轻姑娘正满眼欣喜地看着他。 这姑娘看着刚刚十八,身上满是沙尘,棉衣上多有补丁,穿在身上也略显臃肿,完全掩盖了原本的身形。但这姑娘生就一张瓜子脸,小巧,娟秀,两颊绯红,是风刮在脸上留下的冻伤,却正巧成了天然的腮红,看着可爱中带着一分可怜。眼睛很大,裹着一汪激动的眼泪,换做别人早就低落出来,但这姑娘一双眸子却强装着不撒,摇摇晃晃,晶莹剔透,把眼珠子浸成了黑宝石。 这姑娘不算好看,估计是穿得太朴素,身上多有风霜的痕迹,跟林香儿那样的大家闺秀没得比。但朴素也有朴素的气质,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之感,脸蛋儿不差,像是越看越耐看的型。 见这姑娘眼泛泪光,表情激动,应该是跟白宋认识。 白宋努力地搜索记忆,过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你是桑桑? ;白大哥,我还以为你都不认得我了。 听白宋叫了桑桑的名字,姑娘眼里装着的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这位桑桑姑娘本名曲桑,住在邙县西郊。 以前白宋跟桑桑是邻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搜寻记忆,以前的白宋一直把曲桑当妹妹一样对待。 白家跟曲家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白宋父母死后,白宋兄妹受了不少曲家的照顾,直到白宋入赘林家才断了联系。 确认身份后,两人对视不知当说什么。 白宋先插话:;桑桑,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乡试的榜单吗?这跟姑娘家没什么关系吧? 曲桑表情暗淡,小声说:;我……我就是想来看看。 ;难道你有意中人参考? 曲桑小脸一红,低下头:;白大哥,你胡说什么……桑桑在想,如果白大哥没有入赘林府,兴许就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如果参加了乡试,今日的榜单上就会有白大哥的名字。可惜了,白大哥现在是林家的人,估计林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让白大哥参加科举吧? 青涩的姑娘满口都是白大哥,那叫一个甜。 不知是否以前的记忆作怪,看到桑桑,白宋心里就是高兴,看着她委屈巴巴流眼泪,就是想保护。 ;走,我送你回家。 说着,白宋一把抓住了桑桑的胳膊。 桑桑一惊,有些羞涩,想挣脱却已被白宋拉着走出了人群。 桑桑一边走,一边看着白宋的背影,感觉一月不见,自己的白大哥有些变化。 以前的白大哥可不会这么冒失地伸手抓着自己走。 那该是文质彬彬,礼貌有度,温文尔雅。 ;白大哥,你怎么一人在街上?你现在是林府的人,送我回家不会耽误事儿吧? ;能耽误什么事儿?反正这里出城就是西郊,我也正想瞧瞧叔叔婶婶。 白宋想看的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了解以前的自己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听白宋这么一说,桑桑喜笑颜开,脸上的泪也干了,先前淡淡的感伤变成了甜甜的羞涩。 所谓西郊,就是一些在城中无地的底层百姓沿着西城搭建起来的临时居所。 聚在一起的人多了,反倒成了一个简陋的镇子,可以简单地称之为城外村。 出城之后,西郊层层叠叠的粗制棚户映入眼帘,跟城里的土屋土房比起来,这里更显简陋。 真实的古代远比电视里的更加艰苦,想着身边的小姑娘就要住在这样环境下,白宋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进西郊的入口处有行商摆摊。 那是三个壮硕的突厥人,带着不少山珍药材,兽皮异石。 算算时间线,现在不是李靖跟突厥人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吗?居然还有突厥行商往来跟汉人做生意,也算是一件奇事。 药材是白宋喜欢的,但身上三五两碎银子也买不到啥。 眼下最实际的还是买好吃的。 白宋花了二两银子就买了一头解剖好的山鹿,据说是两天前猎杀的,在隆冬时节,肉质保持非常新鲜。 桑桑一家估计很久没吃肉了,用这个当拜礼最合适。 而且剩下一些还能带回去给妹妹打牙祭。 第12章 旧情绵绵 白宋早知唐朝的银子特别值钱,却不想如此值钱。 一头生鹿,去了皮脏,足足四五十斤。 二两银子全买下来了。 这点儿钱足可供给一三口之家饱腹三月有余。 桑桑看得目瞪口呆,不想白大哥去了林家后出手变得如此阔绰,二两银子出手都不带还价。 当下心中欢喜,知道白大哥在林家的日子过得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有钱。 但欢喜之余,心里也多了些落寞,回家的路上变得安静了许多。 桑桑家在西郊内一片联排屋棚下,除了屋顶,四面竹编墙全天透风,中间用麻布拉上了帘子,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分割两室。 外面有灶台、水缸、米缸、笤帚等农家常见的物件。 桑桑家如此,周围各家民户亦是如此。 回想林家的高墙别院,简直是天壤之别。 桑桑丝毫不觉自家简陋,到家之后恢复了精气神,扯着嗓子就喊:;娘,白大哥回来了。 棚屋里间传来妇人咳嗽的声音:;咳咳咳……哪个……哪个白大哥啊? ;白宋哥哥! ;白贤侄回来了? 里面声音忽而激动,然后帘子被掀开,妇人佝偻着身子,扶着隔墙的梁柱探出头来,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满脸憔悴的灰斑,乍一看有几分渗人。 但白宋早已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位妇人。 她就是桑桑的母亲黄氏,具体叫什么,白宋一直都不知道,只是称之为婶婶。 说是婶婶,但人家以往对白宋的关怀可说是母亲。 白宋兄妹一直受其照顾。 残缺模糊的记忆让白宋对这位妇人多有亲近之感。 但婶婶如今模样和记忆中大不相同,不禁问道:;婶婶,才一月不见,您怎么如此憔悴? ;娘亲病了。 桑桑低下头,有些低落地说。 黄氏却是一笑:;没什么,谁没个病?过几天就好了。咳咳…… 这句话搪塞他人还行,白宋可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黄氏的病非比寻常。 ;婶婶,你让我仔细瞧瞧。 白宋的话让母女二人一愣。 白宋随之解释:;此去林家照顾林小姐,耳濡目染学了几分医术,一般病症难不倒我。 母女二人都知道,白宋入赘林家是因林小姐感染瘟疫,白宋去照顾林小姐学会了一些医术,此事倒是不难想象。 桑桑一向崇拜白大哥,听白大哥这么一说,立即面露喜色:;娘,你赶紧让白大哥看看。 黄氏将信将疑,还是点点头。 白宋把脉之后又看了黄氏的眼白、舌苔,心下已经有了论断。 林香儿染的不是瘟疫,眼前的黄氏却是染了真正的瘟疫! 外界传说邙县外有瘟疫肆虐不是虚谈,果然是有瘟疫在横行。 在西郊棚户群这般环境下,简直就是瘟疫病毒的温床,人传人可说是必然发生的。 不过嘛,眼前的瘟疫不是什么大麻烦。 是危害性相对较弱的疟疾。 危害性相对较弱是从白宋的视角出发。 疟疾放任古代,那可是臭名昭著的瘟疫三大元凶之一。 久病不治,死亡率很高。 传播途径主要靠蚊虫,极其难以控制。 白宋表情逐渐的严肃,治疗疟疾的关键是青蒿,这倒是华夏的本土产物,只是白宋并不清楚青蒿的具体生长环境。 要医治黄氏,可以依靠神秘的空间获得一部分青蒿。 但即便现在治好了黄氏,瘟疫没有得到控制,即便是好了也有可能复发。 治好一人是治标不治本,依靠空间能力,绝无可能获得如此大量的青蒿。 白宋沉默了好久,桑桑也开始跟着担心:;白大哥,娘亲的病是不是很难? ;贤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病不好医的,周围好些人都得了一样的病,吃了各种各样的药,没一个能见好。听外面的人说,这个病要九千岁的血才能医。 ;九千岁的血?白宋狐疑。 ;就是要成了精的王八血,听说是邻村的佃户老爷花一百贯钱从神仙道人手中换来的,人家喝了九千岁的血,病就好了。 ;啐!白宋不屑地啐了一口,;婶婶放心,这病我能治! ;真的?桑桑惊喜道。 白宋不多说,给了桑桑一粒碎银子,叮嘱了十余种药材,叫她马上去县城的药铺置办下来。 而白宋则假借犯困之名,在破落的棚户下想着青蒿打盹儿。 一连数日,白宋没有动用过空间的能量。 青蒿不算什么珍奇之物,相信能从空间里获得一些。 果然,白宋从空间内获得了三株青蒿,足够一人用药。 …… 申时,天际多了一层飞雪。 林香儿趴在窗口看着院中已经盛开了梅花阵阵失神。 今日出游,本以为会是十分难熬的一日,心心念念割舍不下的徐公子再次出现,看到他背叛誓言,放弃名誉,这份失落和失望应该是撕心裂肺才对。 但林香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了,自己就真的没有再去想了,那视若珍宝的手绢却真的丢弃在外没有再捡。 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徐公子,而是那个出身寒门的登徒浪子! 林香儿使劲儿地甩着头,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坏人,努力地想着以前和徐公子的那点点风花雪月。 相守湖畔,隔水相望,歌以寄情,诗以咏志,这才是大家闺秀最崇敬的浪漫。 数日前,当林香儿头一次听说徐公子入赘商贾之家,成了别家的上门女婿,悲愤之中万念俱灰,因为一时之气竟然险些丧命。 那时候,林香儿还可以为了徐公子去死。 可现在,简简单单地一个照面,徐公子仿佛成了过去,好像这个人在自己心中也没有预想中那么重要。 数年情谊,一个念想就过去了? 反倒是那个才认识几天的寒门混子,怎么就突兀地出现在心里挥之不去? 想想那厮做的一切,摸腿揉臀,捏肩揩油,专横强吻,哪一件不是天大的冒犯? 要是被父亲知道,那厮早就被打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偏偏自己就不愿告诉别人,害怕他人知晓,好像是两人之间独有的小秘密,想着生气,却还是要想。 ;这人怎么还不回来?是迷路了还是根本不想回来了? ;人家也是生气,才会丢下他的嘛……一个大男人,不会如此小气吧? 想着,林小姐坐不住了,冒着风雪也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要亲自去找他! 第13章 白雪,暖阳,卖身契 天渐渐冷了,雪是越来越大。 白柔缩在柴房里,搓着受冻的小手。 她没想过哥哥去了哪儿,她只知道不管哥哥在哪儿,总会回来的。 哥哥绝不会丢下妹妹不管。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白柔兴奋地起来,跑过去开门,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开门之后却发现来人不是哥哥,而是嫂嫂! 白柔揉了揉眼睛,心说自己是不是做梦? 这位嫂嫂可是从来不会出自己屋子的,又怎么会来了柴房? 林香儿穿着厚实的鹅绒披风,带着一定乖巧了圆顶百花绒帽,对着白柔笑了笑,亲切地叫了一声:;妹妹。 这称呼也真够怪的,以前可从没这么叫过。 ;嫂嫂……白柔立刻变得规矩起来,微微低头,欠身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平礼。 ;天冷了,嫂嫂给你送了些衣物来了。 说着,就把怀抱着的包裹塞给了白柔。 这把小妮子给整懵逼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嫂嫂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 即便是要送衣物,那也该是叫下人送过来,怎么可能亲自相送? 敏锐的小妮子察觉其中有诈,表情变得警惕:;嫂嫂,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香儿有些腼腆:;那个……听你哥哥说,你知道这后院有个洞子可以偷偷溜出家去。 ;我……我……我可不知道。 ;你别紧张,嫂嫂不会责怪你。现在你哥哥许久不曾回来,嫂嫂怕你哥哥在外面迷了路,想叫你一起出去找找。 ;啊?白柔长大了小嘴,;嫂嫂的意思是……要偷偷溜出家去?这…… 嫂嫂是什么身份? 大家闺秀,高贵圣洁,一尘不染,从来都是行止有度,步趾应归,从不有半点儿不归之举。 今日居然要偷偷溜出家门? 听这口气还要从洞子里面钻出去! 一瞬间,嫂嫂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小妮子心中全毁了。 ;都说林大小姐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一看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嘛! 林香儿确然不知自己被个小姑娘给数落了,继续笑着说:;你哥哥都不回来了,你一点儿不担心吗? ;哥哥他肯定有别的事,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林香儿眉头一皱:;妹妹,你这次帮了嫂嫂,下次嫂嫂就不让刘管家欺负你了。 刘管家是小妮子心中梦魇,立即点头,然后换上嫂嫂送的崭新的冬衣悄悄出门,带着嫂嫂钻狗洞去了。 …… 白宋大梦初醒,世界给了他一片雪白。 寒意席卷,一身粗布烂衫有些冷了。 桑桑掀开帘子,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棉衣。 ;白……白大哥……给你的。 小姑娘声若蚊虫,脸蛋儿一片染红,娇柔之态比林小姐尤甚。 白宋没心没肺,看漏了小姑娘的羞涩,只想着一身受凉,正巧有件崭新的棉衣甚是好事。 一把接过来穿上,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桑桑不在意,只是看着白大哥穿上了衣裳就觉得心里住下了暖阳。 这衣裳极其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就是少了些花色,显得过于单调。 桑桑像个接受老师点评的学生,乖乖地站着。 不想白宋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衣裳上,转头一问:;桑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药材都准备好了吗? 桑桑微微失望,点点头:;都买好了,看白大哥睡得好,不忍打扰。 接下来白宋开始煎药,桑桑在灶前生火做饭。 吃的就是白宋买来的鹿肉,这可是一般人不常有的珍馐。 肉香引来了不少邻居观望,都在问曲家婶子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居然能开锅吃这么好的伙食。 桑桑满心欢喜,毫不忌讳地像邻居们炫耀,说这都是自己白大哥送来的,惹得周围人好一阵羡慕。 又一时辰过去,药煎好了,肉也好了。 白宋先让婶婶喝药,然后帮忙张罗着准备吃饭。 这里虽然艰苦了些,但比林家生活自在,跟桑桑一起,有种家人的温暖。 白宋甚至都不想走了。 但现在桑桑的父亲还没回来。 这母女二人又是个;懂规矩的拧巴人,说是主家的不在,不能动筷子,让白宋先吃。 这情况,白宋只能等。 等了小一会儿,外面有人来传:;曲家婶子,你家男人在西郊口快被人打死了! 一听这话,母女二人脸色一白。 黄氏急忙要出门,但身子不适,一起身险些摔倒。 桑桑拦住母亲:;娘,你在家守着,我去看看。 桑桑回头去看白大哥,却见白大哥已经跟着传话的人跑出去了。 西郊口,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几圈。 白宋在外面就听见有人议论。 ;你听说了吗?曲家的老头居然去县里面赌钱了。 ;什么意思?曲恒那样的老实人居然去赌钱了?说了谁信? ;呵,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曲家那位看着挺老实的,谁知道暗地里想着什么坏心思? ;赌钱?那曲家有钱去赌吗? ;他是去借钱赌的,输了整整八贯,连本带利要还十二贯钱,把女儿都卖了,还还不上! ;我的天! 围观的看客听了都吓得一身冷汗。 十二贯钱,一家人足够过两年了。 这曲家的老头子莫不是疯了?自家什么情况没个数?哪儿来的胆子去借钱来赌? ;你知道吗?这老家伙是被人从城里一路打到西郊口的! ;这还不被打死了? ;打死又如何?衙门可不管这种事。 白宋听了一路,蛮横地推开人群,就看到四五个精瘦的男人对着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猛踢。 人已经被踢成了滚地葫芦,也不知还有没有意识,只是那一地鲜血看着是触目惊心。 ;别打了!别打了! 白宋冲了上去,硬生生推开了两人。 几个打手一愣,看着白宋崭新的衣裳,觉得有几分身份,故而停下手:;你什么人? ;你们别管我是谁!他欠了多少,我垫上。 ;垫上?你垫的上吗?整整十二贯! 白宋也不含糊,直接搜出了深身上所有的碎银子:;这里有六两五钱银子,算你六贯钱,你们赚大发了! 西郊的一群穷鬼吓蒙了。 心说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哪有人出门随身带这么多银子的? 边陲小城的县民,好多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一时间炸开了锅。 几个打手也被唬住了。 都知道不是身份显贵之人不可能用银子做买卖,当下恭敬了几分。 ;这位公子,这银子是不假,但这些银子也换不上十二贯钱。 ;你以为你们什么人?老子平白无故给你们赚头?这些银子换半个月时间,剩下的钱,半个月之后再来,我连本带利地给你们。 说完,白宋将银子砸了过去。 几个打手赶紧去捡,然后相互看了看,为首的道:;好,今儿个就给公子一点儿面子,半月之后我们再来取钱,若交不出钱,那我们可就要把曲家的闺女带走! 说着一扬手里的文卷:;瞧清楚了,这是曲恒亲手画押的卖身契。 第14章 锦缎寄情丝 重伤的中年男人在雪中瑟瑟发抖,身上伤口不计其数,血沫子糊了一身,看不出个人型。 但命还保全着,便是对曲家最大的安慰了。 人性皆冷漠,放任古代尤是。 四下围观者众多,却无一人上前搭把手,反倒是在一边指指点点,看得热闹。 估计随后几日,眼前的一切都将成为西郊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桑桑哭成了泪人儿,却要强忍着和白宋一起将半死的父亲抬回家中。 为救曲叔,白宋已将所有的银子拿了出来。 一锭现银分割数块,也就妹妹白柔身上剩下不多的二三两了。 曲叔情况危急,外伤严重,又遇风雪冻天,若不马上医治,怕是神仙难救。 白宋没钱,空间刚兑换了青蒿,能量不足,只能把希望放在曲家。 婶婶听闻丈夫外出赌钱,不仅欠下了一大笔债,还把女儿给输出去了。 一时间悲愤交织,病态更显,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桑桑乱了阵脚,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白宋拍拍桑桑:;曲叔需要一些药物治疗,但我身上已经没钱,你家中可有余钱?这治病救命的药必须尽快准备。 桑桑抹着眼泪,摇着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 说着,飞快去了里屋,翻箱倒柜拿出了的一匹崭新的翠绿纺纱。 ;我……我用这个去换药材。 古代以物换物甚为常见,而布匹锦缎又是继铜钱之后最被世人所接受之物。 这一匹翠绿的纺纱属于锦缎中的上上品,即便是林家这样的大户也舍不得用此等良绣去做衣裳。 这一匹布放在市面上少说也值数百文,换些治愈外伤的草药不再话下。 见了此物,白宋心中稍定,将欲告知桑桑当取何种药物的时候,里面的婶子却哭嚷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傻女儿,那可是娘给你省出来的嫁妆,不能拿出去给这没良心的烂货治病。他欠下的债,是要咱娘儿两跟他一起陪葬,娘死了不要紧,但娘今生最后的希望便是看着你嫁个好人家…… 桑桑站在家门口,死死地抱着崭新的纺纱,小脸儿轻轻地摩挲着薄如蝉翼的织面,生怕自己粗糙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丝丝痕迹,心爱程度绝非一件简单的物品,而是和她生命相连的珍宝,藏着对未来的憧憬,也藏着女儿家最深的情愫。 轻轻的触摸像是最后的道别,桑桑作出了决定,不再理会母亲的呼喊,冲出家门,一头扎入了雪天。 白宋喊着:;桑桑,我还没说要些什么药材! ;我去把大夫请回家来! 留下一句话,桑桑的背影消失在了雪中。 …… 桑桑请来了西郊唯一的大夫。 大雪中,小妮子已是满头大汗,在前面很恭敬地摆出请的手势,让大夫先进屋。 事情关系父亲生死,桑桑很谨慎。 她虽然信任白大哥,但她还是更希望真正的大夫来给父亲诊断。 大夫进屋,在门口看了一眼曲叔,眉头便是一皱。 然后简单地看了看气色和伤口,冷哼一声:;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治的?准备后事吧! 桑桑一听,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抓着大夫追问:;您再看看,白大哥说爹爹还有救的。 ;呵,真是笑话,谁说有救,让谁救去。老夫是无能为力。 说完便要走。 ;等等! 白宋起身打断,目光停留在了大夫随身的药箱上。 ;带药了吧? ;嗯? ;那一匹布换你这一箱药,人可以走,把药留下。 ;你又是何意? ;你说治不了的我来治,只是眼下无药。 ;你?大夫一脸不屑,;黄口小儿,行医治病可是苦功,你这般年纪,怕是连药材都认不全。老夫学医十五载方才出师,行医七年,大小病症见了无数,老夫说治不好的从无二出。 ;你废话的这么多干什么?人命关天,没时间跟你废话。 白宋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上前把他的药箱给抢了下来。 这大夫听说是外伤,带的药自然是治疗外伤的药物。 治疗外伤的关键不在于药物配置,自古以来的金疮药配方千万,药效却相差无几。 最关键在于手法。 这些游走市井的赤脚大夫根本不懂现代西医的伤口处理基础,更不懂伤口感染的细菌理论。 白宋不在乎用什么药,只要是伤药,用在白宋手中就是起死回生的灵丹。 大夫心里责骂白宋不懂规矩,却已收了病人一匹上等锦缎,心中虽是不悦,却也不好再说。 只是见白宋得了药箱之后迅速开箱将里面配置好的药物一一比对,然后就开始拿来了准备多时的热水和刀具。 这大夫倒也不是个走地的神棍,还是有两分本事,见白宋处理伤口前的准备就多了些猜疑。 随后半个时辰,白宋精湛的手法给老郎中好好地上了一课。 ;这小子手法之精准,简直世所罕见,没个十几年的手上功夫怎能做到如此?可他这般年纪……难不成打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了? 以这位大夫的眼力劲儿也只能看出白宋的手很准了。 根本没看出处理不同伤口时的细微不同,为什么有的伤口要上火烧,为什么有的伤口要用水洗,还有的伤口要用酒浸。 这些现代医学基础已经超出了古代郎中的认知。 桌上的鹿肉已凉透,白宋将沾满血迹的帕子丢尽了热水盆,然后起身,说了一句:;好了。 然后看向观摩许久的大夫。 这位大夫再无先前的轻慢,而是拱手施礼:;英雄出少年,老朽眼拙了。 白宋看了看药箱:;伤药用了不少,那一匹纺纱价值却远超于此,大夫,你收了这么多钱,却没做多少事,是不是该把那纺纱还给人家? 先前还一脸诚恳,一听要拿回那匹纺纱,大夫瞬间变了脸,各种理由说了一通,自己的药箱也不要了,转头逃出了曲家。 白宋皱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桑桑。 正巧桑桑也看着白大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白大哥,不要紧的,爹爹命更重要。 白宋点点头,轻轻地摸了摸桑桑的风干的脸蛋儿:;放心吧,白大哥会给你准备千万匹更好的锦缎,出嫁之日定当风风光光。 第15章 寒梅桑桑,伊人为宋 曲叔的命保住了,但伤势尚未痊愈,还需要时间恢复。 婶子哭得累了,躺在破烂的椅子上无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竭尽所能地训斥自家男人。 说什么害了一家人,对不起女儿之类。 曲叔人醒着,却在装睡,眼角带泪,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说。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回去赌,还不是听说只有九千岁的血能救妻子。 家里没钱,即便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空了也不可能换来足够的铜钱。 实在没有办法,他才会想到去借钱赌博。 至于女儿的卖身契,那时候他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 上面的画押分明是那些打手抓着他的手强行摁上去的。 曲叔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诉,恨不得当场就被人打死了来得洒脱。 现在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桑桑坐在桌前,看着一大盆凉透了的鹿肉,早已经没了食欲。 这一家人都没了生气,白宋强打精神到了婶婶身边:;婶婶,让曲叔在里面休息,我们还是赶紧吃点儿吧,新鲜的鹿肉,不吃可就浪费了。 白宋这一说话,婶子忽然激动地跪了下去。 白宋一惊,上前去搀扶:;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别看黄氏一身病态,但此刻内心坚定,任凭白宋怎么搀扶硬是拉不起来。 一边的桑桑看着也抽泣着走了过来:;娘,你这是怎么了? ;女儿,赶紧给你白大哥跪下!要不是你白大哥,咱们一家可就全完了! 桑桑这才想起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大哥帮衬,不仅给父母治病,还给家里垫上了六两多银子,这在穷苦人家心里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桑桑感激万分,和母亲一起跪在了白宋面前。 黄氏痛苦着:;桑桑,以后你就是白家的人了。娘亲没用,你白大哥给咱家出的钱,娘这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只有把你送出去,以后你要尽心尽力地服侍白贤侄,知道吗?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白宋心说这叫什么事儿? 桑桑听了有些伤感,同时也有些羞涩,微微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婶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钱我不要还的,以前您对我兄妹的照顾可不是这点儿钱能比的。 白宋解释,桑桑的眼泪却更多了,扁着小嘴,委屈地问:;白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桑桑笨手笨脚,以后跟着你会给你惹麻烦? ;哎呀,这不是嫌弃……这…… 白宋不知道如何解释。 看着桑桑期待的小眼神,傻子都知道这姑娘心有所属。 如此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是个男人怎舍得辜负? 但眼下根本不是去考虑女人的时候。 桑桑是个弱小的姑娘,无依无靠,需要男人的保护。 可白宋现在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得仰仗林家生活,拖着一个妹妹就够提心吊胆了,再来一个桑桑? 这可不行! 白宋这一生就怕遇见善人,宁愿多遇恶人。 对付恶人可以以恶制恶。 但却害怕辜负了身边所有的善意。 白宋百感交集,忽然灵光一闪:;桑桑,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还是林家赘婿,我在林家根本没地位,如何能把你带在身边?现在你父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应该留下来把父母照顾好。 白大哥已不是以前的白大哥了。 桑桑意识到最残酷的现实,表情落寞。 白宋赶紧岔开话题:;那个啥,我已经想好了赚钱的法子,不仅能把剩下的钱给凑齐,咱们还能有些赚头。 见识了白宋的医术,桑桑一家对白宋的话再无半点儿怀疑。 婶婶最担心的还是剩下的债,不敢想象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带走会是怎样的情形。 有了白宋的承诺,心中大石落地,也就强打着精神开始上桌吃东西。 鹿肉即便冷了也是美味。 在美食的治愈下,一桌三人都忘了一切。 等吃好,时间已至黄昏。 白宋叫上桑桑:;走,跟大哥出去,我交代你些事儿。 桑桑已经恢复了精神,有了白大哥的承诺,她什么都不怕。 雪还在下,桑桑说去邻家借一把伞。 白宋喊着:;快走吧,不需要!雪中黄昏,有意境! 大雪黄昏有种别样的意境,斜阳西下,独留昏黄,漫天飞雪却似染了金光,成了细碎的爆米花,蓬松轻柔,落在树上、屋棚、井里,盖住了西郊黄土的腐朽,给残破换上了雪白的新衣。 由显得大路上向阳而生的小姑娘更加干净…… 白宋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这里,让一个濒临崩溃的家庭有了希望。 至少这样才让自己的穿越变得多少有了点儿意义。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白宋有感而发,在西郊百姓诧异的目光中放声高歌,超越了时间的歌曲出现在大唐的世界里丝毫不显突兀。 走在前头的桑桑一甩身子,回望大哥,怔怔的,眼神闪动。 白宋追了上去,轻轻一弹小妮子鼻子上的雪花:;怎么了? ;白大哥,你刚才唱的什么?真好听…… 临时瞎编的,有感而发而已。 临时瞎编的?!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桑桑喃喃道,;这句子真美…… 桑桑甜甜笑着,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心说自己熟悉的那个白大哥又回来了。 这才叫满腹经纶! 可是…… 桑桑皱着眉,疑惑又问:;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大哥,这一路也不见梅花呢。 白宋哈哈笑着,却没注意小妮子偷偷把;白大哥中的;白字给去了。 白宋摸着桑桑的脑袋,还是想对待妹妹一样宠溺:;你不就是天地间傲然风雪中的梅花吗? 桑桑听罢,脸颊滚烫,残留脸上的碎雪也瞬间化成了雪水,赶紧往前小跑了几步,一回头,娇羞无限:;大哥真坏! 白宋哈哈挠头,一脸憨批模样。 桑桑的心却乱了。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大哥就是桑桑的伊人……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嗯!此情长留心间! 第16章 牡丹傲雪,寒梅梦醒 白宋带着桑桑到了西郊口,还是那三个突厥人的摊位前。 突厥女人用一口蹩脚的汉语问:;公子,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白宋拿出了一截剩下的青蒿:;我看你们的货物,应该常走山林地貌,不知道可曾见过此物? 突厥女人接过青蒿,回头跟两个男人用突厥语交流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 ;见过的,附近山林常有。 白宋心中大喜,强忍激动:;如果要你们去山里采一些回来,往返需要多少时间? ;六天。 ;我需要大量的这个,你们去帮我山里采回来,我按三十文一斤收购,并且给你们一贯钱作为跑腿费。 突厥女人回头跟男人说了,两个男人变得激动起来,叽叽呱呱跟白宋说话,白宋一句都听不懂。 女人才解释:;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先前也给你们买过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胡乱开口之人。 ;公子需要多少? 白宋算了算妹妹身上的银子,报了个数:;四十斤。 突厥女人面露喜色,去山里挖草可比打野味轻松多了。 就先前一头生鹿,兄妹三人忙活十天都不见得能遇上。 女人连忙点头,说他们现在就收拾摊位去给白宋找药材。 白宋再三叮嘱,一定要越快越好,等回来了就直接联系桑桑。 简短几句之后,突厥人收拾摊位走了。 桑桑却不是很明白:;大哥,你要这么多草做什么? ;这可是咱们赚钱发家的关键。 白宋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单子,上面是配置好的以青蒿为主的药方,专门治疗疟疾。 以后就让桑桑按照这个单子上面配药,邙县外成千上万的人得了疟疾,不愁卖不出去。 什么九千岁的血能卖一百贯。 那白宋的青蒿汤就卖个十贯。 只要卖出去一副药,不仅欠下钱还清,还能有的剩。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白宋不是个吃人血馒头的人,这种药先卖给有钱人家,等卖个三五天,就转为免费放送。 然后把药方公布给县衙,让县衙出面大规模制作,用于平定此次瘟疫。 …… 时间不早了,白宋准备返回林府。 桑桑不听劝阻,非要送大哥到见面时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着,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黄昏走向傍晚,阳光已成昨日,雪幕中多了几点星辰。 桑桑停在了布告前。 小妮子浓浓的不舍都写在含情脉脉的眼神中,一边轻轻拍打白宋身上的雪花,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大哥,以后桑桑每天都在这儿等你。 ;傻丫头,我指不定哪天才有机会出来,你等不到我的。 ;总有一天会等到。 桑桑坚定又甜美,活了两世的老男人都快招架不住了。 难消美人恩,果真不假。 ;那……那那那……我走了。 白宋有些慌,像个逃兵准备开溜。 不想刚没走两步,一双小手从身后环住了自己的腰,桑桑紧贴着抱住了白宋。 ;大哥,我会想你的。 绒雪飞絮,有一丝丝凉,由显身上棉衣的暖。 白宋心生感动,更知这简单的话从小小的姑娘口中说出需要多少勇气。 白宋想说些什么,安定这妮子的心。 却见头顶的雪花不再飘落,一只白皙的小手拂过白宋头顶,轻轻扫下了几片积雪。 雪白的鹅绒披风下,林香儿高贵典雅地站在白宋身侧,撑着一顶绣花的精致大伞,给了白宋一片安静的天地。 ;她是谁? 简单地三个字,林香儿保持着大家闺秀一样的微笑,丝毫不觉一个小姑娘紧抱着白宋有什么。 ;林小姐…… 白宋愣住了,怎会想到如此情形? ;哥……白柔从后面探出半个头,一身崭新的袄子相当精致,比寻常看着漂亮了好多。 ;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 ;嫂嫂担心哥哥,特意寻来的,我们找了好久,走了大半个城,没想到哥哥跟桑桑在一起。 ;桑桑?林香儿绣眉轻蹙,看着后面呆愣中的桑桑。 桑桑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松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唯唯诺诺站在一边。 白宋站在两个女人中间,虽不见多余的言语,但空气之中忽然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桑桑紧张得要命,额间已有细汗渗出,她不敢说话,却鼓足了勇气轻轻瞥了一眼林香儿。 只见林香儿如傲然于雪的牡丹,高贵典雅,绽放着让女子都敬畏的美。 她这支雪中寒梅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一时间,淡淡地失落萦绕心间,再看看白大哥和林小姐站在一起,那才是风雪中最美的景儿,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桑桑小小年纪经历了一轮大起大落,在情绪激动下,忘记了身份,忘记了隔阂,忘记了阻拦自己和白大哥的一切,才忘我的说了许多,想了许多,憧憬了许多…… 看到林小姐的一瞬间,桑桑的梦醒了,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我回去了。 留下一句话,桑桑挣脱了白宋,留下一个若无其事的背影从西城出,但一张脸又一次被眼泪抹花。 今天,小妮子流了比一辈子还多的泪。 白宋皱着眉,知道桑桑心情低落,却也不会处理这般事情,只能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给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希望小妮子能重新开心起来。 ;拿着! 林香儿语气一改先前的温柔,把自己手中的伞硬塞给了白宋,然后自己回身,冒着风雪往来时的路走了。 …… 重回林府,林家众人无人知晓今日之事。 但林小姐又病了,咳嗽加重,卧床不起。 其间薛神医来了两次,给林小姐开了新药。 林府下人每次把药送来,林小姐都偷偷倒掉了。 别人开的药她一口都不吃,就是要白宋全天照看着。 一晃过了五日。 曲家通过白柔带回来了话。 说是去帮白宋采药的突厥人回来了,按照要求带回来了他需要青蒿,现在等着白宋去付钱。 此乃大事,关系日后生计,白宋必须出去一趟。 只有他才能辨认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青蒿,还有亲自演示一遍如何搭配药方。 可恨那林香儿纠缠得紧,不让白宋离开林府。 一时间,白宋只能在府中干着急。 第17章 神仙水 亥时,林府上下大多睡熟。 白宋给妹妹交代一番便从后院的墙洞溜出。 早先已让妹妹外出传话,让突厥人在桑桑家里等候。 梦回大唐已有十日之久,想想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都不知赚了多少钱,推了多少个女人。 可自己现在毫无建树,蜗居林府依旧毫无进展。 白宋有些着急。 本该三刻钟的路程,白宋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桑桑家。 西郊的联排屋棚几乎都已熄灯,只有桑桑家里亮着微弱的火光。 院子里,成堆的青蒿散发着一股独有的味道,老远都能清晰闻到。 三个突厥守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显得有些不耐。 桑桑一家三口在里屋,内心多有不安。 毕竟突厥人在汉人心中都是蛮子,凶悍无礼,杀人不眨眼的货色。 这三个突厥人倒是规矩,估计是跟汉人打交道得多了,还知道在院子里等,不随便进别人家门。 白宋到了,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小院入口的篱笆墙,连连抱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白大哥!桑桑依着门框等得昏昏欲睡,一见白宋,精神为之一振。 ;时间紧迫,咱们先说正事。 白宋顺了顺气,把目光停留在院子里成堆的青蒿上。 女突厥人上前跟白宋交流,问他这些到底是不是他需要的。 白宋清点着,不住点头:;一共多少。 ;四十斤,只多不少。 白宋不怕突厥人用些假药材来糊弄,就怕他们认错了,找了一些没用药材来。 确认这些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白宋很洒脱,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碎银子给了突厥人。 突厥人拿了银子,面露喜色,感谢之后又告诉白宋,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邙县西郊摆摊卖货,如果以后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们。 送走了突厥人,白宋进屋还有许多事情安排。 青蒿汤怎么搭配,怎么煎制,怎么宣传,卖什么价格…… 所有一切,白宋不能亲力亲为,只有教给桑桑一家才行。 距上次来访已过了五日。 桑桑一家对白宋已从心底里信服。 曲叔的外伤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黄氏青蒿汤后,短短一日居然痊愈。 此事已在周遭邻居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好些人旁敲侧击想知道方子,差点儿被黄氏说漏了嘴。 倒是桑桑机灵,知道药方是白大哥发家致富的关键,已经提前告知父母,千万不能泄露半个字。 桑桑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火光,拿着分叉的毛笔在草纸上细细地记录着白大哥叮嘱的一切。 白宋一边说,一边看着小妮子。 见桑桑不再为几天前的事情沮丧,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上次给黄氏治病的配药还有剩余,足够配出十几副青蒿汤。 白宋也把全部家底拿了出来,穿越来的第一枪一定要打响。 白宋很谨慎,确认桑桑已经理解了制作方法之后,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 ;青蒿汤……这名字太直白,别人一听就知道了药方的关键……叫神仙水!对!就叫神仙水。 ;神仙水……桑桑笔下一顿,小脸儿难得有些尴尬。 叔叔婶婶也交换了一下眼神,感觉这名字略显……弱智。 白宋甚为满意:;神仙水,简单粗暴,充满神秘感。 桑桑犹豫着记下,然后又问:;白大哥,这神仙水卖多少铜钱? ;所有药都搭配好,在家中熬制成汤,装在器皿之中,不要泄露药方。二十贯铜钱一碗,绝不还价。 ;二十贯! 桑桑一家天灵盖儿都被掀了,心说这……这简直…… 狮子大开口也开不了这么大啊! 二十贯! 普通人家减省一点儿能过三年! ;叔叔婶婶,你们都别太惊讶。我这个定价已经很便宜了!你们想想,那什么王八血都要一百贯,咱们这神仙水不比他们药效强,见效快?这可是保命的药,别说二十贯,就是两百贯也有人买。 曲叔听了深以为然,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借钱去赌?为了保住亲人的命,很多人都愿意付出一切。 但桑桑天生心善,想着平日里看着的那些染病的人,神情有些落寞。 ;这样的话,杨叔,六婶是买不起白大哥的药了。 白宋一笑:;桑桑,你放心,这些情况我早就想到了。 白宋话音稍稍停顿:;穷苦人家染病却买不起药怎么办?可以替我们去宣传,每一个帮助我们宣传,替我们卖出去一碗神仙水,我们就返利一贯铜钱,累积卖出五碗神仙水,就能免费领取一碗神仙水。这样,穷苦人家非但不需要花钱买,还能自己赚钱。 别看西郊的穷人多,但在县城里面,依旧周围的小村小镇,以及更远的州郡,有钱人还是多的。二十贯铜钱对于穷苦人家遥不可及,对于大户人家却是九牛一毛。我们这样做,是赚有钱人的钱,给穷人免费治病。 这般手段,曲家三口从未见闻。 整个大堂,也从未见闻。 黄氏小声问:;贤侄,这样行吗? 白宋自信满满:;放心吧,两日之后必当火爆全城,婶婶只需要准备好大号的箱子,就怕到时候铜钱太多,家里没地方放。 说到这里,白宋又冒出一个想法。 贞观年间,大唐版图中似乎还没有钱庄。 而大唐以铜钱交易为主,富豪地主为保护家财主要靠藏钱,此事既不安全,又很麻烦。 若能将钱庄的概念提前个几百年放到当下,那可是一桩富可敌国的大买卖。 一想,白宋摇摇头,这事儿太遥远,还是先想想眼下吧。 要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剩下的只能靠着桑桑一家, 现在已是子时,不知林府巡夜的人几更出来,要是自己偷偷外出被发现,少不了一堆麻烦事。 白宋不敢多留,匆匆告辞返回。 邙县虽是边陲小城,但民风相对淳朴,非遇紧急军情,半夜不关城门。 星光下,不见几日前的飞雪,却多了漫天星光引路。 待得久了,白宋已逐渐忘了高楼林立的都市,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古代的原始和简单。 只是古代的夜晚寂静得下人,城里大街一望无际,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猫叫忽隐忽现,分外渗人。 气氛有些不对,白宋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猛地一回头! 身后头顶不知那家宅院的院墙上忽地闪过一道影子,黑漆漆的,看不见正形。 白宋吓了一跳,几乎就要撒丫子快跑,然后角落里一只黑猫悠哉哉地走了出来,闪动着黄灿灿的眸子看了白宋一眼,又轻轻叫了一声,一溜烟又消失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乖乖,吓老子一身汗! 本以为虚惊一场,再一回头,脖子上忽然传来了一丝冰凉! 是一柄剑! 第18章 偷人暖和者,贱! 白宋心底发凉。 半夜三更,被人以剑锋比着脖子绝非好事。 古代治安不能跟现代相比,城郊附近盗匪极多。 而敢在城内行凶的,更不是善类。 ;有话好说,我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信你可以随便搜! 白宋不敢回头,保持动作丝毫不变。 在白宋来看,这贼人必是为了的钱财,只要让他一搜身,无甚收获之后自然会放他离开。 可回应他的却是冷冰冰的三个字:;卖国贼! 卖国贼?! ;这哪儿跟哪儿? 白宋心里想着,却感受到了身后持剑人的杀机。 眼看着对方就要下杀手,白宋立即往后一扬,正巧躲过了对方抹脖的一剑,却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方是真要下杀手! 白宋浑身紧绷,顺势一个驴打滚,想要拉开一段距离。 后面杀手速度快的出奇,一剑落空,第二脚却后发先至,直接踹在白宋的屁股上。 听杀手说话音调,应是个年轻的姑娘,可脚下的劲道比精壮的铁匠还狠! 一瞬间,白宋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贴着地面往前飞了三四米。 桑桑送的棉衣都被磨破了,棉絮飞了一地。 白宋一张脸也贴在地上,嘴皮磨破,满嘴是血,痛如火烧。 不等白宋起身,后面的人有一脚踩在了白宋的背上,只听后面一声娇叱:;拿命来! 白宋怒火中烧,却是无能为力,心说自己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几秒后,白宋还没死,反倒是踩在后背的压力减小了些…… 嘭! 一个人忽然倒在了白宋身边。 先前架住白宋脖子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白宋顺势起来,看着地上痛苦不已的杀手,嘴角带着血丝,看不到具体气色。 不过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白宋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 但他不会傻到当东郭先生。 这女人,一身杀气,出手凶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 如果没有猜错,这货就是小说中的武林人士。 白宋赶紧把她的剑给捡起来,攥在自己手里。 女人手里没了兵器,现在又是奄奄一息,这才让白宋放松许多。 ;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敢出来行凶。 白宋提着剑,轻轻地拍打着女人的脸。 现在天色太晚,倒是看不见女人的相貌,只是穿着塑身的衣装,衬得身姿窈窕,也添了几分干练。 女人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却瞪着一双乌亮的眸子瞪着白宋:;要杀就杀! 说完,还对着白宋吐了一口血沫子。 白宋本就恼火,见这女人如此彪悍,心里也动了杀机。 这女人要自己的命,白宋不会怜香惜玉,但真要白宋动手杀人? 对现在的白宋而言,如此行为实在太难。 女人似乎瞧出白宋不敢动手,惨然地露出一丝冷笑:;怎么?不敢动手? 女人的话让人恼怒! 不是她一直言语挑衅,白宋或许还会平心下来跟她解释,问问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卖国贼? 这其中必然存在误会。 但这女人带着一腔悲愤,说话跟吃了枪药一样,太难听了。 白宋也不想废话了。 ;老子不敢杀你,但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白宋把剑一丢,蹲下身,把一双冻得冰凉的手伸进了女人的衣裳里…… ;嘶……喔……喔喔喔……好暖和…… 大冬天的夜里,偷人暖和的杂碎是真t么贱! 白宋舒服得没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闭上眼睛满是享受。 ;你! 女人一声之后,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面,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冷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就是温暖的被窝里被人塞了两块冰,那酸爽真是无法形容。 可仅仅如此还不够,这一双大手进入温暖之中仿佛如鱼得水,一路畅通,横行无忌,把姑娘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全都好好的摸了一个遍,又抓又揉,好不自在。 女人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施为。 血水混着泪水糊满一脸,羞愤交加,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淫贼!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宋足足摸了十分钟,然后一本正经地站起身道:;好了,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你们古代女人不都最重名节吗?你要我的命,我毁你的名节,这叫对等的报复。 ;淫贼!淫贼!淫贼……咳咳咳…… ;放心吧,就你这样的伤势,估计也活不了几天,我不会杀你,就让你在这儿自身自灭,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白宋把剑一丢,不管那女人继续往林府去了。 那女人究竟能不能活,白宋不关心。 这大晚上的,白宋看不清那女人的相貌,女人也看不清白宋。 就算是她能大难不死,也不会知道刚才羞辱她的人是谁,想报仇也不可能。 只是被那女人狠K了一顿,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手上好多伤口,尤其的嘴巴,满嘴是血,现在还生疼。 好在给曲叔治伤的时候留了一些金疮药,回到林府之后要好好处理才行。 与此同时。 林府后院的墙洞前,七八个家丁已经躲在阴暗之中许久。 等的就是白宋回来。 今夜林香儿惊醒,鬼使神差地来找白宋,发现白宋不在柴房。 据说林小姐很生气,让白柔马上去找,一定要把白宋给揪回来。 后面不知怎么的,消息传到了某些家丁的耳中。 然后又从家丁口中传到了二少爷林寻耳中。 林寻屋里那口子成天催促着整治一下大姐那一房。 林寻年幼,在外面能横行无忌,但要对付自家姐姐却有些畏首畏尾。 今夜听说自家的赘婿偷偷溜出家门鬼混,正是借题发挥的大好时机。 于是连夜起床赶到了姐姐那屋。 ;姐姐,下人偷出府门可是大忌,更何况是在半夜,这要是不狠狠地教训他一下,恐怕在父亲那边都不好交差。 林香儿不料事情会被他人所知,先前的生气已被焦虑代替,和弟弟守在墙洞的另一侧,愁眉不展。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夫君,不算是林家下人。 ;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谁都知道他就是个摆设?一个寒门贱民,怎么配当姐姐的夫婿?我看姐姐身子日渐好转,咱们林家根本都不需要这样的废物了。为了一个废物,不能把咱们林家的家规放置不管吧? ;他不是废物!若非他在,姐姐的病也不会好转…… ;几日不见,姐姐怎么总向着一个外人说话?难道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姐姐不会真喜欢上了一个寒门子弟吧? ;怎么……怎么可能?!林香儿一脸慌张。 第19章 发飙小母猫 路遇女匪,事后亦不免心慌。 白宋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林府后院墙外。 待其找到墙洞,正欲钻入时。 阴暗中等候多时的家丁们忽然嘈杂着冲了出来。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夜闯林府! 白宋大惊,不听身后所言是何,还道是那女匪的同伙来了,再也不顾许多,拼命地往洞里钻。 白宋探入半个头,发现院墙另一面还站着人。 ;林小姐…… 白宋惊愕之余,脚已经被后面的家丁拖住了! 林寻冷笑着:;果真是从这狗洞里溜出去的,贱民就是贱民,与狗无异。 林香儿在一边听着,这狗洞她也钻了两次,柳眉轻蹙间,又浮现出数日前鬼使神差出去找这厮的情景。 自己好心好意出去找他,本想着自降身份向他道歉,不想见到这厮跟一个年轻姑娘搂搂抱抱。 此事已在心中纠结数日,每每想起,总是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有所淡忘,谁知今夜那厮突然消失,肯定又去见外面的女人了! 今夜如此,估计夜夜如此! 林香儿气得不行,心里更是委屈,心说自己堂堂林家大小姐,还比不上一个外面的野女人? 今夜,林家下人们已经知道此事,更监有弟弟在一旁架着。 林香儿心中虽有不愿,但白宋的确触犯了林家家规,若不教训一番,事情很难过去。 纠结许久,林香儿也只能暗自安慰,心说如此也罢,让那厮吃点儿教训,也长些记性,最好能断了跟那女人的联系。 白宋没林香儿心思多,根本没注意有人在说话,但人已经被后面的家丁给拖了出去。 ;你这废物,居然敢不经通报擅自外出,肯定是偷了家里的物件拿出去换了私财。 ;哼!这回被小姐和少爷抓了个正着,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几个家丁把白宋架得死死的,任凭白宋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面前家丁冷笑:;省省劲儿吧,等小姐出来执行家法,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挣。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香儿和林寻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这时候,白宋不再挣扎,反而是哭嚎起来:;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家丁们没明白,白宋的声音却越发凄厉:;啊!别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饶命!小姐救我…… 黑夜里,凄惨的叫声异常突兀。 林香儿思绪恍惚地走着,忽听白宋发出杀猪似地惨叫,赶紧加快了脚步,两下就跑到了一群家丁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家丁们面面相觑,心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呀!这他自己一惊一乍地,也不知乱喊乱叫个什么? 夜里光线不好,林香儿看不清白宋,却见白宋被三人架着,头无力地垂着,像条死鱼。 ;喂! 林香儿试探着招呼了一声。 白宋声音忽然又变得极度虚弱:;小……小姐,你打吧……只要你能……能善待小妹……你打死我,我也无话可说…… ;喂! 林香儿有些慌乱,再喊一声,走了白宋面前,扶着白宋的脸,凑近了一看!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白宋脸上却是划痕,尤其是嘴上,一嘴的鲜血,混着黄土烂泥,已不能用狼狈形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再看看他的衣裳,已经被磨破不成形了,手上、肩上也有多处划伤。 林香儿看得心惊肉跳,心说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怎会如此?! ;是他们……他们说要执行家法,抓住我,不管不顾就打我,还说是小姐让打的。呜呜……林小姐,就算你不认这婚事,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看在往日情分,您就绕我这一次吧。 林香儿怒火中烧,恨得攥紧了小拳头,指着一群家丁:;谁让你们动手的? 家丁们懵了:;小姐……我们……我们压根儿还没动手呢! ;没动手?!没动手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打成这般模样?!刚才叫得那么惨,我都亲耳听到了!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家丁们估计没遇到过如此奸诈之人,即便到了现在都不明所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 林香儿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看到这坏人一身是伤,奄奄一息,心里就痛得不行。 ;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家丁们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发怒,吓得一阵机灵,赶紧撒手。 白宋顺势一滑,像一滩烂泥躺在了林香儿的脚下,双手抱着林香儿的小脚,还不忘捏一捏。 那样子可叫一个惨! 林香儿擦了擦泪,低身将白宋搀扶起来,心中尽是愧疚。 然后瞪着一众家丁:;你们几个,每人去领十杖! ;啊?!家丁们后背都凉透了…… 这叫什么事儿? 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过是按照主子的话来抓人,只是把人抓了,正等着主子发落,什么事情都没做,却飞来横祸要去领杖刑?! ;小姐……我们……我们冤枉啊! 家丁们欲哭无泪,纷纷跪下。 但林香儿是动了真火,根本不予理会。 这时候,林寻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小屁孩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冬天地拿着折扇卖弄风骚,笑着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执行家法? ;林寻!林香儿小脚一跺,像只护犊子的小母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兄弟。 林寻从小就怕这位姐姐,还从未听姐姐如此暴怒,吓得扇子都掉在了地上,唯唯诺诺,反问:;姐姐,这这这这…… ;弟弟,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林香儿强忍着眼泪,将白宋的脸摆在林寻面前。 林寻一看,也是吓得够呛,然后看着一众下跪的家丁:;你们怎么搞的? 家丁们慌了,头脑一片混乱:;二少爷,您赶紧跟咱们求求情啊!是您嘱咐我们执行家法的,跟咱们没关系…… ;喂喂喂!你们可不要乱说啊!我什么都没说! 林寻急着撇清关系,再一回头,姐姐已经搀扶着那寒门贱民走出了好远。 ;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前方的林香儿忽然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林寻。 林寻一颤,不敢再靠近。 只听林香儿冷冰冰地说:;回去告诉你屋的那口,只要我林香儿还活着,这林府上下管事的女人,永远轮不到她! 第20章 跟长得好看没关系 白宋的伤见之渗人,实际却都是皮外伤。 夜下发生一切都清晰看在眼中。 白宋被林香儿搀扶着,不管院外众人,等回到了小姐的院落里,笑着问道:;林小姐,平日见你柔柔弱弱,不想发起火来如此凶悍。 ;你别说话了,我叫人给你取些伤药来。 ;林小姐,二少爷那家口子是怎么回事儿? 林香儿拧着眉头,思绪紊乱,没有理会白宋追问,只是把白宋送回柴房,然后就要离开。 ;我妹妹呢? ;白柔外出找你去了,过会儿找不着,自然会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出去…… ;好了!林香儿娇叱一声,;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咳咳咳…… 说完,林香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宋眉头轻皱:;喂,你病了! ;自打上次回来,这咳嗽就没有好过! ;哎呀!你就别装了,前几日你的咳嗽分明是装出来的,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但现在这咳嗽不是装的,你需要一些姜糖水。 林香儿脸一红,还说自己这几日装病挺辛苦的,没想到一早就被这厮看穿了。 小媳妇一脸尴尬,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叫人不受控地想上前咬一口。 ;林小姐,你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我这个寒门子弟了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喜欢…… ;那为什么刚才见我被打之后发怒? ;我……我是气拿些下人不听吩咐,擅自动手。 ;真的? ;爱信不信! 林香儿一跺小脚,转身而去,只叫白宋好好休息,待会儿就有人送药来。 送药的是香儿的丫鬟小翠,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屑跟白宋说话,丢下药,很快就走了。 外伤处理很简单,白宋没费什么功夫。 但妹妹始终不见回来。 不一会儿,本身略显嘈杂的林府又陷入了安静,白柔依旧不见踪影。 白宋有些着急,正要去问林香儿的时候,白柔终于回来了。 小妮子回来的时候有些鬼祟,掀开一条门缝往柴房里面看了看,看见白宋之后才放松了警惕,欣喜地冲了进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嫂嫂和那帮家丁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那你脸上怎么都是伤?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倒是你,大半夜的干嘛出去找人?多危险! ;嫂嫂让我出去找哥的,我找了好久,没有遇到哥哥,倒是救回来了一个姐姐。 ;救回来了一个姐姐? 说到这儿,白柔表情又变得警惕起来,小声说:;我看那个姐姐在地上昏迷不醒,衣裳也被坏人弄乱了,继续放任不管,估计要没命的。哥哥不是会医术吗?一定要救救那个姐姐。 说完,白柔回头出了柴房,然后从门口拖进来了一个女人。 听了妹妹的话,白宋就觉事情蹊跷,待其把人拖进屋一看! 白宋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不就是先前要杀自己的女匪吗?! 白宋愣住了,白柔却提着柴房里的油灯凑近看着。 这女匪已经昏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白柔看到她的衣裳乱的不行,分明是被什么人轻薄过,露出的半截小肚皮还有明显被摸过的痕迹。 小姑娘心地善良,加之对方又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见此情形恨得咬牙切齿:;卑鄙无耻下流的淫贼!等我长大了,学了功夫,就把天下所有的淫贼杀光! 白宋眼皮子直跳,心说要是被妹妹知道她口中的淫贼就是自己最亲的哥哥,不晓得会是个什么状况。 白柔不曾注意哥哥脸上的古怪,着急问着:;哥,你快看看,这位姐姐究竟怎么样了? ;赶紧把她扔出去,人已经没得救了! ;啊?小姑娘大为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哥,你再看看嘛,我摸了姐姐还有气的。 ;妹妹,你何时记得哥哥学过医术?这人,咱们救不了。 ;可嫂嫂那么严重的病,都靠着哥哥的医术治好了,哥哥一定有办法。我虽不知道哥哥哪儿来的医术,但我觉得现在的哥哥跟以前不一样了,哥哥一定有办法。 小姑娘一气儿说了两次;哥哥一定有办法。 看来内心对哥哥充满了信心。 不过这个女人…… 白宋和她之间的梁子结下了,估计是救她一命也不能化解的。 一念之间,白宋思绪又飘到了摸人家的时候。 那身子还真是又暖又软…… ;哥,你再瞧瞧嘛! 小妮子一脸殷勤,把油灯移到了女匪的脸上。 白宋不好把先前的事情说给小妮子听,怕小妮子担心,更不敢暴露哥哥内心的恶趣味,怕毁了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 目前不好解释,白宋只能应付着蹲下身。 白宋也有些好奇,这女匪究竟长得如何?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心跳都漏了一拍,连白柔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姐姐真好看! 白宋暗叫一声乖乖,心说这古代的女人都这般好看? 这女匪虽是凶悍了些,但其美貌,便是林香儿也只能与之平分秋色。 眼下脸色惨白如雪,看不见生机,嘴边也挂着不少血迹,但却丝毫不掩饰精致搭配的五官,尤其是那挺立的鼻子,润白得像倒挂的玉如意,透着股温软,又像是水做的一般。 这一张脸,单论美貌与林香儿不分伯仲,但眉宇之间一股英气别有风味,同时也的不乏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有林香儿所有,有林香儿所不有,一看之下,竟比林大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片刻间,白宋有些恍惚。 ;哥,真要把姐姐丢下吗? 白宋尚未回答,但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了答案。 居然是妹妹把人带回来了,那就尽一下医者的本分把。 ;留下吧,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 ;这跟她长得好看没关系啊! 白宋极力解释,古代的姑娘都早熟,一个劲儿的点头,却给足了哥哥大大的白眼。 却在这时,女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咳咳……这……这是哪儿? ;姐姐,我在路边看到你昏迷,就把你带回家里来了,你放心,我哥哥是大夫,能治好你的。 ;多……多谢相救。 第21章 萌萌哒为何? 事已至此,白宋已无别路可选。 这女人就先救吧,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并未看清自己的相貌了。 先前小翠送来的伤药稍加调整可用在女匪身上。 一番折腾,白宋给女匪进行初步处理。 对方精神上很快有所好转。 女匪气色好转,对白宋有些好奇,调整视线总想借着微弱的灯火瞧瞧白宋的相貌。 白宋却有意回避,让女匪始终瞧不见正脸。 ;恩公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精湛的医术,想必师出名门吧? ;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手法。白宋简单应了一声,却故意低沉着嗓子。 女匪听了倒是不多怀疑,妹妹白柔却很古怪,问道:;哥,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白宋有些着急,心说这妹妹平日里挺灵光的,怎么现在尽找事儿? ;变了吗?没变吧……咳咳……可能是然了些风寒,嗓子有些哑了。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名字嘛,知不知道都一样。 ;我叫白柔,哥哥叫白宋。小妮子插嘴道。 白宋眉头紧皱,瞪着妹妹,心说谁让你废话的? 但白柔心思不在哥哥身上,并未注意哥哥表情,反倒关注着漂亮的姐姐。 ;姐姐,你呢? ;李舒望……卫……额……江湖人士。 ;不是简单的江湖人士吧?白宋不动声色的一哼声。 女匪明显有些慌乱,顿了顿:;恩公何以见得? ;‘望舒’二字出于《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相传望舒驱于月神,有迎光明而行之意,寻常人家取名,取望舒二字足矣。偏偏姑娘以;舒望为名,有意颠倒,是要提醒世人此乃‘望舒’驱于‘李’,姑娘父母是把姑娘比作月神,愿一生有望舒以驱驰。这可不是一般人家敢有的野心,更不是一个江湖儿女能有的称号。 白宋研究中医,自当对古文学有相当钻研。 这女匪名字非同一般,虽是隐喻,却用意明显,稍有学识之人就能从名字中看出些端倪。 白宋故意将此点破,便是要看这女匪如何回答,他也在心中好奇,这女人究竟是何来历? 为何一见面就把自己当;卖国贼。 此事不明,白宋便不可被对方认出,否则又是一滩祸事。 李舒望闻听此言,不禁色变。 此名寓意,便是京城的当朝学士也不见几人能辨出。 这位恩公,年纪也就双十左右,只一耳听闻,瞬息间就有了的这般判断,足见学识颇深。 只是家中取下此名,着实是狂满过度,年幼时甚至惊动了皇上。若非皇上念及旧情,家族已为此名受累。所以家中长辈的常令李舒望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因名字引起风波。 ;恩公多疑了,那不过是我入江湖之前的名字,江湖中,小女子名号‘夜猫’。 ;夜猫?白柔拧着青涩的眉头,不甚满意,;夜猫……这名字好奇怪,以后还是叫你舒望姐姐吧。 李舒望眉头轻蹙。 显然,在被人拆穿了名字寓意之后,她不希望再听到;舒望二字。 ;还是叫夜猫姐姐吧。 白柔撅着小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听。 白宋压着嗓子一笑:;叫喵姐姐吧,我叫你喵姑娘,萌萌哒,好听。 心里却在想,这女人背景果然不简单。 但是大唐李家名人太多,一时间白宋也不能把这个李舒望对号入座,不晓得是那个历史名人的后代。 ;喵姐姐……好听好听!白柔眼睛一亮,欢喜得拍起手来,;只是萌萌哒是什么?哥哥…… 白宋指了指李舒望脸颊上的一抹红晕:;这就叫萌萌哒。 ;哦……我明白了,萌萌哒就是害羞了的意思…… ;胡说,我……我没有……李舒望莫名慌张,也不知为何,只是听到一个喵姑娘就觉得怪怪的,脸蛋儿不禁就红了,难道真就如恩公所说,如此便是;萌萌哒? 白宋偷瞄了李舒望一眼,发现这个女人能保持现在安静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好看,实在没法和先前要杀自己时的凶悍联系起来。 白宋想追问一下,想知道对方从何而来,为何到此,将往何处…… 但一想,自己问这些干嘛? 这种名门之后,还是少牵扯为妙。 自己就一个寒门赘婿,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正途,跟历史上的大人物们称兄道弟? 没那个必要,也不是白宋的追求。 偏安一隅,远离纷争,推倒老婆,如此甚好。 想着,所有的问题都打消了,只要把这女人治好送走,别被她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够了。 白宋正当放弃了了解李舒望。 李舒望却开始对白宋有了兴趣,小声问着:;不知恩公家室…… ;他们都叫我寒门贱民。 ;寒门……李舒望有些失望,她也是世家出生,从小耳濡目染,自当对寒门子弟有所偏见,;那为何恩公医术如此精湛?学识又如此广广博? 这个时代的人,每个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 但凡提到;寒门二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一样。 一开始,白宋对此并无感觉,但时间久了,内心也逐渐敏感起来。 这里每个人都看不起寒门子弟,连妹妹白柔都自觉身份卑贱,面前的名门之后也是一脸鄙夷! 白宋心中有气,语气更加沙哑低沉:;寒门怎么了?寒门子弟就不能医术精湛?寒门的学识就不能广博?告诉你,英雄不问出处,真正的有学之士,从来不问出生!看看近年来的科举,寒门学子如雨后春笋蓬勃而生,这便是在你们这名门、大家不屑中的无声反击。 不要以为自己出身好,就比人高贵,这个世界在变革,而你们这些名门之后,不过是士族灭亡过程中残留空中的余烬罢了。寒门崛起已随着时间的浪潮滚滚而来,今日你对我爱戴不理,明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这一番话出口,白宋瞬间通透了。 这是憋在喉咙里许久没有发泄的话。 作为一个穿越者,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跟一群古人纠结这些是自降身份。 但现在把话说了,心里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畅快。 白宋不懂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潜意识中已把自己当做了寒门子弟。 第22章 寒士相争 白宋言语多是轻狂,更不加丝毫避讳,直言点明李舒望并非江湖中人,而是名门之后。 李舒望不在意他口中的;明日叫你高攀不起,亦不在乎身份是否暴露,只是听他说什么科举,什么寒门崛起,分外刺耳。 她的家族身居高位,而在京都一代,寒门给家族带来的压力已经让她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 在她的世界里,寒门子弟都是下等贱民,鼠目寸光,毫无见识,却要争权夺势,妄图改写历史。 这类人,当真是眼高手低,异想天开,祸乱天下的毒瘤! 听白宋义愤填膺为寒门开口,她即便受人救命之恩,在此大是大非面前却绝不可后退半步。 ;今日之大唐,外有突厥袭扰,内有寒门主政。若论荼毒之深,寒门比突厥尤甚。突厥之货尚在皮外,寒门之乱却在皮内。 自科举兴起,察举废弃,朝堂之上裂痕渐深,许多跟随高祖皇帝攻打天下的开国功臣,逐渐被当今皇上摒弃。大臣之间为求自保,拉帮结派,各自为营。 如今朝堂已是一盘散沙,君臣相悖而行,如何能治好天下?自太宗皇帝继位以来,不但不废除科举,反倒大兴其行,提拔寒士,削权宗亲。以至朝堂党羽争斗愈演愈烈,这天下可谓深受其祸。若非这些寒门捣乱,哪有今日的乱局? ;胆子倒是挺大的,一个女人居然敢直言朝政?白宋先是赞许点头,而后有不屑撇嘴,;不过嘛……头发长,见识短,形容你这样的女人倒是不错。 ;你! ;你说现在朝堂党羽争斗命祸害天下,这倒是没错。只是你把这些过错都算在寒门头上,实在是可笑至极。这科举由高祖皇帝所出,又由太宗皇帝多推,寒门子弟在其中可有半点儿推波助澜?若说此举真有不妥,那也是皇帝的不妥。跟寒门子弟可有半点儿关系? 李舒望眉头一皱,心说这寒门子弟胆子居然比自己还大,竟敢直言皇帝的不妥。 白宋不以为意,继续说:;如今天下士族尽皆反对科举,不过见到了天下寒士的才华,见到了天下民心之所在,由感士族之位不稳,手中的权利开始小了。说来说去,都是权力的争夺,偏要扯上什么天下兴亡? 士族也不好好想想,皇上为何要力推寒门入仕?还不是因为士族掌权太久,根深蒂固,已让皇上感觉到了不安。科举实为皇上分权之举,便是希望看到的士族和寒门之间相互争斗,如此才不会对皇权产生影响。 李舒望一时哑口无言,一个小小年纪的寒门子弟居然能说出这般见解。 关键这人远离京都,言之凿凿之态仿佛整个京城格局尽在掌握一般。 决胜于千里,莫非如此? ;寒门不过是无辜卷进这场皇权和士族的斗争,但很快世人就会看到,寒门入仕对于天下带来的改变,这盛世大唐的画卷需要寒门子弟来开卷。 白宋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让李舒望颇为不服:;寒门子弟根本什么都不懂,文章不通,治理不会,兵法不精,见识不多。而士族之内,弟子从小钻研学识,兼有父辈提携指点,见识学识远胜于寒门子弟。 ;可笑,世家子弟,养尊处优,哪懂民间疾苦?不过都是些只会空口白话,纸上谈兵的空壳子。而你所谓的见识更是无稽之谈,世家子弟养于温室之中,所见所闻不过一家宅院四面墙,哪儿来的见识?殊不知早有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寒门子弟生于贫苦,行于贫苦,知于贫苦,行走山川万里,知绘万卷山河,若论见识,寒门子弟比世家公子高出不知几何! 李舒望一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言我怎么从未听过,不知言从何人? 这话倒把白宋给将了一军,先前嘴皮子提溜得太快,没过脑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乃后世所出。 大唐年间还没有如此说法。 ;咳咳……白宋稍显尴尬,;你管他谁说的,知道有没有道理就行了。 李舒望眉间香汗点点,头一次被人怼得手足无措。 这恩公嘴皮子太利索了,根本说不过。 但要李舒望因为一席话改变对寒门由来已久的偏见还做不到。 ;你是恩公,我不与你争。 ;什么争不争的,此乃大势所趋而! 李舒望气得骨气了腮帮子,心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小肚鸡肠,嘴上占便宜一点儿不退让。 思绪恍惚,李舒望忽然一顿,不由得再看白宋。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白宋反应极快,一看李舒望眼神变换,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 先前太过激动,一时间忘了撕扯声带,这李舒望肯定是觉得声音有问题。 白宋赶紧转移话题,重新低下声音:;好了,你的身体尚未恢复,先前治疗都是外伤,体内气血混乱,需要针灸调理三日方可痊愈。 ;只需针灸调理,便可治愈内伤? 李望舒大为吃惊,她自知体内伤势严重,保守估计当辅以药物调理半月才行。 此人居然夸下嗨口只需三日? 白宋不再多说,去柴房角落床上躺下。 白柔在一边听哥哥跟喵姐姐高谈阔论,小眼睛放着精光,一脸的崇拜之色。 ;喵姐姐,哥哥说了三日就是三日,肯定没有问题。 …… 又一日清晨,白宋准备林香儿送药,希望从林香儿那里取一副针来。 而;神仙水的事情还不必操心,据白宋估计,至少需要梁三日时间发酵,才能在邙县附近成为话题。 药在柴房外面刚刚煎好,还没送到林香儿手中。 林香儿却带着丫鬟小翠自己过来了。 此乃极其罕有事情,白宋没有丝毫准备。 但林香儿一来就要往柴房里面去。 柴房里面还有个女人,这要是被林香儿看到,之前积攒的一点点好感肯定全部败光。 白宋把药罐子随手一丢,赶紧拦在了房门前。 ;林小姐,您怎么出屋了?你应该多休息。 林香儿表情淡淡:;是你让我要多走动的,今日专程来看看你的住处,看看你缺一些什么东西,之后让小翠去给你兄妹二人置办一些需要的。 第23章 红豆相思你不知 这小妞今日怎如此心善? 昨夜不是还要家丁打自己吗? 居然要来给自家兄妹置办生活用品。 只是今日来得实在不巧,里面女人万万不可被发现。 ;多谢林小姐关心,我与妹妹过得很好,暂无什么东西需要置办。 林香儿一皱眉,原想着自己这般好心过来,说明来意之后这厮即便不千恩万谢,那也多有几分感激才对,怎么看他一脸嫌弃,好像根本不希望自己出现似的。 小翠在小姐伸手叉腰仰头:;哼,不知好歹。我家小姐这辈子都不曾对哪个下人如此好过,居然还不领情。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以您的身份,根本不用搭理这样的下人。 林香儿看着白宋,眼神转疑:;你好似怕我进去…… ;怎么会呢?只是柴房脏乱,林小姐千金之姿怎堪入此糟粕之地? ;说话也古怪得紧,前几日可从未如此紧张刻板过……这柴房肯定有问题!你让开! 林香儿疑惑更甚,不管白宋想要直接硬闯。 不想这白宋胆大包天,居然丝毫不让,反倒一把将林香儿抱在怀中。 ;你……你放开我! ;白宋!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小姐!小翠在一边也惊叫起来。 林香儿早被这色胆包天的坏蛋欺负多了,被他抱着根本不足为奇。 丫鬟小翠却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下人,叫嚷着冲到白宋身边一阵拳打脚踢。 可惜小丫头实在太小,十三四岁的小身板,花拳绣腿锤在身上等于是按摩。 白宋根本不搭理她。 小姐的院子本就人少,任凭小丫头怎么叫唤,都无人答应。 林香儿被抱着动弹不得,却更认定柴房中有古怪,微红着脸蛋儿扭动着身子,努力地扭头看着白宋的眼睛。 ;放开我! ;不放,就不放。 ;你害怕什么?这柴房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白宋心头一沉,心说这妮子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白宋表情变化更让林香儿确定心中猜疑。 ;你这不要脸的流氓,背着我私会情人不说,如今还把那情人带回了家里。昨夜不晓得在这柴房之中干了多少龌龊之事! ;林小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做贼心虚了?既然你是清白的,那你为何不肯让我进屋?我好心好意为你置办家具,已是不想在计较你深夜私会…… 林香儿说得委屈,泪眼婆娑,被夏商抱着挣扎久了,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 白宋不知女儿心事,见此情形,心说这千金小姐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不过眼下也不好深究,对付女人,一味地讲道理是不行的。 需得动之以情! 只要把姑娘的心撩拨地乱了,一切矛盾都自然消了。 白宋忽然放低身段,凑得林小姐脸蛋儿跟前,鼻尖撩动着姑娘散落的发丝,动情说道:;香儿,你还不明白吗? 一声;香儿,直接让林香儿愣住了。 这是白宋头一次这么称呼自己,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 又见两人相对而视,不过一指之隔,奇妙的味道叫林香儿的心变得慌乱起来。 ;明……明白什么? 林香儿缩了缩脖子,让自己离得那张散发着浓浓男人味的脸远一些。 白宋又更近几分,几乎就要贴到林香儿的鼻尖了。 ;香儿,我现在差得不是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就现在这般,即便日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即便把这柴房改造成了皇宫,没有你在,又有什么滋味?你我已有夫妻名分,却要身居两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啊……香儿! 白宋说得声泪俱下,实为堪比深闺怨妇的深闺怨夫。 这话一说完,别是林香儿,就连一边捶打白宋的丫鬟小翠都羞红了脸。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哎呀,羞死个人了!好好的男人,怎么说话跟姑娘一样…… 小翠都听出白宋的诗句语境怪异,一股深闺怨夫之气迎面扑来,倒是掩盖了诗句的美感。 另一边,白宋怀中的美人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小胸脯顶在白宋的胸前起伏不定,喘得是越发厉害了。 ;你……我……我…… 林香儿内心小鹿乱撞,全然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正巧此刻院外有走动的声音传来,林香儿乘机挣脱,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揉着心口,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刘管家行来,看着林香儿有些惊诧:;小姐,你怎么不在屋中休息? ;有什么事? ;薛神医来了,带来了‘神仙水’,说是可令小姐恢复如初。老爷让小姐去前厅待诊。 林香儿表情淡然。 白宋听到;神仙水三字却是表情一愣。 薛神医带来了;神仙水…… 这是要借花献佛啊! 但林香儿现在根本不需要什么神仙水,她的病已经好了,只需要搭配一些调理的药物便可。 唯一的病,可能就是昨夜染了的小小的风寒。 那薛神医到底要搞什么鬼? ;知道了,稍后就去前厅。 打发了刘管家,林香儿回头看着白宋。 在医术上,林香儿更信任白宋。 白宋没让自己吃薛神医的药膳,自己身体果然好转更快。 自己这病是白宋治好的,今日薛神医再度登门,自然是要听听白宋的意见。 ;那个……薛神医带来了‘神仙水’又是何物? ;这个薛神医阴魂不散,肯定有别的目的。 ;那……那你随我一道去前厅,将一切告知爹爹。他三番五次前来,总想用药害我…… ;没有证据,只要他不露出马脚,即便是你亲自出口,你父亲也不见得会相信。 ;那我们当如何? ;顺势而为,只要我在,先确认那‘神仙水’是何物,只要我说不能服用,小姐绝不服用便可。 林香儿点点头,表情变得凝重,倒是缓解了起先的慌乱。 小声对话后,白宋随林香儿一道往前厅去。 白宋脚步更快,走在了前头。 后面小翠嚷道:;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走小姐身前! 白宋回头,做凶狠状:;你个小屁孩儿烦不烦?林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你! ;好了!林香儿打断,看着小翠说,;他是林家女婿,不是什么下人,以后需得以规矩来,叫姑爷。 第24章 林府近况 林府前厅,家主林庭正尚未出现。 其弟林刚正身居客坐,表情阴郁。 在其旁的是薛神医,半眯着眼,与往常并无异状。 四下无人,林刚正低声说道:;薛神医,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老夫没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若林香儿依旧无碍,替薛家举荐的事情,一辈子都别想再提。 ;林先生,您尽管放心,今日老夫已成竹在胸。 薛神医语气淡淡,并不在意。 林刚正重重叹了一声,无话可说。 有关医术,林刚正并不懂,也插不上嘴。 一连过去数日,林香儿病情不见恶化,好不容易说动的林家老爷子都有退缩之意。 筹备数月之久,一切都要付之东流,林刚正心有不甘。 好在薛神医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神仙水,估计让林香儿服用之后,病情会急速恶化。 这才亲自带着薛神医上门,要亲眼看看林香儿的近况。 林刚正来了,也带来了新一批的;林宣。 林庭正在正院中清点货物,然后吩咐下人们好好保存。 不一会儿,林庭正快步到了正厅,先对着薛神医拱手,然后便对兄弟道:;这一批林宣品质上乘,看来二弟你废了不少心思。 林刚正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林庭正拧眉又问:;只是这一批数量少了些,你也该知道,今年的‘小岁评’将在我们林家举办,往来宾客极多,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人可不少,咱们林家的林宣是镇宅之宝,参加的‘小岁评’的宾客都需要送一些。 ;我知道,纸厂的小工已经在全力赶制,在‘小岁评’之前必然会有足够的‘林宣’供给。 ;有劳二弟了。林庭正很客气地一拱手,欲言又止,几分停顿之后小声说,;二弟,你与我出来一下。 林庭正叫着兄弟出去前厅,在屋檐下小声说着:;‘小岁评’还有半月时间,府上需开始筹备了。‘小岁评’关系重大,办得好不好关系我林家颜面。为兄想着能尽量办得好一些,一切开销当需三千贯钱。 林刚正皮笑肉不笑:;大哥是林家之主,自当要把‘小岁评’办得风风光光,去年在商河县徐家,花销一共四千贯,今年到了林家,用三千贯钱去办,排场怕是太小了吧。 ;这…… ;依兄弟之见,少说也要准备五千贯钱,不能弱了咱们林家的名头。 ;五千……林庭正一脸苦笑,;为兄正是想给二弟说说,即便准备三千贯,家里尚有一千空缺,这林府哪儿来如此多的钱? ;大哥,不是吧?你长官偌大一个林家,区区五千贯都拿不出来? ;……哎!前些日子给香儿治病,来来回回花费不少。 ;这样吧,大哥尽管放开了置办东西,若是不够,弟弟来凑,就当时借给大哥救急。 ;当真? 林庭正大喜,心说以前可没见过兄弟如此大方过。 自己还在想如何开口借钱,人家兄弟就主动担当,愿意把钱借出来。 虽然是兄弟,但已经分了家,这主家的事哪有让旁系帮衬的?说出去就不好听! ;难得二弟如此慷慨,可算是帮了大哥的大忙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那些作甚? 林刚正的话给林庭正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掌管林家一年有余,却未曾做过一件给林家添彩的事情。 此次‘小岁评’在林家举办,林庭正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幽州十县的世家们都看看林家的风采。 事情说完,林香儿带着小翠和白宋到了厅外。 见父亲和二叔便停下行礼。 林庭正面带喜色,却见白宋跟着,不禁眉头一皱。 不见多话,林刚正轻轻一眼,甩手进了厅中。 林香儿回头:;小翠,你在这儿等我。你跟我进去。 ;小姐,为什么他能跟你进去…… 小丫头不服,但很快就被林香儿一个严肃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林刚正看着林香儿,表情古怪。 这林香儿气色一天好过一天,现在这模样哪有半点儿病态? 林香儿与二叔目光相对,笑了笑,再行一礼:;多谢二叔连日来的关心,香儿的病已经全好了。 林刚正眉头一拧,极不自然,干笑着:;呵呵……如此就好!不过到底有没有痊愈,还需要薛神医看过之后才行。 厅中,薛神医给林香儿把脉,装神弄鬼许久。 林庭正没有落座,紧张地站在一边。 待薛神医停手,便急切问道:;薛神医,小女的病如何了? 薛神医满脸堆笑,捋着长须:;恭喜林先生,林小姐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真的?! ;在老夫连日的调理之下,林姑娘的身子已经好转,眼下便是最后一剂药物。 说着薛神医拿出了带来的一碗;神仙水。 ;此是何物? ;此物名为神仙水,能固本培元,让林小姐不再受瘟疫滋扰。 林香儿眉头紧皱,看着薛神医手里的药,心里就有些紧张:;既然都说完全恢复了,为何还要服药? ;林小姐有所不知,即便是痊愈了,日后也有可能旧病复发。外面瘟疫肆虐,这一碗神仙水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林香儿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心里更加不安。 一边,林刚正也笑着说:;香儿侄女儿,你可要听薛神医的话。薛神医是名医,绝对不会害你的。 ;那……那我带回房中再喝。 ;欸……这可不行!薛神医一改常态,严肃道,;此物乃老夫祖传秘方配制,为保证秘方不外泄,小姐还是当着老夫的面把药给喝了吧。 ;什么东西需要当着面喝?白宋不屑打断,;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林刚正等着白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二叔,他是白宋,这些天多亏了他照顾。 ;白宋?就是那个寒门赘婿? 林刚正表情变得严肃,上下打量了白宋几眼。 连薛神医也看了看白宋,若有所思。 此前,薛神医就已经说过,林小姐身边有高人相助,不然林小姐吃了那些药膳,不该会恢复得如此快。 林府之中,可能识破薛神医计策的人也只有那个让林小姐起死回生的赘婿了。 第25章 老狐狸的尾巴 ;都说寒门出贵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林刚正一改常态,竟对白宋出言赞许,;大哥,还是您有眼光,招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想当初,家族之中多少人想看您的笑话,现如今香儿侄女能好好的,您就是最大的赢家。 林刚正十分诚恳,脸上功夫十足。 这一番表扬,让林香儿脸上多了几分光彩。 这是她头一次带上白宋一起正面见客,需要勇气不小,总担心白宋被人数落,自己不知当如何回应。 现在还好,二叔没有想象中那么刻薄,这倒让林香儿放松了许多。 林香儿毕竟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并未听出二叔明夸暗贬之意。 但身为林家之主的林庭正听了这话,脸上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堂堂士族之首,女儿之命需一寒门子弟入赘方能保住,更可笑的是正是这个寒门弟子的医术,才让女儿转危为安。 林庭正绝不会承认这番结果,即便其中真有白宋之功,在胞弟面前,也不会承认。 ;二弟所言差矣,香儿之病能有好转,全仰仗薛神医全心全意照料,也多亏了二弟不辞辛苦给香儿请来了如此大能之人,此番恩情,愚兄尚且不知当如何报答。至于此人嘛……从一开始便是入赘我林家为香儿冲喜的,有他之功,非他所能。 林刚正笑着,不予反驳,倒是转向香儿笑着询问:;香儿侄女,现如今已为人妇,成婚已有月余,不知何时才能让你父亲抱上孙儿? 林香儿俏脸一红,害羞低头,轻声道:;二叔休要打趣,前些日子重病缠身,哪有心思…… ;现在不是病好了吗?总会有心思了吧?林刚正说着,又转向白宋,;当我林家赘婿,自当好好努力,能让香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你便是大功一件,可不能掉以轻心。 白宋直皱眉,他可不是小孩子,一听就知是这个二叔在煽风点火。 果不其然,林庭正听了脸色由阴转黑,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之前就看着白宋不顺眼,现在再看,简直恨不得掐死这厮。 早知道女儿能转危为安,何苦还要轻信算命的给女儿冲洗? 现在倒好,这厮寒门赘婿的身份全城皆知,留在家中碍眼至极,日后必当成为全族笑柄。 尤其是在半月后的‘小岁评’上,幽州各大士族弟子不知当如何借此话发挥? 林庭正想的是如何将这厮撵出林家,偏偏二弟在这时候提出要孙子之类的话,林庭正如何能不生气? 关键他心中之火还不能表露,他是林家家主,事事都要讲求个体面。 若不分缘由就把白宋给赶走了,事情传出去必然败坏林家名声。 这白宋,当真是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林庭正表情阴晴不定许久,白宋开口打断:;二叔,还是说正事吧。 ;哦……对对对……正事要紧!香儿侄女,这可是薛神医的独门秘方,你可能不知道,薛神医用此方已给西郊数名百姓治好了瘟疫,可谓是药到病除。林刚正表情神秘,不似玩笑之话。 林庭正也调整状态,挺直了身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有所耳闻,今日一早在西郊出现了一种叫‘神仙水’的秘药,二十贯一方,换瘟疫症者服药后不出半个时辰便有好转,可谓神迹。 ;第一天事情就传开了?白宋心中起疑,他所料想的,神仙水需要三两日的发酵方能被更多人所知,不想才一个晚上,消息就传到了林府。 ;既然林府知道神仙水在西郊出现,那林庭正应该知道这神仙水不是薛神医所制才对。 白宋心中许多不明,薛神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叫白宋惊骇难平。 ;林先生,不是老夫非要多此一举,只是神仙水的秘方已经被人泄露,老夫不得不小心行事。 林庭正轻咦一声:;泄露?神医何出此言? ;您有所不知,老夫非为了林小姐一人治病,城外众多瘟疫患者,皆是世间生灵,老夫本着医者仁心,凡有难者,老夫见之必救。数日前调配好神仙水曾治好了一位西郊的病人。不想那西郊的病人痊愈之后非但没有感激,反倒借用老夫的神仙水秘方制药卖钱,如今西郊所售之神仙水,皆是老夫配方所制。为了秘方不被透露更多,老夫只能看着林小姐把药喝下,保证留下任何痕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林庭正大怒:;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当真是西郊的贱民,出生卑贱,岂可知感恩? 白宋一双手攥成了拳头,关节捏的啪啪作响,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腮帮子因愤怒都在发颤。 白宋差点儿没忍住,想跳出去一拳把这老东西给打死。 就这般品性,还神医? 这根本就不是借花献佛,这是要把;神仙水据为己有! ;你怎么了? 愤怒之际,林香儿自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媳妇儿才是蜜罐子,一句话就给白宋几乎失控的内心多了一丝清凉。 白宋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时候跳出来没法拆穿这老不死的谎言,只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这老不死的究竟有什么目的,现在还不算清楚。 他若是为了银子,犯不着打着神仙水的名头。 若只是为了看着林香儿当面服药,更用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薛神医,把这神仙水给我的先尝尝如何?我愿意为小姐试药。 白宋站了出来。 为小姐试药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林庭正和薛神医都点了点头。 只有林香儿用提醒的目光看着白宋。 白宋淡淡说了一句:;放心,没事儿。 说罢,白宋接过了;神仙水,然后放在面前闻了闻。 从味道和色泽来看,这;神仙水跟自己的;神仙水完全一致。 再是尝了一口。 白宋便确认了,这;神仙水的确是自己配置的;神仙水。 这老不死一定是从曲家买来的。 ;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薛神医笑眯眯地问着。 白宋皱着眉,没有立刻回答。 林香儿问:;能喝吗? 白宋这才点点头,把一碗;神仙水递给了林香儿。 林香儿虽没有得疟疾,但;神仙水依旧有预防作用,对身体本就无害。 日后白宋打算把配方公布给县衙,也是希望县太爷能动用朝廷的力量,让邙县附近的所有百姓都能喝上一口;神仙水,能有效控制疟疾的传播速度。 见白宋点头,林香儿也放心了,一口将药水喝下,将药碗交还给了薛神医。 薛神医见林香儿喝了药,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在此对林庭正拱手:;林先生,日后小姐不必隔离了,也不必服药了,老夫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 ;什么?林庭正有些惊讶,;薛神医,您是说小女已经完完全全好了?隔离都不需要了?连一点儿隐疾都没有了? ;正是!林小姐现在甚至比生病之前气色更好。 之前家人看着林香儿一天天变好,心里都是高兴,但没有得到大夫的肯定,心里总有几分不安。 现在,薛神医说林小姐已经痊愈,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健康姑娘。 林庭正的眼中终于闪出了一丝泪光。 近三个月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林小姐病了三个月,整个林家也跟着病了三个月。 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林香儿听到此话,即便对薛神医有所防备,也忍不住笑容满面,回望了白宋一眼。 林庭正心中激动,紧紧地抓住薛神医的手,无话可说。 林刚正却是一头雾水,不知薛神医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宋也不懂,这薛神医绕一个大圈,难道就是为了说明林小姐已经痊愈? 之前不是一直想害林香儿的吗? 怎么现在突然变了? 林庭正激动许久,终于说了一句话。 ;薛神医之大恩,林家无以为报。愿奉上白银百两,珠宝十副…… 林府缺钱,但为了感谢薛神医,林庭正愿意不计后果! 但薛神医却十分正直地严词拒绝:;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老夫为小姐治病,并非为了钱财,不过是不想见林小姐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 林庭正听了更为感动,激动得拱手屈身行礼:;薛神医不愧是当世大家,如此气度令林某汗颜。若薛神医不屑于身外之物,那今日之恩,林家铭记在心,他日有用得到林家之时,薛神医尽管开口。 薛神医没有犹豫,立即回答:;眼下老夫倒是有一急事需要林先生帮助。 ;薛神医但讲无妨,林某一定竭尽所能。 ;老夫年事已高,时日无多,对钱财并不在意,唯心中挂念薛氏一脉永无入仕之品,肯定林先生能以林氏家主身份保举我薛氏长孙入仕为官。若林先生了老夫心愿,老夫虽死亦无憾矣! 第26章 那位高人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白宋相信,这便是老不死筹谋许久的目的。 只是白宋不能理解薛神医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子而为此小小一目的。 让林家保举他的孙子当官? 这年头,察举制虽然已经废除,但皇帝为了安抚士族之心,依旧保留着推举制度。 只要有士族举荐,有一定名额的人可以跳过科举,直接当官。 林家三年有一个名额,林庭正相信薛神医救了自己女儿,用个举荐名额换女儿一条命,这是一件好事,任何人都不会有所犹豫。 但白宋不知这薛神医乃前朝医官,不知这其中的风险。 没有士族会给前朝的官员作保,万一出事,是有连带责任的。 而且对担保士族的名声也不好。 林刚正已经坐不住了,重重地一拍桌子,狠狠地指着薛神医,咬牙切齿:;老不死的!釜底抽薪这一招,玩得好啊! 此刻,林刚正几欲吐血,直到前一秒,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这位薛神医还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林香儿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不死的都一开始就没想过怎么害林香儿,他是想借救林家小姐之恩来换他薛家的仕途!可是这老不死的也不想想,林家重要还是一个小姐的命重要,为了女儿的命,姓林的就会把整个林家搭上去吗? 林刚正怒不可遏,差点儿上前去扯薛神医的胡子。 在林庭正看来,二弟是觉得薛神医的要求太过离谱,赶紧出言阻止:;二弟,切勿动怒,薛神医救了香儿的命,是不争的事实。况且薛家的近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薛神医能有此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林庭正,此事由不得你一人做主,即便你同意,宗亲也不会同意! 林庭正沉吟着点点头:;是啊,薛神医,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林某一人能做主的。即便您对林家有恩,但此事…… 薛神医表情严肃,低声道:;老夫知道林先生的难处,仅凭此事便要林先生为薛氏作保,有些强人所难。我薛氏一脉乃前朝旧臣,大唐创立至今,尚未有前朝旧臣后辈子弟入仕为官的先例,虽当今皇上唯才是用,没有明言前朝旧臣子嗣不可为官,但各地选官之府却不敢冒大不韪替薛氏作保,此乃人之常情。不过,此事老夫早有准备,保准林先生不会为天下议论所为难,更不会让林家因此事而有损名声。 ;哦?薛神医可说来听听。 ;现如今,邙县内外瘟疫肆虐,四下一派惨像。若有一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化解瘟疫之难,试问这邙县百姓会不会感恩戴德?事情若是传开,不仅是邙县内外,还有整个幽州,乃至整个大唐,谁不为此力挽狂澜之人歌功颂德?! ;薛神医的意思是……林庭正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神仙水便是老夫为笼络天下民心所制。明日,老夫便会亲自前往县衙,将神仙水药方公之于众,让邙县瘟疫就此停止。且问,在我薛氏一族汇聚民心之时,再由林家出面作保,还有谁会有半点儿闲言闲语? ;若真如薛神医所言,林家为薛神医作保不单没有半分为难,反倒也有荣光!林庭正满脸兴奋,若能促成此事,也是自己一桩功劳! 话到此处,薛神医所有谋划尽皆展现。 林刚正才知道自己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傻X! ;老不死的!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绝不会让你得逞!这药方分明就是你偷来的! ;二弟,你胡说什么?若薛神医真能医治瘟疫,那也是一桩大大的美事,我林家为其作保,何乐而不为呢! ;大哥,你根本不知道这老家伙有多卑鄙!他…… 林刚正话音未落,薛神医笑着回身,轻声道:;若小林先生心有不满,那不如就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薛氏已无退路,愿意跟小林先生同生同灭。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香儿的病是薛神医和林刚正的杰作,这事要是被抖出去,林刚正在林家就待不住了。 仅有的纸厂也会被林氏宗亲施压收回,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这老不死的已经没几年可活了,跟这样的家伙拼命根本犯不着! 林刚正只能自我安慰,看着这老不死的意气风发,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 ;哼!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刚正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薛神医也在此刻拱手提议离开:;林先生,老夫心中所想已经尽数告知,待老夫为薛氏一族争得名声时,再上门听取林先生的答复。 林庭正正有此意:;薛神医慢走。来人,送薛神医离开! ;林先生,就让他送老夫吧。 薛神医抬手一指,正是白宋! 林庭正有些疑惑。 薛神医再度解释:;林小姐的病能有好转,多少有这位小兄弟的帮助,老夫很看好他,想跟他聊两句。 林庭正这才点头:;去吧,能得薛神医提点,是你的福气! 白宋也想单独跟这老不死的聊两句,当即跟上去,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薛神医,请吧…… 一转眼,白宋同薛神医以前以后行出前厅。 至院中不久,薛神医便耐不住轻咳一声冷笑起来:;咳……小兄弟背后有高人支招吧? ;何以见得? ;老夫的药膳,林小姐一口都没吃,每日改吃清粥,那便是看出了大补对林小姐无益。 白宋不置可否,反问:;你自称神医,也算是懂些医术,但为何要干害人之事? ;害她一人,救我薛氏一脉,这需要选吗? 白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老朽不是对你有兴趣,而是对你背后的高人有兴趣。看出老夫的算计不难,难的是用针灸之法为林小姐舒缓气血。老夫想让林小姐死,而那位高人却通过你之手让林小姐活,老夫与他虽未见面,但也来来回回斗了好几回合。 恐怕那位高人还在自得意满认为自己赢定了,却没想到老夫最后留了一手顺水推舟,既然他不肯露面,那老夫就把这份功劳给抢过来。此乃兵不厌诈而已。 白宋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我始终认为但凡行医之人,心底总有善意。你虽行恶人之事,但我还以为你另有苦衷。今日见了,知你苦衷,却不见你有丝毫为难悔恨之情,可见你本心为恶,不配当个大夫。 ;黄口小儿,老夫岂是你能品头论足的? ;你以为你赢定了?明日你若敢拿神仙水招摇过市,我背后的高人定让你身败名裂! ;…… 薛神医脚步一顿,看向白宋。 他了之所以让白宋相送,不过是怕白宋背后的高人。 他相信邙县附近,能调配出神仙水的,也只有白宋背后的高人。 他要让邙县百姓都相信神仙水是他的配方,必然会引来那位高人的阻挠。 薛神医知道自己还没有赢,但明日去县衙邀功势在必行,就算那位高人亲自出面,薛神医也相信自己能得到邙县百姓的认可。 两人已至府门,白宋停下了脚步,没有多话,转身离开。 …… ;神仙水不是什么复杂的药方。 以薛神医对药物的研究,只要自己尝一口,药里面包含了什么成分,能猜个8九不离十。 他自然能复制出一份;神仙水来。 即便不是完全相同,但只要有关键的青蒿,药效都是相差不多的。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白宋是想用神仙水积攒一部分起步资金,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老不死的。 为了家族命运,根本不图钱,直接就要去县衙公开药方。 他这么一闹,赚不到钱不说,甚至会被污蔑成窃贼。 关键这薛神医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医者仁心的圣人,不为钱,为了天下百姓公开药方。 自己这个真正的创始人,反而成了一心赚钱,不顾民间疾苦的医道败类。 这种对比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若对那些百姓说自己原本就想要公开药方的,只是要等几天,谁信? 白宋回到柴房,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柴火上,狠狠批了两个时辰,直把自己累得抬不起手。 ;哥,你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打的火?妹妹看着哥哥的表现,唯唯诺诺地问着。 白宋摆摆手:;不行,我要出去一趟! 丢下斧头,白宋直奔后院的狗洞。 等白宋去了一看,昨天还有的狗洞,今天就被堵上了! 白宋只能愤愤得返回,往柴房里的干草堆一趟:;妈的,事事不顺,洞子都被堵了。 ;哥,你为何要这么着急出去? ;反正有要紧事!不行,我去找香儿说说。 ;啊?嫂嫂不是不让哥哥外出的吗?昨天刚挨了打。 ;不行,我必须出去! ;咳咳……恩公,可否让我带你翻墙而出?柴房深处,躺在床上休息的李舒望轻声开口。 ;你?你这身子都没恢复。 ;心中气闷不假,但昨日治疗已让我恢复了许多,这院墙不高,带着恩公翻墙而出不难。 ;那行,赶紧的。 白宋心中已定,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第27章 谁家之药方 白宋由李舒望带出,亦用李舒望带回。 离开林府,白宋直奔西郊。 他心中着急,无奈李舒望伤重未愈,没法急行。 ;李姑娘,我心中着实着急,要不…… ;恩公快去,小女子慢慢寻来便是。 ;那好,我此去西郊曲家,姑娘到了西郊,看到西郊卖药的人家便是了。 说完,白宋不顾身后美人,撒腿狂奔起来。 身后,李舒望却拧眉疑惑起来:;西郊……曲家……不是昨晚那三个突厥人的暂留之所? 一瞬间,李舒望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白,右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我想起来了……难怪会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李舒望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想要拔剑去追,但剑未出鞘,人却已趔趄着半蹲地上。 抬头再一看时,白宋身影已然远去。 …… 此刻,邙县西郊—— 曲家屋棚外已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各家各户衣着各异,表情却是一致。 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高举过头,整齐划一喊着;退钱的口号。 ;退钱! ;退钱! ;退钱! 百姓各个义愤填膺,喊声震天动地。 屋棚下的曲家三口畏畏缩缩聚在一起,紧闭着房门不敢轻动。 今日一早,桑桑满怀欣喜带着;神仙水出去宣传,所有一切都按照白大哥的剧本行事。 因曲家婶子大病痊愈早有传言,自曲家内部传出;神仙水一说,很快便被人信服。 只是听闻买卖方式之后,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为求一试,疾行十里去旁边镇子找来了患病的富家人,取二十贯钱换了一碗神仙水。 不想病人服下神仙水,仅过了半个时辰,气色明显好转。 此一幕,被西郊众人亲眼目睹。 一瞬间,神仙水之功效得以验证,周遭百姓尽相传告,有病人家无不尽心竭力拉拢人头,希望能凑足五人。 前半日,曲家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只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二十贯钱的人家倒是少数,喧闹者多矣,却只收了三方药钱。 曲家夫妇本不信这小小汤药能以二十贯之价售出,半日之间收了六十贯铜钱,他们尽其一生也不曾得见,一时间欢喜万分,对白宋更为钦佩。 但好景不长,直到午时之前,一无名老者买下第四方药后,情况发生了逆转。 又过了两个时辰,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 说这;神仙水乃薛神医祖传之秘。 曲家婶子之所以能痊愈,乃是薛神医秘密问诊,让曲家婶子服用了神仙水。 不想曲家人不思报恩,反而盗窃神仙水的配方用以卖钱。 人家薛神医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这曲家三口竟昧着良心要价二十贯! 如此卑鄙无耻的作派简直是人神共愤! 谣言传出之际,曲家人已收到了近三百贯钱,提前准备好的存钱箱子足足装了三箱。 现如今,所有人都认定此事乃曲家三口偷盗骗钱,口中喊着退钱不说,已经着人上报官府,要治这一家三口重罪! 桑桑一家何曾想会有如此祸事,听着屋外喊声阵阵,自家人只能依偎一起泪流满面。 ;咱们一家闯祸了,这三箱钱咱们是有命赚,没命花了。 曲叔抱着妻女痛苦不已,心中更是悔恨。 ;我就说嘛!以白宋之能,何以得灵丹妙方?恐怕这神仙水是他从薛神医哪儿偷盗过来的!此子不敢自行售卖,却叫咱们一家成了替罪羔羊! ;爹!白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桑桑抹着眼泪,坚定地反驳着。 ;傻丫头,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念着你的白大哥呢!你自己没发现吗?这白宋自从去了林府,人已经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白大哥是变了,但那是变得比以前更好了!白大哥是正人君子,是天底下最有能耐的人! ;姓曲的!一边,黄氏推开了丈夫,严肃道,;你忘了自己的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咱们一家的命又是怎么捡回来的?咱们一家都欠着白宋的命,今日有此,不过把命还给人家罢了。 黄氏说得义正辞严,却也从侧面默认了丈夫的猜想。 他们根本不相信这神仙水是白宋调配出来的。 只有桑桑心中认定,绝不更改:;爹,娘!白大哥不会骗我们,这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坏,我们是被冤枉的! ;呵……冤枉的?曲叔惨笑一声,;你听听外面多少人?有谁会相信咱们是被冤枉的?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邙县衙役踹开了房门,手掌佩刀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曲恒,有人告你一家三口以治病之名榨取暴利,尔等跟我去县衙走一遭吧! ;官老爷,咱们……咱们是冤枉的……曲叔见状,哭着下跪扣头。 衙役并不理会,低笑一声:;呵,喊冤的事情留着跟县太爷说去,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把人给我铐上! 后面衙役来势汹汹,不顾一家三口体弱,直接就上了脚镣。 这可是重刑的待遇! 曲家三口被羁押出门,外面百姓发出震天喝彩,直呼;青天大老爷。 衙役还是头一次办如此风光之事,在成群的喝彩声中挺直了腰板,扫眼屋中三个大箱子。 走近打开一看,里面数不清的铜钱混杂着散碎的银子,简直无法形容。 衙役脸都绿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西郊的贱民家庭,居然在短短半日之间就收敛了如此巨额的财富。 ;这一家贱货!真是反了天了!一人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来人,把赃款带上!请大老爷过目! 后面又进来六个衙役,看到这几箱子铜钱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先是两人抬一箱,箱子纹丝不动。 后是四人抬一箱,箱子到门口就气喘吁吁。 最后六人抬一箱才能勉强施为。 三个箱子请了十几个百姓帮忙才准备打道回府。 曲家三口已在队伍中泣不成声,这一去县衙,怕是在牢房里就要被折磨掉半条命。 这一去,一家性命休矣。 衙门的队伍正要返回,白宋气喘吁吁赶到,看到如此情形,脸色惨白如纸。 ;这是为何?为何平白无故抓人? 白宋高声嚷嚷,引来无数目光。 为首的衙头上来询问:;你是谁? ;我是白宋,是曲家邻居! ;哦?就是那个入赘林家,给林小姐冲喜的赘婿是吧? 衙役话音刚落,周围无数议论,尽是鄙夷之色。 白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推开身边两个年轻的衙役,直接将桑桑抱在了怀中。 两个衙役不忿,正要拔刀,却被衙头抬手阻止。 ;哎哟,别拦着呀,这是多好的戏码?林家赘婿在外念着别家闺女,哎哟喂,这事儿再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下可少不了精彩。 衙役们一听,脸上尽是坏笑,也不再阻拦了,插着手,尽情的享受这一幕风景,也想让周围的百姓瞧个够,好让这事儿再邙县内外再传开一些。 ;桑桑,你先别哭……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大哥,他们说你的药方是别人家的……他们一定是冤枉我们了对不对?呜呜……桑桑好害怕…… 一听这话,白宋一切都明白了,恨得是咬牙切齿:;姓薛的老不死!老子一定要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诶诶诶……嚷嚷个什么?赶紧道个别,咱们还有任务在身,急着回去复命。 白宋不肯退让,低声道:;药方是我给的,曲家三口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办事,你要要抓就来抓我! ;哈哈哈……衙役们都乐了,指着白宋,;没想到这赘婿还是个痴情的种,掉脑袋的事情居然还想给情人顶包?省省吧,你以为县太爷是傻子?就凭你个赘婿也会懂得药方? 周围的看客把白宋当做笑话。 但怀里的女人却已是感动得心都碎了。 桑桑哭着,看着爹娘:;白大哥愿意为了我们豁出性命,你们还不相信白大哥的为人吗? 曲家夫妇有些诧异,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带着几分愧疚,低着头,看着地面黄土。 ;白大哥,你走吧,桑桑不值得你这样……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咱们又没罪,他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衙头冷哼一声,手里县太爷压印的收监文书一抖,;看清楚了,咱们是奉命行事,不管曲家三口有没有犯法,也要等到县太爷升堂之后。别挡道了,赶紧闪开,老子已经给足了林家面子,别不识抬举。 白宋这才冷静下来,大感事情棘手。 既然有收监令为证,他继续阻拦就是阻挠公差办案,严重会被直接杀了。 白宋不会功夫,也没有深厚的背景,此刻与衙役较劲非明智之举。 ;好,我不阻拦各位公差办案,但我想一路陪着曲家去县衙可以吗? 此事不合规矩,但衙头喜欢看这类苦情戏码,带着几分戏谑,点点头:;嘿,本差就喜欢重情之人,你既然要送,那便送吧。 白宋点头,感受到桑桑颤抖的娇躯不忍松开怀抱。 ;桑桑,你放心,白大哥陪着你,陪你去见县令!此事因我而起,不管是谁,我一定不会你蒙受不白之冤。 第28章 有理行天下 未时。 林庭正行步如风自前厅入后院,穿过后院长廊直入女儿居所所在小院。 身后跟着一众家丁半躬身子飞快跟随,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熟悉老爷之人心中清楚,老爷如此便是心中气急,谁都不敢去招惹。 一入女儿的小院,林庭正便忍不住怒吼道:;白宋何在?! 林香儿正待闺中,守在窗口,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折弄着妄图伸进房中的梅花。 忽见父亲在院中怒吼,心里疑惑,赶忙开门出迎。 前不久才听薛神医说了,林小姐大病痊愈,已无任何担忧。 刚接受如此好消息,林庭正当是异常欣喜才对。 可现在林庭正满脸怒容,双目喷火,不知所为何事。 林香儿快步出门,到了院中,急问:;爹,何事让您如此生气? 林庭正单手扶着胸口,努力顺气,牛眼瞪得斗大。 ;白宋!把白宋给我叫出来! ;白宋?林香儿不觉有异,小声回应,;白宋不是一直在柴房吗? ;赶紧把人叫出来,老夫要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爹,白宋到底怎么了? ;这混账东西在外面要把咱们林家的脸都丢尽!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宋在家中,不可能出去! 林香儿很肯定,因为她已经下令把狗洞给堵上了。 凭白宋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悄悄外出。 ;赶紧把人给我叫来! 看爹爹如此愤怒,林香儿也不敢多话,赶紧往柴房去。 打开柴房一看,里面除了妹妹白柔,不见白宋踪影。 林香儿脸色一白:;你哥呢? ;哥……哥哥……白柔欲言又止,;哥哥他出去了…… ;出去了?!林香儿表情更加难看,;那洞子已经堵上,他如何出去的? ;哥哥翻墙出去的…… 一瞬间,林香儿的脸上唯有落寞,来时的神采荡然无存。 不知为何,听到白宋又偷偷外出的消息,林香儿的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又出去了……连人都关不住,何谈关得住心?他那样的身板,连翻墙都要出去,到底是为何?或许……或许是真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经意间,林香儿在默默安慰自己。 如果白宋只是出去做一些紧要的事情,她可以理解,只要不去见那个穷苦人家的姑娘…… 而在这时,林庭正也跟了过来,探头一看柴房里面,表情再变。 ;人呢?! ;女儿……女儿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整个邙县都在传!我们林家的女婿在为一盗匪女子击鼓鸣冤,对薄公堂,白宋为了救那女子,不惜阻拦官差,大闹县衙,连命都不要了! ;不……不可能!林香儿神情恍惚,轻轻地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了墙边。 ;这寒门贱民,真是不知好歹!私自出府不说,还敢与别的女人有染,居然还闹得满城皆知!传令下去,立刻将这贱民抓回来,然后乱棍打死! 后面跟着的家丁,连声应道:;是,老爷! …… 于此同时。 邙县县衙早已围满了百姓。 县衙已有许久不曾有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案子了。 涉案金额众多,案件牵涉药物关系邙县民生,更兼儿女情长的戏码,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 曲家三口已被押解至公堂。 白宋一路跟随,片刻不离桑桑。 这一路曲家三口内心煎熬,一到公堂之上,看到堂上;公正廉明的牌匾就吓软了,瘫在堂下动弹不得。 只有白宋一脸阴沉,笔直站着,看着年近六旬的县令大人没有丝毫动容。 县令柴管乃当朝第一批进士,于八年前下派邙县担任县令。 此人无功无过,为官中正,只是时日久了,难免有些懈怠。 今日这案子比较急,柴大人也是粗略耳闻,只是对今日案子的涉案金额感到颇为震惊。 柴管正要发话,见白宋站在堂下不动声色,不禁皱眉。 侧方执笔的师爷见之,会意呵斥:;堂下何人?为何见了县令大人不跪? ;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功名。 ;既没有功名,那便不可不贵!来人!将此人…… ;慢着!白宋抬手打断,;我乃林府赘婿。 这时,一队人推开人群,到了人群的最里层。 一个家丁低声道:;刘管家,那不就是白宋吗?您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吧?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咱们林家的人!抓住他可不直接打死算了! ;这里是县衙!谁敢乱来!事情已到此地步,先看看再说。 …… ;林府赘婿?! 外面观望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讥笑者众多。 关键是白宋说着话的语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林家赘婿。 ;如此卑贱之身份也能如此趾高气昂地说出口?当真是不知廉耻,不知贵贱! 师爷摇摇头,不屑地记录下白宋所说的话。 ;即知自己身份,还不下跪?! ;师爷,何等人见县官可不跪? ;秀才。 ;秀才可不跪,林氏族人要跪。听师爷的意思是,这邙县林府的人还不如秀才?或者师爷是想说士族子弟不如秀才,是这个意思吧? ;……师爷一顿,皱着眉头放下笔来。 林家在邙县是上上流家族,放在幽州也属于上层。 士族之间关系紧密,各族之间又是相互照应,士族所掌握的能量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撼动的。 柴县令也是寒门出生,初入邙县处处受人排挤,能在此地站住脚,全仗和林家搞好了关系。 林府赘婿的身份虽不好听,但终归是林家府上的人,更不同于下人,名义上算是家族直系子弟。 从律法来讲,倒是没说士族子弟能不跪县官。 但听白宋这么一说,若强逼着这厮下跪,倒是真给人一种士族子弟不如秀才的感觉。 邙县的士族子弟还没有去参加科举的,人家压根儿看不上。 这一跪不要紧,传出去不仅是得罪一个林家,还是得罪了所有的士族。 现在士族和皇室和寒门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若此事引发一些问题,柴县令丢了乌纱帽事小,事情闹大,可能还会丢了小命。 师爷有些为难,擦了擦额上细汗,求助似地看着县太爷。 柴县令强作镇定,沉默了片刻,直接转移了话题:;今日有县民状告曲恒一家三口冒医行骗,为私敛财,按律…… ;等等!白宋打断,;何来冒医?何来行骗? ;外传神仙水乃薛神医所配,是曲家人偷盗他人药方,以治疗瘟疫之名收取巨额诊金。 ;师爷,您自己都说了是传言,既然是传言如何能够当真?仅凭一句传言就能抓人吗?白宋话音一顿,;那学生也要问问,今日是谁告的状? ;是数百县民。 ;神仙水的药方可是这数百县民配制的? ;都说了是薛神医…… ;既然传说是薛神医的配方,那为何薛神医不出面告状,反倒是数百县民?这数百县民可不是受害人,连受害人都没有的状子如何能立案? 一番话,师爷又被堵上了。 不是师爷水平低,是小县县民普遍简单,从来没有敢理直气壮在公堂理论的。 一般人,只需要县太爷拍一拍惊堂木,堂下谁人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师爷就算不是县太爷,那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日突现白宋,可不管什么尊卑,只要道理在手上,谁都不怕。 这样的外来者,县衙的大小官员,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 白宋说得没错,既然都说方子是薛神医的,薛神医没来告状,这案子就不成立。 师爷哑口,白宋接话:;至于敛财嘛,从始至终都没有强买强卖,曲家的神仙水是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有人觉得价钱太高……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一条人命,难道二十贯都不值?还有听闻有人以九千岁的血治病,一方一百贯!大人为何不去把那人抓起来?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的议论渐渐小了,嘲笑声逐渐消失。 百姓脸上剩下的只有疑惑和不信。 这还是那个书呆子白宋吗? 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不是他说的话多好,而是他身居公堂,临危不乱的气度。 就凭他站在堂下笔挺着腰板就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柴县令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眼神中也没了先前的戏谑,倒是有几分惊喜。 ;若没记错,此子也是寒士……如此气度,纵观幽州士族公子之间,也数罕有之人。 柴县令有了几分精神,挺起了胸膛,正色着一拍惊堂木。 ;啪! ;好个小儿,满口诡辩!本官审的是曲家三口,与你林府赘婿何干,给本官速速退下! ;我白宋自丧父母以来,蒙受曲叔屈婶照顾,我与桑桑更是青梅竹马,情同兄妹。我与曲家虽无血亲,却胜于血亲。曲叔便是我父,屈婶便是我母,此事如何与我无关? 看白宋依旧不见退意,柴县令嘴角上扬,大声道:;好!本官今日就听你之言将此案压堂候审,明日传来薛神医与曲家三口当堂对证,看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29章 兄妹情深,感人肺腑 ;将疑犯收监…… ;先前已经说明,此案并不成立!没有原告, 既无被告!除非薛神医现在来衙门递上状纸,否则不能照犯人对待曲家三口!柴县令,您应该马上放人! ;放人?外面的百姓们忍不住起哄质疑,;现在放了,保不准明日就找不到他一家三口了。 ;曲家根本没有犯案,既然行得正坐得直,绝不会畏罪潜逃! 白宋大声回应,又盯上即将退去的柴县令,;柴县令,今日若不放人,明日我便去州府给曲家三口讨个公道! ;这狂徒好厉害!师爷瞪圆了眼珠子,胡子都翘起来了,;柴大人,不能让这厮得寸进尺! 所有人都对白宋的张狂深感气愤,唯独这位柴县令神色如常,对白宋种种无礼视而不见。 反倒是摆摆手,淡淡说了一句:‘既如此,便放了吧。’ ;柴大人……师爷有些诧异,觉得柴县令今日有些反常,但在公堂之上不好多问,想想也只有不甘地摆了摆手。 见状,白宋连声催促官差给曲家三口松开脚镣。 桑桑一家脱了脚镣,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血色,也恢复了少许精神。 桑桑激动万分,不顾周围重重目光,扑入白宋怀中,放声大哭。 ;啧啧啧……不知廉耻!当真是不知廉耻! ;林家赘婿居然在外还有别的女人!也不知这林家小姐和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周围议论声四起。 在外等候许久的林家家丁们气得老脸通红:;刘管家!这厮简直把我们林家的脸都丢尽了! ;放肆!胡说什么!刘管家一声低喝,打断了家丁们的议论,然后一回身,对后方议论的百姓们大声说,;你们这些贱民,胡说八道些什么?刚才没有听到吗?这二人情同兄妹,曲家夫妇如白宋养父母一般!我林家之人,即便是出身寒门的赘婿,也懂得知恩图报!兄妹二人遭逢大难,相拥而泣,有何不妥?如此感人肺腑的画面,却被尔等贱民形容为龌龊肮脏之事,简直是不可理喻!谁敢再侮辱林家,小心老子打断他的腿!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儿?有人不服,喝问。 却又一人拉住同伴,小声提醒:;嘘,这是林府管家,咱们可招惹不起。 有刘管家出言呵斥,周围的议论逐渐小了,即便还有几人看出这相拥的男女不似寻常兄妹之情,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刘管家,您怎么还帮那赘婿说话?他跟那女的,绝对有问题! 刘管家回头一瞪,指着家丁的鼻子:;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有你好受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白宋和这民家女子不过是兄妹之情,白宋在公堂上如是说,你们也亲眼看着,所有百姓都亲耳听着!谁要敢胡说八道,就家法伺候! 有识趣之人立马点头称是:;刘管家所言极是,今日之事乃我林家赘婿为养父母挺身而出,不惜生命!此事足见我林家之人各个情深义重,不惧凶险,兄妹二人在公堂之上相拥而泣,足见兄妹情深,日后必为邙县一代佳话,广为流传。 刘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多注意点儿,随后几日邙县内有人胆敢胡说,就把人先打了!出了事,老爷会担着。 说完,刘管家这才慢悠悠地走了上去,让身后的家丁们都收敛怒容。 ;小姐请姑爷回府。 白宋见刘管家来,不禁眉头一皱,可刘管家叫自己一声;姑爷实是一反常态。 桑桑还在白宋怀里哭着,泪水已湿了一片。 曲叔见林家的人来了,有些畏惧,小心走到女儿身后,拍了拍:;桑桑,咱们该回家了。 小姑娘着实让人心痛,白宋轻轻拍打着对方软软的后背:;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没有做坏事,明天我一定叫那散播谣言的卑鄙小人身败名裂。 ;呜……谢谢……谢谢白大哥…… 桑桑哭得累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白大哥的怀抱,闪动着一匡眼泪满是感激。 今日若没有林大哥, 他们这一家不知当遭受何等待遇? 短短数日,白大哥已经连续救了自家两次。 桑桑心里清楚:;白大哥的恩情,桑桑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 ;回去吧,不用担心明日之事。 桑桑点点头,却是白宋先跟着林府家丁出了县衙。 看热闹的人群尚未散去。 尽管县太爷没有定罪,但在百姓心中,曲家三口依旧是骗子,不少人在身边指指点点,各种声音都有。 曲叔抬不起头,想要拉着女儿先回家。 桑桑不肯离开,望白大哥的白影,噙着眼泪。 ;爹,娘,你们先回去吧,女儿想在这里多看看…… 曲叔低着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硬拉着女儿衣袖。 桑桑心意坚定,始终不动,加之周围闲话者太多,曲叔只能一声叹息,带着媳妇先行回家。 案子没结,曲家三口没有被收监已是奇迹,一切都是白宋的功劳。 桑桑渐渐平静,忽然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白大哥在,天就塌不下来。 桑桑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上了白宋的步子,在朝着林府的方向慢慢走。 几分钟后,桑桑跟着白宋已经走出了县衙所在的长街,双方所隔也就五六丈。 路上行人穿行,但桑桑能看到白大哥的半个背影,如此就足够了。 但不知何时,一个背影挡在了她和白宋之间! 那是一个步伐混乱的女子,一步一顿,脚下速度却是极快,混在人群之中一点一点朝着林家队伍靠近。 这女子本不在桑桑的注意之中,可当对方距离林家队伍越来越近,右手忽然放在了身侧的剑柄上。 一股如实质般的杀机锁定白宋,而在林家家丁包围下的白宋却丝毫没有察觉。 桑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杀机是什么,只是感觉一种强烈的不安。 她感觉前面的女人对白大哥有危险,但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做,还不能确定。 桑桑莫名地紧张起来,一双小手扣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 她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大喊提醒白大哥小心,若是让白大哥知道自己一直这么跟着他,又会不会有些难为情? 桑桑一犹豫,前面的女人距离自己的白大哥更近了!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 桑桑后背发凉,赶紧在路边捡了一块不知从何家屋檐掉落的瓦片,在院墙上用力砸碎,选了一片尖锐的残片,颤抖着攥在了手心。 然后加快了脚步,改走为跑…… 第30章 赴死,无悔 为追上白宋,李舒望一路强撑,好不容易行至西城口,就见白宋随一众官差进入县衙。 在县衙,李舒望不好动手,只能躲在围观的人群中等待机会。 李舒望并不为白宋在公堂之上的胆气所折服,反倒对这个男人的本性更加清楚。 ;出生寒门,毫无气节,入赘世家,不知羞耻!明明已有妻子,却跟外面的民家女人不清不楚。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这样的人,也难怪会在昨夜如此羞辱自己!只是可惜了一身好医术! 李舒望跟在林府下人的队伍之后,出手之前想了许久。 最终,李舒望还是不能原谅白宋! 她将手放在剑柄,努力调整气息,力求不让自己的伤势影响自己的致命一击。 李舒望忽然加快脚步,已经到了白宋身后。 而白宋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却浑然不知,正是最佳时机。 却在这时,李舒望感觉身后有人急速接近,本能地一转身,正看见先前在县衙受审的民家姑娘冲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块尖锐的残瓦。 桑桑孤注一掷,爆发出这辈子都没有爆发过的狠劲儿! 就在最后一瞬间,她已经确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要杀白大哥。 这一刻,桑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任何结果,只知道一定要在对方出手之前,偷袭得手,她这一击对准的是李舒望的后脑,力求一击毙命! 可惜,桑桑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就算作出了拼命的打算,在从小接受训练的李望舒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李舒望一回身,左手握住剑鞘,以剑柄的一头网上一顶! 剑柄一下打在桑桑的手腕关节处。 桑桑吃痛,手上一软,手里的瓦片也掉在了地上…… 桑桑脸色惨白,知道自己已失去了机会,下意识地叫喊:;白大哥…… 声音刚刚传出,李舒望右手双指聚气点在桑桑咽喉处,桑桑瞬间感觉身子的体力被抽空,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嘶哑的低吼! 不管再怎么用力,桑桑的声音也只能在咫尺间传递。 …… 白宋回头,看到的是人头攒动的人流。 从县衙退出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即便已经走出了主街,前后左右依旧全是人。 白宋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头,感觉像是听到桑桑在喊自己。 可现在又没看到人…… ;磨磨蹭蹭干什么?今日之事可没有结束,回到府上,有你好受的。刘管家在身后推了白宋一把。 白宋打消了心中疑惑,看着刘管家,笑了笑:;多谢刘管家。 ;啐!刘管家不屑,;我有什么好谢的? ;在县衙之时,刘管家力排四下非议。 ;我不过是维护林家声誉,与你无关。 白宋不再多说,继续随队伍往林府方向返回。 …… 人群中,两个女人手挽手转入无人的小巷,腻在一起的样子有些古怪,但一般人见了都会当做是一对姐妹。 待到无人处,李舒望便不客气地将桑桑往地上一推。 桑桑浑身无力,瘫软地倒在地上,手肘已在地面磨出了血口子,却也不敢吭声。 她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便是九死一生。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为白大哥拖出了这个杀手。 只要白大哥没事,自己的生死就轻了许多。 ;贱女人!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望舒一声娇叱,拔出佩剑架在桑桑的脖子上。 桑桑双眼一闭,扬起头,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坚定,只有眼角多了两道泪痕。 李望舒绣眉微跳,变得犹豫起来。 ;这分明是个普通民家的女孩,为何如此镇定? ;你不怕死吗?!李望舒喝问。 桑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方的一犹豫,让她心中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 眼泪更多了,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李舒望记得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在县衙见过。 昨夜跟踪那三个突厥人,发现那三个突厥人带着一车不认识的草药到了这个女人的家院之中。 这年头,跟突厥人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好人! 至少李望舒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女人跟那个淫贼,还有那三个突厥奸细,都是一伙的! 李舒望把心一横,不再犹豫,一剑直刺桑桑心口。 ;啊! 桑桑低沉地痛呼了一声,脸上血色全无,因为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心口被长剑刺入,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剧痛之感无比真实。 ;求求你,放过白大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白大哥的命!呜呜…… 这便是桑桑最后的心愿! 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小姑娘语速很快,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法说出唯一的期望。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杀白大哥,不管白大哥对你做过什么,我愿意替白大哥去死…… ;噗! 一股腥气迎面扑来…… 桑桑愣住了,感觉视线都被鲜血所染红。 万没想到,最后一瞬间,那杀手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溅了桑桑一脸。 人跟着就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似比桑桑更差。 ;你……你……你…… 桑桑有些错愕,甚至忘了胸口的伤。 看着地上的剑,剑锋的血迹证实着刚才那一刺并未深入体内。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桑桑努力地克服心中恐惧,想要捡起身侧的长剑。 可惜李舒望那一指点血让桑桑浑身无力,眼看长剑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千山。 桑桑拼尽了全力,趴在地上一点点挪动,眼看就要摸到长剑,李舒望却先一步起身,将自己的剑捡了起来。 绝望再此袭来,桑桑没有再哭,只是趴在地上,再度闭眼。 ;那种……那种卑鄙……无耻的奸贼……有什么好值得为他去死的! 当李舒望再次将剑握在手中,心里的杀机却不知怎么消失了。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昨夜突厥奸细跟她交易的情形,而是那个淫贼一路相拥护送这个女人到县衙的情景。 那个淫贼为何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子胆敢阻拦官差,没有半点儿功夫,没有半点儿身份,竟然大闹公堂。 而这个如此普通的女人,居然也能毫无畏惧地为那个淫贼去死! 李舒望不服,若突厥奸细都如此重情重义,那大唐江山怎么办? ;你……你为什么杀白大哥……桑桑努力地翻身,靠在院墙上。 ;因为……因为他是突厥奸细! ;不不……不可能,白大哥不可能是突厥奸细! ;昨夜我亲眼看见你们跟三个突厥人在院中秘密交谈! 桑桑一听,脸上满是希冀,如果真是这样的原因,那其中必然存在着误会! 只要解开误会,这个杀手就不会再去找白大哥的麻烦了。 ;姑娘,你……你听我解释,白大哥是好人,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好人。 桑桑激动不已,拧着淡淡的眉毛努力地想要坐直,然后开始给李舒望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31章 妻打,夫受 事情并无繁复,不过与三个突厥商人做生意而已。 桑桑说白大哥只让三个突厥人进山采药,却不说采药用于何处。 桑桑不知那三个突厥人的来历,但自己和白大哥的身世却清清楚楚。 说到后来,桑桑陷入回忆,和白大哥一起的点点滴滴并不能吸引李舒望的关注,桑桑自己去说得满心憧憬。 李舒望伤势有复发征兆,听桑桑说着故事,自己也瘫坐在地试着调息。 她并未完全在意桑桑的话,但桑桑满怀憧憬的小女人模样却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民家女孩,实在无法跟突厥奸细联系在一起。 李舒望开始相信桑桑,但心里不会相信那个淫贼! 听桑桑所言,心中疑虑更多。 ;既然你跟那个淫贼从小一起长大,可曾见过他在哪儿学过医术?你说他是个文弱书生,从不与人争执,可今日他大闹公堂又如何解释? 桑桑按着自己的伤口,拧眉回忆:;白大哥说,他入赘林家之后每天都要照顾林小姐,耳濡目染下,多少学了一些医术。 ;一些医术?他会的可不止这一些医术!他的手法相当了得,怕是许多名医都不能与之相比!你的这位白大哥根本就是有问题! ;白大哥他……他的确是有些变化……入赘之后,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李舒望灵光一闪:;说不定你记忆中的那个白大哥已经死了,现在的白宋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白大哥,他是一个突厥奸细,还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淫贼! ;不是的……不是的!桑桑连连摇头,;白大哥虽然有些的变化,但白大哥还是白大哥,白大哥不会勾结突厥人,不会是奸细。更不会是淫贼,白大哥是天底下最善良正直的人…… 说到白大哥的好,桑桑有用不完的赞美,即便十分虚弱,说话吃力,眼中却始终闪着光明。 ;白大哥,白大哥……你这女人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 李舒望心中莫名烦躁,一声低喝,牵动体内气血,嘴角又溢出血来。 ;你……你又吐血了…… ;别……别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管! 李舒望艰难地站起,不想在听这个女人的说话,也不想再杀她。 提着剑,一步步朝着小巷口走去。 走了没两步,李舒望忽然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巷子口。 …… 白宋已回林府。 从后门入,刘管家立刻遣散了随行家丁,然后带白宋到了后厅书房。 书房内,林庭正脸色铁青坐在书案前,妹妹白柔在门口低头跪着,脸色同样难看。 这妮子见了白宋,也么往日精气神,只淡淡地投来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低头。 书房中气氛非常凝重,白宋目光和林庭正对视,很快眯了起来。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而刘管家一路低调,说明这位岳丈大人不想让此事被外人所知。 现在少不了问责,却不再正厅,而在无人的书房,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跪下…… 林庭正撇了白宋一眼,挤出两个字。 白宋根本不予理会,反倒将身边的妹妹给拉起来,一边拍打妹妹身上的尘土,一边低声说:;起来,你又没犯错。 ;哥……白柔弱弱地给了一个眼神。 话音刚出,林庭正所在方向发出一声脆响。 崭新的青瓷茶盏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林庭正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老夫让你跪下! 面对林庭正的愤怒,白宋却由显淡然,反问一句:;因何而跪?若因您是我岳丈大人,小婿下跪无可厚非,不过我在林家许久,林老爷可有一时半刻将我当做林家的女婿? ;来人!来人! 林庭正气胡子冒烟,心说平日里从未正眼看过此人,没想到这厮居然狂妄到如此地步。 书房外,两个家丁待命,一听老爷传话,二话不说带着长棍进入,一左一右把白宋给架住了。 ;哥……你们要干什么?快把我哥放开! 白柔在一边尖叫,但身子过于瘦小,被刘管家一人轻易地拦住了。 面对此时情形,白宋并未过分惊慌,甚至对这样的局面早有预料。 此时此刻,白宋并无任何依仗,但生而为人,自有一身傲气,并非一切都要有所准备才敢面对。 白宋把心一横,低喝道:;此事与小妹无关!有什么冲我来!我私自出府坏了规矩,按照你们林家的规矩,打便打了,我认! ;事到如今,还如此猖狂!你以为今日之事仅是你私自出府那么简单?! ;除此一条,我还有什么错? ;现在整个邙县都是我林家赘婿和一民家女子的风言风语!我林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外界传言如何当真?今日外出全为救人,况且我在县衙当着所有百姓也说了,我与桑桑情同兄妹,曲家夫妇待我如子,林家子弟,自当有所担当,此事如何能袖手旁观? 林庭正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下人都不如的寒门子弟,居然有如此多歪理邪说。 ;臭小子!来了林家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涨了不少。 ;我不过就事论事!林老爷,今日之事你不能打我!你若打我,便是默认了我与那民家女子有私情,这才是真正的让林家颜面尽失。若林老爷真是为了挽回名声,便该坦坦荡荡当此事从未发生,此乃大族气节,大族胸襟,岂能同俗民一般见识? ;满嘴胡言,给我…… 林庭正气愤难平,正欲下令杖刑,却被刘管家忽然打断。 刘管家是林庭正的忠实拥护者,从来都是很懂规矩,极少有越轨之举。 今日在白宋面前,刘管家出演打断家主,可是一件既不体面的事情。 林庭正一愣,诧异看向刘管家,眼神中已有几分不满。 刘管家放开了白柔,弓着身子到了林庭正身侧,低头付于耳旁:;老爷,此子虽是可恶,但先前所言不无道理……您看…… 林庭正冷哼一声,等着白宋,却小声说道:;今若不罚,林府众人,上行下效,这家还如何管? ;此事非比寻常,今在书房问责,老爷也是不想过于声张。随行的家丁小人已嘱咐过了,且在公堂之时,这小子当着众多县民也说了,他跟那民家女子乃兄妹之情。在场无数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倘若我们林家都不信,何让别家人相信?此事不单关乎林家声誉,更关乎小姐名声。日后将此子撵出林家之后,小姐再嫁又当嫁给何种人家? 听罢,林庭正眉头一皱。 他心中所愿不过是要借此机会将此赘婿撵出林家,好让女儿再改嫁一户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 但若此事传开,自家女儿就成了个连寒门子弟都看不上的女人,又是改嫁,还有哪个名门望族敢娶自己女儿呢? 自家赘婿和民家女子的私情尚未坐实。 林家声誉并非受到实质性的损失,为了林家声誉,更为了自己女儿,林庭正心中又有了决定。 今日之事另林庭正极度不爽,但眼下并无二选。 沉默了一会儿,林庭正摆了摆手:;放了他。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有些诧异,不知刘管家跟老爷说了什么,居然能把这小子给放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放了!刘管家提醒道。 家丁这才慌乱松手。 白宋松了口气,心说这个林老爷还是个明白人。 对方能保持理智,自己就能免遭一顿毒打。 双赢之局,大家都能接受。 白宋知道进退,拱手弯腰:;多谢林老爷。 ;今日你私自外出之过,暂且给你记下,若以后敢再犯,必当两罪并罚。 白宋点头:;林老爷,若没其他的事,小婿就先告退了。 说完,白宋准备开门离开。 却在这时,林香儿带着哭声小跑进了屋子:;爹……不能就这么饶过他! 林香儿一出,众人皆惊。 却见林香儿俏脸泪痕点点,本该星光灿烂的眸子却已哭得通红。 一进屋,众人尚未作出反应,柔弱的林小姐居然蛮横地从家丁手中夺过了棍子,双手紧紧攥着,看着白宋,眼中委屈得翻江倒海。 ;呜呜呜……你们……你们不打,我打! 说话间,林香儿双手持棍抡圆了砸在白宋后背。 林香儿力气虽小,但棍子是实心的,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白宋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栽倒。 白柔见了赶紧拦在林香儿面前,伸手去抢林香儿手里的棍子。 两个女人撕扯在一起,谁都不困退让,更有小姐哭声越来越大,场面乱得不行。 ;快!快把棍子抢下来,成何体统!林庭正高声喊着。 两个家丁和刘管家一起加入乱局,好不容易才从小姐手中将棍子夺了过来。 ;小姐,你这是干嘛? 林香儿两手空空,停顿之后带着满腔委屈,转头掩面哭着跑了。 白宋后背火辣辣的痛,却是被打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逃过媳妇儿的毒打。 这叫什么事儿? 一棍子挨了,可小媳妇儿哭得那么伤心,白宋也火不起来,反而有些担心。 白宋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香儿逃跑的背影,然后等着林庭正说话。 林庭正皱着眉,忽然一声叹息:;哎,都退下吧。 白宋赶紧离开,到了院中,想着林香儿的表现,越发觉得奇怪。 ;这妮子不会真的喜欢我了吧? 第32章 黄金在下,夫人在上 ;混蛋!流氓!骗子……呜呜呜…… 香儿躲在闺房床上,头钻在被窝中,一边哭泣,一边捶打着床面,哭嚎撒泼,哪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姐的病好了,不用再隔离了,小翠自然回到小姐闺中贴身伺候。 小翠从小跟小姐长大,未见小姐如此。 心说莫不是小姐尚有心病未愈? ;小姐……你…… ;出去!出去!我什么都不想听! 林香儿发了疯一样叫嚷着,小翠还没靠近,一只鞋子已经飞了过来,吓得小翠赶紧离开了房间。 小翠在屋外含着眼泪,心想小姐的病终究是没有痊愈,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小翠最讨厌的人出现了。 ;你!站住!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看看小姐咯。白宋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谁让你来的?小姐没有叫你,你赶紧离开! 小妮子对白宋成见颇深,以往小姐跟她是最亲的人,按理来说,之前照顾小姐的事情应该由自己来做。 正因为白宋出现,抢了自己的工作不说,小姐对自己也没那么好了。 而且,这么一个下等人,小姐凭什么对他好? 小翠双手叉腰,挺着还没发育的小胸脯,趾高气昂,分毫不让。 白宋一直都没把这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放在心上,注意力全在房中动静。 先前还听到小姐哭声很大,现在反倒变小了,但能依稀感觉出林香儿是在克制自己。 ;赶紧让开,你没听到小姐哭着的么?你这个贴身丫鬟怎么当的?也不知道进去哄一哄? ;谁……谁说我没哄了?那是小姐用鞋子打人家,还让人家滚呢!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姐就是不待见你呗!让开,我去把小姐哄好了再走。 ;你?小翠不屑,;连小翠都哄不好,你就更不用想了。 ;那我们打个赌,我进去要是没把小姐哄好,随你怎么处置。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输了,本姑娘要骑着你在家里各个宅院饶三圈! 白宋笑着:;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不可能输!哼! ;你要是输了,以后除了伺候小姐,还要伺候姑爷,知道吗? 小翠小脑袋一扬,不屑一顾。 ;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赶紧让开。 小翠这才挪了一步,让出门来。 白宋上前开门,手还么放在门把手上,里面就传来了林香儿的哭喊声:;小翠,让那个骗子滚,我不想见他! 小翠一听,眼中精光闪动,小声道:;嘿嘿!你输了!小姐连见都不肯见你! 白宋揪着小翠的辫子将她拖到一边:;你傻啊?小姐不见我,我就不进去吗?你真当小姐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 小翠若有所思:;不对吗?我们做下人的不就应该听主子的话吗? 疑惑间,白宋却已经悄悄开门,溜了进去。 房间内是香儿独有的味道,给人以舒适的享受。 但床上哭泣的人儿却给人一种淡淡的心疼。 这一路过来,白宋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香儿一切的情绪都源于数日前雪中看到桑桑抱着自己的那一幕。 别人能相信白宋和桑桑的兄妹之情,但林香儿不信,因为那日雪中的画面历历在目。 都是女人,香儿如何看不出桑桑望着白宋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回想床上姑娘持棍打人的时候,白宋没有半点儿生气,反而给他的心中添了几分愧疚。 这姑娘越是表现得激动,她心里的醋意也更浓,藏在心底不愿说的感情自然更深。 白宋没想过这个姑娘会因为自己如此伤心,在白宋心中,一直都认为自己这有名无实的夫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陪衬,士族大家的小姐怎么也不会真心看上个寒门子弟吧?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产生感情。 事实上,白宋低估了几次肌肤之亲对古代女子内心的影响,还有紧紧是一个名分,也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姑娘的心和男人拴在了一起。 看着林香儿哭,白宋带有几分愧疚,悄悄行至床前,不说话,站直等候。 ;小翠,你出去,我想一个人……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我。 听声音不对,林香儿立即起身。 ;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出去! ;我来给夫人解释…… ;夫人!谁是你夫人!我……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再不走,信不信我还打你? ;你打吧,只要夫人能消气,怎么打都无所谓。 白宋一反常态,突然没脸没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你……林香儿未见过白宋这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宋乘胜追击,身子一软,蹲下,抱住香儿大腿,整个人变身牛皮糖粘在了林香儿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夫人,我错了,你打吧,打死我算了…… 这下直接把林香儿给整懵了,眼泪瞬间止住,接下来全身冒汗。 这这这……这成什么样子了? 林香儿大急,拼命地推着白宋,白宋却不为所动。 ;夫人,你打我呗……使劲儿打,打狠一点儿才能出气…… ;你你你……你起来! ;我不起来。 ;你快起来! ;夫人不消气,我就不起来。 ;你你你!男儿膝下有黄金! ;夫人膝下有相公。黄金在下,夫人在上! ;胡说八道!男子汉大丈夫,只跪天地父母! ;白宋此生无父无母,跪不了天地,只跪夫人。 林香儿急得背心都湿了,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先前父亲叫他下跪,打死都不跪! 现在自己都没让他下跪,反而跪着不起来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先起来,我听你解释便是! ;夫人当真愿意听我解释了? ;愿意!愿意!只要你别这样,说什么我都听。 白宋嘿嘿一笑,起身之前在香儿的腿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赚足了便宜准备起身。 这时,外面小翠忽然探进来半边小脑袋:;小姐,你们在干嘛? ;啊!林香儿尖叫一声,赶紧将白宋拽到床上。 白宋没脸没皮:;小丫头懂不懂规矩,不知道小姐和姑爷在亲热?再偷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小翠脸蛋儿通红,她不知道男人女人该怎么亲热,但藏在小姐的裙子下面算什么? 姑爷肯定是大坏蛋! ;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林香儿两颊如火烧云,却强作镇定呵斥。 小翠心中疑惑,却也只能重新关门,气闷地坐到了台阶上,乘着四下没人,撩起自己的小裙子,低头看了看。 ;那人跟小姐在做什么? …… 林香儿也不知这厮在干什么,等那人坐在了床上,自己已经浑身无力,擦着额上的汗水,无力地靠在了床边。 ;你说吧……我想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夫人近几日故意冷落相公,是不是吃醋了? ;不准叫夫人!我……我…… ;那叫你香儿吧。 ;不…… ;要么叫香儿,要么叫夫人,你选一个。 ;那……那叫香儿吧,但……但只能在私下之时…… 白宋嘿嘿笑着,捏着香儿的一只小手:;我懂,林府上下,单身狗那么多,看着咱们卿卿我我,人家多难受。 ;你……你何时能有个正形?每每相见,总是这般轻薄于我。 ;你是我夫人嘛! ;谁你是夫人?你若真当我是你夫人,也不会……也不会跟外面的女人…… 香儿的话说不完,猛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又要哭了。 ;说来说去就是吃醋了,那姑娘叫桑桑,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妹妹。我待她,正如待白柔一样,我们是兄妹之情。今天在公堂之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信可以去问,好多人都听到的。 香儿一下把手抽回,愤愤地瞪了白宋一眼:;此话你骗他人可信,骗不了我!那日是我亲眼所见,那姑娘抱着你,含情脉脉,可不是兄妹之情! 白宋偷偷擦了擦汗,心说这妮子够聪明,一般的话还不好混过去。 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呐,你自己都说了,是她抱着我,含情脉脉。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把她当妹妹,而她把我当做什么,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香儿,这可是你冤枉我了! ;哼!就数你最会骗人!我不信! 看着香儿吧嗒吧嗒流眼泪,白宋是真有些着急了。 ;桑桑才二八年华,十六岁!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成年呢!我怎么可能…… ;二八年华,风华正茂,正是待嫁之年。 ;这不一样,我们白家的传统,女孩子要满了十八岁才算成年!十八岁之前不能嫁人的!那桑桑跟我妹妹一般大,我要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岂不是成禽兽了?你看看我,平时可有想过白柔的婚事?我妹妹,至少要满了二十才谈婚论嫁,就这个年纪胆敢喜欢那家的公子哥,我知道了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看白宋说得有板有眼,香儿反倒有些疑惑了。 ;二十才出嫁?那怎么行?被人知道少不了闲话的。 ;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要香儿相信我,我对桑桑没有男女之情。 林香儿若有所思,轻抿下唇,低下头似乎信了几分,停顿一会儿,方才抬头一问:;那……那我呢? ;香儿芳龄十八,含苞待放,姿色正佳,纯粹男女之情,别无他想。若是不信,你摸摸看…… 第33章 美人在怀,真坏! ;摸摸看…… 林香儿小声低语,神情呆滞,片刻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柳眉弯弯柠作一股麻绳,却也不敢确定,偷偷瞟了一眼白宋。 却见这厮一脸坏笑,眼睛一个劲儿往下瞟,似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林香儿下意识顺着白宋目光所制,这一低头不要紧,那正是印证了心中所想。 这坏蛋要她看的是两腿之间! 一瞬间,林香儿的脸蛋儿如滚烫的油锅里浇了一瓢水,瞬间炸了。 姑娘家一辈子没见过如此低俗之人,脸蛋儿烧得能把床上帘子给点着了。 什么也顾不上,抬手便是一耳光。 ;你……你这淫贼! 林香儿一抬手,白宋也是一抬手,大手一下抓住了小手。 白宋不明所以,反问一句:;这是为何? 林香儿轻抿香唇,不由解释,另一只小手也抡了起来,可还是被白宋给抓住了。 见林香儿如此反常,连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一头大汗,细腻的毛孔下都快挤出血来了。 当下心念一动,知道是这妮子思想太坏,想到了九重天外去。 白宋不禁嗤笑一声:;嘿嘿,香儿,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让你默默我的心,看看这我颗心有没有为你跳。 说着,白宋抓着香儿的小手,将其放在自己心上。 虽是隔着衣裳,但这是林香儿头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白宋,小手像害羞的兔子一样往后缩。 却又被白宋抓了回来。 之前都是白宋无礼,这回却是林香儿去感受白宋。 其中味道细腻又别致,跟那时候的;肌肤之亲截然不同。 稍作停顿,林香儿居然习惯了,感受男人心跳的情景带着一点点甜。 ;原来是摸这里…… 林香儿默默地想着,心底大大地松了口气。 ;现在相信我了吗? 说话间,白宋的手已经松了,可林香儿的小手却忘了离开。 ;花言巧语,我才不信,当初你入赘林家,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在此之前你我根本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喜欢人家?哪儿来的男女之情? ;还不信?!看来得听一听心跳才行! 白宋话音未落,一把将林香儿揽入怀中,把心口贴在了香儿耳边…… 这倒是方便了姑娘听白宋心跳,却是把人家姑娘牢牢地捏在了手心。 ;你……你放开…… 林香儿挣扎着,白宋却没有理会,淡淡的,自顾自地说着:;入赘之时虽只是求一口饭吃,但入赘之后见了香儿之美,那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了。 林香儿被白宋怀里的男人味灌得有些醉了,挣扎不得后渐渐眯起了眼睛,就由着他如此这般。 心里不觉排斥,反而有些踏实。 ;反正你既已入赘林家,就该以林家人自居,不可外在面沾花惹草,有损林家声誉。这一次……这一次饶了你,下次再犯,定让爹爹把你赶出林家。 白宋没有再说,能让高高在上的林家小姐像一只小懒猫腻在自己怀中,此刻不去享受佳人之美,说什么都是煞风景。 这姑娘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儿,会随着她的情绪而变化,时而想牛奶一样醇厚,时而如蜂蜜一样甜腻,时而似薄荷一样清凉,每每与之接触,总有一种熟悉的新鲜感,矛盾之中让人不忍放手。 这一抱,白宋能抱一辈子。 ;赶出林家?白宋笑着摇头,心里默默想着,;若非你这小妖精,这林家求我我都不会多呆一天。 然后,白宋美滋滋地猛吸了一口气,赞了一声:;真香。 不料,怀里的小懒猫忽然炸了毛,突然挣脱了白宋怀抱,红着脸骂了一声:;坏蛋! 这一次,林香儿知道撵不走这家伙,自己冲出了屋子。 白宋一头雾水,看着林香儿慌乱的样子莫名其妙,跟着起身才感觉不对。 下面凉飕飕…… 白宋脸一黑,提了提裤子,往着支起来了一巴掌:;没出息! 从房间出来,林香儿借着屋外的凉意已整理好了情绪,又变成了那个规规矩矩的大小姐,只是在见到白宋的时候多了一抹娇羞闪过。 小翠好奇地看着两人,感觉怪怪的。 白宋上去揪住了小翠的辫子:;看看,你家小姐被我哄好了没有? ;小姐……他…… ;小翠,先前所见所闻不可为外人提及。 ;小翠,愿赌服输,待会儿来柴房给我捶捶腿。 小翠小嘴一撅,甩开了白宋:;想得美!刚才的一切都不算,小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撒丫子跑开了。 ;这小丫头片子一点儿不乖,还是我香儿最乖。 白宋嬉皮笑脸地上前,伸手就要去搂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早有准备,往后连退数步,严肃道:;不可如此! ;为何?难道香儿你不喜欢我? ;你……你说话怎么如此不知遮掩?我……我我我只是不讨厌你…… ;你我本是夫妻,光明正大,何须遮掩? ;但我爹娘,林家的诸位叔伯皆不将你我当做夫妻。先前在屋中任你使坏本就不该,此刻青天白日,若还那般……被人……被人看见,我……我当如何见人? 这话说得白宋起了火,冷笑了一声:;呵,跟我亲热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以为刚才那样是偷人?损了你的名节?那好,以后你自己玩你的,老子再也不烦你了。 说完,白宋转身就走。 林香儿看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跺脚:;你站住!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林香儿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追到白宋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落着。 看着小媳妇儿楚楚可怜,白宋叹了一声,回身轻轻抱了抱。 此回,林香儿未退。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不就是觉得我出身寒门,父母亲属会反对咱们嘛……你放心,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总有一天…… 这是真话。 只是这一天不是现在。 白宋不会为了能跟林香儿堂堂正正在一起就贸然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在没有依仗、没有本钱之前,白宋依旧会本着猥琐发育的原则,尽可能地低调行事。 暂时的蛰伏只为更长久的安稳。 今日大闹县衙已经有些过分,只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如何能跟小媳妇儿长久一起,这是个很漫长的事情。 眼下最紧急之事,是明日如何救下桑桑一家。 睡了一夜,白宋有所准备。 一大早,白宋便去找林香儿。 林香儿见白宋一早行来,知他又为昨日的一家需要外出。 林香儿相信白宋,既然白宋说把桑桑当妹妹,那她便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心中虽任有那么一丝不愿,却还是亲自带着白宋离了林府。 又亲自将白宋送到了林府所在的街口,分别时还借了白宋两百铜钱,方才自己回了府中。 林府一方有香儿作掩护,白宋今日外出没有后顾之忧。 拿着媳妇儿给的钱,先去置办了一身行头,然后才往西郊桑桑家去。 …… 此刻,曲家三口正为即将面对的官司争吵。 城里传来消息,薛神医已递上状纸,马上就会有县衙的人来提审。 曲叔提议一家人立刻离开邙县,即便是去流亡也好过被县官判个重罪。 桑桑坚持不走,她相信白大哥,自家根本没有犯事,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刘氏没有主意,犹豫不决。 一家人在屋中急得团团转。 ;来不及了!赶紧跟我! ;我们根本没有犯事,为什么要逃?而且白大哥说过的,他一定会救咱们。 ;白大哥,白大哥……你的白大哥只是个赘婿,不是神仙! 刘氏看父女争执,一时不知如何插嘴,忽然灵机一动,把目光停在了家中的病人身上。 昨日女儿带回来的姑娘虽是病危,但气度不凡,非富即贵。 刘氏小声问:;姑娘,咱家的事您也听了,您是城里人,见识更广,不知您有什么意见? 李舒望轻咳了两声:;咳咳……你们还是逃吧。即便你们真没有犯事,但要说这药方是一个寒门赘婿研制,天下不会有人相信。 ;你听听,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曲恒激动地就要去抓女儿的手。 桑桑依旧不听:;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吧,我自己去县衙。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倔?! 曲恒恨得都要动手了。 不想,此刻外面有官差喊道:;曲恒,薛神医告你窃取他的药方谋求私利,今日正主来告,该要受审了。 ;完了!曲恒哀嚎一声,摊在了地上。 桑桑有些紧张,但努力作出镇定样子,正准备去开门,床上的李舒望喊了一声:;桑桑,你真就那么相信淫……姓白的? ;当然! ;可他为什么现在还未出现? ;白大哥一定会出现的! 说完,桑桑一家随官差往县衙行去。 一路百姓围观,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人群之中,一个身着道袍,手持帆旗的中年方士拧着眉头望着官差的队伍。 一路走,一路撵着自己的胡子。 不想一下过于用力,差点儿把胡子给扯掉了,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又赶紧粘了回去。 第34章 不为钱财,唯心善尔 邙县今晨有雨,细碎轻薄,落于发间丝毫不觉,唯有一丝凉意袭来,似是预兆真正的寒冬即将来临。 但这丝丝雨幕未曾影响邙县百姓之热情,今日大案,早在昨日便闹得满城风雨。 不知数百贯的财务当如何处置? 不知曲家三口当如何定刑? 不知治愈瘟疫之神药今后又卖多少? 更不知林家那赘婿会不会再为民家姑娘冒险闹公堂? 这些茶余饭后的看点对小城百姓而言已足够精彩,瘟疫之后,邙县内外平静得都太久,只是一点小小的插曲便让整个县城沸腾起来。 嫌犯尚未押送到,县衙外面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之中叽叽喳喳议论不断,都在讨论这曲家三口到底会不会被定罪。 甚至有好事者直接开设赌局,就赌今日堂审结果如何。 ;都说薛神医,薛神医,到底这薛神医是何方任务?又有什么本事? 小城县民不知薛神医来路,便有消息灵通者侃侃而谈。 ;这薛神医可了不得,乃是前朝太医院长院大人,浸淫医道数十年,可谓华佗在世,现如今的太医之中,便有数位曾是薛神医的门生。 太医的名头着实吓人,好几个细听的百姓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这位薛神医是受林家重金相邀,专程从洛阳请来的给林小姐治病的。你们还不知吧?林小姐的病便是由这位薛神医治好的。此事已有许多林家下人验证过。由此可见,这位薛神医的确是有医治瘟疫之能。 ;不对吧?林小姐的病之前一直不见好转,是招赘冲喜才…… ;呸!什么歪理邪说?这病呀就得用药治,冲喜之说虚无缥缈,根本不足为信。那林小姐就是服用了神仙水从而痊愈。 ;这么说来,神仙水的药方还真是薛神医的了? ;这还消说?一个普通民家如何能有神仙水的配方?这邙县除了薛神医,还有谁有本事能配制出神仙水的药方? 听完,有人头脑一热,到了开赌局的人跟前:;我出一贯钱,就压……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串急促地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城外有瘟疫,所有人都对咳嗽声十分敏感,人群立刻散开。 只见一个满脸病态的年轻男人弓着身子捂着嘴,艰难地朝着县衙方向一步步走着。 这人看似精壮,但在病态下显得精神萎靡,尤其是一双眼窝深陷,脸上一副死气,看着阴气沉沉,有些恐怖。 ;这……这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儿像得了瘟疫…… ;不对吧,患了疫症者,都无法起身行走,你看他一个人居然能走到县衙来。 ;这人一看就不对劲,万一是瘟疫,传染给咱们可怎么办?不行,得把这厮给撵走! ;诶诶诶!你疯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城南牛大,邙县第一狠!你招惹他干什么? 对话之后,所有人都闭嘴了,纷纷让开,全当没有看见。 看了看身边散开的人群,牛大已没了力气去搭理,小声咳嗽着,主动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像乞丐一样蜷缩在一起,像是在等什么人。 …… 人群再次散开,一队官差带着嫌犯到场。 街道另一头,一位干瘦的老者在一位年轻的姑娘搀扶下同时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之中。 ;薛神医来了! ;曲家三口也来了! 街上气氛更为热烈,而县衙里面也传来了柴县令的喊声:;升堂,带原告、被告。 原告、被告上堂,情绪却是截然不同。 薛神医在孙女的搀扶下虽显年迈,但却站得笔挺,一副大家之风。 曲家三口跪在地上,绵软无力,早已经丢了魂儿。 唯一还有丝期待的,正是桑桑。 此刻任拍着自己的白大哥出现,回头望着堂外围观众人,努力地找寻着白大哥的身影。 桑桑没有看到白大哥,只是看到了李舒望一手捂着胸口,默默的看着自己。 好似在询问:;你的白大哥呢? ;白大哥一定会来的! 桑桑默默想着,却被惊堂木的声音惊了一身冷汗。 ;原告,且说你为何状告曲家三口。 薛神医轻轻嗓子:;因曲家盗用我的秘方谋取私利,老夫本不欲追究,可听闻一日之间居然敛财三百余贯,实是人神所不能忍,故而状告。 ;曲恒,薛神医所言可是属实? ;县老爷,冤枉啊!自始至终,小人都没有见过薛神医,何以盗用其配方? 薛神医冷哼一声:;三日前,老夫听曲家妇人身患疫症,正巧老夫路过西郊,不忍见其受苦,老夫便秘密将神仙水之药方告知曲家,让曲家妇人按药服用。此乃老夫一片善心。 不想曲家非但不知感恩,见家中妇人痊愈,竟盗用配方用于贩卖,现如今到了公堂之上却不肯承认! 薛神医的话和百姓们心中所想完全吻合。 一来,此话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二来,以薛神医的身份,人家不可能会说谎。 三来,林小姐的疫症由薛神医治好,此事早有见证。 更关键的是,曲家没法解释他们的神仙水从何而来。 这一下,百姓心中愤恨更甚。 ;这曲家三口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谁曾想背地里居然如此低劣! ;老实?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去赌?听说把女儿都卖出去了! ;就是,肯定是曲家还不上钱,才用薛神医的药方出去骗钱。 外面群情激愤,吵得堂上没法插嘴。 柴县令一拍惊堂木:;肃静! 然后又问曲恒:;曲恒,你还有何话说! ;县老爷,这可不是真的!他……他根本没来过我们曲家。我媳妇儿的病是别人治好的。 ;别人……别人是何人? ;是……是林家赘婿……白宋…… 说这话,若非曲恒自己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说着,自己便也低下了头。 县衙内外忽然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老东西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这样的瞎话都说得出口? ;林家赘婿……哈哈哈……看来真是老糊涂了。编个谎话都不知道编个像样一点儿的。 ;肃静肃静……师爷停笔,起身对外面的百姓们连声嚷嚷。 柴县令眉头轻皱:;白宋?便是昨日大闹公堂之人?为何今日不见来?既然你说是他治好了你媳妇,那即刻去林府传白宋过来! 桑桑不想把白大哥牵涉其中,她虽想见白大哥来帮自己一家,却不想白大哥被官差抓来堂下。 ;不是的……不是的……桑桑忽然开口,;此事和白大哥无关。 ;大胆!柴县令怒道,;此乃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儿戏!一会儿说是白宋,一会儿又说与白宋无关,到底是什么人治好了曲家媳妇? ;是……是……桑桑欲言又止,想了想,弱弱说道,;是一位神秘人,之前有约在先,我们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简直一派胡言!本官审案从来不用刑,但今日看你曲家三口支支吾吾,不明所以,看来不动刑是不行了。来人…… ;柴大人。薛神医忽然出言打断道,;请荣老夫对曲家三口说两句。 柴县令对薛神医倒是多有几分恭敬:;薛神医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薛神医带着笑,转向桑桑一家,然后说道:;三位,老夫是医者,本不愿看人受累。只是不想见三位以老夫的药方牟利,故而有今日之事。这神仙水的药方老夫尝试许久,之前没有声张,只是不确定神仙水的药效如何。 现今,神仙水不单单治好了林家小姐,又治好了黄氏。昨日又有几人服用神仙水后大有好转,足见神仙水的确是可以医治疫症。 只要你们肯承认神仙水为老夫所制,并答应将赚来的铜钱如数奉还,老夫便撤回状纸,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黄氏听了面露喜色:;薛神医,您此话当真? ;老夫从不说谎。 ;那…… ;娘!桑桑着急打断,;我们是被冤枉的,为何要招认?若是招认,即便不治罪,日后我们一家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外面议论声再起。 ;只要招认就撤状,这未免也太便宜了他们? ;可不?关键那死丫头还不知好歹呢!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桑桑一家似乎还在讨论要不要招认。 柴县令也皱眉等着结果。 忽然,薛神医叹了一声:;哎!罢了罢了!柴大人,老夫决定撤回状纸,这个案子,老夫不告了。 ;不告了?! 全场哗然。 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突然就不告了? 即便要曲家招认之后撤诉,那曲家不还没撤诉吗? 换做别人突然撤诉,柴县令一定当场大怒。 这可是公堂,可不是儿戏! 哪有说撤诉就撤诉的? 可对方是薛神医,声名远播,地位非凡。 柴县令不敢不悦,只能笑着询问:;薛神医,为何突然就…… ;老夫是医者,只管治病救人,不想曲家三口受累。他们不肯承认,想来也有他们的苦衷。只要将那些铜钱还回去就好了。老夫治病从来不为钱财。 此次滞留邙县不走,其目的便是要将神仙水的药方免费公布,所愿不过是想化解瘟疫之患,还邙县一方太平。 第35章 专业打假 言罢,在场众人无一不显露难以置信之色。 先前所言,已然超出案件本身。 什么叫医者仁心? 治病救人,从不为钱。 亏得人家是太医长院。 亏得世人都称之为神医。 亏得门生遍布天下! 被人卖到二十贯一方的神仙水,居然将药方免费公布。 和曲家人之作为相较,简直就是菩萨转世。 ;薛神医,您此话当真?外面有百姓不敢相信,小声询问起来。 薛神医撵着长须:;老夫毕生所愿不过施恩于天下,邙县遭逢大难,幸得老夫能有所帮助。这神仙水之药方关乎一方百姓性命,岂容老夫私藏?稍后老夫便将药方交付柴大人,让柴大人集合全县百姓之力,多制神仙水,将邙县瘟疫彻底清除。 ;薛神医哪里是华佗在世?分明就是在世活佛啊!要每家每户都能喝上神仙水,咱们邙县可就有救了! 人群中一阵高呼,所有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柴县令表情严肃,立即起身,从堂上走出,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薛神医,您当真…… ;柴大人,此乃药方。 薛神医不再卖关系,直接拿出准备好的药方,递给了柴县令。 如此还不算完,薛神医扶手转向人群,高声说道:;青蒿草取四两,附子去皮脐,取半两,桂皮半两,甘草三钱,陈皮三两……白术半两,藿香叶1两。所有药材以中火熬制一个时辰,放凉之后再加入青蒿草二两继续熬制一个时辰,成汤即为神仙水,可治愈瘟疫。若家中穷苦,可自去药铺取药,回家自行熬制。 人群再度呆滞。 不愧是免费公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说出来,现在就算是柴县令想保密都保不住了。 这可是救命的药方,哪个大夫不视为珍宝? 听说这神仙水的药方也是薛家的不传之秘,如今为乐拯救邙县百姓,才公之于众。 如此大义,世所罕见,谁听了不为之动容? 柴县令一脸肃穆,恭恭敬敬对着薛神医鞠了一躬,感叹道:;薛神医救了全县百姓呐,此番恩情,邙县百姓无以为报,本官也无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多谢……多谢薛神医…… 一番感慨,刺激了县民的内心,尤其是那些家中留有病人的县民。 他们为救亲人早已操碎了心,薛神医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哭着跪在了地上,高喊着;多谢薛神医。 一人下跪,便有众人下跪。 不一会儿,县衙外百姓跪做一片,;多谢薛神医的喊声震天动地。 薛神医看着四下情形,表情不变,但心里却是多有了几分得意。 此乃莫大的功德,即便朝廷不表扬,天下百姓必然歌功颂德。 如此民心所向,再有林家的举荐,薛氏一脉必然能重返仕途。 那前朝旧臣的帽子便可以安然无忧地摘掉了…… 终究是在皇宫里待过的老人家,话说得冠冕堂皇,人却十分享受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薛神医没有说话,任由百姓们歌颂自己的功德,他希望如此高光时刻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只是…… 正当薛神医在享受百姓们崇敬时,忽然发现跪倒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突兀地站着。 一身道袍,一支幡旗,旗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 专业打假! 人群中突兀地出现这四个字,薛神医这心里突地跟妖怪撞见了照妖镜,顿时咯噔了一下。 再看那人,八字胡,多麻子,门牙缺了半颗,左边额头贴着一块膏药,眼睛也是贼眉鼠眼的。 这人看着招人嫌,却让薛神医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果然,薛神医刚与那人目光相对,那人便狠狠地一跺脚,扯着嗓子尖锐地喊了一句:;岂有此理! 突兀的声音给所有人头顶都浇了一盆冷水,喊声都停下了,纷纷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呀?这挖瓜裂枣的道士哪儿来的? 这歪瓜裂枣之人除了白宋还能有谁。 白宋一番打扮在人群中观望许久,看姓薛的自编自导的大戏,气得都快炸了。 这人呐,果真是越老脸皮越厚。 看他刚才道貌岸然的样子,差点儿让白宋都相信了。 ;让开,让开! 白宋憋着一肚子的火,挤开人群,进到县衙。 柴县令眉头一皱,喝问道:;来者何人?! ;我乃配置神仙水者,更是治好曲家妇人的大夫。 此话一出,场子又炸了。 没人相信寒门赘婿能配置神仙水。 但以道士的身份出现,这就让人摸不透了。 贞观年间,道家兴盛,道士在百姓眼中多胜于异能者。 众人看白宋标准的道士行头,相貌奇丑,估计本事高深。 一个神秘的道士出来,说神仙水是他配置的,都没人敢贸然作出判断。 ;你说这神仙水是你所制,有什么证据? 白宋走到桑桑身边,直问黄氏:;黄氏,你可认得老道? 黄氏一愣,看着这个奇丑无比的道士,有些不知所措。 白宋能骗过在场所有的人,却被桑桑一眼就认出来了,脸上满是欣喜,却又强忍着心中激动。挪到母亲跟前,小声说:;娘,是白大哥!白大哥来救咱们了。 黄氏听了身子一震,她也不是个傻子,想白宋的表现,又此刻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明白过来。 ;记得记得,道长……是你救了民妇,却让民妇不要告知他人的。 白宋转头看向柴县令:;大人,现在您应该明白了吧?治好黄氏的人是贫道,不是什么所谓的神医。 ;仅凭此话,岂能证明? ;想证明,很简单,我们各自制造神仙水,且看谁的神仙水更有效不就行了? 嚯! 这是当场给薛神医下战书呀! 看谁的医术高?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盼着薛神医的答复。 薛神医脸色不变,自信回答:;若老夫的神仙水治不好,天下再无药物可治。既然这位道长想看看神仙水的疗效,那就给道长看看吧。 …… 一次升堂审案竟变成了一次医学比试。 接下来足足两个时辰。 薛神医和白宋各自准备好药物,就在县衙里面,当着全县百姓各自搭配神仙水。 在这么多人眼下看着,神仙水也不是什么秘方了。 大家都看到两人所选用的药材几乎一模一样。 一开始便有人表示疑惑。 ;在这道士出现之前,薛神医便已公布的药方,他便知道该选用何种药材。即便他真的配置出了神仙水,若全然按照薛神医的方子搭配,那又有什么意义? 没人能给出解释。 但如此质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所选药材虽然一样,分量搭配,煎制的手法和次序都不相同。 对于如此情形,白宋早有预料。 这老家伙根本不会青蒿汤,不过是自己买了一副药回去,自己尝过之后,靠着自己医学的经验,从药味中分辨出各有什么药材。 这其中肯定会存在差距。 只是白宋没有想到,这老东西还真有几分本事,靠着尝药,居然能把所有用到的药材猜出来。 老东西的基本功不错。 但仅靠着猜出药物是远远不够的,分量不可能猜对,手法更不会猜对。 白宋这一味青蒿汤,出自宋代名医杨士瀛之手,后经数代人改良,在现代西医流行之前,一直都是皇家治疗疟疾的秘方。 这老东西虽然也是太医,但现在只是唐代,这青蒿汤的开创之人还没出生呢。 虽用的是一样药材,但药效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今日这一比,白宋神券在握,毫无悬念。 …… 事情经过两个时辰发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家老爷都因途经县衙而驻足观望起来。 ;堂上闹腾的是何人?不会是那个废物吧? ;回老爷,听说是来了一个云游方士。 ;不是那废物就行。 此刻县衙。 白宋和薛神医各自都熬好了神仙水。 从外观来讲,两人出品完全一致,根本看不出差别。 为验证药效,县衙已从城外挑选了两位病人。 据说是一对兄弟,同时患病,且病情都十分严重。 病人不能在堂上,由官差送药,亲自监督病人服用。 再等一个时辰,对照病人的反应。 ;你们说,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 ;当然是薛神医的药效更好了。 ;那可不一定,我看那道士有板有眼,比薛神医还熟练,说不定确有其事。 ;说来说去有何用?不如赌一把来的爽快,我出五十文,赌薛神医赢。 …… 又一个时辰。 清晨开始的小雨都已经停了。 县城内的大街上有些积水。 一匹快马从西城进,一路疾驰,雨水四溅。 差人飞驰至县衙,翻身下马,隔着人群,大喊:;大人,不好了,那兄长服药之后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后就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 一个人不行了,那另一个人会不会有所好转? 也就是说,两个人配置的神仙水,一个有效,一个无效? 那这位快不行的兄长服用的是哪个人的药? 没人发问,白宋却弹了起来,直接挤出人群,到了差人的面前:;快,带我过去看看,兴许还有救。 人命关天,差人下意识就把白宋抓上马,自己也跟着上马。 两人正要骑马出城,柴县令把鞋子都跑掉了,大声喊:;那兄长是服了谁的药。 ;服用薛神医的药后,病人病情不减,反倒突然恶化。 第36章 那一抹金黄如约而至 ;什么?服用薛神医的药……快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连神仙水都治不好疫症? 百姓们面面相觑,自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人之间传递。 神仙水治疗疫症还只是传言,见证神仙水药效的百姓毕竟是少数。 县衙内,柴县令表情也严肃起来,几经犹豫,吩咐手下送自己去西郊,他要亲自去看看情况。 此事关系重大,已超出案子本身。 若神仙水能治疗瘟疫,不仅仅救了一方百姓,也可让他数年如一日的官途有了一丝升迁可能。 县令身份,接触疫症患者,此乃十分冒险的行为。 但柴县令心意已决,不顾师爷和众官差的反对,疾步往西城去。 县令一走,薛神医也耐不住了,叫一声随行的小孙女,也想去看看具体情形。 …… 西郊病人家中,兄弟二人睡在同一屋棚下。 距离两人服药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两个兄弟本都患病严重,估计都撑不过两天了。 选择这兄弟二人试药,主要是两人病情危急,不管是谁的药,只要能把人给治好,总归是一件好事。 现在,同屋的弟弟已经躺在了床上,虽然极度虚弱,气色却比一个时辰前好了很多。 家中孤母并未因儿子好转而面露喜色,反倒在一边哭哭啼啼,无所适从。 一切只因同屋的大儿子奄奄一息,呼吸时急时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外面守着几个县衙的衙役,数人监视病人情况,以求结果绝对公正。 传话的衙役尚未返回,眼看着里面的哥哥已经快不行了。 孩子的母亲清楚,明显是弟弟喝下的药更有效果,忽然想到了办法,央求着衙役把剩下的药给大儿子喝。 但衙役不敢私自做主,一定要等县令发话才行。 孤母为救儿子,拼命去抢,反倒被衙役打倒在地。 一时间,西郊留守的百姓都围了过来,议论四起。 情况极度失控,柴县令带着一众人姗姗来迟。 …… 白宋虽是先走,但随行的衙役知道大老爷要亲自巡查,便拖着白宋不让走,一定要走在县太爷的后面。 白宋只能干着急,这些人虽是满口喊着人命关天,但谁又真正在乎过人的生死呢? 疟疾发作,病人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没命,即便治不好,只要抢救得当,就能有一线生机。 可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结果,只在乎到底是谁制造了神仙水。 柴县令到场,病人家中已乱作一团,外面有个百姓指指点点,随处可见争抢过的痕迹。 ;什么情况? 柴县令皱眉问道。 满脸抓痕的衙役黑着脸,将先前妇人如何抢汤药之事讲述。 此人尚未把话说完,一旁同僚愤恨插嘴:;那简直就是泼妇,为了抢药,连命都不要了!外面又有那么多县民看着,小人拦不住,那道长配置的神仙水已被妇人抢了去,又给那奄奄一息的兄长服下了。 柴县令眉头紧皱:;那情况究竟如何? ;道长的药救了弟弟,薛神医的药却没能救下哥哥。 这可不是衙役的一面之词,里面两位病人的情况,周遭邻居都关心着呢。 兄弟二人情况截然不同,牵动人心。 谁的神仙水有效,大家已心知肚明。 薛神医在队伍之中,听了此言,立即站出来。 直到此刻,他任不愿退步。 今日之事关乎家族兴衰,从他立于人前起,便已没了退路。 ;等等!既然那兄长已经服下这道长的药,且看看道长的药能不能令其兄转危为安?若老朽的药无效,而道长的药有效,那老朽才是心服口服。 百姓们都知道,神仙水起效要一个时辰。 薛神医这么一说,岂不是又要等一个时辰? 大家可以等,但病人美不能等。 就里面兄长的病情,估计等不到神仙水起效,人已经快不行了。 这一点,白宋心里清楚。 可周围的百姓和县令不清楚。 白宋心中暗骂这老东西老奸巨猾。 正在此时,里面的妇人哭着跑了出来,因先前跟衙役争抢,身上已经带伤,此刻却不管不顾冲到柴县令身前,跪倒在地。 ;大人,快救救我的孩子的吧,我家阿大快不行了! 柴县令皱眉,看向薛神医:;薛神医,您看…… 薛神医一摊手:;大人也看到了,并非老朽的药不行,而是里面的病人已经病入膏肓,神仙难治。这位道长的药不过根据老朽的药改良而成,老朽的药治不好,他的药也一样治不好。 白宋瞥了一眼老家伙,冷笑一声,直接把写着;专业打假的旗子插到了薛神医的面前:;老东西,你看好了,今日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医术。 说完,白宋径直进屋,到了奄奄一息的病人跟前,拿出准备好的一副银针。 ;那位道长要做什么? 外面的人见白宋进了屋棚,都凑近了想要看看。 屋棚里面空间不大,即便在屋外也能看到白宋的动作。 当白宋拿出一副银针准备给病人针灸的时候,外面的人就有些不理解了。 百姓心中,身为道士的白宋,不应该是开坛作法吗?怎么像个大夫针灸起来?这可是疫症,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如果薛神医都治不好,估计也只有道家玄术能有效果。 见白宋用针,百姓心中多有失望,觉得此法行不通。 薛神医离得更近,看此人用针,便想到了那个用针灸之法救回林小姐一命的高人。 一想,薛神医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薛家孙女一路相陪,少有开口。 她本不屑此道士,认定了这道士就是旁听了爷爷的配方,才敢出来叫嚣。 可见爷爷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心中忽然疑惑:;爷爷,疫症乃无药之症,仅仅针灸就能治好? 薛神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白宋,人却一点点地靠近。 薛神医想知道,此人到底有着什么神奇的针法?难不成真有令人起死回生之能? 他这一看,脸上顿时轻松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外高人,原来不过是些顺气的基本功夫。道长,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法子不过是强留他的性命,徒增病人痛苦,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一个时辰。依老朽所见,不如让人痛快一些。 所有人都在注意白宋下针,却没注意到他在这个过程中悄悄收起了一支注射器。 针灸只是幌子,不过是一些顺气理疗之法。 真正的杀手锏还是昨夜于梦中所取——青蒿素! 能治疗疟疾的不是青蒿,而是从青蒿中提取的青蒿素。 这比青蒿汤的功效强百倍。 一支青蒿素下去,治疗疟疾就跟治疗伤风感冒一样简单。 只是提炼青蒿素的过程相当复杂,就在再过千年,华夏医学工艺都没法完成。 古时中医记载之青蒿汤,可治疟疾轻症者。 若欲重症之人,青蒿汤则收效甚微。 好在有神秘空间,用残存能量换了一支青蒿素。 就算那薛神医有妖孽之能,仅凭尝一尝就能完美复制白宋的青蒿汤,他也不可能治好重症之人。 不到一刻钟,白宋收针。 昂首阔步走出屋棚,看了看天色,傲然道:;黄昏之前,病人必舒缓如初! ;黄昏之前? 众人一惊。 心说午时审案,光制药,试药都过了三四个时辰,还有中途耽误的许多时间,黄昏时候不过半柱香而已。 半柱香的功夫,让一个命悬一线的疫症患者和缓如初? 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我看这道士得先去治一治自己的癔症才行。 ;这道士莫不是个疯子?他可知自己所言所行在为何? ;如此简单的案子,被此人出现硬生生拖了足足半日,他会不会是来捣乱的? ;若是故意捣乱,便是县太爷愿意绕过他,我等也不能绕过他! 外面议论纷纷,柴县令却沉下脸来。 ;道长,你可知扰乱公堂是什么罪状? ;大人,不过片刻功夫,我是否胡说,稍后便有揭晓。 此话之后,柴县令亦不便多言,只得冷眼候在一旁。 ;薛老头,我再问你一句,那神仙水的方子到底是谁的? ;哼!薛神医一甩衣袖,对白宋不屑一顾。 ;年纪大了,临了丢了一世英名,值得吗? ;臭道士,少装神弄鬼!薛神医不说,一边的小孙女耐不住低声反驳,;你先前不过是简单的针灸,不见用什么新药,根本不会对病人有丝毫帮助。 ;哟,小姑娘还懂的针灸?可别跟你爷爷学,小心学了一身心术不正! ;你! 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还要争论。 忽然,屋中传来一声惊呼:;阿大,你醒了?! ;大人,我儿子醒了!我儿子醒了! 妇人的喊声如巨石坠入镜湖,轰然一泄,窸窸窣窣的人群中惊呼之声炸起。 ;醒了?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柴县令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屋棚,看着逐渐清醒的病人,目瞪口呆! 妇人冲出屋子,直接跪在白宋跟前:;道长真是活神仙呐! 一声之后,当场扣头,哭声震天。 而此时,正是一抹昏黄洒落,如梦似幻…… 第37章 老朽无悔! 小村片雨外,乡野夕阳边,不见画落孤烟,徒留空老长恨。 那一片金黄洒落,县民惊声四寂,暂留孤母哭声回荡,还有画边老道扬眉。 自震惊始,自沉寂末,直至民妇哭着累了,柴县令自带一脸震撼从屋棚出来。 ;道长,真乃神人也! ;大人,此时此刻,且问这神仙水究竟为谁人所制? 言罢,白宋目光一转,瞥一眼小姑娘,最终落在薛神医脸上。 白宋不屑以穿越者之身份装逼打脸,但若有人把脸送到了面前…… 该打照打! 这算哪门子神医? 分明就是个神棍! 此等品性,哪有资格称之为大夫? 只是白宋低估此老脸皮之厚度,直至此时此刻,数百人目光所具,竟还保持面色不变,仰着头,好似先前一切皆未发生。 柴县令略有尴尬,对方乃当世名医,名声犹在。 况且今日比试用于断案尚不能服众。 尽管白宋在医术上更胜一筹,却不能证明神仙水的配方就是白宋所制。 只能证明白宋的神仙水比薛神医的神仙水功效更好。 果不其然,薛神医早就发现比试问题所在,对白宋一拱手:;道长医术,老朽佩服,但这只能证明道长的药方药效更强。 言罢,百姓之中多有皱眉。 薛神医此言不假,但以神医之名,到此刻任不认输,极损体面。 于先前大义凛然公布药方之姿态,判若两人。 白宋也是不紧不慢,到了;专业打假的旗子面前,笑了笑:;即为专业,便要专业。既然你还不承认,那我还有一位证人。 ;证人?柴县令疑问。 白宋拍拍手,从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年纪虽小,衣冠锦带,一样不少,无人知其名,却知是非凡人家。 ;哎哎!终于到我了! 胖小子出来就抱怨一声,理了理衣裳,很讲究地抖了抖衣袖。 ;我可以作证,昨日辰时三刻,就是这个老头子从西郊曲家鬼鬼祟祟出来。他说是给曲家婶子治病,但在昨日,曲家婶子的病早就好了。他根本不是去治病,而是去买了神仙水。 昨日曲家开始售卖神仙水,辰时之前,知道的百姓不多,少有人关注过曲家家门来过谁。 若薛神医真是在昨日辰时去了曲家,自与薛神医之证词相矛盾。 这一下,人群又议论起来了。 ;等等!薛神医难得提高几分音调,;一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话如何能信? ;老东西,你说谁乳臭未干?! 胖小子一听就恼了,甚至想要打人,好在被官差阻拦。 ;一言不合便要打人,好大的痞气!官差大怒,;今日就替你家人好好教训一下…… ;且慢!柴县令高声喝止。 ;大人,这小子太过无礼…… 柴县令难得着急,一把将官差推开,对着那小子居然客气问道:;敢为是郑公子吗? ;哼!有礼了。胖小子一拱手,对县令居然有几分不屑。 百姓见之,更是好奇。 ;这小子是谁啊?年纪轻轻居然如此狂妄? ;关键是柴大人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尽是恭敬之色。 ;郑公子?邙县有什么姓郑的贵公子吗? 这一问,议论众人尽皆摇头。 忽然,有一人插嘴说道:;邙县没有姓郑的大族,但在首府蓟县却有一家姓郑的大族。 ;蓟县郑氏!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郑氏可非同一般,乃幽州第一名门,放眼大唐也是赫赫有名,即便是邙县林家也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郑氏祖上可追溯自周宣王分封之郑国,自郑国灭亡后,家族任以郑为姓。在东汉、隋时期都是北方著名的名望之家。 若这小胖子乃郑氏子弟,一个小城县令,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只是这郑氏的小子为何会出现在邙县? 倒是未得可知。 百姓一时不知郑氏,但薛神医一听;郑公子,又见柴县令毕恭毕敬,当下知道对方身份,脸色也为之一变。 薛神医为求保全家族,数年前边来访幽州,于蓟县想要结交郑家家主,不想连郑家的门都进不去。 若能得郑家的举荐信,根本无需名声,只因郑家便是坐镇北方的大山,即便皇上也要给郑家几分薄面。 换做寻常时,薛神医必然上去好言几句,但此刻已无回头之路,自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郑公子游历至本县有何贵干?柴县令笑着又问。 ;我就问你,我郑行知的话当不当得信?我来作证,算不算数! ;郑行知……柴县令听到对方名讳,赶紧擦了擦汗。 柴县令虽不见其人,其名却早有耳闻,蓟县有名的纨绔,在蓟县闹出的风云事迹都已经传到邙县了,可见其人究竟是何货色。 但对方是郑家嫡孙,身份尊贵,幽州无人敢说三道四。 这小子的话能不能信? 柴县令的第一感是信不得。 但心中所想哪能出口? 说不定这小子撒泼起来连县官都要打。 到时候真不知如何收场。 ;县官,你倒是说啊!我的话能不能信? 柴县令讪讪笑着:;能信能信,郑公子出身名门,说的话当然能信。 ;好!郑行知一拍手,;既然你个县官都说了可信,那还不赶紧把这老骗子给抓起来?小爷我昨日亲眼所见,是他去了曲家,然后又鬼鬼祟祟离开。他的证词里面可没有说昨日去过曲家,很明显,他在撒谎! 柴县令摸不准这小子的话是真是假,只能去问薛神医:;可有此事? 薛神医岂能认罪,一本正经回答道:;绝无此事!郑公子,凡事皆要求证据,即便你是郑家之人,也不能单凭一张嘴,亏了郑家名声!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小爷我敢对天赌咒发誓,小爷我是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你是说我郑家会污蔑你吗?! 这可不是郑行知说谎,他的确是亲眼所见。 也是天意,薛神医偷偷买药的时候人很少,但不代表没有人。 郑行知就是其中一个! 一件郑行知闹起来,人群之中又有几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说是他们也在昨日清晨见到薛神医去了曲家,但只是远远看着,背影很像,不能确定。 事情有所变故。 如只郑行知一人指认,柴县令本心不太相信,但若还有多人指认,按此事就有待怀疑了。 人群之中,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薛神医的脸上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看,那么多人都能作证,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这时,白宋也出言:;如果薛神医昨日去过曲家买药,那事情就很明显了。这薛神医分明就是自己买了一副神仙水,自己尝过之后,靠着自己的医学经验,硬生生仿制出一份神仙水来。 先前的比试并非为了分出医术高低,只是为了给大家证明,正因此人不知药方,故而私下配置的神仙水不如真正的神仙水药效好。而且此人根本不懂如何治疗疫症,却为了名声想要夺取他人之功,真正的盗窃者是这老家伙才对! 目光再次汇聚。 逐渐昏沉的天色下以不见薛神医脸色。 各人心中,自有公道。 从正午开始,眼前的一幕幕都记录在心,到了此刻,即便薛神医不承认,他们内心的天平已悄然发生了翻转。 柴县令深吸一口气:;薛神医,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定罪,但此话语境无异于定罪。 ;你们胡说!我爷爷才不会……小孙女见众人目光不善,却不信心中最伟大的爷爷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大声喊着。 ;珊儿,不用再说了,事已至此,爷爷也不必隐瞒了。 ;爷爷……小姑娘仰起头,不可思议,;难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可能……爷爷不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情! 薛神医叹了口气,落幕余晖留下他最后一丝无奈。 柴县令沉声道:;薛神医,你诬告他人虽不是什么重罪,但却毁了自己一生盛名! ;大人,老朽如此也是有苦衷的。 白宋乐了:;可笑至极,诬告他人,散播谣言,欺骗百姓,如此恶行,还能有什么苦衷? ;道长的确是有才之人,道长所配神仙水能治疫症,是邙县百姓的救星。只是道长不肯将药方公之于众,却以昂贵的价格于坊间贩卖。老朽看了痛心疾首,若非如此,邙县百姓如何能得知神仙水的药方? 老朽的神仙水虽是假的,但今日在县衙当着众人制药,百姓们都亲眼看到了制作神仙水的全部过程。老朽虽是骗了人,但也为邙县百姓骗出了药方!老朽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神仙水被世人所知。大人,老朽之罪,按律当如何处置,尽管发落! 但老朽……无悔! ;爷爷…… 听完薛神医这一番;苦衷,小孙女已经眼泛泪光,原来爷爷是如此伟大,为了一方百姓,竟弃自己名声而不顾! 爷爷虽然骗了人,却也为邙县百姓偏出了神仙水的配方。 不仅是小姑娘身心俱颤,百姓们也被薛神医这一番话给震慑。 这是何等胸襟,何等心怀? 薛神医救人是为民生。 这道长救人却是生意! 这位道长虽有大才,却无德行。 薛神医才是心怀天下,医者仁心! ;有才无德! 人群中一声传出,白宋差点儿被这老东西给气得背过气去。 ;这老东西也太不要脸了!按照传统穿越小说的套路,装逼打脸灭掉小喽啰的剧情早就该结束了,老子遇到的反派龙套为何如此强悍! 第38章 钱是好宝贝 准备不足! 准备不足! 白宋只叹自己准备不足! 本想今日就让薛神医身败名裂,为此准备了青蒿素,又请了一个身份非凡的小子来助攻,已经是万全准备。 可恨! 可惜! 穿越第一仗打得如此狼狈! 薛神医最后一番话,瞬间扭转民心。 而白宋,却已无应对之策。 白宋本也打算将药方公布,不过是想赚几天银子之后。 但现在说出内心所想,已无任何意义。 更无人会相信。 今日之事,白宋虽证实了神仙水之归属,却未能将薛神医打落神坛。 时间已不早。 柴县令宣布曲家三口无罪释放。 因神仙水是道长所制,道长无意追究曲家三口贩卖神仙水。 而买卖神仙水的人又是你情我愿,所以曲家赚得的铜钱如数奉还。 此案当中,诬告者薛神医,却因事出有因。 诸多百姓为薛神医请命,县衙也不予追究。 一切就此结束。 人群散了,各自都忙着回家。 结果看似都能接受,但本案牵涉的两人各自都不能接受。 很巧,离开西郊之时,白宋同薛神医走在了一起。 两人一同进城,在夜幕下,一派祥和。 ;道长,凡事不要做得太绝,老朽这一生行走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跟我斗?真是可笑! ;老家伙,你想要什么,老子很清楚。今日棋差一招,没有把你遮羞布给扯下来,但你想要收拢民心的算盘,估计也打歪了吧? 薛神医立刻沉下脸来,眼中恨意明显。 他今日虽在关键时刻扭转民心,却远没有先前被百姓们感恩戴德那么纯粹。 若神仙水由他所制,又以他之名免费公布,其声势必然席卷大唐。 而现在,他只是保住了自己的名声而已,想要赢得更多的美名,恐怕是不可能了。 两人各怀心思,正要分道扬镳,忽然在两人跟前出现了一个人。 夜幕笼罩,来人面貌不清,却能感觉到此人身染重病。 白宋尚未明白过来,只见来人直接跪了下去,正好挡在薛神医面前。 很显然,对方是冲着薛神医来的。 ;咳咳……薛神医,求您救……救我一命……小人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咳咳……我……我不想死啊! 说完,来人对着薛神医连连磕头。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闪开,以一副看热闹的心情瞧着面前一幕。 此人正是今晨在县衙口被人称作;邙县第一狠的牛大。 牛大得知今日薛神医会到县衙告状,提早来等。 为了以示尊敬,一直等着案子结束,待薛神医要离开了才出现,有了眼前一幕。 薛神医似乎不认得此人,只是听他咳嗽连连,以为是瘟疫患者。 ;今日之事你知晓?能治疫症者,乃老朽身边的道长,不用给老朽磕头,求道长相救吧。 ;咳咳……不……小人不是瘟疫……小人的病只有……只有薛神医能救。小人是牛大,薛神医,您不认识小人了吗? 一听牛大二字,薛神医浑身一震,忽然就紧张起来,赶紧看了白宋一眼。 白宋本不在意,却被这老狐狸如此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要知道,先前面对数百县民,又有县令在场,所有人都怀疑这老狐狸的时候,这老狐狸都没有丝毫惊慌。 倒是这名为;牛大者一出,老狐狸反而有些慌乱了。 ;这其中有猫腻! 果然,薛神医认出此人之后,立刻小声说道:;你跟我来! 薛神医这是要避开白宋。 白宋却不让了,跟着薛神医,反问那牛大:;兄弟得了什么病啊?为何只有薛神医能救?实不相瞒,贫道也粗通医理,要不让贫道给你瞧瞧?你也别信什么薛神医了,他连一个简单的疫症都治不了,医术肯定没贫道的好。 白宋如此说,但牛大根本不搭理,一路紧随薛神医。 走了几十步,薛神医忍不住了:;道士!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一直跟着? ;我看这人的病有些奇怪,想弄明白嘛! ;滚! 不等薛神医回应,那牛大反而突然发怒,对着白宋一声怒吼。 这人虽是一身病态,但骨子里的狠劲儿和凶煞非同一般,这一吼,白宋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如此,白宋也不再跟随,他还要去县衙接桑桑一家。 ;兄弟,若是薛神医治不好你,记得来西郊的曲家,贫道能治好瘟疫,也能治好你,我看你有缘,可以分文不取,随时来找我! …… 一刻钟后。 薛神医带着牛大到了一家客栈,示意孙女回避。 然后才有模有样地为牛大把脉。 牛大还在咳嗽,但见到了薛神医,精神好了许多,不等薛神医询问,便连连告知最近症状:;薛神医……咳……小人最近咳嗽加剧,身子也越发乏力,尤其……咳咳……尤其是这嗓子……每日阻塞,常有吸不上气之感。 薛神医没有回答,只是半眯着眼连连点头。 牛大咽了口口水,接着又说:;听说薛神医已成功将林小姐治好了,那小人这病薛神医也一样能治好……咳咳……所以……小人斗胆请薛神医……也给小人治一治。 ;你的情况老夫已经清楚了。 薛神医收手,写下两个药方:;这是秘方,不能被外人所知,两个方子,一定要在两个不同的药铺抓,不出一月,你的病便可痊愈。 说完,还拿出了三粒碎银子。 看着这一幕,牛大激动得两眼通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救我! ;去吧,多多保重,我们之间的事,老夫不想任何人知晓。 ;明白,明白……牛大取了药方和银子,着急走了。 …… 白宋已返回县衙。 桑桑一家在县衙等了两个多时辰,刚才听到官差说他们一家无罪释放,还能把所有的钱带回去。 这一家子听此消息都不敢相信,激动地抱着一起哭。 直到白宋脱了装束返回。 ;白大哥! 月光下,桑桑如迷路的精灵,晶莹的泪珠划破月色,投入白宋怀抱,更加没有顾忌地哭了起来。 ;白大哥,桑桑一直都相信你的,呜呜…… 小妮子太激动了,任凭爹爹在旁边尴尬咳嗽也不予理会。 周围还有许多恭喜他们的官差看着,曲恒心里叹气,心说自己女儿以后如何嫁的出去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又没犯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桑桑没有回应,还是抱着,不肯松手,想长在白宋身上一样。 白宋无奈地挠挠头,看着曲恒有些不好意思。 曲恒也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时候不早了,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 黄氏上来,一脸愁容:;这三箱钱,咱们可如何搬得动? 白宋看到了衙头,笑了笑:;差大哥,这钱能不能暂存在县衙?咱们带着不方便,也不安全。 说完,又低声凑到衙头耳边:;辛苦差大哥,改我们取钱之后,从中取十贯给各位买酒喝。 ;十贯! 衙头惊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这可是他们一年的工钱! ;当真? ;差大哥若不信,现在就取走。 白宋捏了捏桑桑的脸蛋儿,这丫头终于缓过来了,羞羞地松了手。 然后白宋直接开了一箱子,从里面直接捧着满怀的铜钱出来。 ;差大哥,过来接着。 嚯! 官差们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 铜钱交易还是太不方便,这一捧看似很多,不过也就两贯上下。 但视觉效果足够冲击,有种现代用麻袋扛工资的打工人。 ;来来来,都别客气,在场每个差大哥都有。 衙役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激动,知道衙头点头,几个人才一拥而上。 ;哎呀,白贤侄这是干嘛呀?就是看管几日,这也给得太多了。 ;娘,这是白大哥的钱,咱们只是帮白大哥跑跑腿。 ;去!你还没嫁给你的白大哥呢!现在就开始防着娘家拿你家的钱了? 桑桑闹了个大红脸,小嘴却是笑得合不拢。 一会儿工夫,在场的所有衙役都抱着一包钱,甚至有人把差服多了来装钱,场面极其壮观。 ;各位,这钱就暂存在县衙了,还请各位大哥多多上心。 ;哎呀!白公子,瞧你这话说得!这钱放在县衙,要是少了一个铜板,就是咱们的失职,丢了这身衣裳也不能丢了公子的钱呐!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 ;白公子尽管放心,从此刻起,咱们兄弟十二时辰轮班不歇,绝不会马虎。 白宋听了好笑,心说这还是头一次听人叫自己;白公子。 果真,不管在哪个时代,钱才是最好的宝贝。 安顿好钱,白宋才领着桑桑一家离开县衙。 天色已晚,白宋本不随桑桑再去西郊,可桑桑说昨日遇到一病人,要白大哥去给看看。 白宋这才答应再多走一段路。 等回到曲家,桑桑口中的病人却已不见踪影,只在家中留了一张字条。 ;已走,勿忧。 …… 同一夜空下,李舒望已上了离开邙县的马车。 车内,一名青年男子守着一位大夫极为关切。 ;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小姐此次真是遇上了世外高人,有了那位高人的医治,小姐只需调养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男子松了一口气:;呼,还好……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小姐,老夫想多问一句,那位世外高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老朽得空想去拜访讨教一番。 李舒望神情恍惚,望着车外的夜空:;不知道,但人很年轻,才二十。 ;哈哈哈……小姐,您开玩笑了。 ;是吗? 李望舒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 外面,百骑护卫,沙尘漫天。 第39章 置产有方 西郊曲家,深夜灯火。 黄氏烧了水,赶着给白宋泡了一碗山里的野茶。 来了曲家,白宋也不着急走了。 谢过黄氏,捧着茶碗暖手,心中却还念着神仙水之事。 ;哎,可惜了,本想着此次能赚个盆满钵满,半路杀出个姓薛的,坏了我们的好事。 白宋嘴里叨叨着,曲叔在一边听得后背发凉。 三箱钱,还不够? ;贤侄啊,那些钱可够你花一辈子了,人要懂得知足,知道不? 白宋摆摆手:;不提这个,如今已将药方公布,靠着买药赚钱是暂时不行了。但我们不能坐吃山空,那些钱虽少了些,但只要善加利用,也足够咱们翻本儿了。 ;贤侄,难道你又有新的打算? 白宋点头,认真细说:;曲叔,我已想好。明日曲叔先去把欠的钱还上,然后在县里买一间小院。西郊人杂,不宜久居。 曲叔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钱都是白贤侄你的,哪有用你的钱给咱家买房的道理?只要贤侄能帮老汉欠的赌债换了,咱们一家就感恩戴德了。 ;曲叔,我除了一个妹妹,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人能信任,以后咱们还有好多大事要做,这点儿钱根本不算什么。我已入赘林家,在外没个依靠,我一直将曲叔家当做自己家,曲叔一家能住得好一些,日后我来也方便。 曲叔这辈子的心愿就是能在县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听白宋提议哪有不心动之理?无非此礼太重,无法欣然受之。 曲叔脸色连变,不知当说什么。 白宋自然打断:;县里的宅子约莫多少钱? 两人对话间,婶婶在理着床铺,但耳朵却放在白宋这边。 先前听白宋提议,心里又惊又喜。 又见男人碍于面子,迟迟不点头,心里又是着急。 此刻,白宋话锋转换,是当曲叔默认。 婶子唯恐这男人再说废话,热情凑来:;邙县的宅子贵不着,我听人说,就咱们西郊靠着的西城口,两间砖房,一个屋棚,还有一个带水井的大院儿,也就三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白宋迎合了一声。 ;可不!婶子眉开眼笑,;白贤侄啊,就算咱家不买宅子,你也要买个宅子才行。 曲恒见媳妇如此市侩,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拉了媳妇一把:;哎呀,你闭嘴吧!没人当你哑巴! 婶子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又对着白宋笑了笑,终是的没有再说。 ;没关系,婶婶说得很对。入赘林家是无奈之举,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而且我在林家也多不被待见,也不知林家能容我到几时……在外有个宅子,心就踏实些。况且,我还有个妹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若一直栖身林宅,怕被人看低了。这样吧,咱们去县里买两间宅院,咱们一辈子都是邻居。 ;哎,贤侄……你此去林家真的变了,变得有本事了。老汉我知道你是变着法子要给我曲家好,要老汉还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那些钱当中,本就有一半属于曲叔你的,这是哪儿的话。这只是开始,以后咱们还有赚不完的钱,此刻便推来推去,以后还怎么合作? ;好好……老汉就厚颜一次,就不跟贤侄的计较了。 ;咱们一共赚了多少钱? ;整三百贯,不多不少。 ;刚才打点官差用了十二贯,也就说咱们还有两百八十八贯钱。我打算用一百贯钱去县里置办新宅。 ;一百贯?!曲恒吓了一跳。 ;既然要买,自然是要买好一点儿的,免得日后换来换去麻烦。就以曲叔的名字去买,我的以后再说。 ;这不行这不行!刚被呵斥过的婶婶听着过来,连连摇头,;一百贯的房子可不能写咱家的名,必须是白家的宅子!就当咱们一家帮贤侄看房子暂住一下,日后等贤侄赚了大钱,咱家再重新置办。 白宋还想解释,一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就是个安顿曲家的地儿,一直坚持,反倒给曲家压力,也就顺着婶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剩下一百八十八贯……需要好好处理一下……白宋沉吟一下,;邙县外的田地多少钱一亩? 婶子一皱眉:;啊?白贤侄是要买田产? ;正有此意。 ;这可使不得!婶子难得激动,竭力反对。 白宋反倒疑惑:;为何? ;邙县不比别处,这是两国交界,北面突厥匪患成群,哪里有田就抢哪里。你不知邙县一代都是荒田吗?几乎无人耕种,田地都没人要的。 这些白宋早有耳闻,却正因如此,白宋才更要准备。 ;没关系的,正因为没人要,田地才更便宜,我们可以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地,何乐而不为? ;白贤侄,你可要想清楚,这…… ;婶婶,你就说说大概多少钱吧。 ;听牙行的人说,良田三百钱一亩,二等田一百钱一亩,荒田、旱田、弃田三十钱一亩。 ;什么?!这么便宜! 白宋惊得都站起来了。 若没记错,古代的田地不管哪个年代,价值都是不菲的,良田一亩至少五两银子起步,这邙县田地竟比市价低了十倍不止。 这回要赚大发了。 ;曲叔,明日一早就去牙行,把在册代售的所有田地都买下来,拿出一百五十贯,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婶子一听,惊叫道:;贤侄,你莫不是疯了!要这么多田地干嘛?我们这几人也看管不过来。 ;不必耕作,只要买下来,放在那儿,总有一天会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白宋信心十足,这一笔钱投下去,不出一年,就能翻出百倍千倍的钱来。 第一,白宋有空间,只要积攒能量,就能换出各种高产的粮食种子。 第二,根据历史进程,明年开春就会传出唐军击溃东突厥的消息。从此,突厥和大唐在东北边境会有长达数十年的平稳期。黄氏担心的突厥匪患,自然就会消除。 第三,邙县地理位置临靠北平,北平乃后世之都,地处极佳,利于农业发展。 第四,东突厥平定,将有大量突厥人南迁入大唐定居。邙县便是突厥入唐的咽喉之一,到时候邙县人流量剧增,有了土地,就是拉泡屎都能生出钱来。 这些,白宋没法跟人解释,也不必跟人解释。 ;曲叔,就照我说的做,绝不会有错,剩下的几十贯钱留作应急之用。 曲叔点点头,瞪了媳妇一眼:;你一妇道人家,懂个什么?贤侄有多大本事,经历这许多,你还不清楚? 交代好这些,白宋也准备走了。 而此刻,一直不见踪影的桑桑端着一盆的热水进屋,小声说:;白大哥,劳你往返走了一天,脚应该乏了吧?桑桑烧了水,洗了脚再走。 此刻的桑桑恬静有礼,端着水盆放在白宋跟前,半蹲着,用崇拜的目光仰望着白大哥,眨着眼睛,充满了期待。 白宋的脚是真有些痛,古代的鞋底不好,路有不好走。 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泡一泡应该很舒服吧? ;好吧…… 白宋重新坐下,脱了鞋袜,正准备把脚放进去,一双小手却先一步拿住了。 ;桑桑,你…… ;没事儿,桑桑帮白大哥洗洗。 桑桑声音极小,低着头,也不见什么表情,只见一头散落的发丝,如瀑布一样挡住了脸蛋儿,露出两个红红的小耳垂,可爱极了。 ;这…… 一个现代人,可没有让人帮忙洗脚的经验。 桑桑是妹妹,又不是技师小姐姐! 况且叔叔婶婶都还看着呢! 白宋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激动,尴尬得老脸发红。 曲叔和婶子倒是默契,装作没看到,说着闲话不动声色的去了里屋。 小妮子动作很轻,小手按在腿上,想好多蚂蚁在腿上爬,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 ;白大哥,水烫吗? ;嗯,很合适。 ;桑桑再给你捏捏。 小姑娘很认真,也很谨慎,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白宋看着屋外,不敢看这妮子。 生怕多看一下就会控制不住地喜欢,多出一种有别于兄妹之情的喜欢。 这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妮子也只有在古代才能遇到了。 一个漂亮含蓄的姑娘,对一个人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为一个人不问缘由地付出,这应该就是守护在每个男人心底里的小天使吧? 白宋心中感慨,恍惚间听到微微的哭泣声。 白宋一惊,看着桑桑:;怎么了? 桑桑抬起头,用一双亮汪汪的泪眼看着白宋,扁着小嘴说:;白大哥的脚都磨破了……呜呜…… 看着小姑娘梨花带雨,白宋的心被扎了一针。 这丫头真的好傻! 可她真的哭得好伤心…… 白宋绷不住了,顺势将桑桑拉到了怀里,努力把自己当做大哥哥,柔声说:;好了好了,白大哥是男人,磨破了脚算什么? 无声话别,只有小姑娘的哭声为伴。 白宋抱着桑桑好久,直到水都凉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有了这短暂的亲昵,离开之时,男女之间心中便没了留恋,只回忆着那时温存。 第40章 一首诗引发的血案 三更…… 白宋在夜下狂奔。 不时还留意下有没有飞贼。 ;坏了坏了!家里的小媳妇儿独守空房,怕是又要后院起火了。 刚才被小妮子扰了清心,全然忘了时间,拖拖拉拉已经到了深夜。 身为林家赘婿,一天天不在府上待着,早出晚归简直不成体统。 今日之事再被林老爷知道,多半是要被撵出林家的。 白宋不怕被赶出林家,但舍不得小媳妇儿。 对自家香儿,白宋是真喜欢,况且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都悄悄表露了心仪之情,白宋更加不能放手。 能在林府待着,自然是方便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白宋还不会离开。 当白宋飞奔到了林府正门,准备转入后院之时。 却见一辆装扮精致的马车停在林府门前。 林香儿正送着什么人上马车。 ;香儿妹妹,好生调养身子,待小岁评时,你我在好好相聚,届时,可不能少了酒喝。 ;郑姐姐,一路当心,夜深不可急行。多多保重。 简单话别,马车缓缓而行,林香儿对着马车挥着小手,面带笑意。 一转身却是多了分愁容。 ;香儿!香儿…… 白宋在院墙一脚小声喊着。 林香儿一下就听到了,顺着声音,投来目光,见白宋贼兮兮的眼睛看着自己,气得一跺脚,然后又提着裙摆,不顾形象地小跑到白宋跟前,满脸幽怨:;你去了哪儿?这么晚才回? ;哎呀,今日的案子满城皆知,审了整一天,这不才有时间赶回来吗? ;你亏得遇见我,若不然看你怎么进家门! 说完,林香儿一转身,让白宋跟在身后。 到了大门口,两个守夜的家丁看着白宋一脸疑惑。 林香儿轻咳一声,看了两人一眼,进了院门。 白宋赶紧跟上,瞪了两个家丁一眼,小声喝到:;什么都没看到,懂吗? 这白宋,越来越有林家姑爷的派头了。 ;刚才马车里的人是谁啊? 林香儿生气,不理这厮。 ;不会是那什么公子吧?我可提醒过你,再跟那谁有往来,我可要翻脸的! 林香儿脚步一停,回头瞪了白宋一眼:;郑家大小姐,郑凉秋。 ;郑家?蓟县的郑家? ;你也知道郑家? ;郑家谁不知道?我还知道一个叫郑行知的胖小子呢! 林香儿一皱眉:;你如何知道的? ;今儿去看审案,我遇到了,还跟那小子做了笔交易呢。 ;交易?什么交易?郑姐姐在家中等了一日,就是等她的弟弟郑行知,怎么会跟你遇上? ;那薛神医散播谣言,正巧昨日那郑行知在西郊看到了姓薛的去买神仙水。我让他去作证,那小子死活不肯,后来还是我用一首诗的代价把他买通了。他之所以那么晚才回来,估计也跟我一样,一直等案子审完了才走的。 林香儿越发疑惑起来:;一首诗?何意啊?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想到跟郑行知遇上,白宋有些想笑:;那小子还真有趣,觉得你相公我有诗才,非要我替他写一首诗回去跟家里交差。我先随口念了一首,他还不满意,说什么不符合他的年龄段。 ;让你帮他作诗?怎么可能? 白宋不服气了:;香儿,你这就不好了,我是你相公,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家相公才华? 四下无人,林香儿只是淡淡一羞,又白了白宋一眼:;你也有诗才?你……入赘之前的诗作,我早有拜读……那些诗……哎,如何入得了郑家公子之眼? ;哼!你听好了,我给他的第一首诗是——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以?天地一沙鸥。 林香儿听罢一愣:;这……这是你所作? ;香儿,这就被惊到了?郑家的胖小子居然还不满意,说什么老气横秋,拿回家去一眼就被父亲说是别人所作。要我换作一首。 ;你还作了什么? ;为了符合那小子的心性,相公我可谓是煞费苦心,终于给那小子作了一首满意的。那小子听了之后兴奋得上蹿下跳,不仅答应我为曲家作证,还给了我一两赏钱呢。喏…… 说着,白宋从衣袖中掏出一粒碎银子,谄媚地的塞给了林香儿。 林香儿皱眉:;你给我作甚? ;相公的钱,不就是夫人的钱嘛……以后,相公负责赚钱养家,夫人负责貌美如花…… 林香儿嗔怪:;没脸没皮。 话虽如此,但心里被这家伙的俏皮话逗得暖暖的,居然将这一两银子收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钱袋里。 ;那你说说,又是什么诗作叫小郑公子上窜下跳? …… 自林府出行的马车已至城外。 车厢内,郑家大小姐揪着胖小子的耳朵呵斥道:;臭小子,别以为没了父亲在,姐姐就管不了你! ;哎哟哟……姐,你轻点儿,我耳朵都快被扯掉了! ;谁让你去县衙生事的! ;谁说我去县衙了?我根本没去! ;还说没去!父亲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以家族之名以势压人,你知不知道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姐,你先松手!咱们有话好说! ;以后别想姐姐带你出来玩,说什么出来找灵感,全是到处生事!今日有耽误了归期,这么晚了回去,别是你,姐姐我也跟着被训。 ;哎呀,放心吧!今日回家我保证姐姐不会被训,说不定还会被父亲好好夸奖一番。 ;臭小子,还有心思贫嘴,晚些被父亲用条子抽的时候可别忘姐姐身后躲。 ;姐,我说真的!此行游玩两日,弟弟我忽然有了灵感,写下一首小诗,还请姐姐品评品评。 ;品评?咯咯……你小子说来姐姐听听,别叫姐姐嗤笑就行。 ;哼!别小看人!姐姐可要好生听着!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 车厢里忽然安静了。 过了好久,郑家小姐才惊愕问道:;这真是你写的? ;哼!吓到了吧?都说了此行是找诗作的灵感,小弟可没有半点儿虚言。就这首诗拿回去给父亲瞧了,还会怪罪我们吗?指不定以后要让姐姐多带着我出来游山玩水呢! ……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嘶……林香儿小声吸了口气,看着白宋越发不理解了,;极简,极美,极佳……确实如同孩童之作,却无半点儿稚嫩之感。你居然能为他人量身定诗?这怎么可能? 看着小媳妇儿越来越惊骇的样子,白宋笑了笑:;哎哟,别发呆了。我哪儿会写这样的诗?都是别人写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呼……香儿拍了拍胸口,听了这话,小心脏算是平稳了。 要白宋能有如此才华? 怎么可能? 若是借花献佛,这才符合林小姐的心中所想。 ;时间晚了,回去睡吧。 …… 邙县至蓟县,车行六十里。 两个时辰后,天微明。 郑家大宅内,睡意朦胧的小子面对父亲条子毫无畏惧。 ;混账东西,又出去给我到处惹事!今天不狠狠地教训…… ;等等!郑行知一甩胖手,扬眉吐气,;爹爹,儿子此行全为寻景写诗,可没有惹是生非! ;没有惹是生非?试问这天下人谁信! 郑家老爷怒吼,就要冲上去打人。却被夫人拦住。 ;儿啊,赶紧给你爹跪下,认个错。 郑行知依旧自得意满,心中有诗,万事无忧。 一边的郑家小姐也出言道:;爹爹,此次真是错怪弟弟了,弟弟确实是外出寻景写诗,也写出了一首好诗,还想请爹爹点评点评呢。 ;嗯?郑家老爷一愣,指着郑行知,;这小子会写诗?真是天大的笑话! ;呵!爹爹,你可别吓到了。 郑行知不屑,仰头大声嘶吼: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此诗作罢,连家里的下人都惊呆了。 母亲刘氏也松开了丈夫,颤抖着声音问:;儿呐,这当真是你所作? ;如假包换! ;老爷!咱们的知儿开窍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咱们郑家出了个天才呐! 周围下人也一同附和,连连恭喜。 胖小子仰着头,眯着眼睛,背着手,是一只骄傲的胖孔雀。 心说这回还不被老爹捧在手心里好好夸奖一番? 但郑老爷却是久久不语,表情越发阴沉。 所有人都没注意老爷的情绪变化,只等到手中藤条猛地一抽! 啪! ;混账东西!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这一下来得突然,藤条直接抽在郑行知的小腿上,瞬间就把胖小子的裤腿给抽裂了。 胖小子;嗷呜一声跳了起来,把他给打蒙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老爹莫不是抽风了? 没等郑行知反应,郑老爷已经丢了藤条,冲上来揪着混账儿子一阵拳打脚踢。 所有人都吓傻了,还没见自家老爷如此收拾过少爷。 条子都不使了,直接上手,是得有多气? ;老爷!老爷!你这是为何啊? ;爹爹,弟弟的诗纵有不好,也不至于…… ;都给老子闭嘴!身为世家子弟,最忌讳的便是抄袭他人所作!你小子胆敢借他人之作耀武扬威,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郑家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光! ;什么?抄袭!众人不解。 郑老爷一边打,一边说:;两月前,我在洛阳时就有耳闻,有一骆姓孩童,出生寒门,却七岁成诗,被当地文士惊为天人。而那首惊世之作便是这一首‘咏鹅’,你小子与人家只字不差!还不是抄袭!你是士族嫡子!抄寒门孩童的诗作,老子不打死你,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下子没人敢说话了。 心里也是暗叹公子混账,抄袭不说,还抄寒门的诗作,简直不可原谅! 郑行知终于醒了,却已被打得涕泪横流,只能哀嚎一声:;那邙县贱民害我!老子与他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咏鹅,作者骆宾王,出生年月不确定,具推算在贞观三年时应该五岁左右,咏鹅为骆宾王七岁所作,时间线相对吻合,怕有读者觉得时间线对不上,特别标注一下。看在作者用心查证上,求点催更,打赏,评论。 第41章 风雪孤影一执念 立冬刚过,邙县初迎雪暴。 天微亮,疾风行,天地云卷,雪花纷乱。 县城内外,昏天黑地,风雪急时,几不分白昼。 城东小巷常有野猫野狗流窜,暴雪之下,不见行人,猫狗也不见了。 封天的雪雾中,留有一单调的人影,冒雪而行,一身单薄的衣裳,佝偻着身子,在积雪的地里留下长长的痕迹。 街边的小茶摊柴火正旺,坐上热水冒着热气,三五茶客冒雪相聚,聊的正是昨日县衙之事。 几个人围着,圈起屋棚下的另一方温热天地,与一步之外的疾风骤雪是鲜明的对比。 ;咳咳……给口水吧…… 寒冷瑟缩的声音出现在茶摊外。 茶摊里的茶客各色臃肿的袄子,围在茶炉前,缩着身子,搓着手,哈着热气。 茶摊外,来人衣着单薄,身上压着厚厚的积雪,风中摇摆颤抖着,吐出的浊气都将成冰。 ;去去去…… 茶摊老板厌烦地驱赶,只当是不知何处来的乞丐。 但一位茶客眼尖,觉得此人似有几分面熟,便低下头换个角度去瞧来人的脸。 这一看,茶客就是一惊,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牛……牛大…… ;牛大! 听这二字,茶客惊诧四起,宛如见了凶神,离得对方远远的。 ;咳咳……牛大弓着身子,继续咳嗽着,;我只要讨一口热水喝。 ;老板,赶紧给他水,让他赶紧走! 茶摊老板却是冷哼一声:;别人来讨,非说一碗水,就是一碗茶也能给了。就是牛大这厮,想也别想! 牛大久居城东,名声震慑全县,城东百姓见之如见瘟神,谁敢跟他扯上半点儿关系? 这一代的百姓无一人不被牛大欺辱过,每个人都怕他,每个人也都恨他。 茶客不知情况。 但茶摊老板日日在此,对牛大的近况心知肚明。 这厮可算是遭了报应! 数月前身染重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吃了各种药,都不见好。 现如今,坑蒙拐骗来的家底都已经败光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以往的一帮兄弟早就跟他断了往来。 他只是一个人,而且病入膏肓,没有半点儿威胁。 茶摊老板可不怕他! 只恨不得这邙县的祸害早点儿死。 ;老板,你可别招惹他,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哼!这家伙可没以前那般威风了,病入膏肓,命不长久,谁还会怕他! 茶摊老板肆意笑着,朝着牛大吐了口唾沫。 换做以前,这牛大不冲出将这茶摊老板打个半死? 今日却没有丝毫脾气,见此情形,却是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几位不明所以的茶客见状起疑:;这还是牛大吗? ;你看他,病得都快不行了!哈哈哈,真是报应! ;以往欺负咱们乡里乡亲,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 ;牛大,你不是挺横的吗?今日为何哑火了? 声音飘在风雪中,吹进了牛大的耳中。 这一刻,牛大已无心去愤怒,心中所有的执念强撑着身子。 他运气不好,昨夜拿了药方和钱,药铺却已经关门。 今日一早出门买药,却遇到了一场雪爆。 又遇今日咳嗽不停,实在难受,若不顶风冒雪取药,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牛大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恶棍。 有着数不清的缺点和恶习。 但他这一身痞气和狠劲儿也成就了他超乎常人的坚韧。 ;都盼着老子死……咳咳……老子绝不会死!等老子抓了药,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的! 牛大心中恶念生起,自他犯病以来,尝尽了世态炎凉。 只等他病好恢复之日,便是要让所有辜负、轻视他的人尝尝报复的滋味。 慢走几步,牛大不甘回头,狠狠瞪了茶摊一眼。 不想茶摊老板继续轻慢笑着,忽然大喊一声:;想要一碗水是吧?我给你一盆! 说完,茶摊老板举着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朝着牛大当头泼下! 哗! 牛大被这一身刺骨的冰凉直接打倒在地,本就冰冷的身子惊此冰水洗礼,体温骤降,嘴皮瞬间乌青起来。 如此病体,又是寒冷,又是风雪…… 换做常人早已一辈子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牛大却紧咬着牙,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瘸一拐也要死命地起身。 ;哈哈哈,牛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赶紧死了吧,没有人会同情你的! 牛大浑身都在发抖,艰难地拍打着身上的冰碴,不再停留,艰难前行。 好在药铺不远,就在茶摊前面几十步。 大雪天,好多铺子都没开门,所幸这家药铺的门还开着。 ;抓抓抓……抓药! 药铺掌柜见此狼狈之人,吓了一跳,本想叫他进来避一避,可一见是牛大,话就止住了。 牛大先把银子塞给了掌柜,然后拿出了一个药方。 ;照着……照着上面的药抓! 掌柜的点点头,亲自给牛大抓药,小心翼翼包好塞给了牛大。 牛大正要转身离开,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身子快不行了,牛大心里明白。 薛神医说过,要他一定去两家药铺分开抓药,不能暴露薛神医的秘方。 但牛大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第二家药铺,很可能自己会死在半路上。 想了想,牛大又给了掌柜一粒银子,拿出了第二个药方。 掌柜看了看,没多说,赶紧抓药,想要快点儿送走这瘟神。 片刻功夫,牛大拿着两副药捧在怀里,视若珍宝。 临走之际,还不忘给药铺掌柜的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继续蜷缩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离开。 此乃稀罕事,谁曾想;邙县第一狠会给人鞠躬?说谢谢? 药铺掌柜望着牛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犹豫一下多说了一句:;两副药相冲的,分开放置,分开服用,知道吗? 一听这话,牛大脚下一顿,缓缓回头:;若一同服用会如何? ;一同服用?那可是会没命的。 牛大浑身一震:;真的? ;哎,我是开药铺的,自然不会让自家的客人害了病。我不知你的药用在何处,但两副药不能同服,给你开药的大夫难道没有说过? 牛大心底里一寒,再次朝药铺老板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一番示意,牛大步入雪中,忽然将视若珍宝的药扔在雪地里,狠狠地踩了一脚。双手握拳,全身僵硬,却在风雪里孤独地颤抖着,越来越厉害。 也不知他这番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 牛大把一切希望寄托于薛神医,不想对方却想要他的命! 这一刻,希望破灭,牛大的世界里仿佛没了光明。 无人的雪幕长街,牛大跪倒在地,望着漫天飞雪连怒吼的力气都没了。 绝望之际,牛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治好了瘟疫的道士! ;西郊曲家! 这是最后的希望,牛大强撑着身子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往西郊的路上,但绝不能死在没有希望的绝望中。 …… 这一场暴雪来得突然。 邙县百姓无人做好准备。 县城里看似无人,但各家各户都在发生各家之事。 暴雪未阻挡牛大的求生之路。 也未阻挡林家的采办之途。 还有十日就是小岁评。 林家因林小姐的病迟迟没有准备。 乘着最后十日,林家调度出家里所有可用的财务,全家上下所有事务都要以小岁评为主。 采办已默默进行了数日。 林家不是特例,整个大唐,各个家族,都在近几年出现了大大小小资金紧张的问题。 以往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并非各行生意。 世家都有自家的骄傲。 士农工商,凡为下品,皆不入士族之眼。 士族把持天下的数百年间,世家靠着为天下文人的举荐信就足够维持家族运转,还能过上富裕生活。 百十年前,文人想要出人头地,只需要名望之家的一句话。 无数文人学子拿着成千上万的银子求评,还要看世家心情。 更不是收了钱就一定会给予好评。 现如今,科举让寒门子弟有了新的出头门路,想要求世家评语而扬名天下的人越来越少。 世家的评语在天下文人的心中占比也越来越轻。 自然是没有多少文人再把钱送给世家。 靠着给文人写评语的世家少了主要财源,自然一年不如一年。 林家的林宣也是近年产物,是为了家族运转而不得已的出路。 一年前,林家兄弟闹翻。 林庭正得了家主之位。 但纸厂却分给了弟弟。 如此一来,家主这一脉就没了经济来源,就靠着几代人攒下的家底和微薄的教学收入维持,哪能富裕? 林庭正开始为此事犯愁。 好在有兄弟承诺,愿意帮助哥哥渡过难关。 如此,林庭正方才有了底气,大刀阔斧去置办东西。 数日采办,林家就花掉了三千五百贯钱。 整个幽州各大商户都有林家的单子,家中余钱全部花了出去,还大方地开了上千贯钱的欠账。 今日大雪,林庭正让刘管家去城东的兄弟家中,看看兄弟答应的钱何时能到账。 刘管家行至城东,与那寒风中孤立疾走的牛大擦身而过,却见前方城外忽然火光冲天。 安静的风雪中有人惊叫着:;不好了!林宣的纸厂烧起来了! 第42章 我愿皆与你、与你、与你…… 无人知晓为何暴雪寒天还能升起一把滔天之火。 但林家的纸厂被付之一炬是不争之实。 所幸没有百姓伤亡,但纸厂是彻底废了。 造纸的各种工具没了,连日生产的数千斤林宣也成了火中残灰。 这一次,林庭正遭受重创,损失不下两千贯钱。 刘管家奉命来拿钱,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大火。 林庭正问讯赶来,只见弟弟在雪中望着灰烬淹没下的场子痛哭流涕。 ;我的厂子啊!我的家底啊!为什么会这样?! 雪中中年哭得是撕心裂肺。 刘管家都在一边抹眼泪。 见到自家老爷赶来,忙上去:;老爷,您来了?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哎!刘管家叹了一声,;谁知道呢? 此刻,林庭正回身,看到哥哥,哭得更是难受:;兄长,我愧对列祖列宗,祖宗的基业被我给毁了! 说着,林刚正作势要冲入尚未灭尽的火堆中。 ;快!快拦住他!林庭正高喊着。 林刚正被纸厂的工人拦住,又无力地倒在了雪地里。 林庭正看得心痛,蹲下身来,抓着兄弟的肩头,沉声道:;事已至此,难过也于事无补。厂子虽然烧了,但配方还在。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大哥,我对不起你! ;哪的话?此乃天降横祸,人力不可阻,怪不得谁。 林刚正擦着眼泪,说着:;听老刘说今日兄长是来拿钱的,你稍等,我取钱去…… 林庭正眉头一皱,看着付之一炬的纸厂,按住了兄弟的肩膀:;刚正!你家发生了此等祸事,愚兄哪能再要你的钱?这厂子要重建,工人的月钱不能拖着,烧毁的一批林宣也赔了,这损失不下千贯。 ;可是我答应了兄长…… ;哎,不说了,关于钱的事儿,愚兄会另想办法。 ;哎!林刚正也沉重地叹了一声,一副无奈之态。 林庭正眉头紧皱,想到家里已先一步照着铺张大的去置办东西,订单已下了许多,欠条都已经签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正,你好好保重,愚兄尚有小岁评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兄长也保重。 …… 外面风雨飘摇。 林家小姐的小院里却装着另一方暖融融的天地。 小柴房里,一盆柴火小火烧着。 林小姐和小姐的丫鬟少有搬到了柴房里,跟白宋兄妹相对坐下。 四人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片四四方方的木质小方块。 方块的一面刻着各色图案,白宋正在认真地介绍着游戏规则。 柴房里到处是木头,前几日没事就用刻刀敲了一副麻将出来。 今天大雪,冷得要命。 四个人围着火炉打麻将不要太爽。 一番讲解,三个姑娘听得云里雾里,但小姑娘们都喜欢新奇事物。 平日里窝在房中少有闲趣,不管什么活动,能打发时间就是好的。 在场的三个姑娘都是机灵人,学得很快,两圈之后,各有所悟,逐渐被这游戏所吸引。 牌局之上,输输赢赢,不必细说。 只是打的久了,年幼的小翠满心不悦,尽是抱怨:;小姐!这不对嘛!一点儿都不好玩! 林香儿盯着自己的牌目不转睛,一头发髻被小手抓得乱成了鸡窝,全然不知小翠在说什么。 ;何处不对? ;这厮就知道赢人家的铜钱,又把赢的钱全输给他妹妹和小姐,他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小翠郁闷之极,玩了好久终于发现牌局奥秘。 这一桌,就她一人在输,自己的小荷包都快见底了。 这白宋谁都不赢,专赢自己,反倒是小姐和对面姑娘放着不少铜板。 小翠小嘴撅着老高,看着叫人好笑。 白宋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愿赌服输嘛,这是你运气不好,哪儿能怪我? ;你! ;要是你能叫三声‘亲姑爷’来听听,兴许运气就好了呢? ;想得美!哼! 白宋还想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在喊:;香儿。 听声音,林香儿立马起身:;是母亲。 一屋四人赶紧把麻将给收起,然后推门出去。 ;娘,我在这儿。 ;你去柴房干嘛? ;没什么,就是来看一眼。 ;跟我进屋。 说罢,林母带着女儿回到闺房,也不知所谓何事。 屋外很冷,剩下三人依旧躲在柴房里烤火。 白宋没事儿揪着小丫鬟的辫子,感觉捉弄这妮子挺好玩。 小姑娘拧着眉头,还在想牌局上的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别想了,想知道牌局上为什么会输,叫三声‘亲姑爷’就告诉你。 这一次,小翠没有娇叱,反倒有些怀疑:;你可不能骗人! ;嘿嘿,当然不会! 小翠心里头纠结,宁愿被占便宜也想知道牌局上到底怎么回事。 犹豫之后,嗫嚅着喊了一声:;亲……亲姑爷…… ;啥?我听不到。 小翠心虚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柔,凑得近些,又喊了一声:;亲……亲姑爷,听到了吧? ;听不清,声音还是太小,不是说好三声的吗?还有一声呢! 小翠噘嘴,直接凑到白宋耳边,又喊着:;亲姑爷……满意…… 话音未落,白宋一侧脸,忽然往小翠的身上一靠,直接就把一张老脸怼在了小姑娘的小嘴上。 啵儿…… ;啊!小翠叫了一声。 但白宋随之更大地叫了一声:;啊!你叫亲姑爷,不是让你亲亲姑爷!你这小妮子,还知道男女有别不? ;你你你……小翠俏脸红透了,指着白宋又羞又恼。 ;哎,这可不好了,有些姑娘家年纪轻轻初吻都没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小姑娘用小手狠狠地擦着嘴巴,嫌弃到了极点,气得在柴房里又跳又闹。 ;啊!你这个流氓!我要掐死你! 小翠朝着白宋扑了过来,白宋起身在柴房里闪躲,一边跑一边调笑:;没关系的,没人要你的时候给姑爷当通房丫头,以后给姑爷生几个大胖小子,挺好的。 ;你这个淫贼!我死也不给你当通房丫头我! ;咯咯咯……白柔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傻乎乎地笑着。 自屈身林家以来,还是头一次放纵如此。 ;喂,你还追呢?亲都亲了,打我又能如何?你不是想知道牌局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翠跑得累了,蹲着喘气,气哼哼地说:;那你赶紧说! ;你们三个,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牌上,全然不知周围都发生了什么。我一人便将你们三人的牌看光了,自然是想让谁赢就让谁赢。 ;啊?! ;哥!你真坏! 白柔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和小翠一起扑在白宋身上又锤又打。 白宋嘴上讨饶,怀里却爽翻了。 三人在柴房闹腾不久,林香儿送别母亲再次回来,脸上却多了一丝忧虑。 ;小姐,咱们继续玩牌,你可不知道,这坏姑爷偷偷看我们的牌呢!这次可不能叫他得逞! ;算了,不玩了。林香儿淡淡地应了一声。 白宋眉头轻皱:;香儿,怎么了? 林香儿懒懒地摇摇头:;没什么…… 香儿一摇头不要紧,白宋发现香儿头顶的两支银钗不见了。 ;香儿,你的发饰呢? 白宋一说,小翠也发现了:;小姐,你的钗子怎么没了? ;少些累赘罢了。 傻子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白宋起身,拉着香儿到了柴房里面,然后坐在简陋的床边。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香儿稍作犹豫,低头小声说:;家里遇到些困难,父亲到处筹钱,娘亲已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拿出来了,但还是不够。先前来也将我的一些小物件给带了去,先换做钱,过了眼下再说。 ;缺钱了?白宋有些好奇,在不知具体情况之前,未曾想林家也有少钱的时候。 看着香儿心事重重,白宋只能出言安慰:;好了,家中之事自有你父亲操持着,何必担心? ;事情皆因我而且,若非我的病让家里破费许多,也没有今日之局面。从小到大,我在家中养尊处优,受尽保护,如今家中有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很没用? ;不就是一点儿钱嘛,香儿若真想为家中出力,这不还有我嘛。 ;你?即便会些医术,但父亲也不会让你开医馆转为人治病。 ;谁说我只会治病了?你相公本事多了去了,你才知道多少? ;休要贫嘴,我所说皆为正事。 ;既然香儿都这么说了,那咱就把话撂下,林家缺多少钱,我帮你想办法。 ;一千五百贯。 ;嚯! 白宋吓得站了起来,心说这林家干了啥?居然要一千五百贯! 看着白宋的表情,林香儿惨然一笑:;所以嘛,此次确实是很难的。 ;这一千五百贯钱虽有些吓人,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香儿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我为林家筹足一千五百贯钱,以后咱们就不要再分居了,我要与你同屋而居,与你同塌而眠,与你不再分离。 第43章 喜新厌旧 ;你…… 一抹红霞染腮,一点娇羞入心,再生三分慌乱上眼,莫名有了七分感动,余下十分欢喜。 其间思绪百转,心中五味杂陈,一字出口,人已不知当如何。 小姑娘何见过如此大胆又不知遮掩的男人? 那些调情的话可知是何等烧人? 往日种种乎上心头,只恨这厮撩拨了人不够,现在又要撩拨心了。 ;此事……此事哪有我做主的份儿? ;香儿,我现在问你,让你我同住一间,往后日日相守,相互扶持,你可愿意?只要你点头,我自去找你父亲把话说清楚。 香儿呆坐床边,任由这男人拿捏着自己的肩膀,低着头,有些畏惧地不肯说话。 这林小姐表情丰富多变,便是白宋亦难瞧出她心中所想。 林家之困乃白宋之机,一千五百贯换一堂堂正正的身份,白宋觉得很值。 这小香儿值! 此乃交易,但这是白宋与林家的交易。 不是白宋与香儿的交易,他可以在平日里撩拨、欺负香儿,但此事不同玩笑,白宋要得到香儿的肯定,否则不会以林家之困作为要挟。 ;香儿,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愿不愿意? ;我……我不知道…… 古代女子终是羞于表达,即便心中真有所愿,却也被白宋此刻的积极主动给吓回去了。 白宋有些着急,起身踱步,抓耳挠腮。 谁想呆坐的香儿忽然起身,小跑着冲出柴房,往自己闺房去了。 风雪中,听不见小香儿在说什么,只是在柴房地面多了几滴小姑娘的眼泪。 ;小姐……小姐…… 小翠没反应过来,赶紧也跟着追了上去。 白宋望着香儿离去的背影,心中有几分失落。 身为现代人终究猜不透女人的心思,明明都是喜欢的,为什么会拒绝呢? ;哥?嫂嫂怎么了? 妹妹走到身边,好奇地问着。 白宋稍作思量,看看小妹,揉了揉她的脑袋:;去,跟你嫂嫂说说话,顺便多问问,探探你嫂嫂心中究竟想着什么。 ;嗯!白柔脆生生地应了,开门,顶着风雪而去。 白宋坐在柴房收拾自己的麻将。 待麻将收拾好了,白柔又带着一头雪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身新衣裳。 ;这是什么? ;嫂嫂给哥哥的新袄子,说是准备了许久,都不曾觅得机会给哥哥。 ;香儿给的?白宋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将妹妹怀中的衣裳抢了过来。 白柔笑着解释:;这可是城里最好的铺子裁剪的,用的是苏杭运来的棉,金贵着呢。 ;嘿嘿……白宋傻乎乎地笑着,;我家香儿真讲究。 老男人满怀憧憬,似乎尝到了初恋的味道,赶紧把身上的破棉袄给脱了,换上了小媳妇儿的礼物。 白柔顺手把哥哥换下的旧棉袄给拾掇起来,拍拍灰:;哥,旧衣裳也不能乱丢。 ;哎呀,这衣裳上次摔了一跤,破了不说,里面的棉絮都抖落了不少,还是不要了。下次再叫香儿给我买新的。 ;哦。 白柔随口应着,却还是把旧袄子给收拾起来,放在了柴房一角。 白宋心思都在新衣裳上,感觉是不一样,又暖又软,还带着香儿的味道,舒服极了。 ;喂,看你哥帅不帅?啧啧啧……瞧瞧这料子,终于有一件儿像样的衣裳了。 白宋高兴地转圈,逗得白柔咯咯咯笑个不停。 ;哥……你好傻,衣裳有些大,你好生看看嘛! ;呸,小妮子懂屁,衣裳就是要选大了买,宽松一点穿着舒服。 ;哦,对了!白柔似又想到了什么,;嫂嫂还说,哥哥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林老爷,别去问她,嫂嫂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哥,你到底想问什么? 白宋表情一正:;这么说……香儿是默许了! 一瞬间,白宋满身都是干劲儿。 ;妹妹,哥现在有正事儿要做,你就陪着嫂嫂,可要把嫂嫂伺候好了。 ;嫂嫂……嫂嫂……嫂嫂……哥哥心里全是嫂嫂…… 白柔小嘴一撅,成了小柠檬精。 白宋一笑,冒雪而去。 …… 换上新袄子,白宋觉着没那么冷了。 一路斗志昂扬,心花怒放。 与白宋的喜悦相比,林府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隐瞒之中。 刘管家在正院顶着雪,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家里有东西进,也有东西出。 进来的大多是些米粮肉菜,出去的却是些家具箱子。 白宋尚不知林家因何缺钱,就看眼前这一幕,便知是林家在逐步变卖家产。 几次相处,白宋跟刘管家也熟了,觉得这管家也不是初见时那般讨厌。 就没脸没皮地凑上去,笑问:;刘管家,府上是否有什么大动作? ;白宋?刘管家眉头轻皱,;你来此作甚? ;今日见夫人把小姐的首饰都拿去当了,有些奇怪,来探探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 ;听说府上缺钱,有一千五百贯的缺口,可不是买点儿家产就能贴补上的。 刘管家一惊,瞪着白宋:;此事你从何处得知? ;小姐跟我说的呗。 刘管家表情更为严肃:;此事不得泄露,否则唯你是问。 ;这我当然清楚,但既然事情已经知晓,刘管家何不详细说说?兴许我能有办法。 ;你小子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缺口可不是你去给人瞧病就能赚来的。 ;刘管家不说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 院中家丁进进出出,环顾一圈好似没有多余之事,刘管家便耐下心,将小岁评之事和纸厂大火悄悄告知白宋。 白宋没听过;小岁评,但知道与;月旦评形式相同。 这是幽州士族间一年一度的文学交流盛会。 会有当世名家在场点评幽州学子的文章和诗作。 在;小岁评获得的评语便会跟随文士一生,成为文士的标签,日后求官,这评语好坏,评论人的背景都是关键因素。 至少在几十年前,;小岁评的影响是极大的。 只是在被科举制度冲击之后,;小岁评的影响力减小,从以往的文学盛会逐渐演变成了世家子弟之间的自娱自乐。 外界不太认可;小岁评,但幽州士族们依旧相当重视的,每年都会在世家之中轮换,每个世家都力求把;小岁评办得风风光光。 ;哎!老爷的入主林家不久,正欲借此机会一展林家风采,不想先前小姐患病,一家人失了方寸,打乱了老爷的步调,如今又遇大火,才有了眼下的困局。 ;这么大的雪,居然还会起火? 白宋简单一问,却被刘管家提醒道:;闭嘴吧,小心祸从口出。 对此,白宋不予深究,他只想借机跟林香儿堂堂正正住在一起。 了解事情缘由之后,心下有些好笑:;不就是一群贵族老爷的茶话会吗?现代的精英阶层玩过的套路,哪有傻到自己出钱的? 对于白宋,这简直就是送分题。 ;带我去见老爷,这一千五百贯我出。 ;什么?刘管家一瞪,差点儿咬了舌头。 当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你出? 别说一千五百贯钱。 就是一千五百粒米,你都拿不出来。 刘管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恨不得一头撞在白宋身上。 把自己撞死,也把这小子给撞死算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啊! ;呵,你小子不是魔怔了吧?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在老爷面前提起,小心一顿好打。 ;林老爷不就是一直找机会撵我走吗?今天我就是跟林老爷打赌的,我只要一日时间,若拿不出一千五百贯钱,我主动离开林家,再也不来纠缠小姐了。 ;一天?! ;没错,只要一天! ;你……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宋还想解释,就听林庭正的声音从正厅中传来:;刘福,你跟这厮说什么呢,很闲吗? ;老爷,我…… 不等刘管家说话,白宋朝着林庭正走了过去。 见白宋径直行来,林老爷眉头微微一皱:;你…… ;林老爷,我有事相告。 ;何事? ;听说林家急缺一千五百贯钱。 听闻此言,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刘管家:;刘福,你胆子不小啊! ;老爷,此事与老奴无关,是小姐…… ;这一千五百贯钱,我出! 白宋再次打断,正色立在林庭正身前。 不同于刘管家,林庭正在听此话之后未有任何表情,但脸色一片铁青,没有任何情绪。 ;小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清楚。给我一日时间,若拿不出一千五百贯,不需要林老爷为难,我主动离开林家,再不与林小姐有丝毫瓜葛。 听此话,林庭正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带了三分惊喜。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正是! ;好!就依你所言。 ;但是……白宋厉声打断,;林老爷是明白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可不会白白拿出一千五百贯钱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条件。 ;说来听听。 ;两个要求。若我拿出了一千五百贯钱,帮林家度过危机。以后我可自由出入林府,任何人不得过问,包括林老爷你。 ;好!我答应你。 ;第二个要求,以后我与小姐可不只是一个名分,林香儿从此以后就是我的真正的夫人,同居同食,同行同寝。 第44章 冠名权 午时过后,邙县风雪更甚。 短短半日,林府院中积雪已没过了长靴。 前一刻还在扫雪的家丁,后一刻回头再看,清扫的地面又被压了厚厚一层。 天冷得要命。 便是窝在屋中烤火也冻得人缩成一团。 小姐闺房,香儿裹着被子,坐在火堆边,顺便把白柔也抱在一起。 白柔感觉嫂嫂和自己相处越发随和了,心里高兴,小声说着:;嫂嫂,你人真好。 香儿笑了笑,没说话。 ;嫂嫂何时能跟哥哥这般坐在一起就好了。 香儿听了脸蛋儿微红,想说,却不知当说什么。 ;哥哥问老爷事儿,也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香儿还是不说话,但思绪却被白柔的话带到了白宋的赌约上。 也不知这人会跟父亲怎么说? 也不知父亲听了会作何想? 总不至于发怒打那家伙吧? 那家伙到底能不能赚来一千五百贯钱?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一千五百贯钱,怎么可能嘛?他又不是神仙! 林香儿想了一会儿,脸蛋儿红红的,然后使劲儿晃脑袋。 ;嫂嫂,你怎么了? 白柔话音刚落,小翠忽然撞开房门,惊愕大喊:;小姐!小姐! ;何事如此惊慌? ;那坏人疯了! ;坏人? ;就是那个坏姑爷…… ;怎么了?是不是被父亲打了? ;不是!他说只用一天时间就能赚来一千五百贯钱,不然就离开林家,再也不跟小姐联系了。 ;什么?! 林香儿猛地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险些掉进了火盆了。 脸上多是惊慌,林香儿只想到赌局的前半条件,未曾想这后半条件。 ;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姑爷都已经出府了。他一点儿用都没有,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五百贯钱的,怎么可能用一天时间……他是不是想要一个人跑了呀? 小翠在房间里急得直跺脚,也不知为何如此慌张。 林香儿紧扣着双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内心空荡荡的。 一天赚到一千五百贯钱,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突然又嫌弃人家,寻个由头就要跑了?林香儿眼泪汪汪,心乱如麻…… ;嫂嫂,别胡说,我还在呢,哥哥怎么会跑了? ;可他赌什么不好,为何要以离开林家为约? 林香儿心急,不顾屋外狂风,快步出去。 一路小跑,转过一个小院,一条穿廊,林香儿小脸冻得惨白,等到了正厅,也不及礼数了,站在父亲面前就说: ;爹!你怎能由他胡来? ;香儿,如此寒天,你出屋作甚? ;爹!不作数!不作数! ;什么不作数? ;爹爹和他的赌约,女儿不认!此等大事,岂能以赌注为断? 林庭正这才明白,不由得冷哼一声:;父亲可没有逼他,是他自己提出的赌约。 ;反正……反正……不算! 林香儿不知道怎么说了,一跺脚,气冲冲地又回到了香闺之中。 …… 大雪封天,天地一片苍茫。 厚雪行路,如深陷泥沼。 邙县之中,大小民宅万朵白霜,好似天上的云彩全都掉在了民间屋顶一般,大大小小的白蘑菇片成一片,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 白宋缩着身子,已无赏景闲情。 这般大雪,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遇见。 要不是为了香儿,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雪外出? 简直遭罪。 寻着心中记忆,白宋走了小半时辰。 然后在一家大宅门口停下。 宅子门庭挂着的牌匾写着两字。 夏府。 此地正是林香儿首次外出,带白宋一道探访的商户。 里面的赘婿徐什么可是林香儿的旧情人。 若非事关重大,白宋也不愿在此处来。 但白宋记忆中,邙县的大富之家也只有这家卖酒的夏家了。 今逢大雪,夏府大门紧闭,一个家丁都不见。 白宋上前敲门,不久便有一家丁缩着身子出来,不耐烦地问:;谁啊? ;林家女婿白宋来访。 ;林家…… 这两字分量不小,家丁立刻收敛了不屑之色,打量了白宋几眼。 ;林家公子来此何事? ;见夏家老爷,谈一笔大生意。 家丁见白宋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有些被震慑到,就小声说:;公子先里面请,小人这就去通报。 林家人的名号就是好用。 家丁将白宋领到了客厅,很快就送来了一杯热茶。 夏家宅子比林府稍小,但厅中陈设摆件颇为不凡,一看就知是名贵之物,乃林府所不能比。 白宋稍候片刻,来的不是夏老爷,而是之前见过的胖女人。 白宋认出了她,胖女人也认出了白宋,当即惊呼:;是你! 白宋今日有求于人,自然不会那么莽撞,笑嘻嘻地一拱手:;夏小姐,别来无恙啊?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林府的寒门女婿! ;正是正是…… ;那日后院想见,你不是挺横的吗?今日还敢支身前来? ;夏小姐,严重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谁跟你不打不相识!说!到底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儿给夏小姐送来。 这夏家小姐长得是胖了点儿,但显然是个生意人,一听白宋说有好事儿,就不再露出一副愤怒之相,几步走到主位坐下,一派家主之风。 ;听说是有一笔大买卖? ;林家即将举办一年一度的小岁评,夏小姐听过吧? ;小岁评?幽州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岁评上汇聚幽州年轻才俊,集会之中,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听说夏家酒是邙县的招牌,林家很希望能跟夏家有些合作。 ;林家要采购夏家酒? ;采购乃小事,岂会让我这姑爷亲自上门?自然是要比采购更大的事情? 见白宋说得神秘兮兮,夏小姐有些好奇:;到底何事? ;林家想把此次小岁评的冠名权交到夏家手上,夏小姐,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冠……名……权?便是夏小姐经商多年,却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词儿。 ;所谓冠名权,便是在小岁评上处处都摆上夏家酒的名号,让参加小岁评的所有才年轻才俊,名家大儒都知道夏家酒的名号。小姐您想,往来小岁评的人都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幽州十县所有的名望之家,夏家酒要是在他们之中打响了名号,还愁以后的销路吗? 夏小姐若有所思:;此事倒是不错,但林家真的愿意让夏家在小岁评上摆上自己的名号? ;当然嘛,如此好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夏家。想要冠名权,自然需要一点点的冠名的费用。 ;多少? ;不多不多,一千五百贯而已。 ;噗! 夏小姐吓得喷了一口:;你说什么?一千五百贯……而已?!你这厮是不是疯了?还是当我傻!来人,把这个混子轰出去!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白宋却不落气势,冷声道:;哼!还以为夏家乃邙县第一商,今日一见,依旧是鼠目寸光之辈,罢了罢了,我便再走远一些,这幽州酒家,可不止你夏家一家。到时候看看别家的酒在邙县打响了名号,夏家的酒还怎么卖。别推,我自己会走! ;等等!夏小姐眉头紧皱,思索一番后,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夏小姐还有何话说? ;你再将此事细说一遍。 白宋也不端着,重新坐下:;夏小姐,我说此乃天大的好事,绝非骗人。此冠名权绝不止一千五百贯,懂行之人,即便五千贯也拿得出来!无非是我自有私事,急需一千五百贯钱而已,不然哪会送此便宜给你捡? ;呵,你可知一千五百贯,我夏家要经营多久才能赚够? ;那是因为夏家酒只在邙县附近售卖,迟迟没有打通其他城市的商道。历年来的小岁评,各家文人的诗作、各名家给予的评语,皆会在幽州各县广为流传。若夏家酒能借此时机,出现在小岁评上,再由那些文人墨客浓墨重彩地夸奖一番,夏家酒之美名岂不是要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你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何止?!此番不仅会打通夏家酒在幽州,乃至整个大唐的销路。更关键则是提升夏家酒的品牌价值……额……就是名气。你想,能得到那么多名士认可的酒,若能形成诗文流传于世,岂非比别家的酒更胜一筹?那些文人,就是夏家酒的免费代言人,一次小小投入,便是无穷无尽的回报。光是夏家酒的价格,起码也要翻一番。 夏小姐听得略有激动,起身在厅中来回走了片刻,忽然驻足询问:;你说的是好,但谁能保证那些文人会给夏家的酒作诗成文?如何保证能被流传开来? ;呵!白宋不屑一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夏家的钱可不是白给的,林家作保,来日小岁评上,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以夏家酒为题,让那些文人作诗,让那些名家评价,到时候何止一首诗词?写夏家酒的诗作还不成百上千?总有那么一两首能流芳百世! ;好!这什么冠名权,我夏家要了! 第45章 闺蜜 茫茫大雪,一支十数人的车队自县城一角行至林府所在街道。 四匹骏马,十六个大箱子。 马儿拖着板车举步维艰,后面随行之人一齐推行。 即便空气中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雪雾,在林府门前瑟缩值守的家丁也老远地看到了远处场景。 ;快叫人去帮忙! 白宋搓着手,在门口蹦蹦跳跳不敢停下,却是没被家丁注意到。 ;喂!叫人! 白宋又喊了一声,家丁方才注意到。 ;啊? ;林家要的钱,我已经带回来了,叫人去帮忙啊。 ;哦。 家丁一脸懵逼,不知是何事,只下意识回应着,不一会儿就叫来了十几个帮手。 刚平静下来的林府因十几箱钱又变得热闹起来。 从刚进门的不明所以很快变成了难以置信。 那过真是十六箱装得满满当当的铜钱,根本无法计数。 身在林家,家丁们也是都一次见到如此多现钱,整个林府都因此而沸腾起来。 …… ;小姐!小姐……姑爷带着钱回来了! 无人的小院中,小翠如欢脱的兔子一般蹦跶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慌慌张张撞开了小姐的房门。 却发现房中根本不见小姐,再一回头,原来小姐已先一步得到消息自己跑出了院子。 消息传至老爷房中,惊了老爷,也惊了夫人。 夫妇二人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上,飞快往前厅走,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宅的东头,林寻的那一屋也坐不住了。 那位躲在屋中为自家小男人出谋划策的妇人,事情做了一半,来了脚急刹,起身穿衣,也要来瞧瞧。 ;夫人,行至关键之所,为何如此啊?我不依,我不依嘛…… 林寻撕了床帘,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噘着嘴,在床上撒泼打诨,怨声载道。 妇人回嘴大骂:;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还有闲心玩乐?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夫人……夫人,我不依,你快回来,外面好冷的…… 妇人理都不理,衣裳还没穿好,已经冲出房间。 林寻气恼地追了出来,未觉自己光着一身,在门口被冷风一惊,小兄弟一下就焉儿了。 …… 嚯! 这可是个大新闻。 自家的废物赘婿出门不过两个时辰,带回来了十六箱钱。 这比听神怪传说还要离谱。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林府上下,连看家的狗都来了,全都聚在正院直勾勾地看着中央站着的白宋。 ;妈呀,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么多钱? ;这些钱不会是那家伙去抢的吧?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 家丁们看着钱傻眼了,议论纷纷,不敢相信。 几个小丫鬟却满怀憧憬地望着院中的姑爷:;那小姑爷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治好了小姐不说,片刻间又给府上带回来了这么多钱,你们这些下人有资格说什么? ;就是!打从姑爷进家门儿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位小姑爷不是一般人。 ;哎,小莲去哪儿了? 那叫小莲的丫鬟却已小跑到了雪中,到了白宋跟前,羞羞地递上了一把伞:;姑爷,这么大的雪,可别着凉了。别人以前都小瞧姑爷,但小莲就知道姑爷是林府最有本事的人。 千娇百媚地把话说完,不忘用身前的一对儿山峦在姑爷手臂上轻轻一蹭,然后才抛着媚眼儿回到了院子的角落里。 不巧,这一幕被着急行来的林香儿瞧见,她怀中报伞,娇柔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披风下,带着绒帽,罩着一层白雪,但怀里的伞却没经丝毫风雪。 林香儿目光闪烁,看着白宋此刻正自己打着一把伞立在院中,急促的步子缓了缓,然后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满怀憧憬地看着世界中心的男人。 林庭正终于来了,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一切。 白宋将伞一收,大步迎了上去,大声道:;林老爷,您要的一千五百贯钱,小婿已为您筹备齐了,请您过目。 林庭正将目光从后方箱子上收回,看着白宋,没有说话。 林庭正眉头紧促,他知道林家急缺钱,但真有人把钱送到面前,不知为何,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不可能……难道我林家已落魄到需要靠着寒门的接济了? ;老爷,一共十六箱,每箱一百贯钱,余下一箱是酒水,一千五百贯,只多不少。 一个家丁高声喊着,满脸兴奋,却没注意到自家老爷表情不好。 刘管家上前询问:;老爷,这钱是否先转至库房?正巧有为贾老板上门来要钱…… 林庭正深吸一口气,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有些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 刘管家看了白宋一眼,回头一甩手:;转至库房! 说完,家丁们在此行动,林府上下一派热闹景象。 ;钱是怎么来的? ;邙县酒商夏家给的。 ;许了人家什么好处? ;小岁评的冠名权。 ;冠名权? 白宋耐着性子,又将;冠名权解释了一遍。 林庭正明白之后,脸色为之一变:;岂有此理!‘小岁评’乃我幽州文人聚会之所,岂能沾染这些铜臭味? 白宋很平静,淡淡道:;林老爷,这是我给出的解决办法,若林老爷不满意,可以把钱给夏家退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您也可以依照赌约,把我从林家赶走。但林老爷之后可就只能靠着变卖家产来填补空缺了。 ;你敢威胁我? ;有我无我,林家的困局都在,怎么是我在威胁? ;老爷!林母忽然出言打断,;都要变卖家产了,还要那些体面作甚?若因老爷,林家变卖了家产,如何对得起祖宗?白宋这法子虽是云山雾绕,不明所以,但终归是找来了钱,堵上了缺口。不过就是在小岁评上添几个夏家酒庄的标语,如此好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白宋不屑林庭正的为人与姿态,但念在他是香儿父亲,白宋不愿与之搞僵了关系。 白宋很清楚,这位林老爷要的是个台阶。 稍作犹豫,便说道:;小岁评能有商户冠名,乃是对小岁评的认可,对林家的认可。若是换在别家举办,断不会有商户愿意以一千五百贯的天价冠名。足见林家在林老爷的带领下影响颇深。我不过是借用了林家的名气,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如果是换做别家,夏家酒庄也不会出这么多钱。这一次合作,双方共赢,各自赚钱,各有体面。 ;是啊,老爷,白宋说得很多,你可不要钻牛角尖了。 ;哎!罢了罢了……林庭正摆摆手,;此事就如此吧。 ;那我与林老爷的赌约…… 林庭正一皱眉:;从今往后,你可随意出入林府。但……香儿之事不作数。 ;为何?! ;此乃关系到香儿终身,当由她自己决定。她也说了,根本不认同赌约。 ;什么?白宋大惊,;林老爷,您怎能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 ;此乃香儿亲口所说,与老夫无关! ;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林香儿小跑着,一脸着急:;女儿……女儿何曾说过不答应…… 白宋一听就不干了,看着林庭正,心说看你怎么解释。 林庭正也一愣,此次他可没说谎,的确是女儿哭着来跟自己说的不答应,怎么女儿现在改口了。 ;女儿,是你冒雪而来,说什么不依…… 林香儿低着头,红着脸蛋儿,却是咬死不承认:;爹,女儿一直都呆在房中,何曾离开过…… ;女儿,你……你…… ;爹,白宋他为林家找来了这么多钱,愿赌服输,该……该如何,就如何吧,女儿委屈一下,也是可以的…… ;哎!林庭正一跺脚,老脸臊得不行。 心说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如何说得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但话到此处,他如何不清楚女儿心在何处? 当即也不在说什么,甩弄衣袖,丢下夫人快步走了。 林母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问女儿:;愿赌服输?到底赌了什么? 林香儿羞得不行,低下头扭捏道:;没什么,娘,您别问了。 林母看看这一对儿小年轻,疑惑不减,追上丈夫的脚步想要问个清楚。 待林母追回到自家屋,见到了丈夫,问明白事情缘由,当即变了脸色。 ;老爷,你怎如此糊涂?这如何使得? 林庭正在房中喝闷酒,一摊手:;谁能想到那小子居然真能在一天之内筹集一千五百贯钱! ;我本借此机会将其撵出林家,不想弄巧成拙! ;不行!断不能让那厮为所欲为,香儿何等尊贵,怎能与那寒门贱民同居同行? 说着,林母便要出去。 林庭正喊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告诉那小子,胆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便将那厮给打死! ;你疯了?咱们林家还要不要脸面?那赌约是在正厅之中立下,外面许多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还能反悔吗? ;可是……可是我家香儿怎么办?岂不是被那小子给糟蹋了? ;事已至此,便让他两同居吧!你赶紧寻个机会,告知女儿,让她知晓厉害,保住清白之身。待我寻得机会,再将那厮给撵走。 …… 另一头,林府的家丁们见到了一幕奇景。 暴雪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姑爷放肆地将小姐拦腰抱起,从前院一直跑到后院,在雪中像一条疯狗,疯狂地喊着小姐的名字。 ;来人!把姑爷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小姐的闺房去,从今往后,小姐的闺房也是姑爷的闺房!香儿,以后咱们就是闺蜜了!哈哈哈…… 第46章 当喜欢遇到胆怯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极度兴奋之后,白宋忽地倒在了小姐的小院中。 前一秒,香儿还沉寂在被男人怀抱着招摇过市的羞涩中。 后一秒,看着白宋跌倒在地,自己也摔在了雪中,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瞬间,香儿的眼眶滚满了眼泪,轻轻地拍打着白宋的老脸。 稍稍触摸,香儿的手就缩了回来:;你身上好冷…… 白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无能为力:;咳咳……身子遭不住了…… ;那那……那怎么办?我去给你找大夫…… ;我自己都是大夫,要什么大夫,送我回屋去,休息一天就好了。 今日天寒地冻,白宋一人在外奔走,靠着一股兴奋劲儿硬撑。 这时候终于到了身体的极限。 人一倒下,世界就变得昏昏沉沉。 怎么被送到屋中的已经记不清了,但依稀记得林香儿在柴房和闺房之间有过一丝丝犹豫。 但最终还是把白宋送到了自己的闺房,送到这辈子只有自己睡过的香榻上,给这男人盖上这辈子只有自己盖过的被褥,然后第一次感受守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另外一个人。 幸好这会儿白宋是晕晕乎乎的,林香儿才不至多么羞涩。 倒是能沉下心来看一看,想一想。 香儿也明白,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会变成两个人的了。 …… 一口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唤醒了白宋的活力。 当意识逐渐清醒,见到床边伺候自己喝姜水的丫鬟小翠时,白宋有些发愣。 ;怎么是你? 小翠年纪小,也只伺候过小姐,没那么多矜持。 直接坐在床上,紧贴着白宋,捧着一碗姜糖水,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送到白宋嘴边,最后回答。 ;愿赌服输嘛,以后不仅要伺候小姐,还要学会伺候姑爷。 ;香儿呢? ;被夫人叫去了,稍后便会回来吧。 ;哦。 ;快喝! 小翠直接把勺子塞进了白宋嘴里,等白宋喝完了,又重复先前的动作。 白宋身子还有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香儿的床实在是太香了,香得能把人的力气抽干。 挣扎一下又懒了,把被子捂着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爽得忍不住又狠咬了一口,就像咬香儿的小脸蛋儿一样,弄得被褥一角全是痴汉的口水。 天已经很晚了,外面全是风雪的声音。 小翠伺候着白宋喝了姜糖水,然后跳下床:;姑爷,小翠就睡在侧厅,隔着两道帘子,有什么不舒服,喊一声便是。 然后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睡去了。 小翠刚刚钻进被子,香儿便推开了房门。 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香儿,香儿…… 白宋的喊声打断了林香儿的思绪。 ;你醒了? ;嗯。 ;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天色不早,外面风雪那么大,要不…… 白宋话没说完,林香儿自然知道这坏人的心思,俏脸一红,羞涩难当。 自打将白宋接回了自己房间,林香儿便已想过如此局面。 尽管默默想了许多,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真到此刻,心中的羞涩和胆怯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那……那……那个……我…… 林香儿支支吾吾,声音抖得不行。 白宋一阵好笑,伸手在香儿柳腰上轻轻地揉了揉。 ;香儿,你是想我离开林家,还是想跟我一起生活下去? 深夜风雪为伴,周围只有风声。 闺中女子胆子大了些许,小小一声:;都与你如此了,除了与你一起生活,叫人家还有何路可选? ;既然心中已有决断,夫妻之间该有的总会有,早些,迟些又有什么分别? 听白宋这么说,香儿脸蛋儿更红。 床头烛火一照,照得俏脸透亮,如万千萤火汇聚,如弯月坠入枕边。 香儿忸怩许久,轻轻地拉了床帘,然后退到了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开始解开衣带。 又过了许久,香儿才穿着一身银白的丝质内衬,小手紧攥着衣摆下端容易走光之处,努力将自己包裹得严实一些,缩着小身子小心翼翼挪到床边。 今日很冷,脱了保暖的袄子,片刻间就能把人给凉透。 白宋往里面挪了挪,掀开被子一角。 香儿眼中带雾,狠咬一口下唇,闭着眼睛就钻进了被子,瞬间缩成一个球,僵得跟铁块一样。 白宋期待许久,自是拉入怀中,毫不客气,双脚双手并用,化为磁铁把面前的小铁球给吸得严严实实。 香儿身子抖得厉害。 白宋以为是小妮子太冷,抱得也更紧了。 ;小香儿,以后有相公抱着你,永远都不会觉着冷。白宋忍着激动的心跳,肆意地吸走怀里美人儿的发香。 这一刻,白宋的世界只有香儿的味道。 虽然怀里的娇躯僵硬颤抖,却不能阻挡其肌肤的细嫩和Q弹。 这样的触感美到无法形容,让人忘记了一切。 屋外的风声是深夜里最好的掩盖。 有了房中之事,这寒冷的夜变得惟妙惟肖。 一帘之隔的小翠羞涩地捂住了耳朵,钻进了被子里,辗转反侧,也不知想到了何种画面,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古代的小丫鬟太早熟了,这妮子想到动情之处,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小嘴,连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会发出这般声音。 同时,同屋传来一声惊呼:;啊! 小翠一机灵,掩嘴轻笑,小姐声音怎如此之大? 但很快就意识到情况不对。 一翻身,熟练地点着油灯,衣裳都顾不得穿,赶紧跑到小姐那屋看看情况。 借着灯火,小翠看见床边站着姑爷。 小姐却在床边流泪。 ;这…… 白宋有些后怕,看着掉在床下的剪刀,错愕地看着林香儿。 剪刀边上是香儿的衣裳,小姑娘缩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被子,低头垂泪:;对不起……我……我好怕……娘亲要我洁身自好,不可做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我没想过要伤害你,这是娘亲逼我的…… 白宋惊魂未定,哪里想过去抓香儿的手时会摸到一把剪子! 如此情形,任何心思都没了。 心中有些恼火,但看着香儿如此害怕,如此伤心,自己心中只有了愧疚。 这是来自现代的大男子主义,锋芒毕露,咄咄相逼。 对古代女子而言,如此态度有着刺激和相当的吸引,却也让女子心中藏着更深的畏惧。 这一次,白宋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冒犯了这位真心喜爱的姑娘,想起了被褥下那僵硬的颤抖…… 白宋相信,如果不是香儿的真心喜欢,地上的剪子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是落在了香儿的身上。 阻挡一切的不是香儿母亲的话语,而是时间和温度。 白宋重新回到床前,将香儿紧紧抱住。 ;没事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房中静了,屋外的风也停了。 空气中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声音不是房中的三人发出的。 白宋偏着头,好似听出了什么,忽然松开了香儿,急忙地穿上衣裳。 ;我妹妹……我妹妹在哭…… 白宋急了,交代一声冲出了房间,直奔柴房。 ;白柔! 冲开门,白宋大喊。 没等白宋看清,一个较小的身子就窜进了白宋怀里。 剩下的就是妹妹的嚎啕之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呜呜…… 白柔一头栽在哥哥的怀里,哭声更大,;哥,我怕…… 骨肉至亲的亲情印在心底,听着妹妹的哭声,叫人心碎。 ;丫头,你怎么了?是怕黑吗? ;我怕哥哥不要我了…… ;傻丫头,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 ;以后哥哥跟嫂嫂住一起了,小妹是不是每天都这样一个人?呜呜……白柔哭得伤心,颤抖得厉害,全身冰凉,却还猛吸鼻子,;爹娘走了之后,哥哥再也没有离开过,从来都是我跟哥哥住在一间屋子的,不管是睡街上还是睡马棚,哥哥总是带着小妹的,为什么到了嫂嫂屋子,哥哥就不要小妹了……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对,以后还跟妹妹睡柴房。 ;真的吗? ;真的! 此刻,林香儿也穿好衣裳提着灯寻了过来。 ;怎么回事? 白宋抱着小妮子,拍着她的背后,回头笑了笑:;没事没事,小妮子跟我一起习惯了,突然走了有些害怕。 ;哦。 ;这样吧,我暂时还是跟这妮子住在柴房里。我这个当哥哥一个人走了,留下妹妹睡柴房实在不像话。香儿,能不能在你的房间边上再修一间屋子起来,让妹妹住在咱们边上,再说同居之事? 林香儿轻皱眉头,心中有些失落。 但与失落比起来,心中的害怕倒是少了许多。 这一段时间正好让香儿有所准备。 今日突然就要跟相公睡在一张床上,一切发生太快,今日之事皆因心中毫无准备所起。 若稍待月余,香儿觉得自己能坦然许多。 再一想父母,他们此刻也不能接受,这段时日他们也可有所缓和。 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修一间房的提议。 ;嗯,那……今日先睡吧,明日我便与父亲说在边上再修一间房。 看着香儿离开,白宋叹了口气:;哎,现在不哭了吧。要不要哥哥抱着你睡? ;要!以后每天都要! 第47章 林府生活可好? 回到柴房内以硬木板为底的简陋床上,白宋内心不见波澜。 抬头还是那熟悉的天窗,古代的夜即便雪花漫天依旧那么干净清澈。 白宋在思考,该以何种方式去融入古人的生活,同时又不失去自己作为现代人的特立独行。 今日之后,往后生活虽多有期待,但也唐突了佳人,又忽略了妹妹。 古人的心思似乎比现代人还要细腻,无论是香儿,还是白柔,亦或是桑桑…… 这一个个姑娘更像是被培育在温室里的花朵,需要自己这个养花人好好的培育和保护。 白宋原以为以自己现代人的见识,便可做好所有一切。 现在来看,自己还有许多需要摸索和学习。 想着,视线忽然被一个小身影给挡住了。 妹妹裹着一层烂布毯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也不说话,闷声不响地缩进了白宋的毯子下,直接将白宋挤在了床铺的最里面贴着墙。 ;喂,干嘛?白宋有些惊愕。 ;哥哥亲口说的,抱着睡。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白家传统,十八岁之前都不算成年。人家才十六,不算姑娘,只是孩子。 ;呸,谁跟你说的。 ;嫂嫂说的,嫂嫂还说了,哥哥不让小妹喜欢公子哥,二十岁之前不能出嫁,不然要打断腿。哼……人家哭了一晚上,哥哥这么晚了才过来,以后必须这样挨着,不能让哥哥跑了。 ;去去去…… 白宋一脚揣在这妮子的小屁股上,一下就把她踹下了床。 ;把你那边的几块木板挪过来,这么挤,让我怎么睡。 ;哦。 …… 穿越已有半月。 平日多有杂事,倒是忽略了小妹的感受。 现今已有特权,可随意出入林家。 待到天明睡饱,白宋决定带妹妹出去溜达一天。 吃点儿好的,买点儿好的。 也让这小妮子瞧瞧,他这个哥哥多日外出都干了什么名堂。 本也想叫上香儿一起,可小香儿说准备小岁评诸事繁多,她现在身体好了,也要帮着父母操持一些家务。 清晨,雪已停了。 天空放晴。 但雪后清晨才是最冷之时。 出门前,白宋给妹妹添了香儿用的上好披风,把小丫头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家门。 白柔不知多久未与哥哥如此外出,满脸洋溢着幸福。 但一路上哥哥总牵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奇怪,一路上引得许多目光,叫人好不羞涩,却又挣脱不得。 今日外出,首站自是西郊曲家。 白宋关心宅子的事情,想昨日大雪,曲家应该还未去找牙侩。 今日正巧外出,可与桑桑一起城中看房。 两人行至西城口,正巧遇到了桑桑。 桑桑此行正为找白宋而来,路上见了白大哥,面露喜色:;白大哥,我正欲寻你,昨日雪中来了一病人,说是白大哥答应与他治病。 ;什么人? 桑桑表情有些严肃,低声道:;有人说那是邙县第一恶人牛大。 ;牛大? 白宋并不清楚此人,但医者本分是救人,对病人是不论好坏的。 不管怎么说,总要先去看看。 随后,白宋到了曲家。 见了牛大之后方才意识,此乃那天夜里拦住薛神医之人。 此人和那老狐狸之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能从此人身上找出搬到薛神医的关键。 只是此人自昨日上门便晕倒,曲家三口照顾一夜任未清醒。 白宋没有停留,打发妹妹和桑桑到一边去玩儿,自己开始给牛大检查。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牛大昏迷是因为体温过低所至,治疗起来相对简单。 但此人真正的病因是跟林香儿一模一样的肺结核。 而且此人的病情远比林香儿严重,至少拖延了四五个月。 在没有经过任何治疗措施的情况下,此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更难以想象他还能一人外出行走,昨日更是冒着风雪从城东走到城西。 不知是此人彪呢还是没脑子…… 雪刚停,曲家外面便围拢了不少县民,又对着曲家指指点点。 前日的案子已经结了,都知道曲家和那黑心的老道一起赚了三百贯钱。 县民之中自有眼馋之人,聚在一起指责曲家人心黑,昧着良心赚棺材本。 还有人则提醒曲家,不能管那要死不活的牛大。 这可是邙县的一大祸害,邙县无人不盼着这厮早点儿死,曲家人要连这样的人都救,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院外人多,说的话大多不好听。 桑桑一家都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但白柔却不依,气势汹汹想要出去跟那些人理论,却被桑桑拉着:;白柔,别管了,我们都习惯了。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哎,我们一家在西郊是待不下去了,好在白大哥让我们搬到县城里去。待会咱们一道去相宅子。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相中一套大宅子,以后我住一间屋,哥哥和嫂嫂住一间屋…… 桑桑脸色逐渐暗淡,缓缓低头,小声问:;林小姐对你们可好? 白柔没注意桑桑脸色转变,脆生生地回应:;嫂嫂好着呢!你瞧,这狐裘披风,整个邙县就这一件,据说用了上百只雪山狐狸的皮毛筛选制成的。嫂嫂特意送给我的。 小姑娘喜欢炫耀,把借的说成是送的,只是想让儿时的玩伴小小的羡慕一下。 不想这番话却狠狠地在桑桑心中扎了一下。 桑桑没有声音,怔怔地看着地面。 白柔继续说着:;嫂嫂对哥哥那就更好了,见哥哥的衣裳破了,立马就给哥哥买了崭新的袄子,上好的面料里填的是苏杭一带的棉,一件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 白柔刚把话说完,黄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新袄子,对着里屋的白宋喊:;白贤侄,桑桑说你的衣裳破了,连夜给你新做了一件,给人瞧好了病,赶紧试一试。 ;娘!桑桑猛地起身,慌张地将母亲怀里的衣裳抢了过来,回头就丢尽了柜子里关上。然后飞快地看了看里屋,发现白大哥竟躺在椅子上打盹儿。 黄氏的话似乎没被听到。 如此,桑桑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细汗,重新坐下。 黄氏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你这丫头,为这一件衣裳前前后后忙了一天一宿,不就盼着给白贤侄的吗?你不好意思,娘替你传过去,有什么不对的? ;娘!你搞错了,这不是给白大哥的,是女儿……女儿给爹爹缝的。 ;桑桑,你怎么了?白柔眨巴着,根本不懂桑桑的心思。 白柔和桑桑一般大,从来就把她当自己的姐妹,在白柔看来,桑桑也是哥哥的妹妹,自然不会明白桑桑为何会因为一件衣裳而一惊一乍的。 ;没什么…… ;你不用为哥哥担心,哥哥在林府有嫂嫂照顾着,过得可好了。倒是你自己,好像瘦了…… ;嗯……我明白,林小姐自是比我们农家姑娘懂的照顾人些。 …… 白宋一睁眼,看看四周,发现无人。 然后看了看手里多出了半支链霉素。 空间能量不足,链霉素只有半支。 但聊胜于无,乘着牛大尚未清醒,先给他注射了。 白宋又让妹妹去买了些暖身的药材,简单煎制,忙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再给牛大服下。 又过了一刻钟,牛大终于醒了。 看到白宋的时候略显迷茫。 ;你……你是? ;西郊曲家,记得找我。白宋学当日扮道士时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就是那位道长? ;正是。 ;我的病…… ;你的病能不能好我不知道,但你的命肯定是保住了。 ;多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牛大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白宋阻止。 ;不用客套了,也不要叫我什么道长。我救你也是有原因的。 ;恩人……想要我做什么? ;你跟薛神医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 提到薛神医,牛大脸上只有仇恨。 在三月之前,牛大就已经犯病。 而林家小姐正巧从苏杭游玩返回幽州。 牛大为了治病,遇见了薛神医。 在薛神医诊断之后,要求牛大在林小姐休息的驿馆待命。 薛神医悄悄在驿馆的饭菜里下了药,让林小姐及所有随从都昏睡了一夜。 而牛大也不需要行凶,只是在林小姐的床边静坐一个晚上。 待林小姐将要醒来时,自己悄悄离开便可。 牛大根本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他连日咳嗽不断,也顾不上许多,就照着薛神医的吩咐做了。 后来薛神医给牛大开了药,让牛大保密。 牛大遵照承诺没有与他人提起,但吃了薛神医的药之后,病症没有丝毫改善。 但牛大却再也找不到薛神医了。 直到听说林家小姐换上了疫症。 牛大不是个傻子,多方打听林小姐的症状,似乎和自己早先发病之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牛大就知道,薛神医让自己这么做是希望把自己的病传染给林小姐。 牛大被病症折磨,见林小姐的病也久久不愈,逐渐意识到自己似是换上了不治之症。 后来一段时间牛大便已经放弃了希望。 可就在最近,听说林小姐的病好了,还是被薛神医给治好的。 这让牛大看到了曙光,于是又开始寻找薛神医。 因为他认定了薛神医能治好薛小姐,那一定能治好自己。 但牛大没有料到,自己费尽心机找到薛神医,换来的却是一副毒药。 第48章 三缘惹心烦 不曾想这世间有医者能心狠手辣至如此! 被人称作神医,却为一己私欲,不惜让人染病。 此类人以触犯到了白宋身为医者的底线。 这样的老东西,要他的命已经没有意义,不让这厮身败名裂,白宋绝不甘心。 肺结核并非烈性传染病。 跟牛大接触之人,只要自身体质够好,一般人不会被传染。 但香儿是个在温室里养大的弱女子,看她娇小瘦弱的样子就不可能有多好的免疫力。 牛大在林香儿身边咳嗽一个晚上,传染上病并不稀奇。 那个姓薛的真够狠的。 听了牛大讲述,白宋陷入沉思:;此事你还有什么证据? ;那老东西狡猾得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事情有些棘手。 白宋是领教过那老不死的老奸巨猾,上次多番准备依旧没把他打落神坛。 白宋不想下一次也无功而返。 ;此事你暂且记在心里,你我都把那老东西视作仇敌,待某日我有准备,希望你能出面将先前所言公之于众。 ;恩人,牛大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别说让我指认那老东西,就是要我去死,我牛大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说你在邙县风评不太好,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以后老实一点,别让我觉得自己救了一个恶人就行了。 白宋淡淡说完,起身补充一句,;你先在此休息,等回复了体力,带上门口的药就自己走吧。 …… 今本意是游玩,白宋不愿在治病上多费时间。 ;曲叔、婶婶,咱们一道去看看宅子吧。 ;贤侄,既然你都亲自来了,就由你自己看吧,我们就不跟去了。 白宋倒是不在意,看着桑桑:;桑桑,那你跟我一起去逛逛。 桑桑低着头,兴致不高:;我在家收拾一下。 桑桑如此回答倒让白宋有些意外,又问:;为何?我难得外出一次,今日不单看房,还想带你去县里的馆子吃一顿好的。 ;不用了,上次白大哥的带来的鹿肉都没吃完呢。今日我就不去了…… 白宋有些疑惑,感觉桑桑情绪不好,还想多问两句。 可身边的妹妹等不及了,在一边儿催促道:;哥,桑桑不去就算了,咱们赶紧走吧。 小丫头缠人,硬生生将白宋拉出了曲家。 ;丫头,别犯傻了,这白宋终归是入赘的,只要他还在林府,便没资格纳妾,连个丫鬟都没资格要的。 桑桑擦了擦眼泪,笑了:;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只是想好好的报答白大哥……知道林小姐把白大哥照顾得好,女儿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 白宋的钱放在县衙。 从西郊返回城中,先去县衙取钱。 衙役见了白宋,十分热情,闲聊许久。 不仅夸赞白宋,还不忘夸一夸白宋身边的白柔,说白家妹妹长得好看。 问有没有许配人家? 白宋赶紧打断话题,拿了钱走人。 心说自家妹子何等聪慧漂亮,几个衙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衙役送走了白宋,刚有所放松,耳旁便有一低沉的声音传来:;县衙重地,岂能沦为他人藏钱之所? 衙役一惊,回头便看到柴县令冷冰冰地站在一侧,半眯着眼,不怒自威。 ;柴大人……小人…… ;别说了,你们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小人……小人…… 衙役满头大汗,吓得腿软。 正以为柴大人要严厉追究,却见柴大人却悄悄走了,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 柴管行至县衙门前,看着雪中拖行的兄妹背影。 身后梁姓师爷笑嘻嘻地问:;大人,今日之事您为何视而不见? ;那林府赘婿倒是与众不同…… ;嘶……有何不同?我怎么瞧不出来? ;梁师爷,此地无人,就不必装着明白当糊涂了。 ;嘿嘿……梁师爷一笑,;小人瞧他怎与那医术高超的道长如此之像呢? ;相貌能变,气度却没法变。 ;当日在公堂之上,大人就对此子别有照顾。今日又对此子多加赞赏,莫不是欣赏其神乎其神的医术? ;医术?有何用?柴县令捋着长须,;本官看重的乃其出生。 ;出生?他不就是一个寒门书生?有何特别? ;别忘了,你我皆寒门…… 留下一句话,柴县令转身进了县衙,开始处理今日的公务。 …… 邙县最大的酒楼在城中心,名号;三缘酒家。 门口挂着一幅对联。 ;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客归。 横批二字;缘进。 大雪客少,妹妹在门口瞧了一会儿,有些不懂。 ;哥,这三缘酒家怎么这个多个‘缘’字?应该叫六‘缘’才对。 ;傻丫头,咱们来吃饭的,你管它作甚? ;非也非也……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却见一年轻公子一身精致的直裰,加上厚重的裘皮,缓缓行来。 手持一把折扇,摇头晃脑,在雪后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上来便笑盈盈地对白柔指道:;缘来缘去,二缘相抵,缘长缘短,二缘相怵,这对子无非缘友至,缘客归,有缘乃进。 一边正待迎客的店小二忍不住连连赞叹:;公子好学识,一眼就道破三缘玄机,在小店宾客之中实属罕见。见公子面生,外乡人吧? 年轻公子并不搭理,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小柔儿,嘴上含笑,脸上带春。 正是白宋最讨厌的小白脸。 ;不知姑娘芳名?若有心求学,凡不解之处可尽皆问小生。 ;我叫…… 白柔天真,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但话音未落,已经让白宋拉着到了酒楼里面。 ;陌生人问话,以后不能理会,知道吗?白宋一边说着,一边像保护宝贝一样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前,用身子挡住那年轻公子的视线。 然后快步地去了二楼。 今日就打算好好补偿一下妹妹,点菜不计价格,小丫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个人点了小八件。 正是心情大好之际,楼梯口一阵脚步声来,先前那个公子哥也跟着来了。 笑嘻嘻地又想过来,被白宋狠狠地瞪了回去,就远远地对着白柔拱了拱手。 小柔儿还没被见过打扮得如此风骚的小白脸,有些好奇,偏头去看,又被白宋蒙住了眼睛。 ;看什么看?这种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多看都是污了眼睛。 小妮子撅起嘴,不高兴了:;哥哥……人家就是看看嘛。 ;你还说! 说话间,一整只烧鸡上桌,白宋赶紧撕了一块鸡腿,塞给小妮子。 ;赶紧吃。 …… 另一桌,年轻公子抿着嘴,把玩着扇子,小声问道:;那二人是何关系? 同桌四人,一打扮如商户的中年人,耳朵一抖,轻声道:;那姑娘叫那小子哥哥,应是兄妹。 公子听了一喜,舔了舔嘴唇:;即是兄妹,那便不甚顾虑了。 ;非白,不要找事! 一个清凉的女声带着几分严肃轻轻打断。 同桌之上,一带着白纱斗笠的女子藏在三个男人中间。 公子听罢,简单一笑:;姐,不用担心,此番是求美人欢心,又不是招惹是非。 说罢,那公子起身,朝着白宋这边过来。 到了白宋面前,拱手道:;在下墨非白,苏杭人士,喜好云游四海,结交朋友。不知兄弟姓名,是何出生? ;我出身寒门,小妹乃寒门丫头,你不必再问了。 那人却是一笑,不以为意:;虽出生寒门,但这位姑娘比这世间世家小姐还要美貌千倍万倍。非白行走天下数载,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如此超凡出尘的姑娘。今无它求,只求得知姑娘芳名,余生亦无憾矣。 白宋眉头紧皱,异常心烦。 但见对方人多,还有一人满脸络腮胡,精壮得很,不好招惹,便喊了一声:;店小二! 店小二来了:;客官,何事? ;这厮扰我吃饭了! 白宋这么说,便是没打算打理对方。 墨非白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没说话。 但身后的络腮胡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子,别敬酒不吃罚酒!我家公子已自报家门,尔等寒门出生,区区贱民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白宋有意避事,但对方这般蛮横,心中一股邪火升起,同样一拍桌子冷笑道:;老子问过你们名字了吗?我管你墨家还是黑家,关我鸟事?别跟个苍蝇一样缠着人不走,让老子反胃! ;臭小子,你说谁是苍蝇! 那大胡子直接走了过来,撸起袖子作势要打。 白柔吓坏了,赶紧躲在哥哥身后,对这公子再无半点好奇,小声呵斥:;赶紧走开! ;啊呀,陈叔,你别吓坏了姑娘! 墨非白大感着急,连连打断。 ;非白,赶紧回来!斗笠的姑娘终于起身,严厉呵斥。 这墨非白终于转身,又多看了白柔两眼,才不情愿的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见人都回去了,白柔才坐了回来,小声说:;哥,咱们走吧,这些人好讨厌。 ;走?!白宋冷哼一声,;调戏老子妹妹,老子就调戏那狗日的姐姐。 第49章 特价豪宅 虽生为医,然白宋非老好人之性。 先有意回避,乃不愿招惹烦事。 但那一桌外乡客既率先挑衅,白宋绝无退缩之意。 此乃大唐,非虚构之武侠,那一桌四人虽有人带刀,白宋却不信他们胆敢在城内随意行凶。 即便真起了冲突,这县衙衙役岂能帮这些外乡人? 稍一思量,白宋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正欲起身,却又被妹妹小声提醒:;哥哥,咱们还是别招惹了。一看他们的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咱们出身寒门,吃一些亏没什么。 一听此话,白宋更火了。 白宋火的不是因寒门被人看低,火的是自家小妹因寒门身份而自觉低人一等。 身为他白宋唯一的妹妹,绝不能有此想法。 他不想妹妹感觉处处高人一等,至少要让她从小就有一种人人平等的概念。 白宋没能力改了这个时代,但一定要改变身边之人。 ;妹妹,你在这儿坐着,哥哥不会去惹事。 说完,白宋起身,朝着那一桌四人走了过去。 墨非白刚坐下,见白宋走来,眼睛一亮:;诶,这小子有趣……你们猜猜他来作甚? ;寒门小子,招惹了公子您,自然是来斟酒赔罪的。先前的络腮胡子不屑道。 商户打扮的中年低声:;公子,此事不要过于纠缠。那姑娘便是千娇百媚,终究是出生寒门,身份卑微,远不够让公子三番五次询问之资格。 ;非白,退让一步,别在随性了。 那头戴斗笠的姑娘一声之后,白宋也已走到其桌前,手里拿着个酒杯。 墨非白起身,笑问:;怎么?这可快就来赔礼了? 白宋根本不予理会,目光盯着靠里面的姑娘:;虽是一行人,却唯有这位姑娘是通情理之人。小生想敬姑娘一杯酒,还请姑娘赏脸。 一听这话,络腮胡子当即打断:;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自己是谁?给小姐敬酒?寒门子弟也配? 这一次,络腮胡子不止拍拍桌子,而是把手放在了藏在桌脚的刀柄上。 络腮胡子起身,刀未拿出,却是因为那姑娘的手放在了络腮胡子的手上,明显有劝阻之意。 ;小子,你是来挑事儿的吧?墨非白手持折扇,一头指着白宋鼻子。 ;非也非也。白宋学着墨非白的语气,看着那带着斗笠的姑娘,;不过是初闻姑娘之声,如仙音绕梁,美妙绝伦……小生为姑娘之声所引,特来答话。本以为这世间女子除舍妹之外,再无第二人可比之。听闻姑娘之声便觉姑娘定然美貌非凡,故此持久来敬,望请姑娘能取下斗笠,让小生瞧一瞧真容,顺带也跟诸位交个朋友。 ;你! 听完这话,一直试图息事宁人的姑娘敬也有了几分恼怒,娇叱一声,只挤出了一个字。 白宋笑得更欢,放下酒杯,轻浮地拍手叫好:;好听好听,姑娘仙音,如清风拂耳,让人神往。既姑娘不悦,可打我骂我,小生必然虽姑娘的心意,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嘛。 此番模样,完全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登徒子! 那络腮胡子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 这人依旧被里面的姑娘拦着,但形如商人的中年却猛地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似是故意往白宋身上一撞。 白宋一时不察,被撞得连连后退,差点儿跌倒。 那中年回头冷漠一扫,低声道:;小子,适可而止,不要呈一时之能而断送了小命。 ;怎么?这么快就玩儿不起了?白宋抖了抖衣裳,对这几人满是不屑,;告诉你们家的小鬼,不要自诩风流,老子玩儿女人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没有出生! ;我家公子无非问你妹妹名字而已,你何以如此? ;我不过也是看看你家小姐的脸,你又何以如此? ;臭小子,好厉害的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寒门子弟尚且能懂,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难道没学过? 楼上争执已引起酒楼众人注意,店家带着店小二上来,在一边好言劝说,说是可以给两桌客人都打个折扣,让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姐,那小子简直无法无天,要不要教训他一下? ;还嫌事情不够多?咱们走! 最终,邻桌四人结账走人,三个男子无一例外都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 ;臭小子,你给小爷等着,总有一日会让你好看。 白宋压根儿不搭理,摸着白柔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看了没?这便是公子哥的秉性!胸无点墨,附庸风雅,自诩风骚,实为草包。 小柔儿深以为然地点头:;对!草包!讨厌死了! 送走四个外乡客,白宋跟妹妹继续吃菜。 面前这一桌已算得全城最佳。 但对白宋而言,唐代的菜品实在是不怎么入口。 调料简单,食材简单,技法简单,无非有一些花哨的名字罢了。 酒水也是。 这年代的酒水大致分米酒和黄酒。 米酒太甜,酒味太淡。 黄酒太浊,酒味太杂。 即便是夏家酒庄的酒也逃不过如此两大弊病。 白宋觉得有必要自己开家酒楼,不为赚多少钱,至少能真正满足一下自己这个挑剔的胃。 吃饱喝足,到楼下柜台结账。 八样实打实的肉菜花费五钱银子。 看到哥哥拿出一大包铜钱,小姑娘一阵懊悔:;哥,太贵了,小妹可不敢再吃了。 白宋轻笑,牵着小柔儿的手,边走边说:;你哥我有的是钱,这点儿算什么? …… 邙县的牙行在集市主街上。 午后集市人不算多,但也也不会少。 今日天冷,比往日稍显冷清。 午市开始,三三两两的小商贩各选摊位,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白宋带着妹妹从街口一路买到牙行门口,大大小小的东西整了一大包,由白宋背着,感觉还有些沉。 小柔儿此刻脖子上、手腕儿上各色项链、珠串、手镯层层叠叠挂了十几二十样,五光十色,俨然成了个小富婆。 这兄妹二人之暴发户气质远隔数十米都能被牙侩给闻出来。 不等白宋开口,一个牙侩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是打算在的县城里面置办些什么物件? ;宅子。白宋直截了当。 ;哟!牙侩更是惊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小小年纪就能在城中置办宅子了,当真是厉害。 ;别废话,时间不早了,争取多相几套。 ;不知公子准备要多大的宅子,准备有多少钱? ;一百贯左右,地方要大,地段要好。 ;一百贯!牙侩咽了口口水,心说今儿个是遇上土财主了。 这一单做成,两三月的口粮不愁了。 整个邙县,能拿出一百贯钱来买宅子的人极少,价值一百贯的宅子又愿意拿出来卖的更少。 这种房源属于稀缺房源。 牙侩的一扫记忆,无需翻录册子就想到了一处。 ;公子,您这真是运气好,咱这儿有一套城东的宅子待售,正好卖一百贯。要不这就去瞧瞧? ;最好能多选几处,一次性看过,才好作比较。 ;公子,这可就有些为难小人了。您要的宅子可不小,整个邙县也没有几处。又要人家肯卖,那就更难得了。眼瞎有此一套房已经算是运气,再求几处地方,一时间还真不好找。 听了,白宋点点头,让牙侩直接带路。 …… 走约小半时辰。 牙侩将白宋兄妹带到城东,尚未看见待售的宅子,从县城四处来的牙侩和买家都汇聚了。 小小县城,牙行四五个,牙侩也不少。 但同一时间,一群人来看同一处房子却是从未发生之事。 白宋看不明白,问了自己的牙侩一嘴:;怎么回事?到底这宅子有什么好的?为何如此多人? 牙侩挠挠头,一脸懵逼:;不对呀!今儿是怎么了?这宅子已在县里挂了半年有余,按理不至于如此热闹才对。 卖了半年都没卖掉的房子? 听到这话,白宋有些不高兴。 但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看看情况的。 又过了一会儿,牙侩指着一面院墙说:;公子,这就是那宅子了。 白宋一看就感觉不对。 这宅子居然还有砖砌粉刷的院墙,就跟林府的院墙一样,只是稍稍矮一些。 这可不是一般的宅子,少说也有五六间上等的砖墙瓦房的院落才有如此配置。 面积也不会小,一亩地起步,大院、后院、甚至还会有花园。 这样的宅子,一百贯钱连造价都不够。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争相前来。 可既然都已经挂了半年了,为何还是没有人买呢? 白柔也看傻了,忍不住小声感叹:;哇……好大的宅子啊…… 白宋估摸着,兴许是个阴宅,要么死了人,要么闹鬼,不然家主不会如此贱卖。 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唯物主义青年,哪里会在乎这些? 一百贯钱买个空壳子都是赚的。 当下也有些兴奋了。 此兴奋劲儿为能持续多久,刚到宅子门口,就被破了一瓢冷水。 牙侩在前面打探了回来,说是这家主人临时叫价,一百贯的房子已经涨到了六百贯。据说是要开始拍卖,价高者得。 白宋没戏,即便把所有钱都砸下去也不够现价的一半。 正准备改道返回,后面忽然有人高喊:;不好了!起火了! 第50章 一刀隔空断木 又起火了? 前几日才有城东纸厂起火。 现在又不知何处起火。 这城东莫非专起火势? 白宋心中正疑,后方便有一阵热浪袭来。 此热浪来势凶猛,足见起火之地距离他们所在之近。 白宋回身,将白柔拉到怀中,就看见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小茶摊被火焰笼罩。 一个年迈的茶摊老板正跪倒在雪中哭嚎着:;我的铺子!我的铺子啊…… 周围人多,有人机智便就此取雪想要去灭火。 忽听火中一人大吼:;谁敢来?! 听声音,白宋一愣,觉着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很快就听有人在说:;是牛大!牛大回来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牛大在那里。 想要去灭火的几人赶紧把雪丢在地上,转身开溜,头都不敢回。 白宋大为不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火? 牙侩一把将白宋拉住,小声道:;公子,可莫要趟此浑水!明显是那牛大在报复茶摊老板,这牛大您可招惹不得! 另有一人小声说:;哎呀,现在完了!都以为牛大死了,没曾想这祸害的病竟然好了!咱们邙县的老百姓可有得受了。 ;牛大竟然好了?那这宅子还有谁敢买?一位冲此宅子来的富家翁愤愤说了一句,然后不再过问宅子之事,把带他来的牙侩撂至当场。 原来这宅子之所以会以百贯的廉价出售,是因这家与牛大是邻居。 这牛大三番五次来这家打秋风,家主是不胜其烦。 半年前,这家主人为了对付牛大,请了几个突厥人来。 想的是要牛大性命,不想几个突厥人没将牛大杀死,反被牛大逐一取了性命。 此事之后,牛大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加上事情没有证据,衙门管不上,就让传言在外面越传越离谱。 长久,邙县百姓就更怕牛大。 而这宅子的主人因买凶之事被牛大知晓,吓得连夜跑去了别县,再也没回来过。 今日听闻牛大病死,才着急赶回邙县,听说有好多富家都愿意买他的宅子。 之前没人买这宅子,那是因为害怕牛大。 现在围拢这么多人,是因听说牛大死了。 现在,牛大忽然出现在城东放火,说明之前传言都是假的。 这场火彻底扰乱了城东局面。 前一秒还争先恐后想要看宅子的富家全都如潮水一般散去。 跟牛大当邻居? 那不是花钱买罪? 这小茶摊的下场便是将来自家宅子的下场! 试问还有谁敢买? 众人都在关心宅子,白宋却已经推开人群自己抱着一团血冲入了火场。 白柔见哥哥如此,自己也抱着雪冲了上去。 ;都让开! 白宋大喊一声,抬着雪球丢入火中。 周围人见之,纷纷避让,暗骂此人是不是疯了? 牛大就在眼前站着,这厮居然敢当着牛大的面跟他作对! ;找死! 牛大见人过来,上前两步就揪住了白宋的领子,抬起拳头就要打。 可一件白宋相貌,牛大心里一沉,低声道:;恩人?怎么是你? ;你小子真能搞啊!白宋酸了一句,;刚能站起来走就开始找人家麻烦?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 ;是他们……在我病重之际对我百般羞辱,我发过誓,待我身体好转,一定要给这些人好看! 白宋懒得跟他解释,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继续裹着地上的雪往火堆里面丢。 牛大站在一边,异常恼火,但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对其动手,然后愤愤地一跺脚,往自家走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牛大竟未动粗,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缓步离开。 无数人看着,只有白宋和白柔二人在救火。 好在火势不大,茶摊仅仅有一个棚子,白宋所作的不过是让火势不要蔓延到周围的住房上。 牛大冷着脸,一路往前。 走到那大户门前,看着宅子的主人冷冷一笑,忽然抬高了声调对周围所有人一声大喝:;老子的病好了! 这一声吼,周围百十位县民无一不打了个寒颤。 那宅子主人更是后背一凉,吓得跌坐在地。 心中将那谎报消息的家伙骂了个遍,要早知牛大没死,他怎可能回来邙县? 光是牛大那个冷冰冰的眼神,这家主老爷就得回去做半个月的噩梦。 ;穷乡恶民,怎狂妄如斯?此地官府都不管吗? 人群之中,三缘酒家的一行四人也在,那络腮胡子见了牛大,忍不住喝问。 四人身边也跟着一个牙侩,低声回答:;管不了的,这牛大狡猾得狠,所犯之事顶多关个三五月,或是挨几十板子。等他放出来,养好了,继续上门报复。别说是县民,就算是县里的衙役都怕他。据说他手里头还有好几条人命,都没有证据,没法定罪。 ;哼!官府管不了,老子来管! 说着,络腮胡子拿出了刀。 尚未走出,又被那姑娘挡了挡。 ;小姐,此恶人不收,留下来也是为祸一方。 姑娘稍稍犹豫,轻轻地说了一句:;三叔,小心些。 络腮胡子心中一喜,傲然笑道:;哈哈,小姐放心,区区一方贱民,我这刀都不用出! 说罢,络腮胡子脚下一瞪,身子往前一冲,顿时腾空而起,又在前方百姓肩上一踩借力,瞬间跳出七八米,落在了牛大的身前,抬手一挡,把为出鞘的刀横在了牛大的面前。 牛大冷眼一扫,低声喝问:;哪儿来的野狗? 络腮胡子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横的恶名,横刀一扫,飞速一个回旋踢。 这一下,别说是个恶民,便是个有三五年功夫的练家子也要被踢飞了出去。 不曾想那牛大反应远超常人,双手环抱,一下就将络腮胡的腿给架住了。 络腮胡子脸色一变,暗道这恶民是练过武? 当下运用暗劲一震, 将把这恶民给震退。 络腮胡子再一次落空心思,牛大先一步松了手,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咳咳…… 牛大病体未愈,加上络腮胡子力气极大,后退之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再看络腮胡子,知道今日是遇到了硬茬子。 牛大虽狂,但很懂进退,知道就凭今日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是这络腮胡子的对手。 不等络腮胡子反应,直接就往后面退去。 撞开两人,又翻身上墙,直接进了不知谁家的院子。 络腮胡子表情阴冷,被一个恶民如此轻易从手中逃脱,脸上挂不住,正准备去追,后方小姐喊了声:;三叔,算了。 ;小姐!络腮胡子不服,也有些着急。 ;既要在邙县落脚,总有一日能将这恶民抓住,不急于一时。反倒是过于高调,有些不妥。 ;哎!络腮胡子重重地叹了一声。 ;呸…… 院墙内的大树上,牛大忽然出现,在高处吐了一口痰下来,直接落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 这一下,络腮胡彻底炸了。 爆喝一声:;狗日的! 然后拔刀一挥,一股气浪上涌,只听咔的一声,牛大所在的大树枝干被隔空斩断。 周围百姓何曾见过如此情形? 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全都往后退去。 络腮胡还要去追,心中火大,自家小姐都拦不住了。 倒是另一个中年人一手按在络腮胡的肩头,狠狠地往下一压,才把络腮胡硬生生按在了原地。 ;你疯了?!咱们是来定居的,不是来惩奸除恶的! 牛大溜了,城东看似恢复了平静。 但百姓心中多有不安,纷纷离开,不想多留。 目光再回那代售的宅子,先前还要价六百贯,现在那家主吓得半死,立即降到了两百贯,问周围的富家可有人愿意出这钱? 那些富家指着家主的鼻子怒骂:;都知道牛大回来了,谁还敢住这里的房子? ;一百贯!只要一百贯了!这宅子上上下下废了我至少八百贯修缮……只要一百贯钱! ;白给我们都不要! 说完,剩下的几位富家也甩手走了。 留下家主在门口唉声叹气。 见此情形,那中年人小声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如此也好,有那个恶民,都无人敢买这宅子。他们怕那恶民,咱们可不怕,一百贯买如此大宅,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也只有这般宅子,才不辱没了小姐和公子身份。 ;可是……即便是一百贯钱,咱们恐怕也…… 中年人面露难色:;现钱是少了些,但若典当些许物件,凑凑总归有的,或许还能再跟家主谈谈,能再少个十贯左右。 姑娘点点头,带着几人一块找到了家主。 络腮胡子上前就问:;这宅子九十贯卖不卖? 家主心有不甘,心中难受:;九十贯……如此大宅,区区九十贯,你们……你们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你也瞧见了,你的宅子多那十贯也根本无人买。 ;谁说没人买了? 这时,白宋随后过来,对那家主道,;一百贯,这宅子我要了。 看到白宋,络腮胡子立马瞪圆了眼睛:;怎么又是你?! ;你们买房,我也买房,你们来得?我来不得? ;这房子是我们先看上的! ;人家要一百贯,你们出九十贯,这叫你们先看上?白宋不再搭理这四人,对那家主道,;你要同意,你马上带上房契跟我去县衙取钱。 第51章 迁新宅 ;一百贯就一百贯!络腮胡大为恼怒。 ;那我出一百一十贯。 ;臭小子,你存心跟我们过不去是吧? ;都是来买房子的,自然价高者得。 ;你! ;算了……带着斗笠的姑娘轻言一句,又压低许多,;三叔,我们的用度不多,不宜在此处花费过多,还是找原先所想,寻一出足够的暂居之地便可。 ;小姐,这臭小子实在讨厌! 姑娘没有再说,缓步往前到了白宋身侧:;公子,酒楼之上,舍弟多有得罪,小女子在此赔个不是。 言罢,回头下手依照,叫上随性三人走了。 这姑娘声音着实好听,白宋忍不住多了几眼。 ;小公子,你先前说的一百一十贯,可还算数? ;当然。 白宋欣然点头。 此宅之大,远超白宋所想,不用看家中陈设,构造,一百一十贯亦稳赚不赔。 随后白宋与这家主一道折返县衙,家主拿了钱,白宋取了房契。 白宋再给牙侩两贯辛苦费,就算一切手续完成。 买房子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谈妥一切,天色尚早,便又叫上三辆马车风风火火往西郊曲家去了。 三辆马车的队伍出现在西郊格外扎眼,引得许多百姓出门围观。 直至停在曲家门口,由白柔跳出车来,进曲家院子让桑桑一家搬家。 白宋躲在马车里,不想被过多人知晓此事,万一传到林家耳中,多有麻烦。 桑桑一家没想过白宋办事如此雷厉风行。 买宅子的大事,不到半天功夫就决定了,而且马上就要搬家。 西郊县民听说是曲家在县里买了新宅,马上就要搬家去城里,各自心中的酸味儿就更浓了。 围在外面一边看着车夫帮人搬东西,一边各自数落。 如此也好,倒也坚定了曲家离开的决心。 搬家时间很短,曲家的屋棚下本就没什么可用之物。 半个时辰后,车队往新宅行去。 家具大多放在第三辆车上,剩下一些衣物放在第二辆车,曲叔和婶子挤在一起。 白宋和妹妹还有散散三人坐一辆车,里面很宽松。 过了一段时间,桑桑情绪似有好转,只是一路探头看着西郊小家有些不舍,直到彻底看不到西郊的影子后,方才安静地坐了回来。 白柔一路兴奋,急不可耐地给桑桑讲述哥哥买的宅子有多大。 桑桑听着,也想着,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宋忽然问:;桑桑,搬新家,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有,桑桑心里高兴着呢。 ;把房契收好。 说话间,白宋将房契拿了出来,塞给桑桑。 桑桑不解,拿着放弃,不明所以。 ;白大哥,这是何意? ;这房契交给曲叔和婶子我不放心,还是你好好保管着。 ;这是白大哥的宅子,房契给我作甚? ;这是白大哥给你买的宅子,房契自然要给你。 ;啊?!一惊之后,桑桑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桑桑稍显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白宋急忙将桑桑的嘴捂上:;嘘…… 桑桑扎巴扎巴眼,看着白大哥一本正经的样子,视线忽而变得模糊起来。 白宋却是笑着:;一开始就是说好的,给你们家买一个宅子,我只是偶尔来有个落脚的地就好了。这房契交给曲叔,恐怕曲叔不肯收。所以就交给桑桑你,我知道桑桑办事小心谨慎,必然会好生保管。同时也要保住这个秘密,暂时不要告诉曲你爹娘。 ;白大哥……桑桑感动欲哭,小手捧着房契如同朝圣。 ;桑桑,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我现居林宅,照顾不了你, 给你买一套好一些的宅子,我心里也踏实。你就安心住着,别想太多。 白宋很认真,刻意强调把她当做妹妹,是想点一点这小妮子。 这也不是回避,在白宋心中,也的确把桑桑当做妹妹看待。 而这位妹妹的情愫显然不是对哥哥那样的喜欢,所以借机稍作点拨,以免尴尬,也免得小妮子难过。 只是桑桑的心思全落在房契之上,似乎完全没注意白大哥的提醒。 反倒有些欣喜地幻想起来。 此前兴致不高,是想着白柔说过的。 白大哥要跟林小姐住一间。 那这宅子自然是白大哥跟林小姐的宅子。 她只是过去帮白大哥看看宅子而已。 虽是搬家,但这新家好似跟自己无甚关系。 而现在却不同了,白大哥亲手将房契交给了自己,又亲口说了这是给自己买的宅子。 说明这是自己跟白大哥共同拥有的宅子。 没有林小姐,只有白大哥和自己! 这其中落差变化,大了去了! 一念至此,桑桑从不敢接受变成了不舍放手。 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房契叠好,揣进了怀中。 这房契无关乎价值,关乎的乃是家的归属。 ;哥……这…… 白柔在一边看傻了眼。 心想自家跟桑桑关系虽好,但也不至于把这么大的宅子送人吧? 一百一十贯钱,一辈子都用不完呢! 小妮子有些舍不得。 白宋知她心思,揪了下小柔儿的鼻子,低声骂道:;小小年纪,别当个守财奴,你以后都跟着哥,不会亏着你的。 …… 车行一路,横穿邙县,从西郊到城东也用了小半时辰。 白柔显然没将;大宅子的;大给桑桑描述清楚。 当桑桑一家看到宅子的大门时,一家人都傻眼了。 虽不比大户的门庭开阔,但也是标准的两开门禁,可并排三人共行,挑高约有一丈。 门前拴着生锈的铁锁,显眼已有些时日没进人了。 两面粉过的院墙足足一丈,墙面上有些许开裂,或多或少地点缀着青绿的苔藓。 左右看去,宅子东西相距十丈不止,至于南北横纵多深,还得进门走一遭才行。 白宋拿出钥匙,把门锁给开了。 推开大门,木门嘎吱嘎吱发出一阵脆烂的声响。 旧是旧了点儿,还需要时间规整。 ;曲叔,婶子,你们站着干什么?先进院再说。 ;白贤侄……这……这……真是你买的宅子?婶子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个普通的百姓,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进如此这般富家老爷的宅子。 ;当然!白宋点点头,又对桑桑招了招手,;别傻愣着了,这宅子有半年多没住人,肯定一团糟,赶紧进来先规整一下。 桑桑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房契,感觉自己的担子重了。 ;爹,娘,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宅子进门是个大院,地面有一半铺着青石砖,一半铺的是碎石子,西面贴墙又花坛,连着扇形的穿廊可直入后院,东面堆着更多的青石砖,和各种修凿器具。 这一看就是前家主在修缮宅子,却尚未完工。地面铺了一半,如今许多铺好的地面已被顽强的植被掀翻,砖块歪七扭八,有些杂乱。 花坛之中杂草丛生,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北面端坐一间大宅,四门大开,正对院门,中间有一石屏稳住家宅风水,显得十分讲究。 此为正厅,修得四平八稳,由显庄重。 透过敞开的房门,可见里面没有任何家具,都是空的。 光这一间屋子,就比曲家的屋棚面积大了十倍,更别说西面穿廊后的内院群局。 牙侩说了,这家宅内大小房子八座,屋子十四间。 有东西厢房,书房,厨房,柴房,马厩,祠堂,以及下人所住平舍。 还有一处小花园。 整个宅子占地面积足半亩。 在大城市不算大,但在邙县比这家大的宅子屈指可数。 白家兄妹和桑桑一家可有的忙了。 宅子大了,要规整的地方就多了,这工程量无法计算。 白宋只能在今日帮着收拾,以后只能靠曲叔和婶子。 对这宅子,白宋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将后面的小花园给推掉,改做一个菜园子。 小花园有许多装饰,显然是经过家主的精心设计,就这么推了有些可惜。 但白宋十分坚持,桑桑也就答应了。 一片小菜园对白宋而言意义非凡,将刚刚穿越试验空间得到的辣椒种子选了一块最好的土,小心翼翼种下,剩下的就是期待辣椒的出现了。 辣椒之后还有更多需要种植的东西:土豆、番茄、花椒、洋葱等等…… 这片小菜园就是白宋的试验田,只有在小菜园中顽强生长,这些不属于大唐的食物才能在他今后屯下的田地里开枝散叶。 …… 白宋在新宅待到了黄昏,见桑桑一家已经清理出一间足够三人暂住的厢房后才离开。 桑桑一路将白宋送出好远,终是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林府途中,临街一家菜饼摊子发出阵阵香气。 比起大鱼大肉,白宋反倒觉得这类不需要经过复杂烹调的简单食物更合自己胃口。 停下买饼,妹妹一张,自己两张。 菜饼又烫又实,几口下去终让白宋有了一种享受的感觉。 白宋正享受着菜饼的美味,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撞…… ;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啊? 一身着破烂,肤色焦黄的痞气青年抬手拦住了白宋去路。 在他身后,同样脾性的青年横眉冷目站了足有七八人。 第52章 点穴,点死穴! 这一行人直冲白宋,显然有备而来。 先前白宋根本没有注意,当下心头一沉,正欲解释。 白宋尚未开口,撞了白宋的青年一把揪着白宋的后领就往小巷里拖。 ;喂!你们干什么? ;哥!放开我哥哥!救命啊! 白柔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丫头刚有动作,其中一人就把她给抓住了。 白宋只觉得来人力气大得出奇,一只手卡着白宋的脖子,单凭一股蛮力就带着白宋一路直走。 白宋飞快地跟着倒退,只要一步跟不上便要被人推倒。 这时候,白宋有些心慌,他就怕遇上这种不讲理的。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来人不予理会,反倒对身后几人沉声道:;别听这小子的废话,留他一口气就够了。 一听这话,显然是没得聊了。 白宋后背冷汗直冒,右手却已从袖筒中抽出一根医用银针。 凭着自己的感觉,猛地朝那人后背一拍! 来人十分自信,认定白宋不过一书生,根本不在意白宋会作出何种反抗。 白宋一掌落下,那青年感觉脊梁骨如遭电击,突的一下打了个摆子,然后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白宋乘机飞快后退,本欲逃走,却见后面是个死胡同,只能强撑着站定。 ;说的有话好说,你不听!这下好了吧?被我点了穴道。 ;老大! 后面随行几人见状大惊,快步上前,询问青年情况。 蜡黄青年尚未回神,回手摸了摸自己后颈往下,回手再看看,不见任何血迹。 ;刚才怎么了? 青年摇头,但后背冷汗如注,先前触电之感虽已消失,身子却如坠冰窟,冷汗不停。 这对一个小县民而言,无疑是古怪之事。 ;臭小子,你……你居然会点穴? 白宋傲然道:;哼!来之前也不打探清楚?老子这一手点穴功夫能把死人救活,也能把活人弄死! ;老大,他……他真的会点穴? ;不知道!青年表情凝重,;这臭小子怕是会一些妖法,就那么轻轻一拍,老子一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好生古怪。 白宋表情镇定,但身后的手却在发抖,手心也在滴血。 先前那一针下去得太狠,连银针都被崩断了,针的另一头插在了自己的手心,如今正传来阵阵刺痛。 好在刚才拿一下没有偏,一针狠地扎在那人的太椎穴上面,便是神仙也要花点儿时间来顺气。 ;你别动啊!白宋提醒道,;我可不想杀人!你已经被我点了死穴,剧烈运动是会死人的! ;臭小子!你唬我? ;你有种就动一下试试! 青年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朝白宋冲过来。 身边一个小弟劝说:;老大,听说这小子用几根针就把林家小姐给救活了,他说会点穴,恐怕不是虚的。 青年本就犹豫不决,一听这话更不敢动了。 ;傻愣着干什么?你们又没被点穴,上! ;诶诶诶……你的手下要是敢动我,我可不会给你解穴。点了死穴不解,一个时辰之后,必定暴毙而亡。 ;老大,这怎么办? ;那狗日的富少爷,来之前居然不说这厮会点穴的妖法! ;富少爷?白宋一皱眉,;谁家富少爷? 对方没有回答。 这时候,白柔突然挣脱,哭着超白宋跑了过来。 ;哥!你没事吧? 白宋把妹妹护在身后,低声道:;没事。 然后继续对面前几人说:;各位,咱们平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不必为了一点儿小事而闹出了人命,对吧?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几个钱,不管让你们来对付我的人是谁,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说完,白宋直接拿出了钱袋,把身上所剩的所有钱直接丢了过去。 钱袋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可见里面的铜钱有多少。 几人脸色一变,很显然这袋子里的钱比雇主给的要多得多。 这些不过是县里的小混混,如牛大一般,又不是职业杀手,哪有职业道德可言? 见了钱袋子,心思立马有了变化。 ;我给了你们钱,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老大解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大,您看…… 那青年几番犹豫,似乎终于有了决定,让一个手下去捡钱袋子。 白宋眼睛一亮,忽的上前,一把将钱袋子给抢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蜡黄青年喝问。 白宋根本不搭理,猛地叫嚷起来:;差大哥!救我!差大哥!有劫匪! 前一秒,白宋看到几个官差从巷子经过,知道有救了。 喊了一嗓子,转身抱起妹妹就往巷子深处跑。 路过的官差为首的就是衙头,听到喊声立马拔刀冲进巷子,远远地看到了白宋身影,大吼一声:;是白公子!狗日的,欺负到白公子身上来了,兄弟们,上! 这些官差每人拿了白宋一贯多铜钱。 所谓无功不受禄,若只是看管几天钱,给这么多实在是过了。 官差都想着能有报答的机会,今日遇见,可谓正合心意。 官差们人数不多,却爆发出平日所不有的英勇。 一路冲杀过来,瞬间就砍伤了好几人。 一群痞子哪儿敢跟官差作对?一瞬间乱作一团,有人朝着巷子口冲,有人翻墙院走,丢下自家老大,各自逃命。 衙头在邙县干了一辈子,一眼就知道犯事儿的人是谁。 都是些混在邙县的老油子,抓回县衙反而麻烦,就故意在他们身上留下两刀,然后放人走。 可衙头没料到有个傻子停在巷子中间一动不动,跟个石头似的。 连兄弟都走完了,他还停在原地。 衙头没搭理这厮,直接到了白宋面前,连问:;白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差大哥及时相救。 衙头一笑:;哈哈哈,白公子说笑了,不说咱们的交情,便是任何人在邙县地界遭抢,咱们兄弟也毫不犹豫。 衙头跟白宋说着话,一个年轻的衙役挤了进来,挡在白柔身前,小声问:;白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白柔擦擦汗,抱着哥哥的胳膊,;谢谢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白姑娘忘了?我叫刘大宝。 ;哦,谢谢你,大宝哥。 小衙役乐开花,眼睛都笑得眯缝起来。 白宋忽然想起,就是这小子问自家妹妹婚配了没有,赶紧将白柔拉到了一边。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低笑:;嘿嘿,头儿,快来瞧瞧,看这傻子是谁? 衙头到了那蜡黄青年跟前,用刀柄托起了他的下巴,见了也是一笑:;呵!牛老三,以前可是够狡猾的,滑溜地跟泥鳅一样,逮你好几回都逮不到。今儿个怎么脑子抽风了?看见老子来也也不晓得开溜? 衙头在跟牛老三说话,守在白柔身边的刘大宝小声解释:;白姑娘,你们今天可算是走运了。这牛老三可不得了,是咱们县衙的通缉犯,身上背着人命官司。牛大病了之后,就这货在邙县内外干了不少恶事。 另一边,衙头打了声口哨:;铐上,带走! 两个衙役上来,麻利地将牛老三给铐了,将要把他拉走之际,却是赖在原地不肯走。 ;哟?怎么了?脚长在土里了? 牛老三恨得牙痒痒:;别动我,老子被人点了死穴,动了之后就要没命! ;哈哈哈…… 一众人都笑了,白宋也笑了。 ;老子已被你们所擒,无话可说。你还不给老子解开穴道? 牛老三恨恨地瞪着白宋。 白宋笑得更欢:;你这脑子真够可以的!老子要是会点穴,还会怕你们这群臭鱼烂虾? 牛老三脸色一变,试着从地上起来,然后走了两步,没有丝毫不适。 ;臭小子,你敢阴我?等老子出来,一定找你算账! 衙头一脚踹在牛大的屁股上:;去你的,就你手头的案子,还想活着出来? 牛大被几个衙役带着先走。 衙头回身对白宋拱手感谢:;哎呀,白公子这次又给了咱们一次立功的机会。这牛老三杀过蓟县的一位富家老爷,如今是在逃的通缉犯。案子已经悬着数月,不仅朝廷有悬赏,那家富商也有悬赏。这次多亏了白公子将此恶人擒住,我等真不知当如何感谢了。 ;此人受人指使来对付我,差大哥,还请您好好审一审。 ;放心,这是必然的。 到现在,白宋终于松了口气,心说古代能跟官差搞好关系是真踏实。 想了想,白宋又说:;这样吧,难得跟差大哥遇上,我请各位差大哥去三缘酒家吃酒。 ;这……这怎么好意思? 白宋可不会放任如此机会,拉着衙头就不放手,还拉着那刘大宝,义正言辞地说:;走走走,一定要吃酒。我家妹妹还要给各位敬酒好好感谢呢! 刘大宝回头看了眼小柔儿,心就飘到了天外。 ;头儿,您看人家白公子如此热情,要不……要不咱们就去放松一下? 白柔也是个机灵鬼,少见哥哥如此殷勤,一眼便知哥哥想要跟官差们搞好关系,也上前来娇滴滴地对刘大宝说:;大宝哥,小妹想要单独谢谢您。 ;白姑娘,你你你……你客气了……嘿嘿嘿……好好好…… 第53章 幕后主使 白宋盛情,官差难拒。 乘夜幕之前,又回到中午去过的三缘酒家。 此次多了六位衙役,一行人叫了满满一桌。 这家酒菜才白宋心中无甚好处,却让衙役们垂涎。 酒家虽小,但在邙县亦是上流。 酒菜价格不菲,主营行走邙县的途径商贩和游客。 本地百姓是极少有人能在这里抛头露面的。 便是衙头,也难得在此喝酒吃肉,见一桌子酒菜上来,衙头也不再拘束,举起酒杯对白宋道:;白公子年纪轻轻,为人却如此爽快,实在是难得。更兼一身本领,屈身林家当一赘婿实在是可惜了。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是自家兄弟,老邢我虚长白公子几岁,就厚着脸皮称公子一声白贤弟。 白宋听了哭笑不得,细细看衙头的一脸胡茬和额头皱纹,心说:;怕不是虚账几岁那么简单吧? 白宋心中想着,面儿却十分爽快地一拱手,将杯中浊酒一口饮下,然后作出难忍之态,引得官差们哈哈大笑。 ;白贤弟,你这酒量跟你的医术比起来,可差得太远了。 白宋苦着脸,小声解释:;非我酒量不行,实则此酒拙劣,难以入口。 老邢听了不以为意:;白贤弟,此话有失偏颇吧。若此三缘酒家的酒都难以入口,岂不知这天下还有何种酒能入口? ;此酒浑浊,杂味繁多,酒味又太大,引之刺喉。真正的美酒当清澈见底,香气十足,引之辛辣刺激,回味却是满口留芳。好酒要去五谷之浊,取五谷之精,去浊气,留香气。只需一杯,此楼便可充斥酒味,只闻其味便可醉人。 ;哈哈哈……官差们大笑,虽无言反驳,却已表明心中多有不信。 ;邢捕头,今日多说无益,改日小弟自酿酒成,必带上一壶请邢捕头品鉴品鉴,且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此话暂且打住,随后便是白柔在一侧给诸位倒酒,满口都是甜腻腻的感谢之语。 其余的官差尚且淡然,唯独那刘大宝心猿意马,看着白柔眼珠子就没动过。 这些官差之中,就刘大宝最年轻,也就他尚未娶亲。 同桌众人心如明镜,自是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 只是先前刘大宝就有出言问过,不想白宋却拒绝地很坚决。 现在,兄弟们纵有心思撮合,却也不知当如何开口。 邢捕头看着,叹了一声,拍了拍刘大宝的肩膀:;哎,以后可要好好干,干出一番大事业,才能叫白家小妹刮目相看。 邢捕头声音不小,白宋和白柔都听得明白。 白宋微微皱眉,没有接话。 白柔看了哥哥一眼,又想着先前刘大宝英雄相护。 小妮子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对邢捕头小声说:;哥哥说了,白柔年纪还小,二十之前不能考虑婚配之事。 白柔不是闺中千金,说起婚配之事没有多少忸怩之态。 邢捕头听了,只当是白宋的借口,哪有姑娘二十才出嫁的。 当即苦笑一下,看了看刘大宝。 刘大宝眼中有些失落,憨憨一笑:;头儿,你年纪也还小,暂时也没有娶妻的想法,过两年……过两年再说…… 一桌人正议论,白宋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白宋回头,见到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年纪估摸该有七十好几,脸上布满皱纹,体型略显干瘦。 穿的一身低调的灰色袄子,不见丝毫绣花,但缠着一根嵌玉的腰带,又显得多了份贵气。 腰带上吊着一个葫芦,盖子打开着,从里面飘出阵阵酒香。 白宋见了老人,尚未开口,倒是邢捕头上下打量之后,轻声一问:;老人家,面生得紧啊。 ;回禀差老爷,老朽是刚迁居至此的,就住在这三缘酒家的对街一角。 邢捕头点点头:;哦,原来就是您老人家买了正阳大街的一处宅子啊?今日听说了,还没来得及拜访。 老人笑呵呵的拱手:;日后还要请各位差老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老人重新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小兄弟,先前听你说,你能酿出你口中描述的真正的好酒? 白宋上下打量老人几眼,然后点点头:;没错。 ;嘶……老人砸吧砸吧嘴,;不知可否让老朽尝一尝? ;自然是没问题的。 老人脸上喜色尽显,但白宋立刻话音一转。 ;但还没开始酿呢! 老人的喜色渐渐淡去,摇摇头:;可惜了。 老人显然是不信,一个官差忍不住出言:;老头儿,你怕是不知道白兄弟的本事,那疫症…… ;咳咳……邢捕头干咳一声,打算了手下的话。 这里的人都知道,白宋就是调配出神仙水的老道。 虽不知是和原因,但白兄弟不愿表露身份,自然是不希望被人知晓此事。 手下闭嘴了,干笑着吃菜。 老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专心喝酒,一脸陶醉。 此刻,又一官差上楼,表情严肃地在邢捕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邢捕头的脸色也逐渐阴沉。 官差说完话便要离开,白宋起身:;兄弟,喝杯酒再走…… ;白公子,衙门里还有事情,你们慢慢喝。 说完,匆匆离去。 这时,邢捕头凑上前:;白贤弟,背后主事之人已经问出来了。只是……咱们兄弟几个估计很难帮上白贤弟了。 ;到底是谁? ;林家少爷林寻。 ;林寻? 白宋对此人无甚印象,就一天夜里被家丁抓了,好像就是那个林寻要执行家法。 ;买凶杀人,如此罪行,邢捕头也管不了? 邢捕头苦笑一声:;换做他人,老邢我立刻就能带着兄弟们去抓人。若是林府的少爷,事情就难办了。在这邙县,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林家,别说是咱们,就是柴县令也不会贸然给林家少爷治罪。幽州各县各族,相互都抱作一团,在幽州根深蒂固…… ;明白。白宋轻声打断,;邢捕头若是动了林家少爷,不仅邢捕头的饭碗保不准,兄弟们的饭碗也会保不住。 邢捕头面露尴尬之色,叹了一声:;白贤弟,若真是林家少爷要对付你,你在林府可要小心一些。 ;此事我自有打算,就不必邢捕头操心了。 竟是林寻暗中指示! 白宋可没有想到。 既然明知有人给自己使绊子,白宋自然不会装作无事发生。 这小子必须想办法治一治。 …… 今夜回府,白宋先安顿妹妹睡下。 然后偷偷溜到了香儿房门口。 香儿正待睡觉,呼听有人敲门,掀开一丝门缝观望,却被白宋一把推开,直接溜了进来。 ;你…… ;嘘……香儿,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到底何事?不能在明日在再说? ;不行,事关我与妹妹的性命。 ;性命!林香儿忽地紧张起来。 ;你的弟弟林寻,今日买凶想要杀我! ;怎么可能?林寻这些时日都在家中念书,怎么可能买凶…… ;香儿,你不信我? ;不是……林香儿见白宋一本正经,脸上还有些许畏惧,也跟着拧着绣眉,;只是…… ;你若不信,明日一起去跟他对峙,且看他如何回答。 林寻,乃邙县有名的纨绔,风评很差。 一直以来都是林庭正的心病。 林庭正这一脉,除了林香儿和林寻之外,还有一个林寻的妹妹林芝。 男儿只有林寻一人,将来林家家业只有传给他。 可林寻从小不知进取,贪玩好耍。 眼下年纪不大,尚且对林家影响不大。 若长此下去,久之,必影响林家名声。 林庭正希望此次小岁评之上,林寻能在一众家族年轻子弟中稍显风头,为林家赢得一些名声。 故专程请了洛阳的教书先生来给林寻上课。 眼下小岁评在即,林寻自己也感受到了压力。 一连半月都未曾在外游荡,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学起了诗文。 林香儿想了许久,也不知事情真假。 于是点点头:;好,明日一早便去找他对峙,若他真敢干出如此恶行,我定禀告爹爹。 ;如此,我就放心了。 白宋拍着胸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林香儿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直到脸蛋儿微红才小声问了一句:;你……你何时离开? ;香儿,我在外面差点儿没命,你不会狠心到还要把我撵走吧? ;……林香儿脸蛋儿通红,;你……你就是寻个由头想赖着不走…… ;香儿……人家害怕嘛! 白宋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盯着小香儿的眼睛,此刻他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媳妇儿。 ;林寻是你弟弟,从小都怕你,有你在,他才敢来对付我。 林香儿面露难色,看看隔壁熟睡的小翠,又看看自己的床,声音渐渐放低:;可不许如那日…… 白宋嘿嘿一笑:;放心放心,相公我一定规规矩矩。 说完,不等香儿,自己先脱了衣裳钻进了被子。 林香儿绣眉紧皱,小声埋怨:;刚说过要稍待时日的,今夜怎又如此?真乃骗子! 说归说,人却也如昨夜难办,娇滴滴地宽衣解带,又娇滴滴地钻进了被子。 今夜,白宋未猴急将美人抱入怀中,小心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入香儿的后脑某处。 第54章 打人留名 香儿陷入了沉睡。 白宋小心将香儿的身子放平,在那俏丽的脸蛋儿上轻轻一啄,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然后再悄悄离开香儿的房间,一路小心,缓缓摸到了东面的院子。 夜已深沉,东院的几间屋子都熄了灯,可以依稀听到阵阵鼾声。 白宋抖开了事先准备的布袋子,蒙着眼睛试了试,确定看不到任何人之后,从窗户流进了林寻的房间。 淡淡地月光透过窗户,照出了屋中陈设的淡淡轮廓。 白宋一脚踩在窗口的桌子上,下一脚还没踩到地面,忽然发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只见一个光不溜秋的身子以一个大字敞开着,正巧月光落在身上,看得十分清楚。 这人居然是林寻! 白宋吓傻了,还以为是有贼人的把林寻给宰了。 可下一秒就看见林寻激灵灵打了个摆子,模模糊糊说了一声:;夫人,用力…… ;这话听着怎如此奇怪? 白宋实在不懂眼前的情景,再一看林寻的双脚双手。 居然被麻神捆着,光秃秃的小身板边上放着鞭子跟棍子…… ;乖乖……小屁崽子挺会玩儿啊? 白宋冷笑一声, 不再停留,进屋先给林寻松了绑,正要把这小子给装进布袋子。 这小子忽然睁开了眼,也不知想着什么,像个泥鳅一样往白宋身上蹭,嘴里还嗫嚅着什么;夫人,;主人,;别松啥的。 白宋都快被恶心吐了,当面就给这小子一拳。 自己手都打麻了,那小子居然哦了一声。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先把嘴给堵上,再用布袋将他整个人装了,再往他小腹踹了一脚,直接抗在了肩上。 白宋从窗户溜出,直到这一刻里面的林寻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始拼命地挣扎。 白宋没搭理,这小子年纪不大,身板比较小,抗在肩上毫不费力。 一直到了后院马棚,白宋才把这货给放下来。 不由分说,一阵拳打脚踢,只把这小子打得意识模糊,再往马棚里一丢,只听马棚里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一阵骚动。 做完这一切,白宋准备走了,可一想还不过瘾,有走到马棚边上,低声说了一句:;记住了,打你的是白宋!以后别TM招惹我! …… 天未亮,林府骚动起来。 府上的车夫来喂马时,发现林少爷被人打个半死丢在马棚里面。 林庭正衣服都没穿,便已赶到了后院。 而此刻,林寻已经被抬出了马棚,鼻青脸肿地裹在一条被褥下面,嘴皮铁青,脸上毫无血色,还在不住地发抖。 边上是昨夜的黑布袋子,带着马棚里的干草和恶臭,还有一坨马粪。 ;是谁?!是谁敢重伤儿! 这可是林家独子,见儿如此凄凉,林庭正气得在院中跳脚。 所有人都畏缩着,没人敢出声。 林家少爷都敢打,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车夫上前颤颤巍巍说了今早一切,只是见到少爷在马棚里面半死不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报官!报官!再去请大夫回来! 一声之后,家丁们都散了。 林庭正到了儿子面前,轻轻拍打他的脸,小声问:;儿呐…… ;爹……林寻哭着,吐了一口血沫子。 ;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是白宋…… ;白宋! 听此二字,林庭正浑身一震,大步流星冲到柴房门口,一脚房门。 此刻,白宋正与妹妹喝着稀粥,只听房门嘭地一声巨响,吓了兄妹二人一跳。 ;林老爷……您这是…… ;来人!给我把这厮打死! 白宋尚未反应过来,四个家丁一齐冲入,直接把白宋按在了地上。 ;爹! 外面如此大的阵势,林香儿自然注意到了,小跑着过来,见白宋已被人按住,大惊失色。 ;爹,你干什么? ;这厮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我林庭正的儿子! ;什么?林香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昨夜差点儿被这厮给打死了! ;爹爹说什么呢?白宋昨夜一直跟女儿在一起,如何能…… ;你说什么? 香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蛋儿通红,低下头,嗫嚅着;;反正,反正白宋不可能去打弟弟的。他……他也没那个胆子…… ;咳咳……随行而来的刘管家轻咳了两声,;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少爷。,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了。 ;林老爷,我不可能去对付林少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林少爷有伤,我可以帮忙治疗。 首先,此事就无人相信。 一个寒门赘婿半夜行凶打了林少爷? 此事就是无稽之谈。 天底下哪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整个邙县,谁不知道林少爷的身份地位? 便是县令大人也不敢对林少爷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寒门赘婿,不在林少爷面前卑躬屈膝就已经很大胆了,怎么可能打林少爷? 这件事全凭林少爷一句话。 被人用布袋子蒙着头,什么也看不到,怎么可能知道行凶之人? 但凡有些智商的,就知道这件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 林庭正是被气愤冲昏了头,现在稍作冷静,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你,赶紧去给寻儿治病,若能将寻儿治好,今日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白宋点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林寻的屋中。 林寻家的那口正在床边痛哭,见了白宋就要冲过来掐白宋的脖子。 ;别闹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治好寻儿,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爹,我家相公亲口说的,是白宋打的他。 此刻,床上的林寻已清醒不少,见白宋来了,吓得剧烈挣扎:;别……别过来……别打我。 ;林少爷,我昨夜从未出小姐院子,怎么可能来打你? ;爹!救我…… 林庭正皱眉:;寻儿,你为何一口咬定就是白宋行凶? ;他亲口说的!我……我还记得……他……他说,记住了,打你的是白宋!就是他,就是他啊! 白宋赶紧辩解:;凶手蒙住了林少爷的头,便是不想暴露身份,哪有打了人还承认自己身份的道理?林老爷,这很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此事应该通报官府! 此时屋外,林香儿正与母亲小声交流着。 小香儿一开始表情严肃,而后脸蛋儿越来越红,林母的脸色也是接连变换。 ;娘,此事您可要跟爹爹说清楚。 林母狠狠地打了香儿一个手心,狠狠道:;你呀! 说罢,却也沉着脸进入房中,走到林庭正耳边,说了许久。 林庭正听着话,表情连变。 关于事情的真假还要等官府的人来了细问。 正巧,柴县令亲自来了。 此事关系林少爷的安危,柴县令不敢丝毫怠慢。 这件事有些复杂,林庭正不想事情传开。 柴县令自然也很清楚,故而没有穿着官服。 转到正厅,林庭正扯开周围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听说昨日城中抓了一匪徒? 柴县令点点头:;没错。 然后又放低声音:;且那匪徒似与林家少有有所关联? ;胡说八道,我林庭正的儿子怎可能跟匪徒…… ;自然自然。柴县令含笑打断,;那不过是匪徒的一面之词,林老爷不必当真。 柴县令说得很客气,但已经验证了林庭正的想法。 自家寻儿果真买凶想要对付白宋。 ;白宋遇袭,怀恨在心,会不会误以为是寻儿所为,所以半夜行凶报复? ;此事就看林老爷心中如何想了……不过嘛,那匪徒有一帮手下,他们的大哥被官府抓了,不敢去劫囚,会不会把账算在林少爷的头上? 林庭正没有说话,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冷静之后,林庭正是不相信此事为白宋所为。 即便柴县令的猜想也不足信,但与白宋所为比起来,柴县令的猜想又不是不可能。 香儿一把话说得很清楚,昨夜白宋受惊过度,缠着香儿,在香儿闺中躲了一夜。 香儿宁愿自损清白,必然不会说谎。 而且天下也没有人会傻到偷袭了人之后还自报姓名的。 怎么想,此事都不像是白宋所为。 林庭正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决断:;柴大人,肯定您为我儿做主,让这些为祸乡里的恶棍都付出代价。 ;放心,此事不仅关系到林少爷的安危,还关系到一方百姓的安危,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时间不早,本官就先告辞了。 送走柴县令,林庭正回到林寻房间。 林寻还在屋中哭闹,一刻不肯消停。 白宋可怜巴巴地走到林庭正跟前:;林老爷,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有人陷害我。 林庭正不说,闭目沉思。 ;林少爷不肯让我瞧病,但我这里有一方药,就请下人暗药方配比,调养几日之后,我再来给林少爷赔罪。 ;你去吧,老夫不是傻子,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多谢林老爷,多谢林老爷……小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眼下林少爷对小婿成见颇深,希望林老爷能让小婿给林少爷做一段时日的伴读,借此机会能修复小婿和林少爷的关系。 第55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林家少爷被打,事情未曾传开。 伤得虽重,但好在年轻,是瘦小一些,然身体机能尚在,将养数日,身体明显好转。 至于是谁打的,林府上下都没有论断。 但不论如何猜想,也算不到白宋的头上。 三日过了,林少爷刚有好转,一大早就听到少爷在房中大吵大闹,屋中家具砸得七零八落,府中下人都不敢靠近。 ;来人!去把那个姓白的抓过来!本少爷要打死他! ;狗日东西,打少爷我的黑拳,半夜把少爷我丢在马棚里,差点儿没把少爷我给冻死。 ;你们这群狗奴才,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一个赘婿打了自家少爷,你们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整个林府都是林寻的咆哮声,震得房檐、树梢、井口的积雪都在滑落。 ;嘭! 房门被一脚的踹开,林寻胯着一身衣裳,盯上了门口的家丁。 ;夫人呢?我夫人去哪儿了? 家丁们惊若寒蝉,小声说:;少夫人说少爷闹腾得离开,外出图个清静。 ;连夫人也不信我?真实气煞我也! 林寻叫嚷不停,迈着八字步往院外去。 ;少爷,您要去哪儿? ;爹呢?我一定要让你们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声音,老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白宋! ;少爷,您等等,先把衣裳穿好了,小心着凉。 …… 林府正厅之中,林庭正愁眉不展,一方面清点着小岁评需要的各种物件,以及各地家族往来的书信。 另一方面也想着其他的事情,整个人由显萎靡。 ;爹!爹…… 尚未见人,厅中却已能听到林寻的声音了。 儿子外伤痊愈实为幸事,但林庭正还是放心不下,快步走到门前,看到儿子大踏步走来,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寻儿,你的伤还没痊愈,应该好好休息。 ;爹!我是不是你儿子? ;寻儿,你何出此言啊?你当然是我林庭正的骨血啊! ;既如此,爹为何不信我?儿已说了无数遍,当夜就是那白宋打的黑拳,儿子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点儿虚假。 ;寻儿,爹相信你,你先回去休息,先把身子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既然爹相信,为何不把那白宋打死,替儿报仇! 林庭正见儿子言之凿凿,口中说着相信,脸上却是忧虑颇多。 沉默几秒,深吸一气,这位家主的脸上有了一丝无力,拍拍儿子的肩膀:;寻儿,你先回去,待爹处理好小岁评的事情,一定给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林寻将信将疑:;爹,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白宋! 林庭正笑着连连点头。 如此,林寻才不情愿地离开,走时任不忘再提醒几句。 ;爹,一定把那厮打死! 林寻走了,未看见外出回来的刘管家。 刘管家身后跟着一位大夫。 先前林寻和父亲种种尽皆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林老爷看来,儿子的外伤虽已痊愈,但脑子似乎还没清醒。 一口咬定就是白宋深夜行凶。 可细问之下,儿子并未亲眼看到,只是从凶手口中得知打人的是白宋。 这般事情,不论传自何人,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庭正看着儿子的背影,从背影之后见了进门来的大夫,立即放下手中册子,快步相迎。 自县衙审案之后,薛神医忽然消失无踪。 今日请来的大夫是西郊的赤脚郎中,虽说外界传言不好,却听说此人专治疑难杂症。 如今儿子的病有些古怪,请这位大夫来瞧瞧更叫人放心。 ;大夫……是否将小儿唤来。 大夫摇头晃脑,撵着须子:;不必了,先前见了小少爷那般,有何病症老夫已经知晓。 ;大夫,这就已经知道小儿所患病症? ;小少爷所患乃癔症,心气淤塞,阻塞思绪,故脑中所想异于常人。此乃心病,需要及时治疗。 ;大夫果然高明,小儿近日来连说胡话,还时长脾气暴躁,家里已被他闹得乱作一团。不知大夫可有良方? ;林老爷,老夫有一偏方,能治小少爷心症。 林庭正闻言大喜,赶紧将大夫请到厅中入座,又送了一碗香茶。 大夫先喝茶,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咂咂嘴:;取三山之土,取银杉顶雪,混以老牛之粪,令小少爷沐浴半日,癔症自解。 ;何为三山之土?何为银杉顶雪?何为老牛之粪? ;三山之土便是不同的三座山上的土,银杉顶雪为银山树顶上的积雪,老牛之粪就是老牛之粪,三者混合以成糊状,再让病人浸泡其中,半日方可。其中土一分,水三分,粪六分。 林庭正猛然起身,一脸惊愕:;此乃何种药方?哪有药方需以牛粪为……为为为…… 林庭正脸色变得铁青,此时已不知该作何讲。 大夫却不紧不慢,笑着打断:;小少爷所患乃癔症,非寻常病症,自然需要用非常之手段。小少爷之所以时尝胡言乱语,乃是被污浊之物沾染其身。牛粪虽是脏污,却是洗涤人心之圣物,相传于大唐之南,有阿三一族,奉牛为圣灵,牛粪为外族治病圣药。阿三一族,常以牛粪为食,牛尿作饮,民众未经开化,却百病不侵。全奈牛粪之功效。 林庭正和刘管家听得是目瞪口呆:;天下还有如此奇事? 大夫仰头自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事乃属正常。眼下小少爷病症尚轻,不必以牛粪为食,只需以牛粪为浴便可洗涤身心,若拖延时日久了,怕是免不了要给小少爷来一剂猛药。 听罢,林庭正还是犹豫不决。 大夫起身道:;也罢,不懂医术之人,听闻老夫的药方自然有所疑虑,林老爷不愿相信老夫,老夫也能理解。总之,药方已经告诉林老爷了,用不用药随林老爷自己。老夫也不要林家的诊金,等待小少爷的病好了之后,林老爷再付诊金也不迟。 说完,大夫扬长而去。 刘管家送走大夫,回到院中即被林庭正换来:;刘福,此事你如何看? 刘管家表情怪异,摇摇头:;老爷,老奴也不是大夫……从未听过用牛粪入药的……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用此药方去问问白宋?那厮确有几分医术,老奴照他吩咐调理身子,近日来的确有所好转。家中下人们有些小病症也时长找他观瞧,都是被他给治好的。 林庭正犹豫一会儿,想着去问问也不是什么大事。 …… 近几日,白宋一直呆在柴房,偶尔去小香儿房中欺负欺负小妮子。 更多时间则用在研究神秘的空间上。 白宋感觉空间的能量恢复跟外界某些因素有关。 似乎只要吃得够多,吃得够好,空间的能量就恢复得更快。 并且白宋从未有过饱腹之感。 在吃饭的时候会吃撑,但过不了半个时辰,食物就会消化,然后又能再吃。 似乎有一部分食物自然转化成了空间能量。 最开始,白宋消耗了所有能量只得到了一粒辣椒种子。 今日,白宋大梦初醒,用三日积累之能量居然换到了整整一颗土豆,以及一小瓶茅台酒。 这三日积累的能量比前半月所有能量累积还要多。 土豆是白宋最先尝试想要获得的物品,之前一直因为空间不足而失败了。 因为生活改善,每日不再饿肚子,仅仅积累了三天,空间之中从空间之中拿到了土豆和茅台! 这可是个不小的收获! 茅台虽只满足口腹之欲,对时代没有太大影响。 但土豆就意义重大了。 比辣椒容易生长,不需要任何技术,对气候、土壤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此一个,一年便可遍布幽州,十年便能种便大唐。 白宋无甚大志向,但若能不费多大功夫就能为这个时代谋取福利,顺手的善举,他也是会做的。 这是一件关乎天下民生的大事,白宋决定马上进行。 将茅台藏在柴房,将土豆随身带好,就要去城东的自家菜园。 刚一出门,就见林老爷疾步走来,白宋立刻停下了。 ;白宋,我有事问你。 ;林老爷,有何事? ;你也懂些医术,不知可有听说过以牛粪入药的方子? 听;牛粪二字,白宋偷偷笑了,后故作沉思,片刻之后又猛然惊醒:;牛粪?!林老爷,您何出听来的药方? ;咳咳……林庭正干咳一声,;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老夫只想知道牛粪可否入药? 白宋兴奋得一拍大腿:;当然可以入药了! 林庭正被白宋这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当真? ;哎呀!能以牛粪入药的大夫可不简单!我也是听我师父的师父说的,在大唐以南,有未开化之异族…… ;以牛粪为食,以牛尿作饮? ;林老爷,您是从何得知?这可是医道传说的秘闻,只有见识广博的大夫才有所涉猎。没想到林老爷您居然知道,林家不愧是大家,林老爷不愧是见多识广呐! ;你也听过以牛粪入药…… ;牛粪乃是圣物,洗涤身心,净化灵魂,邪祟不侵,妖魔遁形,短食者无病,常食者长生,可谓天下间真正包治百病的神药。 第56章 一场净化仪式 ;连那小子也说牛粪是神药,莫非确有其事? 问过白宋之后,林庭正犹豫更多,一边走一边问身侧刘管家。 刘管家听了也是感慨万千:;未曾想,这天下还有如此奇闻!连牛粪都能入药……不过,既然两位大夫不谋而合,老奴觉得此事可信,毕竟身染疫症非一般药物可解,为了少爷的健康,试一试也无妨。 ;既如此,立刻吩咐下去,给寻儿备药。 …… 白宋本欲外出,听闻此事立刻改了主意。 今日还有大戏要看! 乘着林老爷还在准备,白宋偷偷溜出,在林府不远的巷子里找到了那位大夫。 这大夫跟白宋是熟识,当初桑桑为救父亲将嫁妆都给了这厮。 这厮医术不怎么行,贪财的性子却是深入骨髓。 白宋先用二两银子买回了桑桑的嫁妆,然后再以三两银子的报仇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现在大夫的戏演完了,该给人家银子了。 白宋赶时间,拿着桑桑的嫁妆就要离开。 那大夫收了银子反而有些不安,小声说:;小兄弟,你我这般捉弄林家少爷,会不会…… ;怎么?害怕了?没收到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那毕竟是林少爷……万一…… ;放心吧,我给你的方子可不是胡扯的,保管你能把林少爷的癔症给治好。到时候林家还要给你赏钱,这回你是两头赚,就等着偷乐吧。 说完,白宋赶紧回府。 …… 林寻还在自己院中骂骂咧咧,屋里已无完好的家具给他打砸。 先前从洛阳请来的教书先生说来上课,被林寻扯着胡子骂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挣脱溜走,再也不敢抛头露面了。 ;姓白的,老子与你善了便不再姓林! 林寻吐着唾沫星子,像泼妇一样站在院中石桌上,对着姐姐院子的方向骂了几句。 正待回房喝口水,不想一股熏天臭气从院外飘来。 ;茅厕喷溏了?为何如此臭! 话音刚落,四个家丁各挑着两桶东西走了进来。 那冲天臭气便是从那里面传出。 几个家丁脸色酱紫,憋着一口气将桶子放在院中,刚一吸气就忍不住了,各自吐了起来。 林寻捏着鼻子:;你们干什么?! 近处一看,方才看见这些桶里装的都是牛粪! 回答林寻的却是小院石门外的父亲一声低喝:;动手! ;爹…… 几个家丁吐好了,眯着眼睛小声说了一句:;少爷,得罪了! 林寻一愣,手脚已被家丁给摁住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家丁们只是飞快地往林寻身上绑绳子。 林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几个狗奴才,想要干什么?爹……爹……救我……唔…… 一句话没说完,嘴也给堵上了。 这群家丁是有备而来,手脚麻利,飞快将自家少爷给捆成了粽子。 林庭正在外面看着,苦苦叹息,回头对刚被请回来的大夫一拱手:;大夫,您看,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夫捏着鼻子进入院子,看着林寻惊愕有不明所以的眼睛,笑了笑:;林少爷勿惊,老夫是来给林少爷治病的。林少爷的病是癔症,需以牛粪洗去心中污秽,方能痊愈。此番是唯恐少爷不配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林少爷见谅。 林寻听过,眼睛瞪得更大,即便被捆得动弹不得,依旧在地上跟虫子个剧烈蠕动,口中;唔唔唔的声响不断。 林老爷在一边看着,多有不忍,小声安慰:;儿呐,良药苦口,爹也是为了你好,不要怪爹…… 接下来,一个澡盆子推入院中,放上山上找来的土,混着不知哪儿来的雪水,然后一桶一桶的牛粪倒入! 那滋味,那酸爽,无言可表。 白宋带着香儿,假意园中漫步,一直到了林寻的院子附近,感觉附近有一枚毒气弹爆炸。 香儿面露的难色,捂着鼻子:;这……这是何味? 白宋也被熏得够呛,还说来看热闹,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赶紧拉着香儿撤退,走得越远越好。 ;唔……唔…… 林寻看着那一桶纯天然的药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说不了话, 恨不得把鼻孔当做嘴巴,满脸鼻涕乱飞。 但周围多人,无一人搭理,几个家丁抬着,直接就丢了进去。 前一秒还能唔唔唔地叫唤,下一秒就只听一声;咕咚,人就已经被熏得背过气去了。 …… 夜幕降临。 林少爷的院子已成禁区,连蚊子都不敢靠近。 大夫说的,需要浸泡半日。 时辰还不够,林家少爷还在沉寂在药浴的海洋,醉生梦死。 说不得,动不得,只能默默承受沼气地侵袭。 眼泪早已哭干,精神几近崩溃。 堂堂林家少爷,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让自己承受这样的折磨? 恍惚间,一个如梦魇一般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小舅子,感觉如何呀? ;唔…… 林寻浑身一震,在桶里挣扎着扭过头,正看见白宋捏着鼻子远远地看着自己。 ;唔…… 白宋翻着白眼,小心翼翼地接近,轻轻地撤掉了林寻嘴上糊着的布团子。 林寻顺势猛地一吸,吃了一口沼气,翻着白眼,险些晕了。 ;你……你……呕…… 白宋赶紧退开,扯了几片叶子把鼻子堵上:;敢叫人买我的命?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跟老子斗?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送你去shi。 ;哟,还不服气,还瞪着我呢?那好,既然你不服,我就在给你机会,咱们继续斗。我这个人呢,学医的,心善。你要我的命,我却不忍心杀你。不过嘛,你的老爹看你如此,估计癔症还得治。明儿一早就给你来一碗牛尿汤,先给你养养胃。如何? 林寻脸色大变,听白宋说这些,如何不明白所有一切都是他在搞鬼? 回想之前种种,只觉这小小赘婿何其恐怖,居然能让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把自己害得如此惨! 林寻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心思哪有白宋深沉? 富家少爷本就是欺软怕硬,此刻已知不好惹…… 不对,是不能惹! 当下哭着开始求饶:;别……别……我……我错了,我服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我夫人……对!都是我夫人让我做的。她说将来你要抢我的家产,一定要对付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敢了…… ;很好,只要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欺负自家小舅子。时辰已差不多了,待会你可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明白,明白……求你快让爹爹放了我,我快要死了…… …… 二更将至,时辰已到。 林庭正请大夫一道回去看看儿子。 林庭正表情不好,心说要是自己的病没有好转,必叫这庸医的好看。 大夫也有些惴惴不安,后悔叹林家的银子。 如今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重回院子,臭气依旧不减。 林庭正强忍着胃里翻腾,走到儿子跟前,小声问:;寻儿,你感觉好些吗? 林寻半梦半醒,无力地点点头:;爹……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 ;真的!林寻连连点头,;当晚儿子根本没瞧见是谁打的我,是儿子一时迷糊,现在已经清醒了。更不会胡乱发脾气了…… 林庭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快……快把少爷抬出来,好好去洗一洗…… 又是那几个家丁,一脸嫌恶将林寻拖出,解开绳子。 林寻早已没了力气,更没了戾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又被人抬着去事先准备好的澡盆里清洗。 天知道今夜的林少爷要洗多少遍? 林庭正不管其他,回身激动地住着大夫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 只把这大夫当做比薛神医还要神的神医。 一时间,自家少爷用牛粪洗澡治好的癔症被传开。 下人们都在议论,都说那赤脚大夫的医术神奇。 此刻,白宋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澡盆里面,享受着妹妹的搓澡服务。 白柔时不时捏一捏鼻子,一脸嫌弃:;哥,你身上也太臭了!难怪嫂嫂都要躲着你。 ;是啊!所以说还是亲妹妹更好,香儿躲着我,妹妹却不躲着我,还帮我洗澡,没白疼你! 白宋幸福地说着,突然回身作势要亲亲。 ;小柔儿,让哥哥亲一口! 白柔笑着闪开,用湿帕子堵住了白宋的嘴:;走开!臭死了!才不要! 笑过之后,小妮子伸手试了试水温:;我出去了,哥哥自己擦擦水,穿衣裳。 ;叫小翠加热水,给哥再上个钟。 ;上个钟? ;就是再搓一会儿。 小妮子手都搓软了,但哥哥都开了口,也就应了一声,甩甩小胳膊,出柴房去找小翠。 白宋一人躺在水盆子里,也不知想着什么。 忽然柴房的门被推开,小翠忽然冲了进来,一下撞在澡盆上,差点儿掉进了盆子。 ;亲姑爷……咯……你藏的酒好香,好醉人……小翠……咯……小翠只尝了一口,就……就就……站不稳了…… 第57章 有妖怪! 酒! 白宋自澡盆中起身,着急回望。 就见今日藏匿茅台之处没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那茅台就小小一瓶,不够白宋闲来偷嘴。 自己尚不舍解馋,难道被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给糟践了? ;酒呢?我的酒不会被你喝光了吧? 白宋着急,抓着小翠肩膀使劲儿摇晃,全然完了自己身无遮蔽,沐浴水中。 这一起身,风景甚是辣眼。 好在白宋不觉,小翠亦是不查,反倒醉醺醺的拧着眉头,嚷嚷着:;姑爷别晃,小翠头晕。 ;我的酒!我的酒在哪儿? 小翠悠悠睁眼,晃晃悠悠从怀里掏出小酒瓶:;姑爷当真小气,人家不过喝了一小口……咯……不过倒是洒了一些在地上…… ;你给我! 白宋一把将茅台抢过来,晃了晃,明显轻了许多。 这妮子真是太可恶了,她一番闹腾,如此宝贝居然少了三分之二。 下次用空间兑换,不晓得还要积攒几天能量。 柴房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火停在澡盆边上。 淡淡光晕染开,漆黑之中只有澡盆一景。 小丫头片子趴在澡盆边,火光透得俏脸更红,像是洁白的宣纸上陪破了一层淡淡的朱红。 残余的水温化作薄雾轻轻的抚摸着小丫头的俏脸,温热驱散着醉意,迷离的思绪中多了一丝清醒。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何姑爷能秃溜着站在自己面前。 小姑娘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此刻却是头一遭如此清晰、真切地看到男人,羞意上头,脸蛋儿的颜色预示着此番景象远比那无名美酒更加醉人。 更重要的是,就在她的鼻尖处,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分外扎眼,好似那些年长的丫鬟姐姐口中,男人身上最可怕的妖怪! 小姑娘一缩脖子,差点儿叫出声,再一看面前的姑爷,完全没有任何注意,所有的心思都在手中的那瓶酒上,好似拿一瓶小小的酒水比自己这个娇滴滴可可爱的小姑娘还要好看似的。 也好在姑爷不注意,小翠才不觉此情此景能有如何害羞。 俏俏地缩到了澡盆子后面,蹲下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是如此想,但缩回之后却又耐不住心中好奇,从澡盆边上又探出一个小脑袋,细细打量着姐姐们口中的妖怪。 ;丑是丑了点儿,却也瞧不出哪儿像妖怪了…… 小丫头好奇心过甚,没想过能看男人看到入了迷,一时间忘了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入迷的小丫头渐渐有了变化。 一双呆愣的眸子逐渐有了神光,后又一点点变得惊愕,最后忽得站了起来。 也不知这丫头瞧见了什么,连退几步,指着澡盆里:;变变变……变了! 白宋尴尬得咧咧嘴:;额……额……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真的是妖怪……咯…… 不知是否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小翠猛地打了个酒嗝,茅台后劲儿直冲脑门,说完一句话就在柴房门口睡着了。 恰此时,白柔绕了一圈回来,进屋就抱怨:;哥,小翠不知去了哪儿,小妹也不知去哪儿找热水。 白宋赶紧钻回水中,稍显尴尬。 白柔在门口差点儿被绊倒,晃晃悠悠站稳:;小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白宋苦笑摇头:;你外面等等,等哥换上衣裳。 …… 小翠醉成了死猪,满身都是酒气。 连香儿听到消息都赶来看情况。 大半夜的,香儿只裹着一身单衣,冷得缩成一团。 白宋赶紧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一层给小媳妇儿裹上。 ;这丫头怎么醉成这般? ;偷酒喝呗。 ;偷酒?我这院中可不曾有过酒…… ;我私藏的酒被这丫头翻找出来了,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年纪轻轻,乱翻人东西。 香儿皱皱眉:;先把她带回屋里睡下吧。 白宋抱着醉气熏天的妮子,小妮子在白宋怀中翻了个身,顺手就搂着白宋的脖子,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尽往白宋的脖子上舔,痒得要命。 香儿看着小脸红红,自家丫鬟醉酒之后如此失态,当主子的脸上无光,想要教训这妮子,却又不好当面作出什么动作。 等到了闺中,弱弱地用小手绢儿在白宋的脖子上擦了擦,偷偷摸摸在小翠脸上狠掐了一下。 最后朝着白宋尴尬一笑。 ;走开!人家才不会做你的通房丫鬟呢! 香儿脸蛋儿更红了,又拍了拍小翠的小脸,低声道:;快醒醒! 睡梦中的小姑娘吐出一口酒气,嗫嚅了一声:;小姐…… 闻着酒气,林香儿微微一怔,竟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酒味儿未免也太香了吧? ;小翠喝的是何种酒? 香儿回头,满眼期待。 古代小姐虽多有调教限制,人生之中极少自由。 但在饮酒方面似乎没有太多限制。 三两闺蜜相聚,姑娘的闺中趣事里,喝一口美酒,添七分醉意,便是在众多条条框框中最惬意放纵的时候。 香儿难得有些喜好,唯有一口美酒算作常念想之物。 自生病以来,香儿便再无饮酒,刚闻到茅台醇香,腹中馋虫有些蠢蠢欲动。 白宋亦有自己喜好,上一世他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人。 不论好坏,单纯就是不喜欢而已。 到了古代,原有的喜好依旧存在,见香儿一副贪酒模样,故作愠态,捏了捏香儿的鼻子:;姑娘家家,喝酒作甚? ;不过好奇,我还从未闻过如此酒香……不知是何物? 白宋尚未回答,一般躺在床上的小妮子忽然出声:;小姐……是……是是是……是妖怪! ;妖怪? 林香儿先一愣,后看了眼白宋。 白宋如此脸皮也挡不住媳妇儿这一回眸,老脸一红,尴尬咳嗽。 ;咳……这小丫头片子说梦话呢! ;小姐……不要……不要跟姑爷一起……姑爷裤裆里藏着妖怪!有……有有……有那么大! 小妮子说得激动,小手一挥,比划着很大,又把被子给掀了。 ;这丫头说什么呢?白宋哈哈笑着,帮小妮子重新盖好,当下也没脸赖在香儿房间了,寻个由头直接开溜。 …… 第二天,林家少爷是真的转性了。 一大早就起床要念书,比教书先生还要勤快。 这让林老爷老怀大畅,只是小岁评开始在即,若林寻能早些顿悟,能早些用功过学习,在小岁评上为林家增光就好了。 林氏宗族内,与林寻同龄的小辈青年还有三人。 分别是林有为,林恒志,林旭。 其中林有为学识最好,年纪最长,只是出生旁系,不然近三年的举荐名额必然为他所有。 小岁评上,历来都是家族子弟相互抱团。 林家这几兄弟素来不合,林庭正有意在小岁评之前让四位年轻小辈多多接触,一切学习,至少先化解相互间的误会。 日学之所位于林府后园长亭。 林寻早早赶来,又叫来了教书的云中先生。 倒不是心念学书,不过是想躲在这长亭之中,应能避开那白宋。 被白宋折腾两次,林寻身上的戾气已被打消没了,手里攥着书本,忍不住就要去想前几日发生之事。 这一想又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云中先生,今日我们学什么? 很难得,林寻居然主动求学。 云中先生捻着长须,摇头晃脑:;看来林少爷大病一场果真改头换面,能有求学之心,他日…… ;今日学什么?林寻不耐地打断,如今只有去想书中乏味的内容,才能摆脱心中梦魇。 ;额……今日还有你三位宗兄一同入学,我们再稍后…… ;哎……林寻叹了一声,显得坐立难安。 ;哟!今日是何光景?咱们的林少爷居然来得这么早? 说话间,从庭院入口长廊进来,三个衣着各异的年轻小子各持书卷小步走来,虽是长得不怎么样,但无一不是衣着体面富贵,抛下天冷带不了扇子,其姿态便是标准的古代公子哥了。 云中先生见三人,起身点头。 三人一起抱拳拘礼,恭敬道了声:;先生好。 一通该有的礼数之后,三位公子就变得散漫了,那林恒志生得干瘦,小跑着将头巾栓在手上把玩,吊儿郎当跳到长亭扶栏上,单手扶着柱子,盯着林寻:;听说你被牛粪浇头?是不是真的?让我闻闻……嘶……过真还是一身臭味儿!哈哈哈…… 一声之后,林恒志转身就跑。 但跑了几步却是诧异地回头一看,只见林寻依旧呆坐石凳之上,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三位林公子相视一眼,对林寻今日表现大为惊奇。 ;怎么回事?这小子居然不追打过来?好歹也骂两句才对…… ;不会是一桶牛粪冲洗,把人给弄傻了吧? 三人议论声不小,林寻却是视若无睹。 对一个被牛粪净化过的小青年而言,这些挑衅如同儿戏。 他现在只想表现得好一些,不能被爹爹当做癔症就好。 至于其他的,根本不能动摇内心分毫。 所谓四大皆空,便是如此了。 第58章 摸头杀 同宗兄弟素来不合,寻常见面少不了打打闹闹。 但今日林寻的反常举动让其他三位小林公子多有不适。 课堂开始,云中先生讲解诗经,口若悬河。 堂下几位却无一人在意先生解释,不时瞧瞧端坐正中,认真听讲的林寻。 ;喂!你怎么了? 林寻轻瞥一眼,用一种看破红尘,高高在上的眼神。 ;林寻,今日你玩儿什么花样? ;林寻!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你这般模样怪吓人的。 ;呐,既然你都这样了。愚兄今日就给你陪个不是,上次打赌是咱们合伙骗了你。大不了将你输的几两银子还给你。别做如此漠态。 几人在下面悉悉索索,林寻还是不为所动。 ;这人不会中邪了吧? ;咳咳……云中先生轻轻咳嗽,;林旭。 最小的林旭一激灵,赶紧起身行礼:;先生。 ;将先生方才口述再念一遍。 ;…… 林旭沉默,心思都不在课文上,哪里知道先生再说什么。 ;先生问你,你为何不答? 林旭悻悻:;不知道。 ;不知道?云中先生皱眉,;过来。 同一时间,拿出了戒尺。 其余几人偷乐,并不出声。 林旭欲言又止,看着先生严肃表情,还是走了上去。 ;手来。 云中先生淡淡一说。 林旭不情愿地伸出手,被先生拿捏住,然后一戒尺打去。 ;啪! 一声脆响。 紧接着就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 林旭眼泪都出来了,大吼一声:;老东西!小爷跟你拼了! 不得不承认,云中先生是有些飘了。 看着林府的纨绔少爷都在自己的教导下规规矩矩,根本不把几位旁系宗亲的小辈放在眼里。 这一下打得够狠,用意是要立威。 不想眼前在座的无要善茬。 林旭年纪虽小,却也是个骄纵惯了的主。 ;小爷叫你一声先生,是给你面子!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真打我? 林旭发飙,一把夺过戒尺,反手就是一条子扫在云中先生的额头。 ;啪! 云中先生额头皱纹都给打平了,帽子飞出去好几米。 ;哎哟! 一声呜呼,云中先生捂着额头就翻倒在了地上。 片刻间,老先生的额头就肿作蟠桃,配以老态,形如寿星公。 ;叫什么叫! 林旭不解气,甩着被打的手,火辣辣地痛。 说话间,人又冲了上去,作势还要打。 ;林旭,这可使不得,你怎么能打先生呢? 林恒志跳起来,一身正气地冲上前。 云中先生感动万分,以为是遇到了个好学生。 没想到这家伙说一套做一套,不单没有帮忙,反而一脚踩在先生的袖筒上,让先生的手动弹不得。 说是阻拦,阻拦的不是林旭,而是云中先生。 这云中先生算是体会到了边陲小城的世家子弟有多厉害。 人尚未起来,又被狠打了几拳。 如此恶徒,纵观整个洛阳、长安也找不出一个! 偏偏是在这边陲小城! ;哎哟,哎哟……凶山恶水出刁民!尔等……尔等…… ;老东西!还嚷嚷呢! 林家纨绔从小打闹,早已配合出了默契。 林旭跟林恒志一个眼神交流,一前一后将先生架起来,一咕噜把先生丢到了庭院水池里。 长亭下,林寻视若无睹。 另一个林有为却一脸蔑笑。 …… 半个时辰后。 林府热闹了。 云中先生砸了林庭正的楠木桌椅,撕了自己送给林家的边塞图,带着一身湿气,气得都快吐血了。 嚷嚷着要林庭正马上安排马车将自己送回洛阳,扬言要让长安、洛阳的学子都知道幽州林家的年轻一代都是何等的卑劣无品。 林庭正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说尽了好话。但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位允中先生虽不是当代大儒,但在洛阳城也是颇有名望的教书先生。 洛阳几大家族都对云中先生颇为敬重,若让他回到洛阳肆意传说林家之事,林家风评不知要坏到什么地步。 林庭正数日忙得焦头烂额,也有些心力不继。 最终还是答应了云中先生返回洛阳的要求,同时还给了一笔不菲的盘缠才得到云中先生的承诺,不会讲今日之事外传。 此事过后,林庭正自然少不了将林旭和林恒志狠打了一顿。 但先生已经被气走了,林家诸事繁多,林家长辈都无暇看管几个小子。 ;老爷……刘管家小声提议,;之前那白宋不是说过吗?他想当少爷的伴读。如今正好没人看着那几位少爷,那白宋又整日无所事事,正好让他去盯着,也不算在家吃白饭。 ;他?他一个寒门书生,哪有资格看着我林家学子? ;嗨,几位少爷凑在一起,若没人盯着,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爹…… 厅外,林寻之妻秦绵行来。 ;棉儿,你回来了? ;回禀爹爹,棉儿回家探母,又听闻夫君病愈,就急急回来了。刚一进家门就听说夫君将教书先生气走…… ;此事就不提了。 ;棉儿是说,若无人叮嘱几位胞族学习,不如让媳妇代为看教。媳妇虚长夫君一岁,夫君平日多听媳妇的话,想来有媳妇看着,他们也不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庭正想了想:;棉儿,你一妇人家…… ;媳妇在闺中时也常学诗文,况且近日家中事情繁多,媳妇也想多为爹爹分担分担。 林庭正一想,让媳妇儿出面盯着,倒也好过让一个赘婿。 ;好吧,你只要留个心眼,别让他们再惹事便可,若有必要,叫家丁常备棍棒。 ;是。 秦绵施了一礼,缓步走了。 …… 白宋没想过帮林家筹备小岁评。 他要准备的事,可比小岁评重要多了。 白宋数日不见新宅。 桑桑数日不见白大哥。 第一眼见到桑桑是在屋外的院墙一脚。 姑娘拿着小铲子专心致志地在墙上比划,都没注意到心中最想念的人来了。 直至到了桑桑身后。 ;桑桑,你在干什么? 见人暖心,第一眼就解了桑桑的相思之苦,数日来的辛劳瞬间抛入九霄。 桑桑丢了小铲子,拍拍身上灰尘,露出浅浅的酒窝:;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几日不来看看,心里不踏实。 桑桑笑着,背着小手,乖乖的邻家小妹:;桑桑不用白大哥挂念,一直都好好的。 ;额……我是说先前种下的辣椒…… 桑桑脸蛋儿一红,失落低头,却又被白大哥亲昵地摸摸头给淡化了。 ;干嘛呢?对着一面墙专心致志。 ;墙上的苔藓好多,桑桑要清掉,这样看着才像是有人住的房子。 ;你跟个苔藓较劲作甚? ;桑桑喜欢,人家还要给院墙上新粉,就是问了县里的泥匠,说要三百文钱。没有白大哥答应,桑桑不敢擅作决定。 ;你这妮子,说了这宅子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何须来问我? 白宋越发习惯桑桑这妮子了,乖巧得如同飘在脸庞地云彩,感觉不到,却又真实存在。 ;好了,别弄了。曲叔和婶子呢? ;爹娘出去给白大哥置办田地了,县城外的田地都比较远,估计要深夜才回得来。 说话间,两人肩并肩已回到了院中。 数日没去城东宅子,今日见了让白宋大为吃惊。 整个宅子已然换新,前院后院都被桑桑打理得妥妥当当。 连院角杂乱堆砌的青石砖都被整理过一遍,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 白宋看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这些都是你弄的? ;嗯。桑桑点头,;爹爹忙着给白大哥置办田地,没有时间铺砖,桑桑又不会…… ;哎!白宋叹了一声,再摸摸这妮子,;女孩子太能干,对男人也是一种压力啊! 桑桑眨眨眼,不太明白白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再多说,白宋带着桑桑去了小菜园。 现在的小菜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松散的肥土。 桑桑知道白大哥的心思,将先前种着辣椒种子的盆子捧着过来:;白大哥,辣椒已经发芽了。 虽然这发芽只是小小一点,但白嫩嫩的牙包散发出勃勃生机。 ;很好,现在天冷,你可一定要小心看护着,别让辣椒给冻死了。 ;嗯。 稍作犹豫,桑桑又问:;白大哥,那辣椒究竟是何物? ;能让食物变得更有风味,等以后成熟你自然就会知道。 说着,白宋又将土豆拿出来,如献宝一样亮在桑桑面前:;喏,今日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瞧。 桑桑看着圆圆滚滚的土豆,一脸疑惑:;这又是何物? ;此物名为土豆。 ;此物尽是泥土,难道也是食物? ;没错。那辣椒只是改变食物风味,但这土豆可就厉害了。此物能替代五谷,作为百姓充饥之物。且易生长,产量高,若能将此物传播开来,相信大唐境内再无饥民! 白宋说这话是有些夸大了。 但桑桑毫无诧异之色,反倒崇拜地看着白宋,眼睛一眨不眨。 ;桑桑,你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吗? ;为什么要感到惊讶? ;我觉得一般人都不会相信小小土豆就能让天下再无饥民。 ;但是桑桑相信,白大哥说什么,桑桑都相信。 白宋苦笑,又摸了摸桑桑的脑袋:;你还真是白大哥的小迷妹啊! 第59章 小酒小菜大胸怀 桑桑看着白大哥,呆呆的,思绪飘散云外。 她不知道白大哥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新词。 更不知道白大哥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新物。 但白大哥这人还是原来那个模样,从小看到大,看得久了,自然而然地喜欢。 也说不上为什么,桑桑总觉着现在的白大哥比原来的白大哥更好。 不是整日地看书习文,多了些风趣,更多了书本之外的本事。 不过嘛…… 桑桑眨巴眨巴眼睛:;白大哥,你有多少时日没碰过书本了? 话题转换太快,白宋一时未能反应:;嗯?突然问这作甚? 桑桑皱着眉,显得很认真:;以前的白大哥总是拿着一本书,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满嘴都是之乎者也,很是无趣。但现在的白大哥虽是多有别的兴趣,但也不可弃书本而不顾…… ;读书?我现在兴趣不大。 不想白宋随口一句应付,却让桑桑多了一丝游离,那种崇拜的小眼神渐渐变成了怀疑和不解。 或许在她的心里,以前的白大哥是断不会讲如此话语的。 穿越之事,不可为第二人所知。 亦不知桑桑得知以前的白宋已死后会有何种情绪。 白宋稍停,后才解释:;哎,经历这许多,我算是明白了。读书无甚用处,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入赘豪宅才能苟活?读书读得再好,没有身份地位,依旧不能光宗耀祖。不如先学会如何赚钱,等有了足够的家底,再读书也不迟。 ;白大哥,你怎能说这些丧气话?是白大哥告诉桑桑的,当今皇上唯才是用,只要读书好,就算没有身份背景一样能飞黄腾达。 白叔白婶也都期盼着白大哥有一天能光宗耀祖呢! 桑桑忽而激动起来,眼里闪着泪光,坚定地抓住了白宋的手,;白大哥,入赘林家不过是一时之困,你可不能自暴自弃。现在你已经有了足够花销的钱,就不必再为生活而担忧,你现在应该好好读书,争取来年参加乡试。别人不相信白大哥,桑桑一直都相信白大哥能高中!千万不能放弃读书,不能为了一时困境就放弃了多年辛苦啊! 白宋很诧异,不曾想只因一句;读书无用便可让身边的小迷妹心生失望之感。 古代人对文人的尊崇深入骨髓,这份沉重不是白宋一个现代人能在短时间内理解的。 更重要的是,白宋以前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 但面前这个从小到大都关注着白大哥的丫头,却清晰地记得白大哥在多少个不分白昼的日子里刻苦读书。 一席话,让桑桑想起了以往的日子。 又见白大哥拿着一颗什么土豆,对着一片菜园子浪费光阴,小妮子的心里忽然开心不起来了。 桑桑一把将白宋手里的土豆给抢了过来:;白大哥,你是个文人,怎能对着一片黄土浪费时间? 白宋笑了,还是头一次见这妮子闹脾气。 ;桑桑,谁说文人就不能种地?谁说整天对着黄土就是浪费时间?这天下百姓,若没了土地,吃啥穿啥?没了吃穿,诗词文章又有什么用?我跟白柔就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得多不如见得多,与其整日对着书本,不如外出多体验体验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什么不好的。 桑桑不服:;也不见哪位名家是对着一片田地能有所成就? ;这你就不懂了!文人都喜欢外出寻景找灵感,白大哥我种土豆也是找灵感!赶紧把我的宝贝土豆还来! 白宋一把将土豆抢回,不再理会。 桑桑绕道白宋跟前:;白大哥只会狡辩! ;呵,你别不信。白大哥就此黄土立马就能给你写一首诗。 ;骗人! 白宋在边上找到了柴刀,开始将土豆切块。 就这切土豆的功夫,口中也不紧不慢地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桑桑忽的一愣,许久没有开口。 白宋淡淡回看了一眼:;怎么样?白大哥没骗你吧?若非体验生活,感受农民之苦,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诗来? 桑桑没话说了,倒不是觉得诗有多好,只是觉得白大哥有如此能耐,更不能就此荒废。 只是眼下不知道如何劝解而已。 白宋已将土豆分好。 一个土豆取下三分之二,分作十二块,小心翼翼重在小菜园里。 剩下三分之一,白宋削了皮,问桑桑有没有油? 桑桑有些郁闷,点点头,带着白宋去了厨房。 等到了厨房,桑桑才小声问:;白大哥,用油来作甚? ;给你这丫头尝尝土豆的味道。 说着,拿起灶台上的火折子准备起火。 ;白大哥,你这又是干嘛? ;当然是起火做菜咯。 ;什么?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白大哥,这…… 白宋淡定点着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嘛。 ;白大哥,这些事让桑桑来。 ;若真要远离庖厨才算君子,那这样的君子,你白大哥根本不屑去做。 ;…… 桑桑一时无言,此话跟;读书无用不同,看着白大哥的背影,桑桑感觉到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气度,充满了对这世上所谓君子之不屑,以及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切都在这不经意间展现。 ;别看了!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不用桑桑说,白大哥自己心里清楚! 白宋回头打趣一句,桑桑才从恍惚中回神。 ;啊!桑桑脸蛋儿有些泛红。 ;看你这丫头辛苦多日,白大哥今天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吃的,犒劳犒劳你。 小半个土豆哪儿够? 乘着蒸饭的空隙,让桑桑去外面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 然后就开始展现自己的厨艺。 桑桑没见过做菜如此讲究的人。 一只老母鸡,鸡骨吊汤,腿肉切丁爆炒,鸡胸打碎成泥混着面粉搓成肉丸,鸡皮用来炼油,用新鲜的鸡油炒了一盘脆嫩的土豆丝。 小半时辰忙活完了,两菜一汤,标准的双人份午餐。 后园一桌小菜,徐以凉风阵阵,远看青山绿水,仰望蓝天白云,守着一方菜园,伴着邻家小妹,此情此景,配得上一杯小酒。 来了古代这些时日,为此时此刻配得上白宋心中的古时风光。 拿出小瓶茅台,小心翼翼给自己倒上一杯,白宋心中是无法形容的满足。 ;桑桑,来,尝尝白大哥的手艺。 桑桑早就凌乱了,闻着这一桌小菜的味道,口水不知吞了多少! 这还是白大哥吗? 怎么现在的白大哥除了读书不会,其他什么都会了! 白宋早就等不及了,他对这个时代的饭菜极其不满。 林府的饭菜不好,邙县酒楼的饭菜也不好。 那便只有自己动手了。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做出来的饭菜比较赏心悦目,即便没有那许多调料,作为现代人倒是更懂得如何体现食材的味道。 白宋先给桑桑夹了土豆丝,然后自己也尝了一口。 味道有些淡,但口味更正,远比在三缘酒家吃到的大鱼大肉更好。 关键土豆的味道是一种记忆,让他和遥远的世界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系,心中忽然感慨万千,忍不住将茅台一口饮下。 ;白大哥,这酒可真香。 白宋心情愉悦,也给桑桑倒了一杯:;尝尝。 桑桑好奇,学着白大哥吃一口土豆丝,又灌一口酒。 土豆丝倒是清脆爽口,美味不凡。 但这酒就有些过于热烈,辛辣刺鼻,惹得桑桑俏脸通红,险些挤出了眼泪。 ;怎么样? 白宋一脸期待。 桑桑拧着眉头好久才缓过来,正要回答,忽然指着白宋身后:;有人! 白宋回头去看,果真见到一人正在翻墙想要进入院中。 ;青天白日都有人翻墙入室,好大的胆子。 白宋快步过去,见那贼人手脚的笨拙,从院墙下来之时一手吊在墙壁上有些胆怯。 白宋上去揪住那人后领,一把将此人给扯下来。 正准备动手打人,忽然发现贼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别打,别打……老人被抓,正连声求饶。 听着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细看之后才记起,这贼人不就是几日前在三缘酒家见到的老人家吗? ;老头,你翻墙所谓何事? ;酒香,酒香!老朽闻到这院中酒香四溢,就……就忍不住翻墙来看看。 白宋一阵无语,缓缓松手。 老人毫无怯意,转身开始四处闻,好似在认真寻找酒香出处。 不一会儿,老人就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认真看过白宋之后,也才恍然:;你是县中酒楼的小子! 白宋笑了笑,当做承认。 不想老人一把抓住白宋的手。 这老家伙一把年纪,手劲儿打得出奇,跟铁钳一般,让人动不得分毫。 ;小子,你说过的,要给老朽真正的好酒喝。老朽尚且记得你说过,这县里的酒味道淡且浑浊,你有清澈如水,酒香醉人的好酒!先前老朽不信,现在老朽信了!这酒味飘香,已越过院头到了街上,果真是世所罕见。小子你赶紧把酒给拿出来,只要让老朽尝尝,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说罢,老人直接取下了身上带玉的腰带以作报酬。 第60章 酒逢知己 老人神情激动,手上用力太猛,竟捏得白宋有所痛感,然后皱起了眉头。 白宋又试着用力挣脱,竟然毫无作用。 他的目光未停在老人拿出的腰带上,而是诧异地看了老人一眼,觉得这老人似乎不太简单。 稍愣片刻,老人似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立即松手,然后讪讪一笑。 ;抱歉了,老朽嗜酒如命,因从未闻过如此酒香,方才有些激动。这腰带乃老朽仅存的宝贝,只要肯给一口酒,这腰带就当做报酬了。 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每一个不起眼的老者都该十分注意,说不准就是某位大人物,只要搭上关系,以后就是飞黄腾达的契机。 这老人神神秘秘,估计来历不凡,全身上下,就这腰带过分他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说不定腰带会有线索,至少透露出这老人的真正身份。 白宋将腰带拿过来,上面欠着的一块玉石质地非凡,透着淡淡的荧光,温润中带着的点点鹅黄。 如此品质,比林老爷时长带着的玉扳指还要名贵。 光是这玉拿出去卖,至少也要五百两银子才行。 此玉是名贵,但从玉上却看不出丝毫线索,倒是没有任何验证老人身份的发现。 老人见他对着腰带上下打量,一笑解释:;这是老朽主人身前之物,不过是老朽顺过手的傍身之物。 白宋有些失望,还以为这老人家会有什么大的来头,看这样子应该不是会给自己带来契机的关键人物。 ;算了,一口酒而已,不需如此厚礼。 白宋上腰带送还回去,没有任何犹豫。 老人有些诧异,也不多说,将腰带重新系上,对白宋一声称赞:;小子可以。 好酒就是与人分享的。 白宋很乐意将茅台给真正懂酒的人品尝。 更想看看现代的顶级美酒被古人品尝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白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老人在石桌前落座。 老人看着这一桌饭菜,凑得近了,方才闻到酒味之下的菜香,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老朽能尝尝吗? ;老人家,请随意。 老人先添了一碗鸡汤,混着鸡肉丸子一口吞下,极致的鲜美瞬间让这位老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态。 ;嗯……姑娘,好手艺!比京城御……咳咳……极好极好! 桑桑腼腆一笑:;老人家说笑了,这些饭菜都是我白大哥做的。 ;什么?! 老人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如此美味,竟是小子你……看你文质彬彬,当是书生,难道是厨子? 桑桑撅着小嘴:;我白大哥当然是书生!你才是厨子呢!你祖祖辈辈都是厨子! 白宋无奈,拉着小妮子,尴尬一笑:;人生在世,只求活得潇洒,当个厨子又何妨? 老人眉头轻皱:;既要读书,便难得潇洒,小子你气度不凡,须知君子远庖厨,这做饭的事情还是…… ;哼!白大哥说了,若真要远离庖厨才算得上君子,这样的君子,我家白大哥才不屑呢! 老人眼神迷惑,几句话下来便有些看不透这小子了。 虽说文人该少碰杂物,但眼前的菜确实做得好。 老人看过之后目光落在了土豆丝上面:;诶?这是何物?老朽为何从未见过? ;土豆。 ;土豆? 老人尝了一筷子,入口之后依旧连连点头。 ;倒是口味新奇。 简单一句点评,老人就不再多说。 在土豆没有展现出其顽强的生命力和蓬勃的生机之前,不会有人意识到这小小之物对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而此时,白宋已将酒瓶拿出。 酒瓶子尚未打开,浓郁的酒香藏都藏不住,瞬间将老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白宋将酒置于桌上,老人一把拿了过来,放在鼻尖一脸陶醉,口中喃喃称道:;好酒!好酒啊!初闻如甘霖,绵密胜琼浆,自诩酒中客,他乡无酒香…… 几滴老泪落下,竟是哭了。 ;老人家,你怎的…… 桑桑有些着急,将欲上前询问,却被白宋抬手阻止。 白宋清楚,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爱酒之人。 此番沉醉不似作假,倒是真正的戳中了老人家的柔软。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但酒也是需要知音的。 白宋做不得茅台的知音,或许这老人可以。 茅台是好酒,是足以代表华夏酒酿的极品好酒。 却在那利欲熏心的时代被赋予了太多价值的附属。 在那个时代,对酒的尊重只有金钱。 但在这里,对茅台的尊重,被赋予了感情。 不知为何,白宋看到老人为几杯好酒而落泪,心里有些触动,淡淡的笑了:;老人家,为何不打开闻闻? 老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气儿跑了,酒就不香了。 ;这酒就送给老人家了。 白宋突然说道。 ;真的?!老人身子一震。 ;自然。 ;小兄弟,老朽无以为报啊!老朽只闻其味,便知其珍贵非常,想来小兄弟也没有多少吧? ;天下估计也就老人家手里这些了,若要更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 兑换茅台消耗能量不少,白宋还有许多想要得到的东西,用能量来满足口腹之欲,眼前似乎还不可多浪费。 老人郑重地抱拳行礼:;今日大恩,老朽必当的谨记。既然小兄弟看不上老朽的腰带,家中唯有一孙女长得极致动人,不如给小兄弟为妻…… ;噗! 白宋呛了一口。 桑桑急了:;我家白大哥已娶妻了! ;做妾亦可! ;白大哥!把酒要回来,咱们不给他了! ;哈哈哈……白宋大笑,;老人家,好端端的扯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酒能得人赏识,乃是幸事,我不要回报。 ;但这酒老朽不会白要,小兄弟,老朽住在正阳街三缘酒家对街第一家院子,凡有事情,可上门来找老朽。无论何事,老朽一定全力相助。 ;老人家言重了。 ;老朽单姓一个墨字,你就叫我墨兄便是。 ;墨兄……白宋笑笑,;咱们这年纪…… ;小兄弟,你先前还那么豪爽,现在怎就迂腐起来了? ;哈哈哈,好好好……小弟白宋,以后跟老人家就以兄弟相称了。 ;白老弟果然是非凡出众,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心性,世间罕有啊! ;墨兄过奖了……白宋一拱手,心里却想着;墨这个姓,在邙县似乎没有,最近听过的也就在三缘酒家遇到的那个墨什么…… ;墨非白!墨兄可认识一人叫墨非白? ;哦?白老弟跟老哥的孙儿有认识? 白宋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认识,当然认识!前几日在酒楼里还当众调戏我妹妹,一帮手下还当街拔刀呢。 ;什么?!墨老大喝一声,噌地站起来,;那小兔崽子居然敢如此胡来?愚兄尚且不知! ;可不?当天好多人都看见了,那络腮胡子,一刀砍断了半棵树,把县民都吓傻了! 白宋心里面乐啊! 这老人家居然是墨非白的爷爷,现在自己跟他爷爷成了兄弟,自己足足高了他两辈。 再把黑状一告,看他怎么收拾! ;白老弟,你立刻跟愚兄走一遭,看愚兄不将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断了! ;这……这不好吧? 白宋故作推辞,但墨老再度要求之后,白宋立马往街上走,那脚下如风,走得比墨老还要快,恨不得马上就去墨家,一定要让那臭小子叫自己爷爷,以后叫妹妹奶奶! 说起来,当日在酒楼上,墨家小子也不算调戏。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白宋是个小心眼儿,记仇得很,尤其是调戏自己妹妹! 妹妹可是属于自己的小棉袄,哪里能容别的男人调戏? 之前是没找到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就算过了一百年,能报复的时候,白宋还是要报复。 墨老心中也有打算,这小子能拿出第一瓶,保不准以后还能拿出第二瓶。 这么好的酒,要是喝了就没了,墨老铁定舍不得喝。 只有跟这小子搞好了关系,以后才有好酒喝。 把孙女儿卖出去,那也是为了把这小子给栓牢靠。 今日借机修理孙子,顺别叫孙女儿让这小子瞧瞧。 就凭孙女儿的姿色,不信这小子把持得住! 一老一少,各怀心思,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墨家迁居刚买的小院门口。 眼前乃是较大的篱笆小院,虽不如白宋的宅子,但也算是临街最好的一处了。 简单了些,但要住下七八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站在篱笆墙外,白宋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编织斗笠的络腮胡子。 这家伙当天嚣张得很,白宋可都记着。 ;墨兄,就是那个络腮胡子,光天化日拔刀伤人,踩着别人肩膀在天上乱飞,厉害得紧呢!这是不是武林高手?我能不能跟他的学学? 墨老一听,胡子都翘起来了,在门口大喝一声:;大魁! 听有人喊自己名字,门口的大魁一抬头,赶紧走了过来:;爷,您回来了? 这恭敬的语气,跟哈士奇一般。 但见了墨老身边的白宋,立刻就变成了土狼:;爷,您怎么跟这小子一起? 第61章 缘尽 ;这小子?这小子也是你能叫的? 今日上门,便是找茬,白宋自不会客气。 这大魁者脸色一变,对着白宋横眉冷目,只是墨老再侧,他不便多言。 白宋指着那一双牛眼:;呐呐呐……墨老,你家下人见人都这般凶神恶煞,便是来了邙县,怕不出几日也会惹出祸事。 ;咳……墨老不悦,低咳一声,;你便给他人如此展现墨家的待客之道? ;爷,这小子对少爷和小姐出言不逊。 ;那就说对了,且问你当日我为何对你家小姐和公子出言不逊? ;他……大魁语塞,瞪着白宋。 有墨老撑腰,白宋无所顾忌:;不是你家公子当众调戏舍妹? ;可有此事? ;这……少爷不过想问问人家姑娘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唐突?这小子就一路针对,甚至要看小姐的脸。 ;问我家妹妹不算唐突?我看你家小姐的脸就唐突了? ;…… 大魁手上功夫厉害,但嘴皮子功夫比较白宋就差得远了。 犹豫之下尚未开口,便被墨老一语戳中要害。 ;此前,你们是如何对老夫说的?说一路行来不曾惹出半点事情。为何此事没有告知老夫? ;这……不过是一些小事,也就不想劳爷操心了。 说着话,大魁目光闪躲,看向了了另一边。 ;看看,合伙欺负老年人!墨老,看来您在这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啊,他们一帮下人都能故意瞒报了。 ;臭小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啧啧……火气这么大,墨老要好好管教才行。不然,迟早惹出祸事! ;你! ;白兄弟说的有错吗?墨老低喝一声,;大魁,你这一路行来,多少次因这脾气坏事?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们好不容易来了邙县,不可再生事端!即日起,你在此院中禁足一月,哪儿都不能去,看能否磨掉你的急性子。 墨老狠狠地瞪了大魁一眼,然后领白宋进入宅院。 刚入小院,屋中再来一人,又是上次跟大魁一桌的商贩中年,一身市侩的打扮,放在街上,任谁都会将其当做某地的掌柜或是账房。 这家伙白宋也是不喜。 在一个锱铢必较的小人面前,即便是被撞一下,只要是故意的,白宋都会记住。 白宋正欲借题发挥,却见这中年看看墨老,再看看白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老太爷,您怎会跟这位一起? ;若非遇见白老弟,老夫尚不知尔等在城中惹得祸事! 中年人立即一拱手:;哎,都是一些琐碎之事,不过在酒楼之中有些许言语冲突,就没有跟老太爷提起。今日正巧遇见了小兄弟,那墨愚在此给小兄弟赔个不是。 这叫墨愚的可不见丝毫愚笨,倒是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白宋尚未发难,他却先一步笑脸相迎。 墨老哼了一声,以示不悦。 白宋也只能淡淡示之,不再多说。 ;那小子何在?把他给我叫来。 留下一句话,墨老继续带着白宋进了小院中所谓的;正厅。 农家小院,构造简单,远不及大家宅院的建筑考究。 这家院子在农家之中算得够大,大小屋子几间,却都散落着,显得随意。 但即便在随意的小家院落里,这墨家依旧将最大的屋子改造做了一家正厅,足见以往日子何其体面。 白宋入客座不久,不见墨非白来,倒是那大魁不情愿地进屋,送上两杯茶。 一杯双手端给墨老,一杯撂在了白宋手边。 墨老摇摇头:;家仆有失体面,让白老弟见效了。 白宋端茶,猛了一口,倒觉得古代的茶与记忆中的茶味无大的差别。 ;愚兄如今是家道中落,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给白老弟喝如此粗茶。这一间陋室,也让白老弟见笑了。 ;爷爷,急急忙忙唤孙儿过来所谓何事? 正喝茶,墨非白快步行来,和那日在酒楼遇见时一模一样,厚重的绒制披风,陪着一把扇子,骚里骚气。 不过这公子哥长得倒很公子,脸上干净,五官协调,小白脸气质凸显无疑。 这小子急忙过来见了白宋,当即变脸,捏着折扇的手指着白宋鼻子:;这寒门士子来我家作甚? 白宋故作不闻,不紧不慢地回答墨老先前的话:;寒士配粗茶,方显得当,若非陋室,寒士也不敢登门。 墨老听白宋如此说,脸色更为阴沉。 若只听白宋所言,墨老心中还当是白宋言语中多有夸大之意。 现此子进门便对白宋指手画脚,言谈举止之间,轻蔑之意全都写在脸上。 更加印证白宋先前所言非虚。 的确是墨非白故意惹事! ;咳!非白,先前你说与姐姐一路行至邙县,未曾有事情发生。那在酒楼之中,调戏民家姑娘的事情,当作如何解释? 墨非白被呛了一口,见爷爷一脸阴沉,心下有些着急:;爷爷,你可不能听一外人胡说,谁说我调戏民女了?不过是那姑娘正问三缘酒家门前的对联是何意,孙儿不过好心解答,这如何能作为调戏? ;臭小子!你还狡辩? 墨老正怒,白宋则一本正经地阻止:;诶,非白贤侄也是多了些轻浮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既然现在已跟墨老相识,而非白贤侄又是墨老的孙儿,我这个当伯伯的自然不会再去计较。 ;你……你说什么?谁……谁是你贤侄?你说谁风流?你又当谁的伯伯? ;我与墨老已成忘年弟兄,从辈分来讲,当你伯伯就当是吃亏一点吧。 墨非白眼睛都绿了,一手拿着折扇几欲砸向白宋,可偏偏爷爷在上面坐着,自己不敢稍失分寸。 ;爷爷,这厮分明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寒门贱民,您如何能跟此等货色平辈论交?他配吗? 墨老冷笑一声:;一口一个寒门贱民!墨非白,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当自己是世家的公子哥吧?墨家落得如此田地,到底是拜谁所赐? ;爷爷,这些孙儿都知道,但这厮分明就是个骗子,也不知如何骗得了爷爷的好感! ;老夫识人,需你这小子来教?白老弟,心胸宽广,心境淡然,拿得起,放得下,必是有学之人。 ;他?有学?墨非白不屑一笑,;三缘酒家门前一副对联都解释不通,还谈什么学识?一个寒门士子,又能有什么学识? ;呵呵…… 身侧传来一声嗤笑。 墨非白见白宋如此,心中大感不爽:;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胸无点墨却自诩风流,拿着只言片语的胡话戏弄戏弄小姑娘倒还可以,倘若真正遇到有学之人,只怕是会丢了墨家的颜面。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休要拐弯抹角! ;看在你是晚辈,白伯伯就给讲解一二,那三缘酒家的对子本就是胡拼乱凑的东西,妄你自称游历天下,却不知那对子就是用于寺庙后院山门上的迎送诗句。那是告诉那些还俗的和尚与佛门缘分已尽的缘尽诗。 白宋言之凿凿,让墨非白一愣。 上座的墨老忽然也来了兴致,专心一问:;哦?到底是何对子?老夫倒也没怎么注意。 墨非白念道:;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长青。横批缘进。缘来缘去,二缘相抵,缘长缘短,二缘相怵。此对本意缘友至,缘长青,有缘乃进。与三缘只名相符,爷爷,我此解有何不妥?哪里不对? 屋内正说话,屋外那身带斗笠的墨家小姐却也悄然行来。 这姑娘脚步轻盈,没有丝毫动静,宛如一阵轻风,谁都不知她的存在。 现今不过得知爷爷回来,特意出来请安,只是从三叔口中得知那日在酒楼遇见的登徒子来了家中。 姑娘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到了门前,正巧听见三人在屋中争论,下意识停下步子,站在了门后。 这姑娘身段极佳,行步之间尽显婀娜,断是个大大的美人儿。 当日在酒楼带着斗笠蒙着脸倒也罢了,如今身在家中,却还带着那斗笠,便显得稍显奇怪。 也不知这斗笠下究竟藏着何等惊世骇俗的面容? 白宋未曾注意门边贴着一可人儿,只是冷笑看着墨非白。 ;这对子横批都错了,寓意自然就不对了。白贤侄能生生将一副错的对子解释得如此合情合理,倒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错了?墨非白不解。 墨老追问:;那横批究竟是什么? ;横批非‘缘进’而是‘缘尽’,缘分已尽。缘来缘去缘友至,缘长缘短缘长青,实作为,缘来缘去愿友至,缘长缘短愿长青,不过是题作者为追求字句意境,取谐音改做‘缘’。看似有缘,实则无缘。所谓缘来缘去,缘长缘短,不过世人对缘分的捕风捉影,真正能改变内心的是心中所‘愿’。 庙里的和尚太多了,也有住不下的时候。有些的和尚不得不还俗,离开寺庙。这首缘尽诗乃告诉那些还俗的小和尚,他们跟佛门的缘分已尽,但只要心中‘所愿’尚存,一样可以以‘友人’之姿还愿,愿寺内寺外之人皆可长青。 ;妙啊……墨老凝神沉思,砸吧砸吧嘴,低声自语,;只一字之差,对子的味道就变了。缘进倒是远不如缘尽贴切,短短几字之间,居然藏着如此妙意,若不深思,常人不可解啊! 第62章 绝美下的伤痕 墨老沉寂白宋话中。 墨非白大为着急,连问:;你说那对子落在寺庙后山口,可有凭证? ;你不是游历天下吗?这么有名的对子都不知道? 墨非白有些尴尬,一顿:;你说! ;峨眉山,报国寺后山寺门,寺里的和尚出寺都会看这对子。我就是听一个从报国寺还俗的和尚说的。 ;峨眉山……报国寺?墨非白拧眉想着。 墨老冷哼一声:;鼠目寸光,不知天下之大,以你之见闻,如何知晓天下之事?你从小自满,自负,殊不知天外有天,今日好在是遇见了白老弟,若是他乡遇见广博之人,你在人中炫耀学识,且看你如何收场! 墨非白低下头,有些郁闷。 在学识上被人抓了破绽,此事远比其他事更叫人意难平。 看着墨非白郁闷的模样,白宋心里面偷笑。 这古人还是好糊弄,不管走了多远,见识远不及现代人。 贞观年间,报国寺还要等几百年才有呢! 所有一切都是白宋信口胡诌,没想到居然白这爷孙给唬住了。 这墨非白怕是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哪儿有个报国寺。 ;果真是见识广博之人,也难怪有如此美酒。 白宋一番话,墨老深以为然,对白宋从讨好变作了几分欣赏。 先前在小院石桌前,白宋表现出了足够不凡的气度。 但人光有气度没有实学是不够的。 此番话倒是打消了墨老的疑虑,就此子的见闻和气度,便是出生寒门也毫无影响。 想到先前所思,墨老觉着事情尚可,便不耐地对墨非白一摆手:;回去吧,好好反思,把你姐姐叫来。 墨非白悻悻而去,在门口便撞见了前来的姐姐。 姐弟两相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墨非白走了,姐姐上前恭敬行礼:;爷爷。 墨老起身,笑着对白宋解释道:;白老弟,此乃孙女墨已清,你们年纪相仿,可当认识。 斗笠下,一双绣眉轻蹙,倒是让白宋透过一层薄纱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倩影。 墨已清稍有不解,自己来给爷爷请安,爷爷让一个女儿家与个陌生男子认识是何意? 尽管心中疑惑,却也依旧行礼:;白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美人儿是不招男人讨厌的。 尤其对白宋而言。 ;墨已清……白宋捏着下巴,觉得有些味道,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墨已清不就是白嘛!姑娘,咱们是一家人呢! 墨已清听得一肚子火,碍于爷爷在,只能低声说了:;公子,请自重! 白宋有些尴尬,他不是有意调戏,是真觉得这名字与自己有缘。 想了想又觉得这墨家跟自己有缘。 弟弟叫墨非白,天生就跟白是对头。 姐姐叫墨已清,注定跟白是一对儿。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正因念到此处细节,白宋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说了,此话就打打地不妥了。 而且还是当着人家爷爷的面儿。 白宋看看墨老,却见墨老装作没有听见,看着白宋的目光颇有几分赞许。 ;已清,既在屋中,就取下斗笠吧。 又是忽然的一句,叫墨已清睁大了眸子:;爷爷,此间还有…… ;白老弟是爷爷的好友,自是不当外人的。 ;爷爷,您不过与他认识片刻,何来的好友一说? 墨老这才拿出怀中酒瓶,视为珍宝:;初次见面便以极品美酒相赠,如此厚礼,岂不为好友相待? 酒瓶依旧没有打开,只有一股淡淡的谷物香味在房中飘荡。 此酒味道如此浓郁,也让墨已清微微一愣。 但见了酒,墨已清倒是明白了爷爷的心境。 墨已清清楚,自家爷爷已到了爱酒如痴的地步,送一瓶美酒给爷爷,比任何东西都管用。 更何况,闻此酒味,势必为一瓶绝无仅有的美酒。 也难怪爷爷会对这年轻人如此不同。 回想当日在酒楼,此子就出言欲看自己真容。 若他用一瓶酒来收买爷爷,来换看一眼自己真容的权利。 此事倒也不亏,至少能让爷爷开心。 想着,墨已清自以为明白了其中缘由,稍作犹豫,轻轻摘下了斗笠。 斗笠上一层淡淡的面纱也随之而去。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张润白如玉,晶莹剔透的脸蛋儿。 玉阶生白露,此比用作眼前当真是恰如其分。 莹润之中透着股通透的味道,如欠了些火候的鸡蛋,透过蛋白能瞧见糖心,细腻德看得到皮下嫩肉,却不见丝毫毛孔。 也难怪要用斗笠稍作遮蔽,就如此温软轻弹的脸,于市井之中游走,不知会有多少人行走间乱了方寸。 单是肤色已是极致,再配以上钩狐媚的眸子,在朴素的质感下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妖艳,让整张脸变得迷幻起来。 所谓倾国倾城,也只能形容此等女子。 这小小院中,居然藏着一位比林香儿还要漂亮三分的千金小姐。 白宋心中忽的多了个疑问。 古代女子之美难道没有尽头? 墨已清对自己的美似是了解,既然爷爷收了人家的酒,自己便收了羞怯,叫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好生地看。 只是看看,也无甚大不了的。 毕竟自家的境况不比往日。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墨已清默着将斗笠的重新戴上。 正欲借口离开,却听白宋说了一句。 ;姑娘的皮肤对阳光过敏,故而带着斗笠对吧? 墨已清一愣,对白宋的话似懂非懂,戴上的斗笠又取了下来,更加认真地看向白宋。 白宋忽然已是到过敏儿子对古人相对陌生,转而解释:;姑娘的皮肤若为阳光直射,片刻间便会长满红疹,对吗? ;你……你如何知晓? ;万物皆有其规律,姑娘肤色之美过甚,那便是病了。之前不知姑娘为何一直带着斗笠,见了姑娘的脸,自然明白了一些。哦,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主要身份是一名大夫。 ;大夫? 墨老追问:;你懂医术? 白宋点点头。 ;不过一面想见,白老弟居然能看出孙女的病症,想来白老弟的医术也不差吧? 白宋不对此作回答,只是简单说:;已清姑娘的症状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此话怎讲? ;就如已清姑娘现在这般,用一层薄纱遮挡,日常生活也无甚干扰,只要时刻避免直面阳光,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人的一生,若见不得光,生活总是少了些精彩。 白宋这话点在墨已清的心里,顿时变得落寞。 白宋接着说:;这个病很难痊愈,只能缓缓调解。 ;白老弟的意思是孙女儿的病还有救? 【作者有话说】 此为补更,昨夜有事回家太晚,熬夜补上两更,见谅。 第63章 小岁评将至 这姑娘属于比较严重的皮肤过敏。 即便是现代医学,对过敏症状的治疗都属于相对落后的地步。 治疗过敏主要还是以防护为主。 墨已清以斗笠作为遮挡,这也属于一种防护,但如此防护给生活带来许多不便。 白宋不以治病为生,但却保留着医者的坚持,见了病人,总也要管一管。 ;墨姑娘的病倒是可以医治,只是短时间内难以痊愈,有所改善是必然的。 ;不可痊愈也罢,若能有所改善也是好事啊!墨老急道,惊喜地看着孙女。 墨已清倒是逐渐冷静,轻轻看着地面,小声说:;爷爷,已清早已习惯,这不见光的日子也无甚要紧的。 ;孙女,若有机会,总要把握。墨老严肃说着,又看着白宋,;白老弟,不知治疗已清需要何种药物?老夫即刻去准备。 ;爷爷……不必了,不必为这治不好的病而浪费财务。这么多年,已有多少名医看过了?孙女这怪病终是不能解的。 ;虽不能根除,至少能让姑娘正常外出,不必终日带着个累赘。 白宋突然打断,墨已清听了微微一愣,恍惚的严重忽然闪过一丝期盼,想说什么,却又强忍住了。 墨老却是大喜过望,到了孙女身边,大声说:;你听,不用再带着斗笠了,如此不就是能痊愈吗? 墨已清目光更为闪动,犹豫许久才问:;白公子的意思是日后不必带着斗笠,只用面纱即可? ;面纱也不用。姑娘出行可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可终日曝露在强光之下,具体效果如何,还要看姑娘治疗之后的结果。 ;与常人无异……墨已清小手悄悄攥在一起,竭力掩饰内心激动。 对一个从小都不敢出现在阳光下的姑娘而言,能与常人一样外出早已成了奢望。 事情虽小,但心有执念。 如今有人说能治愈纠缠一生之怪病,事到眼前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轻易相信,只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藏着一丝小小的期盼,墨已经指尖轻轻划过脸颊:;算了,家中已无多余用度,便是要治,还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说道此处,墨老也面露难色,下意识就要解下腰带,却又想到先前白宋根本不屑于此物,脸上也多了些失落。 ;我不要钱。 ;…… 祖孙二人全都看着白宋。 停顿片刻,墨老方才小声询问:;那白老弟欲求何物? ;我什么都不要。白宋很坦然,没有任何虚伪。 祖孙二人更为迷茫,非不信白宋所言,实乃早年间为墨家为这病劳心劳力,找了各方渠道,不仅没有找到医治之法,还废了不少家财。 回忆往昔求药经历,便是认定了医治此病将有大的代价。 ;白老弟,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几日准备时间。等我准备好了,自然会带药来给已清姑娘治病。 …… 所谓准备,不过是几日积累能量的时间。 一连数日,胡吃海喝,白宋终于从空间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当白宋准备去给墨家小姐治病之时。 殊不知这几日之后,林家准备许久的小岁评仅一日就要开始。 小岁评分为三日,有一位主评人分别评价各家青年子弟的文章。 头两日以评价为主,后一日以游玩为主。 听似简单,过程却极其繁杂。 对林家而言,近几日往来邙县的世家众多,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林家都要安排妥当。 这便是林府开销的重大之处。 各地世家来了,必然会先行上门拜访。 来访者送上访礼,林府必当回礼。 作为家主,林庭正已在府上接待了不知多少人。 整个林府忙前忙后,只有白宋一人轻松自在,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府门庭若市,往来宾客不断。 邙县各街也逐渐热闹,路上行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不单单是各家士族,一些寒门子弟也会来凑凑热闹,若运气好能混入小岁评中,得到半点儿评句。 这风光可比中一个举人更佳。 ;近来邙县倒是风光了一阵,听闻发自邙县的瘟疫已经被有效遏制。听闻是有高人送来神仙水秘方,县令统领全县统一制药,让邙县百姓都喝了神仙水,许多病人都因此而好转。 ;可不,幽州刺史大人以上报朝廷,此事若被皇上知道,这小县县令必然是一飞冲天,前途无量了。 ;邙县县令给刺史大人解决了大麻烦,给天下作出了表率,自然不会再蜗居一隅之地。他也是寒门出生,境遇却与我等截然不同,当真是羡煞旁人。 街上茶楼,外地学子议论纷纷,外面小商贩的吆喝也比往日更加卖力。 白宋走得急,忘了吃饭,想就近吃点儿东西,却发现一路铺子人满为患。 ;郑家的车!郑家的人来了。 街上,不知谁人出声,街上行人立刻往两侧分开,下意识就给郑家人让道。 果然,街上一队车马缓缓行来,不显任何排场,但周围人的目光却变得异常谨慎。 郑家是幽州第一望族,盘踞幽州已过百年之久,在幽州百姓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让路属于下意识的行为。 但白宋没有这般下意识。 甚至都没注意周围的变动,依旧低着头往前走。 没走几步,白宋就觉得自己拦在了一匹马前,身子侧了侧,让他们路过。 白宋等了几秒,见面前车队没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车夫横眉冷目盯着自己,一小小车夫居然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看得让人不爽。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少爷,有人挡了道。 ;郑家的路都敢挡?谁这么大的胆子? 一个胖小子走出来,白宋见了脸上浮出笑意。 这小子不是那个郑行知吗? 当日为了让这小子给自己作证,还送了他一首咏鹅。 估计此子回家之后得了一番表扬,心里暗自感激自己。 如此一想,白宋轻松多了,心说也算是熟人,不必斤斤计较。 白宋面带笑意,看着那小子。 没想到那小子见了白宋顿时变了脸色,大叫一声:;来人! 然后气得把帽子都摔在了地上。 ;把这厮给我抓起来! 第64章 痞子忍气,书生打人 原是以为见了熟人,见此架势,竟是撞见了仇人! 白宋平日里也算机灵,但今日事发突然,完全出乎意料。 听郑行知喊抓人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心说自己明明有恩于他,这小子见了自己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此时一愣,瞬间就被人抓住。 周围百姓见之,惊呼着四散开去,哪有人敢阻拦郑家的人? 郑家公子郑行知,纨绔之名传遍幽州,比林家少爷有过之无不及,谁都不敢跟这小子扯上半点儿关系。 郑家来邙县的人不止郑行知一个,随行车辆就有三架,随行的下人足足十几个。 郑行知如此大声嘶吼,后面一辆车上立刻传来了一个女声:;发生了何事? 郑行知跳下车来,狠狠瞪一眼白宋,赶紧往后几步大声说:;姐,我终于抓到那抄诗之人了! 一想到那首《咏鹅》,郑行知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货坑害自己,也不会遭到父亲一顿毒打。 直到现在屁股上还有伤口没有痊愈! 郑行知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小岁评早早来到,他就能重返邙县,也能去抓那坑害自己的骗子。 谁能想到,今日入城还没下车,半路上就把那骗子给抓到了。 郑行知心里是又恨又爽,回头对几个下人说:;给我把人给抓稳了! 说完,又对后面一辆车道:;姐姐,今日就要你跟父亲相信,我的的确确是被人骗了!我虽不爱诗文,但绝不会故意抄诗,都是这人骗我的! 郑行知激动万分,说完就到了白宋面前。 这小子举着手,论起拳头就要往白宋身上招呼。 白宋被人紧抓着,动弹不得,看着这小屁孩儿要打自己,挣扎一下没有动。 只能把眼睛一闭,心说只能硬抗了。 小屁孩子打人不痛,但心里的恨却是不少! 事发突然,白宋毫无准备,没想到飞来横祸。 直到现在,白宋都不知道这小子为何要打自己。 但是,小屁孩的手尚未落下,后面传来一声娇叱:;住手! 郑行知听到后方姐姐声音,手上稍稍一顿。 但也只是稍稍停顿,下一秒便继续落下。 郑行知心中之恨,早就不是姐姐一句话能化解的了。 十日前自己如何被父亲打的,今日就要让这骗子原原本本地受一遍,不然解不了心中一口恶气。 忽然,人群之中闪出一人,一把抓住了郑行知的手腕,稳稳地将郑行知拦下,同时又站在了白宋身前。 白宋一睁眼,不想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牛大。 周围众人全都避之不及,正巧牛大从旁经过,没有丝毫犹豫就冲入人群。 牛大一句话不说,只是挡在郑行知身前。 牛大一出现,周围的目光更多了,更是隐隐有一丝不安。 牛大的凶名在邙县无人不知,这可是个杀过突厥的匪徒,郑家少爷落在此人手上会不会出现问题? 若郑家少爷在邙县被人给打了,郑家回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波及到邙县的普通百姓? 郑家在幽州的势力不容小觑,不说一小小县令,就是幽州刺史也要礼让三分。朝廷之中至今尚有重臣照拂,至少在外界看来,郑家依旧如日中天。 郑家之人横行幽州,此乃不争事实。 幽州百姓谁不知道? 府上家丁尚且无人敢动,何况是郑家最宝贵的小少爷? ;放开!哪儿来的狗东西?!敢拦本少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小少爷不知自己面前的人有多狠,如此挑衅,岂不是更容易激怒对方? 万一牛大下手不知轻重,把这小少爷给打残了怎么办? 但事情并未往县民们担心的方向发展。 小少爷不认识牛大,牛大却是认识这位小少爷。 牛大松了手,说了一句:;郑家少爷。 ;啪!郑行知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牛大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知道还敢阻拦? 牛大虽是个狠人,但从来都知道分寸。 郑家少爷是动不得的,他要是一动手,自己就没法在幽州地界待下去了。 但白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既然看到了,那就必须站出来。 牛大想法很简单,继续说:;他是我的恩人,不管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公子要打要骂,尽管往我身上招呼。小人不躲不闪,直到公子消了气。 ;你干什么?白宋惊愕,;我无需…… ;恩人放心,牛大皮糙肉厚,禁得住打。 白宋傻了,不曾见过如此耿直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关键被人抓住,心里也十分乱。 这时候,郑行知一脸坏笑,盯着牛大:;呵呵……你很禁打是吧? ;公子尽管打小人便是。牛大一脸淡然,眼中没有丝毫表情。 后方,再次传来姐姐声音:;行知,不要再胡闹了。 郑行知根本不听,他知道姐姐碍于人多,不可能下了车抛头露面。 他回头看了看队伍最后的一辆车,里面的父亲迟迟没有动静,显然是默许了自己。 当下兴致更浓,再无任何顾忌。 郑行知双手握拳,卯足了劲儿打在牛大的脸上。 牛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 所有人都看着,看着牛大任人殴打,心里反倒是安心许多。 ;好在牛大知道轻重,没有对小少爷胡来,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哼,牛大再怎么横,也不可能跟郑家作对。这牛大看着大脑粗,其实心思细着呢!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收!这牛大干了多少恶事,今日总算遇见过更恶的了。 周围议论纷纷,郑行知的拳头可没有停。 这胖小子年纪不大,力气也不大,但一刻不停的打,谁都遭不住。 短短一分钟,牛大的脸上多了几处淤青,眼角嘴角也开始渗血。 白宋看着,也在忍着,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好,若是再激化矛盾,吃亏的只是自己。 但牛大帮自己挨打,此事不能带过,总有一日他要报仇! 又过了一分钟,郑行知终于停下了,喘着气,甩着手,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痛,带着几分戏虐的笑想看看牛大的惨样。 牛大虽是鼻青脸肿,但依旧如石头一样站着,脸色不变,反问了一句:;公子,你的气消了吗?; 这一问,郑行知心中火气再起,作势还要打。 但一抬手,感觉双手隐隐作痛,多有不适。 牛大才说:;公子,小人只是一条贱命,您这般金贵的身份,打我一个小人,实在是…… ;呸! 牛大话音未落,郑行知一口唾沫吐在了牛大脸上。 这一下,牛大沉稳的面色多了一丝阴沉,看着郑行知也有了几分恨意。 ;哟!火气上来了? 郑行知嘴角上扬,招呼面前几个抓着白宋的下人:;你们几个帮我打!一定要把这家伙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白宋身边几人松了手,转身将牛大按住。 牛大心中虽已生出恨意,却是依旧不敢还手。 古人对于郑家这般大势力的家族有着天生的敬畏之心,即便如牛大这般的狠角色,也依旧不敢对郑家的少爷动手。 周围所有人都有敬畏之心,但白宋没有。 他想过要忍,但看到牛大被一个小屁孩吐唾沫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已经关不住了! 什么狗屁公子?! 这分明就是个缺少社会毒打的小屁孩儿! ;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白宋手脚一松,瞬间一声咆哮,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这小子就已经被白宋扑倒在了地上。 ;打人是吧?!老子教你怎么打! 白宋抬手就是一拳打在郑行知的太阳穴上。 白宋力气不大,但对付一个小屁孩绰绰有余,更是知道怎么打穴位,打什么地方最致命。 这第一拳,白宋没有丝毫留手,而且望着太阳穴打,可见心中怒气爆发。 郑行知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嗡的一声,人差点儿晕了过去。 这纨绔少爷横行惯了,这辈子都没遇到过敢对他下手之人。 这一拳瞬间叫他明白了人世间的险恶。 周围的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担心牛大会不会不知深浅对郑家少爷动手。 如今牛大心思沉稳,压着怒气没有发作。 还以为此事很快就会消停。 没想到在一边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跳了出来,而且直接就把郑家少爷按在地上来了一套无缝衔接的组合拳。 这一套组合拳把郑家少爷打懵了,也罢周围所有人给打蒙了。 看这年轻人的穿着应该是个文人? 如今地痞流氓不打人,文人开始动手打人了? 而且打的是郑家少爷! 当街打! 挡着郑家队伍所有人的面打! ;这一定是在做梦! 有人不经意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希望自己能早些清醒过来。 却听事发地中传来一声惊呼:;保护少爷! 这时几个蒙圈的家丁才回过神来,朝着白宋扑了上去。 白宋深知自己势弱,动手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遭殃。 但既然已经开始,那就没有结束。 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那就专干带头的。 不管身后的家丁如何打自己,白宋一直揪着郑行知不放,就算被人抓住了双手,踩也要狠踩两脚。 第65章 替夫求情 事态严重,县民纷纷退避,有人已撒腿逃离。 郑家队伍中,郑家小姐和随后的郑家家主也耐不住了,纷纷出来。 此刻,白宋已被郑家下人重新抓住,牛大挡在白宋身前,一声不吭,紧抱着白宋任由后面的家丁捶打。 郑行知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脸上混着鼻涕、眼泪还有血,半边脸已肿成了肉瘤。 此刻似已懵了,轻声呻吟着,哭都哭不出来,只能轻轻地喊着;救命。 先上来的郑家小姐见了弟弟的惨样,当即崩溃,蹲在地上,抓着弟弟的衣角泣不成声。 随行的管事腿都在抖,看着逐渐上前来的老爷,只能嘶吼着:;打,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郑家老爷已到了前面,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垮了。 但毕竟是幽州鼎鼎有名的人物,没有过于失态,冷冷一声:;赶紧找大夫! 管事听了回应过来,赶紧补充:;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 几个在一边吓傻眼的下人回过神,仓皇而去。 郑家老爷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平息情绪,走到了下人殴打凶手之处。 ;都停手! ;老爷,必须打死这小子。 郑老爷表情严肃,没有声响,几个下人唯唯诺诺,渐渐才停了手。 白宋早已在乱拳之中头晕眼花,好在正面被牛大死死地护着,大部分拳脚都落在身后。 身上隐隐作痛,但没有真正受伤。 可牛大就不那么好受了,他的背面承受了大部分拳脚,眼神已经变得涣散,嘴里吐着血沫子,呼吸都很困难。 就是如此,牛大依旧不忘问一声:;恩人,你没事吧? ;牛大……你……你怎么样? ;咳咳……没……没事…… 牛大又吐出一口血沫子,惨然一笑。 渐渐的,牛大感受到一个人靠近, 回头就撞见郑家老爷一脸阴沉地走来。 牛大不认识对方,但从周围人的态度就知道其身份。 对于这样的大人物,牛大出于本能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只是咬牙说道:;一切都是小人的事,郑老爷要杀要剐,冲着小人就是。 一边下人说:;老爷,是这小子打的少爷。 郑家老爷的目光落在白宋身上,眼神冷冽,不带丝毫感情。 但令人意外的是,眼前这如文生一般的年轻人居然带着一双更加冷冽的眼睛,丝毫不畏惧郑家家主的目光。 即便眼下被打得有些狼狈,却也竭力挺着,目光分毫不让。 郑家老爷心中一凛,他在幽州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年轻人敢跟自己对视的。 就这一双眼睛,足见这小子心气之高,也难怪敢当街打自己儿子。 ;你什么人? 郑家老爷淡淡问道。 白宋不说,只是盯着对方。 方才种种还历历在目,今日被郑家人给打了,无话可说! 但这个郑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多余的话没用,只看这郑家的人下一步准备如何。 若郑家人再让白宋赶到威胁,银针已经夹在了指缝之间。 ;打个小屁孩算什么?惹恼了老子,杀一个老不死的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重活一世的人,这条命本来就是赚来的! 白宋思绪飞转,沉默间已有了搏命的准备。 郑家老爷全然没想过这小子心中狠劲儿,见他不说不答,突然冷声一笑:;也是……不管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一个回身,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处理掉…… 一听这话,白宋心头一跳,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要出现了。 眼见郑家老爷越走越远,再让他走几步,白宋连拼命的机会都将消失。 一瞬间,白宋眼中闪过杀意。 这天下的最可怕之事无非是当医者有意杀人。 大夫的杀人手段远比杀手要多得多。 一根小小的银针,白宋心中已浮现出十几处一针毙命的地方。 但正要白宋动手之际,藏着银针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回头去看,居然是墨家的络腮胡子。 这人不知何时出现,突然抓住了白宋的手,稍一用力,借着一股巧劲儿轻易地将银针给拿了去,还在白宋眼前晃了晃,表情严肃,然后摇头。 白宋眼睛瞪得通红,自己唯一一搏的机会就被这络腮胡子坏了,眼看着几个下人重新过来,他如何是对手? 难道这络腮胡子去对付郑家的人? 可他已悄悄退了开去,显然没有趟这浑水的打算。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是一队官差赶了过来,老远都在高喊:;闪开,闪开…… 最近邙县往来客人增多,官差们也变得更加繁忙,终日游街巡视,很快就听说郑家少爷当街被打的事情。 初闻此事,官差亦是吓得够呛,来了一看,发现打人的凶手居然是白宋,更是变得惊讶。 带队的人是刘大宝,装作不认识白宋,先拦住了要打人的郑家下人。 然后去跟郑家老爷说:;此人当街行凶,按律当押送至县衙关押。 郑家老爷眉头轻皱,显然不愿县衙插手。 只是当街众多百姓看着,不能显现出郑家凌驾于律法之上的态势。 几番犹豫,郑家老爷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相信柴县令一定能给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刘大宝抱拳行礼,然后到了白宋面前,大喝一声:;带走! …… 白宋被收监。 事情也已传开。 郑家少爷被人打成了轻微脑震荡,本就发胖的脸肿成了肉球。 不知郑家的人从哪儿找来了薛神医,一番医治之后,稳住了郑家少爷的伤势。 同一时间,林家赘婿的身份也已经传到了郑家人的耳中。 而郑家众人安顿的地方正是林府。 听到这个小子,郑家老爷脸色也更难看了。 郑行知躺在床上,看着床边阴沉不定的父亲,吃力地开口:;爹,替儿报仇……一定……一定要弄死那个赘婿! 没人敢开口,沉默着等待家主反应。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个下人把门打开,就见林香儿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郑伯父,求您看在香儿的面子上饶了我家相公一命吧……他……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没等众人反应,林香儿便在一众郑家下人面前,朝着郑家老爷跪下。 郑家小姐郑凉秋与香儿乃是闺蜜,曾一道远赴洛阳游玩过三月,感情极好,即便一人在邙县,一人在蓟县,往来书信从未断过。 郑凉秋甚是诧异,赶紧将香儿搀扶秋来,急道:;香儿,你这是为何? ;那打小郑公子的人是我相公……我知道此事是我相公不对,但香儿愿意替相公受罚,求郑伯父不要怪罪我相公…… 林香儿清楚郑家势力,郑家少爷更是郑家的独子,身份尊贵。 如今郑家少爷差点儿被打死了,这天大的事情岂能善了? 如果自己不插手,那牢里不知生死的惹祸精怎么可能有活路? 一想着,林香儿就心乱如麻,乱了方寸。 郑家老爷是认识林香儿的,以往对这姑娘也颇具好感。 但今日不顾规矩来给一个赘婿求情,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 郑家老爷眉头皱起,冷笑一声:;听说林庭正的闺女患了疫症,久病不愈,需要招婿为之冲喜。林家上下无一人将那寒门赘婿当一回事,林家小姐更不喜这门婚事,想来不会有什么感情。可今日一见,情况似乎跟传言不一样啊? 林香儿面露难色,犹豫之后解释:;相公救我一命,今日也要救相公一命。求求郑伯父看来郑林两家的交情,就饶过我相公一回吧。 ;郑林两家的交情?那恶奴眼中若真有郑家,便不会下如此狠手! 林香儿听了更为着急,眼泪哗哗地流,抓住了郑凉秋:;郑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好不? 郑凉秋很是为难,本也不想插嘴,还没开口就被父亲低喝了一声:;你们姑娘家不要胡乱说话,都给老夫出去! ;郑伯父…… 林香儿还想说点什么,不想外面传来了自家父亲的声音:;林香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随着声音,林庭正大步走入房中,先是面带歉意朝着郑家老爷拱手行礼,然后一把将林香儿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郑兄,小女疏于管教,搅扰了。 郑家老爷收敛表情,变得和善:;林兄不必多礼,郑林两家交往多年,何谈的搅扰? 林庭正叹了一声,作尴尬状,先把女儿拉出了房间,然后才显示怒气,一手高高举起,似是要打。 林香儿不动,闭上了眼,泪也止住了。 林庭正终是舍不得打这宝贝闺女,一甩手,一声长叹:;一个寒门赘婿,难道比咱们整个林家的兴衰荣辱还重要吗?这是郑家少爷!别说是那赘婿,便是你弟弟打了他,也不可能如此就叫人家不追究的!女儿,你的情是私情,你不能因私情而害了整个家族! 林香儿表情落寞,她也知道父亲的话没错。 郑家是幽州的土皇帝,谁都招惹不起的。 若林家和郑家生出嫌隙,只要郑家稍作手脚,林家就没法在幽州立足。 ;此事不宜莽撞,你先回去,容为父再想想办法? ;爹……林香儿闪动着目光,;您真的会救他? ;放心吧,我自会想办法。 第66章 天选之人 林府赘婿把郑家少爷打了。 事情听来滑稽,但衙役把人押送回县衙,县令大人直呼烫手。 刘大宝被狠狠地训斥一顿,说不该管这闲事。 训斥归训斥,人已经被抓回了监狱,也就甩不开手了。 柴县令在监狱门前来回踱步,如此已有半柱香时间。 轮班的差人不敢说话,等了许久。 有一人不耐问边上的师爷:;师爷,此事当真有如此为难?一个是林家赘婿,一个是郑家货真价实的小少爷。这不明摆着要把那赘婿往死里判嘛! 师爷一笑:;所以你只能当衙役,而大人能在幽州当这么多年的县令。 对方嘿嘿一笑:;还请师爷指点指点。 ;这打人的虽只是一个赘婿,但也算是代表林家。若是将赘婿给重判了,倒是可以让郑家满意,但却是打了林家的脸。郑家来邙县不过参加小岁评而已,过几日便会离开。郑家的人走了,剩下柴大人在邙县面对林家,你说以后柴大人的日子会好过吗? 但若是判得轻了,得罪了郑家。只要郑家老爷给刺史大人吹吹风,柴大人的日子一样不好过。况且柴大人刚刚治理好了邙县的疫症,只要稳住局势,静待皇上的旨意,柴大人就能升迁。这时候出现如此棘手的事情,你说柴大人为难? 差人听了也是眉头皱起,不再多话。 师爷上前几步,在柴大人身后小声问:;大人,想了这么久,总该有了打算吧? 柴县令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既然大人难以决断,不如让小人替大人做个决断如何? ;说来听听。柴县令难得说了一句。 师爷笑着:;两害取其轻,与其影响升迁,不如得罪林家。反正大人不多时就要升迁,也不会继续呆在邙县。何不给郑家一个面子,将那赘婿给办个死罪…… 言罢,师爷看着柴大人的表情,面带笑意。 柴县令突然冷笑一声:;一点不知本官心中所想。 ;难道大人为难的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而是…… ;本官想的是如何保那小子! 此话一出,师爷颇为惊讶:;大人,何出此言?您这是要跟郑家作对?只是为一小小赘婿? ;那是一个好苗子,本官不愿见其半路夭折了。 ;这……如此惹祸精,连郑家少爷都敢随意殴打,即便躲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正以内他敢做我们不敢做的事情,才是个难得的苗子。 柴县令说着,脸上多了一丝怅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撵着胡子小声说:;遥想当年,本官殿试入三甲之列,本以为能大展拳脚,为朝廷,为天下好好干一番事业。不想却因为出生寒门被送到如此偏远的蛮荒小县来当一区区县令。而那些名次远低于本官的世家子弟,如今都已成了二品大员,每日入朝听政,与皇上一起指点江山。 ;大人不是常说当今皇上有意提拔寒士……只要大人耐住性子,总有一天会得到朝廷重用的。 ;本官还是想得太简单,纵然皇上有意提拔寒士,天下士族的首领却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皇上也不能操之过急,时刻都要考虑到世家的情绪。寒门和士族之间形势已经僵持了数年,而本官所想的寒门被朝廷重用的时候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此事又与那赘婿何干? ;出身寒门,入赘士族,天下绝无仅有。他有一日若能为官,相较其他寒门子弟受阻更少,或许能在众多世家之间占据一席之地。现在的士族天下就像紧紧团在一起的蛋,表面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只需要在其表面叮出一个细小的孔洞,天下格局必将迎来大的变化。说不定本官也能在一次巨大的变革之中乘风而起……梁师爷,你不也一直在等待如此机遇吗? ;话虽如此,但只是一个赘婿的身份,徒有一身医术,不见其文采如何,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为官?这天下士族人才辈出,远比他优秀的人笔笔皆是,大人为何独独看重他? ;寒门之中,不乏才学之人,却独独少了如那赘婿一般,蔑视士族之人。此前在县衙,他能站在本官面前不露惧色,今日有胆当街殴打郑家少爷,这份胆气,试问天下有学之士谁有?若本官当年能有此子的决绝之心,便不会落得今日这番田地。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别人永远不会把你想要的送到手上。天下寒士亦如老夫一般,缺的不是学识,而是与士族相争之心。学识不够,可以慢慢学,若胆气不足,便不是后天苦修能得来的。 师爷若有所思:;要说胆识,此子倒是绝无仅有的。 ;本官此次有机缘能化解瘟疫,若真有机会升迁,亦或能得见皇上。本官必然要为皇上推荐此子。此子不是本官想要之人,真正需要的他的是当今皇上!此子在皇上之手,必能加快分权,让天下寒士有更多舞台。所以,无论如何,本官都不能让此子半路夭折。 ;既然要保,那大人可有计策?那郑家可不是随意能糊弄的。 柴县令摇摇头:;争来争去,还会郑家和林家之间的掣肘,本官所想,还是等郑林两家传来确切的讯号之后。说不定郑家真会看在林家的面子上,饶过这小子一次?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姑娘提着小篮子被差人拦下。 师爷见了,笑了笑:;那不是曲家的姑娘吗? 柴县令点头:;该是来探监的。 师爷拱手,告辞去见桑桑。 不远处,差人正厉声呵斥:;说了,不能探监!赶紧闪开,否则把你也…… ;好了好了……师爷出言打断,;别为难小姑娘,让人进去看看也好。 师爷一改常态,必然是授意柴大人,差人赶紧放人。 桑桑心里着急,顾不得说什么,提着篮子就进去了。 林家赘婿殴打郑家少爷的消息已然传遍全城,不出几日就会传遍幽州。 消息自然传到了桑桑耳中。 得知白大哥被抓后,桑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能不能探监,看有没有能帮到白大哥的地方。 进了牢房,桑桑先擦干了眼泪,一路问着牢头打听白大哥的情况。 牢头倒是个简单人,虽嫌麻烦,却也一五一十地说着:;放心好了,这个案子谁心里没个数?再没有判决之前,没人会傻到去折腾他。林家的赘婿也是林家人,关的是最好的一间,没人骚扰。 ;那就好。桑桑松了一口气,掏出一粒碎银子,;牢头大哥…… 牢头连连摇头:;嘿嘿,小姑娘,这案子谁都不敢动手脚,你可别拿这东西害我。赶紧去看你的白大哥吧,抓紧时间。 桑桑连连点头,走了一路在最里面的牢房里见到了白宋。 ;白大哥……呜呜…… 忍了一路,在见到白大哥的一瞬间,桑桑还是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白宋还在打盹儿,忽然听到桑桑的声音,从木板床上坐起,正看见小妮子在牢房外面哭得梨花带雨。 ;桑桑,你怎么来了? ;白大哥,我来看你,给……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鸡汤,我照着你的法子给你炖的。 白宋不客气,也真有些饿了,立刻接过一碗鸡汤,专心地吃起来。 桑桑默默看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别哭了,你白大哥不会有事的。 桑桑吸了吸鼻子:;可他们都说白大哥打了郑家的公子,得罪了郑家,会没命的。 ;放心吧,我好歹也是林家女婿,虽然是入赘的,也是林家的人。邙县是林家的地界,若是在邙县内林家都不能保住自己姑爷,林家可就丢人了。而且,郑家少爷在邙县横行,也会引起邙县百姓不满,就算考虑到邙县的稳定,郑家也不会落井下石。 这件事,郑林两家必然要为大局化解,我呢,估计也就挨一顿板子,要不了两天就会的把我递给放了。 ;真的? ;白大哥的话你还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 桑桑真的相信了,赶紧擦了眼泪,又给白大哥盛汤。 话虽如此,但最后的结果会怎样,谁又能说清楚呢? 不过嘛,白宋并不后悔,若今日能活着出去,看邙县之中还有谁敢在背后议论自己。 白宋可是个连郑家少爷都敢打的人! ;桑桑,给隔壁间的人送一碗过去。 牛大也被抓了,被关在白宋隔壁一间。 牛大伤得很重,但生命顽强,在牢里休息了一阵,好了许多。 见了鸡汤,不管不顾,大吃起来。 桑桑探监时间短暂,很快就被牢头给叫走了。 看着桑桑的背影,白宋对牛大说道:;若我出不去了,你帮我照顾好桑桑一家。 ;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你没有打人,你是被打,绝不会给你定罪。 ;恩人你呢? ;我?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这辈子都是赚来的。 牛大不明白此话意思,愣了许久,然后一声长叹:;哎,恩人为何如此莽撞?那郑家的人岂是随便能打的? ;在我眼里,谁家之人都是人,他能随意大人,老子就能打他!等老子出去了,总有一日要让姓郑的一家人跪在面前跟我求饶!倒是你牛大!也算是邙县响当当的狠角色,原来只是个欺负弱小的孬种! 第67章 眼前和心中 回想牛大被打时的懦弱模样,白宋就觉得一肚子气,站起身,对着牛大吼道:;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杀过人吗?一个小屁孩儿就把你给唬住了? ;那是郑家少爷!打了郑家的人会没命的!要是凭一时之勇,我牛大不知死了多少回!我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那就不要出来管我!你不过是从心里认为那些郑家的人天生就高你一等! 牛大苦笑一声:;不是吗? ;我呸!白宋吐了口唾沫,;人生在世,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还能看得起你?人要有自信,活着就要为自己而活,不然活着跟死了有何分别?待人谦和,那是礼让,心存傲气,才叫风骨!在我眼前,世人平等,我在心里,我高于众生! 白宋很气,他发现自己融入不了这样的时代。 这里所有的百姓已在心中把自己分为了三六九等,连牛大这样的恶汉也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跟他们谈人人平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一番话,真叫不吐不快,白宋像让牛大醒醒,他管不了多余的人,但他希望自己结实过的人都多少能因为他而有所改变。 但牛大表情木然,显然是不为所动。 如此反倒跟让白宋郁结难舒,只能捂着胸口,钝足。 白宋气愤之间,却未曾注意到缓步走来的柴县令和师爷。 听到白宋这一番话,两人相视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满眼的惊骇。 ;在我眼前,世人平等,在我心里,我高于众生…… 梁师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大的口气啊……好狂的小子! ;看来你我皆低估了此子内心的孤傲,这般话要是为人所知,岂不是要掉脑袋! ;但若想寒门崛起,非得要有如此心性的年轻人去搅一搅浑水。 两人对话一番,忽然改变了注意,不再去打扰,悄悄地又离开了牢房。 …… 与此同时,林府的客厅内。 林庭正遣散了所有人,只有他和郑家家主相对坐着喝茶。 关于林家赘婿如何处置,两位家主自然是要商议一番。 ;郑兄,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是我林家家教不慎,才有如此悲剧。只是此事全是小辈的事情,林某不想因此事和郑兄生出了嫌隙。 ;放心,郑林两家乃是世交,共同在幽州地界过了百年,岂能因为此等小事而伤了和气? ;如此,林某就放心了。 ;哎!郑家家主叹了一声,;香儿与我女儿是极好的朋友,没想到她亲自为其夫求情,若郑某不给小辈面子,传出去多被后人所笑。也罢,此事就让县衙按律处理吧。 ;……林庭正一愣,表情多有变化。 实在没有想到,郑家家主居然如此好说,一句话就是要放过白宋。 郑家家主看着林庭正,疑惑道:;怎么?林兄对此事安排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没有……林庭正连连摆手,;郑兄胸怀令人钦佩,令林某汗颜。郑兄放心,待那赘婿出来,林某一定狠狠地打断他的腿。 ;不必了,让他在牢里关些时日再说,我不想在小岁评的期间见到他。 …… ;娘,求求你出面说说情吧。 香儿缠过了父亲,又到了母亲面前哭闹起来。 小姐今日一闹,全府上下都明白了。 明白小姐对姑爷的感情。 以前府上还在猜测,说小姐和那赘婿有没有真感情。 现在来看,答案十分明显。 虽然没人知道小姐的感情从何而来,但这显然是真的。 既然小姐对姑爷有了感情,那;寒门赘婿、;寒门贱民之类的称呼就得收起来了,以后谁见了人家不得叫一声;姑爷?人家可是连郑家少爷都敢暴打的狠人。 不过嘛,这一切还得等那人活着回来了再说。 香儿赖在母亲房间,哭闹之间七分真三分假,只让主母连连叹气。 就女儿这般,显然是真心喜欢上了那寒门的小子。 此前想着要将那小子撵出林家,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次白宋惹祸,打了郑家少爷,本是大好的机会,就该借郑家之手把那赘婿给除掉。主母又如何出面去求情?只是女儿这般哭闹,若什么都不做,岂不让女儿寒心? ;香儿,此事非同小可,对方可是郑家,你父亲都是招惹不得的。你叫娘一个妇人如何出面? ;娘,您是清河崔氏,他们郑家也欺负不了咱们林家,只要娘出去说说话,他们不给林家面子,也要给清河崔氏面子。 ;你这丫头,为救相公,连崔氏都搬出来了? ;娘,您就再去说句话嘛!女儿求求您了! ;哎,娘亲哪能算是崔氏的人…… ;若相公死了,女儿……女儿也不活了! ;胡说八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谁说不活了! 林庭正走了进来,对林香儿怒目而视。 ;爹……郑伯伯他……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郑家已经不会再追究白宋了。 ;真的?香儿擦了擦眼泪,有些意外。 ;父亲还能骗你不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小子得在牢里等到小岁评结束,然后挨一顿板子。 ;爹,能不能不打…… ;你还不知足?!真当大唐律法是摆设? ;爹爹息怒,女儿不说了,只要……只要能留一条命就好。 说完,香儿就待不住了,急忙告辞,她要去盯着厨房,待会儿去探监。 看着女儿的背影,林母一声长叹:;冤孽啊!咱的宝贝女儿要被一个寒门子弟给糟蹋了! ;哼!林庭正冷哼一声,;不用着急,事情尚未结束。 ;嗯?林母轻咦一声,有些疑惑。 林庭正冷笑着:;真以为郑家会如此轻易罢手?那郑行知可是郑太阿的心头肉,被打得那么惨!郑家碍于体面不会表现出过于愤怒,但以郑家的阴险,必然会暗中行事。 ;相公的意思是…… ;我猜今夜,郑家必然派人行刺!那赘婿根本活不出来。我们根本不必多费功夫,如今郑家替咱们做恶人,实在是大好的事情,即便日后女儿知晓,也不会怀恨父母。 …… 郑家家主沉着脸回到了林家安排的院中。 郑家同往众人都看着老爷的表情。 ;爹……郑凉秋小声询问。 郑太阿摆手,示意女儿不要说话。 然后走到儿子的床边坐下。 ;爹……替孩儿报仇……郑行知虚弱地喊了一声,目光迷离,伤势依旧。 看着宝贝儿子如此,郑太阿心如刀绞。 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低沉着声音说:;放心吧,为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答应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说完,招呼随行的管事,低声交代着什么。 但郑太阿还没把事情交代下去,外面一个下人来报:;老爷,外面有个老人说送上一件信物,还带了一句话。 ;信物?拿来看看? 下人双手送上一根腰带。 腰带无甚特别,只嵌着一块美玉分外惹眼。 郑太阿拿着腰带看了片刻,忽然浑身一震,险些将腰带掉在了地上。 ;对方什么人?什么模样? ;小人不知,就是个年迈的老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清。 ;带了什么话? ;嗯……下人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说! ;他说……让老爷好自为之……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惊,说着话的可口不小,在幽州还有人敢用这般口吻跟郑家家主说话? 而更让人惊奇地是。 郑太阿没有丝毫愤怒,反倒是疾步起身,对下人说:;那人在哪里? ;那人呈上腰带就走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回来? 郑太阿犹豫一会儿,摆摆手,有些后怕地重新坐下,将腰带缓缓地收了起来。 …… 香儿本欲亲自去探监,可听到府上的下人多有谈论,说是小姐是真心喜欢姑爷。 小姑娘脸皮薄,不喜听这些,想着若自己再去探监,不就坐实了传言? 反正那惹祸精的命是保住了,不如就让小翠去。 小翠对姑爷十分关切,没有任何怨言接受了小姐的嘱托。 带着刚做好的饭菜,带上了打点牢头的银子,飞快地望着监牢跑。 刚到监牢门口,差人就打趣道:;哟,那不是林小姐的丫鬟吗?不会又是来探监的吧? 小翠气喘吁吁,忙不迭地掏银子,随口问了一句:;探监的人很多吗? ;刚进去一个,没走。小姑娘就不要给钱了,县令大人说了,只要是探望白公子的,一律让进。 ;还有这种事?小翠大大的疑惑,也不急多想了,先进了监牢。 牢里—— 白宋刚吃了桑桑送来的鸡汤不久,墨家的三叔又给白宋送来了一只两斤多的烧鸡。 吃了小一会儿吃完,那三叔也不多说,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 只在最后留了一句:;放心,此事郑家不敢追究。 一句;不敢让白宋愣了愣,想要追问,却见墨家三叔已经走远了。 墨家三叔走远,又是小翠过来,提着一样的小篮子,肯定又是饭菜。 ;姑爷,小姐让我来的? 白宋揉了揉肚皮,空间都来不及消化:;不会又吃鸡吧? 小翠很麻利,在牢房门口,放下篮子,打开:;一只炖鸡,一只烧鸡,是小姐在厨房盯着厨子做好的,姑爷赶紧吃。 第68章 刺杀 小媳妇亲自叮嘱的饭菜,白宋硬着头皮也要吃的。 小翠在一边絮叨,说的就是小姐得知姑爷被抓后,在家里如何着急,如何找人求情。 白宋心里暗自感动,也从小翠的说话间感受到了事情的进展。 看来自家媳妇儿去求情起到了一些作用。 但是,想着香儿在郑家人面前哭求的模样,心里终不是个滋味。 没过多久,白宋吃完了东西。 小翠收拾着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小姐说了,姑爷要在牢里面呆几日,等小岁评结束了才会被放出来。以后小翠每天都会来给姑爷送好吃的。 交代之后,小翠提着篮子走了,看她情绪如常,或许根本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在牢里没人找白宋的麻烦,所以不算太难受。 但牢里寸方之地,困在里面无事可做,时间变得非常难熬。 吃过东西的白宋去睡了的一觉。 一觉醒来,透过天窗看到正是深夜。 整个牢里全是囚犯的呼噜声,十分嘈杂。 白宋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冷,缩着身子准备继续睡。 眯了不到半分钟,白宋忽然感觉身边有锁链撞击的声音。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自己牢房门口有一个黑影,似乎正在撬锁。 白宋一愣,心说该不会是有人想要劫囚吧? 到底是哪路人马有如此大胆? 香儿、桑桑肯定不可能,牛大还在一边关着呢。 难道是墨家的人? 墨家三叔来过,说让白宋放心,但语气之中似乎没有要来劫囚的意思。 情况有些不对,加上深夜的牢里光线昏暗,白宋只能勉强地看到对方一个轮廓,根本看不清是谁。 ;什么人?! 白宋低喝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但得知白宋清醒之后,手上撬锁的动作变得更快了。 过了几秒钟,只听啪的一声响。 锁真被撬开了! 外面的人缓缓地进来,没有跟白宋说一句话。 反倒是的一回身,轻轻地把牢房们带上,然后自己挡在了牢房门口。 到了现在,此人才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咱们又见面了。 听声音,白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不就是之前在半路截杀的牛老三吗? 听衙头说,牛老三被关押着。 县衙就此处一间牢房,牛老三被关在这里某处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何能出现在白宋面前? 这厮来者不善,白宋身上的银针早就被牢头给收了去。 现在的白宋真正没有反抗的能力。 白宋很紧张,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牢房的最角落。 这牛老三也很清楚的现在是孰强孰弱,不紧不慢地朝着白宋靠近,嘴上还压着声音冷冰冰地说着: ;你说你一个区区的赘婿,怎么就有那么人要你的命呢? ;这次又是谁? ;这次要你命的人可不那么简单了,居然能买通狱卒,给我制造机会。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小子,今日你死得不冤。能被如此大的人物盯上,也是你的本事。 ;郑家!白宋想都没想,口中蹦出了两个字。 除了郑家,白宋想不到第二个人。 若前几日在街上,牛老三还会留白宋一条命。 那今日在牢里,对方肯定会下死手。 白宋有些慌了,乘着牛老三还没动手,立即嘶吼起来:;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听白宋叫喊,牛老三没有一点儿变化,淡定地盯着白宋:;没听明白吗?要你命的人已经买通的狱卒,不管你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来的。你的点穴功夫呢?现在大可以施展出来。 说完,牛老三往前一扑,白宋立即下蹲,想从对方的腋下窜过去。 只要绕过了牛老三,他身后就是牢房的门,出了牢房,能活动的空间就大了。 眼看着白宋就要得逞,不想后方衣领被牛老三反手捏住,一下就把白宋抓着重重地按在了墙上。 ;跑?! 牛老三眼中闪着杀意,一手卡住了白宋的脖子,用力地抵住墙,把白宋凌空举起。 强烈的窒息感刺激着白宋的神经,此刻的感受远比在水中无法呼吸难受百倍。 人的本能驱使着白宋闭上眼睛奋力地挣扎。 但越是挣扎,窒息的感觉就越发明显,无力之感也越发让人感觉沉重。 此乃白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死亡。 即便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命是赚来的,但真到了死亡边缘还是会陷入无比的恐惧和不甘之中。 一瞬间,白宋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人影。 香儿、桑桑、妹妹……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脑海中清晰的点滴生活不是过眼云烟,这是他和这个世界最真切的联系…… 白宋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作一个过客! 忽然,隔壁牢房伸出一只手来,穿过两个牢房之间的木栏夹缝,一下抓住了牛老三的左手。 是牛大! 白宋心中闪过生的希望,用尽所有的力气睁开了眼。 尚未看清一切,牛老三被猛地拉得后退,再也不能单手制住白宋,整个身体向后方退去,狠狠地撞在了牢房的木栏上。 不等牛老三反应过来,牛大的另一只手穿过木栏,用左手环住牛老三的脖子,右手死扣自己左手的手腕,然后用力往后一拉,将牛老三的脖子死死卡住。 ;什……什么人? 情况出乎牛老三预料,没注意隔壁牢房的人,更不知道是谁。 但从对方的力道来看,这人绝对不简单。 那力量跟铁钳一般,即便是他牛老三也动弹不得分毫。 这时,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老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听此声音,牛老三一愣,然后惊讶道:;牛……牛大…… 牛大加了几分力,牛老三理解发出了难忍的咳嗽声:;咳咳咳……大……大哥…… ;什么人让你来的? ;…… ;说! 牛大更用力了,牢房的木栏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要断裂。 牛老三两眼通红,眼泪哗啦啦地流,想说话却根本张不开嘴,脚下连蹬,几乎就要断气。 如此持续了几秒,牛大放才稍稍放松。 牛老三如蒙大赦,赶紧呼吸,咳嗽连连。 ;咳咳咳……大哥,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 ;两个官差说的,有人要林家赘婿的命,只要我把他杀了,他们就能放我离开。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主使。 ;听好了,他是我牛大的恩人,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你了! ;大哥,我……我不知道……要知道他是大哥的恩人,我……我也不会…… 牛大没等牛老三说完,直接松了手。 牛老三痛得捂住脖子,半蹲在地上,久久不能顺气。 白宋在一边看着,一脸警惕。 牛大说:;不用担心,这厮是我的胞弟。 ;咳咳咳……牛老三一直咳嗽,再次抬头时,看着白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白宋亦是如此! 此人想要他的命,前一秒才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心里对这家伙尽是恨意,恨不得找机会把他给宰了。 可现在知道他竟然是牛大的兄弟,牛大在外为自己挨了那么多打,也算是患难之交。 这般关系,白宋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处理。 愣了许久,牛大忽然开口:;跪下,给恩人磕头认错! ;跪……跪下?牛老三有些诧异。 牛大却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老三,我的病已经好了,是这位恩人的治好的。在我病重期间,你可是从未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我正准备寻个时机找你算账,没想到你今日居然主动找上来! 牛老三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大哥,你的病已经痊愈了? ;怎么?你很不想见到我痊愈是吗? ;不是……不是…… ;我听人说,没了牛大,以后邙县就是你牛老三说了算? ;没……没有的事……大哥,都是谣言…… ;我现在让你跪下,那是给你机会,不要等到我出狱之后找上你,可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说完这话,牛老三不再犹豫,直接跪在了白宋面前,对着自己脸上就是狠狠两个嘴巴子:;恩人,都是我不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该死…… ;看来恩人的处境很不安全,这臭小子虽不是个什么东西,但念在他只是受人指使的份儿上,暂且饶他一次。或许在日后还能给恩人办不少事情。 白宋有些懵,刚才还你死我活的局面,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收小弟的情节? 不过,从刚才的一幕让白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 没有自保的能力,当真正的威胁出现,自己连一个地痞流氓都斗不过。 如果不是牛大,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有一个小弟的重要性。 这牛老三看着比牛大还要恶劣,但身边能有个恶人护着,多少也会有几分安全。 想了想,白宋强压心中怒气,对牛老三道:;既然你是牛大的兄弟,那我自然不会再追究。 牛老三并不在意白宋,只是从骨子里害怕自家的大哥,听白宋所说后,回头看着牛大。 牛大摆摆手:;滚回你的牢房,如果你还能活着离开,就在酒桌上给恩人赔礼道歉。 第69章 小评无风 牛老三走了,但他没有回答自己的牢房。 而是自己一人溜出了大牢。 后来才知道,当夜轮值的两位的狱卒不知收了何人的好处,放了牛老三不说,两人也偕同家眷一起逃离了邙县。很快就成了县衙通缉的要犯,只是这两人至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要有确切的证据在指认幕后之人就不可能了。 虽然白宋确定就是郑家的人在搞鬼,没有证据,也只能把这比账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牛大被放了。 他是被打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这样的人都被定罪,显然是不合情理。 同一天,被整个幽州所关注的小岁评开始。 不仅是林府之内,便是林府之外也聚集了数不清的文人学子。 这是近十年间,邙县最热闹的时候。 其实白宋很期待小岁评,他想去看看古代文人的聚会是什么样子。 但很可惜,今年的小岁评,他是没有机会去参加了。 到了正午,小翠带着酒菜来探监,给姑爷带了最喜欢的葱烧驴舌。 酒是夏家的酒,喝过了茅台,自然看不上这个。 不过聊胜于无,有的喝就不错了。 今天实在是太热闹了,连狱卒都在讨论小岁评发生的事情。 但小翠似乎不感兴趣,见没人来驱赶自己,也就陪着姑爷在牢里呆着。 白宋吃饱喝足,也是无事,看着小妮子老老实实守着自己,有些奇怪:;喂。 ;嗯?小翠一个晃神,扎巴扎巴眼睛。 ;你是不是转性了? ;啊?小翠不是很懂。 ;之前不是看我挺不爽的吗?怎么现在连小岁评都不去看,反而在这潮湿的牢里守着我? 小翠脸蛋儿微红,撅着小嘴满是不屑:;什么嘛!一点儿都不好看!全是些小白脸拿着书,摇头晃脑的,也不知念叨个啥,无趣极了。 ;在这牢里不是更无趣? ;小姐说的,让小翠多陪陪姑爷。不然,谁稀罕跟你一起呢! ;香儿怎么不来看我? ;小姐说怕人闲话。 ;这有什么好闲话的? ;你……你不会是不想看我吧? 白宋乐呵呵地摇头:;倒也不是,主要现在你变得乖乖的,也不跟我斗嘴了,有些没意思。 ;谁……谁……谁乖乖的!小翠不满道,;人家是看你被关在牢里可怜巴巴,不然才不会给你好脸色。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姑爷我要睡觉了。 ;那……那小翠走了哟。 ;走吧走吧,赶紧去看看小岁评,明儿给姑爷讲讲小岁评上都有些什么稀罕事儿。 …… 今年的小岁评有些不一般。 不单是引入;赞助商的环节让人费解。 好多人都在议论今年的小岁评满身铜臭,但同时却也没少拿赞助商送的礼品。 另一方面,世家子弟间,讨论文章的人少了,讨论林家赘婿和郑家少爷的人却是多了。 这些弦外之音多多少少让今年的小岁评有些变味。 但到了历年来最重要的书评环节,各家子弟也都十分在意。 今年共有三十几篇文章待评,主评人是年过古稀的名家秦老,以及郑家家主为首的几位家主作为复评人。 书评要进行两日。 第一日也公布了十几篇世家子弟的文章。 尽管主评人极尽溢美之词夸赞,但世家子弟文章拙劣一年不如一年。 文章和评语传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反倒被一些在外没有进入小岁评的寒门子弟嘲弄。 此事让所有参加的世家都无光,甚至有些尴尬。 第一天的小岁评草草结束,各家子弟又混在一起说笑打闹,丝毫没有紧迫之感,反倒当夜邙县的花楼里笙歌四起。 在上头的各家家主,对此是愁云密布,只说如此下去,他们这些传承数百年的家族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 第二天。 小翠依旧午时前来,给姑爷换了几道精致的小菜。 白宋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问着:;昨日的小岁评可有什么稀奇的事? 小翠摇晃着脑袋:;哪有什么稀奇之事?不过就是传说一些姑爷打那郑家少爷的故事,都是些胡说八道的,烦死了。 ;难道就没有一篇像样的文章?不应该呀,文人之间的聚会,应该会有很多故事才对。听说往年一开始就会流传出的很多作品供人讨论的。 ;姑爷,你何时喜欢起文章来了? ;哎!白宋叹了口气,;是我去谈的暂住,当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一定会让夏家的酒借助小岁评名扬天下,如今小岁评经过了一天,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岂不是让夏家的赞助打了水漂?来年人家可如何会再赞助? ;姑爷,你关心这个干嘛?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小翠就盼着那郑家的人早点儿走,那样姑爷就能早点儿离开这鬼地方了。 白宋沉思着:;不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夏家的钱,不能啥都不干。林寻的文章有没有被评过? ;二少爷的文章……好像是在今天下午的最后。二少爷那点儿水平,能写出什么来? ;马上找纸笔去。 小翠一脸不解,却见姑爷一脸严肃,也不好多问,赶紧去找纸笔。 一刻之后,小翠带纸笔返回。 白宋急急执笔纸上写着。 小翠一脸好奇,在一边默默看着。 小丫头全部看姑爷写的什么,只觉得姑爷这字儿奇形八怪,叫人好笑,在一边捂着小嘴儿眼泪都笑出来了。 但白宋根本不理,一直写了半个时辰,方才甩甩手,感觉有些累了。 白宋轻轻将写好的纸张拿起,吹了吹墨迹,待其干后,叠好交给小翠,叮嘱道: ;这上面的东西交给林寻,就说是他写的,让他给小岁评的主评人点评。若有人说言语过白,韵律不同,文体不整,无词牌对仗。就让林寻回答说,好文随性,信手拈来,无需规整对仗,执拗于文体词牌,只是无能之人画地为牢,我不屑为之。若定要遵循古法,诗文对仗工整,我亦可随性一首。然后就让林寻从这些诗中酌情选择一首诵读人前。 说完,白宋拍拍小翠的肩膀:;快去,时间紧迫,别让林寻的文章已经被评过了。 小翠似懂非懂,又把姑爷的话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记错之后,揣着白宋写好的文章往家跑去。 …… 小岁评第二日,文章质量有所提高,各家长辈的脸上好看了一些。 不过,受昨日影响,外有寒门学子扬言不服,说是世家文章鼠啃蚁爬,烂不可闻。 主评之人却极尽赞美,实乃指驴为马,有辱大家之名节。 寒门子弟往日被世家欺负多了,今日有此机会当众质疑,都无人放过。 一人高喊,无数让你响应。 林府外面的嘘声越发地高涨起来。 换做平日,林府内早就冲出一帮家丁把这群人给打散了。 但今日聚集了幽州所有的世家子弟,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都在这里看着。 谁都不想主动提出说要把人驱赶走,大家都想保住这最后的一分薄面。 ;林兄,你看外面如此闹腾,怕是难以消除寒门之怨。既然他们不服,不如让外面一两人入小岁评来瞧瞧,看看他们的文章到底如何? 林庭正听了有些惊讶,擦擦汗:;郑兄,那寒门的文章若超越了我等士族子弟,岂不是被人笑话? 郑太阿也感同身受,深吸一口气:;那也没有办法,与其掩耳盗铃以避之,不如正面相迎,我郑林两家的孩子怕是难当大任,只看其他家族之中,有没有年轻人能…… ;罢了,只求能保住世家颜面! 林庭正主意已定,招呼刘管家去外面传话。 林府大门打开,外面围着的文人哄声更大。 ;黑幕!黑幕…… ;什么狗屁大儒,牛头不对马嘴的文章也能被吹得天花乱坠! ;你们这些世家就是输不起! ;有本事来看看我们的文章!我们虽出生寒门,却丝毫不必你们差…… 刘管家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示意大家都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群情收敛,刘管家才有机会开口:;各位,我家老爷说了,从各位之中选出两者文学最好的参加小岁评,且看看尔等寒士有无真才实学。 一听此话,满场高呼。 虽只两人,却也是寒士的一场胜利,显然是士族不堪重压,开始服软了。 ;徐选、马尤! ;徐选、马尤! ;徐选、马尤…… 两个名字震天动地,足见此二人在寒士之中声望之高。 看来由他二人以寒士之姿参与小岁评是早已定下了。 同一时间,为应对寒门冲击,林庭正和郑太阿也在想办法。 林庭正皱眉沉思:;那些寒士此次如此闹腾,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以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文章作评,怕是对我们不利…… ;林兄的意思是…… ;今年的小岁评有所谓赞助商,夏家曾提议小岁评上以‘酒’为题,让他们作文章,被老夫一力阻止。眼看小岁评局势不明,不如让他们临时以‘酒’写文章,我们方更有把握。 郑太阿点点头:;如此不失为一种办法,就照林兄的意思办。 第70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寒士二人,一身褴褛,行至林府却趾高气昂尽显傲气。 寒士难有机会能与士族同台相争,这徐选、马尤二人不论输赢,必当声名远播。 为此,两人欣喜至极,行步穿堂,到了小岁评所在园林之外,都是跃跃欲试。 刘管家止步说:;在此稍后,荣我先为通报。 二人点头施礼,见刘管家都走了方才小声而论:;马兄,今日我两定要在小岁评上搓一搓士族的锐气,不知马兄准备了何等文章让在场的士族名家品评? 马尤摇头:;哎,若非众人推荐,小弟也不曾想过要在士族之间显露,拙劣文章,难比徐兄。 徐选:;马兄过谦了,你的文章徐某早有耳闻,‘赋野千杯客,独醉守一人’,人生何其潇洒!咳……虽比愚兄有不及,却比那些世家之中的谦谦公子要好不知千倍万倍。 马尤听了微微一笑,不予辩解。 倒是徐选意犹未尽:;今日是大好时机,不求一展才华,但求能在之幽州士族之关注下,用文章狠狠地扇他们一耳光,且叫他们看看,咱们寒门学子的本事,也好为咱们天下寒士好好出一口恶气。 马尤拱手,再次点头。 而此时,刘管家去而复返,抬手招呼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大踏步朝园林中去。 小岁评上聚集人物众多,除几位士族的家族之外,柴县令也在其中。 各自高坐堂上,谈笑风生。 下面围绕园林的穿廊之上,或站或坐,错落许多年轻文人。 亦有几家小姐躲在角落里,谈笑风生,对着远处的公子们小声评论。 这般场合,对小小寒士倒是少有见闻。 徐马二人见之兴奋更甚,理了理衣裳,故作姿态。 不想二人一如园中,却引来众多嘘声。 ;尔等寒士,自命清高,我们自家的小岁评关尔等何事?我们的文章又没让你们点评,你们不服个什么劲儿? ;就是,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借小岁评之名为自己求名。 ;寒门就是寒门,不论怎么说,都逃不过卑贱之心,真是可悲又可笑。 临近有几人出言讥笑。 徐选听得怒火中烧,就要转身去给那些说话的人理论,却被马尤轻轻拉住:;徐兄,这是人家的底盘,与他们理论,传出去还是我们无礼,来了小岁评,便是以文章论英雄。 听罢,徐选带着怒意一扶衣袖,愤愤转头。 等两人到了几位主评人跟前,不等几人说话,徐选就上前一步,拱手道:;各位,学生有一篇《九月闻香有感》,恳请各位名家大儒点评点评。 《九月闻香有感》。 同行马尤一听文章之题,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些世家子弟不曾听过此文。 但此文在寒门之中却多有名气。 所谓闻香,乃是闻林香儿之命。 九月,林家小姐染病,引来了不少风波。 这篇《九月闻香有感》写的是九月在某处闻到花香,有所感悟,但实际上是在暗讽林家小姐的病情,文章之中表达了为林家小姐的可怜之情,却暗含着作者的欣喜之意。 这样的文章在林家被当众念出来? 还需什么评价? 还不再次闹得满城风云? 搞不好,林家家主就要下令当场打人! 马尤看了看徐选,当下明白,这个徐选是有备而来,他根本不想论才学高低,就是想狠狠在小岁评上闹一闹。 这一次,他或许会被打得很惨,但打完了之后,他必然会在天下的寒士之间名声鹊起。 ;好个打算! 马尤冷笑一声,算是知道了徐选打的算盘。 不过,徐选没想到小岁评上临时换了规则。 只听林家家主不动声色地打断道:;这位后生,小岁评上有了新题,以‘酒’为题,以‘酒’的成文、成诗。 徐选一愣,这小岁评可不是诗会,哪有定题而作的道理? 小岁评之所以为小岁评,那是给幽州学子做总结的聚会,从来都是点评文章为主,怎么会有命题作文? ;这不合规矩!徐选当然不干了,他的杀手锏就是《九月闻香有感》,改了题就没法当众念出来,;小岁评有不是诗会,哪有作诗的道理。 人群之中,忽有一人出来。 此人正是墨家少爷墨非白。 ;规矩由人所定,也可由人所废。既然是众多寒门学子不服,觉得学识胜于在场的世家子弟,那规矩自然要稍稍公平一些。临时变题,意在考验在座各位的临时应变能力,且以‘酒’为题,再为寻常不过,若小小一题就能令你感到为难,且问还有什么颜面说小岁评有黑幕? 远远的,林香儿带着白柔看着。 香儿指着那墨非白小声说道:;这位墨公子先前的文章就非同一般,乃是个有学之人。现如今又恰如此份地为士族正名,言语得当,条理清晰,当属今年小岁评上最惹眼的人物了。听说他家就在邙县之中,是苏杭一带的落魄世家。小妹,你可看得上眼? 白柔小嘴一撅:;胸无点墨、附庸风雅、自诩风骚、实为草包。 ;噗嗤…… 香儿笑得咬着舌头,捂着小嘴轻声问道:;谁说的? ;我哥。 …… 另一边,徐选被跳出来的墨非白堵了一句,不知当如何回答。 徐选轻轻拉了一把马尤,示意让这位同行的马兄出言缓和缓和。 马尤没有看徐选的目光,却是一拱手:;既然我们是破例参与的,自然会随着主家规矩,既然是以‘酒’为题,那就以‘酒’为题吧。 徐选眼睛一瞪,不解地看着马尤,心说两人同行,为何要帮着士族说话? 但马尤的话已经出口,在做辩论已然不妥。 徐选只能一甩手,愤愤罢了。 见徐选满脸不甘,上座的几位心中都很满意,觉得临时改题的法子起来作用。 林庭正这才插嘴:;既然两位已经答应,是否给两位一些时间作诗? 马尤扫一眼在场众人,再对徐选一拱手:;要不徐兄先来? 徐选没有丝毫准备,当即有些慌乱。 马尤一笑置之,拱手对林家家主道:;既如此,就让学生以酒为题闲作一文罢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么快?难道就不想一想吗? 临时改了题,显然不能有所准备。 而这马尤居然想都不想就要当做吟诵,着实让人心惊。 ;夫糟粕置于闲者,陈百日以为曲,曲为酒而香,酒无曲则腐,百酿之道,唯曲独一。曲好则酒纯,曲败则酒酸,好酒取于曲,曲不以糟粕而论,是以酒之精华者…… 马尤一身褴褛,行走园间,扶手行顿,姿态斐然。 不见丝毫停顿,不见丝毫思虑,行走之间口若悬河,字字清晰,转瞬之间已过了数百言。 在场众人无一不停得目瞪口呆。 关键这马尤口中酒曲之事,实则借物传志,把自己比作曲,把林家喻为酒,言外之意有着投靠林家之意。 文章后半段更是不惜唇舌,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林家和林家之外的士族,同时也没有贬低自己士族的出身。 看似借着大胸华化解士族和寒门的矛盾。 但同行的徐选却一眼看穿了这货的本质。 这TM就是一条舔狗! 徐选勃然大怒,他二人被众多寒门子弟推选出来,是让他们借着小岁评的机会好好羞辱士族的。 不是让他来当个舔狗的! ;马尤!你这卑鄙小人! 不等马尤说完,徐选已是忍无可忍,出言打断。 ;我等为寒门正名而来,你居然借机谋求私利,居然想要投靠士族!你这个叛徒! 马尤一脸正气,摊手无奈:;文章而已,徐兄何须当真?而文章之中可有只言片语说了我要投靠林家,是徐兄你想多了。 ;呸,卑鄙小人!我羞与你为伍! 徐选是个急性子,居然一巴掌甩在马尤脸上。 听得一声脆响。 乖乖! 远处的几家小姐桌前,干果、果脯什么的,吃得更快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现场。 一个个都在感叹,今年的小岁评太好看了! 郑凉秋小脸激动得通红,小声喊了一句:;打起来,打起来…… 后被香儿诧异的目光一扫,脸蛋儿才是一红,又很矜持地捧着一块糕点,细啄慢咽。 这事儿还真有意思。 两个来踢馆的寒门子弟,突然自己打起来了。 不仅是小姐妹看热闹,所有人都在看热闹。 这两人,直接把寒门的脸都丢尽了,传出去,不晓得会有什么故事。 马尤心思沉,却不是个善于动手的人,长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儿,被打了愣在一边故作惊骇,没有任何动作。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不过,在小岁评上打人,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林庭正敢进叫人来要把这徐选给打出去。 几个家丁上前,左右把徐选架住,徐选却是竭力挣扎,不敢如何狼狈,却是不肯就范。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是想以酒为题吗?今日我便送给你们这些士族子弟一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糟粕,时日无多!生是草糠,死亦不忘!跳梁小丑,休与猖狂! 亲亲子衿,悠悠我心。屈于寒舍,潦倒至今,不染淤泥,难得清贫,今有嘉宾,何与知心? 良良酒客,唯我作醉君。 第71章 诗神下凡 这徐选撂发轻狂,被人架住推出院外,却是声嘶力竭叫喊不断。 任谁都知道那狂放的小子是以曹公《短歌行》为底的再作诗文,但诗中怒骂满场之意再明显不过。 无异于当众打小岁评的耳光,爆发出心中滔天不忿。 林庭正和几位家主听了都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即将远去的徐选怒道:;让他闭嘴!让他闭嘴!如此狂徒,简直……简直是…… ;哈哈哈哈……我借曹公之文,痛骂尔等士族瘟猪,在场士族学子,谁堪与我相提并论!哈哈哈……有种你们就打死我罢了!若叫我活着离去,定让你们士族颜面扫地! ;站住!叫他站住! 郑太阿也气得捶胸顿足,这小子太狂了,打死他简单,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幽州士族的颜面何存? 现在,郑太阿极其后悔,就不该让同意这些寒门贱民进来。 这些寒门贱民根本就是来挑事的! 徐选的诗文虽然粗鄙,又是借作他人,但在瞬息之间就能改他人之作在骂眼下之人,这也是一种本事。 在配上刚才被家丁捆绑拖拽时的挣扎,那股子狠劲儿上来,更添了诗作几分气势。 ;好好好!你不服!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士族学子的诗作!郑太阿大声喊着,然后又对在场的年轻一代怒吼,;你们,谁有胆子来与这寒士一争高低! 郑太阿的表现虽是义正辞严,气势十足。 但说话之后,园中诸位士族子弟却都是鸦雀无声。 先前出来解围的墨非白的萎了。 年轻人心里都有底,都知道此事不能强出头。 若比得过还好,比不过,岂不是成了笑话?还会成为士族的耻辱。 只要不站出来,以后被骂的是整个士族,又不是某一个人。 这笔账,任谁来算都很清楚。 场面僵住了,郑家家主很是尴尬。 ;你们……你们……竟无一人敢出来吗? 徐选已被家丁松开,见到眼前景象,更是狂放大笑:;哈哈哈……士族子弟,全都是无胆鼠辈! ;你……你休要猖狂,我……我有一诗。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所有人都去找那声音的主人。 就看见在林庭正身旁不远,林寻走了出来。 林寻! 林家少爷谁不认识? 但谁能想到是林家少爷站了出来? 这不是邙县的第一大纨绔吗? 他……他怎么…… ;哈哈哈…… 连一些士族子弟都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这林寻出来是闹哪样?他是觉得现在士族还不够丢人吗? 这纨绔少爷都能写诗了?莫不是在做梦? 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林庭正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回身低喝道:;下去,这不是你来凑热闹的时候! ;爹,我真写了一首诗!林寻却是一本正经。 林庭正慌得要命,除了一身的汗。 心说自己的儿子确实是会写诗,不过写的都是能笑掉人大牙的那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读自己儿子的诗,林庭正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远处,林香儿也急了:;哎呀,林寻那小子出来凑什么热闹! ;小姐,您放心。 一个小脑袋忽然从香儿的边上钻了出来。 ;小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啊!姑爷叫我给了少爷一些东西,少爷肯定没问题的。 …… ;林家公子是吧?哈哈哈……纨绔之名早有耳闻,却不知还有作诗之能,今日还真要见识见识。下方徐选大笑嘲弄。 眼看着林寻不肯退去,林庭正拦也拦不住,也只能任由其上来丢人了。 ;哎!林庭正叹息一声,无奈地捂住了老脸。 林寻背过身,再看了看手中纸,然后才上前仰头吟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场面瞬间沉寂。 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情绪在小岁评的所有人心间传递。 诗作简单,只当众念了一遍就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郑凉秋缓缓念着,手里的果脯似乎不香了,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也不知晓,不觉间媚眼已经朦胧。 许久方又小声问:;香儿,你家弟弟何曾有如此才华? 林香儿也在震惊之中,长大了小嘴,不断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林寻他……他素来诗词不通的。 所有人的反应都跟这两位小姐如出一辙。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短短二十来字,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却胜过了千言万语。谁能想到能在诗文之中读出那淡淡的醉意,正切和了酒题。极妙之处还是最后的‘绿肥红瘦’,简练形象,精准细腻。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纨绔少爷能写出来的诗作? 这怎么可能? 徐选也傻眼了,狠狠地掐了掐大腿,感觉不是很真实。 后面的几位长辈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林寻。 ;寻儿,这……这当真是你所作诗文? 林寻这辈子没享受过被人仰望的感觉,看着这些凡人敬仰的模样,心里有些飘飘然。 一仰头,傲然道:;区区一首小令而已,何足挂齿。 ;奇才!奇才啊!郑太阿忍不住赞叹,;林家出了个奇才! 却在此时,下方徐选怒吼一声:;不可能!这诗不是你作的!这诗字句婉转,分明出自女子之手,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写的? 徐选这一声质疑也是所有人心中执意。 刚才的诗作虽美,却过于婉转,像极了女子作品。 从一男子口中传出,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林寻是士族子弟,即便有所怀疑,也没人敢在当面指出。 林庭正虽然心中也是怀疑,但当下绝不会揭穿儿子,赶紧呵斥:;可笑,这便是你们寒门的气度?先前无人敢应的时候何其猖狂?现在见有人的诗作更好,便就怀疑是别人所作? ;我……徐选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但林寻却自得意满,上前两步:;作诗而已,何其简单,我再给你写两首男人的诗罢了。你听好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龟龟…… 一群人又傻了。 先前一首小令已足够惊艳。 随后有一首长诗无异于在证明自己不单会写短句,也能写长文。 不单能写女人词,也能写男人诗。 这还是那个纨绔少爷吗? 简直太不真实了。 徐选早已是眼神没落,自诩文采出众,居然被一个纨绔少爷虐的体无完肤。 如此诗作,究其一生也难成一句。 徐选羞愧难当,对着林寻深深鞠躬,高喊了一声:;我输了!但寒门不输! 说完,嘴角溢血,竟然晕死过去。 林寻从未如此振奋,心潮澎湃间,大喊一声:;诶诶诶……你别急着晕啊!我这儿还有!我还有诗没念呢! 还有?! 所有人后背一凉,心说今儿个的林少爷是诗神下凡? 林寻激动得要命,从来没有做过一次主角,这感受太爽了! 正要再念诗,忽然有些记不清了,悄悄地回头,又把那些纸翻了出来,想要再回味回味。 林寻还没来得及看,手中的秘密武器已被父亲一把抢了过去。 ;爹…… 林庭正立即把纸张藏起,瞪了林寻一眼:;适可而止!待稍后与我细说! …… 邙县沸腾了。 白宋还在牢里就听到有狱卒在念李清照姐姐的《如梦令》和李白哥哥的《月下独酌》。 白宋笑了,知道是林家少爷在小岁评的第二日大放异彩,在关键时刻为士族保了颜面。 贞观年间,是诗文兴起的年代。 一首好诗给民间带来的议论超乎想象。 就是几个狱友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都说以前是小瞧了林家少爷。 没想到林家少爷一身才华,当世无双。 黄昏时分,小翠飞快地冲进了牢里。 老远都扯着嗓子在喊:;姑爷,姑爷…… ;嘘,这是什么地方?你大呼小叫地喊什么? 小翠兴奋得俏脸通红:;姑爷,你看谁来了。 在小翠身后,一个念想着的人儿缓缓行来。 白宋立即站到了门口:;香儿?!你来了? 林香儿随着牢头,满脸喜悦,低声说:;你呀你!可别再闯祸了! 白宋一时还没明白,就见牢头打开了门,拍拍白宋肩膀:;白公子,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白宋有些不敢相信,这比预计的时间要短,小岁评还没有结束呢。 香儿小声说:;哼,别人不知道,父亲心里清楚。你可好生想想,回去如何跟父亲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当然是那些诗从何而来的。 ;啊?白宋一惊,;小翠,你这么快就把我卖了? 小翠缩了缩脖子:;姑爷,是少爷不小心被老爷发现了,被老爷逼问,小翠不敢不说嘛。不过,姑爷不必紧张,这一次是姑爷给林家立了大功,老爷才不会怪罪呢。不然也不会顶着郑家的压力,让姑爷提前出去。 第72章 唐诗三百首 小岁评第二日已闭。 林府之内欢歌笑语。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这庆功酒宴上已不知多少人重复了这一句相同的诗。 夜已深沉,酒桌上的世家公子们热情不减,回味着诗中妙味,兴奋之余也会叫喊一声。 小园小亭之中,无数人向林大少爷敬酒,无一不是惊愕于林少爷在小岁评上的精彩表现。 更是力挽狂澜保住了世家颜面,纵有羡艳之人,却在此刻也是面带喜悦,唯恐少了自己的恭维。 不仅是林寻,凡林家子弟俱敢荣焉,各个面带笑意,今夜怕是要喝个天昏地暗了。 林寻作为今日主角,自然是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吹捧。 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用自己的才华赢得他们的尊重,整个心都是飘飘然。 当下已有七分醉意,但却不敢丝毫懈怠,因自己需得时刻谨记,今日的视作并非出自自己之手,而是假借他人。 他定要守口如瓶,不能泄露半点儿,万不可将今日赢得的才名给亲手毁了。 而林府之外,寒士相聚,一副衰样。 今日小岁评所发生之事早已被外界所知。 被他们亲手推选出来的两人,一个被气得当场吐血,一个不知廉耻投靠了林家,还成了林家的门生,这是何其讽刺的事情?! 更令人抬不起头的,则是林家的纨绔少爷靠着两首诗力压群雄,让所有心高气傲的寒士都闭了嘴。 论诗才,无一人能及林家少爷之万一。 一首如梦令,一首月下独酌,正在以超乎人们所想的速度传播,当夜就已经传出了邙县。 而小岁评所用的酒也乘着这股席卷之风成了谈资之外必不可少的陪衬。 不到半日时间,夏家酒庄的存酒销售一空,都是各地来的文人想要带回家乡,要把今日的酒和今日之事传给家乡学子。 夏家掌家小姐欣喜异常,当夜就要来拜访林家姑爷,却被拒之门外。 白宋自牢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被秘密带到了林老爷的书房之中。 书房之内,只有林家夫妇,以及林香儿和丫鬟小翠。 与一墙之隔的后园相比,书房内的气氛则稍显沉重。 林庭正坐着,手里拿着一张纸,拧眉小声念着: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简答两句,香儿便是一脸惊色看向的白宋。 无人说话,又听同坐的林母小声念着: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 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 啧啧,极美的诗作啊。老爷,您看这还有一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哎呀,闻所未闻啊。 林庭正深吸一口气,正色看向白宋:;这些诗作意境不一,风格不一,写法不一,难道都是出自你一人之手? 这是问题的关键! 自家儿子在逼问之下承认了问题所在。 这些写着精妙诗作的纸张是小翠偷偷给的。 而小翠又说是白宋给的。 现在林庭正要听听,这个白宋又要说是谁给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诗出何人。 今日林家风光无限,来日若诗作主上门。 林家今日有多风光,来日林家就会有多凄惨。 白宋笑了笑:;林老爷,难道您真以为都是的出自我之手? ;不然呢?林庭正微微皱眉。 ;实不相瞒,这些诗都是我借用别人的诗作。 ;别人的?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你可知假借他人之作是何等罪名?你知不知道如此会让林家陷入何等境地? ;虽是借别人之作,但却绝不会有人来拆穿。 ;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诗作乃我梦中所得。 ;梦中?! 对此虚无缥缈之事,林庭正显然不是很信。 ;若林老爷实在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此,林老爷也可当那些诗作就是出自我手。 林庭正看了看夫人,林母也是皱眉,小声说着:;老爷,此事虽是虚无缥缈,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如今天下人已把那两首作品当出自寻儿之口,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林庭正点点头,知道事情不能再有变故,即便心有怀疑,也不想再继续深究。 轻轻的,林庭正将纸放在了烛台上,看着那几张写着诗作的纸化作灰烬。 ;除了这几首,你在梦中可还有梦到其他诗作? ;当然还有。我在梦中寻得一书,名曰《唐诗三百首》。其中尽是惊世佳作,被我一一记入脑中。林老爷若是不信,我再随口念两首来。 ;罢了罢了……林庭正摆摆手打断,;老夫并不在意你能作诗多少,而是…… ;而是不能让世人知晓林寻的两首诗是出自别人? 林庭正严肃地点点头。 ;放心,我只求能与香儿名正言顺地生活的,别的我都不在意。 听罢,香儿目光闪动,缓缓地往白宋身边走了两步,靠得更紧了。 ;爹……白宋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林庭正心有不甘,却是无能为力,还是点点头,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 ;小翠,去给姑爷准备热水,这一身臭烘烘的,该好好洗洗了。 一出门,香儿便急急你安排道。 小翠应了一声,先一步跑去厨房吩咐。 能从牢里出来,白宋自然是开心的,看着香儿那娇俏的模样,有种小别胜新婚的兴奋,想要过去抱抱,可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儿,感觉有些唐突,最后还是只有并肩而走。 香儿偷偷看着白宋,忍了许久又才问道:;那些诗真不是你所作?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那些诗似是出自你之手。 ;为何如此觉得。 ;相处久了,越发觉着你这人与常人不同。 ;哈哈哈……白宋大笑,有些得意。 林香儿立即提醒:;这可不是赞许,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尤其是以后不可随意招惹是非! ;是是是……谨遵夫人之命。 小翠打了水来,送到柴房,剩下的都交给白柔。 白柔习惯了给哥哥搓澡。 白宋也习惯了妹妹守在澡盆子边上。 兄妹二人几日不见,有着说不完的话。 乘着洗澡的功夫,说点儿闲话,便把几日的牢狱之灾给忘得干净了。 …… 对士族而言,今夜无眠。 对白宋而言,今夜一如往日。 一梦之后,又是一日晴天。 结束了监牢生活,白宋的日子看似要归于寻常。 一早,小翠就送来了消息。 说是今日各家士族子弟相邀游山,问白宋去不去。 白宋当然是要去的。 前两日已经错过了小岁评,今日不论如何都要看看这些世家子弟的生活。 两日的书评已经结束,第三日就是游玩轻松的日子,只有各家的年轻子弟参与,没有各家的长辈。 年轻人期待小岁评,无非就是期待第三日的嬉闹。 这也是世家之间相互交流,促进感情的机会。 各家小姐也会出席其中,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姑娘,尤其受到追捧。 一大早,世家的队伍已在林府门口等候。 小翠跑着出来,嚷着说:;小姐,姑爷说他也要去。 小妮子粗枝大叶,没注意场合,声音也较大,顿时引来了一众目光。 ;姑爷…… ;就是那个寒门赘婿? ;是那个把郑家少爷打了的寒门赘婿吗? ;他不是应该被关在牢里吗?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林家少爷在小岁评上扬名,林家的赘婿也跟着不给郑家面子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是而已。 周围议论纷纷,香儿紧急将小翠拉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谁叫你去问他的? 小翠可怜巴巴,噘着嘴:;小姐,不是说大家都可以去的吗?姑爷怎么就不能去了…… 香儿眉头紧皱,心说把白宋放出来是私下进行的,白宋行事应该低调,这时候就不该抛头露面。 香儿本没打算让白宋一起,没想到这丫鬟去多了一嘴。 没等香儿反应过来,白宋已经收拾干净出来了。 ;香儿,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声音,目光朝着白宋聚拢。 香儿有些心虚,脸蛋儿微红。 白宋倒是不露惧色,泰然自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用学来的礼仪朝着周围人一一拱手。 白宋的动作虽不标准,好在淡定自若,没有失了体面。 如此,香儿心中稍安,赶紧追到了白宋身边:;今日游山,你当真要去? ;为什么不去? ;额……林香儿一顿,一脸无奈。 ;香儿,快上车来。 后方马车上,郑凉秋掀开车帘,喊着香儿。 香儿回头一看,点点头,才对白宋道:;那……那你跟着队伍,千万别惹事了。 ;去吧去吧,你相公我是文明人,不会惹事。 香儿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惹得事儿还少吗? ;小翠,你就跟着姑爷,盯紧了他,知道不。 ;嗯!小翠欢喜地点头。 香儿这才上了马车。 ;出发小青山梅园庄。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对数十人开始出发。 小姐们都坐在车里,各家少爷都骑着马。 唯独这林家赘婿两条腿站着,没有搭载的工具。 第73章 文人的战争 ;那赘婿,可没人给你准备马匹。 一个面生的小生,对着白宋喊了一声,然后一挥马鞭朝前面窜了出去。 所有人都笑看着白宋,却无搭理的意思。 眼看着队伍就要将白宋甩开,最后一匹马上来:;姐夫,要不你骑我的,我再去找一匹。 居然是林家少爷林寻,昨日风光无限的诗才。 享受了无数人的追捧,今日却如此客气地来缓解一个寒门赘婿的尴尬。 白宋看看林寻,笑了笑:;算了,你给我马,我也不会骑。 说完,左右看了看,白宋直接跳上了香儿所在的马车,跟车夫挤在一起,撩开帘子,喊了一句:;香儿,我就在外面。 ;你这人如此不懂规矩! 里面是郑凉秋的声音。 ;姐姐息怒,就随着他吧。 小翠也跟着上来,钻进了车帘子。 一个赘婿,跟车夫混在一起,倒也般配。 众人都摇着头,队伍终于正式出发。 此去小青山需得一个时辰,坐在车内的郑家小姐感觉有些不自在。 外面那人把自家弟弟给打了,至今还在林府修养。 这厮却不见半点儿悔意,依旧趾高气昂地坐在自己的车上。 身为林家女婿,一点儿自持的身份都没有,跟车夫一起,简直不成体统。 ;香儿,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呐!如此不懂规矩,亏你还能容忍。 ;姐姐勿怪,他确实是少了些规矩,惹恼了姐姐,妹妹给陪个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 ;那我让他给姐姐陪个不是? ;更非要他的不是!谁稀罕! ;那姐姐想要怎样? 郑凉秋气闷难平,有些抓狂:;哎呀,香儿你怎处处与他说好?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跟姐姐生分起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白宋的声音:;我跟香儿才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要说一家的话,香儿不帮我,难道帮你? 白宋可不会对郑家的人有何好感。 长得好看又怎样? 心里有恨,再好看也不鸟她。 ;你! ;我怎么了?不过实话实说,不会郑家小姐也会当街打人吧? 几人说话声音小,倒是没被别人听到。 香儿大感着急,忙扯下车帘挡住白宋的脸。 郑凉秋却是捂着心口,小胸脯起伏不定,气得不行。 ;姐姐,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这般性子,便是妹妹也经常被他欺负的。 ;这厮简直可恶!他是赘婿,胆敢欺负你?你怎能容下这厮? ;他是浑了些,但婚约之事已是定局,再不容,也得容不是。 香儿说得苦闷,但嘴角却有些不合情理地笑意,反倒显得娇俏更多了。 可郑凉秋不知妹妹心意,听得更火:;这如何能行,以妹妹的身份、姿色,如何能迁就给一个寒门,况且这厮行止无度,就是个登徒子! ;好了,姐姐不要生他的气了,你要骂要打,妹妹都替他受着。 郑凉秋实在无语,只说是这妹妹太傻太乖,他日寻得机会,定要帮妹妹一把。 …… 一转眼,车队已从城南出。 城南与突厥边境相背,城市越往南走越是繁华。 单从官道来讲,城南的官道就比其他三门更加宽敞,往来的行人商客也更多。 昨日之后,前来小岁评凑热闹的学子大多选择了离开。 一部分已经走了,一部分还在城南门官道上逗留。 ;让开让开!小林诗神来了,你们这些寒门贱民,还不赶快让道? 士族子弟们仗着昨日声威,毫不避讳地朝着官道上的寒门学子挑衅。 士族挑衅寒门的事情很少,以前大多是懒得理会,同时也是心虚,普遍的寒门学子要比世家子弟更有实学。 今日难得有机会,士族不肯就此放过。 林寻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好好地风光了一把。 一路学子气得捶胸顿足,却无能反驳。 场面分外热闹。 ;马尤!这个叛徒!居然有脸跟士族一起游山玩水! 不知谁认出了士族之中的马尤。 这厮昨日狠狠地吹捧了林家,如今已成了林家的门生,借着时机就跟世家子弟走在了一起。 此人倒是有些学识,一路不显山不露水地在林寻身后拍马屁,很快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马尤现被寒门认出,脸上有些尴尬,却也强行解释:;各位,大家都是读书人,何必如此嘛! ;我呸! 一个寒士冲了上来,对着马尤吐了口唾沫。 这一下,人群乱了,寒门学子一拥而上,直接跟士族打了起来。 今日游山,林家是早有准备的。 提前就跟县衙打了招呼,让县衙出动点了点周围的路匪、恶霸一流。 让他们不敢在南面官道上闹事。 谁能想防住了匪徒,没有防住这些文弱的书生。 不论寒门还是士族,这些书生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真打起架来也个顶个的狠。 队伍中只有极少数的家丁,战斗力不足。 周围的寒门很多,全都憋着怒火。 ;草!干死那丫的! ;谁特么吐的口水? ;兔崽子,玩儿阴的,有种别打蛋! ;士族瘟猪,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诸位,我们跟他们拼了! 官道上的客商都吓傻了。 这些个文人打起架来比流氓还流氓。 都退到一边,动都不敢动。 公子哥们打架,小姐们吓得尖叫连连。 车夫都是老狐狸,见势不对,根本不管各家主子,撂下马儿就跑。 白宋也没想到如此阵仗,愣了一会儿,回神之后发现队伍里的马都跑散了,前面的战局之中唾沫星子横飞,还有牛粪马粪横穿四面八方。 ;香儿,快走! 白宋撩开帘子,拉着香儿就要跑。 香儿吓得都哭了,被白宋拉着心中稍定,又赶紧拉着郑凉秋。 郑凉秋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却赖在车上不肯离开:;别出去,就……就……就躲在车里。 ;姐姐,咱们快走,听相公的。 ;不出去,我不出去! ;哎呀,你管她干嘛?香儿,咱们快溜。 ;小姐,被等了,又有恶书生冲上来了。 小翠也急得哇哇乱叫。 最终,郑凉秋还是被拉着出了车厢。 一行四人,弓着身子躲着脸,乘乱朝远处客商聚集的地方跑。 有白宋带路,几人倒是很快出了乱局。 几个客商见这四人鬼祟,想要闪开。 白宋赶紧拉住他们,讨好道:;诶诶诶,各位,各位帮忙挡一挡…… 说完,一人给了几个铜钱,方才松了口气。 ;哎呀!我去……白宋擦擦汗,;还好没让小妹来,太凶险了。这年头的读书人比流氓都要狠。 ;哼!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当个缩头乌龟!郑凉秋不屑地酸了一句。 ;我这头能不能伸出来,还得跟郑小姐多交流交流才知晓。 香儿和小翠都没听明白白宋话中之意。 只有郑凉秋听了明白,顿时面如火烧,便要伸手去打白宋。 ;姐姐,你这是为何?相公他救了我们! 一声相公出口,小香儿是有些生气了,直接拦在了白宋身前。 ;香儿,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 ;姐姐,天下事总要有个理字! ;对对对,这疯婆子蛮不讲理,恩将仇报。 ;哎呀,小姐,你们别吵了,有人追过来了! 前面有四五书生似乎注意到了白宋,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几个挡路的客商可不会为了几个铜板挨揍,转眼消失。 ;臭小子,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 郑凉秋见状,拉起香儿就要走:;香儿,咱们快走,对方是冲着他来了的。 ;我不!香儿倔强地抓着白宋,没有退意。 郑凉秋酸的要命,眼泪叭叭叭地流。 香儿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今嫁了人,心也飘到了别人的身上。 这嫁人了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嫁人了心也会变了? 一念之后,几个书生忽然被一人拦住。 ;滚! 来人一声低喝,气势非凡。 几个书生一愣,被对方气势所胜,停住脚问道:;你……你什么人? ;牛大。 ;牛大! 几个书生显然是当地人,一听牛大的名号,吓得差点儿跌倒,头也不回地跑了。 ;恩人,你没事吧? 牛大这才回身,蹲下小声询问。 郑凉秋听了牛大二字,也是惊骇非常:;邙县牛大,闻名幽州的恶人,整个赘婿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白宋没注意郑凉秋的嘀咕,见牛大来了,心中安定,苦笑一声:;多亏了你。我怎么在哪儿都能遇上你。 ;我担心还有人对恩人不利,所以一直跟在恩人附近。牛大是重活过一次的人,没有别的事,现今就先跟着恩人,护着恩人的周全。 ;我只是给你治了病,你就给我当私人保镖,这不太好吧。 ;恩人,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发现你们此行的队伍中有那个老东西在。 ;老东西?你是说薛…… ;没错,就是薛神医! 白宋心中一紧,打听薛神医许久都没有结果,没想到在此行的队伍中。 牛大冷笑:;他讨好不了林家,开始讨好郑家,先前给郑家公子医治了外伤,今日借着担心各家公子受伤的名义,随队伍一起游山。 白宋点点头,自然知道姓薛的有什么目的。 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忽然后面的林香儿打断了:;你……你……我认得你! 第74章 寒门的诗 香儿尚不知自己的病与眼前的牛大有关。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人总是依稀有所感觉。 ;香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看看眼前的事如何解决。 现场还是一片乱局。 没有官差介入,不知文人之间的乱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有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有人在人群中哭爹喊娘,但叫骂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过了一刻钟,听到消息的官差终于来了。 这些文人在官差面前才算平静下来。 局面是控制下来了,但眼下的烂摊子却不好处理。 聚众闹事,按理当抓。 但这些公子哥里面,一大半都是各家士族的子弟,显然是抓不得。 但若不抓士族,只抓寒门,那更加不妥,以后邙县的名声就坏透了。 柴县令也赶来,下令先给受伤的人医治。 白宋很快就看见薛神医不知从何处出来刷存在感。 文人受的都是皮外伤,有伤势重的,也不会危及性命。 所以白宋没有去凑热闹。 只是有人身上各种唾沫星子,混着马粪,模样异常狼狈。 最惨的自然就是那马尤,背叛了寒门,成了寒门学子的公敌,没被打多少,但一身恶臭都没人敢靠近。 林寻在几人之间似乎没被打到,眼下还在跟几人对骂,气势不减。 香儿看看白宋:;我们……我们过去看看吧。 白宋点头,带着三个姑娘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 ;没有受伤的,各自都散了!县令大人对你们网开一面,决定不予追究,倘若谁还敢再闹事,县令大人可不会给谁面子,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通通都要抓回县衙打板子,要是不信,你们可以来试试! 师爷在人群之中大声喊着。 人群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依稀不停,但文人冷静下来后还是怕事的较多,已有人开始悄悄离开。 局面刚刚得以控制,忽然间从远传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上吊? 一时间人群中还没有人反应。 几息之后,又有人大喊:;哎呀!徐选寻死!快来救人啊! ;徐选?就是那个大闹小岁评的寒士?白宋听过一些小岁评的事,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 香儿点点头:;就是,那人也是有些才学,只是过于狂妄。若非你的……弟弟的诗,小岁评上似乎还无人能压得过他。 一句对话,远处的大树下已经聚满了人。 方才徐选似乎在人群之内的,所有人都在打架,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径。 什么时候上吊的,谁都说不清楚。 人很快被解下来,好多人都在喊;薛神医。 ;喊什么喊?都已经没气儿了! 薛神医急忙赶来,看徐选的脸色就是一摇头:;哎,太晚了……人已经死了。 连薛神医都说没救了,那就真是没救了。 有人在旁测露惋惜状:;哎,可惜了,徐选也是个有才之人……为何…… ;你少假惺惺了!徐兄若非被你们冷嘲热讽,怎会生出轻生之念。 ;呵,可笑,说起冷嘲热讽,在场的哪一位能逃脱干系? ;都是你们…… ;哎呀,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在这里吵又有何用? 寒士之间,因为几句话又开始争论起来。 柴县令在一边无奈摇头,心说这些士族子弟虽然无用,却也好过这些寒门不堪。 这样的学子,怎可能有成就?怎可能让寒门崛起? ;都闪开! 柴县令尚在苦恼,却见白宋推开人群走到了徐选的跟前。 周围寒门都疑惑地看着白宋:;你又是谁? 白宋没搭理,蹲下身看了看徐选的脸色,摸了摸心跳,然后解开了他的上衣,露出胸口开始作人工呼吸。 周围人都看傻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死了的男人……我的天…… ;这到底是谁? ;徐兄都已经死了,绝不能让他的尸首被人侮辱! 几个人就要上前把白宋拖开,柴县令却一步上前拦住众人。 ;不要影响他,他是在救人。 ;救人? ;怎么可能?都已经没气了,怎么可能把人救活? ;就是,薛神医都已经说没救了,难道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比薛神医厉害? 没人知道白宋在干什么,但两个男人嘴对嘴地吹气,实在是太怪异了。 小翠把脸躲在了小姐背后,露出一支眼睛偷偷看着,总觉得有些丢人。 ;小姐,姑爷在干什么?快叫他回来。 香儿也是微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廉耻!郑凉秋低喝一声,把脸扭到了别处,然后又对身边的薛神医问,;薛神医,您可见过如此医治之法? 薛神医笑道:;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医治之法,况且人都已经死了,即便有灵丹妙药,也不见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况且他根本没用任何药物。 ;香儿,你听,薛神医都这么…… 话没说完,只听前方人群一声惊呼。 ;啊! ;活了!真的活了! 本已没了呼吸的徐选,在白宋接连地吹气和按压胸口下,忽然打了个摆子,瞬间坐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天哪!真的起死回生了?这是为什么? ;这小子难不成会什么妖法?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白宋心里却是无语。 人工呼吸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些人居然都说死了? 这些文人不懂也罢了,那什么薛神医也不懂? 这样的人都能当神医? 白宋没理会周围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将徐选拉起来:;没事了。 ;咳咳咳……徐选还在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看着白宋,眼中尽是悲凉,;你……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我一心寻死,已无求生之念。 ;真是可笑。白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就是那个大闹小岁评,却又灰头土脸离开的那个徐选吧。 徐选听了低下头,面露恨色,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离开小岁评后受了不少羞辱,这些寒士都认为你给寒门丢了人,所以想不开要寻死? ;哼!徐选冷哼一声,带着恨意扫一眼四周,;我只恨振兴寒门无望,如此庶子,不足与谋!我徐选一人难撑天下,士族之内,却有惊世之才,一介纨绔,却能作出那种诗词,我……我徐选苦读文章十余栽,活着活着还有何意义? 白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若此子因那两首诗而备受打击而选择轻生,岂不是跟自己有关? ;一两首诗而已,改变不了什么。振兴寒门,靠的不是一两首诗,靠的是时局,是眼界,是智谋。 说着,白宋放低了声音,;不要灰心,属于寒门的时代已经来了,士族终将没落,你只要好好活着,终有抓住机会的那一日。 徐选目光有些闪动,看着白宋:;不知兄台是何来历?为何如此笃定? ;林家赘婿,寒门白宋。 ;林家……寒门…… ;记住,人活于世,除了生死,皆是小事。不要在轻生了,两首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寒门的诗作不见得比士族的差。比如: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听着,徐选表情越发惊骇,看着白宋如见神明,惊讶之余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白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嘘……不要对寒门失去希望。 ;白兄有惊天地之才,却屈身于林府。我徐选不过受一时之辱,便要寻死轻生。与白兄相比,徐某真是无地自容。只是徐选空有一生抱负,却苦投报无门。 ;为何不参加科举? ;即便高中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下发边地,落个闲职。 ;你错了,当今皇上极重科举,之后几年,科举前列必受重用,待你高中状元之时,便是你一展抱负之日。 徐选听罢,眼中闪光,对白宋深鞠一躬:;白兄,多谢指点迷津,他日若能重逢,徐选必当报答今日之恩。 ;这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人不解,小声说着。 白宋与徐选交谈许久,其间内容无人知晓。 ;或许是在开导吧…… ;呵,想那徐选往昔是何等的狂傲?不把士族放在眼中,亦不把天下寒门放在眼中。他有今日之辱,乃是他咎由自取,以他的心气,今日寻死乃是情理之中。 议论间,徐选忽然正视众人,对众人拱手拘礼:;各位,我徐选多有惊扰,实属抱歉。日后绝不会在轻言生死。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徐选在此别过,各位珍重。 ;徐选,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徐选一转身,不再停留,徒步往官道上走去,只是在走时高喊了一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哈哈哈…… ;这诗句…… ;这徐选莫不是疯了?你管的诗句干什么? 第75章 青山有梅庄 人潮平息,逐渐散去。 白宋回到香儿身边。 香儿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哪儿来的妙法救人? ;嘿嘿……自有仙人指点。 小翠在一边喊道:;姑爷,你可真有本事,比那些‘神医’可强多了。 说完,还不忘嘲讽地瞥了一眼薛神医。 郑凉秋眉头轻皱,看了看薛神医。 薛神医急忙解释:;郑小姐,老夫学的都是正统医道,不似他那么多歪门邪术。 郑凉秋心有不悦,不再搭理。 今日游山,刚出城就遇到了一堆破事儿。 有人受伤,有人狼狈,这些人自然先一步回到城中处理。 人少了许多,香儿上前问林寻:;弟弟,今日多事,不如就回去算了。 林寻意气风发:;这有什么?那些不便去的就不去,我们自行去游玩便是。人家梅园庄的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公子哥们并不觉得打一架有什么影响,反倒更加热情。 见大家热情高涨,林香儿也不便多说。 倒是有几家小姐被吓到了,借口身子不适,返回城中。 有几家小姐走了,空了一辆马车出来。 白宋也有了位子。 少了人,队伍没那么嘈杂,反倒更舒适。 队伍重新出发,很快就到了小青山。 小青山也算是邙县一带唯一的旅游景点,山中有个梅园庄,盛产梅花。 更是处难得的闲雅之所,平日里也是接待一些身份不凡的公子小姐。 小岁评期间在这里供士族的公子小姐游玩最合适不过。 马车走山道,车里变得颠簸了许多。 香儿依旧跟着郑家小姐,只有小翠陪着白宋。 小姑娘在车里被晃得不行,揪着白宋的隔壁,抱得死死的,还一边说着梅园庄的故事:;姑爷,你知道吗?梅园庄的庄主可是个极漂亮的妇人呢。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小翠也是听说,还从来没见过,不晓得有没有小姐好看。 ;天下就没有比香儿好看的女人! 小翠咯咯一笑:;姑爷,你想什么呢!人家是有夫之妇,不过听说丈夫死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改嫁。幽州好多公子都想要娶她的,给了不晓得好多好处,可人家都不屑一顾呢。 说着,小翠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咱林家就有哪位公子喜欢这梅园庄的庄主,多年求好不得,前不久居然潜入庄中意图强暴,结果被梅园庄的人打得半死。 ;啥?还有这事儿?到底谁啊?白宋忽然来了兴趣。 ;小翠也不知道,小姐都不给人家说哩。 ;听你这么一说,待会儿倒是要看看这梅园庄庄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 所谓小青山,便是山不高,从山脚到半山并不需多少时间。 一下车,一座藏在山林间的庄园一角便映入眼帘。 高耸的院墙后,依稀能见几支梅花出墙,以及更远处雕梁画栋的高层阁楼。 虽只能见阁楼一角,但却显示出与邙县内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不仅仅是贵气逼人,而是和县城建筑的古板庄中截然不同,有一种更精致的美。 只看庄园一角,便能想象出庄子的主人是个区于寻常的女子。 梅花香淡,藏在风中,冷风虽是袭人,却给人一神清气爽的感觉。 众人停下,还没进入园中,便有多人忍不住感叹:;山中宁静,连风也比城中有不同。 小翠跳下车,难得出城来玩,很是兴奋,挥着小手叫嚷着:;姑爷,你快点儿,小姐都进去了。 白宋下了车,远远地看到香儿在入庄的门口回头张望,看到白宋之后给了个眼神,方才被郑凉秋拉着进去了。 今日的梅园庄也是多有准备,一直心心念念的梅园庄庄主也在门前亲自迎接。 白宋好奇,拉着小翠就往前面走,他倒是不在庄主长得如何,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林家的公子对人家寡妇有歹意。 今日来的林家公子有四个。 林寻、林有为、林恒志、林旭。 庄主在前面给每个人行礼示意,见到了仇人肯定表情会变。 但白宋没想到,等林家四位公子都进去了,庄主妇人却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满脸含笑。 ;小翠,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 ;就是强暴那事儿。 ;肯定是真的啊。 ;为什么…… 白宋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个柔媚的女声:;这位公子? 寻着声音,原来是庄主在给自己说话。 前面的人都已经进去了,只有白宋一人在外面发愣。 ;啊…… 白宋傻乎乎地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庄主的容貌。 这妇人还真是与众不同,衣着多带男相,即便是接待各家公子,依旧不施粉黛,唯独保留着妇人的发饰。 看着扮相有点儿不符,但五官极其精美,搭配适宜,找不出分毫偏差,感觉若施了粉黛,反倒会破了眼前美感。 若此妇人扮作男装,估计要比在场所有的公子哥都还俊俏。 可偏生了一副娇柔的嗓音,软绵绵的,如低落的晨露一般晶莹剔透,比女人还要女人。 相貌和声音的反差比较,直勾得人心痒痒,也难怪会有各家公子想要娶这妇人。 对年轻的公子哥们,这样的妇人远比闺中小姐更显滋味,更添幻想。 小翠在后面掐了白宋一把:;姑爷,你眼珠子快掉了! ;额……白宋尴尬地拱了拱手,赶紧收回眼神,擦了擦口水。 妇人习以为常,笑了笑,反问一句:;这是哪家公子啊? ;这是我家姑爷!林家小姐的相公。 ;哦……妇人一副恍然姿态,眼光一点,叫人浮想联翩。 白宋赶紧进去,小翠在后面咯咯笑着:;姑爷,我说过好看的嘛! 白宋意犹未尽,回头又瞧了一眼,正待说话,回头看见香儿面前多了个面生的男人。 赶紧丢了遐想,丢下小翠快步走了上去。 ;表妹,听闻你最喜赏花,不如我们先去梅园中看看。 说话的是林有为,此次游山,本就是给各家子弟增进感情的。 所以男男女女无需避讳什么。 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小姐,一进庄园就被各家公子给围住了。 倒是如香儿这般的新妇,有人来搭讪还是少见。 香儿皱皱眉头,正待说话,不想身边的郑凉秋却抢先说话:;正好,昨日知晓的林寻公子的才学,还没见识过林有为公子的学识,难得相伴,不如一道游园。 ;姐姐……这……这不好吧……我家相公他…… ;左一句相公,有一句相公!到底是你家相公重要,还是我这个姐姐重要。 ;这…… ;姐姐不管,今日之后,姐姐便要离开邙县,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今日既然是来游山的,那你便不要再想着你的相公,安心陪着姐姐如何? ;可是…… ;可是什么?你的宝贝相公不是已有小丫鬟陪着了?你在这般推脱,姐姐可要生气了。 ;香儿! 白宋终于赶到,见香儿面露难色,疑问:;香儿,你怎么了? 香儿到了白宋跟前,小声说:;姐姐要我陪她游园,又不喜你跟着……相公,今日你就让小翠陪着…… 香儿有些心虚,故意甜甜地叫了一声相公。 这一声相公叫到了白宋心坎儿,美滋滋地。 当即作好爽状:;香儿你放心的玩去,相公可不是个醋罐子,那个姓郑的过了今日就走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但是…… 说着,白宋看了看一边的林有为。 香儿脸一红,小声解释:;林表哥有意亲近郑姐姐,故而一道。 白宋听了,更放心了:;去吧,去吧,我跟小翠玩。 ;小翠,盯着姑爷,不要闯祸。 ;嗯。小翠开心应着,转身就抓着姑爷的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 小妮子注意到院中多有果脯点心,原来是饿了,拉着白宋到了桌前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姑爷,你尝尝你这个绿豆糕。 ;姑爷,你别吃那个,不好吃,尝尝这个。 ;姑爷,你别看着小翠吃,你也吃嘛。 小翠絮叨地很,若不是个小姑娘,早就把白宋念叨得心烦了。 周围的人走走停停,白宋却跟个小丫鬟活在两人的世界里,没人打扰,自得安逸。 小翠喝了口酒,啐了一下,嫌弃地丢在了一边。 ;难喝死了,比姑爷的酒差了太多。 白宋苦笑,心说你丫的知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酒? 那是茅台,这年头的酒能比吗? 本以为是两人在自娱自乐。 忽然面前多了一人,那梅园庄庄主坐到桌前,好奇询问:;哦?小姑娘,这可是梅园庄独有的梅花酿,整个幽州都是买不到的好酒,居然是难喝死了?不知姑娘平日喝的是什么酒? 小翠一愣,看着对方,认真地说:;这可不是我乱说,姑爷的酒比你梅园庄的酒好多了。要是把姑爷的酒往这儿一放,你们家摆出来的酒就一点味儿都没了。 梅园庄庄主倒是不信,淡淡地看了看白宋。 白宋将手里的绿豆糕塞到了小翠嘴里:;闭上你的臭嘴,没人说你是哑巴。 第76章 梅园一景 闲话两句。 白宋遇顺着话锋代问一下这美妇人的名字,也不知是否唐突。 话为出口,这位庄主便含笑走了,没留下多余的话。 小翠还一本正经地想要解释,好生说说姑爷的酒是何种滋味。 白宋轻轻拍了小妮子一把,示意她别说了。 小翠嘟着嘴,小声嘀咕:;哼,都说了姑爷的酒更好,还不愿意听了。 白宋不搭,心里多有苦笑。 人家是一庄之主,眼下这么多年轻的贵公子等着招呼,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丫鬟和一个赘婿身上? 今日备受瞩目者,自然是林寻林少爷。 昨日之诗堪称奇绝,说是震古烁今也不为过。 如今还是诗作尚未传开,他日传遍大唐之境,林大公子的才名必然震慑天下。 那时候,林大公子就是名动天下的名人,现在不抓紧追捧,过些时日怕是高攀不起了。 人生在世,总逃不过一句名利。 眼前能与林大公子亲近,日后也能沾点儿荣光。 便是以往跟林寻不对付之人,今日也都簇拥身侧,美言不断。 今入梅园,首要之事便是赏梅。 先前香儿随着一行人先入了园中,随后的林寻被众人围着,磨磨蹭蹭许久才是入内。 ;林兄,今日在这梅园之中,眼前寒梅满园,奇景非常,以林兄之大才,必是少不了即兴而作了。我等是难得的机缘,能亲眼见证林兄的旷世奇作,我们也俱感荣焉。 ;极是极是!林兄定要作诗才行,不然我等都不好开口了。 林寻前一秒还意气风发,一听要作诗,脸上多有慌乱。 周围公子却是没有注意,随后来的美妇人也热情邀约:;林公子,今日若能在梅园庄中赋诗一首,我这梅园庄也必当蓬荜生辉。 林寻汗如雨下,吞吐解释:;这个……这个……诗词一道,要有感而发。若心中无感……这……这也没法作诗出来。 ;哎,这个我们懂,不急不急,且往这梅园中走走,看看园中景致,自然能有所悟。 ;对对对,林兄,我们先去梅园转转。 ;诶诶诶,你们……你们别推我啊! 林寻被人推着挪步往前,林寻则抵着众人的力道,竭力往后看。 可算是见到了还在偷食的白宋和小翠,便急忙说道:;诸位稍后,我有些饿了,待我取些糕点。 说着,林寻挤开了众人走到白宋跟前,磨磨蹭蹭选着糕点,却又大汗淋漓地朝白宋投来求助的目光:;姐夫!姐夫救我! 白宋眼光一抬:;怎么救你? ;那……那《唐诗三百首》。 这林寻倒也知晓昨夜白宋和父亲的对话,更知道那诗作是白宋从梦中仙书中所得。 别人不信《唐诗三百首》之说。 他林寻却是深信不疑。 除了自仙梦之中得来,何人能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作品? ;姐夫,他们要我作诗,我实在想不出来…… 林寻语气何其真切,与以往和白宋争锋相对时判若两人,哀求之中带着哭腔,先前有多傲慢,眼前便有多焦虑。 小翠咯咯一笑:;姑爷,可别告诉他。昨日姑爷明明给了你一篇文章,你为何把那文章给略去了,独独选了后面的诗作。 林寻恨不得咬这小妮子一口,却又只能强压心中愤懑,解释道:;姐夫,我看那文章写得平平无奇,全无那些诗作惊艳。 噗! 白宋呛了一口,老脸一红,眼中有些恼火。 昨日白宋交给小翠的除了诗,还有一篇写酒的文章。 白宋考虑的是不要让这小子借后人诗作引起得过大的轰动,所以就借着自己的见识,从记忆中的古文中东拼西凑,照着自己的想法写了一篇文章。 照白宋所想,就自己写的那篇文章,用来震慑一群酸腐书生是足够了。 没想到这屁大点儿的小子居然看不上自己的作品,居然被无视了! 白宋脸色难看,林寻不知所以。 后面的公子哥们多有不耐,大声催促着。 林寻更急了,抓着白宋的胳膊,死也不放。 白宋看着好笑,回想出城时这小子曾主动让马。 就念这小子识时务,白宋也不想过于为难他,恭喜下身,指着梅园墙角的一支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林寻一愣,面含激动之色,尚未反应,已被后面来的公子哥们拖着走了。 这林寻乃少年心性,心中不藏事,听了白宋的诗,激动得面红耳赤,死命地甩开众人拖拽,大吼一声:;都松手!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林寻如此反常,疑惑问道:;林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林兄,想到什么了? ;诗!诗!我有了! ;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看不知雪,是有暗香来。 这林寻听白宋说了一遍,关键之处没有听清,短短二十字,自己都错了好几个。 好在这厮东拼西凑,还算将诗作保存完整,却也少了几分意境。 但即便如此,此诗一出口,周围所有的人都惊骇到无法言表。 几番思量,越品越觉得诗中有妙味。 ;好啊!遥看不是雪,是有暗香来。妙极妙极! ;林公子果然是诗仙下凡,须臾之间又是一首传世经典。这一首《梅花》之后,我等便不敢在妄自赋诗了。 ;单凭这一首诗,我们便不虚此行啊。 ;林公子高才! 这一下,林寻身边追捧之人更为卖力。 没人还记得林公子纨绔之名,以往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风流和不拘一格。 如此大才,便是放的屁那也是香的。 ;来人,将林公子的视作记录下来,然后寻巧匠雕刻成碑文,立于庄园门口。 美妇人严肃说道,然后含笑迎了上去。 ;林公子之才,世所罕见,民妇素来敬仰有才之人。这梅园庄平日里不待客,但民妇愿为林公子破例,只要林公子愿意,这梅园庄的门随时都能为林公子打开。 众人听了,无不羡艳。 这美艳的庄主如此说了,岂不是有意给林公子机会? 无数人都抱不回的美人儿,今日怕是要被林公子给得手了。 林寻身侧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小翠在一边听着撅着小嘴:;什么嘛,明明是姑爷的诗。姑爷,你再写一首更好的,叫他们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才子。 ;虚名而已,争它作甚?再说了,我本就借他人之作,不便居功。若能借林寻之口,让这许多惊世骇俗的诗作流传于世,倒也不埋没了这些好诗。 ;对!咱们不要虚名。小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要姑爷和小姐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小翠不想在听那些公子哥们说着肉麻吹捧的话,拉起姑爷,小跑着挤进了梅园之中。 都说梅花香淡。 今一入梅园便是扑鼻的花香传来。 窜入眼帘的各式梅树层层叠叠,交错呼应。 寒风中轻颤的梅花更是尽显风姿,点缀枝头。或浓或淡,或聚或散,如天上仙子随意洒下的一片生机,毫无规律地四溢生长在这一片不见尽头的天地里。 常言梅花有君子之风,不畏严寒,傲雪而立。 但这梅园中的梅花颜色不一,争奇斗艳,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姿态万千,叫人目不暇接。 风一吹,满园都是散落的花瓣,带着梅花独有的香味儿,又叫人心旷神怡。 人在其中,宛如步入画卷,便是地面雪下压着的点点青草也有着诗画一样的意境。 本以为游园赏景多时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今白宋见了,能在如此景致的园林中散步,也是一种心驰神往的享受。 白宋一看有些痴了,驻足花前,忽然有些的体会古人的诗意。 小翠似也没来过这里,见了眼前花海树林,兴奋地冲到了飘着花瓣的风中,欢喜地捧着地上的花瓣往天上撒。 ;哈!好多花呀!姑爷,你快看,好多花呢! ;哇!哇…… 小妮子就是这园中精灵,漫无目的地在园中欢脱,身边围绕的花瓣雨更显这姑娘的灵气。 有了小妮子的加入,让这略显单调的画卷多了些生动。 当然,这满园的梅花也撑得这如花蕾的小姑娘更好看了。 白宋看着,心下有些踌躇,捏着下巴细细品味着:;也不知这妮子长成以后又是怎样的身段,不知还不会如现在这样在花中放肆。 ;哎呀! 忽然间一声惊呼。 欢脱的小丫头似乎撞到了什么人,一下摔在了地上。 ;哪儿来的狗奴才!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一道树帘子后面传出。 小翠摔得有些痛,拧着眉头吃力地从地上起来,似乎膝盖受了伤,吃不上力,险些再次跌倒。 可小妮子很倔,硬撑着还是站直了,不知见了是谁,赶紧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小莲,给我掌嘴! 白宋没看到说话的人,却见一个横眉冷目的不知名丫鬟到了小翠面前。 ;啪! 脆生生的一巴掌,打得小姑娘一个趔趄,又跪在了地上。 第77章 那恶人 小翠膝盖真的受伤了,这一巴掌打下去,膝盖有些吃不上劲儿,怎么都站不起来,痛得小妮子眼泪在框里面打转。 一个高傲的女人从树后走出,高高在上地站在小翠跟前。 先前打小翠的丫鬟弓着身子轻轻拍打着女人身上的沙子。 ;一个贱婢,居然敢在这么多主子面前大呼小叫,你家主人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卑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那家的? ;林家,我家小姐是林香儿。 ;哦……原来是林香儿的婢女,那就更好办了!给我再打! 女人的丫鬟一听,转身过来又抡起了巴掌,忽地一下就朝着小翠的脸上招呼。 ;啪! 又是一声刺耳的脆响! 不过…… 这一次捂着脸的却是打人的丫鬟。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那丫鬟鼻血都出来了,人也被打懵了。 ;谁……谁打我?! 没人回答,但白宋却已经将倒地的小翠横抱在了怀中。 ;你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女人见了白宋,狠声发问。 ;我管你是谁?!这丫头是我的,你敢打她,老子就打你! 白宋怒火中烧,凶得像是要吃人的饿狼。 怀里小翠脸上腿上都痛得要命,但她都死咬着牙没哭。 可一听姑爷的话,又见了姑爷那般凶神恶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哗一下子就出来了。 ;姑爷……好痛……呜呜…… 白宋看了怀里的小丫头,气得腮帮子直抖。 面前的女人都没反应,白宋一挥左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那女人脸上。 因抱着小翠,手上不好发力,但这一下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女人的脸上。 没有声响。 即便没有任何声响,这一下还是将女人打疯了,尖叫一声,咆哮起来。 ;你敢打我?我是郑家的小姐!你敢在幽州地界打郑家的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这郑家小姐如发疯的猫一样朝着白宋扑过去。 白宋一瞪眼:;老子打的就是郑家的人! 这小姐显然是刁蛮惯了,没遇过白宋这等毫不讲理的主。 这一瞪眼,把这小姐吓住了,停下脚,哭着大喊:;来人!来人!快来收拾这恶徒! 郑家小姐一闹腾,周围大部分人都听着声音赶来了。 香儿一行人离这边很近,很快就到了白宋这边。 ;怎么了? ;那婆娘打小翠,我便打了她。白宋恶狠狠道。 小翠躺在姑爷怀里,眼泪汪汪:;小姐…… 香儿见那小姐,眉头轻皱:;那是郑姐姐的表姐……你不该如此莽撞的。 ;小翠都受伤了!这是你丫鬟!白宋有些生气,觉得香儿现在不该义愤填膺吗? ;我知道!但是……那是郑家…… ;他家少爷我都敢打,何况一个小姐!白宋不屑道。 围拢的人渐渐多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人群中间,被打的郑家小姐还在地上哭嚎:;快把那人抓起来,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有人敢打郑家的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郑凉秋脸色不好,气愤地走到白宋跟前:;简直就是个匪类,堂堂男子汉,居然对一姑娘动手。 ;我打的是疯婆子! ;郑凉秋,你也听到了!他在侮辱郑家!我一定要让叔伯出面,把这厮给打死!到底是谁!谁这么大胆?! 身边丫鬟小声道:;好像是林家的赘婿。 ;没天理了!区区赘婿就能打女人,我要上衙门去告状!呜呜……我不活了! 郑凉秋脸色铁青,被打的是她表姐,也是郑家宗亲。 ;香儿,此事你要给个交代。 白宋还想说什么,却被香儿阻拦。 ;哎呀,算我求你了,别再惹事了。你先去旁边看看小翠,剩下的交给我。 白宋心中不服,可见香儿都快急哭了,方才忍着没有多嘴。 香儿追到郑凉秋的身边,连声道歉:;姐姐,是我不好!咱们别把事情闹大了,如此你我父亲的脸上又要不好看了。 ;你的好相公,何其蛮横!打了我弟弟不说,今日又打了我姐姐!方才在与他理论,莫不是要连我一起打? ;好姐姐……你自己也说了,他连你弟弟都敢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做?今日好好的游玩,不要因此小事而闹出了不快,影响了大家的心情。我家相公也是见丫鬟被欺负,心中不忿。待会儿我给那位郑姐姐斟酒陪个不是……姐姐看如何? 郑凉秋愤愤一甩手:;今日之事乃顾全大局,还有就是看在香儿你的面子上! 说完,郑凉秋转身回到了自家表姐身前。 这位表姐还在哭闹:;我不活了!郑家小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郑凉秋压着声音:;好了,待会儿林小姐给你斟酒赔罪。 ;郑凉秋!你再说一遍试试?我被打了,斟酒赔罪就算了?郑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不然,你还要如何? ;要把那恶棍给打一顿!否则难消我心中之恨。 ;那是恶人!我弟弟尚在林府养伤,你不知道?他连郑行知都敢打,你还要与他闹?你是不是嫌不够惨? 郑家小姐一听,顿时愣住了。 只是觉得林家赘婿有些耳熟,却忘了那便是殴打郑家少爷的狂徒! 她只是郑家的旁支。 郑行知乃是郑家嫡子。 那赘婿把郑行知都打了,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 自己是个什么分量? 郑家小姐忽然一阵后怕,赶紧收了声音,起身拍了拍尘土:;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他斟酒,这这这……这事儿算了。 另一边,白宋将小翠抱着到了院里深处的小亭下。 先是宠溺地摸了摸头,然后小声问:;哪儿痛? 小翠擦擦眼泪,躺着仰着看着:;脸上,膝盖…… 说着,又闭着眼睛,挽起了裤腿。 棉裤擦着伤口,有些痛,小身子抖得厉害。 小翠的膝盖擦破了皮,关键有些肿。 白宋拧着眉:;小问题,姑爷给你揉一揉,只要气顺了就能消肿,过一天就不痛了。 ;嗯!小翠小声应着,顺势将小脸塞进了姑爷的怀里。 白宋的手法很好,小翠很快就往了自己的伤势,感觉这般被姑爷抱着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要是能美美地睡一觉就好了。 还没等小妮子感受够,白宋就拍拍她:;看看脸呢。 小妮子一扭头,鼓着腮帮子给姑爷看。 小小的脸蛋儿还挂着一道五指印,显得小丫头越发可怜。 ;哎,没事儿的,这脸上就只有等慢慢消了。你起身试试,看看能不能走。 ;嗯~拖着长长的尾音,小翠在白宋的怀中撒起娇来,;姑爷,你再帮人家揉揉嘛,揉揉脸也可以。 ;你起不起来? ;不起来,不想起来,暖和。 白宋往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一下就糊在小翠的脸上。 ;啊! 小翠惊叫一声,挣扎着起身,瞪着一双眸子:;姑爷,你干什么?! ;口水能消毒去肿,可以让你恢复得快些。 ;哎呀,恶心死了! 小翠嫌弃地擦着小脸儿,一瘸一拐离得远远的。 ;过来,姑爷帮你揉揉。 ;不要!姑爷你真恶心! ;小翠。林香儿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小姐…… 小翠收敛了情绪,委屈地低下了头。 林香儿难得露出怒意,瞪着小翠:;事情皆因你而起。 ;小姐,小翠以后不敢了。 ;香儿,你说她干嘛?都是那郑家小姐不是个东西。 ;嘘,你说话何时能收敛一些。 ;哎,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 林香儿坐到了白宋身边:;郑家那边已经说好了,不会再传扬先前的事。 白宋皱了皱鼻子:;香儿,你喝了酒? ;给郑家的姐姐赔了个不是。 白宋没有再说,见香儿如此,心中少有的觉得自己做得不妥。 自己是爆发了心中不爽,却让小香儿去陪酒道歉? 男人发狠不是这样发的。 ;香儿,以后……以后我会克制的。 ;嗯。香儿似乎不胜酒力,声音有些力不从心。 ;累了吗? ;没。 ;那你跟她们游园去吧,我就在这小亭,不会给人起冲突了。 香儿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与你一起吧,没我看着,估计也少有人能制得住你的臭脾气。 两人肩并肩靠在小亭石凳上,白宋很自然地将香儿搂在怀中。 一个小小的亭子,就像是小园之中的另一处小天地,管他外面纷纷扰扰,只有香儿作伴。 心里就多了些安稳。 白宋笑着:;怎么香儿就觉得自己能制住我的臭脾气? 香儿脸蛋儿微红,也不知怎么回答,同样笑了,笑得何其自然。 ;咳咳…… 亭外传来一声轻咳。 白宋有些烦,总有人不知趣要打破和谐美好的画面。 林有为对林香儿拱了拱手,却扫了一眼白宋:;表妹,你们虽是夫妻,但在这众目睽睽下勾肩搭背,怕是有些不妥吧。 香儿脸一红,赶紧起身,躲开白宋怀抱。 白宋想着要不是答应了香儿不惹事,这会儿指定有给对方怼了过去。 第78章 旧情诗 不远处,林寻在众人追捧之下缓缓行来。 林有为忽然扯开的嗓音:;我林家之人皆是善诗文者,前方一路行来,各家人都有诗作。虽不及林寻诗作那般惊艳,但也算是闲暇之余的一点乐趣。这许多人中,唯独就表妹的夫婿尚未作诗,即便是轮着也该让这位妹夫来显露一二吧。 这林有为定是有意为之,故意选在人群行来的路上。 他这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下众人以林寻为主,有林寻诗作珠玉在前,各位公子哥也耐不住诗性,不论好坏都有诗作吟诵。 大家性质正高,呼听林有为这么一声,顿时来了兴致。 林家少爷的才学是毋庸置疑了,但林家赘婿会是如何? 两者身份的不同,给看热闹的人带来了不小的期待。 各家的公子哥们一直吹捧林寻心里也不是个味儿,总需要人来踩一踩方能平衡内心。 况且这个赘婿凶名在外,靠着蛮力是不能占便宜的,若能在文采上灭一灭这恶徒的威风,倒也算是找回了一分面子。 尤其是先前被白宋打过的郑家小姐,心中苦闷又不敢作对,正巧借着作诗的由头让他难堪。 ;就是,都说林家之人各个都是才子,即便是林家赘婿,也该有所作为才行。不然,怕是林家小姐脸上也无光吧? ;听说这赘婿出生寒门,而且也是个书生。想昨日那些寒门书生是何等的嚣张跋扈,那今日白兄就更应该有所表现对吧? ;对对对……白宋,话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来一首,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林有为又热情地补充了一句。 白宋听得直皱眉头,也想不出何处惹得这林有为了,今日为何要针对自己? 香儿有些着急,回头看着白宋,见白宋正要说话,又赶紧回到了白宋身边。 ;忍忍吧,算为了林家,为了我…… ;忍?怎么忍?我若不表现一下,他们会让过我吗? ;各家公子明面上虽是恭贺弟弟作出好诗,实则心中多有妒忌。倘若你在众人面前再出风头,日后林家怕是要处处受人提防。 ;……白宋一愣,感觉香儿的话跟心中所想略有不同。 白宋原以为香儿担心自己作不出诗来,这么一听,媳妇儿是怕自己作出来的诗太好,让别家对林家心生忌惮? ;香儿,你相信我能在此大出风头? ;当然,林寻的诗作皆是出自你口,今日让你作诗,万一又出什么惊世之作,岂不把他们都吓死了去?林家有一个天才少爷就足够了,若再有个诗神女婿……肯定遭人妒忌。 ;哈哈……白宋一笑,;未曾想香儿竟如此信任于我,就凭这一点,今日不管他们如何惹事儿,我都愿意为了香儿而忍受。 香儿淡淡一笑,小声道了声;谢谢。 周围众人却不知这两人在议论什么,见白宋久久没有反应。 林有为断定是白宋胸中无墨,更是恣无忌惮:;怎么?堂堂林家赘婿,不会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吧?你可是我们林家的人,不管诗作好坏,总要有所表现才对。我以对众人夸下海口,说林家之中无一人不会作诗。白宋,你是故意要我下不来台吗? ;赘婿而已,林兄,你也不要太过当真。出生寒门,自当没读过多少诗书,写不出来诗,也不足为奇。 周围几人一唱一和,不断逼着白宋。 只是白宋有了香儿的宽慰,心里舒坦,根本不在意其他。 ;白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林有为有些恼了,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听这话,白宋终于有所反应,走到了林有为的面前,低声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先去问问郑家的小子! 见白宋带着一股狠劲儿,林有为忽然想起这厮打人的时候,连忙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们这是文人聚会,不是比武!你可别辱了斯文。 ;好了!林香儿上前拉开了白宋,对林有为说,;我家相公不喜作诗,你别咄咄相逼了。 ;不喜?是作不出来吧? 白宋呵呵一笑:;行行行,作不出来,作不出来,你满意了? ;你! 白宋的不在意让林有为很郁闷。 但这情形却激怒了林寻:;姐夫,你就作一首给他们瞧瞧,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子。 林寻知道白宋的本事,至少那《唐诗三百首》是真的。 作诗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为什么要如此隐忍? 白宋还是那样,为了媳妇儿,说了不出风头,就是不出风头。 见白宋实在不接招,众人也举得无趣。 ;林兄,不要再逼人了。谁都知道你对林香儿有些情谊,自然对这个赘婿多有怨念。但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也不必耿耿于怀。他只是一个寒门,不会作诗很正常。 林有为扫了一眼林香儿,再看白宋时也不再藏匿心中恨意。 这林有为一早便对林香儿生有爱慕之心,在林寻之前,亦有林家第一才子的美名。 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香儿表妹迟早都是自己的人。 没想到林香儿一场大病彻底改变了一切,自己爱慕的女人竟被一个寒门赘婿捷足先登。 这份恨意藏在心中许久,先前与香儿游园,更是备受打击,所以才有方才咄咄逼人。 林有为心有不甘,冷笑一声:;哼!寒门不会作诗很正常?我可不信!在场的可不止这一位寒门! ;不止这一位? 众人略有不解。 今日来幽州士族子弟聚会,这赘婿已是特例,哪儿还有寒门? 倒是还有一个马尤,不过在山下乱战的时候被人打得最惨,如今已经返回邙县医治去了。 难道还有寒门? 林有为一笑,大喊了一声:;徐方圆,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人群中偷偷看林家小姐!既然是旧情人,那就大大方方站出来! ;徐方圆?徐方圆是谁? 众人左右看着,忽然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书生满脸通红,鬼鬼祟祟。 ;难道你是徐方圆? 有人问他,这人方才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小生正是徐方圆。 原来这徐方圆便是夏家赘婿。 夏家便是夏家酒庄的夏家,赞助了诗会,夏家小姐就让自己相公参加此次难得的文人聚会,这是无可厚非的。 夏家出了钱,提任何条件都没问题。 人家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给自家的姑爷镀镀金,以后也算是跟幽州名流有过交集的文人了。 但是这徐方圆有些过于拘谨,在人群之中像个隐形人,没人注意到。 而这人也根本不在意什么诗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香儿身上。 本想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林小姐就够了,谁知被人当众喊了名字,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 林有为笑着走到徐方圆面前,大方地搭住他的肩膀,更大声地对众人道:;各位可能不知道吧?这位徐公子也是寒门,也是赘婿,同时跟林香儿那是两情相悦。 ;嚯! 人群一阵骚动,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香儿。 ;难怪这林小姐喜欢寒门,原来一早就是如此偏好。 林香儿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呵斥一声:;林有为,你适可而止! ;别着急嘛!以前追求你时,你不是一口一个徐公子吗?今日怎么却不敢承认了? ;你…… 林香儿大急,几乎就要冲上前去。 白宋在身后轻轻一拉,摇摇头:;我倒是要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林香儿小手紧扣,真像叫相公狠狠地打这混球,却终是开不了口。 林有为盯着白宋,就怕这厮动手打人,见他没有动静,还以为是当下人多,白宋不敢乱来,更加有恃无恐。 ;这位徐公子可是个多情的才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曾为林香儿立誓要考取功名。那一首定情诗写得可是言简意赅,气度非凡啊。谁说寒门不会作诗?我第一个不信。徐兄,我得是也不是? 徐方圆表情凝重,身子有些哆嗦,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林小姐躲在别的男人怀中落泪,心里不是滋味,更难得有了怒火。 徐方圆没说话,低着头,手攥成了拳头。 ;到底什么诗?有人问到。 徐方圆还是没说。 但林有为高声诵道:;显鱼藏水归有直,香花飞叶碧清池。逆流无悔成龙路,由念鱼水共情时。 此诗一出,香儿唯有泪涌,小身板僵在白宋怀里,无话可说,只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也不知向谁说的,只叫白宋越发心痛。 白宋压着心中之火,尽量温柔地抽出了香儿随身的手绢,轻轻替她抹泪。 这时,白宋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激动, 不是因为不敢动手。 只因林有为之作为已让白宋不满足于揍的其一顿。 这人必须要付出代价,且不能被人发现。 而林有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真正触怒了面前的恶人,依旧在众人跟前叫嚣:;各位品一品,这寒门确实才学,这鱼水共情的比喻用的妙极,谁是鱼,谁是水?好一个如鱼得水!哈哈哈…… 第79章 真情诗 ;这是写给林小姐的诗? 有人忍不住问道。 诗中之意明显,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对谁写的。 不过嘛,这写诗的人也算用情颇深。 再看那徐方圆时,众人眼神也有了变化。 林有为拍打着徐方圆的肩膀:;自己说说吧,到底是写给谁的? ;我…… 徐方圆低着头,拧眉犹豫。 林有为压低了声音:;瞧见没?你的林小姐早就变心了!这时候你还不表露心迹,一辈子也别想挽回了。 徐方圆再看看前方,回忆往西光景,任谁都会心有不甘。 ;林小姐……我……我…… 徐方圆欲言又止,但这番表情,傻子都知道是怎么的一回事。 一时间,现场哗然。 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的林大小姐,居然跟寒门书生互通款曲。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的话说完了? 白宋忽然打断。 ;呵呵……林有为冷笑一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男人嘛,总是要点儿脸面的。 ;不过一首单相思的诗罢了,能证明什么?我家香儿国色天香,自然少不了一些苍蝇蚊虫环绕其间。林苍蝇,你说是不是? ;你!林有为脸色一变,;单相思?!这可不是单相思!可是有信物为证! 随着话音,林有为忽然一伸手,一瞬便将白宋手里的手绢给抢了过去。 这手绢是白宋从林香儿身上抽出,先前给香儿擦了眼泪的。 林有为有所准备,白宋也没预料,一下就把手绢给抢了过去。 林有为得了手绢,更是意气风发,举着手绢对众人道:;各位,这是林香儿的贴身之物,先前一首诗,是林香儿亲手绣上去的。即便已嫁为人妇,依旧将此手绢视为珍宝。足见林大小姐之旧情未泯,林小姐亦是多情之人呐! 满场哗然,目光相聚,所有人都盯着林香儿,感觉骇然。 林家小姐素来是最规矩的姑娘家,除了相貌极美之外,外界从未听闻其半点儿逸事。 怎么可能还跟别的男人有私情? 情况越发不对,林寻和郑凉秋都站在了香儿身前。 林寻指着林有为喝到:;林有为,你是不是疯了?张口乱咬?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林家之人? ;正因我是林家之人,才要制止如此不知廉耻的行为! 林有为说完,富有深意地看着林香儿。 ;林香儿,是你给脸不要脸,别管表哥翻脸无情。你不是心有所属了吗?且看你现在的男人如何还对你有请?又看你如何收场! ;香儿,别理他,他就是个疯子!郑凉秋小声安慰道。 香儿摇摇头,擦了擦眼泪:;林有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手绢的确是我珍视之物,但你所说的诗作根本与我无关。 ;哈哈哈,所有人都看着,还怕人不信? ;你既然如此笃定,为何不打开手绢好好看看? ;嗯? 林有为轻咦一声,方才认真去看抢来的手绢。 那手绢上根本没有林有为口中的情诗,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十几个字和一些精致的刺绣。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这……这是什么? 林有为懵了,看向徐方圆,心说跟想的为何不同? 徐方圆也一愣,再也不顾畏缩,一把将手绢抢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 徐方圆一直以为林小姐对自己是有请的,只是碍于成婚不好表露,但那首诗是真的,林小姐一定会视若珍宝才对! 可当徐方圆看到一条完全陌生的手绢后,心瞬间凉了。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与卿卿……不可能!这不是我的诗,不该会这样的!林小姐……这……这是为什么? 林香儿还在抹泪,摇着头,没有再看徐方圆一眼:;我……我认识你!若再辱我名节,我林家定要告到官府去! ;林……林小姐……这卿卿……到底是什么? ;卿卿是什么?白宋沉声反问,;我来告诉你吧。 话音一顿, 白宋看看四周,带着一丝冷笑:;流水知花心,鱼水非有情。良才屈身顾,那便是卿卿。 全场寂静。 ;……香儿身子一颤,惊愕地看着白宋,眼中泛起了崇拜的目光。 小姑娘自持小姐身份,自觉高了白宋一等。 往日重重,尽是想着如何能多照顾照顾这寒门,怕他惹事,怕他受辱,怕他为难…… 未曾想,这寒门的混子居然也有保护自己的时候。 ;相公…… 躲在白宋的怀中,轻轻唤了一声视线却更模糊了。 好的诗,不需要华丽的修饰。 不过是因时而制,顺势而为。 文字是兵刃,要有力量。 诗作在恰如其分之时,便是一柄利刃。 简单二十字,单挑出来不见丝毫华美。 却在此时此刻由显震撼。 这是赤裸裸的反讽! 同时还还击了不会作诗的质疑。 落花流水并非无情。 鱼水相依亦非有请。 良才屈身下顾,那红颜便是卿卿。 有着简单的二十字作补充,前面的亲卿爱卿反倒多了些意犹未尽。 情诗? 和亲卿爱卿相比,那徐方圆的简直就是狗屁! 林有为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白宋抱着林香儿,认真地说:;我的诗,只为所爱之人而作,你们?呵……不配! …… 一日游山,出事太多。 卿卿之后,众人兴致减去了许多。 本是要到黄昏返回,提早了两个时辰队伍开始下山。 白宋背着小翠,香儿跟在了白宋身后,看一眼手绢,又看一眼男人的背影。 这一次,小姑娘知道自家相公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手中的十几个字还以为是他调戏的话,今日见了,方知其中深情。 一看,一想,当日在马车里被他强吻,那是何等的享受? ;可惜可惜!为何不叫他多亲一会儿呢? ;香儿,上马车了,你在想什么? ;啊! 香儿惊叫一声,小脸通红,赶紧跟着郑姐姐上车。 和来时一样,白宋把小翠丢到了车里。 就听林寻在喊:;准备返程。 忽然不知谁在叫:;等下等下!少人了! ;谁啊? ;薛神医!是薛神医不见了。 薛神医不见了? 事情有些莫名其妙。 白宋听着消息下了车。 就听大家在议论。 ;有谁看到薛神医了吗? ;先前都在队伍中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一个人走了? ;怎么可能?薛神医的年岁,徒步到城里?估计到明日都回不去。而且这里的马车没少,也没见人从庄子里面离开。 ;那再找找吧。 薛神医是真不见了,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寻找。 白宋恨其入骨,不可能费时间去找,就回到车上等着。 过了有一刻钟,几个人回到梅园庄找了一圈,跟山庄下人一起找遍了都没有看到薛神医的踪迹。 车厢外的人又聚在一起议论,说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白宋也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猜想会不会是这老东西在搞鬼? 忽然见,车厢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 白宋打开车帘,看到隐秘无人的树后面,牛大正在给白宋使眼色。 白宋眉头一皱,感觉出了事,赶紧跟小翠交代一声:;我去找找那老东西。 ;姑爷,你去找那个家伙干什么? ;你别管了,我没回来,别让队伍走了。 ;哦。 白宋下车,乘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到了树后面,见了牛大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牛大回答很简单:;一路跟着。 ;什么事? ;姓薛的被我抓了。 ;啊? 牛大不多说,招了招手。 白宋急忙跟上。 从山路往外,走了几分钟,牛大在半山的巨石后面把薛神医给打晕在地。 白宋吓了一跳,赶紧试试鼻息,好在没死人。 ;你这是干什么? 牛大面露恨色:;这厮害了林小姐,还要害我,今日就要把他给弄死在这儿。恩人对此人也是恨之入骨,叫来恩人一同看着他死,也算给恩人出了一口恶气。 白宋头大如斗,心说这人的脑回路是什么造的? ;亏得你叫我一声,免得你干出蠢事! 牛大一皱眉:;恩人是何意? ;你杀了他有什么用? ;报心头之恨! ;他都九十多的人了,即便你不杀他,他也熬不过两个年头! ;那也好过什么也不做?难道要杀了他的后辈子孙? ;天呐,你别乱搞了可好?要报仇,我有自己的打算!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这比杀了他要好得多! ;这是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之前恩人不就失算了? ;所以咱们要好好筹划,不能轻举妄动!你现在打草惊蛇,万一他溜了怎么办? 牛大听了感觉有些道理,也变得为难起来:;那……那该当如何? ;你赶紧走,我就说找到了他,被闹出事情来。 正说完,昏迷的薛神医忽然呻吟一声。 ;哎呀,谁……谁打了老夫…… 牛大见势不对,转身就要溜。 白宋将其拉住:;都这时候了,没用了! 果然,薛神医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两人:;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第80章 公子病危 偷袭为人所查,白宋心下略慌。 牛大却毫无慌张,反倒心生狠劲,径直站在薛神医面前,冷笑一声:;老东西,你可认得我? 薛神医年事已高,背后偷袭后脑,醒过之后任有些发懵,揉着后脑作痛之处,许久才聚焦一处。 看着牛大,薛神医为之一愣,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中显出几分惊慌。 ;你……你…… ;哼!很奇怪是不是?老子居然没死!不但是没死,这一身怪病却是好了! 薛神医是老狐狸,认出牛大之后便意识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但薛神医不露丝毫的惧色,即便心知这牛大是邙县第一狠人,但他一副残躯,最不怕的就是死。 ;罢了,既然是天意,老夫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吧。 ;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薛神医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姿态。 牛大本想着以死作威胁,逼迫这老东西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想这老家伙根本不怕死,甚至有种解脱的味道。 想着白宋所说,牛大心里也是不甘。 ;怎么?还不动手?薛神医渐渐睁眼,扫了一眼两人,;老夫知道你们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很可惜,老夫只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根本不怕你们的威胁。要老夫死可以,但要污老夫的名誉?永远都不可能! ;老东西,你不要太得意!牛大恨得牙痒痒,他这辈子对付过无数人,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货色。 牛大拿薛神医没有办法,回头看一眼白宋。 在牛大心里,对付这样的老狐狸,读书人应该更有办法。 白宋眉头紧皱,若能早早想到办法,何至于眼看着这老东西在面前晃荡,却毫无作为。 明知道这老东西害人不浅,且卑鄙无耻,却有力无处使,让人憋闷。 ;呵呵呵……老夫现在的算是明白了,你这寒门赘婿确实是有些本事,连痨病都能根治,更通晓治疗疫病之法,属实匪夷所思。论医术,老夫不及你,但人在世间,靠的可不只是医术。老夫行走天下数十年,又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老夫作对?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薛神医自信满满,揉着后脑缓缓起身,皱了皱眉,拍拍身上尘土,继续问:;老夫这便走了,你们要杀老夫,尽可快些动手。 说完,不顾白宋目光,摇头晃脑往山道走去。 眼看着想薛神医越走越远,牛大有些急:;恩人,难道就如此让他离开? 白宋想了想,摆摆手:;你走吧,现在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 ;哎!牛大恨恨地一跺脚,;这老不死的!我牛大绝不让他好过! 白宋没有再说,快步追上前,走在了薛神医身侧,挤出一个笑容,热情地将薛神医搀扶起来。 两人颇有默契,没有任何排斥。 一老一少一起回到山道队伍前,顿时引来了一众人的关注。 ;薛神医回来了! ;薛神医,您怎么了? 薛神医笑了笑:;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跤,幸好被白公子所救,让各位久等了。 ;哎呀,薛神医到底要不要紧? ;不要紧,老夫自己能治,不过是皮外伤,稍作调养就好了。 简单交代几句,薛神医便甩开白宋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白宋有些诧异,这老头子的城府当真深沉,如此事情居然闭口不提。 还担心他会对众人揭发先前之事。 薛神医什么都没说,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众人为找薛神医耽误了不少功夫,众公子都催促着赶紧返程。 白宋回到了车上,小翠立马就来抱怨:;姑爷,你管那个老东西干什么?小姐说他不是个好人!他要是摔死在外面才好呢! 白宋拍了小妮子一巴掌:;年纪轻轻,说什么生死? 小妮子捂着头,噘嘴不悦。 车却在这时候动了。 返回途中没有来时的心情,白宋沉闷地坐着,想着对付薛神医的办法。 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 怎么才能让世人面前撕开一个圣人的面具? 白宋想了一路,感觉最大的希望应该在自己的空间上。 这个想法还很模糊,白宋也不知道具体需要用到些什么。 但无论需要用到什么,最关键的还是积累能量。 连最基本的能量都没有,一切都是空谈。 …… 队伍回到邙县。 今年的小岁评算是划上了句号。 尽管此次小岁评算不得完美,至少从林家少爷口中传来了诗句必当轰动一时。 各家公子在当天黄昏前纷纷离开。 邙县如往常一般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众家走了,唯有郑家还在邙县停留。 只因郑家少爷伤势尚未痊愈,还需修养几日。 此次小岁评,郑家公子被林家赘婿打了,林家公子又在诗会上大放异彩。 可说林家今年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林家家主倒是很满意,但郑家家主就有些情绪了。 小岁评结束之后,郑太阿不再住在林府,而是租住一户暂留。 从此事便能的看出郑家对的林家已生出了芥蒂。 不过嘛,长辈之间都有长辈的体面。 即便小辈们闹得再厉害,长辈们都会主动地保持表面的和善。 薛神医负责郑行知的伤势,郑行知明显有了好转。 郑太阿看在眼中,算是认了薛神医的人情。 黄昏刚过,薛神医还在给郑行知治疗。 郑太阿在暂居的院中大发雷霆:;林家之人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不追究那寒门赘婿已经是网开一面,未曾想那寒门小子变本加厉,还敢打我郑家的人。 院中,被白宋打了的郑家小姐站在一边掩面抽泣:;就是……那寒门贱民何等嚣张,还说打的就是郑家之人。 ;什么?!郑太阿听得浑身一震,以郑家家主的身份,在听闻此事之后竟有些抓狂,可想其心中是何等愤怒。 ;爹爹息怒!郑凉秋赶了过来,想要出言安慰。 一边的表姐却先一步告状:;大伯,我们郑家被人欺负,表妹非但不帮着郑家,反倒帮着外人说话,这是何道理? ;爹,不是这样的。即便……即便是那赘婿无礼,也不关林家的事。那赘婿分明就是个蛮横之徒,在林府之中作威作福惯了。便是林香儿、林寻等人都畏惧那恶徒。爹爹记恨那恶徒便罢了,不应因此事而迁怒林家。 郑太阿发泄一气,终于稳住了情绪,表情逐渐变得沉稳,想了许久才低声道:;天下士族正处于危难之际,老夫身为幽州士族一方之长,自当在此关键时期以大局为重!若非为了顾全大局,近日之事绝不会就此不顾! 郑家小姐听了很诧异:;大伯,你真的不管侄女儿…… 郑太阿摆摆手:;好了,别说了。此事也是你平日里刁蛮惯了…… 话未说完,从房间里面匆匆跑出一下人,神色紧张地到了老爷身边。 ;老爷,薛神医让您赶紧过去,少爷他……他…… ;行知?!行知他怎么了? ;老爷,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一瞬间,郑太阿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也不再多说什么,快步返回儿子的房中。 ;薛神医!到底出了何事? 薛神医尚未回答,但脸色有些凝重。 郑太阿更觉事情不妥,再看床上躺着的儿子。 只见床上的郑行知脸色乌青,气息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郑太阿脸色大变:;我儿!我儿……你……你到底怎么了? 郑行知眉头紧皱,倒在床上,没有丝毫回应。 郑太阿大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先前我儿都是好好的,你说过还有两日便能下床,为何一转眼的功夫…… 郑太阿尚在说话,那薛神医却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大喊:;是老朽疏忽,是老朽疏忽!郑老爷息怒!老朽疏忽了! ;疏忽?什么的疏忽? 郑太阿不顾对方年迈,一把揪起领子,喝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老朽之罪!老朽原以为小公子只是外伤,却没想到打人者如此心狠手辣,小公子不单是外伤,心脉内伤老朽没有察觉。眼下小公子的内伤发作,病情突然恶化了! ;什么?!郑太阿脸色大变,;我儿被打出了内伤?! 薛神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巍巍的样子好似无比惊惧:;郑老爷,是老朽疏忽了,请郑老爷治罪。 ;我打死你……郑太阿心急如焚,抬手就要揍这老东西。 但手已经抬起来了,却又强忍着放下,继续怒喝:;你跟我说这些有个屁用!你赶紧给我救人!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顶让你为之陪葬! ;是是是……薛神医连连点头,赶紧吩咐人去准备新的药物。 郑太阿便守在儿子床边,关注儿子病情,一刻不敢疏忽。 只是在边上看着儿子难受,当爹的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愤恨。 想到先前薛神医所言,是那打人的下手太狠,不单打得儿子一身外伤,连内府也遭受重创。 如今竟然命悬一线! 如此大仇,岂是一个;忍字能解决的? ;来人!随我去林家抓凶徒! 第81章 决裂 林府内。 小岁评期间的种种事迹还在丫鬟家丁之间传递。 林少爷的非凡表现不论说多少遍都听不厌。 但在今夜时刻,下人们所关注的焦点不在林少爷身上。 而是那个被当做摆设的姑爷。 今夜,;摆设二字,算是真正去了! 今夜家宴,老爷传话让白宋一同入座共餐。 这是什么态度? 傻子都看得出来! 小岁评之后,林家算是真正接受这位姑爷了。 ;啧啧……这人呐,还是得熬。瞧瞧人家,熬到现在,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哎呀,那小子运气好,靠着咱家少爷在小岁评上大出风头,老爷心里高兴,这才算是给他正名了。 ;什么他不他的,以后就得尊称姑爷!没听说人家给小姐写的卿卿么?不单单是老爷,小姐的心也早就属了他了。 ;是啊,想当初邙县多少公子哥追求小姐,谁能想到最后落在了那样的人手中,结果还真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嘘……你看看,咱家的姑爷现如今走路都带风了。 几个家丁议论纷纷,却见白宋从小姐院中出来,行步如风,走在小姐前头,全身上下无处不显嘚瑟。 家丁们不知道,林老爷对白宋如此改观,其根源更在于他给自己儿子的诗作。 当下可没有文人愿意将自己的作品拱手送人,更何况是旷世奇作? 先前两首不多说,今日又送了一首梅花,又让林家少爷被人追捧。 自家儿子的名声迟早要被天下尽知。 这份恩情,远比帮林家找来赞助要大得多得多。 还有白宋知晓内情,林庭正必须好生地拉拢白宋,即便是拱手送上自己家闺女,也不能让白宋透露出任何。 林庭正的改变是必然,白宋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在林家憋屈了许久,今日总算是彻彻底底改变了身份和地位。 无论是谁,此刻心中尽是成就感,自然会自得意满,欢喜非常。 ;香儿,我说过我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白宋欢喜,回身拉着香儿的小手。 而香儿也不必在忌讳任何人的目光,笑着接受,甜甜点头。 ;现如今,你父亲和母亲都认同了我,以后可要多多叫相公,我喜欢听。 香儿掩嘴轻笑:;是,相公……但那是我父母,也是相公父母,以后相公可不能一口一个林老爷了。 白宋挠挠头,傻乎乎地说着:;叫……叫爹?我……我我有些不习惯…… ;咯咯咯……你不叫爹爹,我便不叫你相公。 ;喂!不带这样玩儿的。 香儿一甩手,往前面跑了:;随你咯,反正人家也不想叫相公,羞死人了…… 嘭! 前院大门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打闹的小夫妻瞬间一愣,停止了嬉闹。 ;什么事? 白宋上前几步问。 香儿摇摇头,抓着白宋的手,想要往门口去看。 没走两步,从后面传来一声大喊:;白宋! 白宋回头去看,竟是那衙役刘大宝! 白宋愣住了,这刘大宝怎么可能出现在林府? 还没等白宋回过神,刘大宝就上来一把将白宋抓了。 ;干什么? ;跟我走! ;我干嘛跟你走? ;你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刘大宝表情异常严肃,;你郑家少爷打成重伤,现在生死一线。郑家家主带着人上门来抓你,你若被郑家的人抓住,他们可是会直接把你给打死的! ;什么情况?白宋有点儿蒙圈,;郑行知命悬一线?先前不是说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前不久郑家家主找到了柴县令,要县衙出面一起抓人。咱们县衙不敢跟郑家对着干,县令大人已经跟郑家的人来了。是县令大人偷偷吩咐我将你带走,别磨蹭了。 ;县令大人来抓我,有让你把我先带走?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哎呀!刘大宝急得满头大汗,;你别啰嗦了,赶紧走啊! ;我…… ;相公!香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紧紧地抓着白宋,;你还是跟周围差大哥先走吧,等事情搞清楚了再回来。 ;可是……香儿……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次机会…… ;相公……香儿叫你一声相公,无论何时都是香儿的相公…… ;白公子,别拖了,先出去避一避。 白宋拧着眉,想着事发突然,自己毫无准备,只能随着刘大宝一起从后院离开。 白宋松开了香儿,先去了柴房,叫上了妹妹才出了林府。 …… 此刻,郑太阿已在林府正院之中暴跳如雷,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大族颜面了。 ;给我搜!把人给我抓起来!谁要是敢阻拦,那便一并打死! 七八个郑家下人带着棍棒冲入林府,根本无所顾忌,直接就要冲进后院。 这些人正好跟林家的下人撞在一起,居然直接就在林府之内打林府的下人。 林家存在百年,还从未见过有如此狂徒。 闯入自家不说,还在自家之中当面打人! ;你们干什么?刘管家出面大喝。 但话音刚落下,就被一人一棍子扫在脸上,直接掉了两颗牙。 ;匪徒!匪徒啊…… 刘管家在地上哭嚎,正要叫家里的下人们反击,却见县衙的衙头上前,给刘管家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 郑家动了真火,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很快,郑家的人开始在林府到处翻找。 林庭正也赶来,知晓了事情缘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事儿有些古怪,即便有了内伤,为什么前几日不见问题,偏偏是突然出了状况? 但林庭正不敢说,知道现在不是招惹对方的时候。 但郑家带着下人直冲自家府上,打自己府上的人,这也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不管结果如何,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不过是要人嘛,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只要郑兄一句话,我们林家什么人不会交出来? ;你们家的赘婿在哪儿? 林庭正皱着眉,回头看看香儿。 林香儿早已到了院中,躲在后面,见父亲询问便说道:;白宋他前不久去外面了,女儿不知他要做何事…… 林庭正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问道:;香儿,此事可开不得玩笑,那白宋去了何处? ;爹,女儿真不知…… ;不知道?郑太阿冷笑一声,正巧又有下人来报。 ;老爷,林府上下搜了个遍,没有找到那匪徒。 郑太阿表情更冷:;看来不是不知道,是有人想有一包庇啊! 郑太阿缓步走到林香儿面前,沉声再问:;我再问你一句,那赘婿究竟在何处? ;我……我真不知…… 啪! 郑太阿毫无征兆地一巴掌甩在林香儿的脸上,将林香儿后半句话打了回去。 所有人都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 郑家老爷打了林家小姐! 林香儿傻了,捂着脸蛋儿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面无血色,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身子颤个不停。 郑太阿咬牙切齿:;我再问你一句! ;姓郑的!林庭正大吼一声,冲了上来,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指着郑太阿的鼻子,;姓郑的,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林兄,你是不服?她丈夫打了我儿子,那男人不出来,老子就打他的女人,有何不妥? 林庭正左手藏在身后,掐着自己的大腿抖得不行,沉默许久方才问道:;你们若找到了那匪徒,随你们处置!你们如此前来,他若返回时看到,早就走了,我们也交不出来人来! ;这么说,林家是不打算交人了? ;人不再府中,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法交人! ;很好!郑太阿冷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相逼了。希望林家能看清局势,若遇到那匪徒返回,请主动把人交出来。若是被老夫知晓你们林家有意包庇,可就别怪老夫不念两家几十年的交情。 林庭正面无血色,点了点头:;现在,你们满意了? 郑太阿一笑:;满意了,咱们走! ;站住!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娇叱,林母推开几人冲到了郑太阿面前,;你满意了,我不满意! ;林夫人…… 郑太阿刚一张嘴,林母竟然一掌甩在郑太阿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跟先前女儿被打时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郑家老爷被个女人甩了耳光?! 还是被当众! 这简直是震惊天下的奇闻。 这是何等的羞辱? 柴县令本不欲掺和,但现在已经无法隐形了,赶紧招呼几个衙役冲到双方之间,衙役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把把把……把这悍妇给……给本官铐了! 一个衙役上前,直接给林母上脚镣。 这脚镣本是给白宋准备的,却是用在了林母身上。 ;娘! 香儿在后面哭喊,却被下人们死死拦住。 两家的人都知道,这是县令给双方台阶下。 林母也很清楚,没有丝毫反抗。 林庭正也是默认,面露愧疚看着夫人。 林母不看身后之人,死死盯着脸色发黑的郑太阿。 ;姓郑的,我乃清河崔氏长女,在林府之内,你修要张狂! 第82章 柴县令的安排 临街夜幕,星辰为云所蔽。 白宋望着阴沉沉的天,脚下不见停歇。 ;哥!走慢点儿……我……我跟不上了。 白柔在身后喊着。 夜风之中,小姑娘声音很是急促。 白宋站在小巷之中,等着妹妹,也看着巷子口正街杂乱的行人。 他们似乎都有目的,都朝着一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白宋望了一眼不远的林宅。 不知为何,此次一走,心中多有不安之感。 ;发生了什么? 白宋停住问了一句。 妹妹追了上来,欠着哥哥的手,垂下脑袋不停地喘气。 刘大宝回头看了,着急说道:;别看了,咱们先走。 白宋看着妹妹,蹲下身:;来,我背你。 白柔跳到哥哥背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 三人在小巷之中一直穿行,最后到了刘大宝的家中。 刘家夫妇很热情,连连招呼白家兄妹进屋来坐。 夫妇二人等儿子回家吃饭许久,屋中饭菜在桌上,但已经凉透了。 ;两位先坐,我去热热……妇人小声说。 刘父也急忙起来:;两位这么晚了来,我去收拾收拾铺子。 ;不用了。刘大宝打断,;待会柴大人还要来的,且看看柴大人还有什么安排。 ;啧啧……这到底又是什么案子? 里面的刘父随口问了一句,桌前的三人都不再回答了。 ;柴大人还有安排?白宋轻轻皱眉。 刘大宝点头:;我也是临时接到命令。 ;为什么?柴大人为何要来帮我? ;这你就要去问柴大人了。 白宋不得其解,感觉柴大人没有任何帮助自己的动机。 白宋想着事情,刘大宝却把目光落在了白柔身上,很热情地给白柔倒水。 这刘大宝长得虽不怎么样,但看着老实。 穿着一身差服倒也威风。 妹妹对他有些好感,毕竟上次在巷子里,也是这刘大宝救了兄妹二人。 白柔接过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大宝哥。 小姑娘声音甜滋滋的,一句话就把刘大宝的魂儿给勾没了,望着白柔,一个劲儿地挠头傻笑。 换做别人,白宋早把这厮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偏生这刘大宝全身上下都透着憨厚,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且人家毕竟是恩人,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了一会儿,刘家夫妇带着热好的饭菜上桌,一桌人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刘家院外就来人了。 刘大宝很谨慎,让爹娘别急着出去,在门缝看了看外面,然后变得疑惑起来:;怎么是师爷? 说着,刘大宝开了门,外面的梁师爷才小心翼翼地进屋,抖了抖身上的碎雪。 ;哎呀呀,这雪说来就来,叫人每个防备。 ;师爷,您怎么来了?柴大人呢? ;柴大人怕是来不了了。梁师爷笑着,还想说什么,却看了看屋中的夫妇二人。 刘大宝赶忙让爹娘进屋回避。 待父母都离开后,刘大宝才把目光回到梁师爷身上。 梁师爷皱眉:;哎呀,大宝啊大宝,你这眼力劲儿怎么还是这么差?这比明摆着你也要回避嘛! ;哦哦哦……刘大宝憨憨地挠着头,起身转了一圈不知往哪儿走。 梁师爷又把目光停在白柔身上:;小姑娘,让你家哥哥跟我说说话可好呀? 白柔望着哥哥,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白宋点点头。 刘大宝听了眼睛一亮:;白柔妹妹,我们去隔间吧。 白柔再看白宋,有些害羞,心说怎么能跟哥哥以外的人呆在一间屋子呢? ;去吧。白宋再次肯定。 白柔这才羞羞地跟在了刘大宝的身后。 白宋心里装着许多疑问,无暇顾及其他。 等妹妹和刘大宝离开以后,方才对梁师爷摆出个请的手势。 梁师爷落座,白宋便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师爷长叹一声,撵着胡子:;哎,邙县要出大事了。 白宋耐着性子,等梁师爷继续。 ;你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梁师爷话锋一转,忽然瞪着白宋。 白宋不明所以:;到底怎了? ;你自己打的人自己不清楚? ;是说那郑家少爷?听刘大宝说,郑家少爷的伤势突然恶化? ;不然呢?你可知那郑家少爷是何等的身份?郑家就他一个读秒,你把他打成重伤,郑家岂能善罢甘休? ;重伤?白宋皱眉。 他知道自己拳脚的威力,当日打郑家少爷的确是下了狠手,但他又不是武林高手,身子也弱得很,即便下了狠手也不会把人打得过重。 而且白宋是大夫,看一眼就知道郑家少爷不会有生命危险,有薛神医医治,怎么也会好起来的。 如果薛神医连那点儿外伤都处理不了,那简直就是骗子了。 梁师爷见白宋不以为意,更为气恼:;那郑家少爷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快死了?不可能!白宋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与县令大人亲眼看过的,即便是薛神医也只是堪堪保住其性命,至今都昏迷不醒。 ;这更不可能了!郑家少爷的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白宋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是姓薛的!姓薛的在搞鬼! 梁师爷眉头紧皱,也不知想着什么。 白宋以为对方不信,急忙说道:;梁师爷,你不信我?那姓薛的就是个老狐狸,他可不是什么神医、圣人! 梁师爷撵着胡子,摇摇头:;薛神医是什么人不管我的事,我只要来保住你,别让你被郑家的人给抓了就行。 ;保住我?为什么? 这是问题的关键之所,白宋很认真的看着梁师爷。 梁师爷也在打量白宋,放下手上的动作,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小子,柴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今日背着郑家保你,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柴大人和我梁某人都是寒门子弟,数十年求学,被士族也压了数十年!柴大人是把寒门的命运压在了你小子的身上,你可不要辜负了咱们! ;啊?白宋大写的懵逼挂在脸上,;什么? 梁师爷此刻心情极为沉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按照梁师爷的内心画面,此刻颇有种白帝城托孤的感觉。 这小子却毫无感觉,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你!你……梁师爷气得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咱们为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你为何如此不在意? ;梁师爷,你在说什么? 白宋是在无法理解梁师爷的话中之意。 梁师爷气得一吹胡子:;罢了罢了!都是柴大人的意思,我梁某人可从未对你有多大期望!反正马车已在城外准备,马上带着你妹妹跟梁某人离开邙县。 ;离开邙县? 白宋更懵了,完全跟梁师爷不在一个频道上。 ;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邙县? ;好端端?好你个端端!梁师爷怒骂,;那郑家少爷眼下还没死,郑家便已恨不得生啖你肉,若那郑家少爷死了,郑家岂非要掘地三尺?你要活命,整个幽州都待不得,必须离开幽州!柴大人已给你准备好了文书与盘缠,叫你去苏杭一带求学。别废话了,赶紧跟梁某人走。 ;柴大人保我要我离开邙县,离开幽州?这怎么行?我媳妇儿还在呢! ;媳妇儿?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媳妇儿干嘛? ;至于吗?得罪郑家?就算打死了那郑家少爷,就至于那么躲避吗?他们又不是朝廷! ;至于!在幽州得罪郑家,远比得罪朝廷更麻烦!你小子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照着柴大人的安排做就好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么走了!此事无非是因为郑家少爷病重,老子就算撇下脸不要,自己亲自去把他给治好也行!并且当面拆穿一切都是那姓薛的在搞鬼。 梁师爷气得直抚胸:;黄口小儿,你脑子有病啊?!现在去郑家,岂不是羊入虎口!你老说那薛神医搞鬼,一个老人家,能搞什么鬼? ;喝!这明显是他借刀杀人的计量!因为我知道林小姐的病因是姓薛的从中作梗,他要借郑家之手除掉我!此事必然是姓薛的故意用药害了郑家公子,然后借口说是我殴打所制,你们都不是大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郑家也是被他骗了。 ;别说郑家人不信,便是我梁某人也不会信你的胡话。走!赶紧走!你若再不走,即便是柴大人也保不了你。不如直接把你送给郑家! 梁师爷心急如焚,外面还下着大雪,人却出了一身汗。 白宋嘴巴都说干了,灌了一口水。 听梁师爷说了这么多,白宋也渐渐冷静下来,有一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情况紧急,不管柴县令出于什么目的,好歹人家是为了救自己。 不能因为自己的执拗给好心人带来麻烦。 想了片刻,白宋终于有了决定:;好,我先照着柴大人的安排出城再说。 这家伙终于肯出城了! 梁师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哎呀,你早这样说便好了,赶紧走! 白宋点头,转身去里屋叫妹妹。 第83章 荒野风雪天 里屋并不清楚外面的激烈争论。 白宋收回心思,想着不知那刘大宝有没有占妹妹的便宜? 白宋到了里屋口,脚下忽然一绊,竟是踢到了坐在地上傻笑的刘大宝。 ;诶……你……你在门口干嘛? 刘大宝一脸通红,急忙起身,挠着头:;那个……白柔妹妹在里面休息,我……我在这儿守着。 ;一直在这儿守着?都不进去的? ;哎呀,白柔妹妹在呢,我一个大男人,哪儿能跟白柔妹妹独处呢? ;还真是个铁憨憨。 白宋摇摇头,有些无语。 ;白柔,出来了! 白宋在门口喊了一声。 片刻,白柔出来,直接抱住了白宋的胳膊。 看着白柔妹妹对哥哥那般的亲昵,刘大宝的眼睛里全是羡慕。 ;哥…… ;走了,咱们可能要出城。 ;哦。 白柔没有多想,反正哥哥在哪儿,自己就在哪儿。 兄妹二人一路沉默,跟着梁师爷离开刘家。 外面的风雪大了,昏天黑地,街上不见一人。 ;白兄,一路保重啊! 走了一段路,后面传来了刘大宝的喊声。 他哪儿是在叫白宋保重? 分明是为了白宋怀里护着的小姑娘。 白宋拍拍妹妹:;人家给你道别呢。 ;明明是叫哥哥。 ;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 ;哦……陶渊明没出生。赶紧给人家说一句嘛,那刘大宝倒也实诚。 小妮子在白宋怀里使劲儿摇头:;不要,快走,快走。 …… 柴大人安排的马车在南门等了许久。 天地一片昏沉,连眼前的雪花都是灰蒙蒙的,像是烧过灰烬。 但天又冷得要命,寒风吹得人耳膜生疼,像是有无数小刀在脸上刮。 ;哎呀,梁某撑不住了,前面点灯的就是马车。盘缠和文书都在车上,上面有你去苏杭找的人,都是柴大人的故友,将文书交给那些人,他们都会照顾你们的。 白宋拱了拱手,对梁师爷深深一礼:;无论如何,柴大人和梁师爷的恩情,我白宋都记在了心里。 ;去吧去吧,千万别回邙县了。 告别了梁师爷,兄妹二人上了马车。 白宋翻了翻车里的盘缠,足足十两碎银子。 这柴县令可真够仗义的! 车夫年迈,在风雪之中由显可怜。 白宋不忍其忍受风雪,便把十两银子都给了人家。 就当是把马车连同马儿一起买下来,让车夫各自回去,即便要走,白宋也能自己驾驶马车。 等车夫走了,白宋先把马车往城外走了半里,到了小青山脚下的驿馆处,准备在驿馆暂留一夜。 驿馆的伙计来栓马,白宋赶紧叫着妹妹下车。 时辰已是二更三刻,驿馆内已经安静。 兄妹二人在驿馆门口抖着雪,小妮子小手捧着哈气,暖和了又给哥哥捂脸,乖得要死。 ;哥,你把咱们的盘缠都给了车夫,咱们用什么? 白宋抖了抖自己的钱袋:;咱们又不是穷人,这不还有钱吗? ;都是些铜板,哪儿够咱们用到苏杭。 ;谁说我们要去苏杭? ;嗯?不是说要离开幽州的吗? ;那是不想跟梁师爷争执,顺着他的话随便说的。 ;那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不知道。白宋很诚实地回答。 在驿馆住了一夜,白宋没有太多头绪。 不过第二天早上,牛大就出现在了驿馆前。 ;恩人! ;你……你还真是要护我周全啊! 外面大雪封天,白宋忙让牛大进驿馆来坐,又让伙计在房中烧起了炭盆子。 关上门,白宋坐到了桌前。 白柔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火。 ;你不会真的一直跟着我吧? 白宋感觉有些奇怪,一直被人跟着,虽然是安全,但总有些不对劲儿。 牛大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实不相瞒,跟着恩人不止为了保护恩人,我觉得要对付那个姓薛的,只有跟着恩人才能做到。 ;你还真够信任我的。我自己都没有很好的法子…… ;没有很好的法子,也就证明想到了法子。 牛大倒也机敏,瞬间听出了白宋话里的破绽。 的确,白宋有了一点儿想法,只是要实现这样的想法还比较困难。 并且整件事并不在白宋的掌握之中,昨日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消息。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合作一次。如果没有想错,现在邙县内外都在捉拿我。我不便在再抛头露面,有些事还得找人帮忙。 ;有什么事,恩人尽管吩咐。 ;你去…… 白宋刚刚开口,楼下就传来了让人警惕的声音。 ;朝廷通缉的要犯,名叫白宋,是林家赘婿,这里是告示,你们有谁看到的? 县衙的官差都已经找到城外来了! 可见郑家的态度有多强硬。 白宋开门,站在楼上看楼下,正巧看到昨夜的伙计在认真看画像,似乎还在思考。 ;不好! 白宋赶紧回到屋中,表情紧张。 白宋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远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柴县令虽然帮着自己,那也是暗中帮助,这时候以为白宋已经走了,肯定下了死命令要把白宋找到。 这时候被抓回县衙,铁定要被制一条死罪。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上楼的声音。 牛大直接打开窗:;跳出去! 白宋探头往外面一看,有个五米左右,不算太高。 地面有一层很厚的积雪,应该没事。 ;白柔,快跳。 白柔看着吓得不行:;哥……我怕…… 时间来不及犹豫,牛大一把抱住白柔,直接跳出窗外。 落地的时候,牛大直接后背着地,给白柔当了次人肉垫子。 牛大抽了口冷气,翻身起来。 白柔在一边连连问要不要紧。 牛大压根儿不搭理,直接就去牵马车。 白宋随后跳下,脚在地面一拧,痛出一身冷汗。 ;哥…… ;没事没事。 一咬牙,白宋起身,马车已经牵过来了, ;上车! 白宋和妹妹钻入车内,牛大一挥马鞭朝着无人的的荒野去了。 …… 事态严重,整个邙县都在抓捕白宋。 如果不离开邙县不离开幽州,白宋跟妹妹就只能过上流亡的生活。 离开林府,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牛大驾着车到了哪儿。 停车之后所见的只是一片被雪压着的荒田。 ;恩人,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找来了。 牛大进了车厢,也带进来一阵寒气。 荒郊野外远没有医馆里住着舒服,小妮子已经开始觉得冷了。 躲在哥哥的怀里,帮哥哥揉着扭到的脚。 牛大看着二人的情况,眉头紧皱:;恩人,要不返回邙县,偷偷溜回去,然后藏在我家。 白宋摇头:;不可能的,连城外都找来了,城内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回去,肯定被抓了。 牛大拧眉:;就不该放过那老东西!也不至于有此局面。 白宋笑笑:;老狐狸故技重施,把对付香儿的手段用在了郑家公子的身上。把郑家公子弄个半死,嫁祸给我,用郑家的怒火来除掉我这知情人。另一面又用自己之手把郑家公子救活,好让郑家对他感激涕零,最后帮薛家正名,让薛家子孙能在李唐为官。好一个一石二鸟!这老狐狸当真是不好对付啊! 牛大恨得咬牙切齿:;恩人,都是你妇人之仁,这样的老家伙,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白宋摆摆手,冷得一阵哆嗦,强撑着不弱自己的气势,;单方面的碾压有些无趣,这老狐狸确实值得我认真对待。眼前不过是暂时的困局,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恩人,你有什么打算? ;回去城中,注意郑家和林家的动向,尤其要叮住郑家少爷的病情。然后通知桑桑,让她每日准备十人份的伙食,我就在这荒田附近躲避一阵,但每日的伙食必须要给足了。 ;十人份?! 牛大有些不明白。 ;你就照我的吩咐去做,一定要把伙食送过来。肉要越多越好,我放在曲家还有些钱,让桑桑不要舍不得。 牛大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就没什么了,你就照我吩咐去做吧。 牛大看了看眼前环境:;恩人,当真留在这里? 白宋在此点头:;放心,暂时躲避两日,不会冻死的。 牛大再次确认,终是去了。 见牛大走了,白宋将妹妹抱得更紧了,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风雪,赶紧又把帘子合上。 ;妹妹,你冷吗? ;冷…… ;我也冷,哈哈哈…… ;咯咯咯…… 不知为何,兄妹二人在越发寒冷的车里傻笑起来。 因为这样的生活,兄妹二人并不陌生。 在入赘林家之前,这兄妹不知过了多久如此的日子? 眼下还有一辆马车挡风,比之以前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听着妹妹的笑声,白宋却偷偷攥紧了拳头:;对不起……让你陪着哥哥受罪。不过这都是暂时的!那些要对付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84章 薛族入仕 马车自的城南绕道城北,再往北走了二里。 此处再往北走十里便是突厥领地。 这片荒田所在往年常有突厥抢掠,久无人耕种,已是荒废许久。 牛大是聪明人,将白宋带到此地,不怕官兵来追。 只因邙县背面为危险地带,遇上突厥匪徒,无论是谁都落不得好处。 眼前四处荒凉,又是厚雪积压,除苍茫一片之外,便是从远处荒村中吹来的烂木断瓦。 白宋和妹妹之下车内稍作休息,直至感觉身子难以暖和之后,方才出了马车驾着马儿从荒田挪到了不远处的荒村中,然后又寻了处三面有墙的避风之所停下。 冰天雪地的日子异常难熬。 白宋让妹妹在车内休息,自己开始在外面筑雪墙。 现在是正午,眼看雪是越来越大,不知到了晚上会是什么情形。 白宋必须有最坏的打算。 好在香儿送的袄子厚实,在这样的大雪天不至于冷得无法行动。 没多久,白柔也呆不住了,畏畏缩缩地出来,帮着哥哥一起。 白宋的准备是值得的,兄妹二人用了半天时间将最后一面漏风的地方给堵上,到了夜里,风雪果然更大。 兄妹二人躲在车厢里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 白宋一掀开车帘子就发现了异常。 马被冻死了! 一夜之间,马死了。 白宋看着雪中马尸有些茫然。 回想昨夜,忽然有些后怕。 ;哥……白柔哆哆嗦嗦伸出个脑袋,正要说话,却也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马儿,愣在了原地。 白宋回过神,拍拍白柔的肩膀:;没事的。 ;嗯。白柔点点头,没有再说。 真的会没事吗的? 白宋变得有些怀疑。 一夜之间,积雪没过了车轱辘一半,再过半夜,马尸都要被没入雪中。 不知牛大何事能回来,白宋感觉有些饿了。 白宋从马车里拿出了柴县令给准备的防身用的刀具,带着妹妹一起喝马血,吃马肉。 为了生存,再怎么不适都要忍受。 即便妹妹哭闹着不要也要逼着她吃。 马血是暖身子的好东西。 妹妹只过了一刻钟,脸上就恢复了血色。 身子暖了,这风雪天也不那么难熬了。 白柔一人去外边雪里拾柴火,白宋则专心致志地处理马尸。 即便牛大不来,单靠这匹马,白宋也能撑到这场风雪过去。 如此一想,白宋心中才稍显安稳。 又过了半日,荒村里难得飘出一阵肉香,新鲜的马肉在火上这么一烤,无需等到肉熟透,只要有些热量,混着马血一起下肚,那才叫一个美味。比先前生吃要舒服太多。 白宋吃了很多,一整条腿下肚,撑得站都站不稳。 妹妹就秀气多了,一根肋排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给了哥哥。 兄妹二人吃够了,回到车里睡一觉,忽然就觉得这日子还不错。 不过嘛,白宋这般贪吃是为了积攒能量,乘着睡觉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如迷雾一样的空间之中。 能幻化万物的宝箱还在,白宋心里一直念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但打开宝箱之后,里面空空如也。 白宋有些失望,睁开了眼睛,一人悄悄到了外面,借着余火又烤了一条马腿。 大口吃肉本是白宋一直所向往的事情,可强迫自己吃东西的感受并不好。 这第二条马腿的滋味就不那么美好了。 之前觉得鲜嫩多汁,现在却感觉尽是腥气,吞着马血直叫人反胃想吐。 尽管如此,白宋还是要逼着自己吃,只要不被撑死,再怎么难受也要吃! 到了黄昏,牛大终于来了,带着一大包食物,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白宋已经开启了胡吃海喝模式,只要肚子里的食物有一点儿转化成了能量,立马就将那点点空余给塞满。 牛大看到白宋的战绩后整个人都傻了。 一匹马被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吃了三分之一! ;恩人,您……您一个人吃的? ;还有白柔呢! 白柔在一边专心地烤肉,听着哥哥的话,立马反驳:;人家吃的不如哥哥一口呢! ;……牛大无语,看看自己带来的食物,忽然觉得有些太少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就是胃口好一点儿。 ;好一点儿?牛大尴尬地苦笑,之前还担心恩人在冰天雪地里难熬,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麻烦你了,明天还是一样,食物你能带多少是多少。如果钱不够了,便是去借也要每天管够。 牛大点头,说今日来时被官差拦下,追问他是否知道白宋下落。 如此才耽误了时间来得太晚。 白宋并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城里的具体情况。 现在的邙县的确在通缉白宋,到处都是告示。 郑家少爷的伤在薛神医救治下稳住了,郑家老爷对此十分感谢薛神医。 并且公开表示,如果薛神医能将郑行知治好,郑家便会举荐薛家长孙薛童为幽州长史。 三日之后,薛神医和他的长孙便要随郑家一同离开邙县,往蓟县去了。 ;三日……白宋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肚皮,;不知道三日时间来不来得及…… …… 之后的日子没有多余之事。 白宋利用每分每秒吃东西,尽可能多地积攒能量。 每天夜里都会尝试着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连续两日都以失败而告终。 到了最后一天,雪终于停了,白宋的空间内因能量充盈开始有了变化,虚无的空间之中变得多了一层浓雾。 当白宋在此靠近箱子之时,所有的浓雾仿佛受到了召唤,瞬间被箱子吸入其中。 整个空间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白宋有些激动,冥冥中也感受到了什么。 打开箱子,里面终不在空空如也。 白宋终于得到了想要之物。 …… 第三日,牛大如约带来了白宋需要的食物。 但牛大也多了一些焦虑,将食物放下,不等白宋说话便抢先一步问道:;恩人,你到底还在等什么?今日黄昏,那老狐狸就要跟着郑家离开邙县,等他到了郑家的地盘上,我们怕是更难报仇了。 ;今日黄昏?白宋皱起眉头,;看来是得抓紧时间了。妹妹,收拾一下,我们回邙县。 白柔一听,变得有些紧张:;哥,我们终于要回去了吗? 白宋点点头,看着牛大:;你有没有把握把我们送回城里? 牛大沉吟着想了想:;只有试试看。 …… 邙县内,郑家暂居别苑。 郑家管事迎着一位青年进入厅中,在郑太阿面前一拱手:;学生薛童拜见郑家主。 郑太阿面露笑意,看着青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薛神医。 ;薛家后生仪表堂堂,生来不俗啊。 薛神医笑了:;郑老爷过誉了,童儿年纪虽小,但行事素来沉稳,绝非一般的风流才俊。 ;哦?听薛神医的口气,这孩子还不屑于风流才俊? 薛童笑而答道:;随风流者,无非贪玩好耍之徒,恐负世人所指,顾改风流一词以美誉之。在晚辈看来,所谓风流才俊,尽皆无用之人,即便能有学识,将学识用于赏花揽月,捕风捉影,这般与无学何异?真正的有学之士,自当投报国家,造福天下,若不能以江山社稷为重,学又何用? ;好!郑太阿爽朗道,;不愧是薛家的优秀后生,能有如此见识,实乃罕见。当今世家子弟,能有如此觉悟的人少之又少,也难怪世家连年没落。若都有薛童这般志向,何愁士族不兴? ;多谢郑家主夸赞,晚辈必当竭尽所能,绝不辜负郑家主之厚望。 郑太阿连连点头,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薛家乃医道世家,薛家后生通晓医道尚不足虑,只是空有指向,是否有真才实学…… ;郑家主尽可发问。 ;论诚者……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能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薛童厅中侃侃而谈,自是潇洒。 堂上郑太阿面露惊色,赞道:;后生可畏,老夫尚未提问,此子便能知老夫心中所想。才出了三字,便已能对答了。 ;中庸之道乃后生所喜,郑家主所问无非后生所熟之书,故而流畅些许。 ;如此也流畅些许?若犬子能如薛童这般,老夫也无许多愁绪了。 薛神医听得眉开眼笑,念着胡子对薛童投以赞许目光。 ;郑老爷,如今老夫的孙儿您也见过了,心中可还有疑虑? ;不错!此子的确不错!吩咐下去,多备一匹马,让此子随行回蓟县吧,日后老夫自由安排。 ;多谢!多谢郑老爷! 薛神医激动起身,几乎就要跪下磕头了。 能得郑家这句话,那薛家振兴已是板上钉钉! 他为薛家筹谋多年,眼看即将老死,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薛家子孙入仕为官,他也就能瞑目了。 薛神医激动得老泪纵横,身子摇摇晃晃。 薛童见了,忙去搀扶:;爷爷,您要注意身体。 第85章 最后的对峙 离郑家返回蓟县还有一个时辰。 郑家暂居别苑内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 郑家之内,薛家的祖孙有三人。 除了赶来的薛童和薛神医之外,还有一直照顾薛神医的小孙女儿。 今日是薛家大喜的日子,祖孙三人忙着收拾,还沉寂在喜悦之中。 小孙女儿欢喜絮叨:;爷爷终于如愿了,哥哥也终于如愿了,唯独人家还没有如愿呢! 薛童整理着换洗衣裳,回头笑道:;你有什么愿?遇见个公子哥?嫁个好人家? ;哼!才不是呢!小孙女儿放下手里的活儿,傲然道,;爷爷想要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哥哥想着入仕为官。我就想进皇宫,当太医!历朝历代都没有女人当太医的,我要当第一个!我也要像爷爷一样,当太医院掌院!我要成为爷爷一样受人尊敬的大夫,为天下人治病! 小孙女儿说得很认真,眼睛里都在放光,说完又失落下来,看着爷爷:;爷爷,您许久都没有教我医术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外出行医啊? 薛神医眉头忽然的皱得很紧,似乎在想着什么,没有搭理孙女的话。 ;爷爷,你在想什么? 薛神医摆摆手:;薛童,带着妹妹出去一会儿,爷爷要单独坐一会儿。 薛童一愣,看着爷爷,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招呼妹妹:;妹妹,我们出去吧。 ;好端端的,干嘛要出去? ;爷爷心愿了了,让爷爷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说完,薛童带着妹妹离开的房间。 房中无人,薛神医有些落寞地坐在了桌前,拿着一杯清水,当做是酒一口饮下。 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真假,但这一口下去,薛神医的老泪便下来了。 而后没来由地给了自己一嘴巴,抽得一声闷响! 然后薛神医又恢复了表情,站起身,陷入了沉默。 ;哒哒哒…… 一阵敲门声传来。 ;孙儿,再玩一会儿,爷爷想要休息。 ;薛神医,收拾好了吗? 外面的声音不是孙儿和孙女儿。 薛神医变得有些不耐烦:;时间还早,别来催了,我们不会耽误行程。 把话说完,外面没了声音。 但薛神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感觉那声音有些耳熟。 一瞬间,薛神医脸色大变,快步到了门口,猛地打开门。 ;果然是你! 薛神医惊到。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宋和牛大。 白宋和牛大穿着一身郑家下人的装束,在混乱的郑家别苑悄悄潜入。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根本没注意到宅院中多了两个陌生的脸孔。 薛神医看到这二人变得有些紧张:;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白宋笑道:;怎么?听薛神医的口气,今天似乎比上次更紧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何必怕我们? 说完,白宋将薛神医推入房中,牛大顺手将房门闭上。 薛神医看着白宋,沉声道:;这是老朽最重要的时刻,你们休要捣乱!你们不是想要老朽的命?等老朽看着孙儿当官之后,可以自己上门送死! ;死?如果我们只要你死,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你想怎样?郑家的人一直在找你,只要我稍微出声,郑家的人就会来要了你们的命。 ;那你喊啊! ;…… ;你也知道今日情况不同,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时刻,你不想出现任何变故。你也不知道我来此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你赶紧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要妄想让老夫承认什么,即便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 白宋点点头,坐下倒了杯水。 显然,白宋不打算马上离开。 薛神医拧眉跟着坐下,盯着白宋。 ;我不是傻子,要说出去早就说了。眼看着你就要离开邙县,所以急急忙忙来找你。不为别的事,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大夫? 薛神医一愣,随即答道:;老夫十五岁开始行医,从医七十年! ;从医七十年?那你为何毫无医者的医德?你知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卑劣?你被称为神医,多少人对你敬仰?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医者,那你可有过廉耻之心? ;形势所迫,一切都是老朽不得已而为之。一人荣辱不能与一族融入想论。你不用再说了,若只是为了问这些,老朽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若你想闹个鱼死网破,老朽可以奉陪到底。 ;好!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那郑家少爷是不是你嫁祸给我的? 薛神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盯着白宋,没有回答。 白宋继续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天我打了郑家少爷,但我也是大夫,明显看得出郑家少爷的伤不至于那么严重,更不存在什么内伤。现在所有人都在抓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想了各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暗中使坏,故意加重郑家少爷的病情,嫁祸给我。只要我死了,就不会有人指认你故意传给林家小姐痨病。 你也可以为郑家少爷治病换取郑家的好感。因为只是治好一些皮外伤,郑家不会对你感恩戴德。但如果你把一个九死一生的郑家少爷保住了,那便是保住了郑家的根基。郑家必然能为你薛家作保,让你薛家子孙入仕为官。 薛神医还是没说话,看着白宋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也是在怀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 ;这里没有别人,不过一个通缉犯和一个恶徒。即便承认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薛神医起身,看了看四周,显然是在关注暗处有没有人。 这老狐狸还是足够小心,确认不会隔墙有耳,方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你说的没错,以为都是老夫所为。 承认了! 老狐狸终于承认了! 白宋心中多了几分激动,回头看了眼站着的牛大。 牛大依旧皱眉,实在不明白白宋的欣喜是因为什么。 此人承认了又有什么用? 传出去会有谁相信? 薛神医不曾想过自己承认后会有一种难言的解脱,仿佛身上的担子都轻了。 他没注意到白宋脸上的喜悦,反而陷入了沉思,缓缓坐下,继续说道:;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老朽即便把的一切都说了,也无妨。是!老朽是要借刀杀人,故意在郑家伤药上做了手脚,加重郑家少爷的伤势,因为老朽是神医,不会有人怀疑老朽!治好郑家少爷的皮外伤不足以打动郑家,只有先让郑家少爷命悬一线,郑家才会知道老朽的恩德,才会让举荐老朽的孙儿! 还有林家小姐的病,也是老朽一手所为,一切也是为了得到林家的支持!但凡能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不管如何卑鄙下作的办法,老朽都会做!就算丢掉一生名誉,老朽也在所不惜! ;很好! 白宋起身,对薛神医竖了个大拇指。 ;再老的狐狸,对于不知道的事物,还是没有防备之心。 薛神医不知白宋这话是何意,愣了愣。 但下意识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薛童的声音:;爷爷,郑家主让我们准备,要提前出发了。 白宋跟牛大叫唤了一个眼神,低着头,开门出去了。 正巧,薛家兄妹先后回来。 薛童看着离去的两人:;爷爷,刚才的是谁? 薛神医有不祥之感,但此事不宜声张,笑了笑:;不过两个下人罢了。 …… 郑家逗留邙县多日,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郑家少爷经过薛神医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并且身子日渐好转。 事情传到邙县县民耳中,更是对薛神医推崇有加。 又听闻郑家愿意举荐薛家长孙为官,都觉得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郑家和薛家之间的故事,也算是一桩美谈。 薛家长孙今日就要跟随郑家去蓟县赴任,好多人都出来相送,也出来看看热闹。 除了百姓相送之外,柴县令也身着便装,以友人身份前来相送。 而林家则是为了表达歉意,全族上下上百口人跟在后面相送。 现在郑家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那个赘婿,而林家正竭力与之撇清关系,只求郑家别把怒火撒在林家身上。 郑家和林家的矛盾才刚刚开始,郑家到底会采取什么手段,全看郑家返回蓟县之后的手段。 林家现在前途未卜,林庭正搁着老脸不要也一路紧随,不停地说着好话。 自家夫人还在县衙牢里关着,林庭正却要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郑兄放心,只要抓到了那贼人,林某人一定亲自押送其到蓟县,到郑家府上谢罪。 郑太阿并不搭理,将林庭正甩在身后。 ;郑兄,林家也是不知那衣冠禽兽是如此恶徒,林家也是深受其害,切勿因此而淡了两家的感情。 郑太阿回看一眼,冷笑道:;邙县是林家的地盘,容不得郑家放肆!你们林家可是有清河崔氏撑腰的大族!我郑家高攀不起! 说完,队伍已经到了城门。 郑太阿甩手上了马车,又对管事说了一声:;快些走吧,一夜时间要回到蓟县。 ;出……嗯?老爷,有人挡道。 ;谁? ;是……是……是那个白……那个白宋! 第86章 木盒有声 ;白宋? ;白宋! ;真的是白宋! 一个声音出现,便是在这积雪的小城里浇了一瓢滚烫的水,整个世界都蒸腾起来。 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连车前的马儿都变得焦躁起来。 ;来人!快将贼人拿下! 送行的柴县令厉声呵斥,唯恐慢了半分。 他却忘了自己一身便服,随行只有一个衙头。 衙头听了,眉头紧皱,他与白宋有些私教,认定了柴大人要将他拿下问罪。 殊不知柴县令如此急切是为了保护白宋。 只要县衙的人把白宋拿住,那郑家老爷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从衙役的手里抢人。 ;还愣着作甚?还不将那贼人速速拿下?柴县令跳脚叫道。 心中却在怒斥这臭小子,分明给了他盘缠和车马,让他远走他乡的,为什么还会回来? 回来也就罢了,还偏偏自投罗网,主动拦在郑家车马前。 这不是在找死吗? ;哎呀!这傻逼寒门!梁师爷在后面悔得直跺脚,;这厮是要害死我等啊! ;别嚷嚷!柴县令也紧张得要命。 这时候,衙头一人冲了出去,一把将白宋摁倒在地。 衙头乘机对白宋说:;兄弟,对不住了! 郑家众人都陷在无比的惊愕之中,谁能想到这厮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天下都知道郑家要致他死地,这厮居然还敢来拦郑家的队伍! 郑家众人一晃神,白宋已制住。 刚刚上马车的郑太阿忽然冲出车厢,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 当下也不顾家主体面了,嘶声喊着:;拿住!拿住那贼人! 几个下人反应过来,气势汹汹朝着白宋走去,就要从衙头手里抢人。 梁师爷连连使眼色,就怕衙头看不清情况。 好在梁师爷的眼神,衙头也干了十几年,看出情况不对。 虽是只有一人,依旧对这几个郑家下人怒目而视:;干什么?! 郑太阿快步上来,指着白宋再喊:;把人……把人给我交…… 话没说完,柴县令赶紧插断:;郑老爷! 一声之后,再压低了声音:;这么多人看着,不妥吧…… 郑太阿也是过于激动,全然忘了周围尽是百姓。 尽管心中气急,却也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心说人已经抓到了,等带回到了县衙,也不怕他飞走。 郑太阿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好久才平息,又对柴县令道:;想必柴大人必有公断! ;那是自然,此子重伤他人,险些酿出人命,本官必然秉公处置。 ;此案关系我儿,我认为当押送蓟县! 押送蓟县? 这厮纵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柴县令瞬间汗如雨下,感觉要救这小子已经是不可能了,心里叹息一声,正要顺着郑太阿的话应承几句,却听被按在地上的白宋忽然开口。 ;我是来伸冤的!我坑害郑家少爷的凶手!我是被陷害的! ;伸冤?! 听这话,郑太阿大怒吼道,;你当街殴打我儿,乃全县县民亲眼所见,你还敢说伸冤? 白宋挣扎着从地上起来:;郑家主,我若没有铁证,绝不会来此送死!我只耽误你们一分钟,我给诸位听一些东西,听完之后,若你们还觉得我是凶手,我便随郑家押送蓟县,绝无怨言。 听白宋如此斩钉截铁,郑太阿也不再多说:;好!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铁证! 白宋大喝一声:;薛神医何在! 队伍的末尾,车厢里的小姑娘皱眉:;爷爷,外面的疯子叫您作甚? 薛神医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发沉。 小姑娘见了,有些疑惑:;爷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神医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何白宋会出现。 但白宋在此刻出现不适什么好事! 如果他没有铁证,绝不会出来送死! 但是他哪儿来的铁证?! 薛神医想不明白,他这一路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丝毫马脚,甚至做好了随时去死的觉悟。 如此谨小慎微,就是为了守住一切秘密。 难道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 不可能!绝不可能! 薛神医强打精神,告诉自己那小子就是在虚张声势,自己心虚反而会露出破绽! 想着,薛神医下了车,走到队伍之前,问道:;叫老朽何事? 白宋冷笑一声,不再回答,而是从衣袖中抽出一个小木盒。 方方正正,估计能装入一支毛笔。 大家议论纷纷,不知白宋取出此物乃是何意? 当众人尚未明白,不想那木盒之中忽然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天我打了郑家少爷,但我也是大夫……如果你把一个九死一生的郑家少爷保住了,那便是保住了郑家的根基。郑家必然能为你薛家作保,让你薛家子孙入仕为官。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也是在怀疑!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是!你说的没错,以为都是老夫所为。 ;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们,老朽即便把的一切都说了,也无妨。是!老朽是要借刀杀人,故意在郑家伤药上做了手脚,加重郑家少爷的伤势,因为老朽是神医,不会有人怀疑老朽!治好郑家少爷的皮外伤不足以打动郑家,只有先让郑家少爷命悬一线,郑家才会知道老朽的恩德,才会让举荐老朽的孙儿! 还有林家小姐的病,也是老朽一手所为,一切也是为了得到林家的支持!但凡能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不管如何卑鄙下作的办法,老朽都会做!就算丢掉一生名誉,老朽也在所不惜! …… 邙县城口,人群聚集,现场确实死一样的寂静。 那清晰的对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成了整个世界的唯一。 郑太阿眼眶红了,额上青筋连跳,回头看着薛神医,目光之中除了疑惑便是滔天的怒火! 所有人都是惊骇到无以复加,若非风卷动着枯叶,甚至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 没人知道那木盒之中为何会发出如此清晰的声音,但一个青年和一个老人的对话太过明辨! 那个年轻是谁? 是不是眼前的恶徒? 这已经不重要了。 关键是那老人的声音虽没有提到自己的姓名,却多次提到了薛家! 回想方才薛神医的一句话,更是与那老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就算不是当事之人,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觉得头皮震震发麻,脚底板都多了一丝凉意。 薛神医? 薛神医才是幕后真凶? 那不是救苦救难的神医大夫吗? 那可是世人传颂的活菩萨,怎么可能会去害人? 但那木盒中的声音依旧不断,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不仅是郑家公子! 还有林家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庭正也快步走了上来,指着薛神医:;你……你……你给我一个解释! ;不会的!不可能的!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随后出来的薛家孙女儿,小姑娘大哭着冲了过来,直接就要去抢白宋手中的木盒子。 白宋一转身,躲开了去。 小姑娘立刻被郑家下人给抓住了。 场间尽是小姑娘的哭声,叫喊着:;这不是真的!这是妖法!这是个妖人!我爷爷才不会害人!呜呜呜…… ;对啊!那盒子究竟是个啥? 县民也跟着疑惑起来。 天底下哪有能说话的盒子? 说不定就是个盒子精! 能口吐人言,学着人家薛神医的嘴在那儿胡说八道哩! 柴县令上前喝问:;白宋,你怀中木盒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何学人说话! 白宋需要给人一个解释,天下不可能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白宋早有准备,正当开口解释,呼听前方一声低语:;够了! 话音落下,薛神医跪在了雪地上。 ;不用说了,老朽认了! 啊?! 整个世界都为之哗然,每个人的心跳都似乎停了一拍。 即便是有类似薛神医的对话声出现,那也不能证明薛神与此事有关! 至少……至少也要解释一下那些声音因而而来。 但薛神医却自己认了…… 认了,也就结束了! 不可思议的目光越发多了,所有人都聚在了薛神医的身上。 而此刻,薛神医已是老泪纵横,攥着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 ;老朽认了!老朽认了!一切都是老朽在作怪……是老朽换了郑公子的药,害得郑公子病情加重。三月之前,也是老朽用计给林小姐染上了痨病。老朽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有士族家主肯为薛家作保,让薛家能摆脱前朝旧臣的帽子!老朽认了……都是老朽的错……与他人无关! ;我女儿的病是你!是你搞的鬼?你让我女儿染病,又给我女儿治病,就是为了让我林家对你感恩戴德? ;是!正是! ;老东西,你好狠的心啊! 林庭正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就要上前去踹这老不死的。 后面香儿追了来,一把将爹爹拉住了。 ;爹…… ;女儿,你怎么来了? ;女儿害得家中不得安宁,心中有愧,顾一路偷偷跟随。 林庭正心痛万分,将女儿抱住:;都是这老东西!为父被这老东西骗了! ;其实……其实白宋他……他早就知晓了这骗子的阴谋。 ;那你为何不早说? ;白宋他始终没有证据,即便说了,也无人相信。 说着,林香儿挣脱父亲,到了郑太阿的面前,噗通跪下:;郑伯伯,我相公是无辜的,求您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第87章 昏迷 ;香儿!你起来! 白宋望着那为自己而跪的姑娘,情急之余心中更是感动。 这丫头为了自己在如此众人前下跪,这辈子便不会松手了。 ;香儿!你起来! 白宋眼中带泪,声音再提高几分。 ;嘘……梁师爷乘着混乱靠近了许多,给白宋使眼色。 ;白兄弟,别多嘴了!衙头亦是出言提醒。 香儿也很快被父亲搀扶起来,现在所关注的不是白宋一人。 而是这位享誉天下的薛神医。 郑太阿缓步朝薛神医靠拢,目光变换,不知心中想着的什么。 ;薛神医? 郑太阿冷笑一声,;薛神医! 说完,一脚揣在薛神医的胸口,将其踢翻在了雪地上。 ;好你个薛神医啊!身为医者居然故意害人!妄你一世盛名,却不知这一生干了多少坏事! 薛童也从后面冲了进来,跪在雪地里,将爷爷抱住。 ;不会的,不是真的……爷爷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薛家孙女也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会的,你们一定弄错了!我爷爷是好人!是好人! 薛神医倒在孙儿的怀中,望着晴朗的天,视线却早已朦胧。 薛神医摇摇头,紧紧地抓住了孙儿的手,用力道:;别喊了……是爷爷对不起你们,是爷爷对不起薛家,让家族蒙羞,皆是老朽之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朽自己所为,薛家子孙对此毫不知情。恳请各位不要过分为难薛家。 ;爷爷……这一切……难道……是真的?薛童看着爷爷,身子有些颤抖。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以你之才,换作别家孩子,必然能一展抱负,报效国家,却是被我薛家所累。爷爷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薛家的将来!为了能让你的学识有用武之地。可惜……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爷爷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却没想到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 ;老东西,眼下可不是你叙家常的时候!来人,把这骗人的庸医抓起来! 郑太阿在一边一声大喝,立刻有三人上前。 ;慢着!薛神医有气无力地呵斥了一声,;无需郑老爷动手,老朽……老朽会给世人一个交代。 说话间,薛神医脸色骤变,眉宇间多了一点乌青…… ;爷爷……爷爷!薛童发现情况不对。 说话间,薛神医嘴角已有黑血流出,眼神也变得涣散。 ;爷爷……快来人,救救我爷爷! 周围人见了也是一惊:;不好,薛神医服毒自杀了! ;爷爷! 薛家孙女儿奋力挣脱,大哭着扑向雪地。 ;爷爷……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灵芝……爷爷不是个好大夫……爷爷辜负了你,不能再教你医术了…… ;爷爷……您……您在灵芝心里,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大夫……求求您,不要走啊! 小姑娘绝望的把头栽进了积雪之中,似乎这样便能逃避一切。 ;让我看看! 白宋赶了过来,蹲下身,把手搭在了薛神医的手腕上。 眼前的苦情戏不会让白宋心生怜悯,他对薛神医的恨没有减少半分。 让他就这么死了,对他就是解脱。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只是观察薛神医的脉象之后,白宋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薛神医看着白宋,嘴角上扬:;小子……你……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白宋沉默了,无话可说。 ;走开!是你害死的爷爷! 小姑娘猛地撞在白宋身上,把白宋撞得后退了两步。 ;灵芝!咳咳……薛神医剧烈地咳嗽起来。 ;爷爷……你怎样了? 薛神医眼神越发涣散,轻轻地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意:;此事与那……那白小子无关……是爷爷咎由自取!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啊……居然……居然能有能记录人言的盒子……是老朽孤陋寡闻,才有了今日之局。一世盛名,因此而身败名裂,输得不冤。灵芝…… ;诶,爷爷……孙女儿在呢。 ;坚持医道……勿要学爷爷心存害人之心…… ;是!灵芝谨遵教诲…… ;白宋! 突然,薛神医嘶声大叫,瞬间喷出一口血来。 ;老朽死前唯有一念,求你收我孙女薛灵芝为徒…… 白宋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 薛神医的手便已垂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薛神医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场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薛神医死了! 一时间,围观众人都无法形容自己此刻之心情。 ;薛神医?他还配成为神医吗? ;就是,如此卑鄙的小人!也不晓得干了多少坏事! ;不要忘了,那神仙水也是他伸长了脑袋说是自己做的。 ;如此秉性,枉自为人。这种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呸!真恶心,枉我一直信他的话。 从敬仰到唾弃,只是一瞬间。 虽没有见到姓薛的挣扎和痛苦,但能见他一世英名尽毁,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只是两个与此无关的小辈跪在雪地上痛哭,多少有些不忍。 ;不是的!薛家孙女儿竭力地辩解着,;我爷爷不是坏人!他只是……只是为了薛家,为了让薛家摆脱前朝旧臣的名号,所以……所以不得已……我爷爷真的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只是……只是这一次犯了错。求求你们别这样对爷爷……我求你们了! ;妹妹!都别说了!这世人本就如此,不会记住别人的好,只会记住别人的坏! ;是你!薛灵芝指着白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白宋没心情跟一个小姑娘废话,回身朝着不远处的小香儿走去。 终于揭穿了姓薛的虚假面具,白宋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香儿也在那边看着,笑着,像雪里的精灵一样,漂亮又可爱。 林庭正像郑太阿拱手,干笑着:;郑兄,如此看来,咱们之间的确是一场误会……一切都是那姓薛的从中挑拨,还请郑兄不要计较之前,不要因此事破坏了郑林两家的感情。 郑太阿冷着的脸逐渐有了笑意,看了看林庭正:;是啊,希望林家不要因此而记恨郑家才是。 林庭正一愣,尚未明白郑太阿的话中之意。 忽然见,郑太阿脸上出现一丝寒芒,对身侧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便有几个下人朝着白宋围拢。 白宋丝毫不觉身后异样,眼中唯有那挥手的娇妻。 ;白大哥小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突兀地窜入了白宋耳朵。 白宋一偏头,看到了人群中慌乱冲来的桑桑。 ;桑桑!你怎么…… 话音未落,前方的香儿也惊叫起来:;相公!相公! ;香儿…… 白宋一愣神,后脑便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 嘭!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人直挺挺地栽到了雪里。 倒在雪中,白宋便没能再起来,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在踩踏,棍棒如雨点一般打在全身各个部位。 短短几秒钟,白宋的意识就变得模糊,身上的剧痛渐渐消失,似乎在失去知觉。 视线里全是雪…… 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能感受的便是周围的声音。 有桑桑的哭声,有香儿在求饶。 还有那个郑家老爷在趾高气昂地说话:;今日老夫就要打死这厮,看你们谁人敢阻拦郑家!这幽州,还没有谁敢打了郑家少爷而毫发无损!今天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看,敢得罪郑家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 ;打!给我狠狠地打! …… 白宋重新醒来,不知过了多久。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作痛。 好在床铺很软,有香儿的味道。 这熟悉的味道便是白宋内心世界里唯一的安慰。 回想昏迷前的情形,白宋在被褥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穿越者算个屁!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没有任何权利,还是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次是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那下一次呢? 白宋心中有恨,恨那郑家入骨,更恨自己无能!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郑家,白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宋刚醒,耳边就传来了小翠忧虑的声音:;小姐,听说林家在蓟县当差的亲戚都被撤职了。 ;嗯,我知道了。 ;那郑家欺负人,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香儿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显然心里憋着股怨气:;郑家有秘书监魏征依靠,魏征受太常寺看中,眼下又刚上朝参政,可谓如日中天。幽州多地参奏郑家的本子还没呈上去,就被半道拦了下来。我们林家是万万比不得的。 ;那……那我们怎么办嘛?姑爷都被打成那样了,郑家还不解气,真是要把咱们逼死才成吗? ;哎……香儿重重地叹了一声,垂着脸,偷偷抹泪。 白宋心里难受,看小翠过来床前,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姑爷,你快醒醒吧,都三天了……小翠认真地给白宋擦脸,眼泪吧嗒吧嗒往白宋的脸上掉。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是林父林母借伴来了。 ;爹……娘…… ;他醒了吗? 香儿摇摇头。 ;郑家似要联合幽州各族削去林家三年一人的举荐名额。 ;什么?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闺女,你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乃林家根基。 ;爹……那我们怎么办? ;郑家那便问清楚了,郑家的恨还是集中在白宋身上。咱家要撇清关系,你和他的婚事必须作罢,我们要将此人休出林家。 第88章 成龙 ;休出林家? 林香儿惊愕地站了起来。 林庭正表情严肃:;此事已经决定!这便叫下人来将白宋送出林府,放置在城中医馆医治。 ;不可!我不同意!林香儿急忙道,;此事跟白宋无关,他虽然打了郑家的少爷,那也去牢里面待着几日。而后之事就跟白宋没有关系了,分明就是郑家仗势欺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赶走? 说着说着,香儿的眼中便噙满了泪水。 ;此事哪有你同意的份儿?林庭正喝到,;此事关系林家根基,林家存亡!我们必须这么做!即便把白宋赶走了还不算晚,你爹我还要亲自登门去道歉!你觉得你爹不要面的吗?为了林家,爹都舍下老脸不要了。你却为自己的私情置林家兴亡不顾? ;我……林香儿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看着一边的林母,;娘……您说句话啊!您是清河崔氏……郑家也招惹不起的…… 林母面露难色:;哎,娘打了那郑家老不修已经是豁出去了。若郑家要对付的是娘,娘或可能请动崔氏出面,但郑家要对付的是个寒门赘婿,即便是崔氏也不会过问的。 一听这话,香儿的眼泪更多了,房间内已有了小声的抽泣。 看着女儿如此,林母也只能叹息:;香儿啊,娘知道你对那小子有了真情,但儿女私情不能凌驾于家族之上!你要明白,那小子倒也不是那么不堪,出身寒门,却一身才华,倒是个难得的璞玉。之恨这璞玉未经雕琢,棱角太多,年纪轻轻便去招惹郑家这般的参天大树,如何能安于世间?香儿,你能尽早与他划清界限也好,以他的性子,即便今日能逃过一劫,来日也不知会招惹何等更大的麻烦。 ;不……不要……女儿喜欢他,真心喜欢……即便他出生卑微又爱惹祸……但女儿还是喜欢…… ;林香儿!林庭正低声喝到,;你怎么就说不听呢?这根喜不喜欢无有关联,是他不能留在林家!他就是一个祸害! ;那……那女儿与他一起走! ;混账!林庭正哪想过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当场抡起了巴掌。 眼看着林庭正的巴掌就要落下,白宋忽然睁开了眼。 ;我走!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白宋坐了起来。 房中几人都是一愣,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相公!香儿惊呼一声,眼泪跟爆发的泉眼一样哗哗地留下,又朝着白宋这般扑来,仅仅地抱着白宋的胳膊。 ;相公,你终于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白宋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看向林家夫妇。 ;林老爷,林夫人……先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明白林家的难处,我决意离开林家,不给林家带来麻烦。 听此话,林家夫妇脸上一喜。 林庭正急忙道:;此话当真?! ;当真!白宋斩钉截铁。 ;相公!你……你是何意?你……你不要我了?香儿……香儿愿意跟你一起走! ;我…… 心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白宋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赶紧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泪往肚子里流。 一吸口气,是咸的。 ;白宋,以往林家对你多有亏欠,不想你如此深明大义。林某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林老爷,我的离开只是为了香儿能保持父母情谊。而我的离开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林庭正有些紧张。 ;林老爷您必须答应我,即便是我离开了,也不能把香儿许配给别人!总有一天,我会让郑家付出代价,我也会把香儿在要回来。 ;这……林庭正眉头紧皱,;总得有个时日,你不能叫香儿等你十年? ;一年!我只要一年!一年之内,除非我死了,必定要郑家鸡犬不宁! ;相公,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要去做傻事! 白宋怜惜的摸着香儿:;放心吧,你家相公不是个傻子,知道审时度势。但你也要对你相公有信心。 说完,白宋紧咬着牙,站起身,对林庭正一拱手:;香儿就交给岳父大人照看了!我白宋虽出生寒门,但也非池中之物,这时局要我当虫,我便当虫,若有人逼我成龙,那我便成龙! 说完,白宋一回头,对香儿躬身行礼:;等我! 再没有任何犹豫,白宋转身出门。 身后只有香儿的哭声:;相公,你回来!我不相等!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香儿,等我! …… 寒风月影,寂寥古城街道由显萧条。 白宋扶着墙壁,一路慢行。 妹妹一边搀扶着,一边抹泪:;哥,我舍不得嫂嫂…… ;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哭!要怪就怪你哥没用,什么鸟东西都能骑在哥头上拉屎! ;对!姓郑的都是个鸟东西,一定都不得好死! 白柔一边抹泪,一边喊着。 声音在夜里传出去好远好远…… 不远处的大院里,桑桑望着月亮,小脸儿已在风中被冻得冰凉。 也不知在想什么,总有一丝愁容。 直到听到风带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便是身子一震,愣了愣,然后才小跑出去开了门。 小姑娘站在门口张望,果然看到夜里一瘸一拐行来的兄妹二人。 ;白大哥! 桑桑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飞快地跑向来人。 ;白大哥,你终于醒了? 白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晚…… ;以后可能要跟桑桑在一个屋檐下过一段日子了。 桑桑一愣,半天没回过味儿来。 白柔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郑家容不下我哥,逼着林家把我们赶出来,连嫂嫂都不能见了!呜呜…… 白柔说的伤心,哭得稀里哗啦。 这本事件感伤的事,可桑桑却哭不出来,甚至有一点儿欣喜。 被赶出来林家,以后不单是能天天见到白大哥,而且…… 生活在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也是一起…… 桑桑感觉飘飘然,人都不对了。 ;呜呜……桑桑,你怎么不哭啊?我跟我哥好惨啊! 桑桑一晃神,赶紧挤眼泪。 可这泪珠子怎么都挤不出来,挤了半天居然轻笑了一声。 ;桑桑,你!你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桑桑看白大哥伤势未愈,跟白柔一起搀扶着送到院中。 ;爹……娘……快给白大哥煮点儿鸡蛋补补…… 曲叔曲婶都已经睡了,听女儿扯破了嗓子嚷嚷,忙忙慌慌起来。 见了白宋也是惊奇,急忙去生火。 ;白贤侄,你怎么……你怎么…… 桑桑在一边脆生生地说:;白大哥以后就住这儿了。 说着,不再管爹爹,搀着白大哥直接去了自己的闺房,把白大哥送上了自己的床,那动作熟练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白大哥,你先躺一躺,桑桑去给你铺床,你的房间都一直空着哩。 说完,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白柔看着,撅着小嘴:;哥,这桑桑怎么了?怎么有点儿幸灾乐祸? 白宋心情有些沉重,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没有搭理。 随后,白宋吃了两个鸡蛋,有被送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这宅子够大,房间够多,白柔一个姑娘家就不必跟哥哥一起睡了,住在了白宋的隔壁。 这一夜,白宋没睡着。 第一天身边没有妹妹陪伴,空荡荡的房间说不出地寂寞。 还有,便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郑家。 白宋在岳父面前胯下海口,但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谈何容易? 郑家是盘踞幽州的庞然大物,要单单对付家族中的某一人说来容易,但要将郑家连根拔起,这就有些难了。 白宋想了一夜,即便考虑到自己可以借助空间力量,要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搬倒郑家,也几乎不可能。 但一年时间说短很短,说长也很长。 时代是在变换中的,这是士族的最后光景。 白宋要做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等待历史的转动,自己化作历史车轮的润滑剂,让时代变迁来得更快更猛。 白宋需要一个契机,但不知这个契机何时出现。 但白宋知道这个契机一定会出现,就在来年的某事某刻! 在这个契机到来之前,白宋需要强化自身,让自己变得强大,要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以后若再遇上郑家或者别的什么敌人,不至于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宋轻松了。 身子也好得快了。 熬到第二天天明,白宋依旧没有丝毫睡意,吃了早饭就让桑桑带着自己去找牛大。 而牛大的家就在自家临街不远,前后不过几步路程。 桑桑说这里所有的人都害怕牛大,但牛大一直对她很照顾,有事无事都来打个招呼。 所以尽管别人看着这家宅子里住着没几人,却也没有人敢上门来找事儿。 第89章 录音笔 牛大的宅子简单破旧,两间屋子,一个院落,仅此而已。 白宋站在篱笆墙外,喊了一声:;牛大! 片刻后,里面出来一位妇人,二十出头,脸蛋儿的俊秀,五官极其精致,只是身上穿着破烂,遮掩了几分美貌。 ;你们是…… ;牛大的朋友,找他有事。 妇人在屋子门口,看着白宋一会儿,方才试探着问道:;公子就是我家那口说的恩人? 白宋摸摸鼻子:;算是吧。 妇人立刻变了犹豫姿态,急忙出来开了院门。 ;恩人,里面请。 白宋进了院子,到了屋门前停下。 ;牛大不在? ;我家那口该是去外面吃酒去了。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恩人稍等,去里屋坐坐,妇人这便去寻家里那口回来。 说着,夫人将白宋请进屋,然后挑了件披子就出去。 ;白大哥,我们就先坐坐吧。 桑桑跟着进来,寻了个地方坐下。 白宋四下打量,心说牛大的房子还真够落魄的。 像他那样的恶霸,不当是缺钱的主儿,怎么就过得如此清贫? 白宋没事儿瞎想,嘴里断断续续嘀咕:;这牛大一口一个恩人,眼见着我把薛神医给弄死了,转眼就玩自己的去了。不过这痞子吗,总有些痞性,能记着别人的恩情当属不易。 正嘀咕着,外面就传来了牛大声音:;恩人!恩人…… 嘭! 门被一脚踹开,牛大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见到白宋面露兴奋,抓着白宋的手就问:;恩人,你的伤已经好了?哎,我还说寻个机会去探望探望,可惜没赶上。 不等白宋说话,便又回头对刚进门的媳妇儿使唤:;去,买一只烧鹅回来,恩人难得上门,今儿个不吃顿好的不让走! ;不必……白宋连连说着。 ;哪行? 牛大固执,但却也耿直,回头见了呆立门前的媳妇儿不由得眉毛一竖:;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休叫恩人久等了。 ;当家的……妇人小声道,;我这手里没那多钱。 当着恩人的面儿说这话,牛大顿时火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刷手就要打。 妇人吓得够呛,却不敢躲,只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 ;哎!你干嘛!白宋呵斥一声,跟着站起。 在白宋面前,牛大多要几分面子,终是没有打在媳妇儿身上,一甩手呵斥道:;没钱?没钱你不会想办法啊?婆婆妈妈,没个屁用! 说着,忽地将夫人的头钗给摘了。 ;喏!把这当了不就有钱了? 妇人那着钗子,泪光点点,显是不舍。 但她又惧怕丈夫,不敢多言。 白宋看了直皱眉,连叫桑桑拿钱。 桑桑掏着钱袋,还没把钱拿出来,那妇人已经出去了。 牛大才说:;恩人坐下,您来了哪儿能花您的钱。这一顿您要不吃,那便是看不上我牛大。 白宋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想说两句,却不知如何说。 正要坐下,却见身边的桑桑一头大汗,见妇人走了,方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白宋好奇,小声问着:;桑桑,你怎么了? 桑桑有些尴尬:;白大哥,那烧鹅好贵的,一整只要两百文,桑桑身上没那么多钱。 ;放在县衙的钱还没去取? ;早已取了。 ;白大哥铺张浪费惯了,以后跟白大哥出门,身上多带些钱总不会错。 桑桑脸蛋儿再一红:;家里也没余下几个钱了。 ;没余下几个钱? 白宋一愣,心说那可是三箱钱,怎么这块就没有了? 即便除去买房子和置办田产的,剩下二三十贯,足够一户人家用几年。 就算白宋这般浪费,也不该这么短时间就没了。 桑桑看着白大哥眼神,知道白大哥心有疑惑,但自己却不知如何解释,羞愧地低下头去。 这时,牛大偏无巧不巧地说了一句:;今日让恩人见了笑话,家里没个紧实的女人,再大的家业也要败光。 牛大说的是自家媳妇儿。 被桑桑听了心里更是内疚,之后整日心情都不大好。 白宋想的不是这些,今日来找牛大,就是想让牛大长久地跟随自己。 见牛大生活过得不好,白宋感到觉得是件好事。 饿着肚子的人要比养尊处优的人更好管理。 这牛大虽有一身毛病,但却是实实在在地讲义气。 白宋现在不需要多厉害的人做盟友,最关键就是要信得过。 跟牛大相处下来,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只要信得过,那就能让白宋满意。 可单凭救过他一命来讲,白宋还没法让牛大一直跟随。 任何感情都是经不起时间打磨的,恩情也是感情。 想要牛大这样的人一直跟随,给足够的好处比什么都管用。 想着,白宋直接了当地说道:;我被林家赶出来了,现在想要某条生路,你跟不跟我一起干? 牛大一愣:;一起干啥? ;短时间内尚未对明确,但总要先把日子过起来。我会点儿医术,不如就先开个医馆。 ;开医馆?我牛大啥也不懂,也帮不了恩人什么。 ;我不需要你帮着什么,只要你打打下手,再不济,我也能教你认识些药材。也算是有门活计,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游手好闲。等到哪天手里没钱了,又去抢几个? 牛大听了有些心动,眉头皱在一起。 他这病了一场,也看透了许多,以前觉得有一帮兄弟捧着很威风。 可那帮兄弟根本靠不住,一听自己病了之后就再不搭理。 现在身子是恢复了,可日子不知如何过,整日里游手好闲,浑浑噩噩,也不是个滋味。 几番犹豫,牛大拍了拍大腿:;行!以后牛大就跟着恩人混了。 得了牛大的话,白宋安心下来,混在牛大家里吃了午饭,方又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家宅院。 身上的伤还没好,白宋决定认真修养几日。 自己躺在床上,让桑桑清点一下余钱。 之前靠着卖神仙水赚来的钱只剩不到四贯了。 这个数字叫白宋大感意外,追问桑桑。 桑桑方才哭哭啼啼地说前几日白大哥在城外避难,三日伙食就消耗了二十多贯钱。 白宋这才恍然大悟。 那三日为了积攒能量,自己吃了多少东西记不清。 而且几乎都是大鱼大肉,消耗不菲。 寻常人家一年都吃不了的肉,被白宋一天都吃了个精光,那点儿钱哪经得住折腾? 白宋想明白了事情缘由,方才注意到桑桑的哭啼。 ;桑桑,你哭个什么? ;白大哥,桑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家都照看不好。 白宋老脸一红,还以为是这小妮子怪自己吃得太多,尴尬地笑了笑:;好了好了,别哭了。白大哥以后少吃点儿,钱都省着花,可以吗? 桑桑兴致不高,把剩下的铜板一个一个川成串,在箱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然后低头小声问:;白大哥,你说要开医馆,这点儿钱哪够呢? ;不打紧,只是选购一批药材,支棱个小摊足矣。 说着话,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姑爷!姑爷! 白宋听了一愣:;小翠? ;哥,小翠来了。 妹妹从院子里急忙进屋说。 ;让她进来吧。 白柔去开门,桑桑望着外面,小声问:;谁是小翠? ;林家的丫鬟。 ;把白大哥赶走了,如今又来作甚?桑桑小嘴一撅,颇为不满。 白宋笑笑:;桑桑,你出去片刻,兴许是林家还有什么事。 桑桑不情愿地离开。 白宋等到小翠进来。 发现这妮子带着一大包裹,进屋就放在了白宋枕边。 ;什么? ;小姐叫我带来的东西,有小姐的首饰、衣裳、还有许多银两,都是给姑爷的。 白宋心中感动,却是板着脸:;我不需要这些,怎么来的,怎么带回去。 ;姑爷,你这么这样?这是小姐所有值钱的东西,小姐担心姑爷在外面过得不好。 ;她还有心思关系我?何不关心关心自家?白宋拧着眉,;你知不知道,林家想要跟我划清界限,我们就不能再碰面。你倒好,我才刚离开,你就急着送东西过来,事情传出去,郑家会相信我是被赶出林家的? 小翠鼓着嘴:;小姐也是担心嘛。 ;不必担心,把东西都带回去,我一个男人还不至于如此。以后没事就别往这里跑。 ;姑爷,你当真不要? ;不要…… ;哦,那……那小翠走了哟。 ;去吧。 小翠多看了白宋两眼,无奈地背起了包裹。 正要走,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嗯? ;你到屋外稍后片刻,我有东西要你带给香儿。 ;姑爷尽管将东西交给小翠便是,何故要出去等? ;要你出去便出去,那么多嘴干甚? ;哦。 小翠狐疑地看了白宋一眼,出了房门。 小翠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又被白宋叫了回去。 ;姑爷,到底要带什么东西? 白宋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形如笔杆的光洁之物。 小翠一下就疑惑了,看着此物倒不是多奇怪,只是那材质颇为不俗,光滑得紧,只在中央处有两个明显的按钮。 ;姑爷,这是何物。 ;录音笔。 第90章 混 录音笔? 小翠从未见过,看了心里只有两个大大的问号。 白宋拍了拍床前,让小翠过来坐好。 ;记住了,此物一定要小心地交给小姐,切勿为人所知。此物能记录人言,我已将想说之话记录其中。交给香儿,只需按上面的方键,便能将我所说的话传达给香儿。若香儿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按下上面的圆键,然后对着录音笔说便是了。 小翠听得云里雾里,白宋索性就让这小妮子先试试。 按下录音键之后,白宋对小翠道:;你先说说看。 小翠拧着眉,喊了两声:;姑爷,姑爷! 白宋停下,按了播放键。 从录音笔上传来了清楚的对话声。 ;你先说说看。 ;姑爷,姑爷! 小翠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从床上窜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等着那录音笔。 ;这……这便是那揭穿薛神医的法器? ;法器?白宋苦笑,;好吧好吧,你说是法器,那就当它是法器吧。知道怎么用了不? 小翠两眼放光,不停地点头。 见小妮子跃跃欲试,赶紧提醒:;这法器可不能随便使,使得多了就不灵了。 白宋心想,这录音笔就那么点儿电量,用光了,不至于自己还要搞一台发电机来? 小小录音笔就耗费那么多能量。 一台发电机,还不得积攒个一两年? 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哦。小妮子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白宋将录音笔交给了小翠,再一番叮嘱,方才她离开。 …… 小妮子真把录音笔当作了仙家法器,一路都兴奋得不行。 直至回到林府,回到小姐房间,才耐不住地将宝贝献给了林香儿。 ;小姐,您瞧! 小妮子双手捧着,如同献宝一般,将录音笔送到了香儿面前。 香儿满面愁思,见了录音笔毫无兴致,只是看小翠将自己的东西有带了回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搞的?东西为何有拿回来了? ;哦,那姑爷不要。 ;什么叫不要? ;他一人在外,没个钱财傍身,这日子可怎么过? ;哎呀,小姐,您别管那个,这是姑爷给您的宝贝。 ;宝贝? 香儿这才把注意力投在了你录音笔上。 ;这是何物? ;嚯!小翠一惊一乍地叫了声,;可了不得了!那叫录音笔!姑爷说是仙家的法宝,能记录人言!厉害的哩! ;仙家法宝? ;还记得那薛神医不?姑爷就是用这法宝将他降服的。 姑爷还说了,他把要对小姐的话都记录在了里面,小姐只要摁一下上面那个方键,就能听到姑爷的声音。 香儿皱眉,拿着录音笔上下打量。 小翠上前两步,给小姐演示,就在录音笔上轻轻一按。 录音笔立刻发出了清楚的声音:;香儿!香儿!你听到没? 香儿眼睛一亮:;是他!是他的声音! ;就是呢!我就说了是个好宝…… 小翠话音未落,录音笔里面声音接连不断。 ;有想相公没?不管了,反正相公想死你了,每天每夜做梦都在想!时间紧迫,就不说废话了,赶紧把小嘴儿送过来,让相公亲一口。Muaaaaa! 夸张的吧唧声响彻小姐闺房。 ;啊!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香儿惊叫一声,直接把录音笔丢到了天上。 好在录音笔质量过关,没有被这一下给摔坏。 但香儿和小翠烧得面红耳赤。 小翠直接捂住了耳朵,把脸扭到了一边。 香儿捂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这录音笔掉在地上,声音依旧清晰。 ;乖老婆,这是相公的分身,有了录音笔,以后就想着相公在身边陪着你。不仅是陪你聊天,还要陪你吃饭、睡觉、还要一起洗澡澡……啧啧啧……相公好像跟你一起洗澡,你给我搓搓背,我给你搓搓胸…… 后面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 香儿的脸都快挤出水来了,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哎呀!这东西如何停啊?叫它停下,胡说八道,没个正型!讨厌死了! ;小姐,我走得急,忘了问了。 也不知那厮坏蛋说了什么,录音笔里听不到别的,尽是那骚包在哼哼唧唧。 香儿算是见识了,这哪儿是男人,简直比书里面的青楼女子还要放荡! 这还是人家的相公吗? 没有办法,香儿直接把录音笔塞到了被子底下,如此里面男人咿咿呀呀的怪叫才小了些。 ;小翠……快去给我弄帕水来。 短短几秒钟,香儿被弄得满头大汗,脖子根儿都被烧红了。 小翠也好不到哪儿去,心里头滋味怪怪的,想那姑爷可真骚。 但这话不好听,不好说出口,只能默默想着,赶紧溜出了屋子。 屋里没人,香儿方才好受了些,想着刚才那些已不能用肉麻来形容的话, 香儿莫名地嘴角一扬,缓一缓又羞了起来。 不过嘛,身边没人,心里就没那么怕,倒想多听听那坏蛋的声音。 怪怪的,坏坏的…… ;哼!也不晓得是真那般动情,还是故意捉弄人家。 说着,香儿又羞羞地将录音笔拿了出来,放在耳边,眯着眼睛。 好似如此变更幻想那坏蛋就在身旁。 可现在去听,便也听不到那坏人不着边际的话了。 录音笔里传来了那人认真的声音。 ;香儿,要让林家跟我彻底划清界限,我们不能往来。即便是小翠传话也要尽量减少。在没有能力对抗郑家之前,只有让郑家看到我过得惨,他们才不会针对林家。所以,你要配合着我一起演戏,让林家多针对我,将我逼上绝路。要让世人都知道林家恨我,林家小姐也恨我。这几日,我会在城中开设医馆,让林家的人把我的摊子砸了。让全县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态度。 对付郑家,我想不出什么正途,我要混一段时日。我要混到蓟县去!或许这一路多有凶险,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但你要记住,我白宋一定会回来的! 香儿听着,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最后,有一首传自我家乡的歌,想我了,就拿出来听听,就当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 混! 才是白宋内心的答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错! 但错的是要跟香儿分开。 一年! 事件太长,白宋不想等! 猥琐发育,低调做人。 这事儿牵涉到香儿就行不通! 自打看着香儿为自己跪在雪中,那便已经让白宋不能再等了。 没别的想法,只要有香儿陪着。 受辱不算什么。 现在的白宋只想让香儿怀上自己的孩子! 让自己的穿越变得更加真实。 即便马上死了,消失了,也算给这世界留下了什么。 一切阻拦白宋得到香儿的问题和麻烦,白宋只想用最激进的办法解决。 牛大是个混混,那白宋就去当个大混混。 明面上搬不倒郑家,暗地里把郑家屠个精光也不是不行!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么不受控制的地步。 这是白宋真实的想法。 也是心中生长的恶念。 这般恶念不能出口,不会有人支持这样的想法。 开医馆,只是一个借口。 他要向世人证明,我想过走正道的,但是走不通。 不是我自己要变成恶人,是世人逼着我成个恶人。 …… 第二天,白宋身子有了极大的好转。 便带着所剩的几贯钱,行走邙县各大药铺。 四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取一些能支撑起一家医馆的药铺还是足够的。 牛大真以为白宋要好好开一家医馆,想着自己也有了正当营生,心里莫名高兴。 听说了要去进货,头一天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把自家媳妇狠狠地办了一宿,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跟着白宋走街串巷。 一路也不凶人了,只当是一个下手,扛着药物,一声不吭。 白宋把所有的钱用在了药物上,就没钱去租铺子。 所幸在老茶摊的隔壁也支棱起一个棚子,挂上医馆的招牌,起两炉火,便就挂牌营业了。 林家赘婿被撵出林家的消息已经传开。 同时林家赘婿通宵医术的事情也被外界所知。 今日见林家赘婿离开林家后开起了医馆,在邙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开业半日,问诊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白宋的铺子简单,但收费可不小,比一般医馆问诊的价钱贵一倍不止。 问诊半天,百姓风评极差,都说林家赘婿没颗善心。 但无奈人家医术精湛,什么病都能治,而且无不是药到病除。 所以百姓们骂归骂,却还是要来找他看病。 如此又过了两日。 白宋收摊回家,桑桑跑了过来:;白大哥,有客人。 第91章 白花绽放 客人? 白宋稍待疑惑,进屋之后发现来人是墨老。 与之同行的,还有那位奇美胜香儿的墨已清墨姑娘。 一老一少,相伴而来。 墨老坐在厅前,墨已清站在身侧。 见白宋回来了,墨老方才起身拱手:;白老弟,别来无恙啊? 白宋点点头,没了以往的殷勤和淡然。 如此表现倒也不让人意外。 邙县的人都知道,林家赘婿近来不如意。 自打了郑家少爷以后,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又被郑家打个半死,如今又被林家撵出家门。 好在靠着黑心钱买了宅子,不然当如丧家之犬了。 墨老对白宋的漠然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同情,笑了笑:;人生难得不如意,白老弟不必为今日之事过于挂心。 再见墨家姑娘,白宋已无初见时的惊艳。 且近日来的确憋闷,没有心情去装古人,更没有心情去文绉绉地答话。 白宋心知他们上门的心思,径直去了里屋,从随身行李上拿出了准备许久的防晒霜。 防晒霜是白宋早些日子从空间取得的。 小岁评之前打郑家公子,就是为了取给墨家姑娘送防晒霜。 结果半路打了人,被关进大牢。 防晒霜被衙役搜出,却又不知是何物,等白宋出狱时,又将其还给了白宋。 之后白宋就把防晒霜带在身边,却一直没寻到机会交给墨家姑娘。 白宋将防晒霜放在桌上:;喏……你们要的东西。 祖孙二人交换一个眼神,看着桌上物件儿都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何物? ;防晒霜,涂在脸上就不怕阳光了。 ;防晒霜……墨老拧眉,看着晶莹剔透的瓶子就不敢触碰,;老夫还不曾听闻过。 墨已清眼光闪动:;爷爷,装盛此物的瓶子莫不是传自西域的晶钻打造?相传那晶钻只米粒大小便价值千金,便是皇宫也不得见几颗。白大夫这防晒霜乃用如此之大的晶钻瓶子,实在是匪夷所思。此物之珍贵,难以估量啊…… 一个玻璃瓶子,把爷孙两给吓傻了。 白宋是没意识到会有这种误会。 说白了就是个玻璃瓶子,只是一般用来装化妆品的瓶子都造得比较高级,自然看着会卟啉卟啉…… 墨老也点头,骇然:;不可不可……此物过于贵重,墨家收不得。 看了一天的病,白宋有些困了,打着哈欠:;我说过不要任何回报,这话是记得的。尽管拿去便是。 白宋不以为意,虽然这瓶子或可在大唐卖出天价,但只要有需求,白宋随时能从空间里再取,所以并不重要。 但祖孙二人已把这防晒霜当作了神药,无法用金钱衡量。 偏生这白大夫分文不取,还如此泰然! 简直是活佛转世。 墨老有些心动了,但又不好意思伸手,看着桌上的瓶子连连感叹:;今日外界多有传言,说白老弟贪得无厌,问诊胡乱收费。实则与白老弟相交,方知白老弟心性坦然,令世人汗颜。 说老说去,墨老还是不要舔着老脸说把防晒霜收下。 身侧站着的墨家姑娘却心急如焚,顾不得姿态,直接跪了下去。 ;谢白大夫厚赠,墨已清必当铭记一生…… 初见这墨家姑娘是何等高傲? 这忽然一跪,把白宋吓了一跳,瞌睡都给吓没了。 ;诶诶诶……这……这咋了? 跪在地上的姑娘望着白宋,眼泪哗哗地流:;白大夫真乃天下至善之人,小女子往昔多有误会,恳请白大夫原谅。 ;哎呀,你先起来! 白宋大感为难,急忙去搀扶。 这一上前,自然免不了跟墨姑娘双手相握,更少不了吸一口姑娘家的体香。 白宋没觉得什么,屋外厚着的桑桑有些急了,撅着小嘴就要进屋去。 白柔也在偷听,见桑桑要进去,一把将她拉住。 ;桑桑,你干嘛呀? ;我……桑桑话音一顿,;我就进去看看不行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没看见我哥跟漂亮的姐姐说话呢!你去打扰干嘛? ;你哥都跟别家女人牵到一起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我干嘛着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白柔异样脖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我家哥哥,当然是越多姑娘喜欢越好,这样才显得我哥厉害嘛。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桑桑甩着就要进屋。 白柔抓得更紧了:;桑桑,你是不是跟我一伙儿的?你不该站在我哥一边吗?平日里看你对我哥哥挺忠心的,怎么一见了别的女人,就跟变了人儿似的。 ;……桑桑脸一红,僵住了。 ;哦……我明白了,你也喜欢我哥?对不对!白柔加重了语气,小手指着桑桑鼻子,警惕问着。 桑桑脸都红透了,索性把眼睛译笔,点头道:;就是喜欢!怎么了嘛! 也就在白柔面前,桑桑能这么承认了。 本想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接受白柔的嘲笑。 但话说之后久久不见白柔回应。 桑桑有些心虚,眼睛睁开一条缝。 竟发现白柔扁着小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桑桑吓着,连问:;白柔,你怎么了? ;呜呜……我不跟你玩了!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当人家的嫂嫂!呜呜……我们从小一起的,我们才是一伙的嘛! 桑桑被这小妮子整蒙了,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还没明白过来,白柔一甩手,伤心地跑去了厨房。 桑桑着急得要命,回头看一眼屋里面,眼珠里都快瞪出来了! 才多一会儿没看? 自家的白大哥都在摸那姑娘的脸蛋儿了,那模样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桑桑很想冲进屋去,可一想冲进去又能干嘛呢? 心里也是一酸,和白柔一般模样,哭着跑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两个丫头就在厨房里抱着一起哭上了。 …… 正院客厅中。 墨已清觉着自己耳垂有些发烫,水汪汪的眸子盯着白大夫的手。 这是此生头一次被男人触碰脸颊,还不是轻轻一点,而是不急不缓地在脸上揉搓。 这模样,实在不像是一般定义下地看病。 只是那防晒霜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说不出地舒服。 白宋真没占便宜,只是这古人没见过防晒霜,说了该怎么涂,他们都不敢动手。 总觉得此物珍贵非常,生怕浪费了暴殄天物。 于是才有了让白宋师范一下的请求。 白宋给墨已清涂防晒霜,那才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吹弹可破。 这墨姑娘的皮肤当真是细腻如丝,像温热后的牛奶,面上一层薄薄的奶衣,似是吹一下就要掉了。 真嫩得叫人手发颤,嫩得叫人心慌慌…… ;咳咳……白宋干咳了两声,收了手,;便如此简单而已。 墨已清眼光流转,伸出纤纤玉指在自己脸颊轻轻碰触,宛如蜻蜓点水一般,脸蛋儿似乎都化开了波纹,如镜湖起了一点儿涟漪。 ;真好看…… 白宋是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出口之后方才知道唐突。 果见了姑娘俏脸生红,迅速地爬上了一层动人的晚霞。 年轻男女稍有尴尬,唯独墨老见惯了风月,早就不在意这些年轻男女得体与否了。 ;已清,你觉得如何? 墨已清从羞怯中回过神来,蹙着柳眉,似在用心感受。 好久方才说道:;起先触之冰凉,现在有些微热,暖融融的,叫人舒服。当不愧是白大夫的不传神药,自当是非同凡响的。 ;哎呀,也不是什么神药。此物也不是治愈之物,不过用于抵御阳光而已。要治愈姑娘皮肤症状,还得依靠往日开的药方,需得日日服用,一年半载之后才能初见效果。这防晒霜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应急用用的。 ;涂了这防晒霜,小女子便可在行于阳光之下?不再遮掩容貌了? ;当然!不过……还是要稍作小心,明日午时,姑娘可于阳光下稍试,若有不适,则要立刻规避阳光。 ;嗯!墨已清难得脆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屋外,是个阴沉沉的黄昏。 白宋知其心思,就说:;如此黄昏,自当在露天之下不必忌讳,姑娘可去感受感受。 墨已清一听,激动地身子发颤。 即便是眼下的昏黄天气,她也是从未有过不加遮掩的。 这感觉更像是即将出笼的雏鸟,幻想着翱翔天际的自由。 小小的姑娘,心中胸有澎湃! 墨已清极其紧张,走到院中,有些僵硬,甚至都不知当如何挪动步子了。 墨老也很激动:;已清,你感觉如何? 墨已清强忍激动:;爷爷,我并无不适…… ;好!太好了!已清的病终于有救了! 暮光下,一席白衣长裙,混入白雪之中,自天地浑然一体。 唯有一件火红的狐裘披风,透着黄昏时分最后的一抹光斑,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那紧张僵硬的脸蛋儿在黄昏下更显娇艳了,好似光透进了肉里,洋溢着暖绒。 纤纤玉体,无风自颤,巍巍地怵在天地之间,柔弱动人。 当风来时,长裙衣摆浮动,吹散了姑娘的僵硬,一张苍白的脸,带着两行泪,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步子轻转,腰肢扭动,百褶长裙如盛开的花圃瞬间展现出静美下的张扬,整个人像是活了,也变得仙儿了。 墨已清情不自禁地转起了来,在天地的寒意之中,心头却是无比的火热。 心中执念便是有朝一日能在天地间无拘无束,此刻便真的实现了! 墨已清越发地放纵了,转得越来越快,转得自己晕头转向。 但她不想停,也不愿停。 只看得一边的墨老心惊胆战,连连呼喊:;已清,快停下!注意被伤着了。 可放纵的姑娘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但终究是不能一直这么转的,不知何时,墨已清脚下一绊,身子便朝一边倒了去。 这一倒,正倒在了白宋的怀里。 第92章 墨家小女有心 ;墨姑娘,还是当心些。 白宋表情淡淡,只是目光落在墨已清细腻的脸蛋儿上没有离开。 墨已清却是转得有些晕了,躺在白宋怀中,试图起身,却未能成功。 直至眩晕之感散去,墨已清才恢复了神志,看着白宋,脸颊绯红。 墨已清没说话,起身对白宋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到了爷爷身边。 墨老面带笑意,见这对年轻的男女不觉丝毫不妥,反之还有些欣喜。 墨老行走一生,见过无数青年才俊,唯独这白宋与众不同,不单医术精湛,隐有才学,关键一身干净利落的气质非常人所有。 做事洒脱,毫不拖泥带水,便是垂涎孙女美色,那也大大方方,不似别的公子遮遮掩掩。 能有如此气度,比当时心中坦坦荡荡,心智成熟,生活洒脱。 之前因一瓶酒说要将孙女许配给他,倒是三分真七分假。 今日再见这小子,又想起了先前心思。 如今再一想,三分真变作了七分真,七分假变成了三分假。 以前了解此子为林家赘婿,倒是不能将自家孙女下嫁为妾。 今日林家已将此子撵出了林家,以往的婚事也不再作数。 那林家看不上的小子,他墨家倒是很满意。 又见那小子见了已清满脸的喜欢,如此一想,事情当真叫个水到渠成! 墨老笑着,心想要自己提出此事,那白小子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模样? 不过嘛,此事还得问问孙女的意思,之前说笑还可以,若婚事真要往真了走,还是不能逼着孙女做不愿意的事。 墨老满心想法,眼看着黄昏过了,天色渐暗。 自己来访的目的已经达成,便跟白宋招呼一声,带着孙女离开。 祖孙二人出了白家院,到了街上,墨老便不动声色地说道:;这白小子当真是个神人呐,不仅能酿出世间罕有的美酒,又能调配出见所未见的神药。连已清的怪病都能医治,实在是匪夷所思。 墨已清跟在爷爷身后,依旧带上了斗笠。 带了一辈子斗笠,突然要取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手里却捧着那瓶防晒霜,小心谨慎,视若珍宝。 ;是啊,白大夫当真是个神人。 ;可惜那林家不识货,如此良婿竟说赶走就赶走……可惜了,实在是可惜…… ;是啊!想那林家也是幽州名望大族,未曾想如此鼠目寸光,仅仅是身出寒门,就对白大夫抱有偏见。依孙女儿之见,白大夫日后必成大器,到时候且看那林小姐肠子都悔青了去。 墨老撵着胡须,老神在在:;哦?听已清的啥意思,你也颇为看重白小子了? ;那是自然,就凭白大夫的医术,天下就无人出其二。 ;除了医术,那白小子的相貌、举止、处事等等又如何? ;白大夫相貌堂堂,面容俊逸,亦非寻常男子可比。举止处事更是从容体面,一看便知君子之风,内心坦荡,不似大家公子那么或张扬、或狡作、或虚伪。 ;不错不错……看来已清跟爷爷看法相同。如此就好办了。 ;嗯?爷爷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般看重那白小子,爷爷就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白小子了。 ;啊?! 墨已清一声惊呼,慌乱地上前几步,靠得爷爷更紧。 ;爷爷,您说的什么? ;你正当待嫁之年,那白小子也非林家女婿。他林家看不上的小子,我们墨家看得上。这般,你还不明白? ;我……我…… ;爷爷初见那小子就觉不凡,早有将你许配给他的心思。只是而后打听到他是林家赘婿,不得已打消了心思。今日难得缘分,他被林家给撵了出来。如此也没了顾忌,而他必然对林家心生怨气。这时候我墨家有意讨好,那小子必然对我们墨家感恩戴德。对已清你也该是一心一意。 爷爷先前没说,便是想探探你的口风。眼看已清你也对那小子尽是赞誉,自然是不会觉得委屈。此乃大大的好事,可不能犹豫。 ;那……那些个赞誉,皆因白大夫是……是已清的恩人,故而…… ;这意思便说是那白小子不怎么好,先前说的都是场面话? 墨已清难得慌乱,连连改口:;不是的,不是的!先前所言,句句肺腑……只是…… ;那还有何说的? ;……墨已清脸蛋儿通红,心里想着白大夫,不管怎么说,人家治好了自己的怪病,心里当存着感激。 只是这感激不是感情,如此匆匆就要谈婚论嫁,墨已清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许久,又说道:;这婚事又不是爷爷一人说了算,谁知白大夫是作何想?兴许人家还念着林家小姐也不一定。 ;呵……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白小子在林家多受冷遇,怎么会跟林小姐有感情?成婚四月,如今的林小姐还是完璧之身,白小子怎会念着她?爷爷都已帮你瞧清楚了,先前那白小子抱你之事,那眼睛里尽是喜欢……呵呵呵……已清,莫不是你对自己这容貌没有信心? 听爷爷这么一说,墨已清的脸蛋儿更红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也觉得奇怪。 明明是存着感激,为何被爷爷一说,自己这心却乱糟糟的? 莫非自己真对白大夫生出了钦慕之情? ;已清,为何又不说了?此乃你的终身大事,总要点头了爷爷才能给你做主。 墨已清忽然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句:;我不知道。 …… 白宋耳根子发烫,在院子里揉着,望着天,小沈嘀咕:;怎么的?香儿在想我? 一句话后,白宋忽然感觉家里某处有小小的哭声。 白宋皱眉,寻着哭声到了厨房门口。 刚到了门口,哭声忽地停了。 桑桑和白柔一前一后出来,眼睛都肿肿的。 白宋莫名其妙,看着二人:;吵架了? 谁知这两人根本不搭理,各自去了一方。 逐渐入夜,今夜桑桑没有做饭,是屈婶下厨。 到了饭桌上,两个小姑娘还在怄气,也不肯吃东西。 白宋问了,两个姑娘啥也不说,白宋也不去管了。 离开了林家,眼前的小日子也是不差。 一日三餐规规矩矩,倒更贴近生活。 吃了晚饭,白宋见两个小姑娘生闷气,就自己收拾准备洗碗,却被婶子拦住。 ;哎呀,白贤侄,这些事儿哪能你来?简直不成规矩了。 ;我…… 白宋出口解释,但刚挤出一个字,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外面飘了进来。 ;什么味儿?婶子眉头微皱。 ;哥……不好了,着火了! ;白大哥!是铺子,是咱们铺子! 外面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白宋问诊的铺子就在家对面,听到两个姑娘的喊声,白宋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表情一正,赶紧冲了出去。 白宋冲出去的时候,两个姑娘各自提着水桶已经冲出了院门。 老远就听到两个姑娘在哭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救命,有人防火啊!快抓贼啊! ;站住!别跑!抓贼啊! 白宋唯恐出事,铆足了劲儿往外冲:;妹妹,桑桑,别追!注意安全! 当白宋冲出院门,就见自己的小铺子已经烧起来了。 不仅是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铺子,还有堆放在铺子里的各种草药。 远处街道口,几个黑衣人正在逃窜。 而桑桑和白柔眼见追不上贼人,慌忙往火堆里倒水。 这时,街口纵火的人还在挑衅:;白宋!这邙县容不下你了,滚出邙县,否则有你好看的! 火势逐渐起来,照亮了半边天,桑桑和白柔赶来倒水,简直杯水车薪。 随后,牛大也赶了过来,带着媳妇儿一起提着水往铺子冲。 但还是于事无补,草药本就易燃,火势只会越来越旺。 两个小姑娘看着,无奈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咱家的铺子啊!呜呜……为什么…… 牛大在一边眼睛瞪得通红:;老子要把他们都杀了! 说着就要追出去。 白宋将他拦下:;别了!没用了! ;恩人,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着急又有何用?他们是针对我来的。 ;恩人是说林家? 白宋点点头。 ;哥……嫂嫂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香儿不会,可保不准别人不会。林家为了自保,这是要做给郑家的人看。 牛大攥着拳头:;林家欺人太甚! ;这就是现实,邙县是林家的底盘,要对付我这么个小角色,简直太简单了。 望着滔天的火势,白宋陷入了沉思。 今夜之事,必然会传遍邙县。 希望能尽快传到郑家耳中,这便是自己为香儿所作的最后一点事了。 ;白大哥,咱们去县衙告他们! ;没用的,根本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官府也不会管。 ;那怎么办? 白宋摇摇头,看着更远处:;先回去吧,我们越难过,他们就越高兴。 ;可是……可是那些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如今一把火给烧没了,就想从头再来也没了机会。 ;我们想走正道,他们不同意,那咱们就想别的办法发家。 第93章 西郊破庙 昨夜的大火传遍全城。 邙县所有人都在议论。 这把火虽没人确定是谁放的,但最大的嫌疑是林家无疑。 结合最近情况,除了林家,不会有人这么绝。 三缘酒家隔壁的茶摊上,几人喝茶说着闲话。 ;哎,这林家也是够狠的,把人撵出了林家不说,还要断人家的生路。听说那赘婿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药铺上面,这一把火直接给烧没了。 ;这也不能全怪林家,谁让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打郑家少爷!那不是找死是什么?林家不做得这么绝,郑家的怒火发泄下来,林家可遭不住。这也算是林家给郑家表明一个态度。 ;就是!林家也是有苦衷的。而且那个赘婿也是不知好歹,有点儿医术算什么?他的诊费高得吓人,好些人家都根本不敢去瞧病。这种人,有才无德,走到如今地步,全是报应。 几人议论的边上,墨老一如往日在此喝茶。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不禁眉头紧皱。 与墨老同坐的还有那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憋着一肚子火,拍了拍桌子怒声道:;那姓郑的真不是个东西,老爷子明明提点过他们,他们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在蓟县,手却伸到了邙县,如此地方豪强,不如直接都宰了来得直接! ;你要干什么? ;我去蓟县! ;你脑子病了?跟我坐下! ;老爷子!那姓郑的不识抬举。 ;面子?咱墨家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好不容易来了此地,那就好好生生地过,别成天想着去惹事。郑家乃幽州士族之首,给面子那也是给咱们主子的面子。如今主子都不在了,他们还会惧怕我们?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 ;欺负你了吗? ;…… 墨老深吸一口气:;林府如此赶尽杀绝,对我们未尝不是件好事。 ;老爷子此话又有什么说法? ;那白小子绝非池中之物,若能跟我墨家绑在一起,日后为主子报仇,他能贡献不少的力量。 ;啐!络腮胡子一脸不屑,;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日给主子报仇,他不拖后腿就行了,还能出力? ;你一介武夫,懂个甚?当年主子若非重武轻文,自负过满,也不会遭了李二那厮的奸计。如今天下,可不是当年骑马厮杀的时候,如今的天下讲求一个权术,你这等武夫,早已没用武之地了。 络腮胡子被训得灰头土脸,不敢还嘴。 周围的议论声也没了。 墨老起身放下两个同伴,转身去街对岸的自家。 刚到自家的小院,就见里屋的孙女儿招手:;爷爷,爷爷…… 今日的墨已清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取了斗笠,在家院里转悠许久,直至感觉有些冷了,方才回到了屋中披上那火红的披风。 也就是在院中转悠的时候,墨已清听了往来行人的议论,有些着急。 墨老到了孙女跟前:;莫不是白小子的药有不妥? ;未有不妥,只是听有人说,昨夜白大夫的铺子遭了火? 墨老点点头。 ;那情况如何?白大夫可有受伤? ;白小子倒是无碍,只是那铺子被烧没了,药也没了。 ;究竟是何人所为? ;林家吧,除了林家也无第二人选了。 ;那林家好生可恶! 墨老无话,皱眉有些忧虑。 ;爷爷,您为何不去白大夫那边悄悄,且看看我们有何等帮衬的。 ;听说白小子被赶出林家,摆摊治病全为生计,想必是缺了钱,不然也不会要那么高的诊金。如今一把火将铺子烧没了,却的应当是钱吧。 ;钱……墨已清绣眉皱起,也有些为难。 如果只是钱的话,墨已清还真不能说什么。 自家也缺钱,自家用度已成问题。 每日就靠着两位叔伯编些竹编卖着,根本入不敷出,哪儿有钱去接济白大夫? 墨已清忧虑更多,想着:;爷爷,我想去白大夫那边看看。 ;去那边作甚!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墨已清。 是墨非白怒气冲冲从屋中进来,三两步就到了爷爷面前。 ;爷爷,你为何要将姐姐许配给那寒门?! 墨老眉头一皱:;有何不妥? ;大卫不妥!那厮不是什么好货!我与他有过节! ;好了,此事你休要多管! ;我怎能不管?这是我姐!那姓白的不过是仗着有点医术就骗了你们的好感。那人,实则是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混子,怎么配得上姐? 墨已清在旁边眉头紧皱,但事情牵涉自己,不好多嘴,只能沉默。 墨老一样皱眉:;你的意思是,老夫看人的眼光还不如你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被那小子的表面所蒙骗了。 ;混账!怎么说话呢! 这次墨非白是动了真火,一甩手,丢了擅自,顺手拿起三叔的剑冲出了院子。 ;墨非白!你要干嘛?墨已清急了,大声叫到。 ;我去给那小子一点儿教训,居然敢打我姐姐的主意! ;爷爷!您……您…… ;咳咳咳……墨老情绪一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墨已清更着急了,直接冲出了院子,去追自家兄弟。 ;大魁!快!快跟上去,莫要惹事…… ;爷,大魁那厮不妥,还是我去吧。 屋中的三叔墨愚快步出来,拿上墨非白的扇子追了出去。 …… 墨家三人,一路磕绊,好容易到了白宋家院。 墨已清心思细腻,一方拦着弟弟,一方又乘此机会想来看看,不然自己一姑娘家,开不了口过来。 墨非白看不明白,但后面叔叔心明入境,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小姐已对那白小子生了情。 只是不知这情有心而生,还是被自家老太爷给说动的。 ;弟弟,你来可以,切勿惹是生非! ;我知道!只要那厮不出言不逊,我绝不失了礼数。 墨已清放下心,看着紧闭的院门,摸了摸自己脸,心说这防晒霜还真舒服,出来了这么久,脸上依旧没有异样。 白大夫还真是厉害。 正想着,自家弟弟已上前,DuangDuangDuang地一阵敲门。 ;你轻点儿,砸坏人家门了! 墨非白还没回头,门就开了。 开门的居然是白柔! 墨非白见了白柔,所有的戾气瞬间消散,露出一脸风骚的笑。 ;白姑…… ;嘭! 话没出口,门直接关上了。 然后从里面传来白柔的喊声:;你走,我讨厌你! ;白姑娘,白姑娘…… ;瞧你!墨已清在身后抱怨,自己上去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院门重新开了条缝,白柔露出一个眼睛,问:;你们来干嘛的? 墨已清笑笑:;白大夫呢? ;我哥出去了。 ;出去了? ;嗯。 ;听说铺子遭了火,我们特来探望探望。 门后的白柔眼露沮丧:;嗯,但也没什么好探望的,都被烧没了。 ;如此,白大夫还外出作甚?也不知有什么能帮衬的。 ;我哥……我哥……白柔拧眉,欲言又止,显得很为难。 ;白大夫怎么了?是否心情低落? ;倒不是低落,我哥一早说要去报仇……我拦不住他,害怕哥哥干出什么傻事来。 ;啊?墨已清脸色一变,;报仇?他……他如何能跟林氏相争?他去了何处? ;不知道……但我有些担心…… 后面传来了墨非白的声音:;白姑娘,我去把你哥找回来,拦住他不让他干坏事,就算赔礼了如何? ;讨厌!我怕我哥干傻事,不是坏事!你讨厌死了! 墨已清回头瞪了一眼:;你闭嘴! 然后又对白柔道:;妹妹别急,我这就去帮你找找看,绝不让白大夫干傻事。 ;嗯……谢谢你。 从白柔口中得知白宋要去报仇的消息。 墨家三人没有再去院子里面。 三人退回街上,墨已清就急道:;三叔,咱们分头去找吧。 ;姐,你还真要去找啊?那白宋跟咱什么关系?干嘛去找啊? 墨已清不搭理:;你不找便不找,我自己去找。 ;小姐,您什么身份?岂能随处乱走? 墨已清却不怎么听,依旧自顾自地说:;邙县就那么大,分头去找,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 白宋现在西郊。 自桑桑一家离开西郊之后,白宋便再没来过这里。 牛大在前带路,直至到了西郊一处破庙外。 此前白宋一直不知道西郊还有一座破庙。 被层层叠叠的屋棚挡着,在西郊混乱的建筑群的中心地带。 而这里,所有人县民都很默契地给出了一块空地。 坡面四面八方都有一段距离没有搭设屋棚,更没人敢靠近这里。 只因此处长期被一群地痞流氓霸占着,这里许多人手上都有案子。 外面的县民就是天然的掩护,只要官差来了,县民们就给他们打掩护,给他们争取溜走的时间。 作为回报,这些地痞流氓就不再西郊欺负人。 若非牛大带路,白宋不可能在破庙里见到任何人。 而牛大暂时也不明白为何白宋要来这样的地方。 第94章 一群混子 ;稀客啊! 牛大的出现引来了破庙里一众混混的注意。 一个尖嘴猴腮,形如干猴的小子从庙里出来,一下就跳上了两米高的庙墙,居高临下盯着牛大。 一声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出来,几秒便将白宋和牛大二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光膀的胖子,指着牛大:;牛大,你来这儿干嘛? 牛大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叫胡秃子出来。 ;哟!牛老大亲自登门,不用使唤,我胡彪自然是要出来的。 随着一声轻笑,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挤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人胡子拉碴,一身厚重的袄子发着酸臭,长得一双斗大的牛眼,异常有神,给人一瞪,颇有几分吓人。 带着一顶绒帽,绒帽下头吊着浓密又灰尘的头发,也看不出哪里秃了。 这人一出现,周围形色各异的混混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大。 胡秃子上下打量着牛大:;啧啧啧……听说你的病好了,老子还不信,今儿见了,感觉你小子的确恢复不少。来这儿作甚?莫不是乘着病好了,想把以前跟你的兄弟都要回去?嘿嘿……那样的话,老子劝你少动心思,那可不合江湖规矩。 ;我没兴趣,现在我已经跟了白少爷!今儿是白少爷要见你。具体的,由白少爷跟你说。 ;白少爷? 胡秃子一愣,把手伸进帽子里挠了挠,;老子在邙县混了那么久,还是头一遭听邙县有个白少爷。 说归说,但跟着牛大的人只有一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宋身上。 众人看着,更加疑惑了。 牛大是什么角色?幽州道上都在传,这牛大一人干死了五个突厥人。 那是何等威风? 整个邙县没人敢招惹。 即便他病了,也不会有人主动去找牛大的麻烦。 这牛大病好了,居然跟了个什么白少爷? 还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这搞什么鬼啊! 胡秃子旁边的胖子秃噜着说:;什么白少爷?不会……不会是这小子吧? ;我是白宋。白宋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自爆了姓名。 ;白宋?胡秃子继续挠头,;我管你什么白宋,黑宋,老子没听过,不鸟你这厮,赶紧滚。乘老子没改主意。 ;听说你们是邙县有名的混混,百姓都怕你们? 胡秃子嘬着牙,不屑到:;呵,都是乡亲们抬举的。 ;既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我看各位这住得地儿,好似不太行啊。 胡秃子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老子没心思跟你废话。 ;我最近想干点儿大事,手里头人手不够,要不你带着你的弟兄来我手底下干算了。 ;啐!什么?胡秃子吐了口唾沫,瞪着白宋,;你小子莫不是找死! 牛大也是一惊,白宋一直没说要来做什么,没想到一见面就说这般话来。 这胡秃子在邙县一代也算一霸,当了十几年的老大,哪里肯给人当小弟? 眼见那胡秃子就要发怒,牛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胡秃子,你要干嘛! 胡秃子脸色阴沉,瞪着牛大,冷笑道:;牛大,你也是个人物,怎么变成人家的看门狗了? 牛大脸色一变,一步上前就卡主了胡秃子的脖子。 这牛大没有拳脚功夫,但生得命硬,力气极大。 胡秃子已是牛高马大,身强力壮,足足比牛大高半个头,但牛大一发狠,掐着胡秃子的喉管,指甲都扣在了胡秃子的肉里,几处血丝往外溜,而胡秃子脸上青筋已经冒起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牛大,你要干什么? 周围的小弟就要上前,牛大一声怒吼:;谁敢来?老子掐死他! 胡秃子一时不察,着了牛大的道,喘不上气,也挣不脱,感觉就要死了,连连跟小弟们摆手,让他们不要上前。 周围人都冷静下来,牛大方才松了手。 胡秃子如蒙大赦,连连后退,捂着喉咙蹲在地上连声咳嗽。 ;老大,咱们一起上,这牛大只有一人! ;够了!胡秃子低头喝了一声,努力地站起来,盯着牛大,;邙县第一狠,当真是名不虚传,比狠,老子比不过你。但要比人多,这边十几号兄弟,保管你们两个没法活着离开。 ;你把我们都弄死在这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忽地,白宋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就听白宋继续说。 ;杀了我们,给不了你钱,给不了你权,不过是让你在兄弟们面前多了些面子。但面子能当饭吃吗?亏你们还是邙县有名的混混,都混在这种破地方住着,丢不丢人?出来混,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和女人。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这怂样儿,连光明正大上街的勇气都没有,搁这儿耍横,还觉得挺有面子的?你们简直就是给混混丢脸。 ;你想说什么? ;跟了我,以后让你们有钱花,娶媳妇儿,住大宅子,穿体面的衣裳,没人叫你们混混,全都叫你们大老爷,这TM才叫混,懂不懂? ;你说天书呢!鬼才信你! ;不信?那好办,你们就先跟我试试,要觉得跟我混有搞头,那就继续混,要觉得没搞头,随时散伙。 这么一说,有人便心动了,小声在胡秃子耳边说:;老大,要不咱们试试?瞧那小子好似个有钱的主儿,兴许是头肥羊,看看有没有油水,咱们也不亏啥。 胡秃子看牛大,他倒是好奇牛大如此狠角色为什么会跟着这小子,越看越是奇怪。 难不成这小子真有什么门路? ;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老大,他说他叫白宋,不就是那个被林家撵走的赘婿吗? ;林家赘婿!刚被林家烧了铺子!一个走投无路的废物,现在要老子这打秋风呢! ;废物?白宋冷笑一声,;废物敢打郑家少爷,你敢吗? 一句话,胡秃子被堵住了。 是啊,这废物打了郑家少爷,听说郑家少爷差点儿被打死了。 就是打了郑家少爷,现在才被郑家嫉恨,林家才会把他撵走。 不论现在如何,单说打郑家少爷一事。 别说是在场的各位,就是整个邙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老大,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倒是个狠人呢!这邙县第一狠都不敢还手,这小子差点儿把郑家少爷给打死了。 想到此事,所有人对白宋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白宋干的是天下没人敢干的事。 这些混混天生都崇拜强者,尤其是够狠的人物。 百姓看来打郑家少爷的是疯子,混混眼中,干出此等大事的,那绝对是英雄! 这简直就是江湖同道啊! 混混最恨的就是士族,最不敢惹的也是士族。 但这文文弱弱的小子打了幽州最大势力的公子爷! 胡秃子都对白宋有了改观,抱拳拱手:;嚯,原来白少爷就是打了郑家少爷的白少爷啊,难怪连牛大都愿意跟着你了,真是够狠的。 ;呵呵……白宋淡淡一笑,;这就够狠了?若这样,我还是去另找他人吧。 说着,白宋一转身,对牛大说:;咱们走。 走?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胡秃子喊:;诶诶诶,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白宋回头:;我不要孬种跟着的。 胡秃子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说谁是孬种了! ;打一个混账小子,就被你们吹捧成那样。若你们知道我要干的大事,怕不是要把你们给吓死?所以,我还是另找别人算了。 混混们脑子简单,如此明显的欲擒故纵,居然没人发现。 一个个都被白宋的话激得面红耳赤,十分地不服。 ;妈妈个巴子!呸! 胡秃子气得原地打转,左手取下了帽子,右手去摸脑壳。 这一动作,白宋方才看到胡秃子的头,果然是个秃子,之前头发全是嵌在帽子里面的假发。 乖乖,这年头都有假发了…… 不过白宋笑不出来,这胡秃子的头顶不光秃,还有一层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被刀削掉了一层头皮。 ;老子混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说怕过谁的。白少爷,你别急着走,今儿这话不给说清楚了,谁都别想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提前说好,被吓到了别怪我没提醒。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听白宋接着说:;你们都知道,我曾是林家赘婿,因为打了郑家少爷,现在被撵出了林家,又被烧了铺子,身为男人眼下最想做的是什么? ;啊?是什么? ;当然是报仇了! ;怎么报仇? ;向林家报仇,向郑家报仇,谁把老子害成这样,老子就找谁报仇!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还问? 一群人懵了。 不是他们想不通,是他们不敢去想。 向林家和郑家报仇? 这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群混混也算是些记仇的人,但他们心中的仇恨是对一般人,可不敢把矛头对准士族。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士族都是高高在上的,跟他们这些混混都不是一类人。 所以,即便被士族欺负了,那也认了,都没想过反抗,更没想过报仇。 第95章 灭族之愿 ;蓟县郑家是主谋,邙县林家是帮凶,林家可小小惩戒,那郑家老子要连根拔除!我要把郑家给灭了,你们敢来跟我一起吗? 白宋停在人群之中,背着手,高傲地扫视一众人等。 周围的混混一个个脸都白了。 灭掉郑家?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可再一看此人的表情,似乎又不是在开玩笑。 白宋忽然一笑:;算了,跟你们说了也白说,没一个有种的。 ;放屁!谁说老子每种了?不就是郑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灭就灭呗!胡秃子一吼,自觉一股豪气上头。 ;老大,这不对啊,咱们凭什么听他的? ;就凭我能带着你们发家致富,不单能灭了郑家,还能不让你们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能让你们一个个都活得像模像样,你们之中有谁能行? 胡秃子直挠头,一想到跟郑家作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管了不管了,你真要有那本事,老子这群兄弟就听你的,但你要没那本事,带着我的兄弟混不出模样,老子随时都要走的。 ;没问题! 白宋现在需要人,这些小混混都是些恶狗,给点好处就能管住。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今日能如此顺利拿下这些混混,已是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人群之中又有人说:;老大,咱们要跟郑家作对?我……我有些怕,要不我退出? ;老大,我……我也有些担心,我也想退出算了。 混混也不是一根筋,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豪气冲昏头脑。 小混混跟幽州第一望族作对?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一人说退出,好些人都想退出。 牛大一笑:;呵,胡秃子,这就是你的一票弟兄?除了仗势欺人,什么事情干得好? 胡秃子脸上挂不住,帅手就给说要退出的兄弟一巴掌:;你怕个鸡毛! ;老大,那是郑家,高高在上,幽州的土皇帝,咱们这种下等人,怎么跟人家作对? ;下等人?白宋忽然一哼声,;谁说你们是下等人了?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都是爹妈生的,父母养的,有什么不一样?凭什么他们就要高一等?平日那些光鲜人家的大老爷看不起你们就算了,怎么你们一个个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大家都是人,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眼里,你们跟那些贵族少爷,大家闺秀没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人!不然,我怎么会跟你们在这儿说那么久! ;你们跟那些贵族少爷,大家闺秀没任何区别…… 这话如针一般扎进了一群混混的心窝子里。 受了多少白眼和鄙夷?何曾有人跟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小混混们感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同。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多了份激动。 其中好些个杀人都不眨眼的狠角色,被这话一扎,眼眶都湿了。 ;妈的!我加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现场就起了连锁反应。 先前退出的人,眼神都变得坚定起来。 ;我也加入。 ;算了一个! ;你们……你们都不走,那……那我也不走了。 胡秃子也激动得不行,连声说:;白少爷真是个明白人啊!牛大,你小子眼光不错!我觉得跟着白少爷有搞头! 牛大没有说话,也沉寂在白宋先前的话中。 类似的话,白宋在县衙大牢里已经跟他说过。 第一次听,牛大不以为意。 这一次再听,内心也有了波澜。 看着气氛渐渐熟络,白宋也轻松下来,笑道:;这样就对了嘛,所谓人死鸟朝天,出来混的还有啥好怕的? ;人死鸟朝天? 众人一愣,随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人死鸟朝天!白少爷可是个文化人,说话都跟咱们不一样!人死鸟朝天!人死鸟朝天…… …… 一群混混聚会,场面乱糟糟的。 西郊的百姓可不会往这里凑,破庙外面来的人显得异常突兀。 ;白大夫!那不是白大夫吗? ;小姐,别过去! 墨已清跟着三叔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西郊。 又在西郊里的破庙见到了跟一群混混胡闹的白宋。 墨已清见了白宋有些激动,想要上去相认。 身后随行的墨愚挡在了前面,低声道:;小姐,你也不看看那便都是些什么人。 墨已清神色稍定,这才静下心来看前方。 看到前面那堆形色各异的混混,姑娘的柳眉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这白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为何能跟这帮市井流氓厮混一起?看他们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好似熟络得紧。小姐,你身份尊贵,断不能与这样的市井小人为伍!此事还要回报老太爷,幸得这婚事没有说,不然就难办了。 墨已清脸色暗淡,兴奋劲儿全然没了。 此时此刻,墨已清也是认同三叔话的,这些市井之人形如市井流氓,自己的相公如何能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不说礼法教育,单是她自己内心也极大的不喜欢。 看到这一幕,墨家小姐内心有些失落,垂下了头。 ;小姐,咱们回去吧。 ;三叔,白大夫跟这些混子一起,莫不是要伙同这些混子做什么傻事?咱们就这般走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墨愚稍作思量:;如此便再跟一跟,且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 白宋丝毫不觉有人跟踪,与一帮表面兄弟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叫着牛大离开。 从西郊出来,白宋直往城东走,似是要回家了。 周围没人,牛大赶紧来问:;白少爷,你怎么突然起了收小弟的心思?那胡秃子的一票人可不那么容易控制,今日白少爷能将他们说动,已经不易。我怕改日他们又突然反悔了…… 牛大改口倒是快,总叫着恩人有些生分,叫一声白少爷,身份显得得体一些。 白宋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妥。 跟牛大这类有些痞性的人打交道,不能平辈论交。 眼前是对你恭恭敬敬,以后混熟了,就很难控制。 白宋一边走,一边说:;我自然知道不能单靠几句话就让他们死心搭地,所以接下来就要给他们瞧瞧,咱们可不是嘴皮子功夫厉害,干起事来也是够狠的。 ;嗯?白少爷想要干什么? ;林家少了我的铺子,咱们就去烧了林家的纸厂! ;什么?牛大一声惊呼,;烧林家纸厂? ;怎么?你不会害怕了吧? ;当然不会!牛大强硬反驳,随后又疑惑起来,;只是,白少爷说要与林家和郑家为敌……不是在说笑? ;方才那般,我像是说笑? 看着白宋一本正经的模样,牛大觉得有些后怕。 ;那要灭掉郑家…… ;势在必行! 牛大有些骇然,心说自己这邙县第一狠的名号怕是要退位了。 郑家在幽州可是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哪儿是几个混混能搞定的? 白宋知道牛大在想什么,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以卵击石,灭掉郑家要一步一步来,那几个混混随不成气候,但若能将整个幽州的混混都联合起来,这股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牛大感觉眼前的小子有些高深莫测,别看身板脆弱,但心里能装下的东西可不小。 对付郑家虽是危险,但牛大隐隐觉得,这回自己是跟对了人,这位白少爷要能飞黄腾达起来,自己也有享受不尽的好处。 ;白少爷,就算你有长远的打算。但现在去烧林家的纸厂,会不会有些冒险?此次被官府抓了,就没人来救了。那林家纸厂刚被烧过,前几日才刚刚重建,现在尚未动工,再去把人家的烧了,这不是去挑衅林家吗? ;哼!你不给他们来点儿狠的,他们还当咱们好欺负!再说了,胡秃子那边人心不稳,咱们今日少了林家的纸厂,也算给他们悄悄咱们的狠劲儿,不如此,以后镇不住! 白宋是心意已定。 别人看来凶险万分,白宋却是成竹在胸。 这时候去把林家纸厂给烧了,得罪的是林家家主的弟弟林刚正。 林家正主林庭正不单不会发火,反而是心存感激呢! 原因很简单,自薛神医迫害林香儿事情暴露,很多事情都能顺藤摸瓜瞧出端倪。 这薛神医是林刚正介绍来的,而且林香儿得病期间,林刚正表现出了一反往常的关心。 傻子都知道薛神医和林刚正之间有某些联系。 林庭正会不怀疑自己的兄弟? 只是现在薛神医死了,死无对证,即便林庭正知道了是弟弟和薛神医勾结,他也没有办法撕破脸。 现在白宋一把火烧他的纸厂,那是间接帮林庭正出了口恶气。 反正那纸张赚的钱,香儿又享受不了一分。 而且这林刚正是薛神医的帮凶,把薛神医弄死了,不去教训同谋,事情也说不过去。 白宋早想整整那林刚正,现在有了混的打算,也不必讲求啥光明正大。 自家媳妇儿的仇都不报,还算个什么男人? 第96章 第二把火 林家纸厂走水事件已过去许久。 纸厂重建在三天前已经完工。 对于之前的大火,至今没有找到凶手。 纸厂东家林刚正似乎也并不在意。 没有把心思放在追查上,倒是一门心思催促着将纸厂重新建起来。 东家稳稳当当,引得纸厂的工人多有疑惑。 眼看着纸厂建号,明儿就要恢复生产。 收工的伙计走在外面,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厂子,有些疑惑,便对身边同行的说:;厂子是建号了,但放火的人还没找到,不晓得会不会还出什么乱子。东家也真是的,也不叫人看着点儿,这要是再被火烧了,当如何是好。 同行的却是神秘一笑,拍拍说话人的肩膀:;嗨!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当真以为是凶手找不到? ;哦?什么意思? ;嘿嘿,东家不是找不到凶手,而是压根儿就没想找。 ;嗯?同行的更不懂了,又问,;东家要知道凶手是谁,那还不跟凶手拼命?那一把火,可烧了东家上千贯的财产呢。 ;你懂个甚?这东家可不是个善类。我听有人说啊,之前那把火,就是东家自己下令厂里的老师傅们放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哪有自己放火烧自己厂子的。 另一人神秘一笑,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都是咱们的瞎猜,信不得。 ;喂!你把话说完啊!说到一半算什么? 纸厂伙计二人,一前一后加快了脚步,却不见身后有两个身影大摇大摆地进了纸厂。 林家的纸厂可算是邙县最大的一家产业,几乎与夏家的酒其名,是唯二两家可销售到幽州各地的产品。 因是林家产业,故而邙县百姓从不敢招惹,即便是各地的混混,依旧是敬而远之。 平日里,林家纸厂从未有人看守。 一来厂子里面多是些树皮、草木灰之类,还有就是一些未成形的宣纸,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有偷盗之人也不会去纸厂偷东西。 二来也是仗着林家名声,不怕有不轨之人来。 纸厂被烧,放在以前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理说,经历过一次火烧,纸厂东家应该派人来巡查着。 可这刚刚建好的厂子,到了黄昏,连一条看门的狗都没有。 白宋自然知道是为何,跟牛大进了场子,随手就抓了一把在屋棚下阴干的枯草。 纸厂造纸,到处都是引火物。 烧纸厂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火折子往草堆里一丢,不出一刻钟,整个场子都要烧起来。 牛大尚在左右观望,白宋已经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把干草,顺手就丢在了草堆上。 牛大看着逐渐扩散的火星,瞪大了眼睛:;白少爷,你就这么随便? ;点火而已,还要搞个仪式? 牛大感觉意外,好歹是烧林家的产业,这白少爷动手跟随口打了个喷嚏那么简单,连一点儿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牛大就那么一思考,纸厂里的烟已经起来了。 火势飞快蔓延,眨眼的功夫就将屋棚下的草堆全部点燃,浓烟在屋棚下聚集,一点点已经飘出了棚子外面。 ;走了! 白宋随口一说,转身往纸厂外去。 同一时间,墨家二人跟随到了纸厂外。 墨已清在纸厂外面尚不见里面二人做了什么,正当疑惑。 ;三叔,他们从城西到城东,来这纸厂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黑烟从纸厂内飘出。 因火势刚起,烟雾不大,又是黄昏,光线不好。 墨愚盯着那一股烟想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墨已清紧接着又问:;三叔,怎么一股焦味? 这一问让墨愚回过味儿来,低喝一声:;不好!那小子是在纵火! 果然,纸厂一股浓烟冲起,里面的火势已经蔓延上了屋棚,棚顶已经被烧穿了。 ;小姐,你在此稍后,那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白大夫怎么会纵火呢?这……这不可能! 墨已清眼光闪烁,不敢相信。 她心中的白大夫应该是个温文尔雅,正直善良的人,有那么好的医术,品行应不会差。 先前见他与一帮混混勾肩搭背,心中便已失落。 一路跟随又见他纵火行凶,形象是一落千丈。 哪儿的姑娘都不能免俗,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之人,自然是盼着心上人处处都是优点。 墨已清在纸厂外愁眉不展,身边的三叔却已经提着剑飞身跳过了墙头。 一人一剑飞跃墙头而来,纸厂里面的两人立刻注意到了。 墨愚大怒,吼道:;白宋!枉你一身医术!为何要行此恶事! 白宋救了墨家小姐,墨愚再怎么生气也要克制。 白宋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跳出来这么一人,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见白宋不说话,墨愚表情变冷,偏头一看边上的起火处。 火势已经起来,但还不是不能控制,若再放任不管,那就真的没法救了。 墨愚气闷,一跺脚:;哎!我错看了你! 说罢,转身朝着火烧的屋棚去了。 这墨愚往前散步,右手把剑一收,左手手腕一番,平平无奇一掌打出。 空气中忽地多了一股气浪,一阵狂风冲起,屋棚一角的火焰顿时小了许多。 然后右手双指并拢,一点旁边浸泡树皮的水缸。 又是一股无形气劲冲出,手指距离水缸足足两丈远。 那水缸砰砰几声炸得粉碎,里面泛黄的水飞散四溅,又听墨愚低喝一声:;起! 右手猛地一甩,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漫天水花,朝着火起的棚子洒了过去。 白宋在一边看傻了! 我的个乖乖!这TM比武侠片都离谱! 这是个什么怪物? 白宋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 之前就见过那络腮胡子临空一刀断树,已经叫人惊骇。 今日又是这墨家的三叔,那真气强得离谱! 这武林高手也太高了吧? 不过嘛,惊讶归惊讶,可不能叫他坏了自己的事。 这人虽然厉害,但自己好歹救过他们家的小姐,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有了这判断,白宋就不再担心。 ;你救这边,老子就烧那边!看你救不救得过来! 白宋一转身,朝着另一处风干半成品纸张的空地去了。 半成品的宣纸比那些干草还要易燃,白宋只要火折子往上么一擦,火瞬间烧了起来。 墨愚见之,气得跺脚:;不知悔改! 当下也不管那棚子火势未平,直接朝着白宋追去。 墨愚是个老江湖,不会被白宋牵着走,一步跃起,不管另一处的火势,一下就到了白宋面前,一手压着白宋的肩膀,一用力,瞬间将白宋按得跪倒在了地上。 墨愚冷笑一声:;看你如何纵火? 白宋肩膀被捏得生疼,龇牙咧嘴:;哼,我又不是一个人! 墨愚眉头再皱,果然就看到牛大乘着缝隙在将被水冲过的屋棚推倒,刚刚有所控制的火势,被牛大一搅动,底下没有烧起来的干草又烧起来了。 墨愚大为棘手,他抓着白宋,又不能真杀了他,松了他去灭火,这小子又要捣乱! ;三叔!白大夫我来看着,你去抓那坏人! ;小姐,您怎么来了?此地危险,你快出去! 墨已清追了进来,不管三叔的话,已经到了白宋身边,小手紧扣着白宋的手,生生将他手里攥着的火折子给拿了出来,然后丢进了一个水缸。 ;三叔,你别管了,快去抓那个人!墨已清着急,;我看着白大夫,他……他不会伤我的。 白宋眉头紧皱,也是着急:;你们别多管闲事! ;纵火行凶,哪来的闲事? 墨愚瞪了白宋一眼,松了手,朝着牛大追去。 白宋赶紧起身,想要摆脱墨已清,结果这女人表情坚定,一把将白宋给死死抱住,带着哭腔:;白大夫,回头是岸! 白宋是回头了,这一回头就看见这墨家小姐的一双柔软压在自己身上扭曲夸张地变形到了极点,就看这规模,那真不像个不到二十的小姐。 自己胸口那一处,被挤压的尽是柔软和温暖,舒服得要命。 跟墨已清此刻脸上的决绝搭配起来,更显得意犹未尽。 ;咳咳……白宋干咳了两声,悄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裤缝,有些不好意思,;墨姑娘,你松手吧,我不走便是。 ;我不信你!墨已清决然道,抱得更紧。 白宋可苦了,按着裤子的手更紧了。 ;香儿、香儿,不是相公没定力,只怪狐狸太妖精啊! 另一头,墨愚追上了牛大,如对付白宋一般将牛大的肩膀捏住。 但牛大和白宋不同,这可不是个弱书生。 牛大知道不是这武林高手的对手,没想过跟他硬拼,身子一矮,肩膀一抖,一下挣脱去,然后绕着棚子到了另一头。 两人之间隔着大火,若愚不好冲过火场去追人,只能围着火焰跟牛大绕圈。 时间拖得越久,火势自然越猛。 很快林家纸厂上方变得浓烟滚滚。 天也已经黑了,刚走的纸厂伙计看着烟赶忙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纸厂里面的四人。 ;好大的胆子! ;快!快去叫人来救火! 两个伙计一叫嚷,墨愚更急,害怕被当做了纵火之人,一声怒斥:;再敢躲避,我便动杀招了! 说完,长剑出鞘,一声剑鸣,一股真气横扫火场,升腾的大火直接被展成了两段! 连火都被劈开了! 这一幕,吓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连牛大也吓得不敢闪了。 这手段厉害,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但这一剑之后,真气在火中爆炸。 就听嘭的一声,燃烧的干草堆被炸得四散飞舞,无数火星如同一阵火雨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纸厂淹没。 这下子,纸厂彻底没救了。 第97章 上门仇人 漫天火星,汇聚成雨。 纸厂内火苗星星点点,映着逐渐显露的星辰。 短暂的点缀后,这无数火星瞬间化作燎原之势升腾燃烧。 一时间,再不是浓烟密布,而是红光冲天,叫阴沉天地瞬间一亮。 门口的纸厂伙计呆愣许久,回神之后指着墨愚,没有说话,撒腿就跑。 ;完了,这回误会大了。白宋在边上一摊手,;你家三叔被当作纵火犯了。 墨已清渐渐松开了白宋,呆呆地看着周围火势,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快走吧,估计那两人也没瞧见面孔,再不走,待会儿更多人来就不好了。 白宋拍拍墨已清,声音透着股幸灾乐祸。 墨愚气恼非常,一闪回到小姐身侧,一把抓住了白宋,怒斥:;都是因你而起! ;墨家三叔,干嘛这么凶?咱们现在可是同伙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 ;呐呐呐……大家都亲眼看到的,本来火势还能控制,被您这么一剑……嚯!漫天星火飞,好生厉害。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墨已清皱眉,没有说话。 白宋继续补刀:;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现在林家的纸厂被烧了,想要不惹麻烦,眼前一切还是别让他人知晓才对。墨家三叔,你说这话对吗? ;此子真乃祸害!小姐,咱们走! …… 墨家二人从火场出,回到家中已是二更天。 这二人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墨老守在家中,见墨愚狼狈也算了,偏偏自己孙女儿还是一般模样。 当即皱眉:;你们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墨非白在一边煽风点火:;哼!姐姐胡闹也罢了,三叔怎也随着姐姐胡闹! 墨愚憋了一肚子火,进屋便将佩剑丢在了地上:;那白宋就是个祸害!小姐绝不能嫁给此等地痞流氓! 一句话,墨老皱眉,极少见墨愚如此失态,细问原因。 墨愚正要告知墨老来龙去脉,却听墨已清难受呻吟:;爷爷,已清脸上有些难受了…… 几人一听,变得紧张。 墨愚严肃道:;小姐在火中待了许久,怕是遭不住火烤…… ;什么?墨老正色问道,;在火中?老三,你真是混账! ;老太爷,先……先给让小姐休息…… 今夜,墨家老小少不得一番热闹。 而白宋早已回了自家,吃饭睡觉,十分安稳。 当夜,西城外火光冲天,不知多少人半夜起来前去救火。 到了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而且事情比第一次更轰动。 毕竟是刚刚建好的纸厂,还没来得及生产,又被一把火烧了。 这事儿戏剧性拉满,以此下饭,饭菜都更香。 但这次林家兄弟就没上次那么泰然了,当天就去县衙报案,县令带着二十几个衙役亲自来现场寻找证据。 昨日目睹一切的两个伙计被人轮番询问,只可惜那两伙计确实没瞧见面孔,只知道是三男一女,其中一男的用剑,一剑断火的奇闻不胫而走,把整件事渲染得更玄乎了。 三缘酒家楼上,白宋做东,请了胡秃子和他几个弟兄。 牛大作陪,在边上不紧不慢讲述昨夜纵火之事,听得几个混混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这文绉绉的小公子居然如此狠,说要对付林家,立马就付诸行动。 一把火烧了林家纸厂,毫不拖泥带水,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就这魄力,当个老大是妥妥的。 今儿又豪爽做东,请大伙儿上邙县最好的馆子打牙祭。 一帮混混觉得倍儿有面子。 酒桌上,一群混混到处碰杯,没一会儿就有了醉意。 ;啪! 混混们喝得正高兴,边上传来摔杯的声音。 ;哪来的一群垃圾!嚷嚷个什么劲儿?吵着老子吃东西了! 声音一出,邻桌几人噌地站起来。 都是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那林有为正在其中。 混混本来气势汹汹,但有人认出林有为,嚣张气焰熄了,退到了胡秃子的身后,小声说:;老大,林家的人。 ;老大,还是别招惹林家,咱们走吧。 几个小混混有些畏惧,正要开溜。 林有为走了上来,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就是咱们林家鼎鼎大名的寒门赘婿嘛!哦,不对,曾经是,现在不是了!现在不过是一条被我们林家撵出家门的丧家犬!连个赘婿都不是了!居然沦落到跟一群混混为伍……哈哈哈…… 林有为放肆大笑,周围几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一样大笑出声,满是不屑。 林有为在上前一步,将胡秃子给推到一边,单脚踩在桌上,指着白宋:;小岁评上你不是爱出风头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香儿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看得上你这样寒门贱民!告诉你们,放火烧纸厂的是一个用剑的武林高手,这寒门贱民也有那个胆子跟林家作对?真是天大的笑话! ;呵……小岁评上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 白宋低笑一声,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跟你算账了! ;呵,搞清楚,你现在不过是条丧家犬,你敢对我动手? 白宋瞥了一眼,忽然伸手揪住了林有为的头发,然后用尽全力往下一拉。 那林有为脑壳一顿,直挺挺地磕在桌上,一桌子酒菜打翻,汤汤水水全倒在了林有为身上。 林有为懵了,脑子嗡嗡作响,再被白宋一甩,如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后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楼客人们都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切。 几个公子哥都吓傻了,他们还没见过有谁敢在邙县打林家的人。 几人围拢,搀扶林有为:;林兄……林兄……怎么样了? 林有为坐在地上,甩了甩刺痛的脑袋,一摸额头,忍不住吸口凉气。 ;血……血……白宋!老子跟你拼了! 林有为暴怒冲上,一众混混散开,而林有为一起的公子哥们却无畏惧之色,与林有为一拥而上。 第98章 真正的混子(五更) 一见周围的混混居然不敢动手,白宋心里怒骂这群孬种。 混混们一辈子没跟世家公子们打过,骨子里的畏惧感不是一两句话能驱散的。 众人之中,只有牛大冲了上来。 上次被郑家少爷打不敢还手,牢里被白宋数落过一次。 这牛大表面没听进去,心中却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白宋常说的那句;人人平等。 牛大在开始时全完不信,但听得多了,时间久了,内心也有了心的想法。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天生高人一等? 一个念头在心中扎根,牛大视野也开始有了变化。 眼看七八个世家公子就要围殴白宋,牛大一人冲翻了三人,又一手抓着一个狠狠地甩了两巴掌,一下就把两个小子打得晕头转向。 这些公子哥们从小欺负惯了这些流氓混混,那是因为这些小混混不敢还手,却是真当自己有多能打。 今天遇到邙县第一狠,七八个人一起不够牛大热身,三下五除二全都干翻地上爬不起来了。 只有一个林有为还站在白宋面前,却已经被牛大的凶悍给吓傻了。 今日遇到的混混跟往日不同,非但不怕他们,反倒敢还手了! 公子哥们没见过,混混们也没见过。 躲在胡秃子身后的小混混激动万分,只觉此生未曾如此解气过。 胡秃子却是眉头紧皱,看着白宋的背影。 胡秃子了解牛大,知道这厮虽是够狠,但却很懂审时度势。 打世家公子倒是解气,但打了之后呢? 这可不是牛大能赶出来的事儿。 怎么牛大跟着这小子之后,脾性也跟着变了? 按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牛大这样的人都作出改变。 四周都是公子哥们的呻吟声,林有为吓得浑身发抖。 看着白宋一步步靠近,自己被逼得连连后退。 想要走,下楼的路已经被牛大给堵了。 ;你不是要跟我拼命吗? 望着林有为,白宋轻松说着。 ;现在我给了你机会,你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白……白白白宋,你……你不能动我,我是林家的人,你要知道,在邙县得罪林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我现在说,我烧了林家纸厂,你信吗? ;我信!我信!林有为连连点头。 ;既然林家纸厂我都敢烧,你区区一个林家的旁系宗亲,我还打不得? ;我我我…… 白宋一脚踩在林有为脸上,糊得林有为一脸血。 ;别再香儿香儿叫得那么亲,香儿也是你叫的吗? 这些人,各个欺软怕硬,遇到白宋这种不鸟门户高低的,再高傲的心性也被压住了。 林有为暗自懊恼,自己好好的干嘛要来招惹此人? 对方可是连郑家公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狠人,自己怎能与之较劲? 当下也不顾脸面了,被踩就被踩吧,至少面得再受皮外伤。 ;是是是……以后叫香儿不会那么亲热了…… ;都说了!香儿是你叫的吗? ;是,是林小姐,林小姐! 白宋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不开窍啊!叫白夫人,懂不懂? ;懂!我懂!白夫人!白夫人! ;这才乖嘛! 白宋拍拍林有为的脸,然后恶狠狠地揪着林有为的领子:;回去告诉林家,敢把老子撵出林府,我白宋与林家势不两立!以后林家的人遇到老子最好绕道走!否则,不管是谁,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林有为正要回话,白宋一撇楼下,见了几个衙役上来。 白宋赶紧住手,沾了一手血,直接往脸上身上一抹,然后又给牛大脸上抹了些,直接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要死了……不行了……救救我…… 所有人呆愣原地,没看到白宋在干嘛。 随后就听到楼下有衙役在呵斥:;上面的人,都给住手! 有衙役来,众人才回过味儿。 白宋直给牛大使眼色,要他躺下装死。 牛大没白宋的脸皮,撕不下这张脸,见衙役即将上楼,干脆从二楼跳下,自己一人溜了。 牛大刚走,衙役正好赶来,看着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公子哥们,衙头也不禁抽了口凉气。 这是干了什么?邙县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全躺在这儿了。 ;是不是你们! 衙头盯着胡秃子喝问。 胡秃子连连摆手:;衙头,咱们什么交情,您还不了解我?我这手底下的人哪有胆子打这些公子哥啊? 衙头想想觉得也对,这些小混混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普通百姓,不会跟世家公子起冲突。 这时候,衙头看到了白宋,表情一变,心说怎么哪儿都有这个白兄弟。 ;谁!谁干的?衙头问了一句。 地上躺着的人齐刷刷指着白宋,有人说道:;他,还有一个人跑了! ;哎哟!白宋叫得更惨了,;衙头大哥,快救救我……我不行了!他们一群人打我!我是正当防卫…… ;噗!一个伤重的公子哥听了,气得喷出一口血。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你不要脸的。 衙头也被唬住了,看白宋一身是血,在地上挣扎个不停,还以为真是受了重伤。 ;快!快救人! 衙头连连吩咐,不管这里打得多热闹,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好解决。 林有为见了衙役,以为有了靠山,也不怕白宋装死,连说:;差大人!这人……这人是装的,他根本没有受伤!你们别被他给骗了。 林有为再说,白宋越发起劲。 在楼板上躺着挣扎,像滚地葫芦一样夸张地转圈,手脚毫无规律地乱抓乱瞪,模样甚是吓人。 衙头拿不定注意,回头去吩咐什么。 白宋目光一扫,抓住这机会,滚到林有为脚下,对着他的脚下一蹬! ;哎哟! 林有为一声痛呼,身子往后一扬,不想直接翻过了二楼窗口,狠狠地摔在了大街上。 ;啊! 街上传来一阵尖叫。 林有为摔在地上就没了反应,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酒楼二层距离地面也就四五米,说要摔死人也不至于,但这般毫无准备地落下去,想来也够受的。 昨夜火烧纸厂尚未了结,今日酒楼再起波澜。 白宋又被抓进牢里。 柴县令也不知此事当如何了结。 【作者有话说】 2020最后一天了,5更送上,算作一次对每位读者的小小祝福。初到七猫,各种不熟,各位老客新友都多多担待。新书期间,读者寥寥,一人创作,稍显冷清。愿有缘之人能不吝建议,多多评论,多多催更,多多打赏,不胜感激。 第99章 暗室相对 ;这厮分明是个祸害! 县衙大佬外传来一声师爷的怒斥。 梁师爷是个文人,县衙上下的差人都没见过梁师爷发火。 即便是发火了,也不会如眼前这般叫嚷。 白宋在牢里靠门的一间关着,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之前给衙役们不少钱,算是没当白花。 第二次被关押,没收到任何苛刻招待,反倒颇受照顾。 听到梁师爷声音,昏昏沉沉的白宋没惊醒,坐了秋来。 值守牢头就坐在白宋对边喝酒,隔着一层木栏,只有一盏同样昏昏沉沉的烛灯。 牢头也听有人来了,把酒杯扣上,起身看了看白宋,摇摇头:;哎,你这小子太不争气了,本家老爷都对你颇为看重,怎料会是个天天桶篓子的惹祸精?惹谁不好,整日跟着那些世家公子过不去!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那些世家公子是你这班人能随便招惹的吗。 听牢头这口气,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白宋打着哈欠,没有回答。 牢头摇摇头,提着钥匙出去迎梁师爷去了。 牢头出去,久久不回。 白宋在里面看似毫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此次和上次不同,没了林家帮衬,事情到底会以何局面收场,尚不得知。 不过心里还是在默默宽慰自己。 林家旁系是恨透了自己,但主家那边应是明白自己苦衷的。 这时候越是跟林家闹矛盾,那郑家便会对林家更为放心,也更为满意,针对林家的打压应当会停止。 虽说白宋也是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但打的只是个旁系子弟。 林庭正应当会为自己拦下些来自林家的压力。 正想着,隔壁一间牢里传来声音:;喂! 牢房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门口有一盏油灯。 白宋只听声音,见不到人,朝着阴暗的角落应了一声:;啊。 ;你就是那个打了郑家少爷的狠人吧。 ;怎样? ;你可真厉害!打了郑家公子,名声都传开了,咱们道上都在说你呢。 ;厉害?真要厉害就不会被关在牢里了。 ;听说你这次又是打了林家的哪位公子? ;是。 ;牛! 黑暗里的人说着话,很快招来了更多人的讨论。 ;诶,我也听过。那兄弟叫白宋吧,入赘的林家。 ;对对对,林家的人是不是很讨厌?那些人就知道欺软怕硬,肯定没少被兄弟收拾对不对? ;嘿,可不!这兄弟,林家上下谁不对他客客气气的?要不是得罪了郑家,也不会落得这般,真是可惜了。 ;是啊,打林家公子就够狠了,没想到连郑家公子都敢打。兄弟以后可不要如此冲动了。 因一个白宋,牢里热闹起来。 白宋坐在角落里呲牙,听他们说得越发热络,白宋忽然插嘴一句:;郑家算个屁,老子这次能出去,见郑家的人,一样见一个打一个。 别人说着话铁定被当成吹牛,但这话从白宋口中传出。 牢里的犯人全都竖起了大拇指。 牢里的人在议论,牢外面也在小声争论着。 ;柴大人呐,那小子可管不得了。上次差点儿就被他害了,这次可不能再犯糊涂。 梁师爷听说柴大人有意对这小子从轻发落,急得不行。 上次打了郑家公子,柴县令是冒着极大风险安排这货出逃,不想这货非但没有出逃,反倒半路折返。 亏得是没有把柴大人牵涉进去,不然柴大人和梁师爷就不能安然站在这儿了。 柴管正在犹豫。 他看重白宋眼中那股视天下而不屑的劲头,却同这股劲儿让他在县里频频惹出祸事。 这让柴管意识到,那股劲儿是小子的优点,也是缺点。 如只看重他的好,而不看他身上潜藏的威胁,一心一意想把他培养起来,恐怕会连累到自己。 柴县令在门口板着脸,看似坚定,实则内心已有了些许动摇。 梁师爷不知柴大人心头所想,还想规劝。 柴县令抬手阻止:;时候不早,将那人传来。 说罢,柴县令转身进了牢里,然后一人进入深处最黑的审讯室。 片刻,白宋被牢头带入其中,正要给白宋上铐,又被柴县令阻止。 ;不必了。 牢头一惊:;大人,这可不妥。 ;一个书生罢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牢头不再说,心头却在嘀咕,若这货都能算是书生,天下就没有流氓了。 ;你们都退下,本官跟他单独聊聊。 随行几人都觉不妥,但梁师爷示意都下去。 很快,牢里面只剩了白宋和柴县令两人。 今日是头一次与柴县令相对,白宋心中好奇,不知这县官是何许人,为何偏看重自己? 虽是好奇,但被人看重亦是荣幸。 白宋对这县官没有恶感,借着审讯室里的微光,看得出县官是个正派俊朗之人,不算俊美,却是干净洒脱,官服穿得端正,官帽亦是稳稳当当,唯有几许胡须有些分叉。 人在那儿,不见奸滑,带着一身正气,倒有一种与身居来的亲近感。 柴县令没有说话,白宋稍等片刻,然后行了一礼:;多谢柴大人。 ;谢我作甚? ;之前郑家上门抓我,是柴大人命人救我,又给我马车、盘缠离开。此乃救命之恩,我自不会忘。 ;那你可知晓本官为何帮你? 白宋摇摇头。 ;梁师爷丝毫未与你提及? ;梁师爷说过一些,但我听过后,却也不甚明白。 ;不甚明白……柴大人看着白宋,深吸一口气,;诶……还是过于年轻,只凭心中一股执念,难成大器。 ;大人,这又没人,就别故作高深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本官帮你,是赌你将来可成大器。你出生寒门,日后可带领天下寒门与各地士族相争,为天下寒士争取该有的尊重和权力。 白宋皱皱眉,想象说道:;这话若早些时日听了,我必将其抛之脑后,但近日经历许多,那些所谓的士族的确惹人厌恶。如今更无需大人多说,我亦会努力与天下士族相争,至于代表和带领天下寒士,我现在还没兴趣。而且,我的目标也很简单,郑家跟我作对,我就对付郑家。其他的士族若没有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哈哈哈…… 听白宋这般说了,柴县令忽地捋着须子爽朗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张狂,笑得深邃,笑得意犹未尽。 便是白宋两世为人,却也读不懂这县官的笑从何而来。 正疑惑,柴县令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灼灼,盯着白宋,突兀地多了些湿润。 ;孩子啊!本官与你说过同样的话…… 白宋拧眉,心说这关我屁事? 柴县令本欲让白宋追问,自己便可追忆往昔岁月。 不想这白宋毫不在意,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柴县令便就干巴巴地揉揉眼,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咳咳……本官帮你,有自己私心,愿你能完成本官当年不敢做之事。但你似乎并不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上次叫你离开去苏杭求学,你就应该离开。不想半路回来,险些害了本官。这才过了多久,你又烧了林家纸厂,还打了林家的公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在邙县惹出了多少事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若还要本官暗中相助,你离开之后绝不能在惹祸,还得照本官安排,不能在外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了。 白宋终有了些好奇,问道:;安排?又有什么安排? ;你若不愿离开邙县,本官不勉强你。但你出狱之后必须入学,入学的一应用度由本官来承担,你只要好好学习,本官可保你衣食无忧。 ;入学?让我去当学生? 白宋指着自己,目瞪口呆,有些想笑。 心说老子学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能带学生了,莫名其妙又穿越来了大唐。 到了大唐还没风流潇洒,又要去上学?这怎么可能? 而且单论自己见识学识,这天下有谁能教? 这不是白宋狂妄,实事就是如此。 所以白宋的惊愕之下还有些不屑一顾。 柴管也跟着皱起眉来:;你虽有傲气,却无实学,若不抓紧时间学习,日后也难以成器。 ;大人,不是我自傲,放眼天下,怕是没人能教得了我。读书什么的,就别说了,我没兴趣。 ;这不是傲气,是自负! ;自负又如何?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柴管一愣,喃喃念道,;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一诗之后,柴管不得不承认是低看了此子才学。 他对白宋学识上的了解还停留在小岁评中的;亲卿爱卿。 之后一首,;流水知花心,鱼水非有情,良才屈身顾,那便是卿卿,用在小岁评上,结合当日情景,倒是显得风骚有度。 但单论诗意,这般诗作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故而柴管一心认定白宋学识有所欠缺,急切想让他多学学诗文。 不料今日交谈,随口一诗,与那小岁评上的诗作截然不同,气势十足,意境非凡,即便行家也难得如此。 柴管心头一喜,急道:;你既有实学,本官就助你脱罪,作为交换,你当参加来年秋试,考取功名。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书友风飞扬的冲榜火箭。老板大气,老板牛逼,老板楼上请! 第100章 出狱再喝遇老友 ;哈?考取功名?白宋险些咬了舌头。 ;正是!柴县令一本正经,;要做寒门之首,便是要为天下寒士走出一条坦途。科考是当今皇上为天下寒士开出的一道门,你要走进去,向世人证明,证明此路一片光明,给天下寒士信心。 ;第一,我没答应你做什么寒门之首。第二,我也没能力做寒门之首。第三,科举制无需我来证明,天下走过此路的寒门何其多?为何要我?柴大人,听说您曾是殿试三甲。您都走过了一遍了,为何还要我去? ;当年本官畏惧士族之力,没有去争,虽位三甲之列,却只得偏地县令一职。纵观往年科举,无一人靠科举之路 受朝廷重用。眼下寒士虽还保有热情,但若再有几年有才之人遭受冷遇,便不会再有人愿意走上科举。 ;可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何须我再去重复,考上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你不同,你会争!你能争得该有的一切。 ;这话就说错了,我不会去争,也不想去争。科举?没兴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所求的,不过是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仅此而已。 ;这可由不得你,你若不答应本官去参加科举,本官便不会帮你脱罪。 ;柴大人,也学会威胁人了? 柴管冷着脸:;本官一切是为了天下寒士,也是为了你。你所求一切,若不能掌权,即便郑家没了,还会有别的张家、李家、王家出现。你这样的寒门,想偏安一隅?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便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你小子怎如此油盐不进。你就不怕被治个死罪? ;柴大人,你真当我是个什么都不管的莽汉?烧林家纸厂跟我没关系,打林家公子,那也是出于自保。此事即便牵涉林家,那林家家主也不会为难我,甚至还会为我求情。 ;你在酒楼之上亲口承认就是自己放的火,还说自己没关系? ;酒后胡言,岂能当真?即便现在当着大人的面承认,到了公堂上我不认,你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全县百姓都知道,放火的是一个用剑的武林高手,我这样的市井小民怎么可能跟武林高手扯上关系? ;你!但你打了林家公子…… ;我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打得过七八个纨绔子弟?显然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至于林有为从楼上摔下去,我估计是他为了加重我的罪名,故意而为。柴大人,此事您可要好好查查。顺道再说一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林家,我跟林家矛盾越深,郑家就不会再针对林家。我这是在帮林家,林家怎么会真正怪罪呢? ;你小子好深的算计!打人之前就想好的一切? ;大人谬赞了。既得大人赏识,自然要有些过人的本事,如若不然,岂非是打了大人的脸。 柴管眉头紧皱,不想自己好意的安排,被这小子无情拒绝。 好好一个文人,怎会没有些征高之心? 柴管有些恼了,一甩衣袖:;你就再此好好面壁吧! 说罢,一人出了审讯室,将白宋独自关在了里面。 见柴大人出来,梁师爷赶忙上前追问:;大人,谈得怎样了? 柴管拧眉摇头:;简直是油盐不进!本官就想不明白,有本官为他铺路,只需稍作努力,日后便能扶摇直上。如如此优厚条件,他居然不屑一顾。 ;什么?大人如此直白地要保他,他也不为所动? ;哼!守一方土,养一家人,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这便是他心中所求。不思进取,无药可救! ;我就说了大人高看了此子,如此也好,咱们就秉公处理,省得麻烦。 两人一言一语,交谈到了牢房外面。 这时,去林府打探口风的衙役返回,小声对柴县令说:;大人,林老爷说林家不欲追究此事,可小以惩戒。 梁师爷听了便觉得不妥,惊道:;小以惩戒?你是不是搞错了?打了林家的人,少了林家的纸厂,只是小以惩戒? ;林老爷说,林家纸厂的火不是那人做的,而林家公子被打,更是双方互殴。若是重判了那人,怕是要引来非议,此乃非常时期,林家不想再生事端。 柴管叹了一声:;哎,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事事皆被其说中了,却是一颗不争之心。 ;大人,你在说什么? ;哎,打他十个板子,就放了吧。 ;大人,您是还要捧他呢! ;此刻不争,不代表以后不争,他不争,这世道必当逼着他去争。 …… 白宋被打了十个板子,然后被放了。 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做了个样子。 事情很快就被胡秃子的一群人知道,事情又传到了别的混混耳中。 曾经的林家赘婿,全县的笑柄。 如今打郑林两家少爷,烧了林家纸厂,两次入狱都风光出来。 离了林家,不再被人耻笑,反而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至少在邙县周围的混混口中,俨然成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二天,白宋再去三缘酒家,依旧豪气地请了三桌。 不仅是胡秃子,还有胡秃子介绍来了四面混子。 道上混,讲究的就是个名声。 白宋现在这名气,邙县无人能比。 别看白宋柔柔弱弱,在一众莽汉中间坐着,无一人敢当他是个小人物。 酒桌上,白宋表明来意,是林家容不下他,往后就要在邙县里混饭吃。 大家都是邙县道上混久的,今日喝酒就是打个招呼。 意思就是递上投名状,谁要是有意见,就站出来说话。 白宋没说自己要收拢这些人,眼下时候未到,一口吃不下这么多人。 现在要做的是先稳定自己这边的人心,自己这边混得好了,邙县各边的混混自然会眼红,到时候不用说就会投靠过来。 酒桌上,各方混混没有意见。 只是觉得一个书生来道上混显得有些怪怪的。 酒喝到一半,楼下来了几人。 白宋一瞧。 呵,都是老朋友。 那不正是才被打过的几家公子哥吗? 林有为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出来相聚。 白宋立马站了起来:;嘿!那边几个! 几个公子哥听到白宋的声音,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要走。 有几人溜得快,下楼狂奔,剩下一个不知谁家的公子被白宋揪住了后领子,当即把那小子给吓哭了。 ;白大哥,白大哥饶命……让我走吧。 白宋乐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白大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要知道您在,小弟怎么也不敢来打扰的。 ;哎哟,瞧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隔夜的仇? ;是是是…… ;这样吧,喝一口酒,就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好不好,以后咱们就是朋友。 ;好!小公子点头如捣蒜,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然后讪笑着问,;白大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走可以!但今儿撞见了,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呢? ;我请,我请! 白宋满意地笑着,终于松了手。 那小公子连滚带爬下楼结账,然后投也不敢回地跑了。 二十来个人头看着这一幕,头一次瞧见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被吓得屁滚尿流,简直难以置信。 好久才传来一阵哄笑声。 今日的酒喝得爽快,胡秃子头一次感觉跟白宋混涨了脸面。 接下来一群人喝到了二更天,一个个才醉气熏天地离开酒楼。 在三缘酒家门口,一群人被另一群人给拦住了。 ;什么人?敢拦白少爷的路?是不是不想活了!胡秃子醉醺醺地喊了一声。 周围的混混也歪七扭八地嚷嚷起来。 一个个气势汹汹,不管对面是谁,都把白宋护在了身后。 只听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白少爷?呵!寒门贱民,离了林家反倒涨了本事!一群杂碎,还不赶紧滚! ;你……你说谁杂碎!你T娘的再说一遍试试!也不出打听打听,咱胡秃子是名号。 ;喂,老大,那是……那是林二爷! ;林二爷,哪个林二爷?老子才不管…… 话没说完,胡秃子忽地打了个酒嗝:;咯……林二爷……林! 胡秃子清醒了,老老实实地缩到了后面。 这林二爷林刚正可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比的,这可是邙县真正的大人物。 知晓的对方身份,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混混们都泄气了,不动神色往后退,不知不觉便到了白宋背后。 谁都知道,白少爷烧了人家纸厂,林二爷是上门算账来了。 ;这白少爷不会连林二爷也敢打吧?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显得有些紧张。 ;白宋,你真有种,我林刚正的纸厂你也敢烧?真是不要命了! 林刚正怒目等着白宋。 而在林刚正身后,鬼鬼祟祟一脸冷笑的小子不就是先前放走的小公子吗? 是林刚正的崽? ;爹,他还逼我给这群混混结了酒钱。 ;白宋,今日看你还怎么活着离开。 说完,林刚正身后带着的十几个家丁上前两步,一个一个都亮出长棍。 第101章 倔强的孤独 ;让他们先走。 见林二爷的人气势汹汹,白宋毫无惧色,并叫自己的人先走。 一众混混大为惊讶,直呼白兄弟够义气。 他们只是来喝个酒,这会与林二爷起冲突? 林刚正对此倒也满意,这些混混往日是不敢跟林家作对,但真要逼急了,谁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事来。 混混毕竟人多,让他们先走了自是好的。 林刚正的目标是白宋,打这些混混?那是污了自己的手。 林刚正使了个眼神,手下一众家丁让了条路。 混混们先后散去,胡秃子也带着自己的人开溜。 只有牛大还站在白宋身边,表情冷冽。 对方十几个人,若待会儿动起手来,定要下狠手才有一线生机。 此刻,牛大已作出了死斗的准备。 牛大和别的混混不同,他留下没有让白宋好奇。 只是默默等待那些醉醺醺的混混都走了,方才上前两步准备说话。 牛大很紧张,一刻不停地站在白宋身前,唯恐周围的人突然发难。 白宋笑笑,说了一句:;放心,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呵……臭小子,你当我林某人是来虚张声势的? ;晚辈倒是有一点儿不明白,明明我是暗中帮了林二爷一把,为何林二爷要这么恨我? ;帮我?烧了我的纸厂,上千两银子付之一炬,你帮我?对了,你是不是要说烧纸厂的人不是你?这话糊弄糊弄被人还行,想要骗我林某人,简直痴心妄想。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既然林二爷能猜到真凶是我,那为何不想想您的兄长,当今林家之主为何会放了我?我能从县衙大牢安然无恙出来,林二爷多久不觉得奇怪? 林刚正眼皮轻轻一跳,一时没有说话。 ;林二爷,您干了什么亏心事,您心里没个底?想想那薛神医的下场,在看看自己。若这事儿只让薛神医一人背黑锅,怕是有些不公平吧。 ;你……你说什么?林刚正脸色有了些变化,;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二爷懂不懂不必细究,但林家之主可不是个傻子,既然薛神医都暴露了,那薛神医的同谋,应该不难猜测吧? ;臭小子,你休要胡说八道,含沙射影。天下之事,终究要讲个证据,可不是靠着猜测就行的。 ;的确,死无对证嘛,这也是林二爷至今能高枕无忧的关键。不过,林二爷也要好生想想,如果真有了证据,您认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地站在这儿吗?林家家主不过苦于没有证据,不好撕破脸来对付胞弟。您不想法子让兄长泄了心头之火,还在这里耀武扬威,是在挑衅兄长的底线?毕竟现在的家主之位是别人,可不是林二爷你。 晚辈一把火烧了你的纸厂,一方是跟林家撇清关系,让郑家不再对付林家。一方也算是给林二爷一个吃瘪的机会,林家主见你吃了大亏,心中怨气必然缓解。这是给林家主治了心病,也给林二爷去了威胁。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林二爷难道不该感谢晚辈?说简单点,林二爷是在破财免灾。 林刚正表情不见变化,但后背已湿了一片。 他自然知道此乃白宋的诡辩,但白宋的言外之意是说他知道薛神医还有同伙,就是他林二爷。 此话让林刚正有些担心。 虽说薛神医已死,没了证据。 但一个寒门赘婿都能怀疑到自己头上,自家兄长如何能看不透这点? 如果兄长真对自己有了的戒心,并怀恨在心,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人家才是家主,一旦爆发矛盾,除非有大问题,宗亲还是会站在的家主这一边。 见林刚正沉默无语,白宋笑了笑:;林二爷,您现在还有心思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以晚辈所见,林二爷还是好生想想如何安抚主家的心情。这纸厂林家能给你,也能从你手中抢回来。 林刚正越听越觉得后怕,心说若非这小子提醒,自己还沉寂在欢喜中。 此时此刻,怕是自家兄长已把自己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林刚正心悸不已,身后的屁小子却看不懂局面,着急地指着白宋:;爹,为什么还不动手?我根本听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 林刚正回头一瞪,让小子闭了嘴,回头再看白宋,伸手点了点:;好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咱们之间的事就先不计较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跟林家过不去,不要算在我林刚正的头上。 白宋笑着拱了拱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林二爷慢走。 …… 当夜之事,无人知晓林二爷和白宋之间究竟如何解决的。 但第二天,白宋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街上,又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在外厮混了两天,白宋觉得无趣。 一早提起了菜篮子,去了县里的早市,买了一箩筐菜回家。 入早市时,白宋背着个大背篓,着实引人注目。 出早市时,白宋的大背篓里装满了菜,更引人注目。 一个大男人,还曾是个书生,如今不单跟一群混混厮混,又干起了买菜这种女人家的活。 这一路来去,不知受到了多少议论,好些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又无奈地摇头。 白宋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回到家里,放下背篓,大声喊:;桑桑!煮青菜粥了,别放盐,涩口。 喊了声,却是没见桑桑有动静,倒是曲婶愁眉不展地出来,看了看白宋,幽幽叹了一口气:;哎! ;婶婶,有什么事呢? 曲婶欲言又止,摇摇头,默默去生火做饭。 ;到底怎么了?白宋感觉古怪,又问了一句。 曲婶犹豫之后终于停了手,拍拍身上灰尘,沉声说道:;白贤侄,你是有本事的人。按理,婶子是不该说你什么的。但婶子也是为了你好,说得不对,你可不要责怪婶子。 ;婶婶哪儿来的话,您尽管说。 ;婶子知道,你被赶出林家,心里有气。但也不该自暴自弃才是,你整日跟混混一起,到处打架惹事。你知道婶子和曲叔有多担心吗?还有桑桑那丫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半夜里哭,都是不想见你这样堕落下去。你跟混混厮混就算了,现在倒好,反倒干起妇人家的活儿来了,看了真叫人又气又痛。 ;……白宋愣住了。 又见屈婶默默抹泪,感觉是越发心痛。 白宋想要解释,却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屈婶抹了抹泪,起身笑了笑:;瞧婶子,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贤侄,屈婶还是信你的,你的本事大,小小邙县框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白宋心里叹息,点点头。 ;去瞧瞧桑桑吧。 白宋再应了一声,快步往桑桑房间去了。 ;桑桑。 白宋在门口喊着。 很快,房门打开,开门的却是妹妹。 ;哥…… 白柔淡淡一声,兴致不高。 ;怎么了? ;桑桑担心哥哥,哭了一夜,怎么都…… ;没!没有!屋里面传来了桑桑的声音,;白大哥,你别听白柔乱说,人家没有…… ;还没有!白宋拧眉瞪了一眼,伸手擦了擦桑桑的眼角,;泪珠子都没干呢! ;我……我……桑桑小嘴一扁,又要哭了。 白柔捂着脸,一脸无奈:;哎,又来了。桑桑!你怎么这么爱哭?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哥不会有事的。 白宋好奇看了眼妹妹:;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哥?你是不是亲妹妹? ;我为什么要担心?反正哥的本事大着呢!自打去了林家,哥就变厉害多了。我跟桑桑说,她就是听不进去。 ;好了,你出去吧。 白柔一拧眉头:;为什么要我出去,鬼鬼祟祟的,哼! 说归说,小妮子还是慢悠悠地出去了。 看着桑桑,白宋坐到一边:;好了,是白大哥不对,不该让你担心。 ;白大哥,桑桑不是信不过……只是……只是觉得白大哥…… ;整日跟混混厮混,又干些女人的家务事?不该买菜、做饭? ;嗯!白大哥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不能做那些? 忽地,白宋有些烦了,语气有些重。 这个世界,没人能理解白宋的乐趣。 正如今日外出买菜之时。 出门时,白宋还不以为意,自以为乐在其中。 回家路上,白宋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了,他不是在乎周围人的议论,只是感觉阵阵孤独。 一个特立独行的灵魂,倔强地作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事情。 如今虽不再一人,但那些最亲的人,也无法理解白宋的追求和期望。 香儿、桑桑、妹妹…… 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却也会因为白宋的所作所为而面露忧色。 在这,身为男子,除了读书,似乎就没了正途。 白宋不喜欢这样的定义,他只想生活过得简单些,尽管心里还有一个庞大的目标,但这种忙里偷闲的日子,还是越简单越好。 第102章 新路子 在此之前,白宋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桑桑闹别扭。 桑桑这样的乖乖小妹,捧在手心里都得小心三分,哪里能对她凶半点儿? 但正因桑桑这样的乖巧姑娘对自己也有不理解,才让白宋心里越发烦躁。 本以为在古代的生活会是风花雪月,处处都是诗情画意。 不想最让人头疼的还是一开始的融入。 到了现在,白宋还是没法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倔强地不愿意丢掉现代人的骄傲和追求。 为此,白宋只能承受现在的孤独。 一句稍重的话,桑桑哭了。 看着面前本该天真无邪的姑娘因自己变得多愁善感,那苍白的小脸上还有许多风吹的干裂。 小姑娘不是那么美艳动人,但真挚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白大哥身边围绕。 这一哭,越发惹人怜爱,也让白宋越发自责。 这时候,白宋甚至不忍地问一问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持那些不愿放弃的骄傲和追求? 至少让这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小姑娘安心…… ;对不起……我…… 白宋一出声,桑桑眼泪滚得更快,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豆子吧嗒吧嗒落在桌上。 小姑娘却不忍出生,贝齿咬着下唇,抽抽一下又强忍着。 ;好了好了,白大哥从今天开始认真读书好不好? ;读书!桑桑终于出声了,带着点儿哭腔,却更多了几分精神,;白大哥是说真的? 两个字,小姑娘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这让白宋有点儿郁闷。 看眼看这桑桑恢复精神,白宋也只好顺着话说:;没错,读书就读书。 ;太好了!白大哥终于肯读书了!桑桑激动万分,擦着眼泪,;只要白大哥肯用功,以后一定能考取功名的。 ;瞧你高兴的,考取功名就那么重要吗? ;嗯!桑桑一本正经地点头,起身到了衣柜,竟从衣柜中翻出了一套老得发黑的四书五经。 ;这……白宋在一边目瞪口呆。 ;这是白大哥以前用过的书,桑桑一直都小心给白大哥保存着。就等着白大哥重新读书的时候用得着。 白宋一拍额头,怎么有上套了的感觉:;桑桑,你可真是有心了。 ;没事的,只要白大哥愿意读书,桑桑就不担心了。 ;等等……白宋忽然打断。 桑桑立刻露出忧虑之色:;怎么了? ;是不是柴县令来找过你? 桑桑脸色一变,支吾着正要说话。 白宋一看,当即明白,怒斥一声:;又是一个老狐狸! ;白大哥,柴大人也是为了你好。而且难道柴大人如此看重白大哥…… ;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他!白宋很生气,这柴管居然利用自己身边的亲人,简直太可恶了。 说着,白宋就要出门,桑桑赶紧拦住说:;即便不是柴大人,桑桑也盼着白大哥能早些回来读书的。这些书是桑桑一直收着的,一直不敢给白大哥……白大哥,整日跟那些混混一起会耽误你的,就当桑桑求你了。 小姑娘说得激动,眼泪又要来了。 白宋无奈,深吸一口气,一甩手:;罢了罢了!读书!就读书!不过,话要说在前头,我还有许多事情做,可不能整日被这些四书五经给耽误了。 桑桑听了,气得腮帮子圆鼓鼓:;白大哥!什么叫被四书五经耽误,哪有男子被圣贤书给耽误的? ;我懒得说,反正每天早上起来看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我照旧在外面混,要答应,咱们可以商量,要不答应,大不了就不读了。 ;好好好,就照着白大哥的意思。桑桑终于破涕为笑,擦着脸蛋儿,快步出门。 ;娘,我饿了,饭好了没。 …… 这回白宋是自己钻进了套里。 但白宋还是不服! 他可以为了桑桑放下一些东西。 但若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插手其中,白宋就偏不想读书。 而且他需要读书吗? 多活了一千多年,如果还要回转来学古人的课本,那简直就是耻辱。 白宋先把读书的事情撇下不管。 现在更要紧的是赚钱。 之前赚的钱是彻底被嚯嚯光了。 余下的铜钱是前两日摆摊治病的诊金,根本就没多少,顶多还能支撑十天。 而且白宋大手大脚的花,没事儿请混混们吃饭,估计再过两天就要用完。 吃了早饭,桑桑兴致勃勃地抱着书本来督促白大哥看书。 白宋却先一步溜出了家门,熟悉地到了牛大家叫上牛大。 又去把胡秃子一帮人给带上。 胡秃子对白宋还有戒心,但胡秃子的手下却已经跟白宋熟悉起来。 连续两天吃好喝好,谁不想跟白少爷走一起? 见了白宋,那大胖子就连声问:;白少爷,今儿个咱们吃什么好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好吃的! 白宋不如往日和气,张嘴就是一通数落。 大胖子被数落得没话说,也没露出任何不满,讪讪笑着,不再吭声。 白宋大摇大摆地站在人前,终有了一家老大的姿态,慢悠悠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前两日吃的喝的算是给大伙儿的见面礼。现在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总该干正事了。 ;正事?什么正事? ;当然是赚钱了。 众人一听,当即明白,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少爷,您就说吧,在哪儿有肥羊?只要不是林家那样的大户,抢个三五两银子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谁让你们去抢了?白宋怒道。 ;不去抢……难不成去偷?咱们都觉得偷很麻烦,不如抢来得直接。 ;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活该一辈子只能当小混混! 一众混混再次悻悻低头,被数落得脸上无光,但也有些抱怨:;不去偷,不去抢,咱们出来混干嘛?也没个别的吃饭的手艺。 ;每个人都准备好背篓和锄头,今儿个咱们一起进山,争取在入夜前赶回来。 ;进山? 所有人都懵了,赚钱不去人多的地方,去山里能作甚? ;进山采药!白宋也不卖关子,直说了。 混混们一听,瞬间没了兴致。 ;进山采药?去遭那罪作甚?我们又不认得药材。 ;你们不认得,我认得,我能教你辨别药材。 白宋毫无保留地说了,但还是换不起混混们的兴趣。 当即有人说不去了。 不去的人白宋也不勉强。 ;反正就是自愿,去了的人赚了银子回来,可别怪咱们不给兄弟分好处。 把话说完,白宋又挨个儿问了一遍,最后也就三个人愿意跟白宋进山试试。 算上牛大,一行五人,直往小青山方向去了。 …… 前些日子,白宋进了一批药材,目的不是摆摊子治病。 是事先了解一下当地的药材行情。 小岁评游山那日,白宋就注意了小青山上有许多长得极好的药材。 所以很早就动了这些药材的心思。 了解了行情,白宋便知道哪些药材值钱。 此行进山,就是采药赚一笔。 一行人辰时出发,在小青山上忙了一天,背着几篓子药材返回。 回城已是二更天。 白宋是行家,什么白芷、辛夷、青花、兰蔻、藿香……凡能见到的药材,都给细细地删选了一遍。 这小青山地势不高,但占地很广,周围的采药人不多,而且不是每个采药人都像白宋这样见多识广。 山里的药材搬都搬不完,简直就是个巨大的宝库。 当天夜里,白宋就去药铺卖掉了一大半的生药。 五个人进山一趟,回来足足一千两百文钱入账。 然后每个人分了两百四,一分一毫都不贪,剩下一半需要在加工的药材,被白宋带回家里,等到做成了成品药材,卖了之后再分。 随行四人,包括牛大在内,拿着钱都疯了。 心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赚的铜子儿? 只是去山里刨土挖根,除了走得有些累,根本就不算什么体力活儿。 一天赚两百四,还有余的。 他们这帮混混坑蒙拐骗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有这一天的多。 当晚,五个人又去三缘酒家搓了一顿。 几人坐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吃菜,一个小兄弟就忍不住问:;白少爷,咱们明儿敢个早,别等天亮了,我把我媳妇儿也带上,多个人多份力。 ;对对对,我家还有娃子和老爹,都干起的这活。 ;行,既然大家热情这么高,明天就赶个早。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有底了,兴头更足,一斤米酒上桌,没转一圈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 采药是为赚钱,也是为了躲避读书。 第二天天没亮,白宋又偷偷溜出去了。 还是昨天的队伍,只是各家都拖家带口,人数多了。 连牛大也把媳妇儿给带上,大家都觉得这个活太赚了。 只有一个是单身狗,想带着家人一起上山采药,可恨找不到人。 昨天进山太晚,回来也太晚。 今儿一队人在山里忙活一天,和昨日并不同。唯独是带回来的药更多了些。 变化出现在回来进城的时候,一队人还没进城就被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拦住了。 来人问白宋是不是进山采药回来,然白宋赶紧把药材拿来瞧瞧。 第103章 意外的药引 来人面生,白宋在邙县走动日久,却似对此人毫无印象。 对方形如商户,身着富贵,言语之间多有几分高傲之气。 若是来买药的,倒是件好事。 白宋忙取了自己的背篓,放在地上。 中年人上前观瞧,看了各中药草甚为满意,不禁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些药我都要了。年轻人,给个价吧。 这人倒是爽快,话音之后,随行众人都面露喜色,连连取下了背篓。 白宋正要开口,对方却先拿出三粒碎银子:;大家都是辛苦钱,这三两银子就不用找了。 说完,朝远处候着的几个伙计招呼一声,几人上来就要将白宋面前的几篓子草药搬走。 ;等等!白宋打断,一手按住自己的背篓。 中年人一皱眉,问:;怎么?有什么问题? ;咱这药可不是大杂烩,有一样算一样,都是明码标价的,若真要买,把称拿来,咱们一样一样的算。 开玩笑,带着这么大家伙人进山,三两银子都想打发了,门儿都没有。 白宋了解过,邙县普遍能见的药材,大多比较粗制,同样的药材也分三六九等。 邙县的药铺是一锅乱炖,好的坏的都放在一起,自然卖不起价钱。 但白宋不是一般采药人,所有药材都区分细致,同一种药材都要求同行的人分得清清楚楚,半点儿没有马虎。经白宋之手的药,哪里能跟一般铺子里的药相提并论? 这中年人一看就是外地药商,衣裳虽是华贵,但身上一股子药味儿老远都能闻到。 这些药算便宜点儿可以,但不能平白地被人占了便宜。 ;三两银子可不少了,某便是从县中药铺拿药,也给不出这么多价。 ;是啊,白少爷,三两银子可不是少。咱们一行十人,每人能有三百文,这可了不得,比咱们平日里的活好多了。 不知是哪家的妇人也跟来插一嘴,除了白宋,所有人看着中年人手里的三两银子都是两眼放光。 ;呵呵,大家都是明白人。白宋轻笑一声,;光我这一篓子生地黄在邙县都能卖出三两银子来,你糊弄老实人算什么本事?既然要做买卖,那就拿出点儿诚意。 说着,白宋指着另一篓子:;蚕沙,十文一钱,足三斤,又三两。松节,二十文一钱,这松枝足够制出半斤,又一两。桑枝,八文一钱…… 白宋在一边滔滔不绝,每一样药材都给了报价。 中年人在一边听得是目瞪口呆,他走南闯北倒腾药材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对药材如此了解的采药人。 以往所见的采药人,大多了解三五种药材,并且多有杂物。 这小子年纪轻轻,近十篓子装着近三十种药材,居然无一差错,并且所有的药材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杂草,甚至能清楚地讲出那些药材可直接用,哪些药材还需要经过细致的加工。 中年人擦了擦汗,心说是遇到了行家,看来想占便宜是不可能了,当即换了副脸色,从怀里掏出一把算盘。 见中年人拿出算盘,白宋心中也是一喜。 心说可算遇到识货的人了。 这邙县弹丸小地,虽有几家药铺长期收各类药材,但掌柜的只懂药名,不懂药理,更辨不出同一药材的好坏优劣。 白宋从山里挖出的药材,那都是取的精华。 昨儿为了快些出货,让手下人都尝到甜头,那是含泪抛售的。 那些药的价值到了长安,远远超出在邙县。 没想到今日运气这么好,刚刚经营起药材,就遇到了个识货的药商上门。 看来遭遇了一众闹心事儿,是时候转运了。 中年人拿起算盘,白宋在一边报价,中年人带着的两个伙计在后面称重。 一样一样地算,算到最后居然从三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两银子。 牛大等同行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三两银子就足够的,怎么一转眼变成了三十两。 中年人没有含糊,从钱袋里掏出十几粒碎银子,又从身上拿出一物,竟是一枚鎏金的凤头点翠的簪子,那点翠点得极好,青翠欲滴,贵气不凡,即便白宋不懂,也知是幽州也少见的稀罕物件儿。 ;小伙子,某来的仓促,没带够银子,就拿这簪子作抵,价值二十两整。 白宋看了,甚是喜欢,想着得了机会给香儿,必能博得欢喜。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如此,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这会儿,中年人倒是收了商人的奸滑,变得诚恳起来,先是爽朗一笑,然后郑重其事地拍拍白宋肩膀:;小伙子,难得遇到明白人,就不必客气了。不过这次你得了好处,下次某再来时,你的药可要全给我才行。 中年人的采购价高出县里药铺采购价的几倍,白宋自然愿意把药都卖给这人。 ;自然,我也难得遇到明白人,若还有需要,随时可来采货。 ;小伙子,你叫什么?师从何人?为何见识如此之广? ;白宋,至于师从,就当是不便相告吧。不知您如何称呼? ;薛河,长安人士,乃一药商。 白宋点点头,并不为意。 现在药已经卖了,钱也收了,那也该走了。 在白宋将走时,这薛河留意到白宋左手边有个小挎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 ;白老弟,你再等等。 ;嗯? 薛河探头往白宋身上看,又问:;白老弟这包里还有什么?莫不是还从山里带来了什么奇珍?是人参?还是灵芝? 白宋一笑:;呵,邙县四面皆是小山小林,哪儿来的林芝人参? ;那这些是什么? 白宋见他如此好奇,也就从包里抓了一把里面的东西出来:;不过是一些蝉蜕……喏…… ;蝉蜕?薛河一惊,;这寒冬腊月,哪儿来的蝉蜕? ;山地多林,有林则有蝉。寒冬腊月只是没有蝉鸣而已,但蝉却也各寻草木堆内的阴暗出生长。且此刻正是幼蝉生长之际,这些都是幼蝉的蝉蜕,山林雪下,但凡有心,就能发现。 ;嘶……薛河抽一口凉气,;原来冬季真有蝉蜕! 看薛河表情不对,白宋连问:;这蝉蜕很值钱? 蝉蜕是药,有止痒明目的功效,只是在邙县的药铺里,白宋没有发现这一味药。 去山林里拾得这些蝉蜕,白宋只想留作自用,以为是卖不到钱的东西。 这薛河家住长安,长安药房或有此药。 但若只是一味药,那薛河也不必如此惊讶才是。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听白宋这么一问,薛河竟是想也不想,张口说道:;何止值钱…… 话音出口,薛河就有些悔了。 一看白宋面露狐疑之色,先前接触也发现这小子乃是精明之人,若此刻再不吐露事情,恐遭人反感。 想着,薛河长叹一声:;哎,那某便如实相告了。当今皇上听从道家之言,寻天下名医制不死方‘长生集’,现有一得道之人告知皇上这‘长生集’中有一关键的药引,正是这‘冬蝉之蜕’!而天下人皆以冬季无蝉为由,迟迟未有人能进献此物,白老弟手里此物便是皇上追寻数月的宝物啊! ;不死方?白宋眉头皱起。 薛河激动万分,已不顾白宋所言,直说:;白老弟,可否将此物交于兄之手,待兄转呈皇上……皇上得此物,必龙颜大悦,到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兄弟的好处! 白宋也是大喜,心想若能得到皇上赏识,自己还不一飞冲天?到时候还怕什么郑家? 这不是一条坦途摆在面前吗? 正要答应,白宋脑筋一转,感觉事情有些不妥。 就当薛河所言句句属实,但这天下哪儿来的不死药? 要是把这东西呈上去,别说得到赏识。 万一皇上服用什么道士的不死药出了问题,到时候怪罪下来,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深受唯物主义影响的白宋瞬间觉得这是一个大坑,便提醒道:;这天下哪有什么不死药?事情牵涉皇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哎呀,兄弟当真愚钝,如此好的机会,怎能不把握? 薛河过于激动,恨不得直接将白宋手里的东西抢过去。 白宋看了,知道是劝不住,想想自己就别去趟这浑水了。 不过既然听说了此事,若一点儿好处都不捞,也不是白宋的作风。 ;这样吧,我就不去贪这功劳了。这蝉蜕还不能用,还需要简单加工一下,我可以将这些蝉蜕和加工之法都传授给你,你呢,觉得此物值多少价,就当我卖给你了。到了皇上面前,你也不要提我,所有的功劳都是你一人的。 薛河先是一愣,后难以置信的地看着白宋:;兄弟当真如此慷慨? ;慷慨谈不上,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就是喜欢银子,铜子儿。 ;好说好说!兄弟这恩情可不是钱财能衡量的。日后老哥飞黄腾达,必然不忘兄弟的恩情。 白宋摇摇头,也是无奈。 此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见薛河如此激动,也只能赔笑。 ;好吧,你就先我一道回去,我教你怎么处理蝉蜕。 第104章 压枪很难 白宋先把银子给一众人分了,但凡参与的人都有一两银子。 余下个五两碎银和一个簪子都给了白宋。 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白宋,他们连个零头都赚不到。 让白少爷吃大头,他们才安心,不然没了白少爷带路,他们也没了财路。 而后,白宋又带着薛河回自家,开始安心教他加工蝉蜕。 处理蝉蜕很简单,关键要用酒浸泡清洗,然后隔火烘烤。 火候又是个关键,干了湿了都不好,当恰到好处。 白宋给薛河细细讲了许久,薛河将一切都料理细致,方才将蝉蜕收好。 随后,薛河热情不减,定要拉着白宋去吃酒。 白宋推脱不得,只好随之去了。 又是二更天,天飘起了小雪,三缘酒家的门敞开着,里面少有客人。 薛河一路牵着白宋,诉说其走南闯北的经历,短短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似已成了相交多年的兄弟。 白宋不关心薛河的经历,倒是搞清楚了他为何会出现在城门口等着自己一行人。 原来薛河昨夜就在白宋卖药的铺子,那药铺掌柜也是此人好友。 薛河就发现白宋送来的药品质极佳,不是一般采药人。 那些药材出手便宜,若能转到长安,必能大赚一笔。 所以薛河今日就悄悄拦在药铺老板之前,直接跟白宋交易。 只是没想到白宋是个精明人,没有占到便宜,但他也没有吃亏,依旧有足够的利润。 到了三缘酒家,白宋准备进门。 那店小二都已经认得了白宋,老远都在招呼:;白少爷,今儿您可算来了,咱家可给您留了新鲜的羊杂碎。 白宋挪步,被薛河一把拉住:;白老弟,你也是成年了。两个男人半夜喝酒,哪有去那种地方的说法? ;还能去哪儿?这三缘酒家可算是邙县最好的了。 ;好什么好?清汤寡水,淡出个鸟来。跟老哥走,老哥带你去尝尝有味儿的。 一听这口气,白宋便觉得不正常。 果不其然,所谓有味儿的地方,便是邙县唯一一家花楼——逢春园。 这地方,白宋早有耳闻,尤其是听那些公子哥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什么春花姑娘,小莲姐姐,晴儿妹妹之类,每每谈及,那些公子哥一个个都表情浪荡,似有无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 久闻其名,今日终得一见,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两位爷,快里面儿请。 还没站稳,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经耐不住寂寞, 扭捏着不动声色地直往男人怀里钻。 ;哟,都是面生的老爷、公子,可要好生进来瞧瞧,咱家的姑娘可都热情大方着哩。 年轻的绿衣姑娘走了过来,穿这件御寒的披风,正前却是件镂空的轻纱。 大半夜的,里面一件巴掌大的小肚兜若隐若现,啥都挡不住。 这阵仗,只消看一眼,哪个男人压的住枪? 只是这飘雪的天,不晓得这些姑娘在外面揽客,受罪不受? ;哈哈哈……身边薛河爽朗大笑,拍着白宋道,;老弟,头一次来吧?不要紧,老哥给你把持着,可不会让里面的姐姐们欺负你。 不知是白宋长得年轻俊俏,还是因为身边的薛河不太讨喜。 左右揽客的姑娘都往白宋身上贴,什么东西软就使劲儿往白宋的身上怼。 一时间,白宋没听身边的人说什么。 ;怎么?白老弟不满意?要是实在要吃素的,咱们在换个地儿。 白宋眉头紧锁,幽幽一句:;别闹!荤的好,我方才压枪,有点儿走神。 说罢,白宋一提裤子,杀入硝烟弥漫的战场。 …… 穿越一场,如花楼都不逛一遭,岂不是白活了? 这逢春园虽是邙县独一家, 但却少了些意境。 楼里装饰得素了些,没有影视作品里的装点好看。 可里面的姑娘们真够荤的,凡过一人,便是要在白宋身上胡乱的摸一把,然后挑逗地抛个眉眼,再娇滴滴的笑着跑开。 楼里堂中客人不多,小县城少有能在这种地方玩儿的主。 薛河一边看着白宋,笑着说:;白老弟,咱们稍安勿躁,等吃饱喝足了,老哥叫几个懂伺候的姑娘给你来个凤舞九天,保管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的确,一天没吃东西,白宋饿得心慌,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留了两个姑娘陪着。 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桌子酒菜。 花楼里的酒菜不如酒楼里好,但来这里玩儿的客,谁在乎这个? 薛河大大咧咧地指着桌上:;赶紧吃,吃完了好办事儿。今儿个定要老哥好好地招待一下老弟,给了老哥天大的恩情,老哥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老哥已经吩咐下人去蓟县了,老哥在蓟县有处宅子,存了些财物,明日一早,下人们就会把财物都送来老弟府上,不管多少,就当是老哥的一点儿心意,老弟可不要觉得少。 白宋没在听,一时没个声响。 薛河哈哈笑着,以为是这小老弟又被身侧的姐姐欺负了,连声提醒:;你们可别欺负我这弟弟,都温柔点儿,知道吗? 对面的姑娘娇滴滴地应着,却有说自己可什么都没做。 再一看白宋,神情专注,盯着桌上的盘子,倒不像是在心猿意马。 ;怎么了? 薛河疑惑,用筷子准备夹白宋看着的菜。 白宋轻轻将薛河的筷子挡开,伸手在盘子里粘了点儿汤水,放在嘴边用舌头轻轻一舔。 当即,白宋眉头一皱,吐了一口:;呸!菜里被下了药! 说完,白宋勃然大怒,起身抓住了身边的女人:;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白宋起得突然,哐当一声,桌子都被掀翻了。 厅中如此一幕,瞬间引来无数目光,全都诧异的看着白宋。 姑娘被白宋抓得生疼,连声嚷嚷:;哎哟,你干嘛?快放了我,好痛! 白宋心中笃定,那菜里面确实有毒,虽不致命,却也能让人生不如死痛苦好一阵。 ;说!是谁下的药? 薛河终于反应过来,起身惊到:;菜里被下了药? 白宋点头,表情异常凝重,心说这家花楼莫不是个黑店? 但也不至于,这家花楼已经开了好多年,倒也没听过什么。 这时,老鸨嚷嚷着过来:;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客人,您可不能凶咱家的姑娘。咱家的姑娘作的虽是皮肉生意,却不是作践自己! ;妈妈,这小子非说咱的菜有毒! ;呵!真是笑话,咱家的菜怎么可能有毒?这么多客人都吃过,可从未有人吃出过问题!公子,你改不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没问题?你敢吃? 白宋指着地上散落的盘子。 ;呵呵……地上的东西,要老娘吃!你怕不是失心疯了!敢在老娘的地头上撒野!来人,给我…… 正说着,几个大茶壶屡起袖子走了过来。 先前门口遇见的绿衣姑娘悄悄绕道老鸨身侧,低声说着:;妈妈,这是白宋啊! ;白宋?什么白宋?咱家的菜可不会白送! ;哎呀,白宋啊!那个打郑家少爷的狠人!邙县第一狠的牛大都是他小弟呢! ;嘶……老鸨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白宋是谁。 邙县有人不知道白宋,却无人不知那专打世家少爷的狠人。 竟然就是这小子! 这小子的凶名传遍邙县,正是风头最狠的时候,谁会给他叫板? 老鸨当即变了脸色,急忙示意身后的大茶壶先退下,然后笑盈盈地凑了上来:;哎哟,原来是白爷,小店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白宋皱眉:;为何下毒?! ;瞧您说的,小店可真没胆子下毒。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咱还要做生意的不是? 看这老鸨的模样,倒不像是说谎。 白宋又问:;那这些菜是从何而来? ;自当是从后厨来的。 白宋甩开身边的姑娘,直接朝着后厨走去。 一入后厨,白宋就跟出自撞了个对面,白宋一把将其抓住,再次喝问:;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做菜? ;啊?厨子有些发懵,不知发生何事。 ;说! ;是是。 ;那为何…… 白宋再问,话没说完,眼角余光扫到后院一角有人! 现在天黑,黑漆漆地瞧不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娇小得很,不像个成年人。 那人正在翻墙,似乎意识到了身后有目光注意到了自己,手脚变得十分慌乱。 那厨子也注意到了,大叫一声:;站住!是谁! 一听喊声,那娇小的身子爬得更快,但手脚不灵便,踩空了几下,险些摔倒。 白宋料定就是这人搞鬼,松开出自朝这小人追去。 可惜白宋晚了一步,被那人先一步翻墙走了。 但这墙后面是一条长巷,想要甩开白宋还不太容易。 白宋不会翻墙,但比那小人熟练得多,很快就翻了过去。 落地之后发现那小人只跑出去二十几米,速度并不快。 白宋大喊一声:;站住! 然后便大踏步狂奔去追。 第105章 天价谢礼 小巷冗长,飞雪夜色下,前方娇小的人还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白宋一路狂奔,眼看着一点点跟前方影子拉近距离。 跑了两分钟,追到巷子口,就在那人要逃出巷子的时候,终被白宋一把抓住了后领。 贼人很轻,白宋甚至感受不到重量,轻轻往后一提,贼人就被白宋抓了起来。 ;啊! 伴随着一阵惊呼,对方竟是个的小姑娘。 白宋先是一愣,随后生疑:;到底是谁?为何要下毒害我! 听声音是个小姑娘,白宋却不敢稍作放松,是因从饭菜里所用的毒来讲,下毒的人应是个精通药理的行家。可不是随便找个江湖骗子配的蒙汗药。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被抓着的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毫无作战经验,除了乱喊乱叫怎么都挣不脱白宋。 听声音,白宋忽觉有些熟悉,但心想自己可从未杀过人,怎么成了杀人凶手? 难道是…… 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正待确认,又觉身后一股寒意袭来,后下意识地回头,正瞧见额身后忽然闪来一人,手持竹棍朝白宋当头劈下。 白宋往侧方一闪, 还是晚了片刻。 但好在避开头部重创,那竹棍直接落在白宋左肩。 白宋暗叫一声不好,今夜怕是要在此地吃大亏。 谁想肩膀挨了一下竟不觉得有多痛,实在是打人的家伙力气太小。 便是白宋这种普通人也经受得起。 白宋大喜,暗笑这二人就这点儿花拳绣腿也学人偷袭? 像也没想,抬脚揣在后方的来人的肚子上的,一下就把那人给踹飞了出去。 不是白宋厉害,实是后者不堪,白宋以普通人的力道,轻松便把那人给踹飞了出去,竹棍也掉在了地上。 白宋又一手抓着小姑娘,一手拿起竹棍,也不管那人是谁,反手一棍子还回去,同样打在他的肩膀。 小巷口立即传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不是个女人,那白宋就更放心地打了。 一棍子后,第二棍又来。 忽然,另一手传来剧痛,那小妮子居然忽然发狠,铆足了劲儿咬了白宋一口。 白宋吃痛,赶紧松手,那小姑娘哭着叫了一声;兄长,然后就扑到了地上之人的身上,看似要为偷袭的人挡棍子。 事发突然,白宋稍显激动,但打了一下,情绪逐渐稳定。 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听声音估计跟自己妹妹一般,没搞清楚事情缘由,白宋也发狠不起来。 遂丢了棍子,检查一下自己手臂,发现只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后对面前两人问道:;你们是薛神医的孙儿孙女? 地上的男人狠声说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我兄妹二人不能给爷爷报仇,那是天意! ;要杀要剐?我为何要杀你? ;今日你不杀我们,来日我们一样会找你报仇!只要我们还活着,你便不得安宁。 ;真要为姓薛的老骗子报仇,饭菜里就不会只是让人腹痛的毒药。我现在跟你们好好说话,那是念在你们还有自知之明。你们不下致命毒药,那是觉得自家爷爷是咎由自取。 ;够了!你别说了!男人呵斥一声,;爷爷若非为了我为了薛家,也不会作出如此事情!我们爹娘死的早,是爷爷一手将我们养大,如今爷爷因你而死,我们兄妹岂能不为爷爷报仇? ;喜欢报仇?那你们请便。 白宋顿觉没了意思,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弱书生,即便报仇又能干出什么事儿? 说完,撂下这两人便走了。 …… 此番插曲之后。 白宋返回花楼,又见了薛河,告知来龙去脉,两人都没了多余的心思。 薛河连夜离开邙县,带着自认为的宝贝前往京城。 第二天,一位声称薛老板手下伙计的人找到白宋,送来了薛河的谢礼。 谢礼是个锦盒,方方正正,极为规整,上面还涂着彩漆,也是好看。 对方留下锦盒,匆匆就走了。 白宋先把桑桑和妹妹都叫来一起,说是见证下薛大老板究竟会给什么好宝贝。 那薛河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出手必然阔绰。 白宋正是缺钱,对方能给点儿银子什么的,那是最好不过。 两个姑娘守在一边同样期待不已,白柔搂着桑桑,得意地说着:;看到没?我哥厉害不?以后咱们家可不会缺钱花。 桑桑扎巴扎巴眼:;要白大哥忙着出去挣钱,前两日没念书,倒是不必再计较了。 两姑娘都是小财迷,就等着白宋打开锦盒的那一刻。 白宋轻咳一声,面带庄重将锦盒打开。 随着锦盒打开,锦盒里面的物件儿逐渐展现在几人眼前,那一双双眼睛无一例外都是从惊喜变成惊讶,后从惊讶变成了惊骇。 锦盒之中,果如众人心中所料,真是一锭一锭白森森亮堂堂的银子,一个个摆放得整整齐齐,而且一目了然。 纵四横六,共二十四枚。 往手里头一掂量,显然是十两一锭,足足二百四十两银子。 这可是个天天天天文数字! 白宋都被吓傻了! 这里可是大唐,不是明清时期银子遍地的年代。 白宋自己估算过,这时候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约合现代五千块钱左右。 二百四十两银子那就是上百万块钱收入,换做铜钱,填满整个院子都不够。 白宋想过薛老板出手不凡,却没想过这位薛老板出手如此之不凡! 对桑桑这样的普通人家而言,连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得到这么多银子。 桑桑看了,激动地眼眶都湿了,好似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无数美好生活的画面。 但转念一想,这些银子对普通人家属于天文数字,但对于大户却不算什么。 想想一个小岁评,三天时间就花出去了几千两银子,这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在古代,贫富差距比千年之后还要严重。 ;白大哥,这银子会不会太多了……桑桑有些担心,小声问了一句。 白柔倒是不以为意,认真说:;你没听哥哥说吗,当今皇上在找不死药,哥哥制作的药材是不死药的药引子。现在那人去进献宝贝了,皇上一高兴,给那人的好处何止千倍万倍?这点儿银子可不算多。 白宋本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可天降横财来得过于突然。 看着锦盒,白宋有些惴惴。 ;哥,赶紧把银子收起来,可别叫人瞧见了。白柔上去就把锦盒收起。 白宋也不阻拦,就让妹妹收着,反正这妹妹做事向来小心。 只是在妹妹收走锦盒之前,白宋从里面拿出来一锭。 白宋把玩着银子,忽然想到一件事。 明清以前,银子还不知民间流通的货币,银子的用处主要作为军饷。 但凡整锭银两,底座上都会印有各地军饷的专用符号。 若在民间流通军饷,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为求保险,白宋看了看银子底座。 银子底座没有任何记号,这叫白宋稍稍放心。 但这心还未放进心里,白宋又有了发现。 这银子底座虽不见军饷记号,却有着很明显烙痕!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这烙痕代表什么? 不就是被人为抹去军饷记号而留下的痕迹吗? 这些银子,究其根源还是官银! 白宋感觉事情不对,赶忙出去叫来了婶子。 婶子多活十几年,自然比两个小姑娘更靠谱,连问这银子有没有问题。 婶子看了银子,解释说:;这银子必是有问题的, 但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流通的银子也都是这般。这些银子都是官银流失出来的,一部分被大户人家收在家中藏着,一部分被剪成碎银子流通在外。等大户人家急需用钱之际,又会取出一些这样的银子剪开。 只要银子被剪成了碎银子,也就追不出来处,官府自然是没法管制的。而大户人家私底下也会用这样的整银交易,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宋听出个大概,又问万一被人查了,会不会出事。 这事儿就让婶子有些为难了,她也不能确定,只说是应该不会有人来查。 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白宋更为不安。 白宋想了许久,觉得那薛河有些古怪,赶忙告别了婶子。 一人跑到了县里的药铺,找到药铺的掌柜打听薛河的来历。 这一问才知道,薛河的确是有名的药商,但在前一晚却未曾去他的药铺买药。 很明显,薛河撒了谎。 白宋头也不回,急忙赶回家中,把一盒银子揣在怀里,直接奔县衙去了。 薛河姓薛,又是做药材生意。 薛神医也姓薛。 如果这两个薛姓有关联,那薛河就有充足的理由来阴自己一把。 一念至此,白宋后背阵阵发寒。 到了县衙门口,竟见那送礼的小子从县衙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衙役。 这小子果然是放饵的。 送礼的小厮和白宋撞在了一起,那人先就一愣。 白宋却是冷冷一笑,好在是自己主动来的县衙,不然解释不清了。 那小厮回过神来,指着白宋就喊:;就是他!就是他!此人家中有来历不明的银子!速速将此人抓起来! 第106章 同船渡 ;白兄弟? 几个衙役看着白宋目瞪口呆。 一个个都无语了。 心说怎么的? 这案子又跟这厮有关? 白宋这家伙真能搞,这个月的案子被这小子给包揽了。 怎么每件事都能跟这家伙扯上关系? ;几位差大哥,我正要来报案。白宋连说。 ;这人告你家中有来历不明的银子。你又有什么事情要告? ;草民正为此事而来。 说着,白宋将如何认识薛河,以及薛河答应要给谢礼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最后才提到这小厮,说他给了一盒银子。 ;草民可是个老实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听人说银子都是军饷,普通人家是没有的。故而把银子带到了县衙,想要县令大人瞧瞧,这银子到底能不能收? 白宋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把锦盒拿出来,然后看着那小厮。 小厮直接懵了,心说天下还有这样的大傻子? 白送的银子都不要? 还主动送到衙门里来? 既然白宋都主动把银子送来了,意思也很明显,要县太爷说能不能收。 不论这银子来历干不干净,事情也就跟白宋没了关系。 衙役目光一扫全部盯着那小厮:;你倒是说说,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此人。 ;你不认识我,那为何知道我家里有见不得光的银子? ;我……我……小厮吞吞吐吐,目光闪躲,;那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有人看见你家有银子。 ;是谁?马上去把人给找来。衙役一声吼,揪着小厮就往外走的。 这小厮明显是智商不够,被衙役一吓,又没料到眼前局面,当即有些慌张:;是……是……是我送的…… 白宋一笑:;小哥,你送银子给我,反手又来衙门里告我,是何缘故啊? ;我……我不告了…… ;这县衙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衙役可不干了,瞪着眼,;走!跟我进去同柴大人说清楚! 小厮被重新拖回县衙,白宋也跟了进去。 到了公堂,白宋将银子呈上去。 柴大人听了事情缘由,立马知道此事是那小厮在搞鬼。 当即喝问:;你如此陷害他人,究竟意欲何为?! 小厮经过几分钟缓和,心中稍定,此刻不单没了慌乱,反倒多了分底气:;柴大人,此事虽是我家老爷一手策划,却也是刺史大人和郑家暗中授意。您若是识时务,便将此人治罪!他私藏军饷,乃是掉脑袋的大事,大人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郑家,又是郑家!白宋眉头紧锁,看着柴大人。 郑家要迫害白宋之心昭然若揭,出了今日之事并无意外。 白宋想看看这柴县令听到此话又该如何回应。 只见柴县令捋着长须哈哈一笑,忽然一拍惊堂木,怒道:;好个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刺史大人和郑家何等尊贵,岂能与你这种小厮同流合污,来人!给本官狠狠地打! 下一秒,衙役就不客气了,直接把那小厮拖出去一阵乱棍,打得奄奄一息拖回来,再问:;现在来说,究竟是何人指使!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就是……刺史和郑家…… ;看来还不肯认罪,再给我打。 小厮一听,吓丢了魂。 在这么打一轮回来,小命也保不住了。 便就改口:;是我家老爷说的,他说叫我尽管去做,有刺史……不不不……是我家老爷说,白宋害死了薛家太爷,我家老爷虽已离了薛家自成一户,但念及旧情,要给薛太爷报仇。就以此陷害…… ;薛太爷可是薛神医? ;正是。 柴县令听了,心中已经明了,但眉头却皱了起来,看看身侧的师爷。 师爷附耳小声说:;恐怕是真有郑家和刺史在撑腰,那郑家定要制这白小子于死地才罢休。大人,这人还要保吗? 柴管想想,笑道:;此事保他不难,将这贼人押送蓟县,交由刺史大人处理。就说此人在公堂上污蔑刺史和郑家联合陷害好人,加之牵涉官银,一并交给刺史大人发落。 梁师爷笑了笑,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大人高招。此事郑家不敢伸张,铁定将一切罪责交由此人承担的。咱们不越俎代庖,也不得罪人。 柴管点点头:;此事就这么招吧,退堂。 几个衙役压着小厮走了。 随后柴县令又叫住了白宋。 公堂无人,柴管叫着白宋去了后堂,梁师爷带着堂上的一盒银子屁颠颠地追了上来。 到了后堂,柴管直接坐下,喝着茶,看着白宋,笑眯眯地问:;白宋,怎么样?本官又为你解了一难。如何?想好了吗?要不要好好读书? 不提读书还好,一提到读书,白宋这心里就有怨气。 这老不修为了逼自己读书,居然把注意打到自己家人身上了。 白宋表情淡淡,心里有火。 柴管察言观色,知其心思,又笑道:;本官知你心有怨言,但本官所言所行,皆是为了你我将来。咱们同出寒门,日后你能飞黄腾达,边也能拉本官一把。 ;对对对,还有梁某人,嘿嘿。梁师爷在边上插一句,傻乎乎的样子,莫名好笑。 白宋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么说,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对吧? ;可以这么说,但本官是掌舵之人,你乃船客尔。 ;那意思是若我要表现不好,你也会随时把握踢下船去? 柴管点头喝茶,不置可否。 ;好,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写过柴大人。但是嘛,既然大家都承认了共乘一船,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白宋朝着梁师爷走了过去。 柴管和梁师爷都皱眉,看着白宋。 只见白宋慢悠悠到了梁师爷身前,从锦盒中取了一锭银子。 ;你干什么?柴管警惕道。 白宋装作不听,又取出一锭,然后放进了梁师爷的兜里。 ;我一个,你一个,柴大人还得分一个……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柴管立刻起身,抓住了白宋的手腕,;此乃官银! ;自是知道的。 ;知道还拿,不要命了! ;放心,这里就咱们一条船上的三人,取一点,谁又知道呢? 白宋笑着,继续从锦盒里面拿银子,一边拿一边说,;这银子是从药商薛河家里出来的,但薛河不敢认啊,认了他不久承认自己私藏官银了?既然没人敢认,也就无人知道这锦盒里面有多少银子,谁敢说这锦盒里银子不够,那便证明他有问题。 即便是把锦盒送到了刺史大人面前,刺史大人也不会追问什么。一个药商,跟刺史和郑家能有多大关系?估计连个棋子都算不上。这顶多是药商吃亏,谁又在乎? 再说了,你们口口声声坐一条船,这点顺手的好处都不拿,怎么让我安心?人家拜把子也要歃血为盟不是?咱们就不要那么俗套了,各自取点儿银子,也当是结盟了。 白宋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塞银子。 柴管拿着银子觉得有些烫手,皱眉道:;这是贪! ;能贪为何不贪?咱们不贪百姓的,不贪救灾的,不贪军队的,不贪朝廷的,贪的是他人贪来的。 ;此乃军饷,如何不是军队的? ;既是军饷,若全部呈交上去,它们会用作军饷吗? ;柴大人,就别多说了。白宋说得不错,这银子咱们用得!咱们不拿,迟早被上头层层拿走。 说罢,梁师爷一鼓作气将白宋塞的银子给收下了。 一来二去,三人一人取了四十两走。 即便日后追查下来,将银子裁剪掉,永远都查不出来。 离开县衙前,白宋又塞给柴大人一锭银子。 柴管对这小子有些怕了,皱眉问道:;你小子还有什么打算? ;上次大人安排了十两银子作盘缠,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咱不占人便宜。 ;你能好好念书,本官就知足了。 ;放心放心,回家就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至远方来,不予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懂,我都懂…… …… 几日之间,白宋积累了近五十两银子。 这笔钱放在小小邙县足够曲家和妹妹挥霍一段时日了。 今日,郑家又来找麻烦,白宋表面看似无甚波澜,心头却已失了耐性。 入夜,白宋将妹妹和桑桑叫在一起。 夜色下,白宋作出了决定。 ;我要去蓟县了,你们要好好保重。 ;哥…… ;白大哥…… ;好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我主意已定,此事我必当做好了才行,否则我这心都安不下来。 白宋表情凝重,两个姑娘从未见过白宋这般正经过。 她们也都明白了,知道不能阻拦。 妹妹的眼眶湿湿的,小声问:;那哥什么时候回来? 白宋指了指后面的菜园子:;土豆结果之前,我定能返回。 桑桑回头看了看小菜园的青葱嫩芽,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便会更加悉心照料那些新奇的东西了。 第107章 小院夜歌小姐长成 雪夜凄寂,月光淡薄。 林府院墙,白宋躲在阴暗里。 墙内小小的院落已有几分陌生。 那小柴房的灯终是没有再亮着。 而小姐闺房的边上,一间崭新的小屋初成,但也是空在哪儿,没有入住的人。 白宋要走了,不知何时能回来,心里最牵挂的人还在那小小的屋子里,总想着该交代两句。 只可惜到了院墙,看着香儿的屋子房门紧闭,窗户内也没有透出丝毫光线,看来是已睡了。 见此,白宋心中闪过一丝失落,正要离开之时,从院里依稀传出个微弱的声音。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悠悠的歌声清清淡淡地飘扬在夜色中,混在了轻柔地雪花飞舞时。 白宋心神一颤,那歌声自是熟悉,没有伴奏,也不甚好听,却是自己的声音。 ;难道香儿还没睡…… 踩在院墙上,白宋挪到了香儿闺房的旁边,那歌声也越发清晰了。 不见香儿,脑中却已浮现出香儿那娇俏的脸庞,此时应是侧躺在床上,捧着录音笔,想着自己吧? 一想,白宋内心多了些波澜,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多了些不舍,但此去蓟县的心却更为坚定了。 几番犹豫,白宋坐在了院墙上,跟着你房里传出的歌声,自己也轻轻哼了起来。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房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不见灯亮,却听里面叮叮铛铛一通想,门忽然开了。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一步冲出房间,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暴露在雪夜想。 月色下,一身热气正在被寒意飞快地侵蚀,但那人却不在意,像个孩子寻找着重要的亲人,漫无目的地四顾张望。 ;相公!相公……我知道你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宋的眼眶瞬间湿了,不待多想,跃下院墙,从身后一把将女人抱住,然后直接将她扛回到了房间,一路撞翻了不知多少桌椅,就把怀里的女人丢到了床上。 香儿没有挣扎,单是这熟悉的男人味儿便无需反抗,这世上除了那只会惹祸的相公,还有谁能如此粗鲁? 却正是这份粗鲁,让香儿尝到了这男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就像是自己命里的克星,被他这么一路欺负着,就欺负出了舍不去的情谊,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他欺负,就算一辈子也是要认的。 白宋没说话,嗅着属于香儿的味道心潮澎湃,将这妮子按在床上一阵狂吻。 束缚着的小妮子竟是没了羞涩,同样毫无顾忌地热情回应。 这一别数日,像是隔了数年。 林家的闺秀却是从未如此挂念过一人,自己也不清楚情从何来,但总是日思夜想,记挂难断。 这一刻,哪还管姑娘家的矜持? 再一想,香儿暗想自己哪是姑娘家? 爹娘明明说过等一年,这家伙才走了几天,便要上下游说改嫁。 一想到爹娘口中的;有名无实,小香儿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有名无实!今夜就来个有名有实! 一念飞过,香儿一把扯了自己的衣带,双手双脚便缠在了白宋腰上,流着泪,却是笑着说:;今夜不准走,天塌了妾身也不管。 说话间,白宋吓了一跳,后面有来了个小翠。 ;啊!大胆贼人,放开……呀,是姑爷! 香儿小声道:;去把门关了。 ;嗯!小妮子欢喜非常,脆生生地应着,转身就去关门。 ;不必了。白宋道。 香儿缠在相公身上,一翻身将白宋按倒,温热的鼻子顶着白宋的鼻子,两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相互对望着。 那小小的眼神因白宋这一句话有了些失落,弱弱地说了一句:;留下,今日爹爹正巧不再府上,便是天亮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今夜来,只是跟香儿交代两句,我要在天明前去往蓟县。 ;蓟县? 香儿听了兴致全无,挪到床边坐下,低头理着衣裳。 ;要去蓟县,那便是要对郑家动手了…… 白宋转移话题,小声说:;咱们本就是夫妻,若这般偷偷摸摸的,像个什么样?香儿你再等等,我去蓟县回来,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谁都不能将咱们分开。 ;嗯……香儿轻轻应着,情绪不高,转头对关门回来的小翠说,;去把平安符取来。 ;哦。 小翠点了灯,去衣柜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正要给白宋带上。 香儿将平安符拿过手:;我来。 香儿动作温柔,几日不见,仿佛成熟了许多,没有那么多哭哭啼啼,反倒多了种妇人该有的淡然。 香儿系着平安符,香唇在白宋耳边吹着暖风,柔柔地:;记着,小心为上。相公多有能耐,但那郑家权势滔天,非比寻常,若一年不行,香儿就等相公两年,两年不行,香儿等三年…… 白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香儿脸上轻轻一吻,很吸一口气:;时候不早,我去蓟县当换个名号,顾不便被人知晓行踪。等我! 白宋起身,开门离去。 ;姑爷,你等等。小翠追了出来。 ;怎么? ;喏……小翠不知给姑爷点什么,就给姑爷做了个手暖的套子,姑爷在外不要冷着就行了。 …… 从林府院墙翻出,牛大已在街角等了好久。 ;白少爷,现在就要出发去蓟县? ;不急,现在去找胡秃子。 ;找他作甚? ;今日走了,此前的一番安排岂不白做? ;白少爷有什么打算? ;去蓟县,咱们分两头行动。我去打探消息,你和胡秃子搭班子,在蓟县的道儿上站住脚再说。 牛大傲气一说:;若白少爷想要在蓟县道上打出名堂,让我牛大一个人就够了,何需那胡秃子? ;人多力量大,咱们要对付的是郑家,不是某一个人。 白宋一边走,一边说。 ;前两日让他们跟我进山采药,他们都不信我。现在看到采药的人赚了大钱,此时必然懊悔不已。若无此事作为铺垫,我估计那胡秃子没有多大的积极性。今夜找他一道往蓟县去发展,他肯定一心一意同往。 ;白少爷饶了个圈子,就是要骗胡秃子的人心甘情愿去蓟县? 白宋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深夜进入西郊,在破庙找到了胡秃子。 正如白宋所料,胡秃子一种兄弟正听说前两日跟随白少爷进山采药的赚了大钱,一个个都悔得睡不着觉。 见白宋深夜前来,一个个都热情得要命,都说要跟着白少爷去山里采药。 白宋道明来意,说自己要去蓟县发展,看胡秃子的手下还有愿意跟随前往的不? 有了前车之鉴,谁还能说不? 见识了白少爷的本事,大伙儿心里都装着个跟白少爷一起发财的大梦。 白宋一番交代,要大家分头去蓟县,约定个地点,三天后再碰头。 如此,白宋便将在邙县的一应事情都交代好了。 随后租了马车,带着牛大一人,连夜往蓟县方向去了。 …… 邙县往蓟县,正好是一夜车程。 等到了蓟县,天已经亮了,正好赶在蓟县的早市时间。 蓟县、邙县随都是县,但规模不可相提并论。 作为幽州首府,蓟县面积便是邙县数倍。 城外商道发达,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并无邙县西郊那般杂乱的城外村,值守巡查的官兵都比邙县多了几倍。 单是城外官道上歇脚的茶肆也比邙县内的茶摊热闹许多。 一夜赶路,白宋感觉有些昏沉。 在距离进城还有一里的茶肆停下,付了车钱,叫上牛大喝口茶,提提神。 不巧不巧,刚到蓟县地界,一口茶还没吃,就听边上有人在议论。 说的正是邙县那赘婿殴打郑家公子的事情。 说话的声音很大,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说是那邙县赘婿已被撵出林家,如今已是苟延残喘,没了容生之地。 说了一大圈,综合起来便是一句话——郑家可不是好惹的。 白宋听了倒没什么情绪,另一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收,那郑家的纨绔平日里干的坏事还少?可算有人忍不了,就没没把那厮给打死,太过可惜。 这声音极小,念叨之后,同行伙伴连连叫他住嘴:;此乃蓟县,小心祸从口出!叫人听见,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白宋笑了笑,对牛大说:;瞧见没,即便在京城议论皇帝也没这么小心谨慎吧? ;郑家便是幽州的皇帝。 ;不过是外界的一些吹捧,怕就怕吹捧的人多了,那郑家还真把自己当做幽州的土皇帝了。切,郑家,什么东西? 白宋似是有意将话音加重,最后几个字清楚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中。 一时间,小茶摊安静了。 一种目光齐刷刷看向白宋。 下一秒,先前大声说话的年轻公子放下茶碗到了白宋面前。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公然辱骂郑家! ;你是谁?我说郑家,关你屁事? ;我乃郑家门生陆海,辱骂郑家,便是辱骂我师门! ;这蓟县之内,一郑家的门生都如此猖狂,看来本少爷是要亲自见识见识郑家的威风了! 说罢,白宋一拍桌子,一碗滚烫的茶水毫无征兆地泼到了那陆海脸上。 第108章 古都一角留景 ;啊! 陆海一声尖叫。 一行几人都站了过来。 这陆海虽不是郑家之人,但在蓟县,只要跟郑家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寻常人都不敢招惹。 陆海在蓟县混了这么久,可从未在一个小茶摊上被人泼了水! ;你是不是找死?知道陆公子是郑家的门生还敢……敢如此? 这同行几人皆是书生,没有一般恶奴那般凶恶。 见白宋毫无惧色,且气度不凡。 知道对方与郑家有关,却依旧昂首挺胸,似不以为意。 加之白宋衣着干净洒脱,仪表也是堂堂正正,看也不似普通人家。 身边家奴打扮的年轻人一脸凶相,骨子里散发出的戾气分外渗人。 这二人组合在一起,叫周围几人气势弱了许多,而已只能嘴上吆喝两声。 周围人都退开两步,看着白宋二人,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来人是谁? 牛大凶名在外,却从未离开过邙县。 蓟县之人或许听过牛大,但却无人见过。 白宋自不必说,亦如牛大这般,不曾离开过小县城。 蓟县人来人往,各地商客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谁会认得他们? 几个公子给到陆海擦脸,却小声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连陆公子都敢打? ;不知……从未见过,看模样和气度,可不像是一般人。 ;陆公子,你要不要紧? 陆海缓过劲儿来,一张小白脸烫得通红,气得不行,推开众人怒道:;一帮废物,闪开! 说罢指着白宋:;你们究竟是何人! ;蜀中白玉堂! 白宋傲然一声,挺起胸脯,将腰上插着的折扇一抖,潇洒地打开,也不顾正值寒冬,自诩风骚地扇了起来。 那风度,那气质,分明就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少爷。 更兼一身容貌出众,陆海几人哪能与白宋相比?瞬间成了承托红花的绿叶。 官道上人行往来,路过一辆不知载着哪家小姐的马车行过,车上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里面的姑娘望着白宋一眼就看痴了。 好久才见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也瞧见了自己,脸蛋儿一红,娇羞地咯咯一笑,放下帘子,抛出一张手绢,又被风一吹,飘飘然落在了白宋不远处。 白宋顺势一指,哼哧一声,淡淡说道:;牛冲天,去给本公子拿来。 ;牛冲天…… 牛大听自己这新名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可来时在车上已说好了,到了蓟县,大家都要换个身份,一切就的看情况行事。 白宋都出口了,牛大也不好说什么,低着头,将手绢捡来,双手奉上:;公子。 众人都看着白宋卖骚,一路将手绢收了,方才看着那陆海。 陆海一愣,才想起白宋先前报出的家门。 ;蜀中白玉堂? ;蜀中……陆公子,是川蜀地区来的少爷吧? ;白玉堂?怎从未听过…… 白宋冷笑一声,打着扇子:;哼,乡野小民,焉知我蜀中白氏。别说你一个小小门生,便是郑家少爷郑行知站在本公子面前,也可要给本公子规规矩矩。本公子今生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若再仗着世家之名横行于市,本公子浇你的就不再是水,而是油了。 说完,白宋将扇子一收:;牛冲天,咱们走。 看着白宋二人摇头摆尾,扬长而去。 一众看官动都有些茫然,只说这公子爷好生潇洒。 还有那家奴,名字好生牛气冲天,一听就不好惹。 ;陆公子,就……就让他们走了? 陆海都没听到有人说话,眼下还在皱眉沉思:;白玉堂……蜀中白氏……到底什么来路? ;陆公子…… ;陆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都听好了,今日之事可不能泄露半句,若日后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定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 ;至于这白玉堂,待我回去问问老师。 …… ;白少爷,你就不怕被人拆穿?蜀中白氏……这也能叫人信了? 白宋把玩着先前小姐的手绢,笑着回答:;你是知道底细,故而觉得可笑。但局外人却是摸不透的,川地与幽州相隔千里,这幽州之人何曾知晓川蜀之事?只要自己不露怯,别说是白氏,就说是蜀中牛氏,他们也会……不好不好,牛氏……牛屎…… 两人一路说着,先后入城。 到了蓟县,白宋方有了一种沉浸在千年古都的感觉。 青石长街,自城口笔直延伸不知尽头,街道极款,足够十数马并行。 映入眼帘的古朴阁楼亦是颇具唐风购制,大小家院皆是青砖围面,在城中各座一方,将县城分割得方方正正,一眼望去,不见一道篱笆墙,处处都显着贵气。 城门最近的三层酒楼更是朱漆染廊,多有装点,或彩绸,或灯笼,都是精雕细琢,装饰得恰到好处。 也正印出了酒楼的热闹气象,门口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单看食客的打扮,与邙县相比,当真有种进城的感觉。 临街两边的小商贩更多,卖的东西也更多,琳琅满目,这一眼瞧都瞧不过来。 ;这才叫古都嘛!白宋纵览古城,心中顿生豪气,拍拍牛大肩头,说,;来日将郑家灭了,我便把家安在这儿。 牛大听了,一阵苦笑,心说还不知此行是福是祸呢。 入城,先要考虑住的问题。 白宋出来带了二十两碎银,即便是在蓟县,相信也能挥霍一段时日。 住客栈,一番打听,均价在一百五十文一晚。 白宋也不知会在蓟县呆多久,先就在靠近郑家族亲的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若来日钱不够了,还能再想办法。 白宋的计划是让牛大去打通蓟县的道上关系,自己先走街串巷听听郑家的消息,或许就很能从一些不经意的消息中找到灵感。 要探听郑家消息,自然是要住在靠近郑家的地方。 但白宋也有担心,若直接守着主家,来日被主家的人认出来了肯定很麻烦。 所以白宋就住在郑家旁支的一家附近。 两人在客栈休整半日,吃饱喝足,便分头行事。 牛大先一步走了,白宋留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出了门。 说来也巧,白宋刚一出门就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柜台上拿了些酒菜离开,掌柜的说了声替他给郑老爷问安。 白宋不动声色凑了过去:;对面郑家的丫鬟? 掌柜知这公子要长住,很是客气,笑着说:;是啊。 ;郑家伙食不好?还要来您店里拿饭菜? 提起这,掌柜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对白宋说:;这郑家乃是旁支,也不知跟郑家老爷是什么七拐八绕的关系。早十年过得苦,回退几年才来蓟县认了亲。在蓟县,但凡跟郑家扯上关系,随后的日子会差吗?这不,宅子多大? 可这人家毕竟是下贱人出生,过不上贵族生活。尤其是里面的公子小姐,受不了大族规矩。先前那些饭菜,其实就是酱烧的猪肘,乃是里面小姐的最爱。估摸着是小时候吃不上好肉,对这猪肉情有独钟。你想想,郑家人哪能吃猪肉这种东西? 为了这事儿,小姐已不知被爹娘训了多少次,却还是管不住嘴,天天叫丫鬟来偷买回去。啧啧……你说奇不奇,上等人家的姑娘有好肉不吃,偏偏要来吃咱们下等人的口粮。 一听猪肉,白宋的口水也来了。 他来了大唐就没见过猪肉牛肉,可偏偏这两者都是心头挚爱。 没曾想这客栈还有猪肉卖,不等掌柜的再说,赶紧道了声:;那酱猪肘给我也来两支。 掌柜懵了,看看白宋,心说这公子仪表堂堂,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寻常也未曾听过这般人物吃猪肉的。 一个郑家的小姐都算是开了眼,今儿又来个说是川蜀地区的大公子。 掌柜揉着脑袋,心说世间稀罕事儿真多。 白宋改了心思,等着吃猪肘,一想着胶原蛋白的味道就口水横流。 等了一刻钟,油光锃亮的酱猪肘呈上桌来。 闻着味道,正是香气扑鼻,厨子的手艺不晓得比邙县的三缘酒家好了多少。 掌柜的好奇,倒要看看大家少爷吃猪肘是个什么模样,放下柜台上事儿走了来。 ;公子,这猪肘感觉如何? 白宋正要吃,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 白宋没回答,用筷子沾了一点浓稠的酱汁,放在嘴上一舔。 ;这……这是什么酱? 掌柜的神秘一笑:;乃是本家秘制的豆酱,专烧猪肉来压这肉的骚气。 白宋又惊又喜,感觉发现了新大陆。 这豆酱的味道跟酱油极其相似,难不成大唐已经有了酱油,只是史书没有记载? 不管如何,生活中有意外之喜才是最好的调味剂。 一瞬间,白宋忘了对未知的茫然,对大唐的世界又有了更深的好奇。 只可惜现在有事情绊心,若不然,今夜肯定要与这家的厨子把酒畅谈。 第109章 棋痴 郑家于蓟县乃是一个庞大的群体。 亲缘关系复杂,延伸众多。 不单是在蓟县,乃至整个幽州,甚至于在京城,都有郑家的声音。 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内,灭掉郑家也只能是个口号。 白宋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削弱郑家的势力。 天下士族在此刻所面临的问题都大同小异。 从林家的近况来看,便能知道郑家的弱点在哪里。 无疑,林家缺钱。 想来,郑家的钱也不会太多。 郑家比林家庞大,要撑起一个更大的家族,自然需要更多的财物。 白宋估计郑家的周转用度存在问题。 如果郑家的资金没有问题,家族一切运转如常,那郑家必然存在某些比较来钱的路子。 但经过白宋的了解,郑家名下好似没有多少生意。 郑家这样的大族,一向都排斥商术。 但凡与钱相关的事情,郑家当家的一辈老爷都是不愿接触。 故而在郑家家主郑太阿把家中财务诸事交给了管家,又把全族的一应用度交给了一位表兄。 而这位表兄正是白宋所在客栈对面的那一家。 听说这位表兄乃是半路认亲归宗,当初族内兄弟都不觉管账的一身铜臭,与他们身份不符。 众人都不管账,最后就把管一族总账的任务交给了这位表兄郑柯。 郑柯一脉掌握郑家经济大权,自家自然顺风顺水,生活一日好过一日。 早年,郑柯还因为整日打算盘,被族中兄弟所不耻。 谁知近几年科举冲击,天下士族都收到了影响。 各族家中财物多是只出不进,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郑家各支旁系都仰仗着郑柯过活,这郑柯摇身一变,竟成了自郑太阿之下,郑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想知道郑家内部有没有问题,自然要从隔壁入手。 这一切,都是客栈掌柜告知的。 白宋本想多问些,可一想再这么问下去,怕会引人怀疑,便把心思收起,等来日有机会再问。 跟掌柜说了许多,一看天色已晚,也就回去睡觉。 牛大在三更天返回,初到蓟县,他也没什么收获,只是去周围逛了逛,熟悉了一下地形。 …… 第二天清晨,白宋早早出去客栈,围着对面郑家宅子转了两圈。 眼见的除了感觉郑家的宅子很大之外,也没有别的收获。 倒是被里面郑家的家丁注意到了,问白宋为何一直在此瞎晃。 白宋没答应,却转到不再边上晃悠,见街角榕树下摆着一个棋摊,装作看棋之人立在几人之中。 今要抓郑家的消息,心急没用,只能耐着性子观察。 对局的两位老人好似有些能耐,围着的看客很多,一个个都没有出声。 白宋无心棋局,只是在一旁盯着进出郑家的人。 但凡是个送菜的农户进出一下,白宋都默默记载心中。 这些散碎的讯息看似无用,但说不准哪天就能用上。 蹲点是个费时的事情,白宋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衣袖被人拍了拍。 一愣神,白宋看着望着自己,又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家,何事? ;小友要不要来对弈一局? 白宋摆摆手,笑了笑。 老人继续说:;小友不必拘谨,尽管与老夫对弈便是。 ;老人家,您还是请别人…… 正说话,白宋忽然注意到先前还不少的人群已不知去向。 这棋摊一桌只剩了白宋一个。 白宋恍然,一看天都快黄昏了。 自己看着进出郑家的人,却没注意到时辰。 老人笑着捋着长须:;小友,这方观棋者众多,但却各怀心思,唯独小友一人乃是真心看棋。老夫先前心虽在棋局之中,心眼却也清明。诸多年轻人里,也就小友一人把心思放在了棋局之上。看小友痴迷棋局忘了时间,必当是个痴棋之人。 忘了时间是真的,但却是把心思放在了郑家宅院附近,这老爷子是误会了。 正当白宋想要解释,乎见前方郑家宅子开了门。 昨日那位给郑家小姐买猪肘的丫鬟出来了。 白宋还当是那丫鬟又要给小姐买酱肘子,没想到是小跑着朝着白宋跑来。 白宋心头一惊,心说怎么的?自己什么事儿都没做,也能暴露了? 但下一秒白宋就看出来了,那丫鬟的目标不是白宋,而是白宋身边的老爷子。 白宋顺势坐下,装作没看见,点头一说:;既然老爷子如此盛情,那后生就请赐教了。 老人收拾着棋局,也没注意四周。 见白宋落座,兴致颇高,想要探探这年轻棋痴究竟是什么水平。 两人没把棋子清理好,郑家宅子出来的丫鬟捧着托盘来了。 托盘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肉香,那不就是客栈里的酱肘子吗? 丫鬟过来,一句话没说,只是将托盘放在了边上,然后对老人行礼。 老人不动神色地摆摆手,丫鬟就走了。 托盘上除了一盘酱肘子,还有好几个精致的小菜,以及一壶酒。 老人现在却没吃东西的心思,眼看着整理好了期盼,认真地擦了棋盘上的灰尘,笑着看了眼白宋:;不是本地人吧? ;白玉堂,自蜀中游历而来。 ;蜀中?老人颇为诧异,;那可真是千里之遥啊。 ;千里之遥,始于足下。只要肯走,便不觉得远了。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看着白宋说了一声:;难怪。 白宋随口问了一句:;老爷子又是哪儿的人? ;老夫不过一贪棋的糟头子,一辈子都住在蓟县,领教过蓟县各路的年轻人的棋路,倒是没领教过来自千里之外的川蜀地区的年轻公子。 说话间,老人已提子落在了棋盘上。 …… 那送饭的丫鬟回来,一路到了郑家宅子的厅堂,先给自家老爷回报:;老爷,老太爷的饭菜都送去了。 厅中一矮胖的中年男人左手拿着小算盘,右手翻着桌上的册子,时不时地摆弄两下,也不回头:;今日还有几位棋客啊? ;早先看着还有七八个, 这会儿就剩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公子。 ;今日这老爷子难得有兴头,这个点了还不肯回。 ;老太爷难得来咱家,能叫老太爷有得耍就好,要是在家闷着了,传出去都得说老爷的不是。 ;这老太爷也是闷得久了,什么怪事都做得出。为了找人下棋,居然以郑家大小姐的婚约为订……这闹得满城风雨,到了城北最荒地儿还有那么多年轻人找来。亏得不是我闺女,被老太爷这么折腾,再大的门庭也会坏了风评。 ;婢子倒觉着老太爷有趣,自己想吃猪肉又不好传扬,偏说是咱们小姐爱吃,还让奴婢去偷买回来。奴婢今日就听有人再传,咱们小姐爱吃猪肘,长得肯定是个大胖的婆子。要是把小姐带出去让他们瞧瞧,还不把他们都吓了去?咱家小姐,可比正主家的还好看呢! 谈及此,郑柯也是头大,叹了一声,连连摇头:;哎,老太爷说的,谁敢说半个字?只求老太爷跟城北的棋手过招后就早早离开,他在这儿一日,我便不安稳一日。 ;老爷,那婢子先告退了。 ;等等,马上去刘家把这月的利钱给要过来……拖拖拉拉都十数日了,就说再不给利钱,郑家可要翻脸了。 丫鬟得令一声,又走了。 丫鬟去两条街外的刘家,连哄带骗地把老爷安排的工作完成。 再回来,天色已经暗了,途径老榕树时,发现老太爷还在跟那俊俏的小子下棋,有些慌张。 想要权老太爷早早回去,但老太爷身份尊贵,又是不喜人在他下棋的时候搭话。 还听说正堂主家的大老爷一次在老太爷下棋的时候问了句什么,气得老太爷当众吐了大老爷一口唾沫。 大老爷愣是没敢吭声。 丫鬟到了老太爷跟前,看看天,看看地,想了想又急急忙忙回了宅子。 半分钟的时间就提着灯笼,拖着一件披风跑了回来。 丫鬟不敢出声,一手拿着披风,见老太爷没动静,也不敢擅自给老太爷披上,干脆就打着灯笼,站在一边,跟个路灯一样。 只见那老太爷表情凝重,咬着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棋局。 手上很有节奏地拔着自己的胡子,一根一根地扯,也不知扯了多少了,掉了一地。 ;小子,你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怎如此厉害? 白宋想了想,笑道:;师从阿法狗。 ;阿法……狗?这是哪路高人? ;听名字就是西域来的嘛,蜀地靠西,多有能人异士来往。 ;西域也有围棋大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的棋,不过学了点儿皮毛。 ;啧啧……老夫钻研棋道几十年,却不及你这一点皮毛……哎呀,这天下还当真多有能人啊!若老夫能年轻二十年,保不齐要与你一道游历天下山川,也去会一会天下高手了。 白宋看看身边唯唯诺诺的丫鬟,问了一句:;这是老人家的丫鬟? ;算是。 ;何必晾着人家? 丫鬟听了面露感激之色,这才顺势说了一句:;太爷,天色不早了。 ;小子,你在蓟县停留多久? ;尚未定论。 ;好!明日老夫还与你一战!可不能不来了! ;老人家是后生所遇棋手中棋艺最高之人,自当要多讨教两局。 ;好好好!老夫可算遇到有缘人了! 第110章 猪肉同好会 老太爷今日心情不错,丫鬟在一边心中稍安。 主仆二人正走着,却听白宋在身后喊:;老人家,你的饭菜。 ;凉透了,放在此地,自有乞丐来取。 ;老人家既不要了,那可荣晚辈取一样去吃?棋下了这么久,有些饿了。 老太爷本不在意那些冷菜,但听白宋一说,立即止步,回头急道:;小子,这可使不得!你也算是蜀中名士,怎能吃老夫不要的…… 话未说完,老太爷老远就见到白宋从榕树下取了那盘酱肘子,眼下已是边走边吃了起来。 老太爷来了兴致,将丫鬟晾在一边,自己往回走上几步,到了白宋面前。 ;小子,你这是…… 白宋笑着:;若是别的酒菜也就算了,偏偏叫晚辈瞧见了心中挚爱,便是凉了,也使舍不得弃了。 老太爷目瞪口呆,看着白宋拿着凉透的酱肘子吃得津津有味,又问:;这……这可是猪肉。 ;是啊。 ;那你还吃? ;为何不能吃?晚辈就好这一口猪肘。 ;哈……老太爷一时不忍,绷不住架子,颇有些玩味的哈了一声,然后赶紧住嘴,转而说,;这猪肉可是贱民的口粮,你乃蜀中名流,难道一点不在乎? ;我在蜀中不敢吃,来了幽州还有人管得着? 老太爷又是一愣:;为何在蜀中不能吃? ;家父说此乃糟糠之物,被发现吃了少不得一顿好打。 ;哈哈哈……老太爷终于忍不住了,畅快地大笑起来,;小子,你当真有趣至极啊! 白宋抱着肘子再啃了一口,津津有味地说:;倒是没想到在老人家的饭菜中也能遇到此等货,看老人家也是富贵人家,怎么也吃这个?莫不是后生晚辈在家苛待于你,给老人家吃这些下等人才吃的东西。 ;哈哈哈……老太爷笑得更欢,惹得一边干等的丫鬟都缓缓地走了过来。 丫鬟看得惊奇,心说还未见过老太爷如此敞怀大笑的时候,也不知那俊俏的小公子说了些什么,惹得老太爷如此高兴? 老太爷没见过喜欢吃猪肘的世家青年,见白宋啃得带劲,只觉是遇了知音,压低了声音说道:;谁说这猪肉是糟糠之物?这猪肘的滋味软糯、入口粘牙,不同其他,其中滋味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是,世人以猪肉骚味过重而摒弃之,却不知非猪肉不好,乃厨子不善烹煮。只要烹饪得当,便能减弱猪肉的骚气,其肉虽有不足,但瑕不掩瑜,正如这猪肘之味,乃世间万物所无可替代的。老人家能懂其中妙处,看来不会是随俗之人。 ;哈哈哈,小子,你也非俗人啊!敢为他人所不为,不为他人所指而不同,乃真才俊也。 白宋自得意满,拿着吃剩的骨头,摇头晃脑地念叨:;远公诂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 老太爷脸色一变,愣了许久,方又正色问道:;小子,你先前这诗是…… ;蜀中时,猪肉不被待见,心有所感,游戏而作。 ;远公诂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蜀中多才俊,果不其然啊!就这一首游戏之作,已然将千万幽州士子给比了下去。 ;非也,不过是晚辈心中所喜,故心有所感。天下男子皆一般,若心无所念,天大的才华也无从施展,若心有所系,便是一介农夫,也能出口成章。若不然,叫那些喜欢寻花问柳的公子们为那些花楼的姑娘们作诗,不晓得要出多少惊世骇俗的佳作来。 ;哈哈哈,小子不单棋艺精湛,更是不入凡流,难得一声才华,又见多识广……哎呀,真是老夫生平仅见的才俊啊。 白宋骚包一笑,拱了拱手。 ;小子,你可有娶妻? 白宋一愣,说:;家中有妻盼归,无奈玩心过甚,不知归时。 老太爷略微失望,终于跟白宋道别。 …… 与老太爷分别,白宋心情大畅。 今日可算意外,且收获颇丰。 白宋虽不知那老人家是什么身份,但必然在郑家身份尊贵。 至少在这旁支家的地位不凡。 光是那丫鬟唯唯诺诺的模样就足见一般,站在那来人边上连呼吸都要轻着来,生怕惹得老人家注意。 能得这么一人的赏识,对以后是莫大的好处。 既然老人家喜欢下棋,那接下来的几日就安安心心跟他下棋。 且看随后有没有什么机会。 回到客栈,牛大早已经回来了。 ;公子,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白宋笑着,招呼小二送点儿饭菜上来,然后说道:;今日收获颇丰,看来老天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牛大想问问细处,想想又觉得不妥,就没有开口。 ;你呢?可有收获? 牛大想了想,说:;见了一个被撵出郑家的丫鬟,看她快被打死了,就给了她些许伤药。也不知是不是收获。 ;一个被撵出郑家的丫鬟?白宋一皱眉,;只要与郑家有牵连,那都算是收获。那丫鬟人在何处? ;本将她送回家中,可那家的父母不认,不让她回,便将她暂时安顿在了一处荒弃的马棚里。 ;你怎不把她带回来? ;我想也未曾公子说明,如此就把人带来了,有些不妥。公子是大夫,那姑娘身上多处伤口,还想着让公子去瞧瞧。 ;既如此,你便带路吧。 救人的事,白宋不敢耽搁。 也不管小二送来的饭菜了,出了客栈,绕过两条街,到了牛大所说的马棚。 天色已晚,四处漆黑,看不太清。 马棚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牛大在边上喊:;喂……喂……姑娘还在吗? 没人回应。 牛大面露难色:;怎么人不见了? 白宋有些失望:;估计是临时起意,去了别处吧? ;她伤势不轻,行动不便,应该走不远,公子要不找找? 白宋点点头,即便她跟郑家没有任何关系,但事关人命,还是要尽力找找的。 ;姑娘……姑娘…… 牛大开始朝四面喊着,寂静的夜里,牛大声音传得很远。 除了牛大的声音,唯有轻轻的水声从一边传来。 此地靠着一条入城的支流,听说叫渭河,自北朝南,一直通向大江。 渭河东面便是蓟县最热闹的花街,夜夜笙歌,处处情趣。 即便现在,河对面也是各处灯笼高挂,灯火连作一片,一片星光灿烂,与白宋所在的另一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姑娘…… ;嘘……白宋忽然打断了牛大。 牛大见白宋面朝河面,也顺着白宋的目光看去,不禁眉头一皱,小声说:;公子,蓟县的花楼花销可不少吧?咱们这点儿钱…… ;什么花楼!白宋没好气地一句,;你听……除了水声…… 牛大带着疑惑,又学白宋侧耳听去。 阴暗的黑夜,除了淡淡的水声之外,从河边某处似乎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救命……救命…… 牛大反应比白宋更快,当即确定了呼救的方向,直接绕过白宋朝着河边冲了过去。 白宋也确定了方位,跟着牛大一起冲过去。 牛大跑得快,在前面大喊:;是谁! 一个男人狠厉的声音传来:;哪儿来的东西,老子劝你莫管闲事! 牛大却是不听,下一秒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战斗发生得快,结束更快。 才一次交手,对方似乎感受到了牛大的厉害,知道不是敌手,就听噗通一声,那人直接跳进了河里逃了。 牛大还要追,被白宋拉了一把:;算了,先救人。 原来牛大口中的丫鬟就是呼救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贼人要对一个走投无路的丫鬟下手。 那丫鬟被人用绳子勒着脖子,后背抵着河边大树,是要将丫鬟勒死在此,然后顺手推到河中毁尸灭迹。 要是白宋两人晚来半分钟,这丫鬟就被活活勒死了。 ;喂!你没事吧? 牛大拍打着蹲在地上的丫鬟,连声追问。 ;咳咳咳……丫鬟还在剧烈咳嗽,久久缓不过来,;别……别杀我……别杀我…… ;是我!你看清楚,别害怕。 ;牛大哥……呜呜呜……丫鬟认出了牛大,哭着扑到了牛大怀里。 牛大有些不自在,瞥了眼白宋,发现对方没有看这边,心头稍安。 白宋皱眉,检查着周围痕迹,虽是没有什么发现,但这件事就很古怪。 看来今日还会有别的发现,这个丫鬟绝简单。 这丫鬟今日遭逢大难,先是被撵出郑家,又被娘家赶走,无家可归之时有遇到了贼人谋害。 一个普通的丫鬟,哪经得住如此变故? 初次谋面的牛大变成了丫鬟唯一的依靠,也不敢一人留下了,跟着白宋一起回到了客栈。 到了客栈,白宋没急着问话,让这丫鬟跟着牛大睡在一间。 等明日一早,丫鬟缓过来再说其他。 那贼人不为财,也不图色,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这丫鬟的命,地点还选在河边,想要即刻毁尸灭迹。 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来的面子,能遭到如此待遇? 会不会和郑家有关? 第111章 买盐 一早,客栈准备了简单的早点。 白宋先去隔壁敲了下门,然后回到自己屋中盛了三碗清粥。 不多时,牛大带着那丫鬟来了。 那丫鬟见了便对白宋行礼:;奴婢见过白少爷,谢白少爷的救命之恩。 ;我什么都没做,救你的人是牛冲天,要谢你谢他便是。 ;昨夜已好生谢过了牛哥。 这话说得叫人浮想联翩,也不知如何算是好生谢过。 白宋偷笑一下,却见这二人无甚反应,就让坐下吃东西。 ;奴婢岂能与白少爷同坐? ;你是郑家丫鬟,又不是我家丫鬟,再说了,现在你也不是郑家的人了。如何不能同坐? 牛大也在一边劝道:;坐吧,我家少爷没那么多讲究。 一番推脱,丫鬟终于落座,捧着一碗清粥认真吃起来。 白宋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少爷,奴婢叫采荷。 ;身上的伤如何? ;昨夜牛哥给奴婢用了公子的方子,今日醒来感觉好多了。 ;把头扬起看看。 白宋很细致,看了看采荷脖子上的勒痕,点了点头。 ;伤还得靠养,多休息几日变更复原。 ;嗯,谢过白少爷。 ;听牛冲天说,你现已无家可归,可有想过去处? 一句话,叫采荷沉默着放下了碗筷。 不等采荷说话,牛大却是急急插嘴:;白少爷,我要不让她留在您的身边,每日给少爷清扫下屋子也好。 白宋诧异地看着牛大,这牛大对待这位丫鬟非比寻常,莫不是对人家有心? 可这家里还有位夫人,自己把人带走了,回去之时叫牛大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人家屋里的那口岂不是要恨死自己? 想着,白宋又摇摇头,心说自己操心别家的事情干嘛? 别说牛大,自己见了美女都不知挡不挡得住诱惑,想人家屋里的事,不如想想自己没能守身如玉,回去怎么跟香儿交代。 牛大眼中藏着一抹热切,见白宋久久不说,显得有些着急:;怎么?有什么不妥? 采荷微微皱眉,看着救过自己的牛哥,也是为他捏一把汗。 哪有这般跟主子说话的? 放在郑家,因这话便少不了一顿好打。 白宋终于有了回应,压着声音说:;此事怕真有不妥。 采荷情绪瞬间低落,她现在连娘家都不要,若没个依靠也不知当如何生活,保不准还会遇到昨夜的事情。 牛大着急:;白少爷,这是为什么? ;勿急,我自由我的担心。白宋缓缓解释,;咱们二人只身在外,也没个依靠。来了这里还是要少惹事,这采荷姑娘留下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只是在没搞清楚采荷姑娘为何被人刺杀前,我们不能把人留下。 ;刺杀?牛大眉头瞬间皱起,想了想,;白少爷担心的是昨夜之事?那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小贼而已,被我赶走了可还敢再来? ;小贼?那可不是什么小贼。必是有什么人盯上了这位采荷姑娘,否则怎会不图钱不图色,下手却如此之狠?一个郑家的丫鬟,怎会遭受如此待遇?采荷姑娘,我想你在郑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吧? 牛大听了也有几分疑惑,也看着采荷。 白宋很认真,仔细地注视着采荷的情绪变化。 白宋认定,这个丫鬟肯定有问题。 采荷很错愕,只说:;奴婢也不知昨夜的贼人是谁,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当时奴婢只觉得昏沉困倦,半睡半醒间忽然被人揪住了头发,一直往河边拖去,后用手掐我脖子,见我挣扎得厉害,又去找了棵大树,用法绳子勒着奴婢,将奴婢捆在树上。奴婢还以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牛哥便冲了过来。 ;你真不知下手杀你的人是谁的? 采荷如实道:;奴婢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与谁有如此大的仇怨。 采荷表情很正常,该疑惑的时候疑惑,该害怕的时候害怕,该纠结的时候纠结。 看不出丝毫作假。 白宋逐渐奇怪,又问:;会不会是郑家? 采荷连连摇头:;不会……主子将奴婢撵出家门,是因奴婢手脚不干净,照着郑家的规矩,奴婢没什么可怨的。 ;因为何事被赶出郑家? 采荷眉头轻蹙,有些难以开口。 牛大急道:;少爷问你什么便说什么,留下来,有个归处,好过在外飘零。 采荷一咬牙,说道:;是奴婢偷了郑家的东西去接济娘家,被管家知晓了。 ;什么东西? ;一包盐。 ;只一包盐? ;嗯!听得娘家说一家久未吃盐,年幼的兄弟患了软骨症,听大夫说若再无盐吃,以后当做个废人了。奴婢也是走投无路,才……才出此下策。 ;蓟县缺盐? ;倒也不是,只是奴婢娘亲觉着县中盐贵,一百文钱买一包盐,不如换一袋米。长久下来就落了病根。 ;既不缺盐,为何不拿钱去买?便是贵了些,也是为保孩子。难不成家中已无余钱? ;家里余钱不多,也不至于买不起一包盐。只是娘亲拿钱去买,盐商死活不卖,也不知为何。为此,娘亲方才找到奴婢,叫奴婢通过郑家想想法子。奴婢也没多心,一开始也没想偷主子家的盐,就用平时积攒下来的钱,想着以郑家的名号去买,那盐商也不至于不卖。 但也想不到,奴婢以郑家的名义去买,那盐商还是不卖。奴婢本以为是县里却盐,可刚离开盐铺,就有一车盐被转运了出去。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想着主子家盐多,顺出去一小包也不会被人发现。谁想运气这么不好,还没出得家门,就被管家逮到了。 ;拿着钱却不卖?这是什么道理?白宋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采荷低着头:;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因为偷了主子家的盐,所以被赶了出来。也是奴婢自己起了坏心,怪不得别人。主子家以往对奴婢不错,更犯不着因一包盐而逼死奴婢。至于娘家嘛,他们见奴婢招惹到了郑家,自然是不敢要我的。 白宋皱眉,想着整件事。 牛大追问:;白少爷,或许昨夜就是个贼人,是不是想多了? 白宋摇摇头,还在思索。 想了很久,丝毫没有头绪:;先就让她留下吧,但切记别出去抛头露面,省得惹来麻烦。 牛大和采荷都面露喜色,采荷更要下跪磕头。 ;好了,无需如此,今日我还与人有约,就先出去了。 说完,白宋一如平常出门,到了楼下柜台上问掌柜:;掌柜,哪里有买盐的? ;呵,公子买盐作甚?是觉得小店的饭菜不够味? ;游历在外,身上总要有包盐。 ;原来如此,附近买盐的也就这条街的尽头,有官家设的铺子。 白宋点点头,直接往盐铺去了。 白宋倒要看看,怎么会有给钱也不卖盐的怪事? 一路不到十分钟,白宋就到了盐铺前。 铺子很小,也不见人。 这盐确实是贵了些,穷苦百姓家里普遍跟采荷娘家的想法一样,与其买一包盐,不如换一袋米。 而且这年头的盐加在饭菜里也不见的好吃,所以古人买盐的热情不高。 有懂的人家知道盐是必需品,长久了不吃会得病,所以就少少的买。 有的人家则干脆不买。 盐铺的生意冷清倒也可以理解。 白宋站在门口,喊着:;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一个官差打着哈欠出来:;怎么? ;买盐。 官差听了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白宋,一副生意来了还不情愿的模样。 ;不卖?白宋问。 ;卖!当然卖!要多少? ;怎么卖? ;一百文一包。 ;要三包。 对方手一摊:;给钱。 白宋一愣,心说这官差虽有不耐烦,但盐还是能买到的啊,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白宋有些蒙圈了,将准备好的三串钱递过去,对方果断地递给了白宋三个布袋,又在账本上记录一下。 白宋掂量着,这一包盐不足半斤。 照着一百文一包的价格,远比生鸡生鸭还金贵。 ;这么少? ;你哪儿人?官差反问。 ;我自蜀中来,蜀中的盐,一百文足两斤。白宋随口胡诌。 ;那你去蜀中买去。蓟县就这个价,你爱要不要。 说这,官差更为过分地把钱递给白宋。 白宋更傻了:;什么意思? ;你不是嫌贵吗?我把银子还你,你把盐还我。 这什么套路? 都做成的生意,还有反悔的? 照理说,即便这盐是朝廷的生意,那做买卖的不应该竭力促成生意吗? 怎么那官差一副嫌弃的模样? 白宋没去拿铜钱,揣着三包盐赶紧走了。 一路想了许久,感觉事情奇怪,却又说不出哪儿奇怪。 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能买到盐,而采荷跟她家里买不到。 ;小友,你可算来了! 郑家太爷的声音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白宋一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快回到客栈了,现正在昨日的榕树下。 今天天色尚早,老太公的棋局边上又围拢了一群年轻公子哥。 此时正有一人离开座前,恭敬地行礼,说一声:;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第112章 宿醉郑宅 围观的年轻公子们见老太公对另一个年轻人如此热络。 各个交换眼神,皆有担忧之色。 他们来此,下棋是假,与郑家老太公混熟是真。 蓟县在谁不知道老太公已放出话来,要借下棋之名,看看蓟县众多年轻公子的学识。 或许会从中挑选郑家大小姐郑凉秋的未来夫婿。 此事已过去了两月,当初刚在蓟县传出时,在城中引来了一阵骚动。 每日排队要跟郑家老太公下棋的人比渭河岸边的花楼里的人还多。 只是经过初始的轰动,各家公子的热情有所缓解。 到了现在,任由不少人期待被郑家太公所看重。 不说那郑家大小姐美若天仙,单是能娶了郑家前进,成了郑家姑爷,日后的生活会是何等的风光? 眼下任乐此不疲要与郑家太公亲近的公子哥们自然对一个生疏的面孔颇为在意。 见白宋来了,不等白宋入座,便就问道:;这位兄台有些面生啊,不知从何而来? ;自川蜀游历而来。 ;川蜀…… 众人一惊,两地相距甚远,皆是未曾听过有如此远游的年轻人。 ;原来是蜀地来的公子,难怪如此不懂礼数。 ;就是,难得被郑太公看重棋艺,却让郑太公枯等许久。你可知郑太公是何身份?岂能有郑太公等你一后生的道理? 白宋笑着,不理会周围几人,落座之后的问郑太公:;老人家,是在抱歉,却街上买了些盐,耽误了时间。 ;无妨,老夫昨夜复盘钻研许久,今日有了破解之法,你可要小心了。 ;那到要请老人家手下留情。 白宋一面讪讪点头,一面回头瞧了身后议论之人,闪过一丝不屑,又正被议论的人看见。 议论几人憋了口闷气,不好发作,涨红了脸,像是便秘。 白宋开始下棋,他这个在AI时代训练过来的业余爱好者,在现代棋手面前不算什么。 但对古人而言,那肯定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古代定式早就在历史长河中被淘汰,这郑太公以落后一千多年的招数跟白宋下,怎会是对手? 不过嘛,白宋也不是为了要赢,主要还是为了讨好对方。 自然不能一直打击对方的积极性,白宋也就的赢两盘,故意漏破绽输一盘。 如此也不像是故意让步,叫这郑太公赢的时候开心至极。 下棋的时间过得快,一转眼便到了黄昏。 和昨日一样,郑家府上再次送来了饭菜。 今日倒是巧了,郑太公刚刚下完一盘棋,便有意让白宋一起吃饭。 郑太公不是个讲究人,看他肯在外树下吃饭便知。 但郑太公有意宴请白宋,再怎么随性也不能对客人随性,这关乎自家的脸面。 所以,郑太公临时起意,就叫白宋一道去府上吃。 白宋自然求之不得,收好了棋子,在一两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到了对面的的郑家宅子。 …… 家中客至。 郑柯毫无准备,连连催家里的厨子准备些好东西。 今日来的客人年纪虽小,但身份不一般。 这可是老太公请来的客人,即便是他这个家主都不方便露面。 而且这事极为难得,老太公请一年轻人,那是前所未有的奇闻。 郑柯心里的好奇,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得到老太公的赏识。 郑柯也无心算账了,通过丫鬟得知,一老一少现在府上的小园亭下研究棋局。 待会儿吃饭也要在小亭下吃。 郑柯悄悄来了小园,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后面悄悄打量小亭下的人。 小亭四角都挂着灯笼,光线很足。 郑柯看到白宋,心中竟有几分嫉妒。 想象自己这矮大紧的模样,年轻时若能生得他这般,可不知会有多少大家小姐喜欢? 哪儿会受那么些苦难? 郑柯点头,小声喃喃:;还真是个年轻才俊,只可惜家住得远了些,谁家父母舍得把女儿交到川蜀去? 郑柯正嘀咕,忽见小亭的另一头,自己闺女居然也在偷看,身边还跟着昨日的丫鬟。 此时,丫鬟正在小姐耳边的轻声嘀咕:;小姐,您瞧清楚了吗?好不好看? 扇形穿堂后面,一位白衣素裹的姑娘淡淡地站着,看着亭下的漂亮公子,目光有些闪动。 ;好看倒是好看,不似往日见过的那些公子做作。 丫鬟又补充道:;不仅好看,还有才学呢。昨日在老太公面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就写了一首诗,连老太公都称赞不已呢!只是冬香记不住,不然就念给小姐听了。 ;好了,看也看了,我们走吧。 ;诶……小姐怎么不多看看? ;看来看去,终究是那样,有什么好多看的? ;那公子长得好,看了养眼,想着心里舒坦。 ;你真要喜欢,嫁了他去便是。 丫鬟不羞,反倒调笑:;冬香虽是喜欢,但也只能做个通房。 小姐脸一红,抬手就要打。 丫鬟笑着跑开,回头说了一句:;人家都说已有妻室。真是可惜,若不然,冬香觉得了解真与那公子相配。 ;小蹄子,你找打呢! 小姐忍不住了,追打了过去,但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好似要确认一下,到底般配与否。 …… 另一边,白宋正为老太公讲解现代的定式。 老太公是的棋痴,头一次见识千年之后的围棋,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正巧白宋也学过,讲得十分细致。 将当代定式的不好,和现代定式的优势讲得明明白白。 白宋突然也来了激情,似乎只有依托围棋,自己才能完全表达出现代的观点,并且古代的人也能完完全全明白。 之前白宋一直有苦恼,觉得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知心之人。 不想今日找到了那知心之人,居然是一个老头子! 倒是这棋局能解开时间阻隔,让两个时代的人心思都放在了一个层面。 白宋与这位老太公交好自是带有目的。 但今夜讲棋却发自内心。 夜色下,小小的园林散发着花草的暗香,小亭四角挂着的灯笼也随着夜风轻摆。 小亭内的两人一口肉、一口酒、一步棋,相互又能争论许久。 肃静的画面透着股别样的味道。 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冬香到了小亭外,终是忍不住插嘴一句:;太爷,已是三更过了。 说这话,冬香手脚一阵哆嗦,不知打断了棋局,这老太公会是什么情绪。 ;都这么晚了? 老太公淡淡的声音从亭子里面传来。 听这般缓和的口气,冬香放松许多。 老太公已有几分醉意,看看天色对白宋摆摆手:;好了,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再讲。 白宋也有几分醉态,打了个酒嗝,笑笑说:;明日就明日,难得遇见老人家如此痴迷棋道,晚生也是相逢恨晚。 老太公对冬香使了个眼色:;把白公子好好送回去,知道吗? ;是!冬香行了一礼,到白宋面前,;公子请。 白宋想起身,一时竟没站起来,下意识地抓着丫鬟的手臂才勉强支起了身子。 丫鬟倒也大方,丝毫不觉唐突,就这般被白宋抓着一路出了小亭。 ;你……你是郑家小姐吗?走着,白宋就开始说胡话。 丫鬟拉着他,显得有些吃力,听了话又觉得好笑:;奴婢是郑家的丫鬟? ;才不是,丫鬟可没这么好看,你肯定就是郑家小姐。 ;咯咯……丫鬟娇俏地笑着,;若奴婢都当得上好看,那咱家小姐可要让公子吓着了。 ;是好看得吓着,还是难看得吓着? ;当然是好看了。 ;我不信,你带我去瞧瞧。 ;公子,您醉了。 ;说话,我没醉! 白宋由拉变抱,一路跟丫鬟拉拉扯扯,好不体面。 丫鬟只当他是大醉,毫不计较,关键还是人生的好看。 好看地公子轻浮叫风流,难看的公子那就叫流氓。 两人绊着脚,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不想白宋脚下一偏,拉着丫鬟一起摔在了地上,直接就睡着了。 这时,郑柯听到动静过来观瞧,正瞧见丫鬟挣脱了白宋起来。 丫鬟面红耳赤,小声说:;老爷,这公子他醉倒了。可如何是好? 郑柯皱眉:;这位可是老太爷的客,怠慢不得,既然已经醉过去,那就送到客房,安顿下来,待明日一早再送其离开。 ;是,老爷。 冬香又叫来了两个丫鬟,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公子抬到了客房放下。 三个姑娘对着白宋是又摸又搞,弄了好一阵才帮白宋给擦了身子,撂下放在床上就不管了。 丫鬟们刚走,白宋就睁了眼。 醉是醉了,却不至于醉死了过去。 听闻这郑家不单单是老爷精于账目,还有一位聪慧漂亮的小姐,常在家中为父亲分忧。 这郑家全族上上下下的账目全都会在这位小姐的眼里走一遭。 白宋今夜既然来了府上,当然要想法子会一会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郑家小姐。 要撬开郑家老爷的最不容易,一个小姑娘,凭自己这姿色,从别处套几句话还不简单? 第113章 深闺无限好 夜深人静,郑家小姐辗转难眠,思绪间总有个人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便是躲在穿廊后偷瞧那一眼,小亭下的公子就生在了心里。 深闺小姐,少有抛头露面,平日见过的年轻男子也是少数。 仅在小姐记忆中的年轻公子当中,还从未见过今日所见公子般俊美漂亮的。 人都爱美,姑娘也不例外,这美的事物,只要稍稍看看,心里想着便是舒坦的。 这家姑娘早到了适婚年纪,数日前才听说爹娘为自己打探蓟县有那家公子尚未娶亲。 这姑娘心里不安,不晓得自己何时能出嫁,更不知自己出嫁之后的日子又如何? 关键的,还是盼着爹娘相中的公子能好看些,斯文些。 姑娘整日里想的都是未来的夫婿,帮着家里看的账本也常常出错。 今日见家中来了位公子,看过之后自然而然地胡思乱想起来。 她也没想到,就自己这一想,想到深夜都没睡着。 裹在被窝,想到妙处,嘴角难免带一丝笑意。 可一想丫鬟说的,那公子已有妻室。 心中又莫名生出许多遗憾,幽幽地叹了一声。 正在此时,郑小姐听屋子传来;嘎吱一声,竟是房门被人打开了。 郑小姐倒也不在意,还想是同屋的冬香起夜。 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郑小姐刚闭眼,就听房中传来了微弱的鼾声。 那鼾声细腻熟悉,一听就是冬香那妮子。 这事情奇怪,若是冬香起夜,她怎么可能真么快就睡着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除了微弱的鼾声外,还有个轻微的脚步声音…… 郑小姐猛地坐起身,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冬香,是你吗? 没有回应…… 郑小姐意识到不对,不及作出反应,一股浓烈的酒气忽然充斥在房间之中。 更不等郑小姐细想,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床边,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混杂着男人的气息直冲轻情窦初开的姑娘脑门。 一瞬间,郑小姐像是被人灌了口烈酒,差点儿被气味儿熏得晕了过去。 ;啊!救命! 房间里传来了郑小姐的尖叫,然后双手猛推来人,但大家小姐哪有力气? 别看来人身形不壮,放在郑小姐身上形如死猪,好似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死死地将郑小姐压在了身下。 ;救命……救命…… 郑家宅子内,何曾有过如此大胆的贼人? 夜闯小姐闺房? 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离奇事情。 故而小姐闺房四周并未安排多余的人手。 即便是有人听到了,要赶到这里还得片刻时间。 眼看这郑家小姐就要绝望大哭,突然进来人似是在呼救声中清醒了些许。 ;这……这是哪儿? 郑小姐慌乱之下一口咬在来人的肩头,这下是下了死力气,咬的来人一声惊呼:;哎哟! 敢做出如此荒唐事的,除了白宋还能有谁? 这一下吃痛,立刻起身,装作酒醒,捂着肩膀:;你……你谁……为何出现在我床上! 郑小姐刚要大叫,听着话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是自己闯入别人的房间,怎么有脸说别人上你的床! 但气归气,经此之后,郑小姐也明白了过来。 听声音是个年轻公子,又是陌生,显然就是今夜留宿家里的客人。 传言说是喝醉了,这一身酒气,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今满口胡话,莫不是起夜之后醉意朦胧又迷了路? 或许是今夜正想着他,现如今知道闯入自己闺房的人是他,心里的惊慌比预想中要小。 心里也不受控制地尽给他找借口。 这人明明一句话也没说,郑小姐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对方是误闯,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你瞧清楚了,我乃郑家小姐,此乃我的闺房,你……你…… ;哎呀!小姐恕罪,小生……小生……夜出迷路,加之醉酒,故而误闯了小姐闺房……我我我…… 白宋作懊恼状,老实巴交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姑娘一眼。 后面冬香已被惊醒,点了烛灯,拿着枕头就冲了过来:;贼人,好大的胆子! ;冬香,勿要动手。 ;小姐,这贼人…… ;你看看他是谁吧。 冬香把火光凑到低头躲避的白宋跟前,见了之后不由得一惊:;是……是白公子!你怎么…… ;我……白宋故作羞愧,支吾着不知言语。 床上侧卧的郑小姐俏脸通红,急急解释:;这公子醉了,起夜又迷了路,误闯了进来,就是一个误会。 ;小姐,即便是误会,那也不能如此就放了他。小姐这清白…… ;你还说!非要天下都知道不是?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府中下人的询问:;小姐,出了何事? 这是小姐先前的喊声招来的人。 郑小姐一想,对外喊道:;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你们都退下吧。 白宋听着,颇为诧异。 他今夜前来,就准备好了大闹一场。 毕竟古代闯了姑娘的闺房,人家姑娘的清白就毁了。 事情传开,必定要惹来一些麻烦。 白宋是在赌,赌郑柯这一支不会跟自己死磕,而会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而将女儿许配给自己。 有了这层关系,白宋有信心能在婚期之前从郑家小姐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此计虽损,平白无故地害了一年轻姑娘,但对比郑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算什么。 而且,古代的姑娘都是傻的,痴的,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出郑家的问题,只有从女人身上下手。 但白宋没想到,自己如此举动居然没有惹来郑小姐的惊慌,对方居然主动为自己打掩护? 这根白宋所想的完全不同。 但事已至此,白宋也只能顺着郑小姐的意思来。 等郑小姐打发了询问的下人,白宋又才拱手行礼,连连感谢。 ;你快些离去吧,今夜之事可万不能被人知晓了。 ;是是是……多谢小姐解围。 一边冬香打趣道:;公子,小姐都没了责怪的意思,你还一直低着头干嘛?你不是说不信我家小姐好看吗?现在都来了,何不抬眼瞧瞧? ;冬香,休要胡说! 床上的小姐红着脸,故作严肃。 目光却也在留意低头的白宋,只见面前的公子没有丝毫越轨之举,依旧低着头,弓着身子往后退,然后逃似地出了房间。 郑小姐看他如此紧张,心中越发相信今夜是他误闯了进来。 白宋走了,冬香笑着一问:;小姐,何故如此就放过了他? ;他也是无心之过,事情传出去,各家脸上都无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且睡去吧。 …… 这一夜,小姐越发地辗转难眠。 一早,昨夜留宿的公子不知怎么,匆匆要走,说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 郑家府上众人皆是不明,说好歹等吃点儿什么再走。 如此走了,传出去要说郑家招待不周。 只有冬香知道这公子为何,便主动要求送公子离开。 冬香一早见了白宋,见这位漂亮公子一脸仓皇,模样甚是可爱,心里笑着。 待其出了门,便打趣问道:;公子,我家小姐又不是妖怪,也不会吃人,怎么走得这么急? 白宋又作害羞,低头脸红,什么都不说,演技精湛,无以复加。 冬香看了一路咯咯咯笑着,腰肢乱颤,开心得紧。 待出门走了几步,两人就要分别,白宋方才腼腆地从衣服中拿出一张手绢。 ;误了佳人,实在罪过,小生不知如何请罪,请冬香姐姐将此物转呈郑小姐,就当是小生赔罪了。 冬香接过手绢,再打开一看,不免惊讶了一声:;哟,白公子有心了,这凤栖翠湖的簪子可是长安才有的款呢。 ;冬香姐姐好见识。 现在冬香丫鬟变成了姐姐,小妮子听得很受用,有些飘飘然,全然忘了自己在老太公面前的拘谨模样。 ;那是,咱们郑家虽安居偏地,但什么东西没见过?公子这簪子价值可不少,整个幽州都挑不出几件,听说主家的小姐有一件。咱家小姐见了肯定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劳烦了冬香姐姐,小生就先告辞了。 一番话后,冬香攥着簪子飞快地回了小姐跟前,急不可耐地说:;小姐,我回来了,给您带了一个好物件儿。 ;那公子走了? 郑小姐困顿地守在窗口,对着一个账本和一个算盘,不住地打瞌睡。 ;小姐,人家说的是物件儿,可不是什么公子! ;有什么好物件?我现在也无心过问的。 ;当真?是那位白公子留下的也不过问吗? 忽然间,困顿的小姐精神一震:;白公子留下的?快给我瞧瞧。 ;小姐不是说过问吗? ;你……你这蹄子,还不给我! 主仆二人打打闹闹,好一会儿,冬香才把簪子给了小姐。 郑小姐看了,欣喜异常:;白公子果真是游历天下之人,这是长安来的物件,蓟县可买不到的。之前主家的姐姐就有这么一支,好一阵炫耀,一种姐妹都羡慕得紧。冬香,来给我带上,看看哪个位置好看些。 郑小姐看着簪子,脸上写满了喜欢。 但冬香却是一脸地无奈:;小姐,人家说的好物件儿可不是这簪子,你且瞧瞧这手绢,可眼熟吗? 第114章 干仗 若非丫鬟提醒,郑小姐可不会注意到包裹簪子的手绢。 听冬香一说,郑小姐方才转了目光。 一张普通的手绢而已,倒也瞧不出什么稀奇。 但郑小姐稍作细看,表情立刻一变。 冬香便出言笑道:;小姐,这世上还真真有缘分的。那日我们游山归来,小姐老远就说那边的公子好看,是冬香将小姐的手绢扔了去。喏,现在人家的又把手绢还回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姐跟那公子就是上辈子的缘分,都是天定的。 郑小姐拿着手绢,目光呆滞,反复看了许久,见不到一丝灰尘。 想来那位公子定也好好保存过。 说来缘分,郑小姐心里一阵嘭跳,心说在这待嫁之时遇见这么个看着舒心的公子,会不会真就是老天的安排呢? ;哎!郑小姐叹了一声,将本欲带上的簪子又用手绢给小心包好了。 ;小姐,何故叹气? 郑小姐又想到了那公子已然成家,望着窗外蓝天,悠悠叹息:;便是有缘,那也是孽缘。 ;孽缘也是缘,小姐不是长叹家中烦闷?有一场孽缘,不也好过整日在家中拨弄这些算珠。 这话终于让郑小姐泰然了。 她喜欢这丫鬟,年纪大些,懂得多些,没那么拘谨,更像个能说话的朋友。 ;人家都走了,也不知会不会再来?瞧他昨夜吓得那模样,今日一早又匆匆道别,这么一想,倒像是我轻薄了他似的。 ;咯咯咯……小姐可别担心了,老太爷不还在吗?有老太爷找他下棋,小姐还愁见不到他?他不来咱家,咱们就出去找他。让他躲也躲不掉。 …… 白宋已回了客栈。 那叫采荷的丫鬟很是慌乱地来问:;白少爷,怎现在才回来? ;耽误了一夜罢了,牛冲天呢? ;牛哥也是一夜未归,奴婢担心得紧。 ;不用担心,他可不会有事的。 白宋随口安慰,心里却在犯嘀咕。 又在客栈等了半日,依旧没见牛大的身影。 倒是在楼上忽然见到胡秃子询问着路人上楼来了。 白宋赶紧招呼一声,那胡秃子在楼梯上都看到了白宋,加快了脚步。 白宋将胡秃子拉进屋:;你何时到的? ;昨夜就到了。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哎,白少爷赶紧随我走一趟,牛大受伤了,是牛大告诉我来这儿找白少爷。 ;牛哥受伤了?采荷关切地插了一嘴。 胡秃子看看这漂亮的丫鬟,没有说话。 白宋感觉是出了事情,叫上采荷一起:;走,马上去瞧瞧。 三人即刻离开,路上这胡秃子就说了事情由来。 原来牛大昨夜跟胡秃子带的人碰头,就急急地去找蓟县当地的混子闹事,结果两波人打了一架。 牛大一人冲得太狠,被一群人围殴,落得一身是伤,现在只能就近找了处地方藏起来,等着白宋去医治。 白宋听了直皱眉,心说这牛大还是如此莽撞,就算是要去跟人抢地盘,那也要回来说一声,自己也要安排才对。 这么贸然地跟人硬碰硬,不是找死是什么? 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在城南渭河畔花街的尽头见到了其余人。 这是一个垃圾场,花街残留的垃圾都会堆积在这儿等待运输出城。 有时候官家的人嫌麻烦,就会将所有的渣滓往河里倒。 但古代的垃圾产量跟现代没得比,即便如此,整个渭河一样清澈如洗,瞧不出半点儿污染的痕迹。 渣滓多的地方就多乞丐,到处都能见到乞丐搭建的临时住所,有些都荒废了许久。 胡秃子一行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安定,一行十余人,各个带伤,模样甚是狼狈。 路上,白宋已买了伤药,也不多说,开始给众人处理伤口。 牛大伤势最重,身上十几处刀伤,被棍棒打过的淤青更是数不清。 采荷光看着就哭崩了,那关怀的模样,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人家媳妇儿。 好在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命硬,经过白宋的处理,元气又恢复了三成,居然能起身走路了。 渣滓街上臭不可闻,白宋不想在这儿多呆,叫着众人,要给这些人安排个住处。 白宋小看了蓟县的生活水平,安排十几人的住处,即便是县城中最破烂的房子,花费也是不少。 余下的十余两银子几乎全用在了这里。 一群人住进了简单的房子,虽任显拥挤,但各个都说白少爷讲究。 这一群人安居的地方向南是花街,朝北走一刻钟就是白宋居住的客栈。 往西一点就是城中的郑家主宅,没事儿的时候方便打探主宅那便的情况。 一切都安顿好了,白宋才将众人聚在一起,细问昨儿晚上是什么情况。 关于昨夜之事,全是牛大个人临时起意,后面一群受伤的小兄弟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们跟着白少爷奔前程,有知道牛大是白少爷的贴身跟班,自然是牛大让干嘛就干嘛。 叫着一群人去打架,好过让他们去山里采药,打架这活儿他们熟。 可这些小兄弟不知道对方的人比他们多了两倍。 这哪干得过? 所以事情到了现在,好多人心里也有怨气,觉得被牛大坑了,但又不好开口。 牛大后又解释,原来是这波人当中就有那天夜里对采荷下杀手的贼人。 牛大不计后果,那是要给采荷报仇。 采荷听了哭得稀里哗啦,但一众小兄弟就不干了,直说凭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拼命。 一方人吵闹不休,白宋出言打断:;好了,都不要吵了!现在梁子都已经结下,咱们吃了亏,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少爷,咱们还跟他们干啊?一人小声道,;他们人多,估计还不止三四十。在这儿拼口气,还不如回去山里采药呢。 ;就是……哎哟,这一来就被打成个猪头,简直憋气。 ;这次咱们吃亏,下次,我亲自出面,肯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宋好生安慰,摊上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也没有办法,要成事,还得靠自己。 不对,得靠自己的空间。 这许多日没有借用空间,能量充盈,可以试试一些新奇的物件,来治一治蓟县的混混们。 听牛大说那群人之中有对采荷下黑手的人,白宋也肯定了要对这群人动手的心思。 蓟县买盐的事情没有了结,采荷的事情肯定有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隐隐的,白宋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想要更多突破性消息,就的把夜里的杀手抓到问个清楚。 …… 牛大伤势未愈,一群人都要休整。 采荷要留下照顾牛哥,白宋只能一人回到客栈。 接下来两日,白宋就窝在客栈之中,专心吃东西补充能量。 看着空间里的能量一天天充盈,白宋也想了很多种相对厉害的武器。 白宋至少尝试了十次枪械,结果是一无所获,连一颗子弹都幻化不出来。 估计是这类物件杀伤力太强,需要的能量过于庞大。 白宋只能不断降低标准,最后灵光一闪,取了一个电击器。 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威慑性极强,杀不死人,吓唬人还是很好用的。 尤其是对付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古代混混。 经过两日休整,牛大一群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宋带上电击器,自信满满地离开客栈,去了手下人的租处,让胡秃子去给那些混混下战书,今儿晚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时间转至深夜。 夜空乌云密布,隐有雷声。 漆黑幽静的长巷之中,白宋看一眼天空雷霆,抖了抖衣袖里藏着的电击器,按一下开关,听得啪啪声响,瞬间感觉自己就是雷神降世。 身后一群人可没有白宋的底气,知道对方人多,自己这方又都是伤员,万一冲突起来,不知被搞得多惨。 时间已至三更,巷子里久久不见人来。 白宋看天,皱眉,回头问胡秃子:;怎么还没来人?你传到话没有? 胡秃子也皱眉:;白少爷,这话肯定是传到了的,时间也没有差错。 ;白少爷,他们不会有什么花招吧?一人弱弱地问。 ;再等等看。白宋一皱眉,有些不耐烦。 雨来了,比大雪还要刺人骨髓。 一群人在街上冻得瑟瑟发抖,都成了落汤鸡。 白宋啐了一口,心说对方不会知道今夜要下雨,故意晾他们在这儿遭罪吧? 若真如此,那丢脸可丢大了。 正想着,后方一人喊道:;白少爷,前面来人了! 白宋精神一震,注目望向前方。 黑漆漆的长巷深处,有几个更黑的身影缓缓而动。 ;才几人?白宋疑惑着。 选定这样的巷子,便是想着对人少的一方有利,对方也没法藏人,真正能碰面的人不多,后面的人再多也充不上来。 电击器在这样的地形下也好发挥。 可谁能想到对方只来了几个人! ;什么意思?白宋再一问,叫上后面的小兄弟,;上去瞧瞧。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去,也不知为何,来的几人居然在往后退。 走得近了,前面才有人喊:;别……别动手!咱们……咱们有话好说。 情况不对,这些人畏畏缩缩像孙子似的,好像很怕白宋带着的一行人。 第115章 手掌雷霆 ;什么意思?想耍花样?胡秃子喝问。 说话间,对方几人已被白宋等的团团围住。 ;别动手,有话好说。 白宋皱眉,上来问:;你们老大呢? ;明知故问……其中一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胡秃子呵斥,作势要动手。 白宋一挡,将其拦下,凝神再问:;你们就这几人? ;我们老大和二十几号兄弟的,现如今还爬不起来呢,你们这时候来下战书,是不是欺人太甚? ;二十几号人爬不起来?白宋一愣,有些不明白。 这时候,对方几人中有一人见到了白宋身后的牛大,如见恶鬼一般吓得躲在了到最后面。 ;就是他,就是他!是他一人打伤了我们二十几个弟兄,老大也是被他打残的。 白宋看着牛大,隐隐猜到了什么。 先前一心只关注牛大和其他几人的伤势,全然没想过对方有什么损失。 难不成牛大这么彪? 一人带着几个小弟把对方二三十号人给干趴下了? 正想着,更为诧异的一幕的是,除白宋之外,同行众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牛大。 好似其他人也不清楚这件事。 也就是说,把对方二三十号人打得下不来床的人,只有牛大一个? 目光聚集,牛大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当时对方的人太多,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逮着谁就打谁,好不容易才逃走。 白宋抽一口冷气,这牛大单凭一身蛮力就如此厉害,他日寻了机会,定要他去学学功夫,日后还不晓得多厉害。 一年之间,白宋想到了在墨家的三叔和大魁。 有这两人的存在,证明这时代的的确确存在武林高手,而且还有内家功法。 牛大算是自己的人,白宋不知自己能不能学成,至少牛大学功夫应该不难。 只是现在没有那机缘。 ;你们……你们这些人一点儿不讲江湖规矩,咱们出来混,吃的都是辛苦钱。就这位大爷的身手,为何要来跟咱们抢饭吃?天下那么多用武的地方,这位大哥何愁没个生计?再不济,蓟县也有几家镖局,在镖局里面混个镖师,也还过咱们体面! 对方一人说着话,好生委屈,擦着嘴角的伤口,眼睛是如娘们儿一样的哀怨。 ;既然知道怕了,那你们还敢来? ;咱们在蓟县混了一辈子,可不想走远了。几位爷要想在这儿划一块地出来,咱们好好商量。又听说那位牛爷要找咱们手下的一个弟兄,咱们老大也已发话,交给你们便是。总之,以后咱们相安无事,千万别伤了和气。 说完,中间有一被捆绑着的人推出来。 难道这就是当夜要对采荷下杀手的人? 当天夜里,白宋未曾看清对方,但牛大与之打斗过,更是清楚。 牛大见了此人,眼中寒光一闪,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人是知道牛大厉害的,被牛大一抓,顿时吓破了胆,还没问就承认了。 ;大爷,饶了我吧,小人是财迷心窍,才会壮这狗胆去行凶杀人。 ;老实交代!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没有……没有……小人就是途经那里,见一个姑娘家单独一人,就起了歹心。小人也是不知道这姑娘是牛爷罩着的,要早先知晓,便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小人也不敢动牛爷的人啊。 牛大心有怨气,抬手就要打。 对方一人憋着一股劲儿说:;牛爷,您看能不能手下留情?这事儿是咱们手下人不对,但好歹不也没让那姑娘怎样?看在咱们都主动交人的份儿上,牛爷能不能给咱们一点儿面子,下手不要太重了…… 牛大一笑:;不重……当然不重! 说完,一圈凿在那人的背心,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嗷呜一声惨叫,差点儿就背过气去。 就听这声音,就跟铁块砸在肉上一般,听听都叫人头皮发麻。 对方几人刚还想求情来着,这一下叫所有人都闭了嘴。 牛大打了一拳,那人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还没回过劲儿来。 牛大接着又要再打。 白宋这才阻止:;等等。 牛大看着白宋,多有不解。 白宋琢磨着先前那人说的话:;财迷心窍……破烂宅院的马棚里睡着一个姑娘,你不是见色起意,却是财迷心窍……那么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像有钱的模样?你说是财迷心窍,看来话中有话啊。 这么一说,牛大抓着的凶手还没多大反应,倒是其余的几人表情明显有变化。 暴雨之中,几人急促的呼吸明显一顿,再要装作若无其事,那就不太容易了。 白宋当即看着带头的人,一把揪住了对方领子:;给你们面子?你们给咱们面子吗?当咱们是傻子是不是?居然想蒙混过去!说!到底是谁给钱,这家伙到底见了谁的财? ;这位爷……咱们……咱们也不想的…… ;装什么装?赶紧交代了,以后咱们才能相安无事,不然把这笔账算在你们头上,以后的日子谁都别想好过。 ;大爷,这事儿咱真不能说,说了咱们才是真的都别想好过。 ;不说是吧? 白宋嘴角一扬,正愁没地方施展。 这小子送上门来,可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白宋袖中悄悄一抖,电击器往迎面人腰上一怼。 只听;啪啪啪一串细微的电流爆裂声传来,那人瞬间张大了嘴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人去如魔怔一般打了一连串摆子,然后如烂泥一样倒在了雨地里。 周围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甚至都不知道白宋做了什么。 只有被电击的人心里清楚,先前拿一下酸爽无法形容。 这年头的人哪有过被电击的享受? 虽然杀伤力不大,但给人心底留下的震撼却非拳脚能比。 那人在地上瘫软了几秒,然后咬牙起身,再看白宋时眼中只有惊骇和畏惧。 ;二哥,你……你怎么了?身后一人询问。 ;那人……那人会妖法……妖法的…… ;妖法? 面面相觑中,疑惑还是更多,没人把妖法当回事。 正想着,白宋右手举天,口中振振有词:;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损益盛衰,损极必益,益极必决!万物出乎震,动万物者莫疾乎雷!九天玄刹,听我号令,雷来! 随着暴雨夜下的滚滚闷雷之声,白宋用尽毕生的信念感,点燃了潜藏心底的中二之魂。 然后,按动开关。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电击之声传出,清晰的电流泛着蓝白的光芒居然出现在了白宋掌心!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斯斯文文的小子手上居然出现了细小的电光! 这是何等神迹? 一群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了雨里。 不单是对方几人,白宋身后的一群人也被吓得连连后退,到处都是抽冷气的生意。 这些古代人一辈子连求雨的大仙都没见过,何曾见过能召唤雷霆的怪物? 还把雷霆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难以言喻…… ;仙人……仙人……饶了我等吧! ;还不老实交代?莫不是要我用天雷给你们开个窍? ;是郑家,是郑家的大管家! 那也行凶的凶手连声回答。 比起郑家,显然是周围手掌雷霆的小仙长更为恐怖。 那可是仙术,小小郑家,一道雷霆下来就会被夷为平地,谁敢招惹大仙? 白宋眉头紧皱,收起手来。 见白宋手中没了雷霆,周围所有人才安心了许多。 但每个人看白宋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畏惧。 胡秃子手下一群人,心里虽有畏惧,却也藏着兴奋。 心说这回是跟对人了,周围白少爷居然是位仙长,难怪这么有本事。 ;仙长,这次我们什么都交代了,因为是郑家,我们不敢暴露的。这件事都是这小子一人惹出来的,我跟一帮弟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宋没有搭理,看着凶手:;说,郑家为何要对一个小丫鬟下杀手? ;小人不知,郑大管家只说了事成之后给咱二两银子,其他的话小人哪儿敢多问? ;二两银子就能买一条命? 白宋心头有些沉闷,但听对方说话的口气,似乎没有说谎。 ;仙长,小人一把一切如实告知,还请仙长饶了小人吧。 白宋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今夜之事,我不想被多余的人知道。 ;明白……明白…… 牛大问:;白少爷,就这么 放他们的走了? ;先回去再说。 雨还在下,一群人泡在雨中都在瑟瑟发抖。 一群人返回,在租住的屋中烧火取暖。 采荷没跟着一起去,但她知道此行也为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 见大家都回来了,连连来问结果。 白宋想了想,将一切告知她。 ;真的是郑家要奴婢死…… 采荷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落寞地瘫坐在了地上。 牛大有些烦躁,小声问:;采荷,你好好想想,是否在郑家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为何要你的命? 第116章 小姐有请 ;我不知道……采荷拧眉苦思,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然后白宋将自己买到的盐放在了桌上:;你说买不到盐,而我去却买到了。 ;白少爷,奴婢说的是实话。 ;我没说是你欺骗,你们不觉得事情有些怪吗?到底是为何,你买不到盐,而我又去买得到盐呢? ;难不成是独独不卖给采荷? ;采荷娘家也不曾买到盐。 一群人围在火堆边上想这问题,没一个人有答案。 白宋却固执地认定,让采荷遭制杀身之祸,必然有这包盐的缘故。 想了许久,头绪不多,白宋对牛大吩咐道:;接下来几日,你们就从蓟县各大盐铺去买盐,看看每家盐铺的状况。兴许人多了就会发现规律。如果大家手里没钱,牛大你就带着大家出城,去附近的山上找下有没有药材。之前你跟我去山上挖过药,应该懂吧? 牛大点头:;白少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这几日便不来这里了,得加快跟郑柯家的那位小姐搞好关系。 …… 另一头。 好容易从仙长手里逃生,几个混混在回去的路上还惊魂未定。 相互间都不敢说话,好似在刻意规避先前发生的一切。 对这些人而言,那小小的电流,必然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他们的梦魇。 几个混混有自己的地盘,他们的老大也不至于是真被牛大打得下不来了。 只是对方不想跟牛大这样的狠人起冲突,而且杀人谋财的人只是手里的小弟,为这么一人招惹个难缠的对头,实在划不来。 本想着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一群莽汉之中有个心思活络的白宋。 出去办事的几人把事情给搞砸了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一进门,就见郑大管家坐在一处,笑盈盈地看着回来的几人。 这几人无甚反应,只有那谋财者心头一空,生出一丝不安。 大管家的身侧还有一陌生的壮汉,带着斗笠,穿着雨氅,看不得形貌。 头上坐着的老大见了几人,打着招呼:;都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老大……那老二正要开口。 身侧谋财者轻轻一挡:;老大,一切都办妥了。 ;办妥了就好。 ;来来,听说大管家还有新的吩咐,咱们跟着郑家可有得好日子过了。 斗笠下,壮汉忽然沉声问道:;办妥了?是那个丫鬟已经死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不知从哪来了一帮人,整天缠着咱们,要帮那丫鬟出气。现在人已经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而已,不用那么在意。大管家,还是听听您说的大生意吧。 ;那贱人还活着?大管家微微一皱眉,然后缓缓起身,;你们都等等,我出去拿个物件儿来。 也不知郑大管家要作甚,慢悠悠地起来,出了房门。 郑大管家刚一出门,屋中壮汉忽然一起身,单手捏着椅子扶手,用力一压。 咔! 壮汉手拿两块断木猛地一扔,门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断木刺穿了喉咙。 鲜血喷溅,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壮汉右手一脚踹翻茶桌,桌子碎裂,木屑乱飞。 也不知这厮是何等的怪力,仅是木屑纷飞,便是满屋散落的飞针,一旦被扎到了眉心或是喉咙,当即就是一条人命。 ;你! 那混混老大只说出了一个字,便被那壮汉如一巴掌拍在额头,好好一个人,直接化作一滩烂泥,一股血腥肉味冲天而起。 屋中十余人,瞬间被杀了七八个。 剩下几人反应过来,知道此乃真正的杀神,谁敢与他正面对一眼? 直接朝门口跑去。 不料房门被上了锁,怎么都撞不开! 屋外雨势渐猛,轰鸣的雷声掩盖了屋中凄厉的惨叫。 郑大管家撑着伞,都雨中弓着身子,愁眉不展。 忽然,一个人撞飞了房门,重重落在了郑大管家的面前。 那人倒在地上,吐着血,眼神迷离地看着郑大管家。 ;为……为什么…… 郑大管家缓缓地蹲下身,看着这人摇摇头:;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利,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交给你们这些混子去做?哎,都是郑家害了你们。 ;咳咳……放……放过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在意的消息? ;别……别去招惹……有……他……他会……会妖法! 言罢,屋中飞出一个斗笠。 斗笠在空中飞速旋转,划破雨幕,犹如一柄利刃,嗖的一声掠过,瞬间斩下一颗人头。 那郑大管家,吓得翻倒在雨里,面容惊惧的看着从屋里呆着一身血腥出来的男人。 ;烧了! …… 昨夜大雨,城中起了一把大火。 大火烧了一处破院,烧死了二十几个混混。 不过是混混,谁会在意? 百姓的生活一切如常。 一早,白宋到了往日和郑太公下棋的榕树下,却没见人。 白宋想着等一会儿,就在榕树下干坐。 等了一刻钟,没把郑太公等到,却是等来了那位冬香姐姐。 白宋近来是演戏上瘾,接着上次的剧情,这会儿就要仓皇逃走。 冬香见白公子这模样,心里就好笑,上前两步就把白宋给抓住了。 ;白公子,这么急着走干嘛?就这么害怕姐姐吗? ;冬香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咯咯咯……冬香笑得花枝乱颤,;说,来这里晃悠作甚?几日不见你,还以为你走了呢。 ;几日有事,耽误了些时日。本欲找老人家下棋的,既然老人家不在,姐姐便放我走了就是。 ;放你走了?说得人家好生霸道,莫不是谁强栓着你不让你走? ;你口中的那位老人家近日也有事,需得缓两日再来这边。若不如此,姐姐可不敢这般跟你说话。 ;哦,如此,我便改日再来。 ;来都来了,何故要走?难道咱家府上就一位老人家是你友人,别人就不是? 白宋讪讪笑着,被冬香死抓着脱不开身:;冬香姐姐自然算是友人。 ;谁说是我了?府上不还有人吗? 白宋挤出一丝羞涩:;莫不是说的郑小姐。 ;怎么?不算?可记得我家小姐为了你是清白都不要。 ;是是是,郑小姐可不算友人,那是白某的恩人。 ;既如此,还不去府上谢谢恩人? 冬香说着,手上加了一股劲儿,带着白宋就往郑家府上走。 白宋半推半就,便顺势有到了郑家府上。 来了府上,白宋就明了。 还说这丫鬟今日如此托大,也没往日的忌讳,原来是家中无人。 老太公不在,老爷也不在。 只有一位小姐在府上,难怪如此大胆。 白宋被安排在客房稍坐,冬香道一声给小姐传话,也就一人去了。 …… 又是那一家小院,冬香扯着嗓子喊着:;小姐,小姐……那人被我给逮到了。 远远的,里屋那就传来了小姐的声音:;你小声点儿,叫人听了,还道是咱们一直在那儿守着呢。 冬香一顿,感觉小姐这话好似早先就知道了来人,眉头瞬间一挑:;小姐,你在何处偷看来的? 郑小姐已是除了房门,听了脸一红,也不搭话了,朝着冬香招手来:;来与我瞧瞧,该穿哪身衣裳? ;咯咯咯……小姐这般心急,怕不是每日每夜想了那白公子不知多少回了吧? ;你再说!郑家小姐脸红到了脖子根儿,都快挤出血来了。 ;好好好,冬香就不说了。小姐何必在意穿什么?就小姐这姿色,穿哪样不是貌若天仙?依奴婢看呐,衣裳倒是其次,只要带上公子送的簪子就够了。 郑小姐也是连连点头,小跑着回到房中,对着镜子比划半天,也不知将簪子差到什么位置。 如此摆弄了半天,好不容易打扮好了,郑家小姐又有些犯难:;这公子来得突然,少时该说些什么? ;小姐,这还用问?小公子的棋可厉害,自当是要讨教棋艺。 ;对对对,讨教棋艺。幸得有你,还是你主意多。 ;小姐,你去园中亭下摆棋,我去叫公子来。 主仆二人交会完了,各自分头去了。 这主仆二人费尽心机想讨白宋喜欢,不知这白宋枯坐客厅,也在想着同样之事。 如何能让郑家小姐喜欢,更是白宋心中头等大事。 好不容易等来了冬香回来,就跟着对方去了前日与老太爷下棋的亭下。 刚到园中,远远就见了亭下一位盛装打扮的妙龄姑娘在那边对着棋盘沉思,好似在钻研着。 有一棋局是好事,不会担心言语不当而尴尬。 ;公子,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了,奴婢就不打扰了。 白宋点头,到了亭外,近处见了这小姐,果真是美貌不凡,五官、身段都是极致,若说差了点儿什么,却是少了点儿大家闺秀的味道。 或说是少了点儿文墨之气。 这根早年的经历也有关系,到不说是不好,只说是多了些不同。 白宋稍稍打量,收敛心思,恭敬地拱手行礼:;郑小姐好。 第117章 端着和松着 昨夜雨疏风骤。 恰是此时写照,小院小亭,处处显着昨夜雨幕所留痕迹,小亭一角垂着水滴,滴滴答答打在亭边小树本已枯黄的叶上,又扫下了几片。 几片枯叶飘摇空中,飞入亭下,留在了棋盘之上,盖着一枚白子,留下了一点湿痕。 郑小姐心意动了,却守着如这小园小景的雅趣,持着一份小姐的庄重,听了亭外公子的声音,却是慢慢悠悠将叶子捡起,抛在地上,方才缓缓起身,侧着脸,含羞带俏地还了一礼:;白公子。 白宋瞧着,觉出了这姑娘此刻怀有几分做作,姿态不显自然,但胜于年轻,无论什么姿态,总是养眼得紧。 ;听闻白公子精通棋艺,难得遇见了公子,想请公子于亭下对弈,望不吝赐教。 这点过于拘谨了,说了两句便觉些不自在,抖了抖衣袖,拍拍裤腿的雨水,进了亭子。 ;公子请。 郑小姐并无多话,自白宋落座,就提子落在盘上。 白宋倒是认真,小心应对,端着姿态,唯恐落了个不好的印象。 两人专于下棋,也是默契,对当夜误闯闺房一时只字不提。 只是这下棋的过程中,两人也无甚交流,空空废了不少时间。 远处小园口丫鬟看着二人,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私会,让着八卦心动,春意盎然的姑娘内心好生煎熬。 白宋下着棋,不多时就瞧出这郑家小姐根本不会,不说棋下得如何,就看她提子的姿势就是个生手。 偏偏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持着身份,保持小姐姿态,好似与白宋一般,都怕给对方留了不好的印象。 那拘谨的样子,怪怪的,倒也好笑。 过了一刻钟,白宋提子正欲落下,犹豫之后又将妻子放入了盒中。 见此动作,郑小姐终是鼓足勇气,微红着脸蛋儿抬头瞧了一眼,有些疑惑,也不好开口,还道是公子又多了新的想法,难不成又有什么妙招? 她一看棋局,自觉云里雾里,也不知谁优谁劣。 ;哎,算了…… 忽然间,白宋幽幽一叹,起身伸了个懒腰。 郑小姐急了,同样跟着站起身来,皱眉询问:;公子,您要走了?是小女子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算了,是别端着了。 ;别端着了? 白宋一摊手,丧丧说道:;哎,怕叫小姐失望,我白玉堂不算什么文人雅士,学不来那些拘束的规矩。这般盘身端坐,一举一动都要刻意而为,连口大气口不敢喘,实在叫人难受。我本就是个随性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怕唐突了姑娘,故而放不开。这一局棋,实在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郑小姐愣着,听白公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实为何意,大致理解到是觉得拘谨了些,有些难受,便又道:;公子不必拘谨,小园之中又无他人,公子怎么舒适便就怎么就是。 ;那小姐可勿怪了。白宋一拱手,重新坐下,这回没了先前的规矩,而是盘腿团在石凳,双手抱膝,身子前倾,整个人都贴在了棋盘上。 这模样和先前那一笔,像是人被抽了脊骨,一下就长歪了。 郑小姐何曾见过这等坐姿,一愣之后,又是掩嘴一笑:;公子好有趣。 ;郑小姐,你也别拘着,你这明显都不会下棋嘛,何必要迎合他人作自己不喜欢的事? 被人一句戳中心事,郑小姐脸一红,支吾着不知说什么。 白宋把弄着棋子,目光不留顾忌,肆意地打量着郑小姐,问:;还是说要看跟什么人在一起,或许有些事即便不喜欢,因人而不同,又变得喜欢了? 这么一说,郑小姐脸更红了。 这话过于调情,哪有公子初见就说这个?换做别的姑娘,只怕就要大叫着打流氓了。 不过嘛,郑小姐日夜幻想,见这公子如相识已久,听这般调戏,心里只是怦怦乱跳,却少了责备的心思。 白宋也是点到即止,只想测测这郑家小姐的态度,见她脸红心跳,料定其心中所喜。 如此,以后之事就好办了。 若在这么满口胡言,怕是要真被人当成了轻浮浪子,郑小姐心中淡淡的情愫定难得长久。 白宋忽然一改说话,问了一句:;说了这许多,还不曾请教姑娘芳名。 郑小姐一晃神:;小女名唤琪华。 ;郑琪画,万树琪花千圃药,心知不敢辄形相。名字是好,却少了几分诚意。 郑小姐一愣:;公子何出此言? ;来时听过这郑宅一些传闻,说郑小姐早年多舛,与父母流落民间,这琪画二字可不似早年间能有的名字。 郑小姐低下头,拧眉思量,半晌才嗫嚅说着:;早年无名,常被父母唤作阿豆。 ;阿豆……白宋笑着轻轻念着。 郑琪画听得羞涩,时隔多年,这把唤作自己的除了父母就再无别人了。 ;阿豆,这名儿我喜欢,干干净净,无需修饰。 ;公子,这名儿…… ;以后便叫你阿豆姑娘了。 ;可…… ;这可不由姑娘去选,嘴在我身上,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阿豆也就只顾听着便是了。 一番细说,两人距离近了不少。 这姑娘坐在一边面红耳赤,白宋则厚着老脸,换了个座,坐在了小姐身侧去了。 ;阿豆姑娘,那夜亏得您为我遮掩,否则我白玉堂就坐实了淫贼的罪名,以后都不知如何见人了。 琪画身子一颤,刚消的羞意立即又爬满了俏脸,低头嗫嚅:;好好的,提那事作甚?我……我早已忘了当夜…… ;阿豆姑娘是忘了,但小生却对小姐念念不忘…… ;公子,你! ;姑娘,且听我说完,我说的是不忘姑娘的救命之恩。 ;…… ;阿逗姑娘,你耳根子都红了。 言语调情,郑家小姐那是白宋对手,三两句话便招架不住了,慌乱间强作精神,呵斥白宋:;公子,这番言语不妥了。 ;先前说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嘛,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惹了姑娘不喜欢,那我还是拘谨些的好。 ;我……我非是那意思…… ;那姑娘又是怎样的意思? ;公子,我们才初识,你便如此轻浮……实在…… ;哦,我明白了,只要咱们不再是初识,日后就能对姑娘轻浮一些是吗? 郑琪画架不住男人的不要脸,慌乱地起身就要走。 白宋这才正色喊道:;好了,我不拿姑娘打趣便是。不过是想姑娘能随意一些。 郑琪画拧眉,站在亭外踌躇良久,方才又回到亭中坐下。 ;阿豆姑娘,咱们就不论棋了,还是说说姑娘所喜欢的,所擅长的吧。 ;家中无事,羞于学习,也无甚擅长之事。 ;听说阿豆姑娘常在府上为父母分忧,总览郑家账目,不知是否真的? 郑琪画羞于启齿,犹豫之后才点点头。 ;那姑娘是擅长数算了? 郑琪画听了脸色更是不好,在她看来,精于算计可不是什么优点,哪有大家小姐对着成堆的账本浪费光阴? 此处更是其尝尝被本家姐妹笑话所在。 见郑琪画久久不说,白宋疑惑:;怎么?难道我猜想不对? ;数算小道,不足挂齿,说了只怕被公子取笑。 ;怎是小道?我还从未见过精于数算的女子。不如我考阿豆一题,看阿豆能否答对。 郑琪画稍有兴致:;公子请问。 ;鸡兔同笼,头数十六,脚四十四,问鸡兔各几? 郑琪画低头一想,不见丝毫动静,便说:;兔六只,鸡十只。 这计算速度,把白宋都吓了一跳,忍不住赞了一声:;厉害啊!阿豆姑娘的数算本事了不得。 郑琪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应着:;数算小道,哪登得上大雅之堂? ;天下哪儿来的小道?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 ;罗马是何处? ;额……我意思说不要妄自菲薄,这数算一道在白某看来,可比那些文人墨客的笔杆子有用多了。这女人啊,会算数就会持家,要我有个如姑娘般懂算数的夫人,日后必然是家大业大,财源广进。 兴许是被调戏多了,郑琪画听了这话反倒没有脸红,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公子的妻子不会算数咯? 白宋想着,摇摇头:;自是不会的。 ;公子这般有才,公子的妻子也该十分漂亮吧。 想到香儿,白宋脸上挂起了会心的笑意:;漂亮,自然是极漂亮的。 郑琪画脸上闪过一丝酸意,目光扫向了一边。 ;既如此,公子又何故离家,又何故与别家的姑娘谈天说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生有限,当然要乘着青春年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这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处多不胜数,这世间三山五岳各有风骚,尽显不同。你知道世界上最高的山叫珠穆朗玛吗?你知道陆地的尽头是无尽的大海吗?你想过天上为何会有太阳?日夜为何交替?又想过我们其实是这时间最渺小的一粒尘埃吗?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第118章 巨大威胁 白宋说得激情,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顾忌。 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勾起这位深闺小姐的兴趣,希望她能到外面去看看。 到了外面,自己自然能有更多亲近的机会。 但白宋不知道,他所说的一切这位郑家小姐根本没兴趣。 只是看着白宋述说一切时,脸上所显露的激情和向往。 不经意间让这位深闺小姐有了一丝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能让这俊秀的公子露出如此兴奋的表情? 她希望去感受下此刻公子心中所想,所以才有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白宋说了很多,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他希望能有人了解到这一切,不论这个人是谁。 等到说完,白宋只看见面前的小姐一手托着香腮,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眼神透着淡淡的味道,倒是没有白宋心中的激情。 ;阿豆。 ;嗯? ;你一点儿都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 ;要出去看看的感觉! 郑琪画摇摇头,笑了笑。 白宋面露失望之色,正想着要跟这姑娘讲讲什么叫万有引力,结果人家根本不关心。 但郑琪画忽然一说:;不过……若有公子为伴,去没见过的山水中走一遭,想来也是很好的。 白宋一喜:;阿豆,你想出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到处走走。 ;嗯,阿豆忽然想去看看公子所说的一切。 话音一落,白宋向前一步,一下抓住了姑娘细软的小手。 这郑小姐顿如触电一般,身子一颤,本能地想要抽出手来,却已经挣不脱了。 一瞬间,郑琪画似是忘了呼吸,目光闪烁地盯着白宋,有些诧异,有些慌乱。 但白宋却没有多余的情绪,保持着先前的激情,认真地说着:;那我们现在就出去。 ;小姐……小姐…… 冬香的喊声从后面传来,丫鬟跑到厅外,一看亭中男女手牵着手,一下就愣了。 郑琪画这才想到害羞,脸上一烧,挣脱手来,将自己的小手捧在心窝,小心护着,低着头,小声吭声:;何事? 冬香一晃神,这才想到要说什么:;哎呀,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听这话,郑小姐像是做了什么大坏事一般,慌乱地起身想要逃走。 ;公子,我们改日再聊,冬香,速速将公子送出去。 冬香也有些紧张,连声说:;公子,快走吧。 白宋不甘心,看着郑小姐:;阿豆,那明日正午,我还在榕树下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嗯。郑琪画应了声,跑到闺房门口回看了一眼,也生了几分不舍。 白宋前脚刚走,郑柯后脚就到了女儿的院中,见了女儿就问:;听说那位白公子又来了? ;嗯,来找老太爷下棋,没见着人,到府上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郑柯点点头,没多少在意,对女儿道:;琪画,你随我来一下。 郑柯带着女儿到了书房。 这家的书房和别家不同,别家书房放的都是书本,而这家书房里放着的都是账本。 郑柯皱眉,似在想着什么。 郑琪画好奇问道:;爹,今日去主家,是遇到的族中有人刁难吗? 郑柯摇摇头:;主家的那位说了,这几日账本要重新走一遍,账目也要好好保存好。 ;重新走一遍?为何? ;多余的事就不要问了,主家那也没有说清楚,我估计是有人在针对郑家。接下来的几日,你就要辛苦一下了。 ;是。 郑琪画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着急。 郑家一族的账本何其多?要重新走账至少也要三五日的时间。 可自己刚跟白公子约定了明日出游,如何跟白公子交代? 想着,郑琪画把心一横,便是把今夜睡觉的时间挤出来,也要留下时辰明日同白公子赴约。 …… 白宋一边,回到客栈便遇到了牛大。 ;你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干嘛?不是说了咱们分头行事吗? 牛大表情严肃:;跟我们起冲突的那群混混被一把火给烧了。 ;嗯?白宋轻咦一声,跟着变得紧张起来,;这话何意? ;听衙门说,昨夜突发大火,死了二十几个混混。 白宋这才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那些混混? 牛大点点头。 ;被灭口了? 事情逐渐严峻,白宋还没搞清楚一个小丫鬟为何会引来如此大的风波,人家已经开始在灭口了。 正想着,牛大又说出了更惊人的讯息。 ;那个想要杀采荷的凶手逃了出来,现如今在我们那儿。 一听此话,白宋不再任何的犹豫,立即离开客栈。 白宋一路思索,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心里还是没个定数。 半个时辰后,白宋出现在了大家群居的民居。 刚到院子,采荷就在门口迎了过来:;白少爷,牛哥…… 牛大问:;那人有说什么没? 采荷摇摇头:;那人什么都不说,非说要见什么仙长。 白宋大步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混子。 那人见了白宋,宛如见了救星,一下扑倒在地,连连磕头,不停地喊着救命。 白宋安慰道:;好了, 先说说你叫什么? ;仙长,小人叫胡贺。 ;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你们的人都死完了? ;郑家……郑家……杀人灭口!来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穿着斗笠,看不见样子,就一个人,便把所有人给杀了。我是感觉不对,在地上装死捡回来了一条命。 白宋眉头紧皱,没有再问,只注意到胸口还有血迹,就走了过去。 ;让我瞧瞧。 白宋撕开了他的衣裳,竟见此人胸口往上靠近肩膀处有一个小指大小的血孔,直接穿透了身体,从后背穿出。 亏得这人命好,如此伤势居然没有伤到要害,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样的伤口不简单,类似于子弹的贯穿伤害。 但这是古代,可没有什么东西能造成如此伤害。 白宋微微皱眉,指着此处说道:;怎么回事? 这胡贺才面露恐惧地讲述昨夜发生的一切。 当众人听说一个壮汉仅仅是用纯粹的力量,以木屑透体杀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震惊。 不过一想到白宋的手段,心里倒也不是贴别慌。 对方即便再厉害,那也没有掌控雷电的白少爷厉害。 这也是为何胡贺逃过一劫后非要来找白宋,他知道那壮汉的厉害,认定这天下除了白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宋身上。 白宋心里也是苦,心说昨夜不过吓唬人的手段,真遇到了高手,一个小小的电击器,订个屁用? 但事情已经发生,对方的目标是采荷,这每个人都很清楚。 门口站着的采荷也一样。 听了众人所说,一群男人中间孤零零的女人显得有些落寞,她犹豫了很久,乘着没人说话的空隙,终于鼓足了勇气上来说道:;白少爷,让我走吧。 听着话,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只有牛大硬拉着采荷:;走?你想去哪儿? ;奴婢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郑家,但郑家显然是不想我活着,也不知请了哪儿来的杀手。奴婢继续留在这儿,只会成为大家的拖累。更会害了大家。 ;不准走!牛大蛮横的喝到。 ;牛哥……一人小声说,;这是大家的事儿,就算白少爷有本事对付那人,那咱们也不能总在白少爷的保护下。我觉得,在那人没被除掉之前,咱们就先避避锋芒,给白少爷一点儿时间。 ;你!牛大牛眼一瞪,却是知道对方说得有理。 想了想,一把抓着采荷:;我跟你一起走! ;够了!白宋喊了一声。 众人都看着白宋。 ;你们都听他说了,那些人在死之前已经说了还有我们一帮人在保护采荷。那咱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现在再分开,不过是分散我们的实力。 ;那……那就跟他拼了,有白少爷在,那人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白少爷只要一道雷,就能把他炸得连渣都不剩。 ;哼……白宋自嘲一笑,直接将电击器丢在了地上,;很抱歉给各位说明,那些雷电都是些小把戏。全都是这个电击器的作用,这玩意儿吓唬人还可以,但真要跟人动手,一点儿用都没有。所以,你们都不要太过放松。 众人看着地上的电击器,都是没见过这玩意儿的人,有些茫然。 但白宋说昨夜的手段是吓唬人的?大家不信,也不能相信。 ;白少爷,您就别开玩笑了。 白宋忽然暴怒,大吼一声:;谁跟你们开玩笑了!看看你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现在有人盯上了咱们,咱们必须联合在一起,在对方没有发现我们之前,率先想到应对的法子。如若不然,大家都得死! 白宋的情绪吓了众人一跳,见白少爷如此生气,大家都开始意识到这不再是简单的玩笑话。 难道白少爷真是吓唬人的?白少爷根本不会仙法? 这……这如何是好? 一群人后背发凉,忽然间都没了力气,瘫软坐在了地上。 第119章 遭遇 ;这……这可怎么办? 一群人没了主意。 想到对手是个能轻松杀掉二十几人的超级高手,一群混混心里都在打退堂鼓。 想着有没有可能寻个机会先溜了。 只是没人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单独行动反而更危险。 对方也不是一人,背后还有郑家。 郑家在蓟县的势力遍布各个角落,一旦被盯上,必然是死路一条。 沉默一会儿,又有人小声问:;说得那么厉害,会不会吹嘘过了?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一个人。再说了,牛哥一人也将他们二十几人都打残,那人兴许就是仗着那些人起不来,才…… ;就是,牛哥那么猛,再加上咱们这么多人,也不定不是那人的对手。 大家看着牛大,想听听他的看法。 就在这时,门口站着的小兄弟忽然指着外面:;是谁! 话音刚落,那小兄弟就冲着大家喊:;白少爷,有两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白宋想的都没想,呵斥一声:;把人抓住! 这时候遇到鬼鬼祟祟的人,保不准就是负责帮郑家打探消息的家伙。 白宋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人跑了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追逐的声音。 牛大直接从窗户钻出,几步跳出篱笆,直接就赚翻了从边上跑过的不明人。 牛大手脚麻利,直接将将其踩在地上,反扣手腕,大声问:;说,什么人派你来的? 没等对方回答,后面就有人大喊:;牛哥,还有个人跑了! 正好白宋也追了过来,看到十几米外有个乱窜的人影,对牛大喊一声:;将此人交给兄弟,先把前面的人抓住。 牛大点头,将人交给身后兄弟,自己朝着前面飞快跑了。 消息一旦走漏,引来了那个狠人,后果不堪设想。 白宋不想袖手旁观,看到身侧的胡秃子,叫了一声:;一起追! 胡秃子稍作犹豫,跟白宋跟在了牛大身后。 偷听之人手脚灵活,速度奇快,似乎对此处地形极为熟悉,想耗子一样在巷子里窜在窜去。 若非有牛大在前,白宋早就跟不上了,只能跟着牛大背影勉强跟着。 好在对方随是灵活,倒不是武侠小说里会轻功的角色,过了一刻钟,体力逐渐不支。 但牛大一身气力用不完,很快就拉近距离,正追到渭河花街入口的渣滓堆处,终于将那人给按在了烂泥里。 白宋和胡秃子跑了一路,穿了整条花街,早就累得不行,站在远处见牛大已经贼人给抓住,终于停下来,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市井之人都不在意白日里的追逐,这念头,家家户户都有冲突,也不当一回事儿。 倒是有两位好事的姐姐在花楼门口闲散闷了,朝着白宋挥手:;小公子,若是累了,不如来楼里,姐姐给你倒杯茶喝。 白宋啐了一口,想瞥眼去数落这女人两句,这一抬头,就瞧见花街外面的牛大跟前,有一个高达魁梧的身影在缓缓靠近。 隔得太远,白宋看不太清。 牛大已算是精壮非常的人物了,但和那人的身影比起来,还不到对方一半。 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带着一顶斗笠。 现在是晴天,带着斗笠十分奇怪。 白宋瞬间就想到了昨夜行凶的狠人,心里立即多了不安,朝着牛大大喊:;小心! 牛大追了一路,所有心思都在贼人身上,居然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 他还没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就听到后面白宋的喊声。 这才感觉到身边来了人,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斗笠下的黑影缓缓地盖住了头顶的太阳。 眼前光鲜瞬间一暗,正要开口问话,那人却毫无缘由地一脚踹了过来。 牛大瞳孔一缩,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立即放开身下的人,双手环绕胸前,硬挡对方的一脚。 ;嘭! 牛大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震碎了一般,活了二十几年,打了无数次架,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力量。 ;嗡的一声,牛大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直接被踢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十几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噗……牛大下一秒就吐了一口鲜血,双手无力地垂着,如筛糠一样颤抖不止。 白宋和胡秃子正巧到了牛大落下的位置,两人已是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牛大。 这可是牛大! 力大如牛,命如小强,一个人干翻二十几个混混。 怎么跟对方一个照面就变成这样了? 白宋来到大唐许久,头一次有了畏惧的情绪,先前以为描述有些吹嘘,现在来看,描述还有不足。 如此人物放在武侠小说中也算是个高手吧? 怎么会跟郑家扯上关系? 一瞬间,白宋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而胡秃子,吓得都快站不住了。 双方相对,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分为了阴阳两面。 花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小商贩穿行其间,依旧热情地吆喝着,没有丝毫不同。花楼的姑娘们依旧花枝招展,热情洋溢地招揽着客人。而那些留恋花楼的富家老爷少爷,依旧是有说有笑,出入都带着几分醉意。 全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花街口的渣滓堆处,一个带着斗笠的怪人对着三个不知所措的外乡客,一个人奄奄一息,垂着双手,满地的血腥混杂着腐朽的味道,说不出地难闻。 ;白少爷,赶紧走,这不是一般人。 牛大咬着牙,眼睛瞪得赤红,却还忍着拦在白宋身前。 白宋心中感动,手搭在牛大肩上,盯着前面的斗笠,唯恐对方再有什么动作,然后沉声说道:;分开走,往人多的地方,料他不敢在青天白日杀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斗笠忽然将地上的探子抓起,一拳打在其胸口,就见那人后背的衣裳都炸开,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挥便已没了生机。 白宋一颤,心说这究竟是什么人?这人命在他手上简直如同儿戏。 这人根本没把杀人当回事,或者说死在这人手下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白少爷,咱们……咱们还跑吗?胡秃子在身后小声问,声音娟秀得如小姑娘一般。 白宋擦擦汗,拍了牛大一把:;跑啊! 三人倒也默契,一转身,直接窜入人流,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白宋不敢回头,一路狂奔,也不知撞了多少人,只听到后面一片叫骂的声音。 先前还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没想到跑了半个时辰没待喘气,直至实在跑不动了,白宋在半蹲着寻了处角落休息。 那人没有跟来,倒是一件好事。 白宋放松之后,心思也更清晰。 对方的确是杀人如麻,但对方也有着一定顾忌。 从昨夜传出是一把火烧了二十几个混混就知道,对方不想在蓟县之内闹出太大的动静。 所以白宋三人窜入人群后,对方没有追来。 只是…… 白宋抬头看着天色。 晴天渐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将尽的时候。 估计再有个半个时辰,夜幕就要降临。 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人,等到了夜里,对方怕是要作出一番行动。 而更让人不安的是,天边云霞之外,一层沉重的乌云似乎正朝着蓟县飘来。 似乎是天定了今夜将要发生大事,好似又一个雨夜即将来临。 …… 入夜,一阵突急的夜风闯入小姐闺中,微弱地灯光被吹散。 丫鬟急急过来,拿出火折子,将油灯重新点燃,又赶紧将窗户给关了。 冬香打了个哈欠,从窗户缝隙看看院子,正瞧见豆大的雨滴一颗一颗逐渐落下,屋顶的瓦片也逐渐有了声音。 ;小姐,该睡了,今夜怕是一场暴雨,早些暖着身子,免得着了凉。 郑小姐正小心护着油灯,待灯芯逐渐大了两圈,方才收回手,不理会丫鬟的声音,看一眼账本,看一眼算盘,不时拨弄两下, 又提笔在账本上记上,眼中虽有倦意,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小姐,该睡了,这账本早点晚点都是看不完的。 郑小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自睡去,休要烦我。 冬香继续打哈欠,知道小姐为的是明日之约,但小姐这身份,何必如此在意呢?反倒了弱了自己身价,还不如晾他一日,反倒勾男人的魂。 只是这些话早说了,小姐听不进去,眼下看着账本,心却飞到了外面。 冬香睡了,大雨也来了。 今日的雨没以往的那般和善,如瀑布打在头顶,世界一片轰隆作响。 大雨到了半个时辰,蓟县渭河水位凶险,几有决堤之险。 刺史大人连夜调集人手,昼夜不休盯着渭河水位,联合城中百姓收集沙袋。 刺史大人这行为还感动了一众百姓,他们在蓟县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刺史大人如此积极为百姓涉险。 朝廷的人手都集中在了渭河,城中不少小偷小摸也冒雨行事,没有官府插手,是他们开展业务的好时候。 同一时间,白宋也已回到了租住的民居。 而此刻的民居内已然空无一人。 第120章 暴雨夜肃杀 暴雨之下,斗笠和雨氅终于有了作用。 一队人,靠着同样的装束行动迅捷地将一小小的民居给团团围住。 细微的声音都淹没在了雨声之中,每个人都退得很远,专注关注着小院里出入的人。 小院篱笆墙外,一个魁梧的身形由显突兀。 但在这魁梧身形的身侧,一个独独撑伞的中年人反倒更显得格格不入。 这人便是郑大管家。 来了这里,对方在雨中缩着身子,笑着说:;接下来就交给大人了。 斗笠下,一个冷冰冰地声音问:;你能确保这次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放心,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只要看住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少年,其他的人都不必在意。 斗笠下没了声音,而是一脚踹开了篱笆墙,到了院中屋门口。 推开门,壮汉走了进去。 屋中虽然漆黑一片,但依稀能看见坐在窗口的人影。 壮汉认出来了,这就是先前在街上遇见的小少爷。 那书生一样的轮廓,怎么都掩盖不住。 而在书生边上,一个女人轮廓的人的也,同样坐在那里,只有些微的动作。 壮汉冷笑一声,手按在了斗笠上。 只听白宋的声音传来:;为何要赶尽杀绝?一个丫鬟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 壮汉没有说话,直接取下斗笠,如前夜一般,朝着窗口的两个人影飞来。 轻飘飘的斗笠在壮汉手中犹如飞刀,嗖地一声犹如闪电。 但窗口的人影早有防备,对方一动手立即一偏头,那斗笠擦着影子飞出窗外,直接插入了院中泥土里。 ;哼!对方冷哼,对这两人颇为不屑,似是又要动手,呼听头顶一声响动。 ;嗯? 壮汉发出一声轻咦,下意识抬头去看。 就见头顶天窗的油纸被人撕了,接连不断地雨水淋了下来。 没等壮汉反应,天窗上又是两串水幕当头淋下。 直接将壮汉给淋了个通透。 这明显是房顶有人故意所为,壮汉过于放松,没把此行当一回事,故而没有察觉,正是暴怒之际,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瞬间,壮汉一惊,喊了一声:;是油! ;啪啪啪…… 房中的漆黑里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电流声。 壮汉再一回头,就见房中人影手中有两道细微的电流在流动。 如此骇人的一幕,即便是壮汉见了也为之一愣。 心想这是什么妖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莫不是中原武林传说已久的真气化形? 那根本就是传说,不足为信,怎么可能?! 一瞬间,壮汉有想到了前夜杀人时,有个混混临死前说了一句:;别去招惹,那人会妖法…… 壮汉来蓟县多日,今夜第一次生出了不好的预兆。 只见那蓝白的电流随着人影的手动插入地面。 瞬间一道火光从地面燃到了壮汉身上。 壮汉一身是油,被火一点瞬间被火焰吞噬。 ;啊! 壮汉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又朝着窗口二人扑了过来。 窗口二人一打颜色,一起朝着窗口窜出,然后两人双手一拉窗口的某个机关,房中某处房梁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 一瞬间,四面墙体像是失去了支撑,朝着房内倾斜倒去,头顶瓦棚也跟着向下陷落。 轰…… 前后不过两秒钟,好好的一间民宅瞬间化作废墟,只有中间还有砂石之中还有火焰在升腾。 一切发生得太快,外面一群围观的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雨中站着的一男一女,从身形来看,明显不是那位厉害的大人物。 ;大……大人……大人! 院外,郑大管家惊愕看着这一切,声音都有些发颤。 知晓对方身份,更清楚对方的厉害,连那样的人物都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中,自己带来的一群人何堪重用? 情况有些的不对,郑大管家转身就要走,不想后面来了一人,一拳就砸在他的面门上,直接给当面开了个染坊,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一头栽倒雨中,伞也掉了,淋得一身湿透,混着鼻血流进嘴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味儿。 胡秃子狠狠地揪住他,骂了一句:;你大爷的,真当是没人敢打姓郑的?跟咱们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面,藏身附近的小混混拿着棍棒蜂拥而至,外围几个盯梢已经被打晕在了雨里。 对方来人是多,但被混混们集中一处,瞬间被打了个缺口。 郑大管家头一次遭遇到这种事情,没法预料,只能浑浑噩噩地喊着:;我是郑家的管家,你们……你们…… 话没说完,郑大管家又挨了一拳,有被胡秃子骂道:;没听清老子刚才说的?老子根本不鸟你们这一壶! 周围的人见郑大管家连连挨打,气势汹汹想要冲过来,之间废墟之中的人影一声怒吼:;谁敢过来! 这一声吼何其暴躁,生生争破了雨幕,盖过了雨声,震得周围的郑家下人全都止住了步子。 这一下,郑大管家算是清醒了,知道遇到了不一般的人,这些混混居然不怕郑家,这哪里是混混?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些人就是要来对付郑家的! 此事必须要大老爷亲自操持,他一个管家已经管不了这事儿了。 还有那位大人,若是死在了蓟县,更不晓得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郑大管家怕了,连连讨饶,说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咱就是一个下人,只是奉命行事,各位手下留情啊! ;现在知道手下留情了?之前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老实交代,你们郑家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一个小丫鬟穷追不舍! ;这……这……郑大管家吞吞吐吐。 ;不说是吧?胡秃子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他脸上,直接扇掉他一颗后槽牙,;你们敢杀人,以为咱们不敢杀人是不是? ;别……别……这事儿我……我真不能说! ;很好!胡秃子今夜是来了兴致,他是头一次打这些士族的大人物,没想到还会上瘾,心里直说是真的爽,打士族之人手感都更好些,又要一拳打在郑大管家的肚子上。 拳头还没落下,乎见前方飞絮的中飞出一块拳头打的碎石。 嘭地一声砸在胡秃子的面门,一瞬间,胡秃子没了声响,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所有人一愣,然后废墟之中火焰一长,废墟传来一阵骚动。 ;啊! 一声怒吼伴随着一股庞大的气势,震得整个雨幕倒卷,似是周围的雨水都在发颤。 一个火人从废墟中起身,如浴火重生一般,突兀地站在了众人跟前。 所有人都吓傻了,直勾勾地看着,几乎忘了思考。 被无数砖瓦掩埋,又被火焰包裹,如此之下居然没死?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即便是没死,居然还没失去行动能力! 黑暗之中,唯有火光聚集的地方清晰可见,那壮汉身上多处焦黑,身上雨氅化作灰烬,在雨滴的扑打下渐渐散开。 但他还站着,似乎能看到眼神中所充斥着的怒火。 一个小混混被他那火一样的眼神注视,瞬间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大雨如注,几秒钟之后,壮汉身上的火势在逐渐变小。 似乎很快就要被浇灭。 忽然,壮汉目光一转,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知道,正是这个男人设计的一切,让自己落得如此狼狈! 没有多余废话,壮汉飞快向前,一脚踹飞乱石。 乱石如爆裂一般分作无数碎渣超四面散去,即便没有杀伤力,但小小碎渣落在身上依旧剧痛无比。 黑暗中的男人一闪,连连后退,知道不是对手,转身就跑。 壮汉力量强横,但速度不行,只要多开他丢的东西,要逃走似乎不难。 只是眼看着就要离开废墟,从别处冲出两人,让影子一顿。 这一停顿不要紧,倒是给了身后壮汉的追击时间,一下就揪住了影子的衣领。 壮汉大怒,爆吼一声:;死! 一手揪着领子,一拳直接落下。 这一拳,即便是一头牛也要被打得五脏剧烈,何况一个文弱的小少爷。 但情况再次出人预料,对方这一拳落下,小少爷一个转身,双手缠住了对方落下的拳头。 壮汉反而一笑:;不自量力。 这一拳,一个文弱的小少爷如何阻挡? 但壮汉不知这小少爷力量惊人,双手用力,居然硬生生将他的一拳给拉住了! 壮汉意识到不对,怒吼一声:;你不是那小子。 ;哼!影子下,牛大发出一声冷笑,;怪物,你力气比之前小了不少呢!看来白少爷的火烧不是完全没用呢! ;老子在这儿! 白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壮汉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穿着女人衣裳的影子! 噗! 黑夜下闪过一道寒光,一柄利刃刺入。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一刀直刺,壮汉眉头一皱,大汗淋漓。 下一秒,白宋脸色也变了。 情况有些不对! 看看手里的利刃,居然没有插入壮汉肉体一寸! ;小子,你是在找死!壮汉悠悠冷笑着。 第121章 仇杀和赴约 冰冷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儿。 这都不死? 白宋紧咬牙关,用力攥着刀柄,用尽全力往这壮汉腰上桶。 但这壮汉身上肌肉如铁打的一样,只能进入半寸,便不得再进分毫。 这如何能要他的命? 白宋汗如雨下, 平日里思绪极快,到了此刻,脑子恍如短路,尽是空白。 ;小心! 牛大忽然一声大喊。 白宋浑身一颤,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见那壮汉已松开了牛大的领子,反手一转,用手肘朝着白宋小腹去壮。 白宋立即松了刀柄,双手相扣护在腹部。 白宋知道此人力大无穷,与之硬抗怕是要直接断了双臂,与之手肘一挡,索性不作任何反抗,顺着他的一股怪力,身子倒飞而出。 这一下,白宋算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一股怪力袭来,似乎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自己如鸿毛一般轻飘飘就飞了出去,几乎能肉眼瞧见什么身体撕开了雨幕。 也不知飞出去多远,有感觉全身如山岳一般重重砸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白宋只觉得满嘴腥甜,抹了一把嘴,除了血还是血,思绪都变得飘忽,宛如坠入梦境。 朦胧之间,白宋依稀听到牛大的声音在喊:;快跑!快跑……都快跑! 除了雨声,天地间仿佛只有牛大的嘶吼,有些单调,也有些惨然。 白宋视线逐渐模糊,感觉意识在飘散。 ;不要睡!不要睡!不能睡! 思绪间,白宋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甚至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迷离的目光才有了一丝聚焦。 他看见小混混们在逃跑,有一人被那壮汉丢出来的石头打翻在了雨里,也不知生死。 但好在大部分人走了,跑了。 也许这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白宋趴在地上惨然一笑,挤出了三个字:;咳咳……浪死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或许只有这种自嘲的调侃才能让自己变得稍稍体面些吧? 如果一个穿越者在这个世界都活得那么艰难,那些穷苦的百姓又会面对怎样的生活? 冰冷的雨里,白宋有些倦了,忽然觉得来古代也没什么好的。 若是一切都不发生,自己还是那个优雅的研究生导师,享受着美好生活,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如此血腥和生死一线的情况。 如果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忽然,一个人影从身边跑过,那人哭喊着:;牛哥! 绝望的喊声瞬间惊醒了迷蒙的白宋,白宋一惊,知道是采荷,看到一支小脚就在手边,白宋一把将她给抓住。 噗通。 采荷摔在了地上,却还哭喊着想要冲上去。 ;咳咳…… 白宋情绪激动,又是一阵乱咳,又咳出血来。 但堵在心口的血吐了,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抬头一看,瞳孔跟着一缩。 层层雨幕交织的背后,牛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雨中飞红,血腥漫天。 随着壮汉的一声狂笑,远处那本该铁打的男人竟被生生撕掉了一条手臂! 那断臂被人随手一扔,在雨幕中划过一条弧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白宋眼前。 ;啊……牛哥!地上的女人叫得更为尖锐,双脚死命地踢着白宋。 白宋僵在了地上,看着一条断臂放在面前,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快走!快走…… 雨幕中只有重复又单调的字眼。 白宋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牛大拖着残躯朝着反方向跑着,那壮汉却在后面追逐。 ;牛哥…… 采荷哭得嘶哑了,挣扎着要起身。 白宋紧咬着牙,青筋直跳,看着面前的手臂,赶紧捡起。 想着先前那一丝泄气,白宋羞愧无比! 来了这里,早已不再是一个人,生不为一人,死也不为一人! 解脱? 来了这里,早已无法解脱了! 白宋强撑身体,从雨中爬起来,将牛大的断臂踹在怀中,另一只手将采荷仅仅压在怀里。 ;走!不能让牛大白白拼命! ;白少爷,牛哥会死的……呜呜呜…… ;所以我们更要活着!活着为他报仇! ;我们真的还能报仇吗? ;能!一定能! …… 这是一个漫长的雨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渭河终究没有决堤,雨水冲刷了所有的痕迹。 刺史大人又带着各家官差返回,途中又少不了在百姓家中一番探望慰问。 这一夜,给刺史大人赢了不少美名。 直至清晨,暴雨终是小了些。 初晨微光下,榕树下多了一顶小油伞,长街的尽头是郑宅老爷出行的马车,远远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小油伞下的姑娘带着一脸倦意,打扮的却是精致漂亮,昏昏沉沉,又强作精神,望着马车的反方向,痴痴地微张着小嘴。 这姑娘知道,那公子常从这里来。 姑娘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从破晓到了……到了…… 姑娘望着阴沉沉的天,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前方府里,丫鬟冬香撑着伞跑了过来:;小姐,还是别等了……那小子不会来了。 阿豆还看着那方向,没有丝毫动静,脸上淡然又坚定,只是撑伞的小手指甲不时地掐一掐手指嫩肉,自是心中有所想。 ;不急,昨夜大雨,兴是遇了什么事。 ;便是遇了什么事,那也可以回去等,小姐何必…… ;与白公子说好的,在这榕树下相会。这时回去,若白公子来了,兴许还以为我未曾出迎,先前那等的时候不是白等了? ;说是辰时,这都不知过了多久了!那公子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哪值得小姐为他枯等。 ;好了好了!你回去,自在此处候着,该回之时,自当回。 难得小姐也有不耐烦的时候,冬香见了不好再说,只得一甩手回到院子去了。 冬香刚走,小伞下的阿豆再看痴了许久的方向,忽然眼睛一瞪,空荡荡的雨街忽然出了一人。 远远的,看不太清,但那身形和心里想的公子相当。 只是这雨幕还在,为何那人没有撑伞,且一路过来时还一步一步搀扶着墙壁。 郑琪画感觉不对,忙起身,朝着那来人小跑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那人影也越发清楚,那不就是自己等了许久的人吗? 可从对方的状态来看,明显有些不对劲。 阿豆急了,飞快地跑上前,认定了身份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喊着:;白公子,白公子,你怎么了? 雨中的白宋异常狼狈,拖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着,直至看到了跑来的姑娘,方才惨然一笑:;阿豆姑娘……小生来迟了。 一声之后,如是抽干了气力,身子一软便朝面前姑娘的身上倒去。 阿豆一惊,丢了伞,双手一张,将白宋揽入怀中,连连喊着:;白公子,白公子…… 白宋半眯着眼,无精打采,嘴角透出一丝血,染在阿豆的袖摆上。 见了血,阿豆吓得一颤,险些坐倒。 ;白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再问时,白宋已没了多少反映。 阿豆眼眶湿了,不急多想,拖着白宋就往自家的走。 走着也不忘往家里大喊:;来人,快来人! 不多时,郑宅之中来了几个下人,帮着小姐将白宋送到府中客房躺下。 冬香问讯赶来,见了床上的白公子也是吓了一跳。 郑家小姐皱着眉头:;快,快去请大夫来。 ;不……不用! 一直没多少动静的白公子忽地挣扎着说出口。 郑琪画赶忙回身,蹲在床边:;白公子,你还好吗?你别吓我…… ;咳咳……白宋轻咳着,;不要紧,我只要几片干参便好。 ;快,快去库房里取最好的干参来。 等含着一片干参之后,白宋气血才有了一丝好转。 郑琪画打发了所有的下人,只留自己在客房守着,叫贴身的丫头冬香在一边用热毛巾给白公子擦拭身上脏污。 ;今日叨扰府上,该去给老爷夫人感谢才对。 ;白公子,你别动。现家中只有我一人做主。 ;郑老爷呢? ;去了主家办事,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主母呢? ;娘亲早年……去了…… ;…… ;白公子,你究竟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宋作为难的模样。 这表情,分明是有难言之隐,郑琪画越发地着急:;白公子,你若是信得过小女子,便将事情告知。小女子虽无本事,但郑家在蓟县绝非寻常,必然为公子主持公道。 ;无关他人,一切乃我咎由自取。 ;……郑琪画更是不解,看看冬香,小声说,;冬香,你先回避一下。 ;小姐…… 郑琪画表情严肃,不待反驳。 冬香只得离开。 ;白公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白宋故作为难,小声说:;途径赌庄,欠了赌债,没了盘缠,还不上,被人打了…… ;公子,你……你……你怎能去染上赌病? ;阿豆,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期望。你……你……一定瞧不上我这样的赌鬼吧?我……我本无脸再见你,只是念着昨日相约,不想姑娘在认定我为无信之人。今日来了,便是有了个交代,就请阿豆让我离开,别在搭理我这般烂人了。 【作者有话说】 心态爆炸,昨日上传章节晚了20秒,全勤没了,损失惨重,五六天白写!哎,无法形容的心情,之后就尽量写吧,多更点,能找回多少损失算多少了,所以先加更再说了……之后会逐渐调整更新时间,不想重蹈覆辙。 第122章 此戏难停 ;白公子,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这般伤势,如何能离开? 郑琪画心乱如麻,瞧见心中的俊朗公子变作眼前这般,心痛难忍。 再听白公子有自暴自弃之心,心痛之余忧心更重。 说话间,姑娘使上劲儿,将白宋按在床上,给他裹着被子怎么都不让他有稍动。 白宋体虚,拗不过人家,只得老老实实躺着。 这人是躺了,但胜于的那点儿力气,全用在唉声叹气之中。 口口声声说愧对了姑娘, 无脸见人云云。 姑娘听着,心中尽是愁思,小声安慰:;白公子,不必叹息。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还要能迷途知返,往后的日子是会好起来的,只是以后切勿再去赌钱了。 白宋只是听着,像是躲着床边姑娘的眼神,把头扭到了一边。 郑琪画知道此时并非交谈之际,小声告了一声,然后出门去了。 到了门外,丫鬟冬香就问:;白公子这是怎么了? 郑琪画的愁眉不展,只招呼不该问的不要问,然后就召集了方才知晓此事的一众下人。 吩咐冬香给他们没人一贯钱,然后叫他们不能跟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 她一个姑娘家,悄悄脱一个男人回府,传出去不好听。 再者,见了白公子如此模样,她心中已有将白公子咱留下来的打算。 就怕没有自己看着,白公子在外又作出什么傻事。 大家小姐难得异想,心中有了打算,便是认定了要这么做下去。 偏偏在这时候,外面传回来父亲的话,说是主家那边有些麻烦事,各家主人都要去商议事情,怕是三日内都回不来了。 听到这消息,郑琪画毫不关心,倒是心头一热,心说如此不就更便于留下白公子了? 郑家小姐立即吩咐下去,除少数几人外,其余下人近几日都不能去客房。 …… 郑琪画安顿好一切,重新又回到客房。 而此时,白公子已起了床,正坐在桌前发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是还在为赌钱一事耿耿于怀。 ;白公子,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郑小姐,已经好多了。 郑琪画眉头轻皱:;不是叫阿豆的吗?怎又变成了郑小姐? 白宋欲言又止:;如今白某已是身无分文,哪有资格跟郑小姐再亲近? 这话说得,姑娘听了揪心,想着爹爹不在家中,下人又已经打点安排,心下胆大起来,心里藏着的情愫被心中刺痛微微一搅,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坐在桌边,与白公子相对,索性将手一伸,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与白公子相交,难道还图白公子的钱财?我这郑家小姐虽不是正系,但好歹也管着郑家上下命脉,区区金银,与我来看,皆是身外之物。白公子切勿因此而与我生疏了,如这般,好叫人心痛…… ;郑……白宋微微一怔,看着握着自己的小手。 不曾想这姑娘如此大胆,这一身打扮虽是大家闺秀,可今日所见行事,却无一般大家闺秀的忸怩。 这还真真是个不一样的姑娘啊……若非生在郑家,或许真能与之成为之交? 白宋思绪飘忽,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画面。 随着与郑家的过节越发深了,他和郑家之间终究无法调和。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骗人感情,就不可能因为这一时间的触动而改变。 白宋看人没错,郑家小姐虽是小姐,却也跟一般小姐大大不同。 早年随父母一道看过民间疾苦,过了不少苦日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生活,娘亲又走了。 从小如此,生就了一身独立的性子,不然其父也不敢放心将其留在家中,还叫一个小姐来管家。 只是这小姐处处精明,唯独不解情思,也不分此刻心中所念,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正喜欢,只是一见钟情,那便义无反顾了。 想着,郑琪画便解开了钱袋,将钱袋小心地放在桌上,小手轻轻捂着。 她有些难开口,怕是这般又伤了公子自尊,但她心里清楚,公子去赌钱,终究是为了钱。先前都自己承认了,现今是身无分文,叫她心里如何好过得了? ;白公子,这些……这些……就当是阿豆暂借给公子的…… 想来想去,如此一说,才将小手松开,从钱袋中一五一十掏出钱来。 白宋想了说辞,未及开口,见桌上财务,不由得眼睛一瞪。 管家的小姐就是不同,小小钱袋装得不多,掏出来的竟全是金子! ;这……白宋语塞,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金子能值多少。 郑琪画小心翼翼地将钱推到了白宋身前:;白公子,就请收下吧。阿豆无甚能耐,好在家中余钱颇丰,这些金子放在家里不过摆设,但若能解公子的燃眉之急,方才是它们的大作用。阿豆并无任何折辱之心,只是……只是不忍公子如此难受…… ;郑小姐……白某真不知…… ;白公子,都说了不叫小姐的。 ;阿豆。 ;嗯。郑琪画脆生生应着,听白公子语气,知道对方并未因此事有多余介怀,心情好了许多。 正待心情舒缓时,去又见白公子将自己轻轻地推了回来:;阿豆姑娘的的情谊,白某心领了,只是这些钱我不能要。 ;为何?白公子无需介意,家中真不缺这些钱。 白宋苦笑一声:;白某游历天下,心知天下大势。如今的大唐天下之中,各地世家都在没落。以我白家为例,早年间在蜀中可算富甲一方,吃穿用度毫无缺空。但随着近年时局变换,天下文士多不为世家依靠,各地的世家都少了往日来钱的门路,家里的钱财自然是一日少过一日。 最近两年,家中更是生活艰难。我不得已才游历天下,想为白家另谋出路。只可惜走了大半大唐版图,无论是长安洛阳,亦或是苏杭扬淮,各地世家的生活都是相当拮据。幽州郑家,我也有耳闻,郑家也没有什么多余门路,传言和我白家一样,都是靠着给各地文人篆书写评谋个米粮钱。能保持表面光鲜已是不错了,阿豆可不能为了我而偷摸拿家里的存钱。 ;白公子,你说的什么话?阿豆既是再不懂规矩,也不会干出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些钱都是阿豆自己的,阿豆爱给谁就给谁。阿豆喜欢公子,自愿给公子,谁也赖不着…… 郑琪画说得心急,一句;喜欢脱口而出,话音断了方知羞涩,偏着头看着一边,脸上擦了一笔红彩。 白宋心思放在别处,还真没听到这话,他现在心中疑惑,看这位郑小姐的言辞,也不像是骗人的。这天下士族都过得不好,但这郑家好像并不缺钱花。 而且郑琪画只是旁系,旁系的小姐就能随随便便拿出一袋金子来?这郑家是得多有钱? 白宋已经打听过了,郑家没有任何多余的生意往来。 根本是找不出什么进项。 唯一有小道消息说,郑家有一部分钱在外面放债。 这放债利润是不小,但也不至于这么有钱吧? 郑琪画看白宋若有所思,赶紧将金子全塞了去:;公子不要多心,阿豆不求其他,只求公子得了钱,不要自暴自弃,就算不辜负阿豆的一片痴……一片好心了。 白宋也不再推脱,拿了钱,反再一问:;那郑家是真不缺钱? ;公子,您就别想了。 ;不能不想,郑家是如何不缺钱的?还请阿豆透露一二,我为家族谋生而游历天下。郑家和白家皆为望族,若郑家有什么赚钱之法,相信我白家也能效仿之,阿豆…… 说道这里,郑琪画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慌,身子后仰,连声打断:;公子, 阿豆只是旁支的了解,哪里……哪里知道族中大事? ;可听闻阿豆也常帮着父亲管账…… ;这……郑琪画更慌了,因为在意,不想敷衍,故而不知从何开口。 白宋说了之后也有些慌乱,一时情急,这话容易透露心迹,赶紧改口:;哎……算了……是白某唐突了。 郑琪画倒是没多想,只想着如何能快速了结了此事。 听白公子又不谈的意思,终是松了口气。 郑琪画没说,但白宋心里也已清楚。 这郑家小姐必然知道一些隐秘消息,或许就是郑家的症结所在。 她今日不肯说,总有办法问出来。 在连番受挫之后,今日总算是收到了一些欣慰的消息。 本想今日再与郑琪画接触,发现其身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就不再纠缠。 白宋终是不愿当个骗子,还是骗个小姑娘的感情。 可听了这一切,白宋也只能在心中深深说一句抱歉,这场戏还不能如此就收场了。 ;白公子,你身子尚未养好,还请在府上将养三日,且看看状况再作去留。 ;这……怕是不方便吧。 ;不过是权宜之计,公子尽管放心,阿豆以打点好了家中下人,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的。 ;那白某就厚颜叨扰几日了。 第123章 花前月下有知否 郑小姐为想如此就将白公子留下,心情极好。 这般说话之后,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继续留在房中有些不妥。 就顺势离开,让白公子单独呆呆。 郑琪画回到自己小院,露在朦胧细雨下,难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冬香撑伞来了,问了几句,见自家小姐什么都不说,一脸神游,魂儿不知飞到了何处。 这丫鬟年长些,心思细,见小姐如此有些担心,小声说:;小姐,我怎么觉得这个白公子有点儿古怪? ;嗯?郑琪画听是谈论白公子,心思回来,若有所思,;说起古怪,白公子还真有几分古怪。比寻常的公子随性了许多,倒是不拘小节。 ;哎呀,奴婢不是说这个。是说白公子来历不明……小姐落她手上,就跟入了魔似的。好端端的少爷,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狼狈,还去赌钱……怎么想也觉得是不妥的。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得稍作提防才对。 ;你呀!郑琪画笑盈盈地戳了冬香一下,;不就是见我跟白公子之间有秘密没说与你听,便就说白公子奇怪了?先前招惹他的人是你,如今数落他的人又是你,也不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先前是见小姐整日苦闷,难得有个心仪的公子上门……奴婢是想小姐开心些,想着能做个朋友,给小姐解闷。可今日一看,感觉这白公子似隐有目的…… ;冬香,你休得胡说,别叫白公子听了去。白公子今日之事遇到了难处,难得我能帮他。现如今白公子记了我的恩情,对我而言,反倒是一桩好事呢。 ;我看这白公子目的不纯,都已经有妻室了,也不顾体面留在小姐府上,莫不是他一早就看上了小姐,借机接近,骗了小姐的真心,而后逼着小姐下嫁为妾吧?这可万万不行! 郑琪画俏脸一红,一把推开了冬香,小跑着冲进闺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做你自己的事去。 …… 白宋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瓦片。 他的伤经过自己的调养,已经有所好转。 只是不知牛大和随自己一起的其他人情况如何? 郑家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那个火烧不死的壮汉才是此刻白宋心中的郁结所在。 此刻,白宋已是困极了,但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总会闪过昨夜的种种画面。 胡秃子直挺挺地倒下。 牛大拖着残躯,用最后一丝力气吸引敌人。 还有两三个不知名的弟兄倒在雨中。 采荷声嘶力竭地哭喊。 最后,那触目惊心的断臂就落在自己眼前…… 想着白宋重重地锤了一下床板,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想要杀了那人,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情况。 那黑夜里从废墟中爬出来的火人,已是化作梦魇钻入了白宋内心深处。 放在以前,白宋肯定已被吓得肝胆俱裂。 但到了此时,白宋心中竟没有多少畏惧和退缩,也不知自己何时练就了一身胆气,只是想着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重伤的朋友,自己就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即便明知道可能会死,但他还是想要报仇! 一定要报仇! 除非那壮汉真的是神,真的杀不死! …… 白宋尚躲在郑家宅院之中。 蓟县外却已经开始了一场大规模地搜查。 只是郑家的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此刻正睡在他们家的宅院里。 郑家已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不像是一群混混在小打小闹。 从昨夜这群人施展的手段就足以断定,他们是有周密计划,且胆大妄为,丝毫不畏惧郑家势力的人。 甚至于那位了不得的人物都受了伤,差点儿丢了性命。 郑太阿连夜召集了族中所有的宗亲,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一家长辈二十余人,全都坐在宗族祠堂中,大门紧闭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郑太阿站在厅中,来回踱步。 ;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都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首先还是要把那正主找到,一个小丫鬟,终究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 ;找正主?说得容易,如今县中各方都在搜查,居然没有一点儿消息。不管是哪儿来的人,总不可能长翅膀飞走了。 ;咱们郑家在幽州盘踞多年,终究是会有人眼红的。我看这一次来的人不简单。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一个小子自然不足为据的,可谁又能保证这小子背后会不会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不错,这才是症结所在,就怕是京城的主子盯上咱们了。 ;好了!郑太阿有些不耐,呵斥一声打断,;叫你们说说看法,不是让你们打哑谜。别一个个事不关己,你们能有今日风光,他日事发,一个都别想好过。 ;太阿……一位老者笑着说,;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毕竟这里是蓟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此地剿出风浪来的。这事儿也简单,多看看近一个月内,出入蓟县的生人。都说是个年轻的公子,要找出可疑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往来蓟县的可疑之人……角落里,一位宗室面露疑惑之色,;说起可疑的公子,前几日倒是挺我门下一个学生说过,在蓟县城外遇到了一个自称蜀中白家的少年,出言极其张狂,丝毫不把郑家放在眼中,还当众打了我那学生。 ;什么?郑太阿正色道,;此事你为何不早说。 ;我那学生尝尝出言不逊,在外仗着郑家名号惹是生非。初听此事,我倒是没有在意,只想着不过一个云游的士子,不出几日就会离开,不过是张狂了些,又不是打了我们郑家的人。况且,那蜀中白家,都从未听闻,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蜀中白家?郑太阿皱眉沉思,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将目光转向在场其余人,就是在询问是否有人听说过。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先前老者又说:;川蜀地区距离幽州相隔千里,蜀中之事,我等倒是少有耳闻。这蜀中白家,还真未曾听说过。 ;若是真的,这川蜀地区的士族怎会盯上我们郑家? ;这还只是一个猜想,到底是不是那什么蜀中白家搞鬼,现在还不能定论。 ;无论怎么说,此也算是一个线索,还是叫人去打探打探这个姓白的…… 屋中还在议论,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此事交给老夫。 随着声音,郑家的老太公推门进来。 见了老太公,厅中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对老太公行礼:;老太爷。 老太公摆摆手,径直到了郑太阿面前:;你们说的那个白小子,老夫见过。 郑太阿一惊:;太爷,您见过?可觉得那人有什么古怪? ;此子与老夫有缘,有过一些交流。倒是个出类拔萃的小辈,可惜不是我们郑家的人。 郑太阿疑惑:;太爷还有看重的小辈? 老太公皱眉:;那小子才学本事不少,但到底是不是来针对我们郑家的,老夫还不是很清楚。等老夫再去会他一会,且看他是什么来路。不过嘛,老夫觉得那人嫌疑不大,你们还是把目光放长远一些。现在的关键不是找出一个小子,关键是要把咱们的客人伺候好了。 ;是!太爷您慢走。 郑家太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句话给祠堂小会下了定论。 …… 花前月下,能与倾心之人共餐,是为深闺小姐心中的最浪漫渴求之事了。 只怪夜风太冷,不能与公子去游园小亭赏景,只得在小小客房之中,备上三两小菜,请上一壶小酒,透过窗,看雨后明月,只有一支带蕊的腊梅透窗而入,平添了一抹情调。 冬香在一边斟酒,时而疑惑,时而皱眉,隐隐觉得自己招来的公子如吃心的魅魔,怕是把自家小姐推进了火坑。 瞧这公子调情手段何等的高超?与他年龄极不相符。 小姐在他手心,让她笑便笑,叫她忧便忧,宛如一只小奶猫,别捏得死死的。 冬香心中忧虑,却不能开口,自家小姐完全都听不进去。此事更不能与外人说道,传出去了,是毁了小姐清白。 想来想去,也只有装作无事发生,只是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个白公子对小姐乃是真情,切勿包有不轨之心。 白宋专注地看着小姐,倒是忘了后面的丫鬟。 这第一杯酒下肚,滋味虽是平平,但脸上还是表现出极为享受的姿态:;啧啧……好酒啊,幽州的酒比蜀中的酒要好喝。 ;白公子,这是幽州邙县夏家的酒,颇具盛名。 ;就是那个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见白公子一脸惊奇,郑琪画觉得有意思,掩嘴轻笑:;是也。 ;昨夜雨疏风骤……啧啧啧……倒是与眼前贴切。浓睡不消残酒……今夜难得佳人为伴,阿豆可要与我好好喝几杯,才能有浓水与残酒不是? 郑琪画脸蛋儿红红,也不多说,回头看一眼冬香,娇羞说着:;给白公子斟酒。 第124章 库房和账本 酒喝了,醉上心头。朦胧月影相伴小姐入眠。</p> 郑家宅子陷入沉寂。</p> 白宋在客房假睡,时过三更,再不见人声,便小心起身,推门出去。</p> 酒间各说闲话,却也得知郑小姐留在府中有父亲交给的任务。</p> 据说郑家全族大小账目都在这宅子里。</p> 白宋动了心思,要知道郑家因何富裕,翻看账目自当知晓一些端倪。</p> 乘着夜深,白宋一路摸索。</p> 来了郑宅几次,已是大致分清了宅子结构。</p> 下人在西,主人靠东,北面是杂间,南面是前厅,根据构造来想,库房账房应当在东北方向。</p> 对此,白宋倒是很有自信,往东北方向穿过几道墙,先见了厨房,见有下人起夜,又躲了一会儿,再往北走在几步,便见了三间库房。</p> 一间库房药味很重,明显存放的药材。</p> 一间库房放着杂物,多是各类锦缎。</p> 剩下一间堆放麻袋,整整齐齐堆叠一起,将以库房填得满满当当。</p> 看这模样,像是存在米粮。</p> 白宋来找账本,一时没有找到,本打算转身去寻其他,忽觉这米粮的库房味道不对。</p> 离开之际,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在麻袋上一擦,然后放在指尖一舔。</p> 下一秒,白宋脸色大变。</p> 竟然是盐!</p> 白宋唯恐自己搞错了,又试了试别处。</p> 最终确定这里对方的麻袋果真都是盐。</p> 这一库房全是盐?</p> 半夜里数不清楚,估摸着至少也有五六百个麻袋,一个麻袋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盐。</p> 这一库房不就是两万斤左右的盐巴?</p> 一个郑家,有再多族人也不至于用这么多盐。</p> 一人一天盐的需求量是六克。</p> 就算一人一天需求十克。</p> 一斤盐也够一个人两个月食用。</p> 这两万斤盐,怕是足够整个蓟县百姓吃一个月了。</p> 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百姓对盐的摄入量远低于人体的需要。</p> 这么多盐堆在一起,很显然是因为郑家涉及了盐的买卖。</p> 盐商可是朝廷垄断的生意,这郑家参与到了盐的买卖之中,这不是在皇家碗里抢饭吃?</p> 难怪蓟县的盐这么贵,难怪郑家不缺钱用,这下终于是找到了根源。</p> 白宋心头暗喜,这罪名可是不小,一旦被朝廷知晓,必然连带全族。</p> 白宋一开始就觉得如郑家这么大的家族要安稳运转,其中必然存在些见不得人的事情。</p> 果不其然,终于是抓到了郑家的小辫子,没想到这郑家胆子如此之大,居然卖私盐!</p> 不对!</p> 郑家这规模,恐怕不是买私盐那么简单,这么多盐,哪里是偷着卖能卖出去的?</p> 肯定和当地官府有勾结,幽州刺史必然也对此事是了解的。</p> 若有地方官府作为掩护,即便找到了充足的证据,也没法将郑家扳倒。</p> 除非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后,直接将证据上呈朝廷。</p> 这也是个大工程,还需细细筹划才行。</p> 正想着,好似又有人起夜。</p> 白宋赶紧收敛了心思,往自己房间走去。</p> 所思之事虽不好着手,但今夜也算是收获颇丰。</p> 只是见了这些盐,先前采荷买不到盐的事情还是没得解释。</p> 好在两天线终于串在一起,事情之中纵有一些不解,整件事却也是越发地明朗起来。</p> ……</p> 白宋半睡些许,见天蒙蒙亮,便就起来。</p> 出门又见郑家下人尚未起早,一人随处走着。</p> 到了小姐的院口,见小姐闺房点着灯,心中有些疑惑。</p> 这小姐昨夜被灌醉,睡得正好,今日怎这么早就起来了?</p> “阿豆。”</p> 白宋在门口轻声一唤。</p> 里面没有声响,冬香好似不在,门倒是开着的。</p> 透过门缝,白宋正瞧见里面的小姐正在桌前昏睡,面前点着灯,一旁放着墨盘。</p> 白宋心中一动,心说莫不是这小姐宿醉之后还不忘记账?</p> 昨夜套话,其间倒是听到阿豆说因账本之事心烦。</p> 现在房中无人,只有一个昏睡的小姐,当真是天赐良机。</p> 白宋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秉着呼吸到了桌前。</p> 再喊一声阿豆,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这才安心下来。</p> 这桌上果真放着账本,桌上还摆着算盘。</p> 白宋大喜,顺手拿起一本翻开。</p> 昨夜发现库房存盐,今日又在小姐房中发现了账本。</p> 果真是老天开眼,事事都帮着自己了。</p> 这第一本账记的郑家各宗亲领的月度开销,从去年六月到了现在。</p> 只是各家的拿了多少钱,每月一比,中间或许有些特殊状况,或多或少穿插一两笔小的。</p> 各家根据在族中地位不同,领的钱也不一样,均摊一算,一家每月能领三千钱。</p> 这笔账算是少了,郑家这样的大族,一系旁支每月的领三千,也只能算作勉强度日。</p> 这样的帐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p> 不过随着白宋往后面翻,到了今年七月。</p> 这账本上的数目突然变大,郑家各族从每月三千一跃到了每月三百。</p> 初看这三百,白宋为之一愣,还以为是领得比以前少了。</p> 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三百后面赫然写的是“两”!</p> 从三千钱变作了三百两!</p> 一月时间,各家花销翻了一百倍!</p> 这是什么概念?</p> 白宋头皮一麻,这还是一家旁支的花销,郑家在幽州十几家人,还没算主家的开支。</p> 粗略一算,郑家各族一月在本家库房里领钱都要用掉五千两左右。</p> 这个数字十分离谱。</p> 就算是贩卖私盐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赚头。</p> 而且从今年七月开始,账目上的数字是月月增大,可见郑家是一日比一日富足。</p> 可白宋去买过盐,盐铺的声音根本就不好,就算抬高了价钱,添了利润,卖不出去也是白搭。</p> 再按市价一估算,一百文钱一袋半斤盐。五斤盐才能卖一两,郑家光是每月的基础开支,那就要卖上万斤盐才能支撑,这还没算成本。</p> 整个幽州,一个月怎么可能卖几万斤盐出去?</p> 此事越想越觉得离谱。</p> 这第一本帐便把白宋吓得够呛。</p> 再看桌上第二本帐。</p> 上面记录的是本家每月的生活开支,米粮油水之类,还有家具物件之流。</p> 这些账目数字较小,比先前一本少了些视觉冲击。</p> 但看过之后,白宋发现了同样的问题。</p> 账目从今年七月开始,郑家的开销陡然增大,本家每月的日常开销也有好几百两银子。</p> 白宋赶紧再看其他的账本。</p> 翻了好几本,各处记录的东西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在今年七月之后账目数字变大,开销陡增。</p> 今年七月,郑家必然发生了大事。</p> 除了这个发现之外,表是哪个还发现了一个问题。</p> 所有的账本记录的都是出账,没有一本记录着入账。</p> 更没有关于盐的买卖记录。</p> 只出不进,肯定不可能。</p>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进账的账本不是阿豆在管。</p> 入账的账本铁定在更为重要的手中看着。</p> 估计会是郑太阿亲自保管。</p> 这事情就麻烦了,如果能把记录入账的账本偷过来,然后直接交到皇帝手上,这郑家还不被株连九族?</p> 只是这事麻烦。</p> 郑太阿认得白宋,白宋哪有现在的机会去接近?</p> 难不成继续让你妮子去偷?</p> 显然也不现实。</p> 短期内要对那核心的账本动手,估计是不大可能的。</p> 只能从外围下手,看看有没有更新的线索。</p> 而且,郑家绝非的买卖私盐那么简单,这一家人到底干了什么发财到如此地步?</p> 一想,白宋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p> 几天前,自己亲自去买盐的时候,那官差卖了盐之后,不经意地在一个账本上记了一笔。</p> 如果能去看看城中各家盐铺上的账目,或许会有别的收获。</p>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动静,似是冬香回来了。</p> 白宋赶紧将账本放下,这房中也没处去躲,眼看冬香就要进来。</p> 白宋直接前倾身子,轻轻撩起阿豆的发丝,凑到那带着一丝酒味的脸侧。</p> “你干什么?!”</p> 霎时间,屋外冬香进来,见白宋正与小姐紧贴一起,惊得一声娇叱。</p> 这一声娇叱把睡梦中的阿豆惊醒了过来,一起身,温热的脸颊正碰在了白宋嘴上。</p> 阿豆懵了,揉揉自己的眼睛,还当是在做梦。</p> 白宋故作惊慌,连连后退,拱手行礼:“小姐息怒,是白某失态了。”</p> “你这登徒子!快出去!”冬香红着脸,对着白宋一阵乱打。</p> 白宋正得了机会溜出了房间。</p> 见白公子走了,阿豆呆坐房中,摸了摸还待湿润的脸蛋儿,方才觉得羞涩,一时间眼中都染了层水雾。</p> “小姐,这……这白公子越发的无礼了,居然……居然乘着小姐睡了……偷偷亲……”</p> “你……你别说了……我……”</p> “不行!我去帮小姐问问,倒问他是个什么意思?咱家小姐虽是旁系,但也不能由着他那样欺负。亲都亲了,娶是不娶,当说个明白!”</p> “哎呀,你别胡闹。”</p> 冬香可不管许多,说了就出门,追白宋去了。</p> 冬香一路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问了守门的家丁,才知那厮已经开溜了。</p> 冬香气鼓鼓地想骂几句粗话,乎见前面来人,是老太公。</p> 冬香如老鼠见了猫,稍息立正站好,柔柔地请安:“老太爷,您来了,这大冷的天,也不请个车轿 。”</p> “这几日那白家小子可曾来过?”</p> 冬香不知老太公的用意,可不敢让老太公知道小姐干得荒唐事,连连给门口的家丁使眼色,然后说:“回老太爷的话,那位公子几日前来过,得知老太爷不再,后便走了。”</p> “派人出去打听,把那小子找来,如果不来,绑也要绑来。”</p> 冬香应了一声,心说不用老太爷开口,她也要把这登徒子给揪出来。</p> </p> 第125章 准备 离开郑家,白宋多了一把金子。</p> 这些金子有些烫手,用着心有不安,想想还是留下。</p> 白宋身上的钱已经霍霍光了。</p> 现在首要事情是去找到采荷。</p> 当夜分别,两人分头行事。</p> 白宋负责去撩妹,采荷负责去打探走散的人消息。</p> 先前住的客栈里有采荷留的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p> “正阳街,同兴坊丁丙。”</p> 白宋拿着字条找到这地址,再三比对,发现这地址居然是夏家酒庄在蓟县的分号。</p> 酒庄生意极好,正午时候正有三车酒在搬运。</p> 门口聚集客人很多,似乎都在等着夏家的酒。</p> 到了现在,都还能听到周围有人在一群小岁评的事情。</p> 谈到夏家酒和林少爷的诗,这两者之间的渊源早早地绑定了,一说起总有人在那里感叹佩服。</p> “诶诶诶……小心点儿,多来个人搭把手,可别酒给砸了!”</p> 熟悉的声音从铺子门口传来,身材臃肿的小姐如男子一般在铺子口叫嚷着。</p> “咳咳……”白宋在不远处轻咳了两声。</p> 夏家小姐听了回头,瞧见白宋,赶紧招呼两声小跑着到了白宋面前。</p> 然后对白宋打了个眼色,带着白宋往后院小巷走。</p> 白宋有些奇怪,倒不是见到夏家小姐奇怪,夏家酒要买到蓟县是很正常的,夏小姐出现在蓟县也很正常。</p> 奇怪的是夏家小姐为何会神神秘秘地打眼色?</p> 难道她真的知道些什么?</p> 而采荷留下的字条指向夏家酒庄,这更是让人不解。</p> 眼前人多,白宋也不好去问,只能默默跟着夏小姐一路到了后院小巷。</p> 周围没了人,白宋才上前两步追问:“夏小姐。”</p> “白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进去再说。”</p> 一句话后,夏小姐开了后院的门。</p> 白宋跟着进去,见这后院极大,上下囤满了酒坛。</p> 前方不远有一间草舍,草舍门缝后有人观望。</p> 对方似乎知道了是白宋,采荷立即从草舍中出来:“白少爷!”</p> 夏小姐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聊吧,我还有事情处理。”</p> 说完,夏小姐不再多留,去了前厅。</p> 采荷到了白宋面前,激动行礼:“白少爷,你的伤如何?”</p> “无妨。倒是你,怎么来了这里?牛大呢?找到没有?”</p> “牛哥在里面!其他人也都在里面!”采荷指着前面的草舍,激动得直掉眼泪。</p> “牛大没死!”白宋听了激动难平,赶紧跟着跑了去,一把推开草舍。</p> 一双双含泪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白宋。</p> “白少爷……”</p>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白宋的眼眶也瞬间湿了。</p> 这些混混虽不成事,但好歹也是信了自己的话才来了这儿。</p> 如今倒好,一个个身上都敷着伤药,好些人连坐都没法坐,看着叫人揪心。</p> 最里面的牛大躺在草堆上,有人在喂他喝药。</p> 此刻也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白宋竟是一脸笑意。</p> 见牛大这笑,白宋心里更是难过,这笑容和空荡荡的左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也触目惊心的一瞬间宛如梦魇再上心头。</p> 白宋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牛大边上:“怎样了!”</p> 牛大笑着,但气息微弱,显然伤势没有痊愈。</p> “没事了,幸亏遇了夏家的商队,那夏家的小姐念着白少爷的恩情,又看在是同乡,冒险将我救了。之后又帮忙把失散的人都召集了起来。”</p> 白宋听了一阵感慨,心说一女子又是一商户,但此番仗义可比外界那些文人公子强上无数倍。</p> “夏小姐正巧又有随行的同乡大夫,给我们处理了伤势。”</p> “此次我定要好好感谢人家。”白宋说着,转而又问,“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了吗?”</p> 这一问,牛大表情就暗了下来。</p> 扫一眼周围,各个眼中都露了恨色,还有人在一边默默抹泪。</p> “难道……”</p> “胡老大和两个兄弟没能回来。”</p> 不知谁说了一声,草舍之中多了许多大老爷们儿的哭声。</p>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无力地坐在了地上。</p> 有人因自己而死……</p>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p> 在此之前,白宋的心里甚至都没有把他们真正当做朋友,心里甚至还挂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认知。</p> 现在人家为了自己的事,丢了命!</p> 白宋拧着眉,双手攥成拳头,沉闷了很久很久。</p> 白宋起身将钱袋拿了出来,将一包金子分给众人,什么都不说。</p> “白少爷,咱不要这个……”</p> “对!咱们要报仇!一定要报仇!”</p> “咱们人不够,我去邙县叫兄弟。”</p> “那人再厉害,老子也要咬下他一块肉!”</p> 白宋站在人群中,沉声说道:“不要说了!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p> ……</p> 报仇,刻不容缓!</p> 穿越至今,白宋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想要一人性命的念头。</p> 郑家可以不管,但那个怪人一定要除掉。</p> 这一次,白宋不要人帮忙,不愿拖累任何人!</p> 即便死了,也无怨无悔!</p> 当天夜里,白宋造访了一家铁匠铺,让铁匠连夜打造细长的铁条。</p> 又去了一家布庄,买了十几匹上等的绸子。</p> 返回夏家酒庄已是半夜三更,又不顾礼仪半夜幽会夏小姐,说要给夏小姐谈一笔生意。</p> 半夜里,夏家酒铺柜台上点了油灯。</p> 夏家小姐打着哈欠,昏昏沉沉地看着白宋。</p> “白公子,你究竟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p> “夏小姐,首先要感谢你出手相助。今日我想跟夏小姐做一笔买卖。”</p> “买卖?又是什么买卖?”</p> “我想把您这家铺子给买下来。”</p> “买下来?”夏小姐揉揉眼睛,有些奇怪。</p> 白宋很认真地点点头:“对!用这个!”</p> 说完,白宋从怀中掏出一瓶酒,直接打开瓶盖。</p> 一瞬间,酒香四溢!</p> 这里是酒铺,铺子内外本就充满了酒香。</p> 可白宋手里的酒一打开,整个铺子的酒瞬间失色。</p> 此酒香味之浓郁乃是夏小姐平生未见,不尝其味便已能感受其回味之悠长。</p> 夏小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面前小小的一壶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白宋不说话,拿出酒杯,倒了一杯摆在夏小姐面前。</p> 只见这酒清澈透亮,胜过山间清泉,但这酒香让人闻闻就有了几分醉意。</p> 夏小姐有些激动,忙尝了一口。</p> 这一口来得及,辣的眼泪滚滚,任就经不住内心激荡,盛赞一声:“好酒!”</p> 白宋嘴角上扬:“怎么样?此酒比夏家酒如何?”</p> 夏小姐根本不搭理,这根本都没有可比性,连问:“此乃何物?”</p> “五粮液。”</p> “五粮液?从未听闻,此酒比皇上喝的琼浆玉液还要淳厚,天下无酒可比啊!”</p> “我用五粮液的配方换夏小姐的铺子,这生意如何?”</p> “白公子,你不是说笑的吧?此酒若真有配方,乃当世无价之宝,怎可能换一小小的酒铺?”</p> “我没开玩笑。”白宋郑重道,又从怀中拿出两张纸,“其中一张是五粮液的用料配比,另一张则是蒸馏酒的详细制作工艺。只要将两者稍作融合,凭着夏家以往的酿酒经验,即便不能复刻出如五粮液一般的绝世好酒,那也能酿造出当世绝无仅有的极品白酒。夏家酒庄有了此配方,商路同往天下不过时间问题,夏小姐,这笔买卖你做不做?”</p> 听白宋言之凿凿,表情更是严肃至极,不像是玩笑之话。</p> 夏小姐有些心动了,换做别人,夏小姐还不会相信。</p> 但经历了小岁评的事情,夏家的生意有了质的飞跃,一切都是这位白公子所赐。</p> 这夏小姐长得不好,但看人的眼睛好,老早就瞧出这个白公子有些不同,藏着能耐。</p> 这大半夜的更不会骗自己。</p> 而且白公子在蓟县遇到了麻烦事,今夜行动反常,怕是要用自己的铺子做什么行动。</p> 夏家可以做这顺水人情,但不能陷入其中。</p> 对于白宋和那一群混混的事情,夏小姐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去打听。</p> 想到这里,夏小姐一把将桌上纸手下,又把就给拿走了。</p> “我明日一早就会邙县,你们好自为之。”</p> “多谢夏小姐成全。”</p> ……</p> 天明,夏小姐如自己所言,早早叫上马车,带着铺子所有的人出城离开。</p> 白宋跳在一间房顶上,看着夏小姐的队伍走远了,然后就开始在房顶捣腾起自己的事情来。</p> 采荷在院中望着房顶的白少爷,喊着:“白少爷,该下来吃东西了。”</p> “马上!”</p> 白宋应了一声,从房顶上跳下来。</p> 采荷却望着房顶支起的杆子,上面还有一个随风转动的铜鸟。</p> “白少爷,您做的什么?”</p> “风向仪。”</p> “风向仪?”采荷拧眉说着,忽然眼睛一亮,“莫不是东汉巧匠张衡的风向仪?”</p> “呵,你丫头懂得还挺多。”</p> “早先在郑家时听小姐公子们提过。但公子做个风向仪有何用?”</p> “东有雪飞南有雨,东南奇经雷霆起。现在是腊月,蓟县处于北地,这时节若有东南风来,必将有一场雷暴。采荷,你没事就在此处盯着,若有东南风吹得风向仪上面的铜鸟不转了,那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p> </p> 第126章 花楼闹事 热闹的集市大街,夏家酒铺外来来往往客人许多。</p> 见这酒家大门紧闭,惹得多人不解。</p> 明明昨日刚进来的酒,怎么今儿个不开门了?</p> 带着孩童打酒的老汉骂骂咧咧,准备悻悻离去。</p> 身边孩子却好奇地指着房顶上的铜鸟:“阿爹,我想要那个。”</p> 老汉抬头看了一眼,瞧不懂这个什么玩意儿,哼了一声,不带搭理拖着孩子就走了。</p> 夏家酒铺的斜对面,一处官家设立的盐铺开了门。</p> 和以往相当,买盐的人并不多。</p> 白宋站在盐铺对面,斗着小摊上的山雀,眼睛却关注着买盐的人。</p> “喂,你到底买不买?我的鸟儿都被你给逗死了。”卖玩意儿的小贩盯了白宋许久,老大地不耐烦。</p> 白宋听了,也不再逗弄,他可没有玩鸟儿的雅兴。</p> 直起身,抖了抖衣裳,去对面盐铺买盐。</p> 和上次一样,白宋又买了三包盐。</p> 价钱一样,分量也一样。</p> 分在不同的地段买盐,卖盐的差人态度都一般无二。</p> 满脸都是不耐烦,但终归是卖了盐的。</p> 拿着盐,白宋踮脚想看看柜台上的账本,却被官差给拦住了。</p> 白宋只能悻悻回去,把盐丢到了厨房,正巧见到采荷在烙饼。</p> 白宋一想,随口一问:“采荷,你说自己用郑家的名头去也没买到盐,当时是在哪一家盐铺买的?”</p> “是花街口的一家。”</p> “现在带我去看看。”</p> “是。”</p> 采荷应了一声,麻利地熄了火,把饼放在炕头上,跟白宋出了厨房。</p> 临走,白宋回头看看房顶的铜鸟。</p> 心中有些沉重,不知这天时何时能到。</p> ……</p> 采荷买盐的铺子也就两刻钟的路程。</p> 从外面看,倒是和别的铺子没有多少不同。</p> 两人站在街角,采荷试着问:“既然公子每次都能买到盐,不如让奴婢去试试。”</p> “不行。”白宋说道。</p> 既然发现郑家和盐商有关,再联系到采荷的遭遇。</p> 有可能是卖盐的差人给郑家告密,采荷外出买盐的消息才被郑家知道。</p> 此事一开始没有被郑家的人重视,所以只是将采荷赶出了郑家。</p> 等采荷离开郑家之后,郑家的人或许又想到了什么,觉得事情比较严重,想着要杀人灭口。</p> 这才找了贪财的混混追杀采荷。</p> 现在郑家没找到采荷,所以暂时安全。</p> 采荷再去买盐,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又将采荷退到了危险之中?</p>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试试。如果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再请别的人去试试。”</p> 说着,白宋一人去了。</p> 不多时,白宋再次带着一包盐回来,愁眉不展,似乎还是没有任何收获。</p> 正待白宋准备说些什么,采荷表情忽然大变,猛地将白宋拉到身边飞快后退,一直对到了附近的一棵树后。</p> “怎么?”</p> “白少爷,是……是那个人……”</p> 采荷声音有些发颤,眼中尽是畏惧。</p> 白宋顺着采荷所指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p> 就见前面一家花楼门口,七八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p> 一个更为壮硕的男人傲然从里面出来。</p> 看到此人,白宋攥紧了拳头。</p> 此人今日虽没有身着的雨氅,也没有带着斗笠。</p> 但白宋依旧从认出此人就是自己的仇人。</p> 此人身上有着一股与的周围百姓截然不同的气质,就算是化成灰,白宋也认得出来。</p> 而且此人脸上有明显的烧伤,看着有些渗人。</p> 更是验证了白宋心中所想,他的烧伤就是在那天夜里留下的。</p> 有次可见,此人虽然厉害,但也不是神,也是肉体凡胎,终究是会受伤的。</p> 有了上一次的失利,白宋不会再贸然动手。</p> 看看风平浪静的天气,白宋只能将这口气先忍着。</p> 街上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这个怪人,纷纷给他让路。</p> 这人就如此大摇大摆地走了,对周围的一切示弱不见,一身傲气展露无疑。</p> 白宋什么都没有说,看着那花楼门口的人被花楼里的姑娘搀扶着送去就医。</p> 白宋心中一动,带着采荷往花楼去了。</p> 花楼老鸨抹着泪,往楼里走着。</p> “喂!”白宋喊了声。</p> 老鸨头也不回:“今儿的生意不做了!”</p> “我就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问问问!问个屁!老娘遇到这种事就够倒霉了。”</p> “为什么不报官?”</p> “报官?有个屁用!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横人,连官府都不管。”</p> “官府不管的,我可以管。”</p> 听这话,老鸨终于停步回头,见了白宋这文绉绉的模样,冷笑一声:“呵,我当是什么的英雄好汉,原来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您瞧见那人有的多壮吗?看到老娘的手底下多少人被打得站不起来吗?就你这身板,不够人家吹口气儿。”</p> “说来听听又无妨,管得了管不了,那也是我的事。”</p> 老鸨奇怪地看着白宋,有觉得这小公子气度非凡,或许是什么大富之家的子弟,或许还真能认识什么达官显贵。</p> “你进来吧。”</p> 听得此话,白宋跟着进了楼里。</p> 花楼里的姑娘们都出去照看被打的下手了,楼里面空荡荡的。</p> 但厅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桌椅板凳的碎屑,还有各种饭菜汤汁,瓷器茶盏的残片,上楼的楼梯走廊也被打得七零八落。</p> “你瞧瞧,这是多大的损失?老娘苦苦经营一年半载,也赚不回来今儿这损失。”</p> “事情因何而起?”</p> “老娘养了十年的宝贝儿,从来都没见过客的主儿。被他强行见了不说,还要一分不花就把人给睡了。这哪儿行?没想到那人如此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开打,打了姑娘不说,还要砸店,砸了店不说,还要打我的客人。长得跟个妖怪似的,我家姑娘见了他吓都吓得哭了。”</p> 白宋看着现场,又问:“知不知道什么身份?”</p> “我哪儿知道?又没说上几句话。明显不是本地人,不知是哪儿跳出来的野货。”</p> “陪过他的姑娘呢?那姑娘知不知道?”</p>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打得浑身是血,谁会去关心这个?”</p> “那姑娘呢?我可以帮忙治一治。”</p> “嗯?”</p> “我是个大夫。”</p> 老鸨将信将疑,带着白宋从破烂的楼梯上去,一直到了三楼。</p> 在楼道上,白宋就能听到轻微的呻吟和哭声。</p> 房中,一位年轻姑娘一脸淤青,嘴角带血,腿上似乎还有骨折。</p> “这伤为何不送去就医?”</p> “小少爷,这已算是好的了。没瞧见门口那些?都快没气儿了,当然是先救那些人。”</p> 白宋没有多说:“这里有伤药吗?”</p> “有有有。”</p> “取些伤药来。”</p> 老鸨听了白宋的话,先去去伤药。</p> 白宋将这姑娘搀扶到了床上坐下,看了看她的腿上。</p> “骨折,我帮姑娘复原,有些痛忍着些。”</p> 姑娘疼痛难忍,紧咬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不停。</p> 只是听这公子声音细腻温柔,细看了一眼,果真是好看的。</p> “那是什么?”白宋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p> “嗯?”</p> 姑娘小声疑惑一声,瞬间感觉腿上一阵刺痛。</p> “啊!”</p> 没等姑娘反映过来,白宋已经起身,只说了一句:“好了。”</p> 好了?</p> 姑娘发愣,腿上还在作痛,但不似刚才那样不能碰触,居然能够轻微地活动了。</p> 借着,老鸨拿着药回来,白宋便开始给姑娘上药。</p> 一边上药,一边询问。</p> 姑娘则忍着痛,小声地述说刚才的事情。</p> 原来是那人强行要这姑娘作陪,而这姑娘乃是楼中被当做清倌人培养的好苗子,还没想过要见客。</p> 只是见那人不好惹,才不得已随了他的要求。</p> 不想那人根本不懂规矩,对清倌人上来也是毛手毛脚。</p> 而这姑娘也不顺从,没多久就把对方给惹火了。</p> 这些消息倒无甚在意的。</p> 只是这姑娘说了一句:“那人不像大唐人士,根本不懂清倌人是什么,认为跟别的娼妓一样,可以胡作非为。”</p> 不是大唐人士!</p> 白宋一惊,在蓟县,也就只可能是突厥人了。</p> 那人的提醒也过分突厥人极其相似。</p> 再问姑娘对方说话的口音,果真就一嘴不地道的汉语。</p> 突厥人在蓟县,并且跟郑家有往来……</p> 一次不经意地调查,白宋忽然感觉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p> “姑娘,你好好休息,三五日便能痊愈,我就先告辞了。”</p>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p> “白玉堂。”</p> 留下一个化名,白宋带着采荷离开。</p> 回到铺子,白宋在后院叫来了几个伤势好转的兄弟。</p> “你们去北门盯着,看看这几日进出城的货物之中有没有盐。”</p> “好的,白少爷。”</p> “但一切小心,千万不要去冒险。”</p> ……</p> 又过三日,听闻将有朝廷委派巡察御史巡视幽州。</p> 将在近两日抵达蓟县。</p> 说是幽州西北地区战事胶着,皇上担心突厥军队绕道从幽州东北方向攻入。</p> 巡察御史主要为巡视幽州边地的驻守情况。</p> 但谁都知道,巡察御史根本管不到驻军的事情。</p> 巡察御史是审查各地官员来的。</p> 既然来了幽州,自然是朝廷觉得幽州的官员有问题。</p> 幽州刺史得知此事,主持各方事宜准备迎接御史大人。</p> </p> 第127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巡察御史要来蓟县!”</p> 白宋坐在院子里,看着房顶转动的铜鸟,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p> 这是一块石头丢尽了平静的湖中,平静许久的蓟县必然要出波澜了。</p> 起了波澜,有些人自然就憋不住了。</p> 三日时间,北面城门蹲守的人没有看到有盐进出。</p> 白宋没事也不出门,就在后院挖坑。</p> 三日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池子。</p> 然后将铺子里的几十坛夏家酒都倒在了池子里。</p> 一时间整条街都飘着酒香,谁都不知道夏家的铺子到底发生了什么。</p> 在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白少爷这些时日做这些事情是为何?</p> 众人没事儿都去那酒池子里打一碗酒,就是喝死了也不见池子里的酒少。</p> 先前买回来的上等绸子也不去做衣裳,全都撑开了在院里晾着。</p> 人到了院子感觉进了五颜六色的迷宫,视线中全是绸子在乱飘。</p> “白少爷,我迷路了!”</p> 采荷不知在哪儿喊。</p> 白宋赶紧到了楼顶,在上面给采荷指路。</p> 走了不一会儿,采荷忽然大喊:“白少爷,你快看后面!东南风来了!”</p> 白宋一惊,赶紧回头,看着风向仪转动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东南风没错,但风太小,我说过要东南风吹得这铜鸟不转的时候。”</p> “哦。”</p> “白少爷!白少爷!”</p> 院子外,另一人在喊。</p> 白宋爬的高,看得远,一眼瞧见喊话的人在后院的小巷。</p> 那人不该是去背面看着进出城的货物吗?</p> 才刚出去不久,怎么就回来了?</p> “白少爷!有情况!”</p> 白宋直接从房顶上跳下,追出院子,抓着那人急问:“什么情况?”</p> “兄弟几个还没出城,就看到郑家宅子里出来了一支队伍,拖着二十几车东西。一行人鬼鬼祟祟的,还有那个怪人也在,好似有那个怪人在亲自带队。”</p> “那个怪人亲自带队?你确定没有看错?”</p> “千真万确,没有看错!我们觉得事情过于蹊跷,就让我先回来给白少爷说一声。”</p> “走!”白宋精神一震,“我跟过去瞧瞧。”</p> ……</p> 今日注定不同,正午刚过,一对三十几个官差列队出行,不由分说直接驱散了正街的百姓。</p> 然后,另一只队伍从郑宅不远的小巷口出来,近四十匹马拖着二十几辆板车,在一群人的护送下缓缓前进。板车上装着重物,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p> 郑太阿在队伍前方,表情严肃。</p> 在郑太阿更前面的,正是那熟悉的斗笠和雨氅。</p> 正街上,没有一个百姓,连个蚊子都难得进入。</p> 但在主街两边的小巷中,却也有人在偷偷关注。</p> 对此,郑太阿心知肚明,但他根本不在意。</p> 这里是幽州,郑家只手遮天,即便有人心怀不轨又有什么关系?</p> 胆敢在幽州挑衅郑家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p> 小巷里,两个姑娘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从小巷一直退出到了隔壁的一条街上。</p> 到了另一条街,两个姑娘才舒了一口气。</p> 这两位,正是郑家旁支的小姐和丫鬟。</p> 郑琪画和冬香。</p> 看到正街的一幕,两位姑娘都面露骇然之色,站在街上的人流之中,相互看着,没有说话。</p> 但眼中唯有震惊。</p> 停顿许久,冬香才颤抖着问:“小姐,此去是北门……北面再往外,那就是……就是突厥国……”</p> 冬香刚把话说完,身后忽然出现一人,一把将其嘴给捂上。</p> “唔……唔……”</p> 挣扎两下,后面一棒子落在冬香头上,人就晕倒了。</p> 郑琪画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才跑一步就撞在一人怀中。</p> 郑琪画惊讶抬头,愣住了:“爹……”</p> ……</p> “王子,这是最后一次了。”</p> 队伍行到北门口,郑太阿对那斗笠沉声说道。</p> “放心,有了这一批货,我们可汗的大军就能冲破你们大唐的防线。当我可汗大军南下之时,你们这里的土地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你们这些郑家的人,将是我们天可汗的功臣。日后加官进爵,少不了的你们的份儿。”</p> 郑太阿眉头紧皱,没有再说。</p> “记住了,一定要把那人给找出来!如果看不到那小子的人头,就准备好你们自己的人头。”</p> 郑太阿眉头紧皱,自己可是堂堂郑家家主,居然被人指着鼻子威胁。</p> “王子,这……这……”一边的管家听着上来打圆场,笑道,“连王子您都对付不了的人,咱们……咱们怎么……听说那人会妖法,王子您也亲眼所见,那人能掌控雷霆之力,不是一般……”</p> 斗笠下,一双冷冰冰的眼神锁定在管家身上,管家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尿了。</p>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吓唬人的罢了。记住,一月之内见不到人头,我还会回来。”</p> “王子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郑太阿收敛心中高傲,陪着笑脸。</p> 终于,这位煞神走了。</p> 看着队伍离开,郑太阿脸上多了一丝颓然,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哎!”</p> 一声叹息,天际忽然一声闷雷。</p> “轰!”</p> 这毫无征兆地一声惊雷吓得郑太阿蹲在了地上。</p> 对那些心中有愧之人,似是一种预兆,给郑太阿的心里带来了说不出的震撼。</p> 管家搀着老爷,连声说着:“哎呀,这事儿还真够怪了,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响雷?”</p> 说话间,管家抬头看天。</p>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天气就变得阴沉起来。</p> 似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气异常,紧随着是呼啸的风,吹得一路沙尘,遮天蔽日。</p> 街上的官差也都四下观望,似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天气。</p> 出城的车队中,马儿也受到了惊吓,所有的家丁都在竭力的控制着马儿,倒是没心思去管那些被风吹得跟气球一样的黑布。</p> 风一出,黑布下面的麻袋隐隐可见。</p> 一道过来的地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碎盐。</p> 同城远处,采荷放下了手中的水盆,站在层层叠叠的丝绸中间,望着头顶的风向仪,喃喃说着:“东南风吹得铜鸟……不动了……”</p> ……</p> “风来了!东南风来了!”</p> 躲在北城外,白宋看着四周树影摆动,再望一眼更远处的天际将要飘来的黑云。</p> 天时到了!</p> 巡察御史将至,导致这些人要敢在御史抵达之前转运出城。</p> 此乃地利!</p> 至于人和?</p> 白宋不知道怎样算是人和。</p> 可即便人不和,他也要开始行动!</p> 看着一队人出城,只是一帮郑家的家丁。</p> 有威胁的也就那个突厥人!</p> 不等队伍完全出城,白宋就已经朝着队伍开头的一匹马走了过去。</p> 郑家家丁都在控制被狂风吹得受惊的马儿,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p> 白宋到了跟前,一把接过缰绳,笑着说:“我来帮你。”</p> 这家丁还以为是同伴,下意识地把缰绳交给白宋。</p> 再是睁眼一看,方才注意到白宋。</p> “你谁啊?”</p> 白宋笑着,没有回答,而是默默控制马儿掉头。</p> 家丁隐隐觉得不妥,赶紧阻止:“你干什么?”</p> 但此时已经晚了,白宋拿出电击器,对着马屁股来了一下。</p> 这滋味可比马鞭子抽一下来得更狠。</p> 本就在风中受惊的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像一头疯牛往前方蹿了出去。</p> 跑了两步,直接撞向后面一匹马。</p> 结果两匹马一起发疯,马叫声四起,由两匹马带头,横冲直闯。</p> 引得后面更多马儿不受控制。</p> 这是一场华丽的连锁反应,将本来低调安静的队伍变得热火朝天。</p> 马一旦发疯,哪儿是人能控制的?</p> 转瞬间就有好几个人被马儿踩伤。</p> 后面拖着的板车就更不说了,一路东倒西歪,上面的麻袋掉得城门口到处都是,里面的盐也随之飞散。</p> 突厥王子刚才跟郑太阿说话回来,人还在城内,就看到城外的队伍已经乱成了一团。</p> “怎么回事?!”</p> “不知道,好像是马儿受惊了。”</p> “快把场面控制住!”</p> 更后面的郑太阿没走出几步,听到后面的骚乱,回头去看。</p> 正巧有一个家丁急忙跑来:“老爷,不好了!马儿控制不住,东西洒在城门口满地都是!”</p> 郑太阿脸色一白,差点儿跌坐在地。</p> 那些盐可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洒在城门口还得了?万一被人发现,肯定传得满城风雨。</p> 等两日后巡察御史到了,郑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p> “快,快叫人来,一定……一定要控制住场面。”</p> 几句话的时间,城外的骚乱逐渐在影响城内的队伍。</p> 整个队伍太长,托运的盐实在是太多。</p> 北城口一团糟。</p> 突厥王子怎会料到临出城的时候出现这等事情?</p> 本就暴躁的王子不知如何发泄,看着面前一匹受惊的马儿冲来,爆喝一声,正面一拳生生将一匹马给爆了头,瞬间脑浆四溅,吓晕了一个家丁。</p> 但此刻非蛮力所能控制,如此行为反倒让周围的马儿更乱。</p> “李唐废物!坏我好事!老子要你们都去死!”</p> “嘿,大憨皮!”</p>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突厥王子的身后。</p> 突厥王子一回头,看到一人坐在板车上,混乱的世界中只有那人极为安静,显得尤为突兀。</p> “是你!”</p> 白宋站在板车上,大喊了一声:“对!是我!”</p>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突厥王子怒极反笑,一身怒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处。</p> “哈哈哈,你还敢来送死!”</p> 说罢,突厥王子一拳砸在城墙上,生生从砸出一个窟窿,从上面扣下一块碎石。</p> 然后抡圆了隔壁朝着白宋一扔。</p> 这突厥王子扔石子儿的功夫超凡入圣,比一般弓箭还要狠。</p> 人触之即死,白宋也亲眼所见,早有领教。</p> 但这一次,白宋不闪不躲,石子瞬间砸在白宋胸口。</p> 突厥王子面露不屑,但又逐渐变为了震惊。</p> 只见白宋胸口没有出现任何伤痕,不过撕开了外面一层棉衣。</p> 里面似乎还穿着什么内衬,突厥王子的石子不过在那漆黑的内衬上留下了一点白痕。</p> 白宋看看胸口,爽快地笑了:“杀我?有种来试试!”</p> </p> 第128章 天时地利人和 留下一句话,白宋淡定跳下板车,顺手撕了一麻袋,抓出一把盐,极具挑衅意味地晾在突厥王子的眼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盐从白宋指缝中缓缓滑落。</p> 突厥王子双目喷火,咬牙再抓一块石子,又是嗖地一声扔向白宋。</p> 白宋向前一步,胸口迎着石子飞来的路线,再一次轻松地接下了对方的杀人秘技。</p> 白宋嘴角上扬,转身朝着城内跑。</p> 突厥王子哪能放他离开?怒吼一声:“抓住那人!”</p> 然后也跟着白宋追了出去。</p> 现如今场面混乱不堪,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去看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书生?</p> 所有人都在竭力控制场面,他们关心的是盐!不是什么不明身份的人!</p> 无论是郑家家丁还是蓟县官差,他们心里关心的只有盐。</p> 这些盐可见不得光,现在落得满地都是,若是事情传开,再传到皇上耳中,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p> 家丁和官差都傻眼了,好多人丢了魂儿似的拼命地捧着散落的盐往车上装,可哪有散落地快?</p> 城门口的热闹逐渐被各家的县民察觉,那些被驱散的百姓即便还不到街上,但也有附近的居民才家中偷偷观望。</p> 刺史大人也来了,下令手下们守住城门口,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来。</p> 绝不能让百姓看到这一幕。</p> “火!用火!”</p> 刺史大人骑着快马,一边挥着马鞭一边大喊,乌纱帽都掉在了街上也顾不得去捡。</p> 不远处,失了魂儿的郑太阿回头看着马上的刺史大人,下意识地喊着:“不能少!这都是郑家的银子啊!”</p> “烧了,赶紧烧了!只要烧了,一切都没了!之后就是一场普通的火灾,谁都查不出问题来。”</p> 刺史大人主意已定,已不顾郑太阿,城北的城墙上的哨塔每晚都有烽火,他快马到哨塔下大喊:“丢火下来!”</p> 哨塔附近立即下了一场火雨。</p> 刺史大人也不顾那么多,冒着受伤的危险捡起一支掉下来的火把:“所有人注意,赶紧把东西都烧了!”</p> 说完,自己带头,冲到最近的一个板车附近开始点火。</p> 有了刺史大人的带头,众人纷纷效仿。</p> 城北门口逐渐燃起了火星,更多的官差涌入,直接开始杀马。</p> 眼看着现场就要被大火吞噬,混乱的人群中又挤出四个人来。</p> 这四人不是郑家家丁,更不是蓟县的官差,而是同白宋一起来的四个小混混。</p> 他们听从白少爷安排,在这里待命。</p> 如此大的场面,怎能只让一群家丁和官差看到?</p> 用火销毁证据?</p> 想得倒挺舒服!</p> 这时候,四个混混把混混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p> 盯准了停在队伍最后的两辆最重的板车。</p> 两匹马拖一辆车,可见上面装着的货物多少。</p> 城门口混乱尚未影响到队伍最末。</p> 而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最混乱的地方。</p> 四个人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到了两辆板车的跟前。</p> 守在这儿的不过两个家丁,一人牵着两匹马,仅此而已。</p> 两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个混混按在地上一顿乱打,一晃神的功夫,两个家丁便只能倒在地上哼哼了。</p> 四个混混再到车尾,先丢了几包盐,然后四人各翻上一匹马,相互一使眼色,嘴角付出一丝邪魅的笑意,一起挥动缰绳,喊了一声“驾”!</p> 众人都在关注城门口,刺史大人心中正得意,以为是自己力挽狂澜将掉脑袋的事情给捂住了。</p> 没想到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再一回头,就看见两辆装满了盐的马车已经朝着城中冲了过去。</p> “快追!快追!快把人给拦下来!不能让他们过去!”</p> 这时候已经晚了,四个混混架着两辆车已经冲出去了好远。</p> 这些人不是不想让事情被百姓知道吗?</p> 现在哪儿的百姓多,他们就往哪儿冲。</p> “驾!驾!”</p> 四个混混兴奋得满脸通红,混了一辈子,头一次干这么疯狂的事情。</p> 大家心如明镜,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p> 一声声起,马儿越跑越快。</p> 这一路过去,都是官差在阻拦现场,不准任何人接近。</p> 官差们见了马车乱窜,想要上前阻拦,可也不敢直接挡路,根本控制不住。</p> 四个混混也不会骑马,更何况是两匹马控制一辆车。</p> 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被阻拦的百姓了。</p> 前面一辆车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p> 两匹马分别朝着两个方向,后面的板车被磕碰撞击成了碎片,车上的盐袋子一路掉,到了人群面前,最后几包盐随着马车的彻底破碎被高高地跑向了人群。</p> 百姓们避之不及,乱窜的马儿撞翻了不知多少人。</p> 没等百姓们起来骂街,看到漫天飘散的白雾都懵了。</p> 还以为是下了雪,好久才有人疑惑着问:“怎么会是盐?”</p> “都是盐!怎么都是盐啊?”</p> “哪儿来盐?”</p> “大家快抢盐啊!”</p> 盐可是金贵的东西,大家都看到场面混乱,知道官府没法管,一群人蜂拥而上,拿着各种能装的东西抢盐。</p> 更有甚者,直接挤开了官差,冲进了警戒区,里面的盐更多!</p> 一人带头便有十人百人跟上,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p> 混乱继续,狂风依旧。</p> 城北门口刚起来的大火,随着一团黑云飘来,大雨倾盆而下。</p>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郑家一边。</p> 瓢泼大雨伴随着滚滚雷声,不出片刻就将大火扑灭。</p> 郑太阿跪在地上,仰头望天,哭喊着:“天要亡我郑家啊!”</p> ……</p> 雨来了,带着冬季的冷,也夹着夏季才有的燥。</p> 白宋的视线之中多了层层叠叠的水帘,刺骨的冷让他紧绷的神经变得越发沉静。</p> 为此时此刻,白宋已在脑海中无限次地重复,每晚做梦都在模拟和那个怪物的战斗。</p> 现在,真正的交手终于开始了!</p> 这样的暴雨场景在白宋的模拟中出现过,他并不觉得慌张。</p> 用这些时间得到了一件防弹衣,就不会害怕那怪物丢出来的石头木屑之类。</p> 只要注意不被命中头脚,这个怪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p> 这家伙终究是个外族异类,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是处,还偏生了一副目中无人的心性,骨子里瞧不起汉人。</p> 带着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对付不了?</p> 白宋无比自信,就他这没点儿底子的文弱书生,借着一路的巷子穿行,就能稳稳地不被那家伙给抓到。</p> 对面的怪物不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会轻功,只要将他引到铺子,一切都将结束。</p>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p> 白宋继续在城中巷子穿行,不停地告诫自己。</p> 后面十米之外的地方,突厥王子紧随不舍,时不时会丢来一块石头。</p> 对方这一手丢石子儿的功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子弹。</p> 只要稍加注意,能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作出反应,要躲开也不算太难。</p> 即便有些没躲开的,打在防弹衣根本不痛不痒。</p> 白宋现在担心的是自己的体力,从城北到酒铺还有很远。</p> 在雨中狂奔,白宋的体力下降极快,而后面的突厥王子,一看就不像是会因为体力拖后腿的人。</p> 现实永远不会随着白宋的预想进行。</p> 白宋低估了体力消耗给自己带来的困境。</p> 眼看着白宋的速度越来越慢,后面的人也越来越近。</p> 白宋有些慌了,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如针扎一般,脚下像是装着磁铁,每一步都像是被深深地吸在了地面。</p> 后面传来突厥王子的狂笑:“哈哈哈……怎么不跑了?开始跑不动了?”</p> 白宋大急,偏在这时候脚下一滑,一步踩空,直接摔在了地上。</p> “哈哈!臭小子!你死定了!”</p> 突厥王子乘机一扑,一把抓住了白宋的右脚。</p> “去死吧!”</p> 突厥王子怒吼着,在他看来,只要抓住了这小子,捏死他如碾死蚂蚁一般容易,只要手上轻轻用力,就能废掉这小子的脚。</p> 但白宋反应极快,见自己的脚被抓了,还没等突厥王子发力,回身捏着电击枪往对方手上一戳。</p> 电击的滋味可不是靠意志力就能承受的,肌肉的条件反射让突厥王子不受控制地松了手。</p> “吃口你爷爷的洗脚水冷静冷静!”</p> 白宋一瞪地面水坑,污水溅了突厥王子一嘴。</p> 白宋也不管了,卯足了劲儿往前冲,不管才能跑多远,也不能再保存体力了。</p> 突厥王子起身更慢,被白宋一下重新拉开。</p> 正在白宋心中暗喜的时候,不想膝盖一痛,再一次跌倒地上。</p> 竟是被突厥王子丢出来的石子儿给打中!</p> “玩了!”白宋那叫一声。</p> 此时此刻,脚若受伤,岂不是前功尽弃?</p> 不会这样的!</p> 白宋憋着一身不甘,回头瞪了那怪物一眼。</p> 对方缓缓起身,得意地朝着白宋靠近。</p> “掌控雷电?原来就是这么个糊弄人的玩意儿?臭小子,今日是非要送死,老子就来成全你!”</p> 白宋清楚,正面战斗,自己必死,但眼下没有应急方案,似乎已经进入了死局。</p> “白少爷!快上来!”</p> 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巷子口,采荷探出头,不停地招手。</p> 还有牛大,单手持着马鞭,嘶声高呼:“白少爷!上车!”</p> </p> 第129章 入局 千钧一发之际,白宋上了马车。</p> 但如此亦不算安全。</p> 先前为闪躲之便,白宋选择在街道狭窄的民居群落穿梭。</p> 马车在小巷之中跑不快,若不加以控制,后方车厢左右磕碰,极有可能半路就散架。</p> 牛大单手挥动缰绳,竭力控制着马匹。</p> 他的断臂伤势没有痊愈,又经瓢泼大雨,整个人如浸在水中。</p> 手臂包扎处已渗出血来,但他却毫不在意。</p> 车轱辘在雨地的泥泞里发出一声声嘎吱嘎吱的怪叫,好似随时都会断裂。</p> 混在雨声之中,直叫人头皮发麻。</p> 身后的突厥王子更是如钢铁机器一般,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不管怎么跑,他总能跟在后面。</p> 白宋右腿奇痛无比,若非有马车接应,此刻早已成了突厥王子的手下亡魂。</p> “白少爷,你的腿在流血!”采荷焦急地喊着。</p> 白宋探出头往后看了一眼,回到车厢内,取下腰带,将其困在腿上,然后撕了上衣的布料将伤口死死包住。</p> 不过是皮外伤,只是伤口很深,眼前只能这般处理。</p> “保持速度,不要真把他给甩掉了。”白宋深吸一口气,沉稳地对外面的牛大说。</p> 牛大苦笑一声:“呵,白少爷,您以为我还会留有余地?”</p> 这会儿可不是不想甩掉后面的人,而是真甩不掉。</p> 白宋有些紧张,再次掀开车帘,雨幕之中看不了多远,但在昏暗的天地里,那个转动的铜鸟高于周围的一切建筑,铜鸟上插着红旗,昏暗的世界里,一抹鲜红也极其显眼。</p> 铜鸟已经不转了,但湿透的红旗依旧在狂风中呼啸招展。</p> 白宋有了一丝精神,喊着:“坚持住,快到了,就在前面。”</p> 话音刚落,白宋似乎听到一个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车上。</p> 一丝不好的念头涌上心来,不等白宋想明白,车厢下面“咔”的一声。</p> 一个车轱辘拦腰折了!</p> 一瞬间,白宋往左侧一倾,下一秒就觉得天旋地转,只听到采荷在耳边尖叫,顺手一抓,将采荷裹在了怀里。</p> 车翻了,车厢在狭小的巷子里翻滚乱撞,整个车厢被撞得粉碎。</p> 白宋浑身上下一阵刺痛,也不晓得哪儿又受伤了,脑子都被震成了浆糊。</p> 不过现在不是无病呻吟的时候,白宋管不了那么多,感觉死神就在身后,一瞬间血流激增,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忘了受伤的右腿,抱着采荷就往前跑。</p> “跑吧,赶紧逃吧!看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哈哈哈……”</p> 后面的声音如鬼哭狼嚎,白宋不敢回头,只能不停地跑。</p> 意外给白宋带来了极大的困境。</p> 但身后的突厥王子却是从一开始就被心中的轻敌所困扰,甚至到了现在都没能醒悟。</p> 看着白宋连马车都没了,还要抱着个女人一瘸一拐地走。</p> 这样的人,在他眼中已然成了死物。</p> 突厥王子逐渐放慢了脚步,似乎很享受看着猎物陷入绝望时的模样。</p> 看着前方三人到了小巷尽头,又一瘸一拐的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突厥王子感觉游戏应该结束了。</p> ……</p>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灭了城北的火,却也冲走了散落地面的盐。</p> 郑太阿和刺史大人从绝望再度变作狂喜,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来啊!来得再猛烈些吧。”</p> 盐溶于水,一场雨的效果远好过于一把火,不过一刻钟,城北的盐消散无踪,就连那些冒雨抢盐的人都一无所获。</p> 大雨冲走了痕迹,郑家联合地方官府,有绝对的把握将此事紧紧地捂住。</p> 到了现在,一群人终于放松多了。</p> 虽然没找到那些捣乱的人,但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而且有意针对郑家。</p> 郑太阿以前认为这些人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今日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p> 他们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制郑家于死地。</p> 如此行为,郑太阿如何能忍?</p> 当即通知管家,将突厥王子找回来。</p>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突厥王子贸然去追,怕是会中人圈套。</p> 郑家在蓟县内眼线极多,管家一番打听,很快知道了突厥王子的行动路线,带着一批人,骑上快马,准备将其拦下。</p> ……</p> 突厥王子再次攥紧了一把石子,走出巷子,看向白宋三人逃窜的左方。</p> 这里已无路可逃,进去就是一条死胡同,突厥王子准备在这里给三人来个痛快的。</p> 手中石子举起,将要动手,却见几秒之前从这里经过的三人消失了!</p> 突厥王子眉头轻皱,有些疑惑,但下一秒便多了一丝释然的笑意。</p> 这雨地里还留有血迹, 随着血迹指引,突厥王子很轻易地到了一家后院门前。</p> 突厥王子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头顶一声惊雷炸响。</p> “轰隆……”</p> 滚滚雷声如幽暗深处鬼魅传来的一声咆哮,在天地之间回荡不散。</p> 即便如突厥王子这般高傲的人,也在天地之威前惊出了一声冷汗。</p> 突厥王子脚步一顿,不知怎的,心里多了一丝不好预感。</p> 再是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院落,之间中央庭院的屋顶,一个撑得老高的铜鸟在狂风中微微颤抖,铜鸟之上,一直红旗疯狂摆动。</p> 东西瞧着奇怪,却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p> “王子殿下请留步!”</p> 大雨之中,郑家的管家追来了,带着几个家丁,累得气喘吁吁,老远就在高喊。</p> “我家老爷说了,此事恐怕是有人设计,王子殿下切勿追人,小心有埋伏。”</p> 突厥王子本已生出退意,但忽然来了一群李唐土猪,在这么一群卑贱下民的注视下,让堂堂突厥王子退缩?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p> 突厥王子冷哼一声:“本王的事情何事轮得到你们插嘴?滚开!否则咬了你们的命!”</p> 所有人都怕突厥王子,对方一声之后,也无人再敢说第二句。</p> 突厥王子不再理会,一脚踹开院门,进入院中。</p> 雨势渐猛,雷鸣声越发频繁,黑云之下电光闪动,仿佛天地间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小小的院落。</p> 突厥王子在院口站定,瞳孔就是一缩,他竟看到那臭小子居然就站在院子中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p> 不过,这也是一眼的缘分,片刻之后,狂风稍断,一缕红绸散落下来,挡在了两人之间,将两人分隔开来。</p> 突厥王子这才注意到,这个院子满是红绸,好像进入了一家布庄。</p> 但这院中酒香四溢,又像是置身酒的海洋。</p> 突厥王子有些懵,心里稍有不安。</p> 却听前面传来那可恶的小子声音。</p> “贞观四年三月,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夜袭定襄,活捉吉利可汗,突入阴山,一句歼灭东突厥。不知您这位王子属于哪个部族?即便今日不死在我手上,想必也活不长久了。”</p> 突厥王子勃然大怒,不知这小子在说是什么,一把撕了面前的红绸,往前走了几步。</p> 谁料红绸之后还有黄绸,依旧看不到说话的人。</p> “可笑至极,我突厥大军怎可能被你们这群李唐土猪击败?”</p> “我夜观星象,早有算计。你口中的土猪将来会占有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子民终有一日会跟我们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在不久的将来,天下不会在有你们突厥。我知道说这些你根本不信,我也很想让你亲眼看看未来那美好的画面。</p> 但是,今日你既然踏进了整个院子,便已经没了活着离开的可能。未来汉人和突厥人共同生活的画面,你是永远看不到了。”</p> “你放屁!突厥子民是的大地的孩子,我们生来骄傲,是这天下的主宰。”</p> 突厥王子继续撕开挡路的绸子,一路往前。</p> 走了一步又一步,一路穿过了五六层丝绸的阻拦。</p> 终于,突厥王子看到了最后一层绸子背后的人影,心头一喜,一步向前。</p> 不料脚下一空,竟一下跌入了池子之中。</p> 突厥王子抽一口凉气,感觉有些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池子,这里面装的是酒!</p> 难怪满园都是酒香!</p> 突厥王子感觉有些不妥,手脚有种活动不开的感受。</p> 没等突厥王子想明白,白宋忽然撕掉了最后一层绸子,就这么站在了突厥王子面前。</p> “臭小子!”</p> “嘘……别乱动!看看自己的身上……”</p> 白宋淡淡说着,手指却轻轻拨弄着身前,那一层一层的绸子之中似乎藏着什么细丝。</p> “这些铜丝软刀上面都涂满了麻药,如果我不提醒你,即便是被割破了喉咙,你恐怕也不会发现。你刚才穿过了几道阻隔,难道没有一点儿感觉?”</p> 突厥王子一惊,这才注意到身上凭空出现了多处血口。</p> 无数细密的丝线穿插一起,嵌入肉中,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但身上的血已经把酒池子给染红了。</p> “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任何剧烈的动作都有可能让自己死得更快,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块一块的烂肉吧?”</p> 突厥王子表情大变,却是咬牙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本王?哈哈哈……可笑至极!本王可是刀枪不入!”</p> 说着,突厥王子凝神调节肌肉力量。</p> 当突厥王子全身肌肉开始紧绷,身上的铜线正发出清脆地断裂声音。</p> 这一幕让白宋想起了之前夜里自己用刀刺杀的瞬间。</p> 但白宋并不惊慌,回以冷笑:“看好了,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真正的大礼!”</p> 说罢,白宋单手一挥,喊了一声:“起!”</p> 突厥王子陷入困境,虽可利用肌肉力量化解,但不能立即脱身,听白宋一喊顿时紧张,却也没有什么变化。</p> “臭小子,少在爷爷面前装神……”</p> 话没说完,突厥王子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抬头一看。</p> 只见那在院外瞧见的铜鸟和红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高耸入天,成为了天地间最高的最显眼的标杆,和天上黑云不过咫尺之隔,那飘动的红旗仿佛已经要被黑云所吞没。</p> 院外,郑家下人有些犹豫。</p> “管家,王子已经进去了这么久,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有问题?”</p> 管家愁眉不展,若是突厥王子在蓟县遇到危险,突厥人的那更加没法交代。</p> 想过之后,管家有了决定:“走!进去看看!”</p> 几人推门而入,正看见院中一少年双手举天,近似疯狂地嘶喊:“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掌控雷电!九天玄刹,听我号令,雷来!”</p> </p> 第130章 烟火灿烂 混沌天地,黑云压城。</p> 一道银芒闪现,在那瞬息之间,世界似是陷入无声之中。</p> 入云的红旗化作飞灰,闪电入天空裂痕一般突然出现!</p> “雷来!”</p> “雷来!”</p> “雷来……”</p> 只有少年声嘶力竭,极尽癫狂的嘶吼响彻。</p> 这堵上命运的嘶吼是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p> 这少年相信,天选之子,天地定不负我!</p> 光来了,雷声相随。</p> 轰!</p> 白宋眼前一花,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p> 身后的房子炸了,把他给掀飞了出去。</p> 但在空中,白宋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烟火。</p> 这间小院,所有的铜丝都练成一体,源头都在那风向仪之上。</p> 雷霆落下,小院之中电流乱窜,空气中都透着一股焦麻的味道。</p> 雷霆之力,撼天动地,一座民居瞬间爆炸,紧随的便是那汇聚所有铜线的酒池之中!</p> 这是一场华丽的烟火,爆炸传来,酒池里酒水飞溅,和雨水混在一起,又在空中突然燃烧,整个院子下起了一场灿烂夺目的蓝色火雨,如黑夜下倔强绽放的妖花,灿烂夺目,带着浓烈的酒香,却残有腐朽的味道。巨大的反震力将门口刚刚进来郑家下人们冲飞,都没人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但在小院的院墙上,混混们看着眼前的蓝雨夜,无不目瞪口呆,无法形容。</p> 采荷靠在牛大身边,嗅着空气中雷霆的余威,久久不能平息:“白少爷说的,世界上最美的烟火……真的……真的好美……”</p> 空中翻腾的白少爷尽显肆意,毫不在意自身之险,旋于空中狂笑:“哈哈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p> 嘭!</p> 白宋重重摔在地上,断了口中狂放。</p> “咳咳咳……不见宝车香满路。”</p> 牛大见状直接跳下院墙,到了白宋身边:“白少爷,还好吗?”</p> 白宋艰难地起来,抖了抖衣裳:“好像……好像没什么?就感觉雷来的时候,浑身麻了一下。”</p> “真没什么?”牛大疑惑,看着白宋的头发。</p> 雷霆之后,天地重归黑暗,白宋看不清自己头发怎么了,但摸过感受,瞬间明白。</p> 一头秀发成了干脆面,全特么竖了起来,不用看也能想象那种马杀鸡的造型。</p> “哈哈哈……”白宋笑了,不在乎这个,更不会在乎酒池里的人。</p> 因为不需要去看, 那人必死无疑!</p> ……</p> “不好了!不好了!”</p> 仓皇失措的喊声打破了郑家的沉寂。</p> 一场暴雨冲不走郑家的焦虑。</p> 出去一个多时辰的管家终于回来了,但人却似受了什么惊吓,跟疯了一般,一步一跌,如遇鬼魅。</p>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殿下呢!”郑太阿从正厅中赶出,站在门口连声问道。</p>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沉寂。</p> 郑家各家主人不见一人入睡,全都守在主家等待结果。</p> 今日之事需要安抚民众,到底如何操作,如何配合官府,大家需要给意见。</p> 但在此之前,突厥王子杳无音讯,不知情况。</p> 突厥王子的安危关系到整件事的走向,所以必须先了解情况。</p> 大家都在等,等管家带着突厥王子回来。</p> 现在管家回来了,却只有他一人。</p>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等着管家开口。</p> 管家惊恐万分地跌在屋檐下,哭嚎着大喊:“突厥王子他……他死了!”</p> “死了?”</p> 所有人为之一愣。</p> 郑太阿更是直接呵斥:“你说什么胡话?到底怎么了?突厥王子怎么可能会死?”</p> “老爷,是真的!千真万确!突厥王子他的死了!”</p> 再次确认,厅中郑家各家长辈脸色都是惨白。</p> 他们担心突厥王子是担心对方在城中狂性大发,肆意杀人,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根本压不住。</p> 根本没有考虑过突厥王子会死,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突厥王子刀枪不入的神功。</p> 那种怪物,就算丢在战场上,面对上万军队也不见得会死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蓟县死了?</p> 管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还在发颤,指着那天:“老爷,我就说过的,那人会妖法!小人亲眼所见,那年轻的白家公子只喊了一声‘雷来’,天空立马一声巨响,一道雷霆就落在小人面前,小人亲眼看到那雷霆落在突厥王子身上,一瞬间人就没了!”</p> “你什么意思?什么妖法?你是不是老糊涂了?”</p> “老爷,这是小人亲眼所见,那人能召唤天雷!不单单是小人看到了,随行的下人也都看到了,他们也都被吓得丢了魂儿,现在还疯疯癫癫的。”</p> 郑太阿眉头紧皱,刚走出两步,雨中来了一个家丁,小声在郑太阿耳边说了那些家丁的情况,眼中疑惑尽散,剩下的就只有震惊了。</p> 不等郑太阿平复,空中忽然掉下一物,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咕噜噜滚到了郑太阿脚下。</p> 郑太阿下意识地蹲下去看,一时间还未认出是什么,待看到那焦黑的正面时,方才认出了是一张人脸!</p> 竟然是那被雷击后突厥王子的人头!</p> “啊!”</p> 郑太阿惊呼一声,吓得三魂七魄散了大半,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p> ……</p> 郑家清醒了,他们好似遇到了不该惹的人。</p> 连突厥王子都被对方杀了,那郑家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跟对方相处。</p> 郑家家主受了惊吓,至此卧床不起,当地多位郎中都不曾让其病情改善。</p> 现在的郑家宛如一盘散沙,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p> 眼看巡察御史将至,最近城中风言风语很多,也不知到底能如何处置。</p> 摆在郑家的问题很多,智能由老太公出面主持大局。</p> 到了现在,老太公基本已经肯定在背后针对郑家的人就是数日前与自己下棋的少年。</p> 原因很简单,在蓟县,没人能作出如此大的动作,没有有如此大的胆魄。</p> 老太公重新复盘跟那小子的每一盘棋,到了现在老太公才发现,那小子的棋力原本深不可测。</p> 若是全力出手,根本不会和自己陷入胶着局面。</p> 那小子一直在隐藏,一直在隐忍,在自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昨日给郑家留下了如此大的惊喜!</p> 这番作为,与他棋路一般无二。</p> 找到那小子,是老太公唯一的心愿。</p> 老太公还想不明白,他到底所求是什么?为何如此针对郑家?</p> 蜀中白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家人,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p> 昨日雷雨给蓟县留下了许多传说,不仅仅是城北的怪事,还有城中一处铺子配雷给炸了。</p> 再来那铺子,已是人去楼空。</p> 老太公回到了和那小子初次见面的榕树下,摆上了棋盘,默默等候。</p> 老太公相信,既然他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讲突厥王子的人头扔回来作为警告。</p> 铺垫了这么多,他也应该出现说点什么了吧?</p> 老太公心里有种感觉,感觉那小子今日会出现在这儿。</p> “老人家,今日终有时间来此下棋了?”</p> 熟悉的声音出现,老太公抬眼一看,正看见白宋慢慢悠悠地坐到了对面。</p> 见一年轻人都如此淡然,老太公心里虽急,却也不愿率先表露,淡淡地笑了笑:“小子,你终于来了。”</p> “晚辈也多次来此寻找老人家,却始终难得见面,少了些缘分。”</p> 老太公先落了一子:“还是老眼昏花了,未曾看出小子你藏得如此之深,你的棋力远在老夫之上,今日再见,可不要再藏拙了。”</p> 白宋点头:“这一次就真正地全力以赴吧。”</p> 树下点着线香,混在雨后的清风中,味道淡雅清奇,能驱走风中的土腥味儿,又留有轻风的本味。</p> 一支线香燃到一半,棋盘上不过寥寥几十子。</p> 老太公便已摇着头,轻放了两字在棋盘上。</p> 看着棋局,老太公万分感慨:“时过境迁,风月不在,这时代已不属于我这种老骨头了。”</p> 不过七十手!</p> 老太公的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p> 他想过和这小子有差距,去没想到真实的棋力差距居然如此之大。</p> 在棋上他可以输,但在家族之上,他不能输。</p> “老夫跟小子你也算一见如故,本意将族中最最看重的孙女许配给你。即便下嫁为妾,那也无妨。只是未曾想小子你来蓟县是为了针对郑家。老夫思量许久,始终想不出郑家在何时何地跟蜀中的白家有了瓜葛?若是在朝中有矛盾,那也不该牵连到各方世家。白小子,你何故如此?”</p> “老人家,您不明白?”</p> “明白?我明白什么?”</p> “我杀的是仇人!那突厥人杀我兄弟,我自然要杀他!可惜你们郑家跟他有关联,自然要受到牵连。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问为什么?”</p> 老太公一愣,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小子针对郑家,背后一定有什么了不得且复杂的理由。</p> 可听白宋这么一说,老太公反而有些接受不了。</p> “仅仅是因为突厥人杀了你兄弟?”</p> “仅仅?杀我兄弟还不够吗?”</p> 都以为这小子是先针对的郑家,才会牵连到突厥人。</p> 没想到是因为突厥人所以牵连到郑家。</p> “这么说来,你……你本对郑家没有恶意?”</p> “之前没有,不过现在嘛……还得多多思量。”</p> </p> 第131章 交易 突厥王子之死,威慑尤甚。</p> 郑家上下,即便知晓是白宋背后搞鬼,却也失了作为世家之高傲。</p> 对高高在上的人,想要与其平等对话,就得先把他们给打痛了,他们才会低头。</p> 此间无人,实难想象时间能有一少年当这郑家太公的面出言挑衅。</p> 而郑家太公即便知道对方言语之中多有不善,却害带着笑脸,不见丝毫生气。</p> 老太公听过不白送所言,认为对方是因与突厥王子有了仇怨,又得知郑家和突厥人之间有关联,故而迁怒于郑家。</p> 现在突厥王子已死,这小子也已出了心中怨气,想来要化解两家的怨气应该不难。</p> 老太公不是怕一个年轻的小子,而是怕这小子身后还不知深浅的蜀中白家。</p> 老太公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白宋这般胆大的小子,能养出这么大的胆子,想来背后的家族也相当了不得。</p> 他已经托人去京城打探蜀中白家的消息,倒要看看这蜀中白家背后到底站着什么大人物。</p> 只是古代消息传递缓慢,想要得到京城的回复,还得不少时间。</p> 好在巡察御史就要抵达蓟县,或许能从巡察御史口中得到一星半点儿消息。</p>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老太公决定是要先稳住这小子才行。</p> “白小子,即便不看在别人的脸上,也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是?既然突厥王子已经死了,白小子你也泄了心头怒火,我们两家就不必再争锋相对了吧?”</p> “私怨是了了,但你们郑家在蓟县偷偷摸摸做的事情,真以为就凭这一两句话能化解的吗?”</p> 老太公眉头一皱:“白小子,你的话既然都已经出口了,想必早已有了打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直说了便是。”</p> “知道什么叫封口费吗?”</p> “封口费……”老太公听了稍稍松了口气,这小子有所求还好,就怕这小子什么都不要。</p> 老太公想一想,笑着说:“大家共为大唐,倒也不必相互为难,既然白家有所求,郑家自当尽力满足。只是这白小子你游历在外,钱财这样的身外之物,留在身上想必也比较麻烦。我看不如这样,郑家小女郑凉秋念过十八,本是待嫁之年。白小子一表人才,老夫早有将其许配给你心思。”</p> 白宋听了心中一惊,皱起了眉头。</p> 老太公笑着说:“老夫知你已有娶妻,如此倒也无妨,郑家并非不知变通的家族。能跟蜀中白家接亲,乃是对双方家族都利好的喜事,郑家的女人为妻为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两家人连成一家人,从此不分彼此,岂非美事一桩?”</p> 白宋稍作思考,知道这老太公心中担心,怕是单纯给钱不能放心,若是两家接亲, 相互依存,才能保证白宋所知秘密永远不会泄露。</p> 今日老太公早就有了此番打算,他不想在此节骨眼上得罪一个不知底细的大家族。</p> 用一个女人化解家族的危机,同时又能笼络一个大家族,当做买卖来看,倒是非常划算的。</p> “白小子,你且放心,只要你答应了这门婚事,我郑家不要分文聘礼,倒是能给你一笔非常丰厚的嫁妆,保证让你和白家满意。”</p> 白宋抿着唇,没有立即答应,只觉这剧情走向过于狗血,乃自己所不喜。</p> 但白宋也有白宋的打算,他来的目的也是要稳住郑家。</p> 杀了突厥王子势必会让整个郑家紧张起来,如果郑家处处防备,对白宋的报复而言不是什么好事。</p> 他需要让郑家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在随后来的巡察御史身上找到更好的机会。</p> 在蓟县闹得再厉害,事情不被朝廷知道,一切都是白搭。</p> 答应郑家的条件,是白宋必然的选择。</p> 同时想到郑凉秋那个女人,白宋提不起丝毫好感,能借用此事好好戏弄一下这位瞧不上寒门的小姐,到底也是一件解气的事情。</p> 白宋这人终究是小肚鸡肠了些,没有男子汉的大气,但凡有些许不悦之处,总能记载心里许久都不忘。</p> “听闻郑家小姐乃是蓟县一顶一的大美人儿,不知是不是真的那么好。”</p> “自然不会让人失望。”老太公皱眉解释说。</p> 白宋却不以为然:“此事还不能就此答应你,我可不会为了两家结缘而选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这样吧,找个机会安排一下,就让郑家的年轻小姐一个个让我见了,看看有没有让我喜欢的那个。”</p> “你……”老太公差点儿咬了自己舌头,谁想能听到如此荒唐的事情?</p> 让郑家所有适龄的小姐出来一个一个选?以为是在花楼里面选姑娘呢!这是郑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p> 眼看着老太公变了脸色,白宋却是哈哈一下:“不用紧张,不过是开个玩笑。也不用每个小姐都来了,只让我先看看那位凉秋小姐,这要求总不至于过分吧?”</p> 郑家从未有过嫁女还要先给男方看看的说法,别人家想都想不来的福分,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哪有多看的说法?偏偏这小子还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p> 只是和先前的要求比起来,这要求就合理多了。</p> 老太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稍稍舒缓了些,点点头:“要先见一见的也是可以的。”</p> “很好,就明日,我当亲自登门拜访。”</p> ……</p> 老太公返回家中,说了今日之事。</p> 又搅得郑家不得安宁。</p> 都说是那白家小子得寸进尺,家主千金何等尊贵,岂能如商品一般让他随便见面?</p> 不过,大家说归说,却是无人反对。</p> 毕竟都知道对方能把突厥王子给杀了,如果不是那小子亲手所为,身后必然还有强劲的助力。</p> 至少事情不会如管家说的那么简单。</p> 操控雷电,还是过于虚无缥缈了。</p> 郑凉秋要出嫁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郑家。</p> 郑柯在主家商议之后返回自家。</p> 到了女儿的闺房门口,让下人开了门锁。</p> 房中,郑琪画目光呆滞,坐在桌前,怔怔不知想着什么。</p> 今日的女儿没有请安,郑柯倒是不太在意。</p> 前日,郑琪画发现族中秘密,亲眼看到家主叔伯与突厥人勾结,将家中存盐交给突厥人运走。</p> 盘在心中许久的疑惑终于解开了。</p> 那些账本存在的问题,白宋都能看出,郑琪画岂能不知。</p> 郑琪画也在怀疑,不知道家族的生活为何突然变好,从去年七月开始家族之中便有了取之不竭的钱财。原来家族一直在偷偷跟突厥人交易。</p> 这也是为何只让她看出账,不让她管进账的缘故。</p> 和白公子相遇,处处透着蹊跷,冬香曾多次提醒。</p> 郑琪画表面不屑不信,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猜疑。</p> 也觉得这位白公子跟自己接触是为了调查郑家背后的事情。</p> 郑琪画自然能猜到一切根源是那些私盐。</p>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白公子另有目的,同时也因为心中猜疑让她对郑家的秘密起了兴趣。</p> 靠着家族便利,提前知道了家族的行动,便一路跟踪,最后发现了一大批盐从主家那边运出。</p> 这已经不是贩卖私盐那么简单了。</p>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祸及满门。</p> 好在半路被郑柯抓到,直接被带回府上,关了起来。</p> 郑柯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即便是家族之中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p> 一旦此事泄露,就算是自己女儿,也要被灭口。</p> 所以郑柯把女儿关在家中,直接将房间锁死。</p> “事情被压下去了吗?”郑琪画恍惚着,小声问了一句。</p> “暂时还没有。”</p> “听说御史大人即将抵达蓟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是包不住了。”</p> “女儿,不要小看了郑家,在郑家的地界上,即便作出更为出格的事情,郑家也不会轻易倒下。”</p> “通敌,叛国……还有比这更出格的事情吗?”</p> “为了家族的延续,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你跟爹吃过不少苦,也当知道能有今日的生活有多么不易。爹希望你能为了家族着想。”</p> “女儿只是好奇,好奇家族到底在做什么。现在女儿已经知道了,不会傻到将这些事情说出去。”</p> “你知晓了家族最大的秘密,若事情泄露,就算是爹也救不了你。仅仅是保守秘密是不够的,你还要为家族做一些事情。”</p> “以前不算是为家族做事?”</p> “还不够!”郑柯沉声道,“老太爷说的,希望你能去调查一下那个白玉堂的底细。”</p> “调查白……白公子?”郑琪画一怔,终于抬起头来。</p> “没错,一切都是那个白玉堂在搞鬼。家族需要知道白玉堂的底细,看看他背后到底有什么的势力在支持?看看那个蜀中白家的根基所在?他到底是受了谁的命令而来……总之……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我们都要知道。”</p> “爹,您在说什么……”</p> 郑柯一笑:“女儿,你真以为当爹的不知道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会真以为那个白玉堂是喜欢你才接近你的?他接近你是要了解郑家的问题,从一开始他都别有用心。”</p> “不……不会的,白公子不会……”</p> “你还不知道吧?老太爷已经和白玉堂达成了交易,只要将郑家小姐嫁给他为妾,郑家和白家就能结亲,化解之前的种种恩怨。那白玉堂听说此话,立即就答应了,不知道多开心。而那个郑家小姐,可不是你,而是郑凉秋。”</p> </p> 第132章 御史入城 “怎么会……白公子怎么会……”</p> 一念如电,郑琪画心中浮现出的是白公子喊自己阿豆时自然淡雅的笑,还有那天他仓皇离开时偷偷的一吻。</p> 短短数日,却如深入灵魂的画面刻在了郑琪画的心里。</p> 她心里清楚,白公子的风流多过真情。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白公子是没有结果的,因为白公子早已有了妻子。即便没有结果又如何呢?郑琪画并不在意,只要能与相爱之人管共赏风月,何必去争那些名分?正如白公子表现出的随性一样,她只争朝夕。</p> 可是……</p>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白公子不能另娶的基础上。</p> 如果知道白公子可以纳妾,家族并不在乎名声,那自己不该是陪伴白公子一生的人吗?为什么会是郑凉秋?为什么白公子会选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p> 郑琪画呆住了,闪动的泪珠挂在眼角,滴滴滑落。</p> “女儿,那个小子心思缜密,深不可测,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敢去招惹的?他对你只是利用,不过是知道我们掌管郑家的账目,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郑家的把柄。他想要从郑家得到好处,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郑家为了保住秘密,保住全家性命,只能与白家接亲。而且,他是个聪明人,为了稳住自己和郑家的关系,自然是会选择最被郑家看中的主家大小姐,怎么会选你这个看账的小丫头?”</p> “不会的……不会的……白公子说不会轻视女儿……不会因女儿羞于诗文就……”</p> “真是冥顽不灵!”郑柯有些失了耐性,低喝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郑家面临的问题?这不是儿女私情,而是关系到郑家存亡,全族数百口性命的大事。现在家族要你办事,你身为郑家的人,岂能推三阻四!”</p> “爹……女儿……女儿能做什么?”</p> “族中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而他三番五次接近你,你可顺势而为,有机会见他便顺他的心,一定要问出他的真正身份,背后到底有什么依仗。若他背后真有咱们招惹不得的势力,那便成了这门婚事。若他是故弄玄虚,那咱们郑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牵着鼻子走。你听到了吗?”</p> 郑琪画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p> 看到女儿如此,郑柯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开,呼听左面窗口传来一丝轻响。</p> “谁!”</p> 郑柯一声低喝,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口闪过。</p> 郑柯出了一声冷汗,立即夺门而出,再看外面窗口,却已是不见了人影。</p> “来人!来人!”</p> 郑柯喊着,在这个节骨眼儿,谁都不想节外生枝。</p> 可惜郑柯的反应慢了半拍,叫来了下人,却依旧没找到偷听之人。</p> 郑柯正疑惑到底是谁在偷听时,一个下人来说:“老爷,不好了,冬香那丫头溜了!”</p> “这小狐狸!”郑柯怒骂一声。</p>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别看是个小丫鬟,但她也是亲眼看到郑家跟突厥人勾结的见证人。</p> 郑柯对待一个丫鬟可不会像对待女儿这般客气,将其关在家中早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p> 只是郑柯不是从小生活在郑家,在底层社会生活过,倒是没有郑家老一辈的狠劲儿。</p> 杀人灭口只是想想,真要叫他动手,郑柯还是有些担心。</p> 此事他又不敢告知主家的人,怕主家的人知道之后还要牵连到女儿。</p> 郑柯一番犹豫,倒是给了冬香可乘之机。</p> 这丫头可不是乖巧的人物,极为机敏,被抓之后就知道自己大难将至,一直寻着溜走的时机。</p> 在今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只是感念小姐,想回来偷偷看看,不料就听到了自家老爷和小姐的对话。</p> 冬香溜出郑宅,已是一身汗透,知道自己若被抓到,铁定是要别灭口的。</p> 蓟县是郑家的天下,即便逃出了宅子,想要逃出蓟县根本不可能,她要活命,得要找个靠山。</p> 很显然,找个靠山非白公子莫属。</p> 只是这白公子天天神出鬼没,去哪找人去?</p> ……</p> 翌日,难得一场晴空。</p> 雨后暖阳由显珍贵,连日寒意终被驱散,地面积水也渐渐散了。</p> 郑家今日盛装准备,等着那位神秘的白家公子上门。</p> 郑家长辈如临大敌,不论这小子藏着什么心思,单是这一份胆识就叫人汗颜。</p> “难道那小子就不怕被杀?”人群聚集之中,有人小声问着。</p> 周围无人敢答,只求那白家小子真如他所说,娶了郑家的小姐,早早化解了两家恩怨,不要再出乱子了。</p> 长辈们心中不安,却也充满好奇,都想看看这搅得天翻地覆的外来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p> 是不是有个三头六臂,是不是修了掌握雷电的仙法?</p> 只是约定时辰已到了,郑家门口却不见来人。</p> 但郑家内院却传来骚乱,说是大小姐郑凉秋跑了。</p> 这事儿闹得!</p> 郑家长辈们一个个头大如斗,心说如今的小辈怎么如此不听话?不知道关系家族兴衰吗?哪儿能在这时候使性子?要是那白家小子来了见不到人,非但不能化解恩怨,反倒把人给得罪了。这如何是好?</p> 于是乎,郑家众人又开始派人出去到处寻找小姐,只盼着那个白公子能再晚些来。</p> 蓟县之中,各人忙着个人事。</p> 刺史大人一早便匆匆赶到城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御史大人。</p> 巡察御史,官职不高,但职权很大,返京复命,一纸奏折就能断人生死。</p> 身为地方官员,哪有不好好伺候的道理?</p> 蓟县之内,各方官员齐聚,来得是整整齐齐,无一人敢有懈怠。</p> 只是这些人从辰时等到了午时,按说早该等到御史抵达,怎么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御史的队伍来?</p> 十里之外,自西南来的朝廷队伍被一帮百姓拦了去路。</p> 一行二三十人,妇女老少皆有,见了朝廷队伍,不问缘由,直接磕头下跪,哀嚎连连。</p> 这队伍之中便是今日将至的御史大人陆萧臣。</p> 此人履历清白,年刚过三十,以进士之名入职翰林院,现今被突然委任为巡察御史下巡幽州,这其中透着皇权释放的讯号。</p> 只是这时间能读出皇帝身后之意的人少之又少。</p> 甚至于此人亦不知自己何来的天降神运。</p> 出行幽州,随从不过十余人,两辆车,仅此而已。</p> 这一路风平浪静,只是在中途接了两位客人,要同往幽州,有格外的重要任务。</p> 前方便是蓟县县城,被蓟县百姓拦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p> 莫不是蓟县真有什么大问题?逼得百姓不得已而拦路喊冤?</p> 前方马车,陆萧臣掀开帘子,示意随从不要动粗,自己下了马车搀扶起以为老妪,和善问着:“到底因为何事?且与本官细说,如此大呼小叫地闹腾,实在于事无补。”</p> “您可是来巡查蓟县的青天老爷?”</p> 陆萧臣一愣,心说自己行程该当保密的才对,怎么能被一群百姓所知?</p> 而且他的身份,到底算不算青天老爷呢?</p> 陆萧臣稍作思量,点了点头:“算是吧,本官下巡幽州,便是要将一路所见所闻,如实回禀皇上。若各位有什么冤情,尽管与本官细细道来。”</p> “青天老爷,蓟县得罪了老天爷,求青天老爷给咱们百姓开坛做法,求上苍怜悯。”</p> 一句话,陆萧臣更愣住了,还以为是什么冤情大案,怎么说出这一番话来?</p> 得罪老天爷?</p> 开坛作法?</p> 哪儿跟哪儿啊?</p> “怎么了?”身后车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p> 陆萧臣听了赶紧一转头,到了后面马车外面,躬身低语:“小姐,是百姓拦路,说是蓟县有人触怒神灵。”</p> “神怪之说,岂能相信?你该知我还有要事,不想在此浪费时间。”</p> “是是是……小姐之事要紧。”</p> 陆萧臣连连点头,看了看左右,又说。</p> “要不这样吧,我让两个随从送小姐先走。”</p> “也好,到了此处我们也不同路了。车夫,转道去邙县。”</p> 一声交代,车夫叫上两个随从,一拽缰绳,拖着马儿变了方向,朝着西面的邙县去了。</p> 陆萧臣目送马车离开,眼中多有向往敬畏之色,直至看不到车马了方才回转身来,细问老妪事情。</p> 百姓语无伦次,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p> 说了一通,浪费不少时间,陆萧臣却是云里雾里。</p> 情急之下,百姓提议请青天老爷往北门入城,到了北门,一切疑惑都将解除。</p> 这陆萧臣初次为官,自是以百姓有求必应,此行若能有所建树,对日后从政大有裨益。</p> 心念一转,招呼队伍转路往城北去了。</p> 百姓人多,一路相随有些眨眼,陆萧臣就遣散了拦路百姓,只留了两位青年带路。</p> 百姓倒也爽快,离了队伍,各自散去。</p> 只是陆萧臣不知道,这些百姓散了又聚,在不远处找到了小公子。</p> 小公子出手爽快,就这般拦路片刻,每人都有五十文钱。</p> 拿了钱,百姓们千恩万谢,开心得像个孩子。</p> 又过了好久,一匹城北的快马来报:“大人,御史大人从城北已经入城了。”</p> </p> 第133章 幽州有神医 今日晴天,城北却现了怪事。</p> 城北各家院中水井出产咸水,根本没法引用。</p> 更叫人疑虑的,则是城北门口好大一片地方,地面结霜,一层白茫茫的东西,肉眼可见。</p> 了解情况的百姓都清楚,这些白霜其实就是盐。</p> 各家井水变咸也跟盐有关。</p> 但是百姓们不敢声张,想要在蓟县长久地待下去,就要懂得配合官府和郑家。</p> 从城北的事情发生, 官府和郑家已经挨家挨户地上门警告,不能有任何人去谈论。</p> 靠着连年积累的威慑,民间的留言算是压住了。</p> 但官府连同郑家都想错了一个问题。</p> 一场大雨并非是掩盖住了所有的痕迹,只是暂时让痕迹消失。</p> 雨水会蒸发,但盐不会消散。</p> 今日太阳一出,积水少了,融入雨中的盐有一部分显露出来,有一部分则渗入了土中。</p> 事情发生得突然,驻守北门的官差毫无意识,发现问题之后,过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地面的结晶全是盐。</p> 尚未来得及上报,传说中的御史大人出现在北门,一众官差再次手足无措。</p> 这满地盐晶可算奇景,御史大人又不是瞎子,见了这一幕自然停下查看,询问巡逻的官差,官差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p> 陆萧臣心有所想,知道这其中门道,也不再多问,从城北进入,一路所见所闻尽收心中,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叫人去通传刺史大人。</p> 这小小插曲打断官府和郑家的所有部署。</p> 郑家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白家少爷来访的事情上,谁知道这白少爷直接放了鸽子,压根儿就没出现。</p> 拖着郑家的一堆人在府中,没心思去搭理别的事情。</p> 刺史更不会想到御史大人半路改道,本该从西门进,转到去了的北门。</p> 初听消息,刺史就觉得事情蹊跷,可再听北门满地盐晶,全被御史大人看见了,而后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来不及调查事情原委,快马回城将御史大人截下来。</p> 截住御史,之后则是走流程似的宴请。</p> 席间,刺史自然是少不了一阵旁敲侧击,想听听这位年轻的御史大人是个什么态度,又知晓多少消息。</p> 结果这位御史大人性子极好,对城北所见所闻只字不提。</p> 酒桌之上谈吐得体,谦逊有礼,倒是让人愉悦。</p> 只是这般人物只会更加麻烦,不会让刺史感觉轻松。</p> 一顿饭后,算是官面的礼节有了。</p> 陆萧臣也表明来意,只是来巡查北地防御,途径蓟县只是顺道。</p> 既是顺道,先拜会了刺史以及幽州一众官员,剩下自然还得拜会一下幽州的地方望族。</p> 听闻前日郑家家主受惊过度,卧床不起,陆萧臣则提议自己带了一位名家,可以给郑家主医治。</p> ……</p> 听闻御史大人随行的大夫乃是一位军医,救治伤员不计其数。</p> 虽不如一些名医那么大的名气,但胜在经验丰富,医术经过血的锤炼,非同一般医者可比。</p> 郑太阿已卧床四日有余,这一场病病的不清,隐有不治之兆。</p> 今日郑家实属内忧外患,陆萧臣一入郑宅便觉出其中一幅衰败的气象。</p> 瞧出如此,心也好奇,听说郑家在幽州根深蒂固上百年,即便朝廷想要打压,也难以下手。</p> 今来了蓟县,瞧这郑家气象,似也不如外界传言中的那般如日中天。</p> 看这家族之中人人面露忧色,也不知遭遇了什么?</p> 想着郑家家主病得突然,看来这郑家的日子不太好过。</p> 如此乃是好事,这番的景象传入朝廷,皇上听了必然是欢喜的。</p> 皇上一高兴,自己的差事就算美满了。</p> 陆萧臣被接入客厅等候,随行大夫送内院为郑太阿治疗。</p> 半个时辰之后,大夫从郑家老爷房中出来。</p> 老太公在外候着,诊断之时便听大夫在边上好言快慰,说是小病,不过一些药物调理酒便可。</p> 老太公听了,心中担忧,前几日的大夫看了都说是束手无策,他们说得委婉,所有人都能猜到郑家老爷的病不好治。</p> 这军医纵有千般能耐,也不至于将重病判做小病。</p> 见军医出来,老太公就问:“大夫,那老小子情况如何?”</p> “这病还得看一两副药下去,试试成效才能知晓。”</p> 这话说得是云里雾里,老太公心中不安,可又不便过多追问。</p> 大夫去开了房子,老老实实给陆萧臣复命。</p> 陆萧臣在郑家草草一圈,知道这家家中有事,就借故离去。</p> 刺史大人给巡察御史安排了住处,是郑家在蓟县的一处小别苑。</p> 上了车架,陆萧臣换来了军医,小声问:“那郑家家主情况如何?到底能不能治?”</p> 军医想着,摇摇头:“老夫难治。”</p> 陆萧臣立即明白过来:“刘老的意思是还有被人能治?”</p> 军医捋着长须,深以为然地点头。</p> “就是那位小姐口中的神医?”</p> “没错。若幽州真有那么一位神医,老夫相信这郑家老爷的病是有救的。”</p> “神医……天下真有神医吗?”</p> 陆萧臣轻叹了一声,忽然马车一顿,停下来了。</p> “怎么回事?”</p> “大人,有一位自称蜀中白家的白公子要见您。”</p> “蜀中白家?白公子?”</p> 今日不是头一次听说白家。</p> 先前与刺史大人交流,对方就旁敲侧击在问关于蜀中白家的消息。</p> 陆萧臣尚且疑惑,蜀中白家四个字至今未曾听说。</p> 没想到才离开郑家片刻功夫,蜀中白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p> 陆萧臣掀开车帘,看着拦路的少年,问:“有何事?”</p> “想与大人换个僻静的地方聊聊。”</p> “本官有公务在身,哪有时间与你谈?”</p> “引大人去城北的人是我。”</p> 陆萧臣眉头轻蹙,想到今日入城之事,回想起来却有些蹊跷。</p> 怎料这背后是有人在搞鬼。</p> “你究竟想做什么?”</p> “帮大人找郑家的罪证。”</p> 陆萧臣左右看去,现处于县城正街之上。</p> 此人居然如此胆大,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吗?</p> 陆萧臣一甩车帘,冷哼了一声:“走。”</p> 这声走是说给车夫听的。</p> 车夫立即催马前进,不再管白宋拦路。</p> 眼看与白宋擦身而过,车内传来陆萧臣的声音:“陆府见。”</p> 陆府……</p> 蓟县不是郑家一家的蓟县。</p> 幽州世家之中尚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陆家。</p> 谁能想到这陆萧臣会是幽州陆家的人?</p> 郑家一番打听,只听说这位陆萧臣两年前考中进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中待职。</p> 既然是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世人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样的人过分世家不会有关系。</p> 因为世家是竭力反对科举的,世家子弟无一例外都不屑于去参加科举。若有世家子弟去参加科举,势必会遭受全族人的唾弃。</p> 所以在听说陆萧臣是进士出身之后,便将其当做寒门看待。</p> 只是这陆萧臣乃是特例,当年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参加科举。</p> 以至于跟家族闹出了很大的矛盾,甚至于跟家族断了关系。</p> 所以陆家在幽州从未提过自家还有一个叫陆萧臣的人。</p> 现在陆萧臣身为巡察御史返回蓟县,乃是衣锦还乡,可说一跃成了家族中最风光的人。</p> 他会家族探亲,更是要一雪前耻。</p> 白宋听闻陆府也错愕许久,即便到了陆府也没想出有什么关系。</p> 当白宋到了陆府门前,陆萧臣似已到了府中,留下一位随从在门口等着。</p> 见了白宋,一句话不说,领着白宋就往府中去了。</p> 白宋被带到了一处荒废许久的小院落,还有好多下人在抓紧清扫。</p> 御史手下将下人们打发走了,让白宋坐在院中石凳上稍后。</p> 不一会儿,陆萧臣来了。</p> “蜀中白家……本官数年前离幽州,游历天下,有幸行至巴蜀地区,在巴蜀一代有过一段生活。听闻巴蜀民气,却不曾听闻蜀中有一家白姓家族。这位白公子,到底是本官孤陋寡闻还是你胆大妄为?”</p> 一句话便是在质疑白宋身份。</p> 毕竟是从京城来的钦差,见识气度不能同偏远地区的官员相比。</p> 只是白宋亦非寻常人,自以蜀中白家自居以来,便未想过谎言戳穿的时候。</p> 脸上浮出一丝淡笑,反问一句:“天下之大,御史大人可曾见过所有?天下世家之多,大人又怎敢说自己听过全部?当年玄武门事变,天下哗然。关于皇权背后的功过,各有评说。消息传入蜀中,蜀地百姓不信当今皇上,蜀地文人口诛笔伐,声讨皇帝罪状。是我白家出面,将重重负面消息拦下,是白家堵住了蜀地文人的嘴。”</p> 白宋言之凿凿,不见丝毫犹豫,好似真有这么一回事。</p> 听完之后,陆萧臣惊出一身冷汗。</p> 心说这小子如此年轻,所言皆是数年前的秘闻,可不是谁都敢提的。</p> 而且见他的模样,好似知道得很清楚,若是撒谎,也不会说得那么逼真。</p> 陆萧臣也记得,玄武门那年,太子被害,天下震惊。</p> 天下人皆认其为篡权夺位,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文人哗变。</p> 为了镇压各地文人的口诛笔伐,当今皇上废了极大的功夫。</p> 其中正有各地名望大族的功劳。</p> 难道当年安抚蜀地民心的士族真是一个白姓家族?</p> </p> 第134章 拉拢 陆萧臣本欲诈一诈此人,但对方言之凿凿说了一通,反倒叫自己心中有些发虚。</p> 对方虽只是世家子弟,但其家族能为皇上安抚一方民心,必当是立了大功,家族定然深得圣宠。</p> 京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绝非长安之内几家叫得上名字的家族而已。</p> 一位极盛之家的士子,可不比他一个官员弱。</p> 陆萧臣明白,自己现为御史,自当是风光无限。</p> 但下巡任务之后呢?返回京中还得听从陛下任命,到底能不能顺利得到个安稳的一官半职,可不单单要看任务完成如何,还得自家背后的关系。</p> 今日这白家公子主动上门,必然是有所求,用此事活络其关系,将来定然好处多多。</p> 想到这里,陆萧臣也不管其身份真假了,笑着坐到了其跟前。</p> “白公子,方才本官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毕竟这天下的世家公子太多,若每一位都来要本官办事,本官也是忙不过的。”</p> “我来可不是要让大人办事,而是给大人指一条明路。”</p> “明路?何解?”</p> “陛下让大人来幽州巡查,却假意巡视边防。目的无非是不想大人打草惊蛇。”</p> “打草惊蛇?不知白公子口中的蛇是何物?”</p> “自当是盘踞幽州百年的郑家。”</p> “咳咳……”陆萧臣干咳一声,心说果真是大户人家出生,说话毫不避讳,这里可是幽州,敢在背后这么议论郑家,可不是一般的胆大。</p> 陆萧臣不说,白宋自顾自说道:“大人既领了皇命,想来应当知道些许关于郑家之事。今日引大人去城北看了奇景,不知大人心中作何感想?”</p> “京城早有人议论,幽州的盐账过于规整,朝中有人提议要查一查。今日见了那奇景,虽不明所以,但想来也验证了京城传言,看着这个幽州的盐商确实是有些问题。</p> 不过,问题归问题,这大唐各州郡,哪处没有个问题?有人吞军姿,有人吞灾粮,这郑家不过吞一点盐而已,有什么稀奇?即便本官将所见所闻如实上报,相信皇上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治罪郑家。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官还需要考虑考虑该如何打算。”</p> “无为而治?”白宋笑笑,“只怕大人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p> “白公子有话但说无妨。”</p> “大人知道我为何要在半路拦车?”</p> 陆萧臣并不在意,轻声说着:“不是为了眼前的对话?”</p> “对话乃是其一,其二则是要让郑家知道我跟大人见过面了。”</p> 陆萧臣眉头轻皱,从此话当中,他听出了一些意犹未尽的味道。</p> 白宋继续说道:“御史大人第一天到来,试想一下您要是官府或者郑家的人,会不会派人来留意您的行踪?恐怕就算是大人去一趟茅厕,蓟县的各种人物都会小心注意吧?”</p> “说得不错,此地是郑家地界,他们要了解本官的行程并不奇怪。你半路拦车,想来会是会被人回报的。但那又如何?”</p> “郑家在查我。”</p> “嗯?”</p> “我知道郑家的秘密。”</p> “关于盐的事情?”</p> “没错,一旦郑家知道我与大人见面,郑家上下乃至整个幽州的官场都会十分紧张。”</p> 陆萧臣捧着茶,吹着面上茶渣子:“言过其实了吧,白公子只是个外地公子,即便知道郑家的秘密,他们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p> “大人这么说,只是不清楚郑家干了些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郑家这胆子可不只是贪一点儿盐那么简单。郑家贪的盐没有卖到大唐百姓手中,而是转手卖给了正在跟我军交战的突厥军队手上。”</p> “噗!”</p> 陆萧臣一口茶还没过口,听白宋所言,一口喷了出来,感觉身子被电了一下,震惊得站了起来,惊愕地瞪着白宋:“这……这这这……这开什么玩笑!”</p> “是不是开玩笑,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明白。”</p> “明白?本官如何明白?如此荒唐之事,说出去谁信?你不要在此危言耸听!”陆萧臣紧张地甩了甩手,重新捧起茶杯,有些慌张地一饮而尽。</p> 白宋的话他不信,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镇定如磐石,心里就阵阵发毛。</p> “答案不是从我口中说的,是要大人亲自看的。相信不出两日,郑家和当地官府就会因为白某的到来而作出反应。如果他们真的无甚担心,相信也不会对大人做些什么,但若……”</p> 白宋话音一收,忽然间起身:“既然大人不信了,我也无甚好说的。只盼大人能多家小心。”</p> “多加小心!”这话引得陆萧臣大怒,“你说郑家敢胆大妄为到谋害巡察御史!”</p> “希望是我多心了,毕竟关系到全族数百条人命,如果白某说的一切的都是真的,换做是大人您,您现在会怎么做呢?”</p> 陆萧臣越想越觉心虚,背心出了一阵白毛汗。</p> 如果一切是真的,郑家连通敌的罪状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p> 这郑家莫不是疯了?</p> 此事要是传回京城,不晓得会引起多大的风波。</p> 作为郑家,必然是要竭力将事情压住,杀一个巡察御史虽然冒险,但也好过事情败露。</p> 回想一下这小子为何半路拦车。</p> 现在即便自己不相信他说的话,郑家也会担心自己知道了秘密。</p> 本来郑家没有杀心,现在见了这小子,那郑家必然会起了杀心。</p> 一瞬间,陆萧臣醍醐灌顶,瞬间通透了,指着白宋:“你……你是拉本官下水?”</p> “这是给大人指条明路,皇上命您为巡察御史,可不是叫您来无为而治的。您想想,此事虽然凶险,但也不证明了此事回报颇丰?郑家通敌乃是实情,现在只差证据罢了。只要有了铁证,郑家在幽州不管多有多么根深蒂固,皇上绝不容忍,即便皇上容忍,现在与突厥交战的李靖将军也不会容忍。</p> 郑家必然牵连全族,到时候郑家在幽州除名。而大人是此案的大功臣,才听说大人乃是陆家后人。将来成为幽州第一族的机会,不是摆在大人面前?大人可谓是名利双收,即便不能在京城任职,回到族中,亦是风光无限。”</p> 陆萧臣头皮阵阵发麻,以他的心性,听闻此事也觉得匪夷所思。</p> 为何这年不过二十的少年如此镇定?镇定得不像一个少年。</p> “言尽于此,白某就不多打扰了,若大人不畏凶险,大可暂留两日,且看看郑家和当地官府的行动。”</p> 说完,白宋起身,缓步离开了私密小院。</p> 陆萧臣正在思考,刚才回过神来看,发现院中已不见了那小子。</p> ……</p> 白宋需要这个巡察御史。</p>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报私仇。</p> 郑家通敌,乃卖主求荣之策。</p> 因为这些盐,不知多少大唐将士枉死。</p> 白宋不属于大唐,但骨子里还留着汉人的血。</p> 既然上天送了一个巡察御史来,他必当顺水推舟通过巡察御史把事情捅到殿前。</p> 白宋今日行为可当十分冒险,但白宋怕这巡察御史被郑家收买了。</p> 所以选择冒险行事,半路拦车,给郑家一个讯号,证明他已经跟巡察御史接触过了。</p> 因为郑家所犯之事过重,即便巡察御史上门跪着保证要站在郑家的一方。</p> 郑家也不会轻易相信。</p> 今日这一拦,是不费分文将巡察御史死死地绑在了自己身上。</p> 郑家必动杀心,巡察御史为求自保,定然会竭力找寻郑家罪证。</p> 同时,白宋也彻底断了和郑家周旋的可能。</p> 今日本答应郑家拜访郑家小姐,结果非但放了人家鸽子,反而半路拦住了御史大人。</p> 傻子都知道先前是白宋的缓兵之计,这白玉堂是要跟郑家不死不休的。</p> 故此,白宋需得更加小心,他得想象怎样才能掌握郑家通敌的罪证。</p> ……</p> 另一方。</p> 陆萧臣见白宋走了,在家中坐立难安。</p> 一刻钟之后赶紧叫上自己的随从离开。</p> 他觉得此事有些危险,他不想牵连族人。</p> 于是又乘车回到了刺史大人安排的郑家别苑住下。</p> 陆萧臣一夜未眠,紧张地守在屋中,蹲着窗口,想着稍有动静就跳窗出逃,甚至连别苑的地形都看过,脑中早就构思出了逃跑的路线。</p> 好在一夜无事,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p> 可陆萧臣还是不敢放松,直到天明之后,当地的官员上门拜访,接连收了好多礼物。</p>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都是官面上的排场,该吃吃,该喝喝,吃过喝过就去各方巡查,由县中各个官员领着,瞧不出任何问题。</p> 下午去巡查一番,黄昏继续宴请接待。</p> 这会儿没了官面上的客套,活动更随意。</p> 一众年过半百的官员直接将场子安排在了花街的花楼里面。</p> 陆萧臣首次为官,还是头一次感受这种万人追捧的滋味,心里有些飘飘然。</p> 加上蓟县的花楼姑娘热情非常,三言两语就把御史大人逗得眉开眼笑。</p>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陆萧臣就忘了心中挂念之事。</p> 一番欢天酒地,陆萧臣被姑娘们拖着到了房中,迷迷糊糊地经历了一番莺莺燕燕的活动。</p> 夜半三更,陆萧臣忽然一惊,睁眼瞧见黑夜中闪过一道寒光。</p> 噗!</p> 一把匕首在他眼前直戳进了心窝子!</p> “救……救命!”</p> </p> 第135章 缘尽时也坦诚 一股朦胧的窒息感环绕陆萧臣全身,忽然一睁眼,从床上坐起。</p> 陆萧臣下意识地捂着自己心口,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p> 枕边依旧是花楼姑娘的温香软玉,什么都没有发生。</p> ……</p> 蓟县并未因巡察御史的到来而有所改变。</p> 一切如旧,而巡察御史似乎也未遭遇任何危险。</p> 平静的两日之后,陆萧臣终于不再做噩梦了。</p> 心态也逐渐平稳下来,暂时将白宋的话放在了一边。</p> 这时候,白宋也有些奇怪,不知郑家是什么打算?</p> 但在此之前,白宋还得为找寻郑家通敌的罪证而努力。</p> 思来想去,要说铁证,还得找到郑家的出入账目。</p> 出账的账本白宋已经看过,但入账的账本更加关键。</p> 如果白宋是一家之主,如此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转交他人。</p> 此时,那账目应该在郑家主家之内。</p> 上次把突厥王子的人头丢到了郑宅,听说把郑家老爷吓了半死。</p> 近日来,郑家到处寻访名医,却都的没有成效,传说郑家老爷不久于人世。</p> 这是个机会,白宋有心借问诊之名潜入郑家查看账本。</p> 计划有些疯狂,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p> 现今蓟县看似平静,反倒让白宋越发不安。</p> 郑家和当地官府的动作过于温和,不该是正常表现有的态度。</p> 白宋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时间拖得越长,这位在蜜罐中醉生梦死的巡察御史会出问题。</p> 这个巡察御史寄托白宋的希望,要让郑家付出代价,目前只有通过此人才能办到。</p> 白宋已经提醒过一次,但这位巡察御史并不在放在心上,三番五次去提醒反倒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p> 白宋能做的,便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证据,巡察御史也好快些离开此地。</p> 一日,白宋又至那郑宅外的榕树下,先见了郑柯离了府,方才上门。</p> 饶是白宋这么厚的脸皮,今日再度上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p> 府上家丁见了白宋,倒是不见任何异状,先回府上通报。</p> 然后便把白宋请入府中客厅。</p> 已被热茶尚未放凉,郑琪画便来了,见了白宋脸颊微红,先行了一礼。</p> 白宋客气拱手以回应,方才道了声:“阿豆姑娘。”</p> 几日不见,阿豆姑娘似是冷淡了些。</p> 白宋却不知这几日这家中发生之事,想这阿豆姑娘的神情,回想上次分别时那偷摸的一嘴。</p> 人家姑娘面容冷淡,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p> 白宋没有多想,回接上次话题,讪笑着说:“阿豆姑娘,上次之事……”</p> “上次还有何事?”郑琪画先一步打断,“我不记得跟公子还有何事……”</p> “嗯……”白宋有些尴尬,既然姑娘不提,自己也就不提了,改口又说,“早先就答应过姑娘,要带姑娘去外面游玩的,这一拖就拖了许久。今日得空,特意来请姑娘一道出去玩玩。不如姑娘可否赏脸?”</p> “我……我还有事要做……”郑琪画低头,眉头紧皱。</p> 白宋以为是姑娘还在为上次之事生气,本就这般厚脸皮了,更不避讳地起身,一把抓住阿豆的小手:“忙了许久,也该放松放松,今日我租了花船,就咱们两人。”</p> 白宋拉一把,将姑娘带出客厅,见有人看着方才松了手。</p> 回头再一看姑娘,前边说是不去,但现在却扭扭捏捏地跟上了白宋的步子。</p> 白宋知道有戏,有小声耳语了几句,终是劝得姑娘点头。</p> 阿豆回房整装片刻,随后便跟白宋出了府门。</p> 这时候,白宋方才注意到少了个人。</p> “冬香姑娘怎么不在?”</p> “她呀……听说是娘家出了些事情。”</p> “哦。”</p> 白宋简单应了一声,心说如此更好,有那丫头在一旁当灯泡,自己还不好发挥。</p> 白宋不是瞎说,是真租下了一整艘花船。</p> 想着有良辰美景,红颜作伴,一路行舟,纵览古城风貌,再借由几首诗词聊表爱慕之情,孤男寡女安于船舍之中,小姑娘家哪顶得住这个?</p> 白宋的目的很简单,想要问清楚郑家入账的账本在哪儿。</p> 即便没有郑家入账的账本,再找机会偷出账的账本也行。</p> 可是这一路走来,白宋渐渐发现今日的阿豆与往日多有不同。</p> 先前认定其为小女人生气,但现在似是不那么简单。</p> 渭河之南,渡口之处花船停摆。</p> 阿豆终是在渡口处停下步子。</p> “白公子,我不去了。”</p> “怎么?来都来了,怎么又不去了?”</p> “不去了,真不去了……”</p> 凉风一阵,忽地垂落了几滴眼泪。</p> 白宋稍显错愕,上前两步将欲关切。</p> 阿豆连退,底下头来,只是眼泪更多了。</p> “阿豆姑娘,你怎么了?”</p> “白公子……你还要骗阿豆到什么时候?”</p> “……”白宋语塞,心里突的一下。</p> 谎言终有戳破的时候,白宋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p> 看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大家小姐在自己面前颔首垂泪,积压心底许久的负罪感涌上心来。</p> 白宋这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此一生,最怕的是辜负他人的善意。</p> 很显然,从故事的一开始,白宋就注定是要辜负人家姑娘的。</p> 只是白宋没有想过这郑家旁支的小姐会如此不设防,一切感情都来得如此简单。</p> 眼前的姑娘越简单,此刻白宋心里的罪恶感也更重。</p> 原想着等找到了郑家的罪证就从此消失,也就不用去面对此刻的情形。</p> 可事情总不随人愿的。</p> “白公子,你为何要对付郑家?郑家跟你又有什么仇怨?三番五次戏弄阿豆又是为了什么?”</p> 一番问话,阿豆也不等白宋回答,自嘲地摇摇头,喃喃道:“算了,本不该问的。阿豆已不敢再信公子的话了。若公子执意要与郑家为敌,从此我们就是敌人,还是不要再见了。”</p> 说着,阿豆坚定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p> “骗了姑娘一阵,有幸得姑娘以诚相待。既是缘分尽了,那我也所幸坦诚一回!我乃白宋,邙县的白宋,郑家要置于死地的白宋!”</p> 前方的身影一顿,猛地一回头,怔怔地不敢相信听到的话。</p> 白宋!</p> 那个打了主家少爷的白宋!</p> 原来……原来如此……</p> 一时间,郑琪画不知如何形容心情,只是在看那方向,人已经走了。</p> 白宋畅快了,至少减轻了内心的罪恶感,就当是私自的自我安慰。</p> 也不多想了,祸福随天定。</p> 白宋刚走没几步,前面忽然被一人挡住。</p> “白公子,救我!”</p> 白宋吓了一跳,定睛看过才疑惑到:“冬香?你不是家里……”</p> “我看到郑家和突厥人买卖私盐,郑家要杀我灭口,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知道白公子真实目的是要对付郑家,这几天一直在打探白公子的消息。冬香现在走投无路,恳求白公子收留。”</p> 冬香说话很快,又是一脸憔悴。</p> 看来近几日过得不怎么好。</p> 【作者有话说】</p> 聚会太晚,状态不好,欠一章,改日补</p> </p> 第136章 郑家求医 冬香出现,让人意外。 白宋表情不太自然。 由此可见,阿豆在来之前说了谎。 冬香很着急,不顾白宋思量,当面就要给的白宋下跪。 白宋拦住,惊愕问道:“这是为何?” “白公子,您一定要救我。在这蓟县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只有奴婢一人,也不敢出城。恳请白公子收留。” 如此情景何其熟悉? 回想采荷的遭遇,跟冬香不是一样的吗? 都是郑家的丫鬟,采荷只是出去买了一包盐,只有那么微末的可能暴露郑家的问题。 如此就被郑家忌惮,想要斩草除根。 今日冬香,乃是亲眼见到了郑家秘密,郑家岂能容她活路? 更何况,冬香乃是人证,救下她,出于感恩又出于对自己性命安危的反击,要她作证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此,白宋有了充分的理由。 “我可以带上你,但你也要明白,跟着我一样会十分危险。” “跟着白公子总比自己一人,白公子能让郑家感觉忌惮,跟着白公子,即便是死了,冬香也没有怨言。” 白宋点点头:“你能这么想的是最好了。” 说着,白宋左右看了看,然后叫上冬香:“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 白宋重新换了宅子,依旧是通过夏家的关系,留住在夏家在蓟县旧城的酒铺住下。 牛大、采荷以及其他人都住在里面,平日里没有多余的活动。 白宋也不让他们再去做什么。 有了上次的经历,白宋不想再有人以为自己的私仇而送命。 来之前,白宋也没想过能调查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样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早知如此,白宋绝不会带上这么些人。 但白宋也不想就此不管他们了,大家跟着自己,都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这些混混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沦为下层,也是被逼无奈。 想着郑家之内,蛇蝎之人冠冕堂皇,论恶,这些小混混不过九牛一毛。 白宋开始阻止这些混混翻新这宅子,准备改建成一家药铺,靠着就近采山中采药让这些小混混有个生计。 白宋每日除了去打探消息之外,剩余时间都用在了教导他们辨识药材,以及简单的医理知识。 混混们倒也用心,跟白宋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大难之后似乎都更加惜命了。每天老老实实呆着,一个个都变成了乖乖的好学生。 白宋带着冬香回来,门口两个人立即左右看着。 “放心,没人跟着。” 留下一句话,白宋将冬香请进了院中。 冬香进来,正与采荷打了个照面。 两位都属于郑家的丫鬟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虽不再一家之门,但都是各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相聚之时,丫鬟们多少也是见过的。 两位熟人坐在一起分享彼此经历,聊起来就没玩。 白宋也坐在院中,院墙停留的鸟儿发呆。 近来天气似有转暖的迹象,连鸟儿都开始出现了。 瞥一眼不远处的牛大,随口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日子了?” “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 白宋一阵恍惚,原来是要到除夕了。 内心孤独的人,对节日比较敏感,眼看这即将到除夕,自己不单是举目无亲,更是生死难料。 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跟家人……跟这一世的家人团聚。 “白少爷。” 牛大声音忽然出现耳边,打断了白宋的思绪。 “嗯?” “近日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什么计划,你好生休息就是。” 牛大皱了皱眉:“白少爷近日总一人外出,莫不是见牛大是个残废,就看不上牛大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少爷,牛大虽没什么文化,但也看得出白少爷是做大事的人。牛大混了这么久,难得下定决心干一点正事,不过是断了条手而已。白少爷何故就冷淡了?” “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你是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工具。你因我而伤,即便今后什么都不做,我也要想尽办法报答你。” “白少爷,我不要报答!” “我知道你不要报答,但我要报答!我心中有愧,若不报答你们,我心里堵得慌。你若真为我想,那便老老实实休息。你越发要为我作事,我心里就越不安,越发觉得有负罪感。这是我的要求,接下来的时间,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了,好好把这家药铺经营起来。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负罪,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心顺了,自然还会让你做事。” 牛大声音一顿,倒是没有想到白宋会有如此说法,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白宋起身,招呼一边抹泪的冬香:“冬香,进屋来。” 白宋转身进屋,等冬香来了之后关了门。 “白公子……” “先坐。”白宋端着椅子坐下,“我这有个想法,可能有些危险,想来遵循下姑娘的意见。” “公子尽管说,能让冬香留下已是不尽的恩情。” “若要你去指认郑家勾结突厥……” 白宋话到一半,稍稍停顿,但看了冬香一眼。 冬香听此话,明显变得紧张,连声说:“白公子,可千万不要再去招惹郑家!” “嗯?” “小姐是受了老爷的命令来试探白公子的。现在郑家已经知道了白公子的真实身份,此时不设法脱离蓟县,后果不堪设想。” “你听到了我对阿豆说的?” 冬香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白公子精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 这话说得小声,但白宋还是听得清楚,笑了笑:“不要紧,阿豆不是那样的姑娘,我相信她。” 冬香目光闪烁,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这白公子哪儿来的自信? 难道他真的认为小姐不会为了整个家族而将一切说出? 冬香没有回答,白宋却也在沉思,沉默片刻后,终是认定了什么,肯定地点点头:“嗯,阿豆就是那个阿豆。” 瞬间,冬香忽然觉得这个精明的公子好傻。 事关生死,居然如此轻易相信他人? “冬香姑娘,轮到你了,好好想想,愿不愿意毛线去指证。” 冬香想了许久,默默摇头:“白公子,此事难以从命,并非冬香贪生怕死,只是小姐待我不薄,此事关系重大,若朝廷定罪郑家,必然牵连小姐。别的事情,奴婢都能答应,此事不可。” 看着冬香如此坚定,白宋反倒多了些安心。 他不希望看到一个小丫鬟也作出大义灭亲的举动。那样的女人,白宋也不敢将其留在身边。 白宋点点头:“好,既然你有决定,我也不强迫。之后就暂留住在这儿。” “白公子,你呢?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我和郑家之间的恩怨。于公于私,一切事情都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 蓟县传来消息。 谁要能治好郑家老爷的病,赏银百两。 百两赏银,世所罕见。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消息传开,慕名来的大夫是越发多了。 郑家有郑家的规矩,要给郑家老爷看病,也是需要层层筛选。 若半途遇见个庸医,非但没把大老爷的病治好,反而让病情更严重。 此事算在谁头上? 臻选大夫,所有报名问诊的大夫被统一安排在城外郊区的田家农舍。 此处地处偏远,是郑家祖产,农舍有良田数顷,是幽州境内少有的尚在耕作的田地。 田庄农舍,少有访者。 今日倒是难得热闹,吸引了不少医者前来。 郑家管家缩在屋棚下烤火,看着门前的大夫以及大夫身侧的一位身份神秘的姑娘。 此次散播消息请名医给郑家老爷治病,并非郑家内部决定,而是这位神秘的姑娘突发奇想。 更离谱的是,自家老爷居然答应了,还说一切按照这位姑娘的吩咐来办。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用郑家的钱,来个她办事,而且家主竟没有一点儿不满。 对于这种不知身份的大小姐,管家深知少惹为妙,自是躲得远远的。 “小姐,此法当真可行?” 那位军医守在农舍门口,一边看着进出的大夫,一边对身侧同坐的娟秀小生说着。 娟秀的小声眉目如画,倒是眼中英气流转,才不叫人认作是女人。 听军医说着,小生拧眉说着:“那人是有才无德,亏了一身医术,今日有重赏,他那般贪财的人,若真藏身蓟县,必然是要出来的。” 说着,小声一顿:“只要他敢出现,哼!刘老,叫你安排的人手准备好了吗?” “小姐,你放心,一切都照您的安排布置好了。” 小生点点头;“只要他来了,就直接把人带走。此次来已拖了许多时日,爷爷的病怕是等不及了。” 军医看了看的眼前排着的长队,皱了皱眉:“已看过许多人了,到底有没有见到那位神医?” 小生也是皱眉,摇摇头:“这来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大夫,哪有半个年轻的?” “小姐,那位神医当真是个年轻公子?” “哎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怎能用爷爷的病去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补昨日欠更。今日的稍后 第137章 谁的大难将至 郑家求医,把面试放在城外田庄。 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初听传言,白宋还道是郑家有什么轨迹。 可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大夫去城外报名,白宋也索性换上了道袍。 如上次跟薛神医多薄公堂的那般模样。 若郑家真是求医,凭借白宋的本事,要被选中并不难。 只要进了郑宅,总有机会去找那最关键的账本。 白宋早早准备妥当,一人手拿算命幡旗,不紧不慢到了城门口。 蓟县城门盘查森严,驻守官兵乃是寻常时候的数倍。 就算是挑粪水的百姓进出,官兵都要好一番询问才会放行。 白宋见此模样,突然有些心虚,不知自己这身打扮能不能混出去。 要是幽州刺史玩儿狠的,暗中下令抓姓白的小子。 白宋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 白宋在城门口犹豫不决,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等了片刻。 正当白宋下定决心过去试一试的时候,从城外进来一队人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这一队人好似行商,带的货物倒是不多。 一行七八人,无一例外都一场健壮。 之所以让白宋感觉奇怪,只因守城官兵对这一批人的搜查和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的人,无论是谁,都要被仔细盘查。 而这一队人,官兵只是在门口象征性的看了看,然后就默默放行了。 眼看着一队人朝着白宋这边过来,白宋赶紧低头,装作毫不在意。 这一行人穿着汉人的服饰,从白宋身边过时,一个男人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白宋一惊,他没听清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说的不是汉语。 一连串的疑惑出现,再看这些人的面貌,白宋就觉得他们和那个突厥王子有些相似。 是突厥人! 白宋心中有了断定。 突厥人被如此轻易地放入城中,必然是跟官府串通好的。 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郑家和官府不敢动巡察御史,但突厥人就不例外了。 而且,陆萧臣也说过,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巡查边防。 就算是一个借口,来了蓟县也要做做样子,不可能整天留在城中花天酒地。 总会选一天时间出城,去边疆驻地看看。 突厥人现在入城,恐怕是要先暗中盯住巡察御史,等他出城巡查的时候,半路截杀。 巡查御史死在出城巡查的路上,又是死在突厥人手中。 无论朝廷怎么震怒,事情也不会算在郑家和当地官府头上。 想明白这一点,白宋暗叫这些老狐狸好算计。 难怪这几日两方人都十分温和,一点动静都没有。 感情是在等外援的,施展的是缓兵之计。 白宋不能让巡察御史死了,他也不能断定这些突厥人会不会选择在城中动手。 于是立即改变主意,转身去巡察御史暂居的别苑。 白宋熟悉路程,能抢在几个突厥人赶到之前抵达别院。 御史别院,每日门庭若市,当地官每日每夜相邀宴饮。 陆大人素了半生,未有今日风光,来时诸多幻想,要如何如何为官,如何如何造福民生。 来了几日,便在这一连翻的糖衣炮弹下变得醉生梦死。 陆萧臣打着酒嗝,送走了一位访客,迷醉门前,扶着门板,还在思量刚刚送走的客人究竟是谁,是什么官员?在哪里任职?在看看手里的金镶玉的金碗,笑着摇了摇头。 “陆大人,好雅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萧臣有些无奈,半眯着眼睛接连摆手。 “诸位大人,今日陆某实在喝不下了,到明日……明日……不,明日已有约了,顺到后日……” “谁说是来请大人喝酒的?” “不是……不是喝酒……是来作甚的?” 迷糊间,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来取大人性命!” 瞬间,陆萧臣如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浑身激灵,刚喝下的酒水似是化作冷汗湿了一身,最后裤裆一热,留了一地黄汤。 但耳边的话像是唤醒了陆萧臣心底梦魇,想到了前几日的噩梦,下意识地跌坐地上,连叫来人。 几个随从冲来,戒备地看着白宋,又错愕地看着大人留下的黄汤。 “大人……大人……怎么了?” “他……他……他是谁!” “大人,这不过是一个道士。” “道……道士……”陆萧臣揉揉眼睛,刚才一惊,酒精去了大半,似是看清了面前来人。 稍待片刻,陆萧臣给自己解释:“我……我……我幻听了……” 然后挥手驱赶面前的道士。 谁知这道士不走,反倒冷笑一声:“物极必反,醉生之后,便是梦死了!死也死罢,死在梦里就不好了。” 下手听了怒极:“臭道士,妖言惑众!再不走打死你!” “等等!”陆萧臣出言打断,他起身抖了抖衣裳,眉头紧皱,对几个手下说,“你们都散了,这位道长里面请。” 随从多有不解,但大人都已开口,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离开。 陆萧臣听出白宋声音:“是白公子?” 白宋只是一笑,算是默认了。 “白公子稍后,带本官换一身。” “大人,您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去换衣裳?” 陆萧臣一愣,怔怔看着白宋。 “大人大祸将至,还不自知?” 陆萧臣被这人搞得如此狼狈心里不悦,反笑一句:“大祸将至的怕不是本官,而是白公子你!” 白宋眉头一皱,反被将了一军。 “白公子?蜀地白家?哈哈哈……白公子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地大啊,敢戏弄本官,戏弄郑家,戏弄天下!邙县白宋,林家赘婿,殴打郑家少爷,此重重混事,还真当人查不出来?” 白宋心头咯噔一下,想不出自己的身份怎么暴露了? 难道是阿豆? 不可能! 白宋相信自己的直觉,阿豆不该…… “大人消息当真灵通,就是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消息。” “现在想要知道了?”陆萧臣淡笑一声,“郑家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专程派人来告知本官,说你这人奸滑卑鄙,满口谎言。” “郑家知道了……”白宋抽了一口凉气,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不论郑家从哪儿来的消息,白宋要想的是此消息对现在有什么影响。 “怎么?白公子也会没话说了?” “身份是假的,但郑家的罪证是真的,大人大难临头更是真的!” 白宋表情严肃,左右一看,看见别苑内有座双层赏园阁楼。 白宋抬手一指:“大人若是不信,尽可随我上楼一观。” 陆萧臣看着白宋,身上又湿又臭,还是想去换一身,却被白宋直接拉住,硬生生拖着到了后院的阁楼上。 白宋着急地站在二楼景台,扶着围栏,环顾四周。 此处视野极佳,别苑四面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陆萧臣也有些紧张,被白宋的情绪感染,还真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白宋看着,也说着:“我在城门口瞧见一批怪人,好似是突厥人。” “突厥人?” “没错,突厥人已经入城。郑家和当地官府不敢对大人动手,现在是要借突厥人的刀。我也说不准那些突厥人会不会在城里动手。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很快就要将别苑包围,至少先把大人监视起来。” 陆萧臣越发紧张了,站在白宋身后,惊醒道:“可不要认为本官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若被本官知道你又说谎,可别怪本官直接将你交给郑家处置。” “此事千真万确。” 陆萧臣不再问,跟白宋一起看着别苑四周动静。 两人各守一方看了一刻钟。 别苑四周并未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你说的突厥人呢?都已等了这么些时候,为何任不见人?你且在这里看着,本官可要去换一身……” “等等!”白宋似是看到了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就在两人说话间,别苑四面街道的入口来了二三十人,全都穿着郑家下人服饰,步调一致朝着别苑靠拢。 “这是什么情况?”白宋忽然有些不理解了! 见此,陆萧臣反而一笑:“哼!本官说了,大祸临头的人是你。居然敢来此间别苑找本官,你不知道这别苑日夜都在监视之中?你身份已经暴露,郑家岂会对你客气?看来这些人是要将你碎尸万段了。” 白宋傻了,好像事情真如陆萧臣说的一样,这回是真把自己困死在了别远里面。 主要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郑家根本不用再忌讳什么。 “白公子,你就在这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本官就不陪你玩了,哎,这一身骚!” 陆萧臣话音中带有几分得意。 白宋还愣在景台不知如何是好。 可白宋愣了一会儿,却发现说要换衣裳的陆大人还留在原地,呆愣愣的,不知看到了什么。 “怎么?”白宋随口一问。 陆萧臣没有回答,眼中没了得意,只有深深的不安。 白宋顺着陆萧臣目光去看,原来陆萧臣看的是对街一家三层酒楼。 酒楼三层,正面窗户大开,几双如荒原饿狼的目光正与陆萧臣相对,此间别苑动静尽在对方眼底! 第138章 找证据的新思路 那是一群狼的目光。 即便相隔十数米,即便陆萧臣从未见过突厥人,但那种冷冽如野兽一样的眼神,肯定不会出现在汉人的脸上。 看到那些眼神,陆萧臣心中所有的疑虑都散了。 他不在怀疑白宋,不再去试探白宋的真实用心,下意识地蹲下身来,手脚都有些发凉。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突厥人的眼神,一定是突厥人!我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血的味道。” “出城!城里已经不安全了。” “出城?绝对不可!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的安危!你担心郑家的人杀你,所以你要出城。但那些突厥人的目标是本官!本官在城中他们尚且不敢如何,倘若出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杀我!” “躲在城里能安全一时,大人能保证可以安稳一世吗?躲在城中,多久是一个头?难道一辈子就在蓟县,永远不回去复命?” 陆萧臣嘴皮都在发颤:“都是你!都是你这狂徒拉本官下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突厥人不过刚刚入城,乘着他们立足未稳,在这时候逃出城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等他们熟悉了地形, 在想要逃,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走!走!现在就走!”陆萧臣很快作出了决定,拉着白宋就要下楼。 白宋也有些紧张,想让自己稍稍放松些,随口说了一句:“大人,还是去换一身衣裳,多不自在。” 听这话,陆萧臣气得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回瞪白宋一眼:“都这时候了,还废话干什么?” 白宋放松了些,跟着陆萧臣下楼。 陆萧臣在楼上已经开始嚷嚷着随从准备马车。 白宋乘机问了一句:“大人,您此行带了几个随从?” 陆萧臣指了指面前零星的几人:“就这么些。” “有没有比较厉害的?选两个厉害的跟着一起就行了。不能表露出要出城的模样。” 陆萧臣点头,随手指了两人,让一人控制马车,一人随行护卫。 几人还没准备好,别苑外就有人在敲门。 “陆大人,陆大人……” 听声音,这是郑家的管家。 他们不是来找陆萧臣,他们是要来找白宋。 陆萧臣对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出去,机灵点,不要让人进来了。” 然后对白宋道:“你先躲在马车上面,待会儿随我一同出府,本官还不信他们胆敢搜查本官的车。” 外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什么事?陆大人现在正忙,没时间接待你们。” “听说这府上来了贼人,老爷让老奴过来瞧一瞧。” “贼人?光天化日的,哪儿来的贼人?即便真有贼人,我们身为护卫的,难道不知道保护大人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到底什么意思?” “这位官爷,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无论如何都要见过陆大人了,才好回去复命。还请官爷通融通融,让老奴进去瞧瞧,瞧瞧就走。” “那你在此稍后,我回禀的请示大人之后再说。” 眼看着前面的人脱不了太久,陆萧臣也乘机上了车,叫人从后门出去。 临出门,陆萧臣不忘抬头看了一眼三楼客栈,却是不见了先前几人,只让人心中更加不安。 一出后门,立即有人拦路,前后巷子足有二十几号人。 巷子本就不宽,仅够一辆马车行驶,这些人不让,马车根本动不起来。 正门的郑家大管家还算半个人物,但围堵后面的家丁算个什么东西? 陆萧臣勃然大怒,自己好歹是巡察御史,居然有家丁来拦自己的车! “滚开!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拦本官!” 带头的家丁面前谦逊,连连告罪,却是不肯后退,只说:“大人息怒,小人也是听说此间进了贼人。这里毕竟是郑家的宅院,又关系到大人的安危。主家老爷说了,一定要查看一番才行,还请大人见谅。大人若不让小人查,小人回去也没法交差。” “听你这口气,好似是怀疑本官是你们口中的贼人一样。你到底让不让!” “大人见谅,让小人看一眼车内,立即让大人离开。” “好!好得很!不愧是幽州第一大家族,在蓟县可是威风得很呐!” 那家丁也是个老练的人物,知道拦住巡察御史不妥,也不想跟对方废话。 竟然乘着陆萧臣不防,上前一步,直接掀开了车帘! “没人?” 家丁愣住了,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现在这位家丁大人,您看够了吗?” 家丁赶紧收手,退开来,跪在地上:“大人赎罪!” “赎罪!” 陆萧臣怒吼一声,抢手拔出身侧护卫的佩剑,猛地一剑刺入,直接戳穿了那家丁的肩头。 家丁闷哼一声,咬牙挺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的,脸色顺时变得惨白。 周围的家丁见状一惊,下意识地都上前一步。 那被一剑刺入身体的家丁一抬手,示意手下人都不要乱来。 陆萧臣喝问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难不成敢在大唐境内刺杀巡察御史?” “大人息怒,小人没有那么意思,只是担心大人安危,故而行动冒犯。大人这一剑,小人领得心甘情愿。” “那你们还不让本官离开!耽误了本官的要事,可唯你们试问!” 说着,陆萧臣猛地一收剑,家丁痛得跪倒在地。 车底,白宋暗骂这陆萧臣废话多,赶紧走了才是。 就知道郑家的人胆大包天,就算是巡察御史的车也敢查。 要听他的话躲在车厢里面,此时已被郑家的人抓了。 好在从电视剧里学了一招躲车底。 没想到车底下还真能藏一个人! 只是像个螃蟹似的撑在车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才几分钟,白宋就已觉得四肢发软,在拖个一两分钟,这会儿就要撑不出了。 “都闪开,被挡了大人的道。” 家丁终于下令,马车方才缓缓前进。 马车出了巷子,白宋方才从车底下来,翻身上车,连连催促护卫快点。 现在就是抢时间,要抢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城,否则就真的要被困在蓟县了。 车内,陆萧臣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直跳,似乎还未走出先前的气愤。 “胆大妄为!简直无法无天,小小家丁居然敢拦御史大臣的路。这郑家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哼……”白宋哼一声,“连勾结敌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作不出?别忘了,要是这件事被捅出去,郑家没一个人能能的活下来!为了全族,一个巡察御史的命算什么?大人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现在还觉得我是危言耸听?” 陆萧臣掀开车帘,问一声:“离出城还有多久?” “距离最近的东门还有一炷香。” 陆萧臣放下车帘,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恢复一个官爷的气度。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来调查郑家?” “说是报国为民可以吗?” “呼……”陆萧臣再吐一口浊气,换了一个问题,“这样离开蓟县,也不算找到了郑家通敌的罪证。” “我知道,此事还得徐徐慢图。但在这之前,我总不能让大人遇到危险。” “他们都说你满口胡言,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现在看来,郑家的人说得也不算全错。” 白宋也不解释,坐在车上甩着发软的手。 陆萧臣看着这个逼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少年,忽然有些疑惑:“你真为了救本官?” “大人是我扳倒郑家的唯一希望,郑家勾结外敌,若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这天理都说不通。” “你就这么肯定本官会帮你?你就不怕救了本官之后,本官立刻折返回京,不再过问此事?” “大人真要抽身事外也好,那我就另想办法。毕竟这件事上的确是我坑了大人,不然大人应该会被郑家和当地官府收买?估计也只会知道郑家贩卖私盐的事情。对大人来说,如此局面倒是最好的。” “你当本官是那种……” 陆萧臣本意说明自己励志要当一名好官。 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几日在蓟县内醉生梦死,那间别苑里还存着不少当地官员送的好东西。 当个好官? 就那模样配吗? 陆萧臣沉默了,想着面前的寒门小子虽是为了私怨跟郑家结仇,但至少人家不畏强权,不随流。 调查郑家惹得一身麻烦,那也是大义之事。 自己离京之事信誓旦旦要为国家出力,为皇上分忧,没想到忘记得这么快。 “本官知道如何去找郑家的罪证了。” 白宋一惊,回头:“怎么弄?” “如果从郑家手中得不到的证据,那不如从味突厥人手里找。” “从突厥手里找?” “本官随行的人当中有军方的人,现在正与突厥军队交战。交战双方都有不少俘虏,只要去前线调查,肯定能找到知道郑家罪证的人。” 白宋听了眼前一亮。 对啊! 谁说只能找郑家的证据? 郑家的人各个狡猾,不便得手。 那些突厥人大多头脑简单,更不会在意和郑家勾结的罪证,从突厥手里寻找证据远比耗在蓟县简单。 “今日出城,本官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可随他去往北地战线,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第139章 该打就打 “停下!” 行至城门,守城官兵当道拦住。 “车上乃是巡察御史,赶紧放行!” 车夫在外喝道。 “巡察御史?”守城官兵狐疑念着。 车帘打开,陆萧臣打了个照面:“本官奉皇命巡查边防,一路官员尽皆听从调遣!赶紧闪开,不可耽误公事。” 这官兵倒没有先前家丁那般蛮横,见过陆萧臣之后,笑着问好,然后回头打了个招呼,让马车的出城。 平静地除了城。 一行四人算是松了口气。 正当陆萧臣准备借着先前的话说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大人,后面有人追来!” 陆萧臣神色立刻变得紧张,大喊:“快走!别停!” “这……这可如何的是好?” 白宋撩开车帘,回头去看,只见后方正是一队守城的官兵骑马来追。 四人共乘一辆马车,后方每人一匹快马,哪里逃得走? “不用跑了。”白宋冷静一说。 “跑!怎么不用跑!跑到什么地方就算什么地方!” “大人,不必这么紧张。他们只是蓟县的官兵,可不敢对大人做什么。若他们敢强留大人,岂不是给了大人状告他们的证据?” 陆萧臣抹了一把脸,冷静了几分:“说的也是,他们真敢对本官动手,也不会勾结了突厥人。停车!” 马车刚刚停下,后方追来的一队人瞬间就将一行人给团团围住。 白宋这才看到,除了先的几个官兵之外,跟来的还有三个骑着快马的郑家下人。 那郑大管家正在其中,似乎不善骑马,靠着另外两人搀扶着才勉强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为何阻拦本官?” 官兵没说话,郑管家气喘吁吁地上来,指着白宋:“来人……将这贼人给绑了!” “谁敢?!”白宋大喝一声。 “臭小子,还敢在这儿装呢!”郑管家恶狠狠地盯着白宋,“老早就感觉你这小子不对劲,原来是那个没用的废物赘婿,居然敢在蓟县装什么世家公子!搞得蓟县,搞得郑家乌烟瘴气,今日不给你好好算一笔账,你是真当郑家好惹!被跟他废话,绑了!” 郑家上下都对这白宋恨之入骨,今日是得到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这小子给抓回去,好好地折磨死他。 两个郑家家丁仗着有官兵在此,直接就要对白宋动手。 白宋怎会束手就擒,顺手就把护卫的佩剑拔了出来,如先前陆萧臣一般模样,朝着前方家丁就是猛地一刺! 噗! 一家丁毫无防备,被一剑刺入,顿时蹲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你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郑管家对着一群官兵嚷嚷。 七八个官兵忍不住了,就要拔刀。 白宋身边的护卫一把抢过白宋手里的剑,反身一划,剑尖瞬间就到了的官兵小头目的喉咙处。 这护卫乃是京城选拔出来保护御史大人的,岂是一般官兵能比? “停!停下!”小头目吓得够呛,连连叫着。 手下人自然跟着停手,表情紧张。 “郑家在幽州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敢当着本官的面的抓人,还要在本官面前拔刀。你们真当本官这个巡察御史是摆设?!” “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幽州臭名昭著的骗子,在幽州之内的已是通缉要犯,我们也是担心大人被骗了。” “此乃本官故友,何来的骗子!” “故友?大人您说笑了,此人乃幽州邙县人士,大人则是头一次来幽州?他怎么会是您的故友?” “此人乃蜀中白氏白玉堂!本官早年游历蜀地,早于这位公子结实!你这么说,是说本官期满与你?” “大人,他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他是寒门!之前……” “本官说了,他就是白玉堂!蜀中白家!祖上为当今圣上平定蜀地文士叛乱,于国有功,深受皇宠!你们敢抓白家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管家一愣,差点儿信了。 后才明白,这位御史大人是要在此指鹿为马呢!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何必为了一个寒门贱民而跟郑家过不去,这样对您以后的仕途没有好处。” 听此话,陆萧臣肺都炸了,区区管家,居然敢来威胁皇上钦定的巡察御史! 虽说得罪了郑家的确对仕途有很大的影响。 但当官当到如此份儿上,心里这口气堵得慌! 陆萧臣头顶冒烟,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突然听到旁边白宋一声怒斥:“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御史大人如此不敬?” 说话间,白宋上前一步,钻过人缝,一把薅住了管家的头发。 白宋打架的功夫不行,但胜在胆子大,谁都摸不透他的路数。 谁能想到他刺伤了人不说,还敢在这么多人之间直接对管家动手? 白宋铆足了劲儿,薅着头发猛地往下一拉,膝盖往上猛地一顶,就听一声闷响。 管家往后一扬,带着满脸血跟个醉汉似的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倒,又被白宋揪着头发,提着一颗干瘪的老头,连抽巴掌。 啪! “寒门贱民?” 啪! “骗子?” 啪! “对大人不敬?” 周围的人都傻眼了。 在蓟县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大管家可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郑家的大小事务全都都要经他之手。 各地官员对其都是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若说郑家家主是幽州的土皇帝,那这位管家怎么也算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 “停手!快停手!”官兵首领喊着。 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却没有任何偏移。 陆萧臣也冷笑着说了一声:“怎么?一个狗奴才敢对本官不敬,本官还打不得?” “快,快把人拦下!” 见管家被打,这头领担心胜过自身安危。 其他官兵显然也认定这位管家更为重要,几乎就要一拥而上。 陆萧臣身后的另一护卫也是拔剑,跟后面几人对峙,眼看就要打起来。 这时候,陆萧臣忙着解开自己的腰带,高高举起:“谁敢乱动,此乃皇上钦此玉带,见此玉带如见皇上!” 这年头,但凡跟皇上沾边的东西都极具震慑力。 几个官兵哪有心思去救人,立刻跪在了地上。 官兵头子也跪在了地上,两个护卫愣一了下也跪了。 唯一没跪的就那个打人的横货。 不对,还有一个老东西没跪,他想跪跪不下,被人揪着头发一顿乱扇,一张老脸见了彩虹,也变得圆润了许多。 场面有些诡异,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仰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从那钦赐玉带上面传来的。 白宋打得手都麻了,回头一看:“是不是要下跪?” “你不用跪,你继续打!” 陆萧臣一手举着玉带,一手提着裤子,有些尴尬。 白宋应了一声,也不手软,啪啪啪连抽代打,毫无顾忌。 陆萧臣看着白宋,心中多有感慨。 今日一路遭遇也算是将心头邪火引燃,他一个巡察御史在幽州遭受如此待遇,早就想要打人了。 但他终只是在心头愤怒。 这小子则不同,他现在是将陆萧臣心中所想做了出来。 看着白宋如此打人,心中无限畅快,也不知是这小子年轻则无畏,还是本就与世人有所不同。 见了白宋的狠绝。 陆萧臣也有了几分戾气,盯着跪下的官兵首领:“本官想问你一句,你们幽州的兵,吃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郑家的俸禄?” 头领不敢回话,跪在地上惊若寒蝉。 “今日本官就把话撂下,本官就是要将此人带走!你们若是不服,就在此处将本官杀了!若是没那个胆子,实相的就赶紧滚开!” “大人息怒,我们……我们这就走!” “还有那个什么郑家的!”陆萧臣指着的管家,“本官要打你,你服不服?” “服……服了……”管家吊着一口气,吐着血,含糊不清地应着。 白宋看了眼陆萧臣,跟他叫唤一下眼神,然后点点头,丢下管家,转身重新上车,最后扬长而去。 …… 车上,白宋吹着自己的手,打那老东西把自己的手都打肿了。 陆萧臣则很认真地看着白宋:“你真的出身寒门?” “大人不信?” “还未见过如此大胆妄为的寒门。” “怎么?大人也瞧不上寒门?” 陆萧臣摇摇头:“本官心中可从不分寒门和士族,天下之忧真才和庸才,出生根本不重要。” 白宋停下手,也有几分诧异:“大人真这么认为的?” “若非如此,本官也不会去参加科举。” “大人倒也是少见的人一类人。” 白宋说得简单,但心里却对这位不算太年轻的大人看重了些。 毕竟,这是白宋遇到的第一个出生士族却不轻视寒门的人。 “现在,我们去……” 陆萧臣正要提议,远方忽然出来一声诡异的狼嚎。 “嗷呜……” 幽闭的声音传得很远,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再看外面的天色,尚且天明,本不该出现狼嚎声。 而且蓟县一带似乎没有关于的狼的传闻。 正在白宋疑惑之际,又一声狼嚎传出,此刻变得更近了。 “大人,那边的山头上有人……这声音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外面的护卫声音刚落,远方山林深处,一声又一声的狼嚎似是作出了回应。 无数幽远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组成了一组夜影般的旋律。 第140章 又见喵小姐 官道扬尘,一辆马车于官道疾驰。 眼见黄昏将至,天色逐渐暗淡。 官道北面的荒野土丘之上,一人一马在最后一缕阳光的映照下留着剪影拉得很长。 人在车中,那远处的人影就如鬼魅一般怎么也甩不掉,总觉在那昏沉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辆车。 虽只有一人,却让人不会去怀疑,在山丘的背面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跟着。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则是那时不时出现的狼嚎声。 看着那人影如狼头仰月,不时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啸,便会在更远的山林里传出一阵阵狼嚎的回应。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狼嚎的回应仿佛越来越近,像是有狼群受到了感召正在聚拢。 “是突厥人!一定是城里的突厥人!” 陆萧臣在车内浑身直哆嗦,想自己这一匹老马拖车,带着四个人,如何能跑得过从小骑射的突厥匪徒?一念有此,心中更是焦虑,也忘了先前要让白宋去哪儿,只说是信了白宋的鬼话,这时候怎么能出城? 出城越早,死得越早! 白宋也有几分紧张,是不是掀开帘子看看山影下的人影,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心底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突厥人这能操控狼群?” “听说突厥人自称天狼人,许多部族都以狼作图腾。这些突厥人必然跟狼有着紧密的联系,能操控狼群并不稀奇。”外面的护卫沉声道。 “他们已跟了一路,只是远远地跟着,估计是要在太阳落山之后才下手。这里不是边境吗?应该会有驻军的地方?此地距离驻军的哨点还有多远?” “不用想了,那些突厥人狡猾得很!他们守着的路线就是我们通往哨点的路线。想要依靠哨点的边防守军,只有冒险强突,只是这马车……” “别了。”白宋直接打断,看了车厢外的护卫还不是特别紧张,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张书远。” “这时候你都不紧张?觉得自己能杀了突厥人?” “不知道,但若真遇到突厥人行刺,自当是拼死一搏。杀一个不亏,杀一双血赚。” “血赚?”白宋笑了,不想在这年头还能听到如此时髦的词儿。 “哎呀,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办法,这么在官道上被人一路盯着,迟早是要被杀死的。”陆萧臣在一边打断。 张书远说道:“大人,属下有一计。” “有办法还不赶紧说?” “那些突厥人不过七八人,属下有自信能对付一两个。如果身边再有几位强援,即便突厥人杀来了,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你说得简单,现在这时候哪儿去找强援?” “大人,不是还有那位小姐吗?那小姐身边两位护卫可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况且那位小姐本身也是一位高手,加上那位小姐正在城外,我们此刻与那小姐汇合……” 张书远话音未落,陆萧臣立马呵斥打断:“不行!” 张书远住嘴了。 白宋在一边听着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话到一半就不行了?事关生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位小姐身份尊贵,我们身处险境去与那位小姐汇合,岂不是将危险带给那位小姐。万一那位小姐出了事……”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作甚?!”白宋怒道,掀开车帘对骑马的护卫喊了一声,“老哥,你们说的那位小姐在哪儿?现在马上去跟她汇合,再犹豫是真没机会了。” “大人……”对方有些犹豫,回头来探。 “还大人个屁,这时候除了保命,还能想什么?这事儿听我的,赶紧变道。” 白宋斩钉截铁,里面的陆萧臣却哑巴了。 护卫见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牵动缰绳,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 同一时间,城外田庄门口,一老一少都在打哈欠。 远处夕阳挂在山腰摇摇欲坠,昏黄的阳光洒在脸上,叫人更加好入睡。 小生垂头,迷迷糊糊一磕,撞在了面前的桌上,嘭的一声后,赶紧挺直,抹了一把口水。 “啊……什么时候了?” “小姐,快入夜了,还是算了。” “郑家……郑家的人呢?”小生迷迷糊糊扫了眼四周。 “郑家的人老早就走了,小姐都一直不觉?” 小声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今日看了多少大夫?” “怕是不下百人,其中不足一成的人有些能耐,多是滥竽充数,浑水摸鱼之辈。即便那些极少数有些本事的人,也与神医不沾边。小姐这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哎!那人也不知死哪儿去了?一百两银子都瞧不上?想当初可是为了赚点儿银两费尽了心思。算了算了,咱们明日起就去城里挨家挨户地找,不信那人会化成灰!” “小姐,那人当真在蓟县?” “当然,是他妹妹亲口说的,那人虽然别的不好,但终归对妹妹上心,不至于会骗妹妹。” 正说着,身后一人忽然上前两步,低喝一声:“小姐小心!” 小生精神一震,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抬头再一看,正见了一辆马车撵过田地,朝着庄子门口飞驰而来。 几人刚作戒备,前方一人有突然收起了架势,对小生说:“是御史大人的护卫。” “怎来得这么急?”小生轻皱绣眉。 疑惑时,马车已经行至门口,护卫一拽缰绳,大喊一声:“吁……” 马儿一扬蹄,嘶鸣一声急停下。 两个护卫急忙下车,一人给小生请安,一人掀开车帘。 陆萧臣慌不择路地出来,见面就下跪,喊着:“小姐赎罪……小姐赎罪……” “赎罪,何罪之有?” “下官……” 陆萧臣正待开口,白宋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人还没站稳,就听面前一人嘶喊一句:“是他!” “啥?怎么了?”白宋有些懵。 “把人给我抓了!” 主子一声令,身后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瞬间一闪,到了白宋面前,左擒拿,右擒拿,一下就把白宋给提了在半空中,除了蹬腿啥也干不了。 “干嘛?你们要干嘛啊?” 白宋莫名其妙,就看见一个长得跟花儿一样的小生兴奋得挥手,口中还念念有词。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英雄小哪咤?”白宋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句,赶紧甩掉,大喊,“干什么?我们都不认识!” 那兴奋的小生却根本不搭理,对身边一位老者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老,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小姐,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神医?” “小姐?”白宋听了一皱眉,“你是……你是……” 白宋盯着那小生一阵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你是李……李……喵!喵小姐!” “李舒望!”小生一把扯掉自己的发带,甩出一头如水般丝滑的长发,轻轻将的发丝一卷,露出半个马尾的模样,那份独有的英气立刻写在了脸上。 “原来他们说的身份尊贵的小姐是你!” 陆萧臣也顾不上请罪了,错愕地看着:“小姐,你们……你们认识?” “我……”李舒望兴奋异常,一肚子话想要给众人解释。 忽然,远方再次传来那鬼魅一样的声音。 “狼叫!” 李舒望忽然惊醒,眉头皱到了一起。 “此地怎会有狼?”一护卫疑惑。 “不仅是狼!还有突厥人!”白宋低声说,“赶紧把我给放下来!” 李舒望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这才松手,然后盯着白宋:“这到底怎么回事?如何会有突厥人?” “郑家勾结突厥人,控制幽州盐商,将盐高价卖给突厥军队。” “什么?!”李舒望和两个护卫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白宋沉声道:“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现在要杀人灭口。现在御史大人也知道了,郑家不敢对御史大人动手,所以想借突厥人的刀,这样朝廷就怪不到他们头上。” “这怎么可能?”李舒望瞪着亮汪汪的眸子,转头看着陆萧臣。 陆萧臣连说:“本来下官也不相信的,一路过来经历重重险阻,也轮不到下官不信了。小姐,幽州乃是凶险之地,郑家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家下人都不把本官放在眼中,此事一定要奏明皇上。” 现在连巡察御史都亲口承认了,李舒望终于试着去相信。 这可不是一位标准的大家小姐,由内自外都在发着男子的的英气,出身将门,更少不了忠君爱国之心,听了这番话,气得压根痒痒。 白宋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小姐,现在可不是你胡来的时候,现在我们被一队突厥人盯上了,咱们也是自保无力,才来找到你们,咱们现在要聚在一起保命才行。” 李舒望缓缓松开剑柄,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地里:“我来此正是为了找你,爷爷身重剧毒,日渐衰弱,是我举荐的你去给爷爷治病。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耽误,那边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千里良驹,正好用在此时,你随我快马赶往前线,只要治好了爷爷,找突厥人算账不是难事。” 第141章 夜杀荒道 李舒望要白宋给前线的爷爷治病。 白宋正需要去前线找寻郑家勾结突厥人的证据。 如此一来,正对了各方所求。 白宋自当没有意见。 只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如何能从突厥人的为追下逃脱。 好在李舒望自军队带了一些少有的千里马,本意用在找到白宋之后能快速返回。 现在正好是有了用武之地。 无奈白宋不善骑马,要在马车上简单驱使还可以,要他一人骑马,策马扬鞭,显然不太现实。 看着众人都翻身上马准备离开,白宋终才说了一声:“谁能带我一把?我不太会……” 李舒望眉头一皱,有些诧异。 先前的护卫张书远上前伸手:“白公子,我搭你。” “谢了。” 白宋应了一声,被张书远拉上马,然后一甩鞭子:“抓稳了,驾!” 一支马队忽在夕阳下飞尘而去,千里良驹在结成一簇,速度陡增。 随着队伍加快,远处的人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变化。挥动马鞭弓着身形,开始朝着白宋一行人接近。 不多时,余光映照出两支特色鲜明的队伍,在旷野无际的荒地上狂奔追逐。 气氛陡然紧张,蓟县四面山地不高,四周荒原围绕。 入夜之前,官道内外一眼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人影。 白宋紧抓着张书远,在马背上飞驰,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马蹄一起一落,便感觉有人锤在了一下胃,感觉异常难受。 所有人都专注着骑马,根本没有回头观望的时间。 白宋忍着难受,悄悄回头去看。 远处是最后一抹余光挂在地平线的尽头,红光之下是一串黑影,和白宋一行人保持着相似的节奏,却好似越来越近了。 “这到底是不是千里马?怎么感觉跑不过他们。” “突厥人擅长骑射,在此荒原地带,对我们不利。” “小姐,我们要不要反击。” “不管他们,全力回去前线。我们的马日行千里,他们纵然骑术精湛,论体力绝对根本上咱们。” 李舒望一人一马冲在最前头,一身男装,一头长发,在黄沙残阳下英姿飒爽,还不忘回头瞧一眼白宋,然后继续挥动马鞭。 看得出,她和她的马还留有余地。 这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甩开,什么时候会被追上…… 最后一缕光下山了,黑暗渐渐笼罩世界。 一层薄薄的云笼罩了星月,四面旷野一望无际,如深处浓雾遮蔽的梦境之中,永远没个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白宋一激灵,从麻木和茫然中回过神,看着身侧并排策马的李舒望。 “咳咳……”白宋一阵咳嗽,顺了顺气,“还……还行……” “身为男人,居然不会骑马!” 李舒望淡淡说着,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 白宋这一路可不好受,哪有心思跟她计较。 忽然,一人喊道:“小心!” 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张书远抽剑往身后一扫,就听噹的一声脆响。 一支断箭从白宋和李舒望中间穿了过去。 “突厥人追上来了!小心他们的箭!”张书远大喊。 长久的麻木,突然有了新的变化,白宋脸色一紧,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再一看李舒望,这位身份非常的小姐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戏谑地看着白宋。 “白宋,看好了,给你露一手!” 说罢,李舒望俯下身子,从马肚上取下弓箭,然后单手撑住马背,在狂奔的马儿背上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转,用双腿勾住缰绳,身体贴在马背上,反身盯着后面的一团漆黑,沉着地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嗷呜……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狼嚎。 这一声狼嚎来得突然,好似就在耳边。 白宋再回头,就见黑暗之中多出了几双泛着幽光的森冷眸子。 就像是黑夜里的鬼火,异常恐怖。 当那幽光出现的瞬间,蓄势许久的李舒望一箭出手。 又听嗖的一声,后方传来一声野兽的呜咽,剩下的一双双幽眼又瞬间消失了。 白宋看傻眼,李舒望却保持着倒骑的姿势,趴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看白宋,嘴角上扬,颇有几分得意。 然后又抽出两支箭,一支搭在弦上,一支叼在嘴里。 无法不承认,这女人简直帅爆了,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还能保持如此轻松,又有一个不俗的身份,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宋目光有些痴,尽也落在李舒望的眼里。 不知为何,见到这人,李舒望心里总有种想要表现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和这人还有些账没有算,但初次接触,自己总是格外狼狈。 如今自己伤势全无,心里就想让这男人看看自己的真本事,不想在这男人心中留下个一无是处的印象。 就现在对方的眼神,李舒望很满意。 整个队伍,除开李舒望,其他人就不那么轻松了。 李舒望的护卫放慢速度,突然到了李舒望身边,然后一拍李舒望的马儿。 马儿一惊,突然加速,李舒望惊叫一声,赶紧一掉头,重新夹住马腹,努力地控制马儿:“你干什么?!” 护卫道:“小姐走前面,我来断后!” 说话间,白宋耳边擦过两支箭,吓得白宋赶紧低下头。 那护卫身边又飞过数支,皆被护卫手中长剑挡下。 最后一支箭从护卫头顶飞过,那护卫突然伸手一抓,居然临空将箭给拿住! 反手把箭摘下搭在马腹尚未取下的弓上。 只见这护卫右手持剑,左手拉弦,用左脚蹬住弓身,贴在马腹上朝着后方猛地射出一箭。 就听黑暗里传出一声马儿的嘶鸣,有一匹马跌倒了! 白宋脑子嗡嗡作响,这种连电视剧里都见不到的神技,居然能真实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护卫到底是要多厉害? 想着能有如此厉害的人保护,白宋忽然觉得身后的那些突厥人也不怎么可怕了。 这般想法刚一冒头,身侧就有一人喊:“不好!陆大人中箭了!” “快走!快走……别管……别管我了……” 黑暗里,白宋看不到陆萧臣,但听得出他的声音很虚弱,那一箭定然不好受。 “不行,陆大人一人不能骑马,要人帮一下。” 情况忽然变得危急,后方黑暗里,消失的眼睛再次出现,狼群正在飞速靠近。 “白宋,你来我这里!” 前方传来李舒望的声音。 张书远也说道:“白公子,你就去小姐的马上,我带陆大人一路。” “啊?我……我怎么过去?” 现在可不是白宋擅长的领域,跟在这一队人中间,完全就是拖累。 还没等白宋想明白,张书远就一把抓住了白宋的后领。 “白公子,我把你丢过去,你要小心些。” “什么?丢……丢过去?你……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白宋连连喊着,但张书远根本不搭理,只是看着前面问:“小姐,我把人丢过来,你可接得住?” “赶紧的!” “喂!等等……我还,我还没……” 白宋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这本该是特技表演,却让白宋一个书生来完成。 这空中一飘,差点儿把白宋给吓尿了。 好在那李舒望马上功夫了得,在马上一个兔子蹬腿,双脚作为垫子,准确顶住白宋小腹,然后稍稍泄力之后,顺手一抓白宋的胳膊,用力的一拽,一下就把白宋甩在了身后。 “轻飘飘的,像个女人。”李舒望潇洒地留下一句评价,回身捏住缰绳,另一手将白宋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又朝后面大喊,“加速,甩开开他们!” 重新换位,李舒望连挥马鞭,即便多了个白宋,身下马儿依旧如箭一样冲出去,整个队伍的速度陡然增加。 风呼啸着刮在脸上,白宋感觉比坐车还要快。 后方的突厥人逐渐被甩开了,再也没有箭从身后追来。 “抓紧点,别被的甩下去了。” 李舒望倒也贴心,不时地提醒一句。 不过在白宋看来,这种关心似乎把自己当做了女人,让人很不自在。 可又能说什么呢? 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个拖累。 不过这女侠的腰是真的细,抱着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折了。 渐渐的,四周恢复了平静,紧张感逐渐消散。 “陆大人怎么样了?” “小姐,陆大人伤势严重,已经昏迷了,不知道能撑多久?” “这样得想办法停下。” “不可!突厥人还没有放弃,此事停下,无异于送死。” “附近可有兵力驻守的城镇!” “回小姐,附近没有歇脚的地方,前方二十里就是杨林湾,有将军本部的巡游队,顺着杨林湾走阴山峡道五十里可以抵达将军本部大营。” “二十里……陆大人能不能撑到杨林湾?” “小姐,你带着白公子先走,我们照看陆大人。” “胡说八道!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谁都不能少!” 没想到这李舒望还是个讲义气的女人,白宋抱着细细的腰肢小声提醒:“可以走山道试试,这里是荒原,对方视野更好,我们很难甩掉他们。” “走山道?他们有狼群跟着,你确定?” “这样下去,陆大人要么被拖死,要么我们就会被突厥人追上。总要冒险尝试一下。” “好,我们走山道!” 第142章 王庭十二天狼 蓟县无山多丘。 丘陵地貌多林木,可以遮掩。 一队人疾驰冲入最近林地,在夜色掩盖下缓行于林木之中。 突厥人沿路追击,进入林地亦不得不放步伐。 一个女人先行翻身下马,到林地的岔路口蹲下身,认真地搜寻着地上痕迹。 山道分叉口,借着点点夜光能看到地上有两批杂乱的马蹄印,看似向着两个方向去了。 “哼!”女人冷笑一声,“汉人自作聪明,以为在林地就能甩掉我们。这种哄小孩儿的计量简直可笑。” 说完,女人打了一个口哨。 不出半分钟,一只通体银灰的狼王从黑暗中冲出,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在其耳边低语,那狼王甩甩头,在岔路口停顿不到半秒,瞬间朝着左面的路追了去。 林地中,一阵窜动,不知有多少野狼在黑暗之中相随。 女人面露得意之色,回马招手:“追!” 一队人紧随狼群,又往林地之中追了一刻钟。 忽然,突厥人见到前方狼群停下了。 一群狼围在一团空地上,似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后方一个精壮的突厥人用突厥语激动地问着:“怎么了?” “下去看看!” 队伍前方的女人又是第一个下来。 几个突厥人也跟着下马,疑惑地走到狼群停留了地方。 见人来了,狼群让了一条道,等女人和几个突厥人走到最前方,才看到空地上放着一件破烂的衣裳。 衣裳上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除了衣裳,空地上什么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几个突厥人都是一皱眉。 “不好,中计了!” 女人低喊一声,头顶却传来了树影闪动的声音。 几个突厥人一抬头,两支箭从黑暗里发出! 嗖嗖…… 两道破空之声打破了月下沉寂,女人瞳孔一缩,身子顺势后仰,整个人如泥鳅一样在地上一个侧翻,眼看着箭支擦着自己的头发划过。 但她身边的同伴就不那么好运了,一个突厥人被头顶的箭当头刺入,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倒下去,没了动静。 树林中,突厥人叫喊起来,一队人瞬间作出战斗准备。 壮硕的男人背着两把弓,顺势取下,将两把弓合作一把,中间夹住一支全铁重箭,不由分说猛地一拉。 这全铁重箭非同一般,在这男人的手中势如千钧,他虽为看见偷袭的人在哪儿。 但他这一箭出手,黑暗中传出一阵轰鸣,前方七八颗小树被拦腰斩断,头顶落叶满天飞,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呼,如墨的黑暗之中有了动静。 下方女人瞅着动静的方向,双手按在皮革阮靴的插槽处,抽出两把弯月小刀,一手先出一把,朝着黑暗中甩出, 小刀在空中飞速旋转,却又笔直地消失在黑暗里。 噹! 黑暗中擦除一道火光,女人眼神一沉,第二把弯月小刀出手,追着那火光出现的位置。 这第二把弯月小刀出击不是为了杀敌,而是看准了第一把小刀回来的方向,第二把追着第一把,两把小刀在空中一次撞击,两把小刀路线突然一边,一刀向左一刀向右,又在黑夜中划出两袋优美的圆弧,追着黑暗中一个点同时过去! 噹噹! 又是两声! 一息之间,两把弯月小刀飞了回来,女人一个回旋,接住小刀,放在眼前一看。 一把小刀刀刃有了缺口,另一把小刀上竟然沾上了尚且温热的血珠。 女人冷笑一声,如蛇魅一般,将血舔下,后方壮汉已经确定方位,再出全铁重箭夹在两弓中间,朝着前方一拉! “快走!”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凉的叫喊。 又是一个女人惊慌地哭喊:“何叔叔!” “小姐,快……快走……” 突厥人听到声音,发现并不远,顿时面露喜色,打了一声呼哨,狼群立即朝着黑暗冲了过去。 但突厥人没有想到,狼群冲入黑暗不过两秒。 前方十几米外的林地中忽然燃起一片火光,先是几匹狼仓皇地逃了回来,然后更多的狼带着一身的火惨叫着在林中乱窜。 “啊!”突厥女人心痛地发出一声怒吼,想要冲入前方火堆。 还没往前走几步,后方马匹也跟着传出一阵阵惨叫。 “卑鄙的汉人!有人偷射了我们的马!” 这一下,几个突厥人坐不住了,全部拔出武器,也不顾前方大火滔天,直接冲入火中。 火焰之后,只有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人,被一支通体漆黑的箭支死死地钉在一棵大树上。 那护卫中年脸色惨白,面无生机,只有一丝余光残存。 见了几个突厥人,竟是多了一丝笑意,但他这一笑,口中满是鲜血流下:“竟……竟然是突厥……王庭十二天狼……” 几个突厥人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把此人放在眼中,几个男人走在前面,继续搜寻地面痕迹。 而那女人再次打个口哨,一头被烧得焦黑的恶狼从浓烟中走出,然后扑向了树上的中年。 …… “何叔叔……何叔叔……” 林地中,李舒望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此刻的女侠已无方才的意气风发,前一秒的生死诀别让这个姑娘终于露出了本属于女人的柔弱。 她哭着,无力地靠在被自己称为女人的男人身上。 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发生在先前的一切。 死的是她的护卫,但那是陪伴她十年之久的护卫! 十年护卫,早已超出了主仆的感情,谁能想到就那么一瞬间,一位亲人就这么没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几个护卫都知道死掉的人身手如何,但却不能在突厥人手下活过十秒钟。 白宋的心跳得飞快,却也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并不擅长骑马的他不得不一边控制着马儿在林地中小心行走,还要小心地抱着无助的姑娘。 “对方是突厥王庭十二天狼,颉利可汗身边最精锐的十二护卫!何兄两箭杀一人,传扬出去,足以名震天下!何兄为护小姐而死,乃是死得其所!若属下也能如此,亦死而无憾。” “不准!我不准你们死!说好的一起回去的!” 队伍沉默了,只有白宋在李舒望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没……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峻。” “为什么……为什么突厥王的护卫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了这么多!” “咳咳咳……”不知何时,昏迷的陆大人醒了,咳嗽了几声,弱弱说道,“下官……是下官拖累了大家……那些人是为下官而来的……” “不对!”李舒望的护卫继续道,“如果只是为了刺杀大人,突厥王不会派遣自己身边最精锐的士兵来。我想不明白……” 护卫骑着马仰头望天,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白宋弱弱地说了一句。 “白公子说笑了,即便是要针对小姐,突厥王也不会作出这样的安排。” “我在蓟县杀了一个突厥王子。” “什么?”队伍中发出一阵低呼。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盯向了白宋。 白宋很认真地说:“正是那个突厥王子跟郑家搭线,有亲自押送私盐出城。就是在那天,我设计将他给杀了。他们都说是突厥王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突厥王子?如果没有想错,突厥应该有很多部族。我杀的不该是那个颉利可汗的儿子?” “白公子,那突厥王子可有什么特征?” “长得如何倒是没怎么记住,但他有一手丢石子儿的功夫相当了得,可谓是杀人不眨眼。” “是他!颉利·土鲁斯图,突厥国世子!”护卫突然激动起来,转头对李舒望道,“小姐!公子的仇报了!颉利王子他死了!” 白宋有些错愕,见怀里的女人忽然直起身,严肃地瞪着自己! “你说谎!传说颉利王子有不死之身,刀枪不入!你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杀了他?” 对此,白宋不想多去解释,直接岔开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躲开那些狼群。刚才的一把火没有将那些畜生杀绝,我们不能走远,只能围绕山火浓烟躲避。烟味能掩盖我们身上的味道,既然知道了那些突厥人不好对付,我们也不能这么莽撞地往前走了。” “他们的马没了,我们可以甩开他们。” “但这里是山林,山林里马走不快,我们要想办法绕回到荒原上才能将他们甩下。” “白公子,你说该怎么做?” “不如……” 白宋张了张嘴,忽然有些犹豫。 方才的计策便是自己想出来的,结果害得一位护卫惨死。 白宋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再次害了大家,所以不敢开口了。 李舒望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从白宋手中夺过缰绳,低着头,沉声说:“先前之事错不在你,你,若非你的计策,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喘息之机,如果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来就是。” 白宋想了想:“弃马掉头。” “弃马?” “让马匹在山林中肆意走动,能分散突厥人的注意力。我们乘机折返,乘着山火还在,沿来路出山林。现在陆大人的伤势都没有处理,我们没法全员一起抵达目的地了。留一部分人在去最近的县城照顾陆大人养伤,留一匹马送一部分人去前线。” 护卫点点头:“此法可行!将军在前线等待救治,只有让小姐带着白公子先行返回了。” 第143章 小男人 马儿冲入山林,林地一阵窸窸窣窣。 一行人折返火场,忍着火场扬起的浓烟再离开的山林地带。 回归官道附近的荒原,已过了四更天。 一行人寻了一隐蔽处停下,白宋开始给陆大人处理伤口。 直至天泛微光,陆大人的伤口才处理完毕。 白宋又嘱咐照看陆大人的护卫一些药方,让他们保护陆大人去附近的城镇养伤。 白宋任有些担心:“陆大人的伤势很重,一时半伙儿难以痊愈,万一伤势有恶化的趋势,我怕你们处理不好。” 张书远说:“白公子尽管放心,等我们找到了安身之处,自然会回去通知刘老,等接来了刘老,一定能治好陆大人。” “刘老?” “刘老是跟随爷爷多年的军医,医术相当了得。”李舒望解释说。 白宋这才想起那个并没有和他们一行人离开蓟县的老人。 如此,白宋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舒望看看天:“事不宜迟,我们走。” 一行人中只剩了李舒望的一匹马,只有李舒望能带着白宋去往前线。 “小姐,还是让属下带着白公子去前线。您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放心,小黑可是世间罕见的良驹,那些突厥人即便发现了我们,也不可能追的上小黑。而且,你以为你们现在就一定安全了?保护好自己就行,不要……不要再出现何叔叔的情况……” 李舒望神情淡淡,低着头,然后翻身上马,对白宋伸出手:“上来!” …… 东边一缕暖阳越过山头,照亮了废弃商道上的一匹黑马。 荒凉商道,一望无际,苍茫天地满是黄沙枯草,一匹黑影卷着砂石,如追着光一般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天际去鸟北归,振翅高歌,俯瞰天地中唯一的黑色斑点,像是能感受到其中的紧张和急迫,鸟群也跟着在空中盘旋相随。 而在天地的更远处,山外山,云外云的朦胧之中,是只有鸟雀才能看到了的硝烟散尽的痕迹。 唐军北上势破突厥的一战已经打了近半年时间,两国大军数十次厮杀,互有胜败,早已不知寺上了多少。 白宋已不知赶了多少路,只是感觉越往前,所能看到的活物就越少。 之前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人,现在除了头顶鸟群,仿佛世界里只有他们一队男女和一匹不知疲倦的马了。 虽什么都不见,但白宋似是已经能闻到战争的味道。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了,白宋紧抱着李舒望的腰肢,脸贴到她耳边大声喊:“前线战势如何了?唐军和突厥军队到底谁更占优势?” “你关心这些作甚?只要能治好爷爷,你就是大功一件。” “你爷爷是卫国公李靖?” “你胡说八道什么?” “嗯?不对吗?” “什么卫国公?我爷爷乃兵部尚书兼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 “哦哦哦……”白宋连连点头,心说自己又把时间线给搞混了,这时候李靖还没有被封卫国公,李世民还没设立凌烟阁呢。 “前线战事复杂,敌我双方互有胜负,我不过一个小兵,更不常在正面战场,也不知道战势情况。但现在爷爷被突厥奸细的毒箭射中,拖延已有月余。若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战局肯定会对我们不利。” “放心,这一战你爷爷一定会赢,而且会赢得相当漂亮。经过这一战,你爷爷会功盖千秋,名垂千古的。” “哼,别以为说这些好听的我就不会计较你当初轻薄我的事情!除非你能把我爷爷治好,否则我迟早要跟你算账。” 这话将白宋拉到了记忆里,想着那天夜里这女人跟疯了一样要杀自己,结果被自己摸……摸了个遍…… 那柔软的滋味儿,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现在这么抱着,就好像那天夜里,若是能把手伸进这衣服里面,情景就更像了。 白宋想入非非,瞧见李舒望的耳垂通红,像是熟透的樱桃,看着恨不得咬一口去。 也不知这妮子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害羞了? 正当这时,前方女人娇叱一身,屁股往后一顶:“收起你的东西!” “奥!”白宋惊呼一声,痛得弯成了虾米,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姑娘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出生名门,却有一股男子之风,倒没那么扭扭捏捏。 换做别的姑娘被自己用枪指着,不晓得会哭闹成什么样? 沉默一会儿,白宋又转了话题:“当初你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说我是卖国贼?” 此事李舒望早在桑桑口中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她并不想再去说以前的经历,所以没有搭理,反而问白宋:“你当真杀了突厥王子?”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觉得……觉得匪夷所思……不知有多少大唐将士死在突厥王子手中,即便是爷爷,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你……没有一点儿功夫。” “这天下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不会功夫怎么了?” “那你怎么做到的?” “这说来话长,说出来你也理解不了。” 李舒望微微皱眉,即便再怎么不拘小节,一直被男人在后面顶着,心里这滋味儿也挺怪的,想要通过聊天转移下思绪,不至于那么羞涩。 “你……你不说怎么知道别人理解不了?” 白宋也一样,都是这女人勾起了自己的回忆,惹得自己思想逐渐不健康,抱着那细细的腰肢就想入非非,枪压不住,只好让自己去回忆跟大闹蓟县的那天。 白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自己进入蓟县的目的开始,如何调查,第一次遇见突厥王子,自己的兄弟被杀,自己又如何的布局?以及风向仪的原理,引雷针的原理,铜线导电的原理等等…… 不管李舒望听得懂听不懂,白宋都一股脑儿地说了。 不想,这么一说,思想干净了,终于收了枪。 白宋深吸一口气,不见李舒望有任何回应,问了一声:“你哑巴了?回句话呀!” “你……你……你不仅会医术,还懂得这么多,我都没听过的东西?” “切,这算什么?洒洒水啦!” “以你之才,应当留在爷爷账下。” “别,你可别异想天开。” “为何?你能诱杀突厥王子,为兄弟报仇。论胆气、智谋、见识,即便不是出类拔萃,也算难能可贵,以我引荐,你定能在军中一展才华。” “我才不要呢!我梦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打打杀杀哪有漂亮女人有意思?” “你……你这厮!” 李舒望有些生气,一甩头,不再搭理白宋。 白宋也不说了,乘机抱得更紧了些。 …… 又不知过了的多久,李舒望突然喊了一声:“前面就是杨林湾。” “杨林湾?” 白宋疑惑着,看着前方横梗着的一片茂密林地,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杨树林,树梢顶上少数没有秃头的树梢还挂着积雪,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有雪团从上方落下。 “到了杨林湾,便是的进入战区了。这里会有一支巡逻小队,用于监视是否有突厥细作从这里绕道我军后方窃取情报。我们可以找到那支巡逻小队,依靠他们的保护,休整一日。我的小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是该停下来了。” 白宋应了一声。 两人在到了林地口的时候下马,由李舒望牵着马徒步进入林地。 杨林湾自林地入口一路地势走高,在往上走了半个时辰后,又是一路笔直的下坡,下方是一处低洼地带,一条小溪将两处山坡分割开来,远远的就能听到涓涓的流水小溪。 李舒望带路,牵马到了溪边,然后开始喝水,又给随身水壶灌满。 白宋有样学样,赶了一天的路,经历过生死大难,也需要好好休整。 白宋喝着水,看着李舒望的背影。 越发觉得这女的跟别的女人不同,跟她比起来,自己这会儿倒是真像个女人,她才是个男人。 就见她一人在溪边上蹿下跳,也不知察看着什么。 不一会儿,李舒望就在前方大喊:“快来,这里有巡逻队留下的痕迹!” 白宋牵着马过去,看到溪边有一个烧过的土灶,还有一堆烧过的灰尘和没有烧完的柴火。 李舒望说:“应该是昨天夜里留下的,证明我们距离巡逻队不远。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抓些鱼虾来,就在这里生火,生火的烟能把巡逻队吸引回来,我们就不必费心去找了。” “行。”白宋点头,撸起袖子想去溪边,又被李舒望一把拉住。 “你给本姑娘老老实实牵着马,抓鱼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白宋尴尬地挠挠头:“你一个姑娘家照顾我一个大男人……这不好?” 李舒望撇撇嘴:“瞧你这文绉绉的模样,还大男人?顶多算个小男人!你就在这儿等着,别给本姑娘添麻烦就好。” 说完,李舒望卷起裤腿,脱了鞋子,扑腾着跳进了溪水之中。 第144章 狼袭 小半时辰,空旷山林里多了一丝烟火气。 寥寥青烟盘绕积雪的杨林树冠,在苍白的画面中添了一笔淡淡的灰。 群鸟盘枝,似是受到下方阵阵肉香袭扰,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抖动树上碎雪,就是不肯离开。 溪水潺潺,自西而来,水面清澈,鱼虾可见,如透光的丝绸一般柔和又透着股灵动。 轻轻的水生混着头顶鸟雀的争吵,让经历一场生死的人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一双如笋白般脆嫩的脚丫子透在溪水中,像顽皮的孩子一般拨打着水花,无趣又慵懒。 俊秀姑娘在溪边拖着香腮,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小脚,不知思量着什么,怔怔出神,直至鬓角发丝垂到眼帘,方才上扬吹了一口气。这才回神来,想起了后面烧火的小男人。 这姑娘原先喜欢大英雄,要那种勇武俊朗,器宇轩昂的那种大英雄。 可现在看了长得漂亮的男人,姑娘内心有些松动,就算是不喜欢,但也讨厌不起来。 当然,只是论相貌。 若论品性,掐死这厮的心都有。 想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肉香,那滋味儿非同一般,只是一闻,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过烤鱼,怎来如此奇香? “喂,你烤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专注厨艺的小男人一招手:“过来吃了。” 李舒望一个后翻,潇洒地跳到火堆前,抖抖脚丫子上的水,弯下身子狠狠地吸了一口香气。 之间几条朴素的小鱼落在这小男人手中一番折腾,居然呈现出一层金灿灿的焦皮,上面滋滋地冒着油花,也不知上面洒了什么东西,热气之中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香味,叫人食指大动。 “喏。” 白宋认真地给了李舒望一条品相最好的烤鱼。 李舒望接过来,见这人不并不理会自己的疑惑,也就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肚,李舒望眸子闪出一道异光,小嘴一抖,连咽了几口口水,二话不说认真开吃。 一条鱼不过半分钟,被李家小姐给吃得精光,连鱼头都嚼碎了吃下,只剩一根儿光秃秃的脊骨。 然后不待白宋给她,自己有抓起一条插在火堆边上的准备要吃。 “别急,又没人跟你抢……”白宋见这女人的眼睛冒火,看着一条鱼跟见了裸奔的男人一样,有些好笑。慢吞吞地拿出料粉,往上面一撒,“等一分钟再吃,才香。” “这什么啊?好香的味道。” “吃烧烤,当然少不了孜然啊!” “孜然?” “就是一种香料,专门用在烧烤上。” “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甭管哪儿来的,你尽管吃就是。” 说这,白宋又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鱼上面。 李舒望瞪着眼睛,很是好奇:“这又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盐你都尝不出来?” “盐!”李舒望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要不你尝尝?” 白宋把自己蘸着盐粒的手指送到了李舒望嘴边。 李舒望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脸上难得多了一抹红晕。 却见白宋目光干净,没有异心,若自己表现过于忸怩,反而失了姿态。 李舒望红晕渐浓,却也鼓着劲儿,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在白宋指尖一点。 细密的咸味触碰神经,所有的羞涩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难以置信。 这是盐的味道! 却是纯粹的盐的味道! 但盐怎么可能只有盐的味道? 李舒望震惊地看着白宋,不等她开口问,白宋便已开口解释:“我知道你要问这盐为何没有涩味?你们产的盐那叫粗盐,里面各种杂质,味道当然涩口了。我这是细盐,也可以称作精盐,是经过提纯的,去除了杂志,去除了异味,对身体更健康,也更好吃。” 李舒望似懂非懂,看看手里的鱼,又看看白宋,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稍作停顿,李舒望张了张嘴,又被白宋打断。 “别问我怎么做到的,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不想去改变世界,我只想自己享受自己身边的太平。” 李舒望没有再说,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共抓了五条鱼,李舒望一人吃了四条,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在一边小声嘀咕:“一个大男人,不思精忠报国,也不去治病救人,反倒喜欢研究厨艺,真是个怪胎。”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听没听过会做饭的男人最帅这句话?” “谁说的?我才没听过!本姑娘只听过君子远庖厨!” “我说的!怎么滴?刚吃了我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哼!”李舒望小嘴一撅,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倒也可爱,“你……你瞪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作一声无力地叹息:“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得再多,你们也是不会懂的!” 说着,白宋心底的寂寞和孤独涌上心头,俊秀的脸添了一份落寞几分忧愁。 落在李舒望的眼中是那么的新鲜。 她何曾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深闺小姐常挂在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哀思。 李舒望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想女子,或者说这个男人的心里住着一位姑娘,从未想过男人也会多愁善感。 原以为自己不会对这样的男子有任何好感,但突然见对方脸上有了几分哀思,自己的心里也莫名地跟着一紧,竟然感觉到一丝丝心痛。 “你……你怎么了?我……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其实……其实你烤的鱼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的。” 白宋摆摆手:“谁跟你计较鱼好不好吃?算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不会有知音。” 李舒望不理解白宋此刻的状态,但隐隐觉得是自己碰到了别人的伤口,心中藏着一丝歉意,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逃到一边,望着火堆青烟飘散的方向,讨好似的插了一句: “也不知巡逻队什么时候能看到?” 淡淡的询问后,李舒望又退到了溪边,抖抖脚丫子,穿上鞋,嘀嘀咕咕抱怨小男人真小气。 在这小清新的情调之中,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舒望偏头往溪水中一看,就见清澈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抹鲜红! 一股血腥气从上游飘了过来。 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正随着溪流飘下。 李舒望瞬间紧张,叫了一声:“不好,有一具尸体!” 白宋的神经也立刻被绷紧,冲到溪边,也是头皮一麻:“快,拉上来看看!” 李舒望眉头紧皱,随着尸体越来越近,她已经确认出这尸体身上的穿着乃是巡逻队的士兵。 “巡逻队的人,巡逻队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死了?” 李舒望紧张说着,和白宋一起将人拖到岸边观察。 血是新鲜的,尸体都没有发白,死了应该不过一个时辰。 再看伤口,喉咙处有明显的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这是狼咬过的痕迹! 难道是那些突厥人…… 想到这里,白宋后背都凉了,再看上流溪水,越来越多的血红缓缓流下。 由此可见,死在上流的人可不止一个。 白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回身,踢掉了火堆,用沙土掩盖,然后沉声道:“赶紧走,不能等巡逻队,我们的烟可能引不来巡逻队,反倒会引来突厥人。” 白宋话音刚落,上流某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狼嚎。 紧接着,似乎整片山林的狼群都被感召了一般,无数狼嚎响彻天地,将白宋两人围在了中间。 溪边的马儿也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嘶鸣起来。 “小黑,镇定!镇定!” 李舒望赶紧拉住缰绳,拍着马儿的脸颊小声安慰。 “上马!”李舒望紧接着招呼一声,知道不是由于的时候。 白宋也不多说,上马之后紧抱柳腰,可现在已无半点儿多余的念想,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驾!驾!” 李舒望竭力控制着马儿在林地中疾驰。 四面无数响动,狼群是越发靠近了。 “怎么可能?那些突厥人怎么可能追上来?”李舒望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问话。 “别想那么多,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嗖! 左侧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箭飞快地拦在马儿的前进路线上! “小黑!” 李舒望一声惊呼,猛甩缰绳。 小黑一声长啸,前蹄上扬,正匹马近乎直立着跳起来,一支箭从马儿前蹄方向划过,好在是没有命中。 但马蹄落下,小黑似乎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前蹄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又从小跟随李舒望,意志力惊人,硬生生又站了起来,继续往前狂奔。 “小黑好样的!” 李舒望惊喜交加,泪珠子在打转,不忘拍拍马儿。 身后,白宋惊呼一声:“是那个女突厥!” 李舒望再往左一看,就见林地之中一个女人正匍匐在一匹体型夸张的狼王身上紧追不放! 这狼王的速度丝毫不比汗血宝马慢,在林地之中穿行比马儿更加敏捷,对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像两人靠拢。 第145章 绝路反击 “快,拉着缰绳,不能再让她靠近!” 情况危急,李舒望在前面一回身,把缰绳塞给白宋,然后取下弓箭,屈身钻在白宋腋下,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朝着侧方靠近的一人一狼连射三箭。 三箭准度不够,但却逼迫一人一狼没法再接近。 白宋想明白了,这女突厥之所以能跟上他们,甚至跑在他们之前,其根本乃是有狼王协助。 只一个女突厥追来,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严重。 但如形随形的狼群是更大的威胁。 不知道是之前的狼群还是杨林湾存在的狼群,这么一路下去,怕是迟早要被狼群给包围。 马匹在林地中速度受限,很难把身后的女突厥甩开。 刚刚将她逼退,不出片刻又已经靠拢追了来。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空气中擦除一道火花,几乎是同时弯弓搭箭,同一时间想对方射去。 嗖嗖两声。 没有出现电视剧里两箭相撞的局面。 因李舒望躲在白宋腋下,姿势相当别扭,弯弓拉箭并不顺畅,导致发力不够。 李舒望的一支箭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女突厥的跟前。 而女突厥的箭却带着破空之声,如腾空飞扑的毒蛇一般朝着李舒望迎面追来。 “不好!”李舒望惊呼一声,但两人共乘一马,要在马上对敌实在是太难,就算知道要躲,她现在的姿势也难得变换,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支直冲面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着就要遭遇重创,李舒望身子被人狠狠一拽。 白宋夹着腋下的女人朝着身前一甩,差点儿把李舒望给甩了出去,好在李舒望反应迅速,双腿缠在白宋腰上,身子后仰,后背贴着马腹,情况万分惊险。 李舒望银牙紧要,看了看自己脱在地面上的长发,腰上一用力重新坐起,反身紧抱着白宋,脸都贴在了白宋脸上。 “别挡我!”白宋贴这李舒望的脸将她挤开一些,看着前路,竭力地控制马儿。 “谢谢!”李舒望长疏一口气,感觉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白宋却拧眉叫到:“别谢了!看看我的后背,我好像中箭了,好痛!” “啊?”李舒望一惊,连忙去看,就看见一支突厥人的箭就插在白宋的后背上! 李舒望知道,这是射向自己的那支箭! 白宋为了救他,用身体给自己挡了一箭。 李舒望心头一紧:“你怎样?” “我哪知道我怎么样?我看不到所以让你看看嘛!”白宋抱怨着。 李舒望心中稍定,听这货说话底气这么足,看样子伤势不重。 但先前那一箭速度极快,势大力沉,一般人可接不住这一箭。 按理说,白宋应该身受重伤才对。 李舒望去看,发现白宋后背重箭处居然没有血迹,只是箭支挂在他的衣服上,现在隐隐将要掉落,似乎没有刺入白宋身体…… “这怎么可能?你居然没有受伤!” “你还巴不得我受伤不是?” “不是,我是说突厥人的箭怎么没有刺入你的身体?” “娘的,我感觉后背给人锤了一拳,骨头都要裂了!既然没有出血,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李舒望盘在白宋身上,目光扫过白宋衣领,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你的内衬救了你,给你挡了一箭!难道是传说中的金蚕甲?” “什么金蚕甲!这是防弹衣!” 李舒望没时间去理会,瞳孔一缩,看到一支箭朝着白宋后脑飞来。 身上有防弹衣能保命,要是脑袋被一箭刺穿,神仙也没得救。 “趴下!” 李舒望一边喊,一边将白宋猛的往下拉。 白宋脖子一沉,突然前倾,将李舒望整个身子压在身下。 这一瞬间,两人脸贴脸,没法靠得更紧了,甚至连睫毛都在一起打架,急促的呼吸撞在一起,各自都清晰享受到了对方的体香。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白宋贴着李舒望的脸认真说着话,每动一下嘴唇,李舒望都能感受到那种轻轻的摩擦,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亲吻。 “我们迟早要被狼群包围,所谓擒贼先擒王,那女突厥是狼群的首领,乘着狼群没有追来,不如跟她拼一把。她不过一个人,你穿上我的防弹衣,小心一些,我骑马帮你把那头大狼引开。如何?” “好!” 李舒望心潮澎湃,吸了一腔男人味,感觉充满了力量。 白宋直接丢了自己的外衣,将防弹衣脱下套在了李舒望的身上。 “记住,防弹衣不是刀枪不入,只能在关键时刻不被一击杀死,一定要小心!” “嗯!” “一定要撑住,我把狼解决了就来帮你。” “哼!你别死了就好!” “你也一样!” 两人交代一人,李舒望背上弓,抽出剑,甩开白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直面后方女突厥。 白宋继续骑马,回头看一眼。 那些突厥人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女突厥见男人没有停下,立即跳下狼背和李舒望对峙,那只狼王则直接绕过李舒望朝着白宋追来。 白宋回头,挥着缰绳:“驾……驾!” 嗷呜…… 山林里的狼嚎声更近了,身后还紧跟着一只狼王。 白宋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南边狼嚎声传来的方向驾马冲去。 另一边,李舒望也在偷偷关注白宋,见白宋朝着狼嚎的方向去了,不禁皱了皱眉,心说这不是去送死吗? 但她现在自然是没有闲暇去关注他人的,那女突厥非同一般,乃是突厥可汗身边最得力的护卫。 任何一丝不小心都会送命! 李舒望沉着呼吸,举剑起势。 那女突厥却并不将其放在眼里,抽出后腰的弯刀,径直朝着李舒望冲来。 李舒望瞳孔一缩,右脚往后撑住地面,右手持剑上撩,一剑扫在短刀刀背,瞬间发出一声脆响。 女突厥丝毫不退,短刀下压,挡住剑势,手腕一番,横摆短刀瞬间前突,直奔李舒望的心窝。 李舒望则右手一甩,右手持剑改作左手,长剑顺着短刀为中心点划出一道圆弧,剑锋扫过之处正在女突厥手腕上划了一刀,瞬间溅出几点血花。 女突厥眼睛一瞪,显然生出怒气,但她即便被伤依旧不改攻势,势必要将这汉族女人一击致命。 两个女人比狠,谁都不肯后退一丝。 眼看女突厥一刀就要刺中李舒望的心窝,李舒望居然也不想退,左手持剑也是前刺,对准的是女突厥的咽喉。 这一瞬间,谁也不知道谁会先得手,或者这第一回合就要落得个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是那女突厥胆怯了,把头一偏,闪过了剑的位置,自己的刀也偏离了。 两个女人突然就肉身撞再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李舒望右脚一直蹬着地面,脚已经深深踩入了泥里,这一撞是早有准备,居然硬生生就一个突厥女人给撞飞了一丈远。 女突厥狼狈地从地上起身,看了看手臂上的剑伤,眼睛终于眯缝起来。 李舒望则持剑而立,站在先前位置,不动如山,潇洒坚毅,风度翩翩。 “女人不要小看女人!”李舒望冷冰冰地说道。 女突厥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中弯刀,她的确是小巧了这个汉族小姐。 整个汉族小姐跟别的汉族小姐不一样,有着一身突厥人都不得不佩服的胆气。 轻轻地,女突厥左手抽出了皮靴侧方的小弯刀,两指捏着刀尖,跃跃欲试。 李舒望瞳孔一缩,知道这个突厥女人认真起来,何叔叔就是在这一手弯刀暗器上吃亏送命。 女突厥忽然出手,小刀飞速射出,犹如闪电。不等小刀命中,自己拿着弯刀再此冲向李舒望。 李舒望往侧方一闪,腾空之间剑尖着地,轻轻一挑,在地面扬起一阵细沙碎石。 女突厥被细沙干扰,速度一顿,李舒望则抓住机会临空一踩。 女突厥则左手一抓,直接将李舒望临空接住,还一把抓住了李舒望的脚。 李舒望没想到突厥女人力气这么大,单凭一只手的就把自己临空顺势的一脚给接住了,还把自己拿住脱不开身。 情况突然变得紧急,女突厥的弯刀横扫过来,是要一刀断了李舒望的腿! 李舒望猛地挣扎,挣脱了一只鞋子,方才逃脱了女突厥的手心。 …… 另一边,狼王已经追到了身后,爪子已在小黑身上留下来了数道的痕迹。 换做别的马,恐怕已经栽倒在地,亏得小黑顽强不屈,硬是撑着护着主人不倒。 白宋不会傻逼到跟狼王硬碰硬,只能一路驱马找寻那狼嚎来的声音。 狼嚎的声音近在咫尺,小黑的步子开始踉跄,好几次险些摔了。 突然,身后的狼王停止了追击,而小黑也不安地止住了步子。 五双阴森森的眼睛出现在了面前,又是五只狼缓缓地走出了林子。 而白宋瞬间陷入了包围之中。 面对如此情形,白宋很紧张,但并不绝望,甚至隐隐有些兴奋,关注着每只狼的动静。 新出现的五只狼只是盯着白宋看了一会儿,目光忽然一转,转到了后面的狼王身上,然后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白宋见了,心中大喜,正如他心中所料。 这狼王跟杨林湾的狼不是一个群体的,他们只是听从女突厥的指令。 现在女突厥被李舒望牵制,两波狼没有发号施令的人,动物的本性就表现出来。 杨林湾的狼群必然排斥这个外来者,两波狼打起来,自己就能脱身了! 第146章 可怜小脚丫 “呼……呼……呼……” 山林中,李舒望提着剑飞速地穿行闪躲。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脚下步调逐渐杂乱。 没有箭支,但突厥人的暗器远比想象中要难以应付。 她已经跟女突厥交手了几十回合。 随着女突厥逐渐认真,李舒望也逐渐落入下风。 手上、腿上、脸上已有了多处伤痕,身上幸有防弹衣,在被暗器击中时能免受重创。 但正如白宋所说的那样,防弹衣只能减缓冲击,不会遭受致命伤。现在身上多次被击中,已是布满了口子。 这样下去,李舒望感觉自己迟早会死。 嗖! 一支飞刀从后方追来,李舒望剑尖一扫,准确命中飞刀,一声脆响之后,飞刀被弹开。 但飞刀并未就此落下,而是高速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居然又朝着李舒望追来。 李舒望提剑再挡,第二次将飞刀弹开。 但同一时间感觉后腿一阵刺痛,又是一把新的飞刀追了过来! 李舒望眉头紧皱,也不再理会伤口了,继续靠着林木躲避。 眼看女突厥从后追来,手里弯刀也紧随不舍。 李舒望身上多出伤口,已无先前的从容,不得已借着前方杨树枝干,双脚猛踩,几步就冲到了树冠之上。 但李舒望在轻功上稍逊,加上冬季枯枝极其脆裂,上去之后想要借力跳到另一棵树上,不想一脚直接将枝丫踩断了,脚下一空,人跟着飞速下坠。 见此情形,下方女突厥面露喜色,居然喊了一句汉语:“去死!” 女突厥弯刀举过头顶,从下跃上! 这一次李舒望在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处,根本无从调整身形,眼看着已经陷入了死局之中。 李舒望银牙紧咬,浑身大汗淋漓,情况之紧张甚至都想不到自己可能会死。 “去死的是你!”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侧。 李舒望看到那个文弱的书生如天神一般从两颗树中间冲了出来,骑着自己的小黑,速度惊人! 小黑一身是伤,一路狂奔过来发出一声嘶鸣,居然是朝着跃起的女突厥撞去。 女突厥见状,心头一惊,赶紧收了攻势,在空中一个盘旋,躲过了马头的撞击,反手用弯刀在马背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小黑一声惨叫,后背瞬间皮开肉绽,但白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女突厥。 女突厥临空一击已是极限,再无任何办法去拦住白宋。 被白宋一把抱住压在身下一起猛摔在了地上。 白宋本以为自己这么双手双脚把她给按住应该比较轻松,没想到一个女人力气大得跟头蛮牛一般,刚一落地就顶着白宋的压力站起来。 然后又狠狠的用头撞在白宋脸上,差点儿把白宋撞得背过气。 白宋感觉自己鼻子没了,嘴边全是血的味道。 这是生死之际,白宋也爆发出了寻常少有的狠劲儿,闷声不吭,偷偷拿出电击器在女突厥的膝盖关节处电了一下。 女突厥一个趔趄,起身姿势一乱,双腿吃不上劲儿,重新摔倒。 白宋神经紧绷,眼看那女突厥准备动手里弯刀,立即又用电击器在她持刀的手上来了一下。 电击器杀伤力不够,但要控制人的神经相当好用。 女突厥的刀瞬间脱手的,连她自己都一脸茫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手。 这一下,女突厥终于有了一丝慌乱的表情,居然张口咬住了白宋的脖子! “啊!” 白宋惨叫一声,没想过突厥人居然与野兽无异,不会这样被人给活活咬死? 好在一柄剑从后刺入,女突厥的喉咙瞬间喷出滚烫的血来,溅了白宋一脸。 白宋感觉喉咙的力道没了,轻轻将女突厥给推开,这才发现女突厥已经没了动静。 “还好吗?”李舒望伸出手来,将白宋拉起。 白宋摸着自己的脖子,摇摇头:“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你……你怎么甩掉那只狼的?” “何必在乎那些?关键是咱们安全了!杀了此人,不必担心再有突厥人来追了。” 李舒望狠狠地点点头:“没错,这也算是为何叔叔报了仇!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既然是一路人,无需多余的感谢,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才是正事。” …… 林地多草药,有白宋这样的大夫在,伤口处理十分简单。 不仅要给人处理伤口,马也要好好照顾。 重回溪边,过了一个时辰。 白宋用采药给马处理好了伤口,甚至还给马背上的刀伤缝了针。 那些这个时代没有的简单医用工具,白宋可以从空间的之中获得,并消耗不了多少能量。 白宋给马儿处理伤口,李舒望则更心疼地将溪水捧着给自己的伙伴喝。 小黑已是精疲力竭,盘腿握在泥地里,无精打采的。 白宋缝合好了伤口,拍了拍马背:“好小子,已经没问题了。经历了今日,以后咱们就是生死之交!” 小黑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 “什么小子?人家是姑娘!”李舒望在一边说着。 “哦?”白宋有些惊讶,探头瞧了瞧小黑的身体构造。 李舒望瞧见白宋那萎缩的样子,朝他泼了一把水:“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鄙!” “又不是看你的,你紧张什么……” “你!”李舒望娇叱一声,有些生气,不了小黑伸出舌头舔了她一脸,闹得这小姐赶紧去洗脸。 天渐渐暗下来了,周围狼啸声渐渐走远。 一行二人在小溪边的背风面准备休息一晚。 伤口还没处理好,人已经饿了。 李舒望身上伤口很多,不能下水抓鱼,白宋自告奋勇想代替李舒望抓鱼。 结果忙活了小半时辰,一条鱼没有抓到,只能悻悻地回来,也不说抓鱼的事儿:“那个……我还是先给你处理伤口,要是落下了疤,就不好了。” 李舒望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的私心,有些好笑,但也不在点破,把手一伸,仍由他牵着,撩起了袖子。 白宋处理伤口很认真,先在一边烧了水,先擦洗一下伤口,然后才试着敷上一些捣成泥的草药。 白宋在一边认真弄着,李舒望却不在意,反倒认真打量着身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防弹衣。 “这东西缝补一下还能用吗?” “都这样了,还留着作甚?” “这什么衣……” “防弹衣。” “对,防弹衣,还真神奇,若不是它,好几次要被突厥人的暗器重伤。” “它是能给你挡刀,但没法完全消除伤害。就如我背后那一箭,你得给我瞧瞧,现在都在作痛,估计有瘀伤。” “我吗?”李舒望诧异地的看向白宋。 “嗯,等我先给你处理好了。” 白宋说着,松开李舒望的手,然后捧起了糊得满是稀泥的脚丫子。 李舒望被女突厥扯掉了一只鞋,之前一直赤脚战斗。 这白嫩嫩的脚丫子哪经得起如此折腾?一路上不知在脚下的划了多少口子。 白宋看着这本该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小脚,不禁叹气:“哎,多好的一只脚呀,被糟践成什么模样了?” 李舒望绣眉轻蹙,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可见到白宋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感,不好说什么,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 李舒望安静了,默默地看着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洗脚,然后很认真很小心地擦着脚底的碎石和细小的倒刺,然后又认真地撕了自己裤腿的布料,给她把脚给仅仅地缠住。 不知为何,李舒望心里莫名有些温暖,她虽出生名门,却从未被一男子如此温柔细心地对待过。甚至连女人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小姐,可熟悉的人谁又会真的把她当做小姐?或者也没有人真的把她当作过女人。 “好了,之后走路看着点儿,别再伤了脚。” “嗯。”李舒望淡淡的应着,学着大小姐该有的口气。 只是白宋没有听出任何变化,倒是背过身,就当着李舒望的面,脱了身上唯一的内衬。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李舒望一惊,连问。 “不是说好给我看看后背吗?” “那那那……那用得着这么脱衣裳吗?” “不脱衣裳你怎么看?” “……”李舒望无言以对。 “喂,快过来看看啊。” “哦哦……”李舒望应着,凑了过去,下意识地看了看白宋的皮肤。 李舒望抿着嘴,心里偷笑,调皮地伸手在白宋背上轻轻摸了摸,好好地感受了一下男人的感觉。果真如名字一样,是挺白的,但是真的粗糙,不然就真跟女人一样了。 “你摸哪儿呢?右肩后面一点。” “我知道!这不正看嘛!” 李舒望目光一转,落在白宋后背伤处。 这一看,李舒望脸色就变了:“情况不好,怎么有一大块青紫,中间已经有些发黑了。” “嘶……”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我就说嘛!还好发现及时!” “怎么?很严重吗?” “皮下有淤血,要在后背划破一道口子,将所有淤血都挤出来才行。这事儿你得帮我,那突厥人的弯刀在火烧烧一会儿,然后在发黑的地方开一道口子。” 第147章 入营 火上弯刀渐渐发烫,逐渐升腾的火堆映照着男人光着的上身。 李舒望坐在背后,目光闪烁,又不时会瞥眼去看看。 “可以了。” 白宋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李舒望的思绪。 李舒望回神,拿起烧热的弯刀,白宋则背过头去,不再看了。 李舒望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稍作犹豫还是强作精神下刀在伤口。 “嘶……”白宋抽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让人出了一头大汗。 李舒望看得很清楚,这人后背的肌肉都在抽出,汗珠是肉眼可见地在往外冒,可见其所忍受的疼痛有多严重。 “要不要紧?”李舒望不忍地问了一声。 “把淤血挤干净。” 听声音,李舒望稍微诧异,如眼前所见,这男人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 心里那小姑娘似的男人突然多了些男子气概。 李舒望对伤势处理显得生疏,一个伤处弄了小一回儿,痛得白宋脸都白了。 “好了。”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正要穿上衣裳, 李舒望说一声,“别急,你后背都已汗湿了,我给你擦擦。” 说着,白宋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小手在自己后背摩挲,小心谨慎,痒痒的,软软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白宋回头看了一眼,在此黄昏散尽的时候,只是一眼瞥见了李舒望俏脸上留下的最后一抹淡然,以及那一丝因难受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你怎么了?”白宋立刻回身透着浓浓的关切。 “嗯?”李舒望一愣,随即目光闪躲地说,“没……没什么……” 哪儿能没什么? 见李舒望目光闪躲,白宋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将袖子推上,沿着手臂一路检查上去,倒也没发现多余的伤口。 但白宋已经猜到,李舒望的伤不止是手上脚上。 自己穿着防弹衣中了一剑,身上尚有淤青。 李舒望与突厥人恶战许久,防弹衣到处都是刀痕,身上必然也有瘀伤。 “让我看看!”白宋一把将其拉到身边,霸道得有些不讲理。 李舒望不安地扭着身子,连连阻止:“没……没什么,不必大惊小怪的。” “这可不是儿戏!” 李舒望没有说话,见了白宋认真不带丝毫杂质的目光之后,心中的慌乱反而少了。 沉迷一会儿,李舒望淡淡扭头:“嗯。” 轻轻地一个字,如夜风一样轻盈,虽是竭力掩饰,却是怎么都藏不住那一点淡淡的羞意。 李舒望背着白宋,如先前白宋背着她一样,轻轻解开衣带,退去了身上勒得有些紧的衣裳。 当感觉凉风侵袭时,她便知道自己已被身后的男人看光了,但寒冷却依旧让她不受控制地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李舒望不敢回头,脑中满是先前自己看着男人后背时的想入非非,思量着后面的男人现在会不会也和刚在自己一样,有几分激动,有几分好奇,甚至于想要好好摸摸,感受感受? 但情况远没有李舒望想的那么复杂,只听后面传来白宋淡然的声音:“你的伤还好,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多处淤青。” “呼……”李舒望松了一口气,忙着就要穿衣裳。 白宋拦住:“别急,伤势虽不重,但同样需要上药。” “奥。” 小小应了一声,李舒望就感觉自己后背伤口传来一丝凉意,是白宋在上药。 原以为如此就是结束,不想片刻之后白宋拉着李舒望的肩膀将她正面对向白宋的目光。 李舒望心中小小地一慌神,以为自己会羞得钻到地缝里去,但当她真正看清白宋干净的目光时,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羞涩和惊慌。 对方虽然是个男人,但他现在的每个动作都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非但不觉羞意,反倒觉得有些惬意。 白宋拧了一帕热水,很认真地给李舒望擦身子。 跟突厥人一战,这姑娘一身是伤,伤口的血浸衣裳沾了许多在身上。 李舒望认真地看着白宋,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了。 明明就是个登徒子,为何突然成了个圣人?眼里怎么会没有一点杂质? “若别家姑娘被你这么看光了,也不知怎么活了。” “不过是些刻板的教条约束,人活在世上总要讲求一个度。约束太多便要自由,自由太过就要约束。在我的那个世界,世人过于自由,倒是需要一些礼教约束。但你们不同,你们的生活约束太多,需要自由,尤其是姑娘,不能为了世俗的眼光而活,活着要为了自己的高兴,自己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愿给人看,所以闪躲是对的。但若只是为了符合世俗礼教而刻意规避,甚至连命都不要,这显然是过分的。” “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 白宋笑了笑,不再说话。 李舒望也是一笑:“不过我喜欢听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 “好了,把衣裳穿上。” 明月当头,血腥散尽的杨林湾安静地躺着两人一马,酣睡直至天明。 …… 出杨林湾,进阴山谷道,路逐渐难走。 但身后已无追兵,再难的路依旧一马平川。 现如今,唐军和突厥军队在云州形成僵持,两国战线以云州为起点,波及到了灵州、凉州、甘州等地。 云州云中城外三十里,李靖率领的十万唐军依旧日夜操练,任谁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军营哨塔上士兵打了个呼哨:“报!东南方有快马来!” 随即又展开令旗,给远处哨兵示意。 几个哨兵得令快马转向,朝着来人的方向拦截。 “是小姐!是小姐带着大夫回来了!快开寨门!” 一声令回,大军寨门打开,李舒望驾着小黑冲入寨中,在中军帐前跳下马来,给白宋招呼一声:“你在这儿稍等,我去通报。” 留下一句话,李舒望片刻后又回来,倒是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 白宋正在打量古代的军营,倒是跟电视剧里的差不太多,不过是规模更大些,人多一些。 李舒望回到白宋面前,小声说:“你跟我来。” “怎么?不是急着治病吗?” “爷爷正在商议军机要事,不让人打扰。我们去别处帐中稍候。” 第148章 交心 军营气氛严肃,士兵虽多,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务。 每一个人都一丝不苟,没有相互交流的,没有无所事事的,穿得都是干净利落,行动更是如风。 白宋和李舒望在营中反倒成了最惹眼的存在。 李舒望对军营很熟,带着白宋直接到了一个单独的营帐。 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方桌,一床地铺仅此而已。看着无甚特别之处,只是桌上放着一把扑着灰尘的梳子有些格格不入。 “随便坐。”李舒望随口一说,自己则放松地躺在了地铺上,然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看着李舒望放松的表情,白宋问道:“你的营帐?” “嗯。” 白宋也盘膝坐在了地上:“啧啧,不愧是大小姐,连营帐都是单独一人的。” 李舒望没有回话,躺着望着营帐顶,也不知想着什么。 “没事就给我讲讲李将军的病症。”白宋想着,也好有些准备。 李舒望盘腿坐着,皱眉回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的懂,爷爷就换硬撑,就算有伤也不给被人说。我也是听爷爷的副将说的,早在一月之前的大仗之中,爷爷后背中了一箭,就跟你中箭的位置一模一样。当时随行的军医给爷爷处理了伤口,拔出了箭头,经过检验却发现没毒。 当时军医不在意,就给爷爷包扎了伤口。可没想到过了一周时间,爷爷的伤口都不见好转,反倒是皮肤下出现了黑斑。情况……请款跟你很相似。候在再让军医检查,军医就说事情很严重,可能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 之后军医试了很多方法,结果都不见好。爷爷一开始硬撑着,后来就越发不适应,都是快撑不住了才跟副将说。消息被我知道后,我就想到了你,所以就带人来邙县找你。” “这样啊……” “怎么样?你能不能治好我爷爷?” “单凭几句描述很难有定论,不过既然李将军能撑这么久,可见毒素对人体的伤害不算大,早一点晚一点也不太要紧了。” 李舒望听了皱起了眉头,感觉白宋好似信心不太足。 白宋想到了一件事,乘着现在没事,就问:“对了,上次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势还挺严重,要不是遇到了我,你的小命就交代了。” 回想起上次,李舒望瞬间火起,指着白宋:“你还说,那是你救了我吗?明明是白柔好心把我回家,是你在半路摸……摸……” “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也只有我这人,不记仇,明知道是你这个女杀手还要救你。” 李舒望一时语塞,脸蛋红红,干脆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舒望才又开口:“上次出现在邙县,便是一路追踪突厥王子。” “追踪突厥王子?” 李舒望回忆起了一月之前,眼中多了些泪光。 “当初我们就怀疑大唐之内有人跟突厥人勾结,给突厥人提供物资。我们一队暗哨发现线索偷偷追寻到了幽州,不料遭遇了突厥王子的偷袭。我被突厥王子踢了一脚,身受重伤,又跟队伍走散了,误打误撞到了邙县。等到了邙县,我发现你跟三个突厥人做交易,认为你跟突厥人有关联。当天也不是要杀你,只是想吓吓你,看能不能从你口中知道一些线索。”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了卖国贼?” “嗯。” “大小姐,那三个突厥人明显是商人,要是跟突厥商人做生意就成了卖国贼,幽州不知多少百姓要被当做卖国贼。” “当时……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命悬一线,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在我重伤之前,我亲眼看见自己的亲哥哥死在了突厥王子的手上。还有我的父亲,早年间也是被突厥人所杀,所以我对突厥人恨之入骨。” 父亲和兄长都死在了突厥人手上? 得知消息的白宋显得有些无措,想了许久也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李舒望拖着腮帮子笑了笑,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早就释然了……爷爷说得没错,既然选择了参军,那就要随时做好死去的准备。我们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对死者最好的慰藉不是永远的感怀,而是要竭尽所能,尽早结束战事。” 李舒望还不到二十,此刻却穿着一身男装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简单的场景中,白宋的内心忽然便得沉重。 李舒望嘴角带着淡淡地笑,她很乐意跟这个男人讲述自己。 她从未有过像白宋这样的朋友,可以生死与共,可以坦诚相见。 “你虽不会武功,但这一路相伴,我觉得你有将帅之才,眼下战局僵持,我希望你能给爷爷出谋划策……可是你又说不喜欢打打杀杀……” “你放心,李将军不需要我的,这一战李将军一定会有赢。” “你为何如此肯定?” 白宋摇摇头,心里却想:“因为历史就是这么转动的,一切都不需要自己的参与。” 白宋来这里,只是给李靖治病,顺带调查一下突厥人跟郑家勾结的线索。 白宋的担心跟别人不同。 世人都担心这场仗怎么赢? 白宋担心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他可不敢胡乱出谋划策,万一因为自己的计策使得历史上一场本该大唐胜利的战争改变了结果…… 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所以白宋来了军营就很小心,生怕沾上了因果。 李舒望不知白宋心里在想什么,但听了白宋的话,自己心中的担忧忽然没了,反倒对这场仗充满了希望。 “舒望!”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从营帐外面传来。 白宋看着李舒望,李舒望则轻蹙起了眉头。 “别理他。”李舒望淡淡说了三个字。 “舒望,你在里面吗?” “我在休息。” “舒望,听说你受了伤,小叔给你带了伤药。” “小叔?”白宋眨眨眼,好奇地看着李舒望。 李舒望脸一红,不耐烦地朝着外面喊:“我的伤无碍,不需要用药,我还要睡觉。” “听说你带了神医回来?在哪儿呢?大将军刚结束了议事,你还不带神医过去?” 一听这话,李舒望弹起身来,一把拉着白宋胳膊,掀开了帐帘。 “爷爷终于忙完了?” 外面的是个跟白宋年纪相仿的小将,白白净净,有点儿文人的风骚劲儿,但有穿着一身军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宋看着他,他也看着白宋。 同时还看到李舒望牵着白宋,那大手拉小手自然得不能在自然了,看得年轻人眉头直跳。 “他是谁啊?” “就是我带回来的神医。” “神医?”年轻小将一愣,“舒望,你辛辛苦苦走那么远,就会为了带回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这样也能称作神医?” “要你管!走,咱们不理他。” “诶……你这丫头,怎么跟小叔说话的?” 李舒望不再搭理,一路拉着白宋朝中军帐前去了。 后面年轻的小将却如牛皮糖一样,一路紧随,一直跟着李舒望到了中军账外。 中军账外有一对侍卫看守,见有人过来,立刻呵斥阻拦。 “是我!” “小姐。” “我给爷爷带了神医回来瞧病,你们赶紧闪开。” “小姐稍后,里面正有一位大夫在给大将军诊治。” “什么?”李舒望愣住了,“还有一位?” 侍卫点点头:“小姐来得不巧,那位大夫刚刚进去,还请小姐在外稍后。” “哪儿又来了大夫?行不行啊?”李舒望抱怨道,回头看着白宋,有些无奈。 白宋倒是无所谓,一摊手:“等等,能跟大将军治病的,都不会是一般人。兴许人家就给大将军治好了呢?” “能有自知之明是最好了!”后面的年轻小将又十分扎眼地走了过来,扫视着白宋,“治病和打仗不同,打仗是越年轻的士兵越勇猛,治病的大夫可是要年纪越大越有本事。舒望,早知道你所谓的神医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大将军也不会让这么胡来。” “哼!懒得跟你说!”李舒望不屑地瞥了一眼。 “咳咳……”小将一阵轻咳,盯着李舒望牵着白宋的手,“中军账外,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还不把手松开!” 李舒望把脸一横:“我自己的手,我想牵谁就牵谁,你管得着吗?” 这小将听了算得牙根儿疼,带着一副苦瓜脸,站在一边不说了。 “这谁啊?怎么自称你小叔?” 李舒望脸蛋儿微红,抱怨着:“程家的二世祖,烦死了!” “程家……”白宋想了想,“程咬金?” “嗯。别人面前可不能直呼其名。” “长你一辈,难怪了。” 说话间,中军营帐忽然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花白胡子。 白宋还以为是给李靖治病的神医,却见李舒望小手一松,赶紧低下头,喊了一声:“程阿公,您怎么……” 后面的小将也规矩了,细弱蚊虫地喊了一声:“爹。” 白宋抽了一口气,心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一脸花白胡子看着跟电视剧的形象倒是相近,却不是那种如铁牛一样的眼神,有着老者的懒散,也不是那么吓人。 “放心,李靖的命保得住,老夫专程带人来这老家伙看病。” 第149章 冤家路窄 一声“老夫”,勾起白宋好奇,又认真地看了看这位大人物。 在白宋记忆里,程咬金在一众开国元勋中属于年轻的,怎么眼前此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看模样没个六十也有个五十。 白宋一抬头,正与程将军目光对上。 对方懒散的眼睛闪了闪,指着白宋:“这人是谁?” 李舒望正要介绍,后面的程家小子立刻插嘴:“这是舒望千里迢迢找来的神医?真是可笑,如此年纪也能称为神医?舒望还是年幼无知,怕是被这小白脸给骗了。” 李舒望有些着急,狠狠地瞪了程家小子一眼,但碍于程咬金面前,不能再如先前那么放肆。 “程阿公,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其实……” “诶……”程咬金拖着长长地尾音,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丫头你不必多说,俗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只要有真本事,不论年纪大小,老夫从来不会轻视。” 说着,走到儿子面前,冷哼一声:“不像你,鼠目寸光!满口胡言,还敢说人家年幼无知,你可知为父请来的神医比这位公子还要年幼?” “啊?”程家小子张了张嘴,一脸难以置信。 “滚下去!来了大将军帐下,还不好好去值守?在这里晃悠作甚?” “是!”程家小子悻悻地一拱手,灰头土脸地的走了。 程咬金的回答让白宋有些诧异,同时李舒望也松了口气,抓住机会说:“还是程阿公明理,他叫白宋,医术精湛,就算刘老也对其医术称赞不已,若非他施救,舒望恐与兄长一同遇难了。” 程咬金听了这话,脸色为之一变:“你说什么?险些遇难?一月前,你跟你哥一起行动的?” 李舒望眉头青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现在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程咬金怒斥一声:“老匹夫!” 说完就冲进帐中吵嚷起来。 白宋先前还觉得这个程咬金不是电视里的暴脾气,现在一看,正如电视里的姿态一模一样。 “这……”白宋张张嘴,看着李舒望。 李舒望也低着头,显得有些无奈。 两人在外没有动静,大意就听到程咬金在怒斥李靖不对,说不该让李舒望去执行任务云云。 好像是李靖瞒着程咬金,没说李舒望差点儿丢了小命。 白宋再看李舒望,有些羡慕:“李大小姐,连程将军都对你这么关心?” 李舒望只是笑了笑,没作任何回应。 程咬金骂了许久出来,气哼哼地扯着胡子:“舒望,你可不能再胡闹了,跟着你爷爷,迟早把你给折腾进去,不如跟阿公去泸州!” “谢过阿公,等战事平定,舒望一定去泸州找阿公。” 程咬金眉头一皱,显然对这般回答不满意。 李舒望不想继续纠缠这问题,就问:“阿公带来的大夫是什么来路?” 程咬金神秘一笑:“前朝太医院掌院薛神医的孙女薛灵芝。” 白宋眼睛一瞪,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薛灵芝的名字。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白宋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行医之徒,就是跟这姓薛的一家人给杠上了。 程咬金说得兴起,丝毫没注意身边有人表情复杂。 “这个薛家的小姑娘医术相当了得,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比她爷爷还要厉害。老夫早年征战留下的顽疾,遍寻名医都不得解,全在个小姑娘手里药到病除,简直堪称神迹。不然,老夫也不会千里迢迢来给这老匹夫看病。” 李舒望听了有些疑惑:“薛神医?此前不是在传那薛神医乃是沽名钓誉之徒?为了振兴家族,在幽州干了不少坏事,幽州百姓暗地里都在议论咒骂,薛家孙女……” “诶……”程咬金摆摆手,“阿公还会害你爷爷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舒望觉得,还是让白宋给爷爷治病更稳妥一些。” 程咬金扫了一眼白宋:“既然人都已经来了,看看总是好的,不过还是等那位薛家孙女看过之后再说。” 正说话,营帐帘子再次掀开,薛灵芝从里面走了出来:“程将军……” 刚开口,一眼撞见白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程咬金看看两个年轻人,突然好奇起来:“哦?两位认识?” 白宋看着薛灵芝,没有开口。 薛灵芝瞪着白宋,然后把脸扭到一边:“不认识。他也是来给大将军治病的?” “正是。” “程将军,此回怕是要让这位大夫白走一趟了。大将军的病我能治!” 程咬金听了精神一震:“哎呀,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薛大夫有几分把握。” “十分!” “好!若是治好了大将军,你就是大功一件!” 李舒望见这小姑娘太年轻了,估计只有十五六岁。 这样的大夫给爷爷治病,还如此自信,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阿公,这位大夫未免也太年轻了……” “诶……瞧你说的,你的这位大夫难道就很年长?” “事关重大,不如让白宋也给爷爷看看?” “不必!”薛灵芝娇叱一声,插着腰,很不友好地盯着白宋,“大将军身上中的是蛆毒,需要开刀洗肉,有我薛家秘方,大将军必然无忧。” 古代所谓蛆毒,其实就是细菌感染的统称。 听过李舒望的描述,大致也猜到李靖的伤是因为拔出箭支的时候处理不当,从而引起了伤口感染。 由于剪头伤口在肉内,所以感染是由内至外扩散,与一般的伤口感染不同,不易区分。 薛灵芝说要开刀洗肉是对的,配上一些药物调理,倒也不是什么疑难之症。 也难怪这小丫头如此自信。 程咬金思量一下,也举得让人看看也无妨,再次提议:“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倒也看看这小子的本事。” “程将军……”薛灵芝情急,想要拒绝,可她一个小姑娘,哪儿有胆跟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说不? 这是薛灵芝立功的好机会,她可不想让白宋分自己的功劳,甚至还想借用机会给爷爷报仇。 “此人是庸医!坑蒙拐骗不知多少人!让他给大将军治病,说不好会害了大将军!” “你胡说什么?”李舒望第一个不干了,正要跟薛灵芝理论,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吵什么吵?老夫不喜麻烦,就让那丫头来治,其他人就不必来了。” 说话的人是李靖,薛灵芝精神为之一震,赶紧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草民愿意担保,若治不好大将军,愿以命相抵!” “薛大夫,这里可是军营,话可不能乱说。”程咬金表情一变,严肃提醒道。 薛灵芝则不再多说,对账外士兵招呼一声:“马上烧水,送一个大盆进来。这里还有一副麻沸汤的药方,照药方上面嘱咐备药。” “麻沸汤?!”程咬金大惊,“莫不是神医华佗已经失传的麻沸汤?” 薛灵芝傲然道:“华佗有华佗的麻沸汤,薛家有薛家的麻沸汤,都是麻药,各有千秋。” “哎呀,厉害啊!薛家不愧是行医世家。”程咬金很满意,看了看李舒望,“丫头,听到没?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里面再传来李靖的声音:“都说不要那么麻烦了,老夫不用什么麻沸汤!不就是开刀吗?赶紧弄了,老夫还有军机要事要处理。” 薛灵芝赶紧进入帐中,隔着帐帘依稀听到薛灵芝在说:“大将军,这可不行!开刀洗肉剧痛难忍,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必须要用麻沸汤……” “你那麻沸汤要准备多久?”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老夫可没那多时间跟你耗着。老夫问你,开刀洗肉之痛比起刮骨疗毒,谁更难忍?” “自然是刮骨疗毒更为难忍。” “那此事还不简单?当年关二爷在华佗手下刮骨疗毒面不改色,也不过一盘棋的功夫,也不曾听说用麻沸汤。老夫征战一生,虽不及关二爷勇武,但自问一点疼痛还是能忍受的。” “可是……” “你这丫头废话怎那么多?老夫都说没事了,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你是觉得本将军老了,经不起一点皮肉之痛?!” “不是……不是……草民岂敢轻视将军。” “那就赶紧动手,别磨磨蹭蹭的。” 薛灵芝没有办法,只得叫侍卫准备热水。 程咬金在外头听得竖起了大拇指,叹了一声:“李靖这老东西还是当年那样,一身是胆,我程知节佩服的人不多,李靖算是一个。” 不一会儿,军营之内就传开了。 大将军要学当年的关二爷刮骨疗毒,不用麻沸汤。 将士们听了振奋异常,各自奔走相告,无一不被大将军的一身胆气所折服。 白宋则又回了李舒望的帐中,无所事事,躺在李舒望的地铺上半眯着眼睛打盹。 李舒望有些担心,坐在白宋腿边,小声问:“那么小个丫头,到底行不行?” “从她的描述来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李舒望稍稍松一口气,但转念听出了白宋的画外音,“你是有什么担心?” 白宋皱了皱眉:“李将军年事已高,如今不用麻药就动刀子,能不能撑住啊?” 第150章 危局 白宋的担心让李舒望不安。 生病的不止是全军大将,更重要的那是她的爷爷,某种程度上,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李舒望眉头没有一刻舒展,想要再问什么,却是不好再开口。 姑娘脸上的担心没能逃过白宋的目光,他躺着眯起了眼睛,小声说:“不用那么担心,这里不是还有我吗?要是那小丫头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还能帮着兜底。” “真的可以吗?”李舒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你还信不过?” 看看白宋,李舒望又变得放松了,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好了,我要睡一觉,有什么状况,随时叫我。” 连日赶路,白宋确实是饿很疲倦了。 但李舒望没想这人如此不客气,说睡就睡! 这可是自己的床铺! 李舒望刚想让说给他重新铺一张床,这厮居然已经睡着了。 白宋睡觉张着嘴,模样有些痴傻,让人看了想笑。 李舒望掩着嘴,面露笑容,轻轻在白宋鼻尖一点,然后猛地收手,享受着一下只有自己能懂的小趣味,脸上笑意更浓了。 姑娘笑了一会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也觉得困乏无比。 但小小的帐中只有一个铺,被这男人占了,也不知道去哪儿睡。 李舒望掀开帐帘,左右看看,发现附近的士兵都在为大将军开刀作准备。 自己就放帘子,小心将门帘系上,再看看那猪一样的人,轻轻地挤了挤,睡在了他身边。 军营地铺着实小了些,李舒望半边身子睡在地上,有些不舒服,身边的人挤也挤不动了, 索性将身子一侧,双手环在了熟睡的人腰间,如此便安心地睡去了。 …… 灰蒙蒙的空间中。 白宋打开了箱子,所有的雾气凝聚进入箱子,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白宋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赶紧将取得的东西揣进怀中。 正要起身,忽然觉得自己被谁压着动弹不得。 眼睛一撇,才见一双白嫩嫩地小手环在面前,紧紧地抱着自己。 身后一丝热气吹打在脖子上,暖暖的,痒痒的。 再用余光一瞟,方见一张惊艳的脸蛋儿贴着自己的脖子。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用余光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瞧不出一丝一毫男子的侠义之风,此时此刻这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没有一丝防备。 细细的睫毛扑闪扑闪,随着均匀地呼吸声抖动着,打在白宋身上,让人感觉奇痒难耐。 但白宋又不忍去惊扰,从未觉得李舒望长得如此动人,这睡梦中的样子安静得让人怜惜,脸颊细腻中透着微红,如装订在玻璃框中的晚霞一样美。 双唇微张,一点红润宛如蘸着胭脂的手指在纸上轻轻一擦,只是连日风霜吹得那小嘴上多了一道死皮,有些破坏美感,但也异常真实。 白宋看得痴了,那小嘴忽然一动,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砸砸着舌尖轻轻一舔,扫过了嘴唇,也扫到了白宋的脖子。 白宋打了个寒颤,从脚底板到头皮都扣紧了,赶紧坐起来,擦了擦残留脖子的口水。 这女人要人命,怎么就跟自己一起睡上了? 白宋的动作也惊醒了李舒望,她也猛地坐起来,懵懵懂懂地看着白宋:“怎么了?” “呼……”白宋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好说刚才的情形,正巧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打断道,“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将两人拉回到现实。 李舒望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打开营帐,出去查看。 白宋也跟着出去。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军营,忽地变得嘈杂起来,到处都是士兵在走动,一个个都十分紧张。 李舒望拦住一人,问道:“怎么了?” “大将军……大将军快……快不行了!” “什么?!爷爷……爷爷不行了?怎么可能?”李舒望有些茫然,实在是这突然的消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带我去看!”白宋一把抓住李舒望,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听到消息,白宋知道自己的担忧应验了。 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过才知道。 李舒望看到白宋,似是有了希望,抓着白宋的手一路狂奔。 周围好多人都在往中军帐中赶,军营之中混乱到不行。 不久,白宋到了营帐远处,正看见几个士兵将满身是血的薛灵芝拖走,还听到程咬金在大吼:“把这个混账庸医拖出去砍了!” 薛灵芝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浑身发抖,即使听到自己要被砍头也不见任何动静。 “慢着!”白宋喊道。 这小姑娘跟她爷爷不同。 那薛神医是故意害人。 小姑娘没有害人之心,和自己不对付,那也是出于对爷爷的感情。 这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别。 白宋虽然小肚鸡肠又记仇,但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虽然没有看过里面的状况如何,但白宋知道这不是小姑娘医术不行,是里面的大将军逞能,硬是不用麻醉。 现在看到薛灵芝一身是血,情况似乎要比想象中的严重。 “你算什么东西?”程咬金指着白宋,眼睛已在喷火。 白宋上前道:“让我进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先留她性命,一切等我给大将军治疗之后再说。” 说完,白宋不管程咬金,更不管周围的侍卫,推开众人直接进了帐中。 周围还有人想要阻拦,李舒望冲到前面,拦住众人:“让他给大将军治疗,出了问题,我愿以命相抵!” …… 白宋已经进入军帐,进入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地上到处是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几个小兵都已经吓傻了,手里捧着盆,拿着帕子,刀什么的,站在原地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帐中侧方的床上,以为年过六十的老人脸色惨白地趴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后背伤口还在流血,已经染红了全身。 “我擦!” 白宋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怎么搞的? 赶紧上前到了边上,看看伤口,然后大喊一声:“拿水来!” “愣着干什么?听不到吗?拿水来!” 白宋再喊,失神的小兵方才回过神,哆哆嗦嗦把水拿到了白宋面前,都没去问白宋是谁。 白宋试试水温:“太凉了,换新的!” “是!” 白宋眉头紧皱,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一些医用品。 最关键的还是麻醉,白宋先给趴着的老人来了一针局部麻醉。 然后又用中医针法封住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暂缓失血情形。 这老人家,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居然还敢不用麻醉动手术,真的是嫌命长! 那小丫头片子也是,当个大夫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哪有叫病人主导大夫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白宋看着眼前情况,一个劲儿地摇头。 然后问一边捧着小刀的小兵:“刚才那位大夫有洗过伤口吗?” “没……没有……刚才……刚才那大夫只是下刀,过了不到半分钟,大将军就惨叫着昏了过去。然后那大夫就被程将军给吓哭了……” “吓哭了?”白宋实在无语。 人命关天的大事,被几个傻子瞎搅和,怎么能治好? “那大夫的药呢?给我看看。” 小兵又畏畏缩缩地将一边捣碎的草药拿过来。 白宋沾了一点,尝了尝,然后啐了口,心中反倒有几分诧异。 “小丫头片子有些功夫,居然跟我想的古方一样。” 这时候,出去打水的小兵回来,颤颤巍巍差点儿把水给打翻。 白宋眼睛一瞪:“你小心点!” 白宋这一吼惊得小兵出了一身冷汗,精神集中了不少。 再看现在这位大夫,虽然和先前的小姑娘一样年轻,但一进来的气势都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无比的自信,让人看了就更加安心。 情绪是会传染的。 先前的小姑娘唯唯诺诺,让几个助手也跟着紧张。 现在白宋镇定自若,让他们也跟着镇定下来。 治病不单是一纸药方,对医者的心理素质也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 薛灵芝就是典型的心理素质不行,临床经验不足,理论重于实践的代表。 现在换做白宋,帐中虽然一片狼藉,但手术终于朝着正常的方向开始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营帐之中逐渐平稳。 李舒望轻轻地掀开帘子,看了里面一眼。 没想到一向和善的白宋忽然呵斥了一声:“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 李舒望吓了跳,赶紧缩回脖子,没有多少生气,反倒是心里小鹿乱撞。 这时候的白宋,那可比上阵杀敌的将军还威风! 简直帅爆了! 整个手术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直至昏迷的大将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吃力地呻吟了一声。 这一下,所有人都放心了。 慌乱的军营似乎找回了主心骨。 “大夫……好……好了吗?”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白宋,轻声问着。 白宋摇摇头:“将军,你失血过多,先前只是一个小手术。现在才是最要紧最危险的时候,现在需要给您输血。” 第151章 传唤 输血! 活在贞观年间的人们何曾听过这等说法? 当白宋走出军帐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军营之中一片嘈杂。 程咬金挠着头,眉头紧锁:“所谓输血是将他人之血输给李靖?” 白宋点点头:“此法有些危险,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白宋很诚实,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即便是自己操作,也不见得能输血成功。 一旦失败,李靖怕是难以保全。 可以说,自己也会有连带之责。 输血一说过于离奇,众人都有不安。 程咬金乘机看了看里面,看见现在的李靖已经能坐起来了,就变得有些嘀咕:“老李不都好了吗?何必还要去输血?” 白宋根本就没有回答,跟程咬金交流有些浪费唇舌。 程咬金被无视,有些恼,正要说什么,李舒望忽然坚定道:“我相信你,你要怎么做尽管做就是!” 里面,李靖也在说:“这小子……已经救过老夫一回了,老夫相信他!” “但现在血从何来?”有人问道。 白宋没说话,外面就有人喊:“用我的血!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将军的命!”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用我的!” “用我的!” 帐外群情振奋,让白宋多有触动。 军队将士一心,李靖能有如此声望,难怪能给世界留下一段振奋人心的历史。 这样的军队,还愁什么杖打不赢? “输血也不是谁的血都可以,必须要至亲的血。”白宋淡淡说着,偏头看向李舒望。 眼下没法检测血型,从概率来讲,身为孙女的李舒望,大概率跟李靖的血型相符。 白宋所担心没有把握的地方也是这一点。 但李靖是大唐军队的主心骨,如果李靖死了,就没人带领大唐军队击败突厥,那样历史就不对了。 白宋不想眼睁睁看着历史走向错误,所以愿意冒险一试。 “不行!”程咬金打断道,“怎么能让舒望……舒望还年轻……” “阿公,我愿意救爷爷!” “这也不行!”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输血,又不是换命!”白宋解释,“我所说的风险,是李将军有风险,输血的人只是暂时虚弱而已,不会有性命之忧。” 程咬金狐疑:“真的?” “当然!”白宋道,“我怎会那李舒望的性命开玩笑?” 李舒望有些心虚,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 白宋看着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嗯。” 简单的交代之后,白宋开始了输血的准备。 先前睡一觉,白宋不单准备了强效麻醉剂,还准备了简单的输血工具,以及生理盐水等必备的简单药物。 白宋让李舒望躺在李靖边上,然后开始捣鼓针头,药瓶等东西。 帐中的几个小兵都很好奇,白宋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他们都没有见过。 李舒望更是好奇,一直盯着白宋:“来时也不见你身上有这些,什么时候就有了?” 这事儿不好解释,白宋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忘了孜然和盐?我身上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李舒望脸一红,下意识瞟向白宋身下,心里嘀咕还能有什么没见过的? …… 输血是个漫长的过程。 等一切结束,已经到了深夜。 大将军李靖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排斥现象,输血十分成功。 但大将军依旧十分虚弱,需要休息调养一段时间。 李舒望输血不少,头晕乎乎的,脸上也失去了红润。 回想在帐中睡觉的时候,对比着让人有些心疼。 军营很安静,并没有因为白宋施展输血之术而引起轰动。 大家关心的还是大将军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这样的结果也是白宋乐意看到的。 白宋从来都不想因为一些超越时代的科技引起过大的风波,凡事能低调处理,自然就更希望能低调处理。 输血的用品被白宋一把火给烧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军营将士给白宋安排了军帐休息,但被白宋用需要照看李舒望给拒绝。 或者说是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能继续跟李舒望在一起。 也不知为何,白宋觉得跟李舒望一起会更踏实。 正如李舒望的感受一样。 李舒望躺在帐中,白宋深夜嘱咐军营的士兵为李舒望熬了一碗红枣乳鸽汤。 为了这一碗汤,军营将士特意快马去了云中城才买到了食材,同时也采购了许多给大将军调养的补品。 “来,喝汤了。” 白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乳鸽汤进来。 一盏小小的油灯也照不亮多少。 李舒望挣扎着坐起:“今夜月色很美,我想去外面看月亮。” “这么冷的……” “没事,汤是暖的嘛。” 李舒望淡淡说着,自顾自地出了营帐。 然后又嫌此处风景不好,一路走着到了营中一个哨塔上,把值守的士兵给撵走,自己坐在了上面。 女人在柔弱的时候都很任性,白宋在后面捧着一碗汤追了一路,也劝了一路,没有丝毫作用。 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在高高的哨塔上靠着,裹着一件披风,任由寒意侵袭。 李舒望望着星空,笑盈盈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姑奶奶,你赶紧把汤喝了。” “你不喂,我怎么喝?” “你爬哨塔都有力气,喝汤没力气?” “对!力气用光了!” 李舒望任性地坐下,白宋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比大家小姐还难伺候! 想想在杨林湾抓鱼的样子,这还是那个侠女吗? 没办法,白宋只能喂她。 这女人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不好喝,加盐,你的那种细盐。” “汤就要一股鲜,加盐是多余的。” “要加,就要加!” “呵……”白宋无奈地笑了,也懒得去计较。 虽有几分无奈,但不察觉自己已是乐在其中。 …… 从杨林湾开始,白宋和李舒望就没有在分开睡过。 两人似乎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存在,在能感受到对方的时候,便是心安。 高耸的哨塔上,也不知何事睡过去的,只是在天亮鸡鸣时,看到彼此裹在一件披风里,抱得有些紧。 “咳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的沉寂。 一个士兵爬上哨塔,一脸惊诧,然后略带笑意地说:“小姐,咱什么都没看到。” “你……你来干嘛?”李舒望弹起身,慌张地理了理衣裳。 士兵扬了扬手里的灯笼:“行军都尉吩咐挂上灯笼。” “挂灯笼?”李舒望一皱眉,很不理解。 “小姐不知道?明日就是除夕了。” “啊!除夕!”李舒望恍然,这一路事情频繁,全然忘了要过年的事儿。 白宋也有些诧异,想到除夕,也自然地想到了邙县的亲人。 香儿…… 妹妹…… 桑桑…… 现在,看看李舒望。 如果有一天分开,或许依旧会牵肠挂肚? 很显然,这个年不能和家人一起了。 想着,白宋有些失落。 李舒望倒是看穿了白宋的心思,小声说:“还没有在军中过除夕,应该很热闹?” “白大夫,大将军传你。” 下面一人大声喊道。 李靖传唤,看样子经过一夜休整,精神有所好转。 白宋正要跟李靖见面,他要跟李靖说郑家勾结突厥的事情。 站在李靖的角度,听闻这样的消息,必然会恨透了郑家? “白宋。”李舒望忽然喊了一声。 “嗯?” “关于郑家的事情,能不能等段时间再跟爷爷说?” 李舒望有几分请求的意思。 白宋瞬间明白,李舒望是怕郑家的消息引起李靖大怒,导致伤势不稳。 白宋才意识到自己想得不周到,笑了笑:“放心,此事交给你来说,找个合适的机会。” 然后一人下了哨塔。 …… 再到中军大帐,里面坐了一圈将军。 见白宋来了,纷纷起身对白宋保全拘礼:“多谢白大夫医治大将军。” 一群将军声音很大,气势如虹,把白宋吓了一跳,看看当中坐着的李靖和一旁坐着的程咬金。 “将军还要休息,可不能再操心别的事情了。” 李靖脸色还很差,却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白大夫多虑了,老夫自有分寸。” “真有分寸也不会学关羽……”白宋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场面有些尴尬。 程咬金一拍桌子:“你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李靖甩手,也无力去争辩这些,“你救了本将,当重赏。说说,你想要什么?” 白宋想要郑家衰亡,但仅凭李靖一句话,怕也不能做到如此? 至于其他的,白宋并不苛求,所以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句:“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不求赏赐。” “嘿!”程咬金一下乐了,“这小子有意思啊!居然不要赏赐。” 李靖也有些诧异,随后满意地点点头:“难得难得……如此本将也能更放心将你留在军中了。” “什么?”白宋一惊,“留在军中?” “没错,白大夫一身医术神鬼难测。而我军正与突厥交战,白大夫的医术正有用武之地,而本将也是用人之际,白大夫能留在军中必然能成为我军一大助力,肯定白大夫留下随本将征伐突厥。” 第152章 相逼 军帐之中,众将议论纷纷,无一例外都露出羡艳之色。 承蒙大将军赏识,以大夫身份为大将军钦点留军,这是何等尊荣? 想那从皇宫里随行来的大夫,也不曾受到大将军这样的看重。 “此子前途无量!” 所有议论汇成一句话,想大将军在朝中地位,往日赫赫功勋,得到大将军的赏识,就是一只臭虫也能飞升成凤凰。 程咬金也颇为意外,诧异地看着李靖,显然没预料到这老东西会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这么一番话。 幸亏这小子是个大夫,若是个年轻的将领,怕是要被当做钦点的接班人了。 当今皇上有意削权,往日重臣无一敢用自家子嗣继承衣钵。 他虽是个武夫,又远驻川地,但京城之内的风向,也是很明显的。 当朝的重臣,族中子嗣无一人身居要职,各个都有中意的外姓接班人。 唯独李靖按兵不动,似乎无意培养亲信,所有人都盯着李靖身前的空缺,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会引来关注。 令人震惊的不是李靖看重白宋,而是当着众人把自己的看重说了出来。 这可把程咬金吓了一跳,他还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能跟随李靖受到其赏识,只是有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太没出息,就断了这个念想。 今天忽然对一个年轻的大夫说这么一句话,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程咬金心中感叹,又见帐中白宋毫无反应,哼了一声:“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过大将军?” 白宋皱着眉头,思量着到底如何回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伤了大将军的面子,对自己肯定不好。 若回应含糊其辞,往后又解释不清。 一番思量,白宋还是选择直接了当好,即便伤了李靖面子,但自己好歹刚救过他一命,对方肯定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随军征伐突厥是不可能的! 白宋可不想死,更害怕自己的出现影响历史进程。 白宋坚信,这场战斗大唐会赢,自己绝不能成为历史的罪人,所以一定要离开,千万不能沾上因果。 想好了,白宋淡定地一拱手:“承蒙将军厚爱,此次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此话一出,营中将士更加惊骇,全都看傻子一样盯着白宋,心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什么叫让将军失望? 这算是拒绝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宋继续说:“草民无意参军,来此救将军只为医者本分。现在将军已经无碍,草民只想早些回家。” 李靖脸色本就不好,听了白宋的话依旧阴沉,谁都看不出大将军现在的情绪如何。 程咬金看看李靖,再看看白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还有人拒绝呢? “男子汉大丈夫,能留在军中为国尽忠,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而且你只是个大夫,谁要你去带兵打仗?” “家中多有牵挂,不能长留边疆。” “你这人!”程咬金没见过白宋这样的人,要不是他救人有功,谁还跟他在这废话? “咳咳……白大夫……”沉默的李靖突然开口了,“你虽然救了本将,但此时正是大唐天下用人之际。本将今日所说并非与你商量。” 李靖声音虽轻,但言语之中已有几分不悦,冷冰冰地盯着白宋。 见大将军露出此等表情,众将都有了一丝不好的感受,纷纷替帐中大胆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白宋也是一皱眉,对方言语中的威胁味道溢于言表,叫人听了极度不舒服。 白宋这厮天生反骨,越是逼他,越是不从,听对方语气不善,自己也不再故作客气,哼了一声:“救将军一次,已算是报国了,草民就是个郎中,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大胆!咳咳咳……”李靖一声大喝,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外面侍卫直接冲入帐中,瞬间将白宋按住。 “带下去!” 侍卫可不跟白宋客气,压着白宋拖出营帐,正与闲步走来的李舒望撞见。 李舒望见白宋被人押着拖出营帐,大为吃惊,立马冲上前,拦住侍卫:“你们!你们干什么?” “此人冒犯大将军,我等奉命将其收押。” “怎么……怎么可能?他救了大将军,大将军怎么能?白宋……这到底……” 白宋冷笑一声,此刻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李靖逼我随军留下!” 侍卫跟着冷笑:“不识好歹的东西,大将军对你赏识才如此,居然还说逼你?走!看你什么时候能老实!” “你们……”李舒望想要拦,侍卫提醒道,“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舒望回过神,对白宋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劝爷爷让你离开的。” 说完,李舒望直接往中军营帐冲,还没进去就被出来的程咬金给拦住。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爷爷为何要抓他?他是咱们的恩人!爷爷不能如此……爷爷……爷爷!” “嚷嚷个什么?你还要不要你爷爷活命了?忘了你爷爷身受重伤吗?” 想到爷爷的伤势,李舒望特别为难。 程咬金道:“你爷爷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切都是那小子自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靖当着众将的面要重用他,居然不答应,还当中驳李靖的面子,这不是找死吗?” “程阿公,您能不能帮舒望劝劝爷爷,不要为难白宋,他有他的追求,我们不能强迫他。” “呵……瞧把你紧张的!怎么?喜欢上人家了?” “我……我没有……” “啧啧啧……十几年没见过你脸红,还说不是!” “……” “放心,你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他。那小子傲得很,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当真?” “当真!”程咬金说着话,眼睛眯缝起来,宠溺地拍拍舒望肩膀,“你呀,好好劝劝那小子,难得李靖看重,你又喜欢,留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摘了寒门的帽子,也才配得上李家门庭。到时候阿公给他作保,才能明媒正娶,让李靖的脸上好看些。” 听了这话,李舒望烧得心慌,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程咬金哈哈大笑,甩手走了。 但没走几步,李舒望忽然意识到问题,追上去问:“阿公,你怎知道他的寒门身份?”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公得走了。” “走了?去哪儿?怎么不多留几天?” “你还当真以为阿公是专门给你爷爷送大夫来的?阿公奉皇命领两万兵马从渝州东进增援你爷爷,阿公这要去渝州坐镇,希望能在突厥王庭跟你爷爷会师。如今两国战事拉得很开,皇上下令增援,李靖也感受到了压力。这是皇上对战局表示不满,不然不会派兵增援。现在李靖的伤还要养,你就不要去缠着他了。” 李舒望听了有些担忧,微微皱眉,但也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程咬金走了,李舒望没有去看白宋,回到自己帐中,思绪飘到了先前的对话上。 明媒正娶…… 想象有些遥远,但就眼前这般,以白宋的身份,天下又有谁会同意呢? 李舒望一人想了许久,然后才去求见爷爷。 到了李靖休息的帐中,李舒望发现爷爷已经醒了,便上前关心道:“爷爷,您怎么样了?” 李靖盯着战区地图,也不回头,只是淡笑一句:“来此怕不是为了关心爷爷的?” “爷爷……” “你不必说了,那小子确实有些能耐,爷爷很看重他。” “他……他就是个小小的大夫,留下也无大用。不如就放了……” “他可不是个小小的大夫,斗郑家,杀突厥王子,搅得幽州天翻地覆。” 李舒望一惊:“爷爷,您怎么……” “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就见分别的护卫和军医刘老到了帐中。 李舒望眼睛一亮:“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今晨。关于白大夫的一切,属下都已经告知了大将军。” “咳咳……”李靖轻声咳着,缓缓地到床上,“白宋,出生寒门,入赘世家,后因打了郑家少爷,被入赘的家族赶出家门。而后心生怨气,支身潜入蓟县,私下调查郑家的把柄,不想查到了郑家贩卖私盐,勾结突厥。凭一人之力,设计杀了突厥王子。” 说着,李靖话音一顿,嘴角多了一丝自嘲,“若非是刘老亲口告诉,老夫都不敢相信。” 不知为何,李舒望听着爷爷述说白宋种种壮举,有种难言的成就感,那感觉就跟夸赞自己相公似的,满脸得意。还连连补充:“爷爷,这都是真的,这一路若非是白宋出谋划策,我们这一行人很难活着回来。孙女还有些事情没跟您汇报……” 李靖轻扫一眼:“你和他联手杀了突厥王庭十二天狼之一的狼女对吗?” “您怎么知道的?” 护卫笑着说:“属下途经杨林湾见到了突厥女人的尸体。” 李靖笑着看着李舒望:“这小子可不仅仅是一个大夫,如此人才,老夫岂能放他离开!即便是关着,也要把他关在老夫身边!” 第153章 各家姑娘都烦心 “……” 李舒望沉默了,她从未见过爷爷有如此看重过某人。 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 看爷爷这样子,想要让他放了白宋,怕是很难的。 因为李舒望很清楚,此事关系国事。在爷爷心里,国家重于一切,任何牵涉国家利益的事情都容不得一点儿商量。 果然,李靖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帐中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舒望你留下。” 几人得令,退出帐外。 李靖拍拍床边,示意李舒望过去坐下。 李舒望感觉稍有不安,走到爷爷身边小心坐下。 “爷爷老了,不中用了。”李靖语重心长地把抓住了李舒望的手。 “爷爷,您还好着呢,有您在,突厥人永远都不敢入侵大唐。” 李靖苦笑着摇摇头:“想当年,爷爷在万军从中,被敌人用刀子捅穿了肚子都能面不改色。如今一把小刀,开一个伤口,就差点儿要了爷爷的命,不能不服老啊。” “爷爷,您放心,就算您老了走不动了,舒望也会一直照顾您的。” “出去一趟回来,人怎么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李舒望有些不解,“舒望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靖一笑:“越发像个姑娘了。” 这话一出,李舒望莫名心虚,脸蛋儿红红的,没有吱声。 “那小子是个人才,长得又好,的确讨姑娘喜欢。” “爷爷,您说什么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像个男娃一样混着。你是爷爷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有什么心事,爷爷会不知道?那小子不错,要是喜欢就跟爷爷说,爷爷自然会帮你做主。” “爷爷不在乎他是寒门?” “娶了李家的姑娘,自然就不再是寒门了。” 李舒望脸一红:“他……他早有喜欢的姑娘了。” “你说是林家小姐?那本就是一件荒唐事,如今也被林家赶走,不算娶妻。至于喜欢,难道你们一路患难与共还不及一个千里之外的普通小姐?” 李舒望红晕更甚,心说这点儿她还是有信心的,他们可是生死之交,又……又在荒郊野岭的坦诚相见……别的女人哪儿能比? 看着孙女如此忸怩,李靖难得畅怀:“哈哈……是该嫁人了,嫁了人就不会总想着随军,一个姑娘成天跟在军营成什么体统?只是……” 李靖故意拖长尾音,叫李舒望有些急了:“只是什么?” “只是他无功无德,单凭治好了爷爷,就要让爷爷把宝贝孙女送给他?就算爷爷愿意,军中的将士也不愿意。别忘了,你可是咱们整个军营的小姐。想要娶你,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爷爷……您的意思是?” “孩子,你要劝劝他,这是立功的好时机。只要他留在军中,立了大功,才有资格娶军中小姐。” “可是……他……他不想留在这里,舒望不想逼迫他……” “若他对你有情,即便心有不愿,也会为了你留在军中。” 听完此话,李舒望身子一颤:“他到底会不会为了我而……” 思绪一转,李舒望刚刚的自信满满转瞬消失了,得不到对方的话,一切都是自己单相思的臆想,说是患难与共,坦诚相见,谁知道他有没有真情? 李靖再拍孙女一下:“出去好好想想,爷爷要休息了。” “我……我去试试……”李舒望起身,有些不愿意地说。 除了营帐,李舒望的心有些乱,她不想去左右白宋,但心里纵向看看那人的心思。 李靖和程咬金,两位长辈不约而同要李舒望去当说客,这更让李舒望感到动摇。 她没有立刻去找白宋,在此回到自己帐中,想着到底要不要去。 …… 白宋逐渐坦然,似是感觉到了李靖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这是个老油条,玩心理战术?白宋根本不屑一顾。 他还真不相信李靖敢当着全军的面把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给怎么样。 想清楚这一点,白宋也就安心了,不久是被关一关吗?用不了多久就会放人的。 但白宋没有想到,跟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薛灵芝! …… "进去!"侍卫把白宋推进了一个长条草棚,“老实在里面呆着,好好反思反思。” 白宋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小姑娘愣住了。 薛灵芝也看着白宋,一脸诧异。 两人在里面愣了许久,那薛灵芝忽然起身,指着白宋的鼻子大笑道:“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还不是跟我一样,被人关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白宋懒得理会,自己找了一处草堆躺下,直接开睡。 薛灵芝瞪着眼睛,走到白宋面前:“喂,我在跟你说话!” “啊。”白宋回应得很敷衍。 “啊什么?你……你……别以为昨日为我求情,我就会原谅你!” 白宋随意地丢出一把弯刀,是从那个突厥女人身上拿走的。 “喏,刀在这儿,要想给你爷爷报仇,尽管动手就是。” “……” 薛灵芝一愣,完全摸不透白宋的路数。 白宋打了个哈欠:“既然不想杀我,也就不要一直嚷嚷,该干嘛干嘛去,我对小丫头片子没兴趣。” “你……你……你真是一滩烂泥!气死本姑娘了!” 小丫头腮帮子鼓成了气球,揪着白宋胳膊一阵摇晃,“你起来!这是本姑娘睡的地方。” “哎哟,你烦不烦啊?” “你……你怎么进来的?不是听人说你治好了大将军吗?” “要你管!” “你怎么治好的?听说还有什么输血……你……你给我好好讲讲。” “好奇输血之法?” 薛灵芝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嗯。” “这个不好说,说了你也不会,即便你会了,你也没工具。”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行?” “就你?”白宋坐起身,不屑地瞥了一眼,“一个小小的手术都能搞砸,还差点儿害死了人。” “我……我……只是那将军不……不不用麻沸汤!” “将军不用就不用,你是大夫他是大夫?” 薛灵芝被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白宋看到薛灵芝,不自然地想起了自己带过的医学专业大学生和研究生们,职业病犯了,便就多说了几句。 “当大夫的,哪有被病人左右的?即便是皇帝老子在你面前,他也得听你的安排。你这心理素质,学医都没入门,想学换血之法,你做梦去。” “你……你赶说我学医都没入门?!你……你气死我了!我告诉你,我从四岁就开始学医!现在已经学了十一年了!” “学了十一年,就这样?你丢不丢人?” “你!我跟拼了!”薛灵芝泪珠子都掉出来了,气得发疯,扑向白宋就在他身上乱咬。 “安静点儿!” 外面的看守突然开门,作出拔刀的姿势,这才让小丫头安静。 “哼!”看守冷哼一声,“都是戴罪之身,还不知道检点,在牢里打情骂俏的,嫌命长了不是?” 薛灵芝听了又羞又气,不敢说话,抱着双腿直抹眼泪。 白宋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又被搞醒了。 又是那小丫头,坐在白宋边上,用手轻轻地捅了捅他。 “哎哟,你又怎么了?” “你……你再跟我说说,那换血……” “都说了,你不行。” “爷爷在的时候曾研究过换血之法,但都失败了。” 白宋一睁眼,坐起来,有些好奇:“你说什么?你爷爷研究过换血之法?” “嗯。”薛灵芝点点头,“爷爷能将别人的血注人他人身体,偶尔能成功,但多数人会出现很奇怪的变化,不久就死了。爷爷说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换血之法,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诉我,我想告诉故去的爷爷。我爷爷虽然在临终前做了些坏事,但他真的是很厉害的大夫,救过很多人,换血之法是我爷爷的心愿,你能不能……只要你告诉我,以后我再也不招惹你了。” “姓薛的?”白宋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然后又说,“告诉你可以,但你要记住,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爷爷,而是因为你。你这小丫头功夫不到家,但求医的执念还不错,大家都是学医的,我是欣赏你身上这股子劲儿。” 薛灵芝眼睛一亮,满是期待。 “每个人的血型是不一样的,要换血,必须要用相同血型的血进行互换。人体存在自我保护功能,不同血型的血进入身体会引起人体的排斥反应,不确定血型进行换血是会死人的。” “血型?自我保护?”薛灵芝茫然地眨着眼睛,学了十年医,还没听过这样的词语。 “血型大致分为A型,B型,AB型,O型,通常来讲近亲之间的血型大概率相同,要测试血型需要专门的仪器,就算是我,没有仪器也很难办。所以想要换血,单靠眼前的条件是很难实践的。我能治好李靖,那多少有些运气成分,你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原来爷爷始终不能换血成功,是因为血型不同……竟然还有血型一说,简直匪夷所思。还有那个什么自我保护……” “人是有自我修复功能的。药物的作用是刺激身体自我修复功能的启动,大多数病症并非是药物本身在作用。比如,你被划了一刀口子,即便不用药,它也会慢慢恢复。用药,只是加快伤口恢复的速度。至于是什么起了作用?那是血液里的血小板……嗨,我跟你说这些有毛用,你都没入门的。” 第154章 拜师 血型、血小板…… 薛灵芝愣住了。 短短几句对话,白宋透露的信息便打破了她的认知。 小丫头自觉自己天赋异禀,在学医方面很有天赋。 爷爷在世时,也时常称赞,说自己将来必能成为一位惊世骇俗的名医,将来的成就必然能超越爷爷。 盛赞之下,小丫头从小就培养了一身傲骨,自以为在医术方面少有敌手。 今日听了白宋简单两句,全是没听过的新词。 这给小丫头的打击很大,一身傲骨被踩得稀碎。 关键这厮说的什么血小板,还容不得她不信。 谁让别人救了自己救不了的人?还成功进行了换血之法。 这一刻,小丫头开始相信了,自己在医道上还真是没入门。 “没入门……没入门,没入门又如何嘛!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入门?” 薛灵芝急得都哭了,眼泪嗒嗒往下掉。 白宋看着这丫头,还有些诧异,小小年纪如此执着,想想自己以前的学生,能有这丫头一分执着自己都知足了。 可惜,自己天生就跟这丫头不对路。 白宋摆摆手,不想再说了。 但薛灵芝不想不明不白,拧着眉头,不安地说:“那个……你还记得吗?” “什么?” “爷爷临终时,曾嘱咐你收我为徒的。” “少来!你爷爷是我的死对头,老子现在想起他都一肚子火,他让我收你为徒,我就收你为徒?别忘了,你跟你那个书呆子哥哥,还想要我命!现在拜师?晚了!” “我……我也不是存心想要对付你,只是……只是想到爷爷因你而死,我……我若不做点儿什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其实我也明白,爷爷的死不能赖在你的身上。” 白宋表情不变,躺在草堆上,装作没听见。 这小姑娘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一会儿恨得要死,一会儿又要拜师,这种反复无常的丫头片子,招惹不得。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这小丫头居然直接就跪下磕头,白宋躺着,一点儿反映都没有,闪都闪不开,刚坐起来,这丫头磕头都已经磕完了。 “现在我已经行了拜师之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只要你教我医术,我就再不跟你作对了。” “你有毛病?我答应了吗?” “我不管,反正以后就跟着你了。” “跟着我?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军营!” 白宋实在无语,这丫头转变比翻书还快,一会儿要死要活,一会儿稀里哗啦,现在又死皮赖脸。 白宋不搭理,她就贴上来,默不作声给白宋捶背。 这小拳拳没两下,锤在后背的伤口上,痛得白宋龇牙咧嘴。 “你……你要弄死我啊?!” “哎呀,师父,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啊!” 薛灵芝很机灵,一看白宋表情就知道师父后背有伤,也不问一声,直接扒了白宋的衣裳去看。 云州比幽州更靠北地,气温很低,衣服一扒,冰凉刺骨,冷得白宋直打摆子。 “你干什么?!饶了我。” “哎呀,师父,你的伤口都没用药呢,我这儿有家传的清凉膏,特别好用,我给师父涂上。” 说着,薛灵芝在不远处草堆里翻出了自己的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小木盒子。 “什么东西?不会想毒死我?” “怎么会?这是伤药,不信你闻闻。” 薛灵芝涂了一点在自己的小手指上,放在白宋鼻尖让他闻了闻。 白宋稍稍放心,但还是眉头紧皱:“那你试试。” “嗯。” 薛灵芝连连点头,赶紧给白宋上了药。 这清凉膏还真够清凉的,伤口瞬间传来一股凉意,有些冷,但也比较舒服。 薛灵芝这又给白宋穿衣裳,殷勤得很。 只是这衣裳还没穿好,外面李舒望走了进来,正巧看到薛灵芝给白宋穿衣裳的一幕。 李舒望眉头一拧,指着白宋:“你们……” 也不知为何,看着李舒望,白宋莫名心虚,赶紧起来,解释说:“她非要给我上药。” “徒弟给师父上药,岂不是天经地义。” “徒弟?师父?”李舒望眉头皱得更紧。 薛灵芝连忙说:“对啊,我刚刚拜师了,现在是他的正式弟子了。” “磕几个头就算拜师?”白宋不屑地瞥了一眼,然后看着李舒望,“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师父……”薛灵芝撒娇道。 “你闭嘴!” “哦。” 李舒望看着这两人,感觉怪怪的,叫白宋出了草棚,到了一个无人之所。 “你真收她为徒了?” “怎么可能?” “因为是薛神……薛家的孙女?”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薛神医在幽州的事,已经传开了。但这跟薛家姑娘没有任何关系,爷爷说了,不追究她昨日失手之事。并非因你求情,而是这位薛姑娘自离开幽州之后,一路行医,短短一月救了数百人,并且分文不取。一路百姓都说她是小医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声望很好。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弥补她爷爷犯下的过错。她既然服你,愿意拜你为师,你为何不把她收下呢?” 一路行医救治数百人……只为弥补爷爷犯下的过错? 白宋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那草棚。 想了想,白宋也没说什么,只是岔开了话题:“你来不是为了劝我收徒的?” 李舒望心有所想,不愿话归正题,又说:“收个徒弟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宋摇头,很认真地看着李舒望:“我们也相识一场,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散漫惯了,喜欢无拘束,自己决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我有自己的追求,不喜欢被任何人束缚,教学生?我根本没有考虑过。” “这样啊……”李舒望小声应着,却是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听了白宋的话,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又被堵在心头。 她不敢开口,害怕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这个男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因为任何人而被束缚,即便是自己也一样。 这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男人,跟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同。 他心中所求就像是一个谜,永远都猜不透。或许,这就是他让人喜欢的地方? 李舒望抿着唇,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心里想着:“如果这就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那就不该成为他的束缚,我也想看看他的追求是什么,只要他能自由自在地就好了。” “喂,你在想什么?该说说你的事了?” 李舒望振作了精神,淡淡地笑着,然后又皱了皱眉头:“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让你别太担心。爷爷只是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 “这样啊,那没事儿,我也猜到了你爷爷不会把我如何。所以也根本不担心。” 预想的长谈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李舒望有些心急,带着点儿逃离的心思草草离开。 白宋再回到了草棚之中。 这里是军营关押俘虏和逃兵的地方,不单单只有一个草棚,更不单单只有白宋和薛灵芝两人。 草棚之外是很大的一片空地,远处还有更多更大更捡漏的草棚,能看到一些突突厥俘虏被拴着锁链在军中干活,甚至还有些突厥女人在外面洗衣烧水。 白宋跟薛灵芝不算什么重犯,甚至都算不上犯人,所以单独在一间草棚里,吃的都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明天除夕,军营之中上下都很和谐,即便是俘虏都在忙着布置军营,也是要让军营多添一份年味儿。 白宋被草棚里的牛皮糖缠得待不下去,又出了棚子,问守着的侍卫:“我在这儿走走可以?” 这侍卫刚李舒望教训过,叮嘱了每一个人不能对白大夫不敬,还要尽量满足一切要求。 现在的侍卫当然不会为难白宋,笑着说:“白大夫随便走,只要不出这里的营门就好。您是大将军的恩人,又是小姐的好友,出去是迟早的事儿。” 白宋点头示意,然后朝着突厥人那边走了过去。 侍卫见状忙叫着:“诶诶……白大夫,你要去那边干嘛?” “不能去吗?” “倒不是不能去,只是那些突厥人生性野蛮,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这儿不是几个女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侍卫面露难色,又不好说什么,干脆自己跟着过去。 白宋来这里就是为了从突厥人手中得到郑家卖国的证据,现在突厥俘虏就在面前,当然是要去接触一下。 空地上的突厥女人见到白宋过来,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都直愣愣地盯着白宋,神情紧张。 白宋善意地笑了笑,说:“别紧张,我就是过来走走。” 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跟随的侍卫笑了:“白大夫,这些都是些土生土长的突厥女人,哪儿听得懂咱们的话?” “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为何会被俘虏?” 侍卫想了想:“嗨,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跟白大夫说。突厥军队都是带着女人的,将军击破了一个突厥人的军营,就把她们给俘虏了。都是些野蛮人,随军给男人们发泄的,别看一个个长得还不错,脏得很!咱们将士都嫌弃,谁都不会碰。” 【作者有话说】 下午更,有点儿卡壳,没有想好。 第155章 一个突厥女人 白宋没有接话,被军队俘虏的敌军女人,只是在军营中干些杂活,已算是她们的幸运。 白宋走到几人面前,扫眼看着:“有谁会汉语?” 没人搭理,但每个突厥女人的眼神都很奇怪,估计是在猜测白宋的身份。 明明是被关押在这里的人,怎么护卫那么客气。 正如侍卫说的,这些女人长得却是很好,除了身上有些脏,脸上多有狼狈,但身材线条远比大唐的女人更好看,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异域气息。 这时候关注她们的形貌不是表是白宋思想不好,实在是这些女人确实很美。 尤其是在后面有一个看着相对年轻,体态相对娇小,五官更贴近汉族女子的女人,十分惹人眼球。 只见那个女人在几个女人的后面,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搓着手里的衣裳。 这女人放在汉族女人之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高挑美女。 但跟一群突厥女人在一起,反倒显得小鸟依人,格格不入。 若非皮肤偏黑,带着明显的草原民族的味道,白宋都以为是个汉族女人混在其中。 白宋盯着那女人看了许久,那女人好似注意到了白宋的目光,不经意地偏偏头,不是去看白宋,而是更背向白宋,有种刻意躲避的感觉。 还有周围的女人也在同一时间往两人之间挪了挪,有意遮挡白宋的视线。 白宋心思细密,心中起疑,想要再看看那女人,变朝着人群走进了几步。 见白宋靠近,前方五六个突厥女人十分警惕地站起了身,口中哇哇叫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在警告着什么? 但这里是大唐军营,岂容的几个突厥女人造次? 侍卫见状,眉头一挑,直接抽出腰间挂着的鞭子,上前对着几个起身的女人就是一顿猛抽。 侍卫下手太快,白宋都没反应过来,几个女人满眼仇恨,却是不敢还手,被打得连连后退,赶紧又蹲下,只有一个女人咬牙撑着,好像很不服。 “哎……”白宋张张嘴,想要侍卫停手,但侍卫抢先一步挡在白宋身后,“白大夫,跟这些人野蛮人客气不得,你退一点,这些女人一天不收拾一天就不老实。” 说完,侍卫一脚踹在那突厥女人的小腹上,将人狠狠地踩在地上。 如此,躁动的俘虏们终于安静了。 侍卫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口唾沫,收起鞭子,大喊道:“都老实点儿!大过年的,老子不想见血!” 说完,侍卫回头对白宋说:“白大夫,您是发现了什么?为何非要跟这些野蛮人接近?” “就是有些好奇,平时少有见过,长得还真是不错。” 白宋笑着回应,想了个最简单好懂的解释。 侍卫一听,立即露出我懂的眼神,笑着拍拍白宋肩膀:“哎呀,白大夫说的不错,突厥女人是跟咱们大唐的女人不一样,跟野骡子似的,野蛮的很。不过,这些人太脏了,白大夫哪儿能跟这些女人混在一起?要真有需求,等将军放了您,找机会我带您去云中城里的花楼,那里的姑娘干净,好!” 白宋苦笑着摇头,居然连花楼的姑娘都比这些外族女人干净?这些女人是有被多嫌弃? 不过嘛,白宋还是走到了突厥女人之间。 有了先前的一幕,突厥女人虽然紧张,但也没人敢对白宋作出任何动作,只是警惕地盯着。 白宋径直走到最后面的那个女人身边,那女人明显很紧张地缩了缩。 白宋蹲下,伸出手去。 白宋刚有动作,那女人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似乎有些动静。 白宋看到两个女人的手拉在一起,面前的女人似乎在按着另一个女人。 一切细节都尽收眼底,白宋装作不见,直接伸手直接勾住了那个女人的下巴,硬生生拉着她抬起头来。 这女人没有丝毫反抗,但却闭着眼睛,一副任其所为的样子。 所有女人都盯着白宋,气氛有些微妙。 白宋打量着,这女人果然是众多突厥女人中最娇小,却也是最好看的一个,虽说是草原上的民族,但这女人的皮肤很细,估计是因为年龄很小的缘故。 “你身边的同伴好像挺紧张啊?你到底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白宋声音很小,说完之后对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哎,忘了你们听不懂,有些可惜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白宋,一个人冲入营门推开了那个护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枉顾军令,对突厥女人动手动脚的!你们……” 话没说完,对方看见在突厥女人中间的人是白宋,一下就愣住了:“原来是你?!” 白宋一回头,也发现来人竟然程咬金的小儿子,那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李舒望的程家小将。 “没见过突厥女人,过来看看。”白宋回答得简单,并不在意。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当众损大将军的面子不说,被关押下来还不知道老实!你以为这里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告诉你,这里是军营,容不得你半点儿放肆。” “我有放肆吗?我是问过侍卫才过来的。” 程小将眉头一皱,回头看着那侍卫,侍卫赶紧小声说:“小姐亲自来说过的,不能为难白大夫,将军,咱们哪儿敢得罪小姐?” “舒望居然亲自过来说过?” 侍卫连连点头:“这白大夫也是随意走走,估计真是没见过突厥女人,看着里面的女人有些喜欢,就留下多瞧了瞧。” “喜欢突厥女人?”程小将狐疑地看了看白宋,小心盘算。 “赶紧回你自己的地方去,这里是军营,不想惹麻烦就别乱走!” 程小将呵斥白宋一声,让白宋离开。 白宋也是意外,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轻咦就放自己走了。 白宋也不想惹麻烦,对着一群不会汉语的突厥女人也没啥收获,也就老老实实地走了。 回到草棚,薛灵芝又缠了上来,一口一个“师父”,非要捶腿揉肩什么的。 先前李舒望的话让白宋内心有些动摇了,看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也没了那么多讨厌。 白宋拨开了薛灵芝的手,坐直了问:“你真想学医?” “想!当然想!我要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大夫,治病救人,让天下没有病痛。” “那……那以后有了机会,我便教你一些。” “真的?师父是答应收我为徒了?!”薛灵芝大喜过望,激动地抓住了白宋的手。 “别一惊一乍的!”白宋皱皱眉,“当大夫,最重要就是沉着冷静,就你这般跳脱的性子,如何成就大事?” 薛灵芝赶紧收敛,认真地克制内心兴奋。 小姑娘正等着师父言传身教呢,没想到白宋倒头又要睡去。 “师父,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当然是教医术啊!” “说是有机会教,不是说现在教。” “现在……现在不就是机会嘛,反正又没别的事。您就跟我说说什么血型、血小板之类的,让我赶紧入门。” “呵……”白宋好笑,坐起来,突然凑到了小姑娘面前,几乎脸贴脸。 薛灵芝脸一红,忙往后面一缩,连连退了好几步,慌道:“干……干什么?” 白宋耸耸肩:“看到了吗?你现在最需要提升的是心理素质,不要干任何事情都一惊一乍的,如果不是这个问题,昨日治病,你也不会失手,更轮不到我上场。关键是,因为你的心理素质不行,差点儿害了一条人命。身为大夫,因为医术之外的事情影响医治结果,这是大忌中的大忌。” 想着昨日,薛灵芝羞愧地低下了头,嗫嚅着:“哦,我知道了。” 稍稍失落之后,薛灵芝又问:“那要怎么才能提升心理素质?” 白宋也不知道,随口一说:“你就先学会安静,没我的吩咐,今天一天你就别发出任何声音,看你能不能做到。” “当然能!” 白宋眼睛一瞪,指着她的嘴巴。 薛灵芝亮汪汪的眸子一闪,双手跟着捂住小嘴,然后连连点头。 这一下,草棚里终于安静了。 白宋倒头就睡,感觉困得不行。 这一觉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已经晚上了。 耳边只有夜里的风声,草棚里安静得不行,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 白宋暗想:“这小丫头还真听话,说不发出声音,还真就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喂,要你别出声,是让你别吵,又不是真让你大气都不出。” 白宋随口说了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莫不是睡着了?” 白宋偏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觉醒来,薛灵芝怎么长大了?怎么变成了大姑娘?而且……而且身上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像颗熟透了的剥壳鸡蛋。 再一看,白宋感觉不对劲儿,这不是薛灵芝! 而是……而是个突厥女人! 就是那个白宋最在意觉得最好看的突厥女人! 怎么就被脱光了丢到了这儿?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 白宋懵了,薛灵芝去哪儿了? 第156章 一场儿戏 白宋感觉不对劲,大半夜的丢个什么都没穿的突厥女人来干什么? 白宋看了一眼,赶紧去外面问情况。 不想自己去开门,发现草棚的门不知什么时候给锁上了。 “喂!搞什么鬼?喂!有人吗?” 白宋大喊了几声,外面还是只有风声。 草棚本就透风,到处都是缝隙,白宋靠着缝隙往外面看。 营地里面火光通透,但外面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是看守犯人的地方,照理不该没人守夜,可现在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摆明了是故意不带人守着。 半夜丢个女人进来什么意思?给自己开荤的? 白宋皱眉,暗想会不会是那个侍卫为了讨好自己? 但自己只是个大夫,还是戴罪之身,对方至于吗? 难道是那个程家小将故意整自己?待会儿就要带着李舒望来抓奸? 白宋觉得这样极是可能。 但那程家小子莫不是个傻子?这么白痴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而且一个是小叔,一个是侄女,他老盯着自己干嘛? 他跟李舒望压根儿都不可能! 白宋百思不解,自然不会对那个突厥女人有意思,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离那个突厥女人远远的。 那突厥女人倒也默契,和白宋一样,缩在另一个角落里蹲着,闷声不响。 草棚够大,两人各守一方,倒也相安无事。 白宋没了睡意,就等着待会儿会有什么剧情,安排一个突厥女人进来,不会没有动静。 但白宋尚未等来外面的动静,却忽然听到草棚里面的女人传出一声轻咳。 “咳咳……” 白宋往一边瞥了一眼,只见那身无寸缕的突厥女人缩了缩身子,显得很冷。 这也确实很冷,即便白宋穿了衣裳都能感受到,何况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女人? 白宋也不是烂好人,这突厥女人跟自己有没关系,就当是没听见,也不搭理,干脆躺下眯起了眼睛。 但这还只是开始,草棚内的女人咳嗽得越发频繁了,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坐立难安。 白宋睁眼,又站在了门口,喊道:“喂!来个人!你们搞什么鬼啊?” 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看守的人像是消失了一般,只有风声为伴。 没办法,白宋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这下又听到一声咳嗽,伴随着一阵吸鼻子的声音。 “麻烦!”白宋碎嘴子念了一句,不耐烦地起身,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衣。 那女人看似缩着身子,却关注着白宋的一举一动,见白宋忽然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还脱了衣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也跟着起身,还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式。 本身就光着身子,这一起身,除了身上几根谷草,一下什么都看见了,而且那动作有些滑稽,好像是学着汉人的武术架势,但一看就知道是照葫芦画瓢,也不知哪儿学来的,不伦不类。 白宋不想误会,也不想讨好,知道对方听不懂,直接把外衣丢到了她的面前。 对方似乎有些诧异,看着地上的外套久久没有动作。 白宋也没有搭理,回头自己抱着一堆谷草,又躺下了。 …… “舒望,你一定要去看看,那个野小子人面兽心,我亲眼看到他对着一个突厥女人直流口水,那模样,跟书里说的衣冠禽兽一模一样,你可不要看走了眼。” 关押俘虏的营地不远,程家小子跟在李舒望的身后,一路絮叨,跟个娘们儿一模一样。 李舒望在前面走着,眉头紧锁:“我看什么人,不需要你来教。” “我是你小叔,我不教你谁教你!这就去营地看嘛,那小子肯定在跟突厥女人鬼混。啧啧啧……瞧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连突厥女人都看得上,也不知道那些突厥女人身上有多脏,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烦不烦啊?瞧瞧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像个将军吗?大半夜的不去巡夜,缠着我干嘛?” “舒望,小叔这不也是关心你嘛。这世道,骗感情的男人多,你又没什么心眼儿,可不要多加小心。” “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即便他真的喜欢突厥女人,在营地里面有人看守者,怎么可能让他为所欲为?” “但是你不是跟侍卫都说过吗?要满足白大夫的一切要求。那侍卫看了那小子喜欢突厥女人,人家不为讨好他,还不为讨好军中小姐?估计巴巴就把人给送去了。” 李舒望本来不耐烦,听到这话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等着程家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去营地提醒过侍卫?” 此话一出,成家小子面露惊慌之色,显然是很心虚。 李舒望见了眉头一皱:“你去过!” “去过是去过……不过路过而已……” 李舒望气势汹汹朝着程家小子凑近几步,压着声音说道:“你这半夜一直缠着我,非要我去那营地就很古怪!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没紧张!舒望,你想多了……” “程恨铁!你是不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孬种,我瞧不上你!” 一听这话,程恨铁急了,把脸一板:“李舒望!你别欺人太甚!我……我我我怎么不是男人!是!是我做的!怎么的?我还不信那臭小子能顶得住诱惑!” 听着话,李舒望心中顿生不好,一把揪住程恨铁的领子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到那小子盯着一个突厥女人魂不守舍的,我就把那个女人单独送给那臭小子暖暖身子。你不是喜欢他吗?小叔不过是帮你试一试,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不偷腥的男人!也好叫你死了这份心!” “你!” 李舒望惊急交加,抬手就要给面前的家伙一耳光,被对方顺手抓住。 程恨铁不忿道:“舒望,我这是让你清醒一点!” 李舒望两眼通红,眼泪已经流了出来,猛地甩开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关押犯人的营地跑去。 程恨铁也一路跟着,一边跑一边出言安慰。 李舒望哪儿还能听进去安慰的话? 一路狂奔,冲到营地,还没到就在大喊:“白宋!白宋!” 喊着喊着就多了些哭腔,等到了营地,看到白宋的草棚上了锁,恨不得拔剑杀了身后的混账。 但李舒望更关心白宋,一脚踹在草棚门上,差点儿把整个草棚给掀了。 李舒望踢开门,直接冲了进去,闭着眼睛哭着大喊:“白宋!” “啊?怎么了?怎么了?” 白宋被惊醒,正做梦在战场上逃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睁眼,发现李舒望站在面前。 此刻的李舒望已经睁眼,眼泪也止住了,看到白宋抱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团谷草,有些发懵。 再一看草棚角落里蜷缩着的女人,身上穿着白宋的衣裳,更是有些不解。 “你们……你们……”李舒望错愕地指着两人。 里面的突厥女人没有声音,白宋却知道李舒望在想什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果然有幺蛾子!李舒望,你不会以为我会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突厥女人就那啥?” “你……你……你的衣裳……” “你们在搞毛啊?半夜整个女人丢给我,还把人家衣裳扒光了,我把衣裳给人家穿穿御寒,不可以吗?赶紧的,把这女人送走,把人家的衣裳还回去,我都冷死了。” 李舒望不敢相信,小手捂着嘴有些想笑,轻咳了两声:“咳咳……你们……你们真的没有?” “怎么?你还想我有什么?不会是你在背后搞鬼?” “不……不是……我……我……” 李舒望张口结舌,这辈子没如此紧张过,感觉是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一时间乱了方寸。 这时候,那个姓程的赶了过来,见了草棚情形,不禁一愣,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这……这怎么回事?” 李舒望回头,冷笑着看着他:“程恨铁,我李舒望要好好地谢谢你!你说得没错,你是在帮我,帮我看清了白宋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好,现在我看清楚了,看得很清楚!现在,请你把你的测试的人赶紧给我弄走!如若不然,我就把今夜的事情告诉大将军!” “别……别……舒望,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大将军,我这就把人带走!” 程家小子弄得狼狈不堪,一边叫人来把人带走,一边却是想不明白。 那小子怎么就不上套呢? 那突厥女人长得简直了,军营中好多士兵都说这女人好看,是草原里狼妖变的。只要她的小眼神一勾,男人的魂儿都没了。这一次把小侄女儿得罪透了,以后可不好挽回了。一想到这儿,程恨铁真有些恨自己不成钢了,搞什么不好,搞这么一出,反而给那个臭小子做嫁衣。 程恨铁和那个突厥女人被带走了,李舒望站在了白宋面前,低着头,背着手,扭扭捏捏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干的,就是那个程家小子,简直太儿戏了。怎么就混到了军中?” 第157章 除夕节目 也不知为何,李舒望只觉得自己心情无比畅快,恨不得大笑出声,只是在这人面前要保持矜持。 矜持! 这词语冒出脑海,反倒吓了李舒望一跳。 这词儿可是够新鲜了,在李舒望的字典里居然多了矜持一词。 好在是夜里,脸上的精彩也不会被人看到,李舒望顺势和白宋并肩坐下,回答白宋刚才的问题。 “本就是个二世祖,都是各家的安排,哪儿是我们小辈能阻止的?” “哦,这样啊。”白宋倒是不在意,随意地打了个哈欠。 话到此,两人各自沉默。 李舒望动了动绣眉,偷偷看了白宋一眼,想了个话。 “我已经给爷爷说好了,等明日过了节就送你离开军营。” “嗯?”白宋有些诧异,感觉有些突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关于郑家勾结突厥的证据。你不必担心,其实这件事爷爷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让爷爷留意一切线索。爷爷也说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定郑家的罪很难。郑家早年对魏征大人有恩,又暗中扶持魏大人入朝参政。没有证据,魏大人一定力保,皇上不想看到文成武将内斗,不能犯了忌讳。” 白宋听了皱眉,连李靖都很难弄郑家? 李舒望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有了证据,郑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逃不脱干系。关键还有巡察御史陆大人,他已经返京了。到时候爷爷可以连同陆大人一起参奏郑家,郑家即便不死也要备受圣怒。” “哎!”白宋重重地叹了一声。 李舒望疑惑:“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有些感慨啊!这年头还得是认识大人物好使,我为了搞郑家,弄得头破血流,好几次差点儿送命。还不及咱们的大小姐一句话,就您在大将军耳边吹吹风,郑家就要好好的喝一壶,以后可要把大小姐当靠山才行哟!” “咯咯咯……”李舒望笑得花枝招展,小拳拳锤了白宋一下,“没个正紧的!” “我回了邙县,何时还能见你?”白宋轻飘飘地又问了一句。 这一问让草棚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了,李舒望忽然没了精气神,低头把弄着手指,小声说:“至少要等到这里的战事结束。” “你还会来邙县吗?” “当然!不过……要看有些人愿不愿意我来咯。” “只要不是来杀卖国贼的就随时欢迎。” 李舒望脸一红:“你还提那事儿!” 白宋稍作沉默,忽然轻声一说:“不要去战场了,很危险的。” “我想去,爷爷也不肯,都是些简单的任务。” “简单?你哪次出来不是九死一生?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别再冒冒失失了。” “嗯!”李舒望脆生生地点点头,淡淡的,显得很惬意。 白宋从不承认自己是个细腻的人,但想着随之而来的分别,也不免对此刻的相聚更加珍视。 两人都躺在简陋的草堆上,靠得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望着谷草搭建的棚顶,想着的却是那天夜里一起守在哨塔上看着星月的情景。 当初还觉得是这大小姐胡闹,现在一想,却是多亏了这位小姐的胡闹,给自己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白宋永远都会记得,在遥远的边疆有着晴空万里,在天的尽头藏着雾蒙蒙的烟云,在硝烟近处的战场边,还有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 只是人各有志,他抓不住一个留恋战场的女人,也只想当一条咸鱼,永远在没有争斗的山野里游戏人间。 “呐,东西还你。” 忽然,李舒望一句话打破了当下的平静。 “东西还我?”白宋有些错愕。 两人重新坐起来,只见李舒望取下了随身的小包袱。 里面居然是白宋的防弹衣。 “你怎么还拿着?不是让你扔了吗?” “我给你补好了,还能用上。你这人,一点儿功夫不会,胆子又那么大,有这东西防身才行。” “我胆儿大吗?谁说过我是个小男人的?” 李舒望白了一眼,亲自把缝补好的防弹衣给白宋穿上。 白宋摸了摸身上,感觉线头缝补有些粗糙,胸口还有些硬硬的东西。 “这什么呀?” 李舒望羞涩地拉开了白宋的手:“不准嫌弃,人家从没做过女工,做得不好,但你必须穿!” 小小的动作,把白宋心给捂得暖暖的,还真有些舍不得分开了。 “你记得吗?我们又多少个夜是在一起睡的了?” “你这人!” 李舒望给白宋穿好,又一锤要打这货。 却被白宋认真地抓住,更认真地说:“方才没你在,我半睡半醒一直做梦,今夜你留下陪我,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李舒望低下了头,轻轻一点:“嗯,没你在,我也不习惯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很自然地躺在了草堆上,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相安无事,无比和谐。 “我也有东西留给你。” “什么?” “等过了除夕夜,我们分别的时候给你看。” “好。” …… 平静一夜后迎来除夕。 白宋很好奇古代人如何过年,如果是在城市里面,这份光景应该更好看。 如今身在军中,又逢战乱,一切都要从简。 军营之中不多装点了一些灯笼,大锅灶台里伙食好了些。 没有想象中过分热闹,但随处可见的将士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即便是营中的俘虏也受到了更好的待遇,听说还要那些突厥女人在入夜的篝火晚会上唱歌跳舞什么的。 篝火晚会,白宋兴趣很浓。 谁能想到在大唐的军营里还能搞出这种名堂? 肯定能大开眼界。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白宋就听守俘虏的侍卫在一起商议,好像是讨论晚上要表演什么节目。 白宋上去打听:“诶诶……谁都可以表演节目吗?” “大将军说了,凡有节目者,可赏一银。” “嘿!”白宋一笑,匆匆别了几人。 薛灵芝在后面追:“师父,你去哪儿?” “我找李舒望搞节目去。” “我呢?我也想玩!师父,我们一起弄节目嘛!” “小丫头片子,谁跟你玩?” 说着,白宋丢下一路追随的薛灵芝跑了。 到了这会儿,也没人去计较白宋和薛灵芝了,两位大夫本就是心存善念而来,即便有错,在没有出现大问题之前,谁会跟他们计较? 名义上还没有放了他们,但在除夕夜前,也就任由他们在军营里乱跑了。 白宋在军营里跑了老大一圈,发现各处军营都空荡荡的,也没见几个人。 白宋也没在意,在军营外面看见李舒望正在骑马放风。 小黑养伤没几日,还没恢复完,但依旧野性十足,今日终得放风,在外跑得沙尘漫天。 “喂!舒望!”白宋挥手喊着。 李舒望骑马回来,潇洒的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了侍卫。 此刻已是恢复了那份潇洒干练。 “什么事?” “听说晚上有篝火晚会?” “是啊,怎么了?” “还听说能表演节目?” “嗯。” “你跟我来,咱们可以一起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啊?!”李舒望猛地一惊,人已经被白宋的拖着走了。 回到俘虏的营地外面,白宋才停下,兴致勃勃地说:“乘着还没入夜,咱们赶紧练习一下。” “你干嘛呀?”李舒望有些莫名其妙。 “准备节目啊!我们两一起。” 李舒望大急:“唱歌跳舞?我可不会!” “我也不会!” “都不会还干嘛?” “谁说表演节目非要唱歌跳舞?咱们搞个简单的还不行?” “我我我……我不要!”李舒望连连摇头,想着篝火晚会的节目要被各路将军看到,干什么都不好。 “扭扭捏捏干嘛?我一个男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哪儿来的劲儿?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有什么用?” 白宋一摆脸色:“谁说没意义!这很有意义的好吗?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笑,我就想跟你一起搞个节目,不为取悦别人,只为留在心里。” “留在心里……”李舒望轻咬下唇,明白了白宋的意思,也点了点头,“那……那你说要什么节目?” 白宋皱眉:“要简单的,能快速学会的,而且要两个人,有一些互动……” 白宋思量许久,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了!” 说着,白宋一溜烟跑去找了一条麻绳,又叫来了薛灵芝,然后把绳子绕在薛灵芝腿上,另一头绕在一根柱子上。 “腿并拢,不要动,把绳子撑住别掉下去就好了。” “师父,这是干嘛啊?” “你的任务就一个,在这儿挡根柱子就行了。” 然后,白宋又兴冲冲地对李舒望说:“这是我小时候爱玩儿的游戏,叫跳皮筋儿。有口诀的,有节奏的,简单,很适合女孩子玩。” “跳……皮筋儿?”李舒望眨巴眨巴,有些好奇。 白宋回忆了一下,说:“你站好,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然后…… 然后就开始了羞耻play。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第158章 女子的决然 关押俘虏的营地里,无数好奇的目光投向外面。 所有人都看着外面那个长的有些好看,但行为十分古怪的年轻汉人。 没人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但他欢脱的模样惹人好笑。 谁都不会想到,人可以无聊到跟两根绳子玩得这么起劲。 近处的突厥女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好奇地越走越近, 即便不懂语言,她们也是忍不住轻声笑了。 李舒望捂着肚子,揉着眼泪,笑得喘不上气:“你……你这是干什么?” 白宋一边跳一边对李舒望招手:“简单,一学就会,一个人跳着没意思,要咱们一起来。” “我……我才不要!难看死了。” 白宋可不管这么多,顺势拉了李舒望一把,将她套在两根绳子中间。 然后就认真地开始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节奏。 李舒望嘴上说着不要,但却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看看这人,忽然觉得这人又有些的像个小孩子,怎么会如此跳脱? 不过,李舒望很快就感受到了乐趣,和白宋疯在一起的乐趣。 沉闷军营里,多了一双男女放肆地大笑,小小的两根绳子便成了一方无人的天地,隔绝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嘲笑声。 在此刻,李舒望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了的除夕,和心仪的男人手拉着手,像两小无猜的孩子一样欢脱放肆,享受着所有人都不懂的乐趣。 …… 入夜了,营地各处都点燃了篝火。 白宋和一群士兵,又同更多的俘虏分在一起,围在同一处篝火前。 抬头望天,今夜星空如碧,连夜风都轻柔了许多,为除夕夜增添几分祥和。 熊熊火焰直冲天际,为漫天星辰洒下一片灿烂。 这一刻,不论是汉人还是突厥人,围在火堆前都放下了彼此的仇恨。 身为突厥人也在试着融入汉人的节日之中,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白宋也围在火堆前,期待着夜里的活动和食物。 李舒望刚被人叫走了,说是待会儿再过来。 薛灵芝坐在白宋边上,小心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因为她知道,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要跟着师父离开了。 这是难得的机会,离开了军营,这个师父就再没有借口不交自己医术了。 不管去哪儿,薛灵芝都要跟着,所以一直收拾着行李,随时都可以出发。 小姑娘耐不住性子,围在火堆前枯坐了一会儿,就问:“怎么等了这么久?” “急什么?” “待会儿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那个什么……” “当然!” “啊!好难为情!别让我当柱子行不行,我就在一边看看好了。” 白宋打了个哈欠,没说话,感觉肚子有些饿,站起来朝左右看了看,也觉得等得有些久了。 “都二更天了,还在等什么?” 白宋小声抱怨着,重新坐下,也正了正怀里的包袱。 薛灵芝一直都注意着白宋怀里的包袱,也不知是哪儿弄出来的,只知道师父一直当个宝似的捧在怀里,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好像很珍贵。 “师父,你包袱里面装的什么?” “不管你的事儿。” “是什么天材地宝吗?” 白宋皱皱眉,懒得搭理,这里面可是给李舒望的礼物。 这女人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怎么还不回来? …… 一辆马车在夜色下缓缓行出军营。 李舒望坐在车上,眉头紧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驾车是自己最信任的护卫,说是今夜云州刺史大人有宴会,请了爷爷,也要自己这个孙女出席。 明明是说今夜要准备节目,军营之中自有活动,为何会突然说在云中城里有宴会? 乍听这消息,李舒望倒也没有起疑,毕竟关系到军官关系,为了大局着想,爷爷自然会优先顾及云州刺史的面子,自己身为大将军的孙女,不能脱爷爷的后腿,只能匆匆地跟着护卫出营。 心说只有去了云中城之后再回来跟白宋解释。 可到了现在,李舒望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她不是傻子,从军营之中一路过来,发现军中各营都空荡荡的。 虽是四处都点着篝火,却根本没见到几个人。 和往常相比,今夜营中士兵不足一成。 唯一热闹的,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地方,就是那片关押俘虏的营地。 “小何哥哥!”李舒望掀开车帘喊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 “你先把车停下。” “小姐,时间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往云中城。”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姐……你……你何出此言?” “营中无人,今夜有军情调度,为何还说要举办篝火晚会庆祝除夕?” “小姐,你想多了。” 护卫说得平静,但马车显然有加快的态势。 李舒望见之,脸色大变,大吼一声:“停下!” “小姐,一切都是大将军的安排!” “停下!停下!你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小姐,别让属下为难。” “说,到底有什么事?” “今夜突厥人必来劫营,营中必有一场乱战。大将军让属下将小姐送走。” “劫营……怎么可能?”李舒望皱眉想着。 “那些俘虏之中,有一位是突厥阿吉部族的公主!大将军放出自己重伤的消息,又在营中布置除夕晚会,是为了引突厥军队前来劫营。如今大将军已在营帐外布下重重关卡,只要突厥军队赶来,就会是一场血腥的屠杀。战场凶险,大将军绝不会让小姐涉足其中,您就不要让属下为难了。” “整个营寨都是诱饵?” “没错!大将军为今日筹谋许久,小姐千万不能坏了大将军的大事。” 李舒望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爷爷若早有布置,突厥人来了定然大败而归,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种思想刚刚冒出脑中,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白宋呢?” “白大夫他……他……他也有安排。” “小何哥哥,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骗我!我一直把你但过兄长,不曾半点儿轻视你,我想听一句实话。” 侍卫沉默了,低下头,一咬牙:“大将军只让属下带着小姐,白大夫估计跟那些俘虏在一起。” 整个寨子都是诱饵,现在留在寨子里面不是让人去送死? 李舒望瞬间慌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通知他?他是我们的恩人,你们这是要他去死!” “大将军说了,此子不能为大唐所用,留下也是祸害……还有……大将军不许小姐喜欢一个寒门!” “你们……你们这群骗子!” 李舒望的眼泪瞬间决堤,声嘶力竭地大喊,然后直接冲出车厢,朝外面跳了出去。 马车速度极快,如此跳下十分危险。 但骑马的护卫非同一般,他敢告诉小姐一切,便是有把握应对小姐的任何举动。 跳车? 护卫早有准备,反手一甩缰绳,瞬间缠在飞出的小姐腰间,再是一拉,就把李舒望从半空中拉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用力一压,将其横在自己面前,按在了马背上,然后另一只手掏出小刀,直接砍断了车厢的绳子,独自骑着马朝远方去了。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你们这群骗子!” “小姐,大将军也会为了你好。” “我恨死你们了!快放了我,我要去救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姐,过了今夜,一切就结束了。您总有一天能明白大将军的良苦用心……” “快去救他!我不喜欢他了!我发誓再也不喜欢白宋了!我只要他能活着……呜呜……” 幽暗的夜里,看不到姑娘比血还痛的眼泪,只有一声又一声接近全力的嘶嚎,直至嗓子都破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舒望拼尽了全力在挣扎,眼看着自己距离营寨越来越远。 抓她的是身边最厉害的护卫,即便在乱军丛中,他也能轻松杀敌。 李舒望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如果他铁了心要带走自己! “咳咳……我……我不行了,我喘不上气!”李舒望忽然难受起来,“你……你压着我喘不上气……” 侍卫一惊,感觉自己是有些用力了,主要这小姐挣扎得太厉害,莫不会真的伤到了小姐? “小姐,你……你怎么了?” “我……我喘不上气,快……快停一停,我我我……” 李舒望越发难受,呼吸越来越急促。 侍卫吓了一跳,马上拉住马儿,抱着小姐翻身下马,正要去看小姐伤势。 谁想自家小姐忽然抽出匕首,一刀捅在自己小腹! “噗……” 一股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李舒望的脸。 “小姐……你……你……你……” “叛徒!我恨你!” 说着,李舒望抽出匕首又在侍卫双手双腿又来了几刀,直至护卫站不住跪倒地上。 李舒望脸色决然,抽出侍卫的佩剑,带在自己身上,擦一把眼泪,翻身上马,只回头看了侍卫一眼,然后一甩缰绳:“白宋,等我!驾……” 第159章 杀器 三更天至,军营之中除各处篝火升腾之外,所谓的晚会却久久不见动静。 事情有些蹊跷。 无论是俘虏还是士兵都有些疑惑了。 有士兵到军营其他各处进行打探,回来之后对众人说道:“军营中怎么没什么人?” “不可能啊!”有人回答,“除夕夜怎么会没有人?” “真的,一路过去就见到几个人士兵,问过之后他们也都觉得奇怪,都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儿?” 白宋听得真切,本就有所怀疑,再听如此消息,当即意识到情况比较危险。 “难道……” 白宋猛地起身,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在黑夜的某处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在狂笑,又像是叫嚣,又像是在拼杀,由远及近,朝着军营汹涌而来。 “戒备!敌袭!敌袭……” 远处哨塔的士兵喊着,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一起。 下面还在疑惑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哨塔,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哨塔上的士兵刚喊了一句,随之发出一声惨叫,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刺穿了喉咙,然后从哨塔上栽下。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 有人大喊:“不好!是突厥人来了!所有人准备迎击!” 这是士兵们下意识的反应,即便是看守俘虏的小兵,也是身经百战,听闻敌袭丝毫不慌,各自飞快回到各自的位置,然后各自拿出各自的兵器,短短半分钟就列好了队列,作出了迎敌的架势。 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军营根本没几个人,还不赶紧躲起来?” “大胆!”一个小兵嘶吼回头,“谁在动摇军心?是想当逃兵吗?” 一瞬间,白宋冲到队伍跟前,看着面前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大吼:“你们还没看明白?今夜是大将军舍得一个局,为了引突厥人来劫营,现在军营里面根本没有兵。我们不过是留下来当作诱饵的弃子!” “你在胡说什么?!遇敌不出,逃兵当斩!” “清醒一点!现在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战局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们的大将军根本没管过你们的死活,现在最要紧的是各自保命!” “你!”前方小兵怒斥白宋,几乎就要动刀子直接砍了这乱军心的混蛋。 这时,另一个小兵喊道:“白大夫说的没错,军营里面根本没人,我们只是将军留下来的诱饵!我们留在军营就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最主要是保命!等那些突厥人杀入营中,我们的大部队肯定会立马杀回来,今夜突厥人必败,我们要保命!”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好似是营地大门已经被突厥人冲破,又传来几声零星的惨叫声,外围的士兵已经被杀了。 白宋异常紧张,也懒得跟这些傻子浪费时间。 这些军人他管不了,但他不是军人,他只想自己活命。 同时把那个李靖恨透了,他用自己的兵当诱饵也罢,居然把自己也算计上了。 “师父,我……我有些怕……”薛灵芝颤颤巍巍地的到了白宋身边,声音有些发抖。 东南方向,有营帐起火,可以看到南面营门处一串举着火把的长龙鱼贯而入。 光是看那些火把的数量,密密麻麻足有百余人。 这只是点火把的人数,到底有多少突厥人杀来,根本没法估计。 混乱和不安逐渐蔓延开来,见惯了战场厮杀的士兵自然知道作为诱饵的下场。 他们之中,能活下来的估计不足百分之一! 白宋拉着薛灵芝,直接冲入草棚之后,选了一处进退方便的位置,观察军营的情况。 无奈整个军营建筑错综复杂,白宋也不熟悉整个军营的构造,只能看到举着火把的突厥人正在乱窜,一路过来,见到营帐就点火,毫无顾忌。 “师父,现在……现在怎么办?” 小丫头紧张得不行,死死地攥着白宋的衣角。 “人是从南门冲入的,我们从东门走。” 说着,拉着薛灵芝朝着西面狂奔。 到底能不能绕道东门,那就只有凭自己的运气了。 火势迅速蔓延,短短几分钟之后,整个军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天已被染红,身在军营如大火中待铐的鱼肉,热浪翻滚的世界里被呐喊和惨叫声所掩盖。 白宋从未如此紧张过,尽管到现在都没亲眼见到任何一个突厥人,但却有战场之中身临其境的感觉。 所幸运气似乎站在了白宋的一边,他带着薛灵芝走了没多久,就在层层木栏之后看到了东门。 “师父,出口!”薛灵芝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但她刚迈出一步,跨在腰间的小药箱不知被什么勾住了,身子被猛地拉住险些绊倒。 小姑娘一回头,看见竟是个牛高马大的突厥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就拉着她的药箱。 “啊!” 薛灵芝吓得尖叫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厥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拿着火把就朝着薛灵芝的身上猛插! 眼看火把就要打在薛灵芝身上,白宋反身一撞,用身子把火把给撞开了。 顺势再用弯刀在药箱的布带上一划,药箱直接掉在了地上,薛灵芝拜托了束缚。 “快跑!”白宋大喊。 薛灵芝愣了愣,被吓得够呛,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前面冲去。 她朝前面冲了几米,方才站定回头来看,却见师父已被突厥人抓住了双脚,拖在了地上。 情况万分紧急,薛灵芝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吓得眼泪直滚。 白宋可没心思去看远处,他这一撞失了中心,摔在地上,一下就被突厥人抓住了双脚。 突厥人力气极大,感觉双腿如被铁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后方传来一声大笑,那突厥人双手发力,居然想要直接撕开白宋双腿! 白宋这一路经历许多,心性更加沉稳,见此情形也不慌乱,腰上一发力,借着被突厥人倒提起来的势头,一挺身子,手中弯刀就朝突厥人的裆下插去。 突厥人看到白宋的弯刀,感觉很熟悉,也很吃惊,赶紧松了手连连后退。 白宋从地上起来,几米远的突厥人指着白宋哇哇乱叫,好像是在问他的弯刀是从何而来? 白宋根本不搭理,回头继续喊:“快跑,我不用你管!” “师父!小心!” 远处的薛灵芝突然大叫。 白宋赶紧回头,就见那突厥人已经取下了身上弓箭,抽出箭支对准了白宋。 白宋表情严肃,急忙打开随身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柄同弓箭类似的东西。 这本是送给李舒望防身用的,此刻却成了白宋手中利器——巴顿列宾军用十字弩,行尸走肉,弩哥同款! 白宋没法从空间中获得热武器,但十字弩还属于冷兵器一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居然真的取得了这件宝贝。 突厥人拉弓,白宋将弩箭的上膛,几乎同一时间完成了动作。 然后白宋轻轻地扣动扳机,那突厥人瞳孔一缩,至死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手还停止在拉弓的动作上,自己的箭已经落在地上,而一支如闪电的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除了一个小丫头,没人注意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白宋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但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周围紧张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神经,让人没有时间去表露多余的情绪。 白宋快步上前,猛地抽出弩箭,再回头一看薛灵芝,表情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短短的两分钟过去,又是一队突厥人突入过来,直接冲散了白宋和薛灵芝。 “快跑!出了军营就好!” 白宋继续看着,在敌人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薛灵芝哭着越跑越远,亲眼看到他冲出了营地,这才稍稍安心。 但薛灵芝跑了,自己怎么办? 十字弩可以对付一两个突厥人,但一群人怎么对付? 而白宋杀人的一幕似乎也被几个突厥人注意到,有人已经朝着白宋靠近。 白宋赶紧往来的路后退,一边将弩箭上膛,一边狂奔。 来时的路已被火焰吞噬,根本辨不出方向,唯有刺鼻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卡眼。 后方突厥人张狂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往后更是死路一条。 白宋冲入火场,后方一支箭擦着耳朵飞了过去,狡下了一撮头发。 白宋头皮一麻,只觉得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同时也怒从心头起,举着十字弩就回身,心说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才行。 可一转身,瞬间看到后面追着一群突厥人,其中好几个还骑着马! 这一眼,白宋心如死灰,这还跑个屁啊! 一支弩箭算什么?杯水车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白宋就要陷入绝望,侧方忽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 一道黑色的影子冲了过来! “小黑!” 白宋大喜过望,一把拽住缰绳翻身上马。 “好姑娘,你救了我一命!” 白宋拍拍马脖子,收起了十字弩,看也不看后面的突厥人,被小黑带着冲入更深的火场之中。 第160章 你要活下去 耳边是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浓烟滚滚火辣辣地刺痛眼睛。 白宋神经紧绷,脑子嗡嗡作响,清楚自己正陷入前所未有地危机之中,一分一秒都是生死交错,那么一丝疏忽就会没命! 后面追击的突厥队伍不散,白宋只能牵着马在火中乱窜。 先前还记得来路,此刻火势滔天,分不出身在何处,却见前面也有几个突厥人过来,自己瞬间陷入了包围之中。 白宋拽着小黑,陷入两难。 正待白宋准备冒险直冲向前之事,军营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杀!” 听声音,白宋立刻明白,是在军营外面埋伏的军队杀回来了。 军营内的突厥人听到外面动静,立刻有些慌乱。 前面想要拦截白宋的突厥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转头去了别的地方。 白宋抓住机会,朝着前方唯一的通路直冲。 小黑彪悍非常,穿入火场毫无畏惧,一路过了火势最猛的一片区域,烧得一身焦愁臭,直到前面一片空地上,白宋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关押俘虏的营地附近。 从离开到返回,也就不足十分钟的时间。 可再回刚才的位置,面前却已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错乱一气,残值断臂到处都是,满地的鲜血,血腥之气连周围浓烟都遮掩不住,大部分都是军营的士兵,只有零星几个突厥人倒在血泊之中。 见此情形,白宋头皮都炸了,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几个士兵争执的时候。 才一转眼的功夫,先前还能跟自己争执的人,如今却已成了一具具死尸摆在面前。 看到这一幕,白宋心中有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这样的局面该怪在谁的头上? 这几十条人命该怎么算? 算在李靖头上? 这是战争!两国之间生与死的交手!李靖用区区几十条人命引来突厥军队,用一个军营的代价让这一批突厥军队成为瓮中之鳖。 这是一场相当漂亮的胜利! 只是对于和自己一样,身为诱饵的几十个士兵,这场胜利如同地狱。 如果的要怪,只能怪战争的无情,不管是对胜者还是对败者,都是一场伤痕累累的争斗。 这只是战争的冰山一角,却给白宋的心头狠狠地一拳,以往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及眼前一幕的万分之一。 只有亲身其中,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窒息的气氛。 “救……救……” 血泊之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了马蹄边上。 小黑往后退了两步,发出一声惊愕的嘶鸣。 白宋低头看去,只能依稀辨出是大唐士兵,脸上已被鲜血糊满,根本看不出是谁。 对方也没有给白宋犹豫的机会,一点微弱的声音之后,手已经放松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白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面营地的后方出口,有一只突厥人的队伍在接应之前被关押在此的突厥女人。 两处相聚不过十丈,白宋看着对面,对面也看到了白宋。 但突厥人似乎对白宋没有兴趣,反倒十分着急,飞快地拉着突厥女人准备走。甚至看到有突厥女人行动太慢,直接将其抛弃,根本不将所有人带走,转身上马朝着营地外面去。 白宋感觉到突厥人的目的是来救人,但眼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逞英雄的时候。 对方不搭理他正好,白宋赶紧调整方向朝西门冲突。 外围杀到的大唐军队给白宋营造了逃走的机会,大部分突厥士兵都被大唐军队吸引,全都朝着营地外面撤离,即便是有人看到了白宋,也只是瞥一眼,不会追击。 白宋心头大喜,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有了生还的机会? 正当白宋想要全力撤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叫自己! 白宋眉头一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真切的喊声:“白宋!白宋!” “是李舒望!” 白宋大惊,不知道为何李舒望会出现在营地里面。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顺着喊声的方向就去看。 这一看,白宋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吗的!” 李舒望果然在营地之中,一人一马,提着剑,正在四处观望。 两人中间隔着几道木栏,中间又是汹汹燃烧的火焰,相隔也就十米,却没法直接过去。 “舒望!”白宋扯破了嗓子喊着。 火焰的一头,李舒望听到了白宋的声音,一回头,正与白宋的目光相对。 白宋只看到了的一个泪人儿,本该俏丽的脸蛋儿上尽是灰尘,眼泪涂花了她的脸,狼狈得像滚在泥地中的灰姑娘,但她却坚定地拿着剑,在乱局之中用比男人还要坚定的坚持保持着冷静。 看到白宋的一瞬间,李舒望眼泪滚滚,声音都在发颤:“白宋!你……你还好吗?” “傻丫头,你来干什么?我很好!” “我以为你……” 白宋眼角湿了,一摆手:“走!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李舒望点点头,露出了如春天般灿烂的笑。 这是白宋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只是一眼就印在了心里。 不过,这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如同幻影一样短暂。 一支箭冲破浓烟,瞬间刺透李舒望肩头,一股巨力带着李舒望从马上跌落。 那个女人从视野里瞬间消失了! “舒望!”白宋咆哮一声,忽然忘记了如何呼吸。 他的世界一下安静了,只有舒望重箭时挣扎的表情和那个美丽的笑容消散的瞬间。 “驾!驾!驾……” 白宋不顾一切地抽打着小黑,恨不得小黑化作天马能一跃跨过重重阻隔,直接跳到舒望的身边。 但小黑终究不是天马,它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急,也已经拼尽了全力。 小黑一路横冲,绕过两道木栏,对着滔天火焰直接冲了进去,十几米的火场不过眨眼的功夫,小黑带着一身火焰冲出,全身鬃毛都已经烧了起来,却又在狂奔的风中瞬间被吹灭。 到达舒望消失的位置不过半分钟时间。 但白宋只看到了一匹惊慌失措的马儿,四周没有李舒望的踪影,连尸体也没有! “李舒望!李舒望!” 周围没有任何回应,白宋越发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事情没有发生,白宋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脆弱,不敢去想找不到李舒望的后果,望着四周的浓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宛如梦境。 白宋下马,身子摇摇欲坠,晃晃悠悠地几乎就要晕倒,在意识模糊的最后,白宋恍惚看到在远处的一匹马上,有一双带泪的眼睛期盼地看着自己。 白宋浑身一震,生命像是有了一线生机。 前方是一支突厥小队在撤退,李舒望被一个突厥人抓住困在了一匹马上,眼看就要离开营地了。 那是舒望! 一定是李舒望! 白宋无比确信,重新上马,指着前方的队伍挥动缰绳:“站住!驾!驾……” 这一刻,白宋什么都不顾了,根本不管前面的突厥队伍有多少人。 一人一马,一支弩。 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个女人抢回来! 小黑速度极快,朝着前方的突厥队伍直冲,一路撞翻了几个突厥人,陷入了突厥人的包围之中。 周围突厥人在哇哇乱叫,好在都没有骑马,根本追不上白宋。 只有前方头部数人骑着快马,见后方有人追来,带头的竭力嘶嚎让所有人快走。 出了营地,周围火光渐暗,黑夜之下谁也看不清谁。 突厥队伍也吓得够呛,见一人一马敢如此追击,心说追来的人究竟什么来路? 队伍中一人放慢速度,出列想要去会一会后方来人,眼看到了射程,便抽出弓箭,向着后面的一人一马瞄准。 这突厥人做梦都想不到,一向不善骑射的唐军之中居然出了个怪物。 突厥人连箭支还没放在弦上,面前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支弩箭瞬间击穿了他头骨。人像块石头似的栽倒在地。 前面的队伍吓了一跳。 这些突厥人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汉人。 在突厥人的认知里,汉人的箭手远不如突厥箭手,光是射程都要差不少。 从未有过突厥士兵没来得及出箭就被唐军射罗马下的情况。 现在再看白宋,突厥人都连连抽着凉气,心说难怪敢一人一马就追来,怕不是某位先锋大将? “快走!后面女人是李靖的孙女,她身边常有高手相护!” 一个女人操着突厥话跟带头的男人说着。 如果白宋看到,自然能认出这女人就是那个夜里被脱光了送到自己草棚的突厥女人。 同时也是突厥国中第二大部族阿吉部族的公主——阿吉·巴朵。 这支突厥队伍专为公主而来,只要救走了公主,不管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现在还抓了唐军大将军的孙女,更是意外之喜。 队伍前头几人不想跟白宋纠缠,浪费任何一丝时间,他们想要逃离的可能性就更小。 这支突厥人的队伍已经引起了唐军注意,三支小队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只是距离较远,不知什么时候能追上。 突厥人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后面的神箭手,专心朝着既定的路线逃离。 队伍最后,马背上思绪迷离的女人痴痴地看着后面若隐若现的一人一马,流了一地的血,也流了一路的泪。 如果后面的人能听到她内心的呼唤,那她只想说一句:“你要活下去……” 第161章 我来了!你听得到吗? “驾!” 白宋驱马一刻不停,一人一马如月下黑影,片刻之间再回头看营地方向,不过只剩了一点光影。 左右两边各有一支唐军队伍沿山丘线条直追。 白宋估算着各方队伍的位置和速度,感觉照此下去两边的队伍很难将突厥队伍拦下。 白宋不怎么会骑马,一路抖得肠子都要断了,也顾不得多管。 他必须冲上前,就算不能抢回舒望,也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给两路大唐军队创造机会。 白宋咬牙坚持,身下小黑也不让白宋失望,凭着速度不断朝前面队伍接近。 这是马的优势,前方突厥队伍沿着小路将要进去山地,见后方神箭手越来越近,带头的不得不分出两人进行阻拦。 两个突厥人和先前那人一样,骑在马上准备弯弓搭箭。 这一次虽是有两人,但白宋早有准备,一支弩箭射出,前方一人甚至连拉弓的姿势都没做出便被白宋射落马下。 这一手神箭功夫,再把突厥人惊骇。 剩下一人转头就走,自知一人不是后面人的对手。 这时候,本就人数不多的突厥队伍再分出五人,与先前一人组成阵势,看样子是要直面白宋,将白宋包围之后近身战斗。 白宋所凭之物未有弩箭,被敌人近身之后毫无招架之力,岂能让他们肆意过来? 这时候用弩箭已经来不及了,就散射杀一两人,自己依旧会被剩下的人包围在中间。 白宋收起十字弩,一甩缰绳,让小黑脱离小道直接往没路的林地中冲去。 此刻已经进山,山倒是不高,但山路极为崎岖, 一路向上,就算是走山道,马儿也比较难走,更何况是穿入林地之中? 几个突厥人骑马追入林地,身下马匹不太适应,被小黑饶了一个大圈,直接绕过了六个人的包夹,然后继续往林地一路上山,紧追着更前面的两男一女。 在杨林湾的经历让小黑熟悉林地,虽然速度有所减慢,但远比后面的六人跑得更快。 但随着进入林地,抓着舒望的一匹马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白宋只能凭着感觉看着的山路的走势选择一个上山的方向,希望超到近路将前面的人拦下。 “小黑,快点!再快点!” 白宋一路催促,小黑也异常紧张,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甚至都不需要白宋引路,这马儿就凭着本能在林地中冲出一条道来。 后面几人已被甩开十几米,小黑冲刺一刻钟左右,终于到了山顶上。 夜色下的山林如的浓墨扑满的画卷,林地层层叠叠却都在白宋的脚下,一片漆黑之中,白宋一眼就看到了半山腰狂奔的几个黑点。 眼前一幕叫白宋心头一紧,真叫是天无绝人之路。 白宋所在的山头一路向下,到了半山腰正好可以拦在突厥人行进的路线上! “舒望!我来了!” 一声咆哮响彻山林,白宋的声音回荡天地久久不散。 半山腰的马上,李舒望带着箭伤已是模模糊糊,听到自己的名字响彻山林,迷离的意识又逐渐清醒过来。 “白宋……” 李舒望喃喃自语,轻轻地一偏头,忽然见到头顶山巅处,一支火把忽然亮起,正以迅雷之势从山巅冲下,那火把忽隐忽现,如天际滑落的流星,朝着自己这边汹涌而来。 一时间,李舒望的视线再度模糊,哭着大喊:“够了!这就够了……” 李舒望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小小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风中。 前方突厥公主警惕大喊:“是他!怎么会是他?” “公主,属下去拦住他,只要出了这片山林,就是我们大军的营地所在。” …… 白宋打起了火把,他要让前面的女人看到光明,看到自己正带着光明在追赶她!他要告诉李舒望不要放弃希望,就算是死,自己也会把她给救回来的! 小黑嘶鸣着,似乎也受到了白宋情绪的影响,从山巅冲下已是抛弃了一切。 沿路山石、林木都不算阻挡,一人一马视若无睹,也不知在身上刮出了多少伤口。 白宋的外衣已在林地中被划得稀碎,露出里面的防弹衣,上面还有好多笨拙粗糙的线头,那些粗糙的质感,每碰一下,都像是针扎在白宋心里。 下方有一个突厥人骑马迎来,在白宋即将冲到半山腰的时候。 舒望就在眼前,白宋绝不能让眼前一人拦下自己! 当即也顾不上许多,抽出十字弩,对着前方射出。 第一支箭落空,马上上膛第二支! 此刻来人与先前的有所不同,知道白宋箭术高超,所以早有防备。 躲过白宋第一箭,两人迅速接近。 突厥人俯身马背,不敢抬头,在两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白宋第二箭射出,擦着突厥人的头顶飞了的过去。 这个距离,突厥人已然看出白宋手中弓箭和寻常弓箭有所不同,虽然弓箭的射速极快,但箭与箭之间的间隔比较长。 这人只看了一眼就瞧出了十字弩的关键弱点,乘着白宋第二箭落空,自己立即抽出弓箭,弯弓搭箭之后猛地直起身,对着不足五米的白宋射出! “咳!” 白宋猛地一声咳嗽,硬生生忍着肩上剧痛。 两人在这一瞬间交错相遇,突厥人一跃跳马,朝着白宋扑了过来。嘴里叼着弯刀,一手掐着白宋的脖子,一手从嘴上握住弯刀,在两人同时坠马的空中,突厥人抱着白宋一道从身后捅了进去! 这一下,白宋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好在有防弹衣的特殊材质作为阻隔,这一刀划破防弹衣之后力道小了很多,没有完全插入白宋身体。 突厥人也感觉不对,心说自己这一刀刺入,就算是一匹狼也要被开膛破肚。 怎么自己这一刀下手后触感完全的不同? 不等突厥人想明白,两人抱着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突厥人凶悍非常,见一刀不奏效,落地的瞬间直接抽出弯刀,高举着直接朝着白宋的头砍去。 白宋感觉头晕目眩,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喘不上气。 但心有执念,就能无畏无惧! 第三支箭已经上膛,箭口抵在突厥人的喉咙处,在对方一刀落下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噗! 滚烫的鲜血扑满一脸,一个凶悍的突厥人倒下了。 “呼……呼……” 白宋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摸了摸后背,全是血。 肩上的箭也已经折断,箭头断在了肉里,更是刺痛难忍。 可白宋没有时间,再一看半山腰的官道,突厥人已经带着舒望过了自己的拦截点! 白宋踉踉跄跄地的跑到小黑边上,正准备上马追赶,后方传来一阵吆喝。 山头一群人冲来,居然是先前拦截白宋的六人队伍追上来了。 “不要……不要……” 白宋有些绝望了,如此情况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还去救舒望? 白宋咬着牙,回头看了眼来势汹汹的突厥队伍,惨然一笑,拍了拍小黑:“走!逃命去!我……我已经尽力了!我救不了舒望,不想你也跟着我陪葬!好姑娘,你快走!” 白宋咆哮着一巴掌拍在小黑的背上,但这马儿只是原地不安地动了动蹄子,根本不走! “你快走!” 白宋吞着自己的血和泪,提起鞭子猛抽。 但小黑还是不为所动。 这一番犹豫,后面的突厥人已经冲到,当头一人高举弯刀誓要取白宋性命。 白宋一闭眼,心中闪过一丝不甘,自己的穿越没有小说中那么轻松。 既然如此艰难…… 还不如让一切结束! “白公子!” 一个熟悉的喊声忽然出现在远处,弯刀同一时间掉在了白宋面前。 当头的突厥人从马上跌落,山头之上火光冲天。 白宋一睁眼,就见突厥人的后面飞来一阵箭雨! 是大唐军队追上来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张书远!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算好了跟白宋之间的距离,将身后几个突厥人逼退。 小黑发出一声嘶鸣,似是在提醒白宋要振作精神。 情况再度逆转,有了大唐军队牵制,白宋不必在乎后方追兵。 掉在地上的火把还在倔强燃烧,照亮李舒望的希望之火点燃了白宋的双眼。 白宋捡起火把,重新上马。 “不管命运如何捉弄,我都报以感谢,只有流过血,才能证明我还真实地活着!” …… 山道收拢,前方是两山交界的一线天地貌,一条笔直山道之后便是被突厥占领的胜州地界。 出营三千人,返回时只有两人。 看到前方山道的尽头透出一缕清晨的光阳后,突厥公主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我一人,损失三千将士,你们不该如此的。” “阿吉部族的战士甘愿为公主付出一切,如今部族内斗,需要公主返回主持大局。” “父亲现在身体状况如……” 突厥公主话音未落,后方传来破空之声。 两人都没有作出反应,突厥公主肩上就中了一箭,人一下就跌落下马。 “公主!”突厥人惊呼。 后方却传来一个更大的声音:“舒望!我来了!” “我来了!李舒望!你听得到吗?” 山涧中,回荡起一个哭嚎的声音——“白宋!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位看到现在的读者。感谢大家的包容与理解,让一本格格不入的小说写到了现在。本也尽量多加一些爽文情节进去,无奈当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确认之后,人物在书中的行为、剧情等等就已经不受作者控制了。近期可能会比较压抑,但也是为了尽可能地追求真实,也是对于历史起码的尊重。在此先说一声,压抑是暂时的,绝不会出现虐心的桥段。书是真的很认真在写,虽然错别字很多,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投入了真感情,用心程度,无愧读者。 第162章 平安 “白宋,救救我!” 山涧中,彼此的呼喊交错一起,惊出了两边山壁的鸟群。 鸟群嘈杂的飞散拉开了峡谷小道的遭遇。 白宋一箭射下了突厥公主,带着李舒望的突厥人急忙下马去救。 白宋乘机追上,根本不管下马营救突厥公主的男人,追着捆绑李舒望的马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白宋骑着小黑跟两个突厥人擦身而过,白宋下意识地一偏头,只看到突厥公主稍显诧异的目光。然后追着前面的马去。 “舒望!”白宋竭力地喊着,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借着一缕晨光,白宋看到了李舒望惨白的脸和嘴角带着的血,以及肩上插着的箭。 “舒望!我来了!” 李舒望侧握在马背上,动弹不得,只能会以感动的眼神,闪烁着泪光,带着一丝凄凉的笑。 她看到了白宋决然的表情,这一路扑打追逐,摔得满身伤痕,但那眼神却没有丝毫犹豫。 初见时的小男人不知何时起在心中变得高大伟岸起来,他带着伤向自己追来的样子,像是守护自己的天神,不管是在哪里,只要能出现在眼中,这个男人就都带着万丈光芒! 一瞬间,眼泪奔涌,李舒望露出了女儿般的柔弱,哭喊着回应:“白宋,我怕!” “舒望,我来了……” 白宋已不知多少次喊出这几个字,看着这个不愿放弃的女人近在眼前,白宋丢掉了火把,朝她伸出了手。 眼看就要追上,后面的突厥公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咬着牙侧卧在地上,居然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不是奔着白宋去的,而是奔着李舒望的马。 这一箭抢在白宋之前射中了马屁股,马儿吃痛,惊叫一声朝着前方狂奔。 马儿突然一加速,白宋没有准备,伸出的手只是轻轻碰到了李舒望的指尖,自己一个趔趄,差点儿从小黑背上摔下去,等坐直了身子,失控的马儿已经带着李舒望冲出去好几米。 后方传来突厥公主的喊声,也不知在喊些什么,只见后面的突厥人不再去管突厥公主,转身上了突厥公主的马,朝着白宋追了过来。 白宋不想跟这些人纠缠,回头就是一支弩箭。 两人相距很近,突厥人瞳孔一缩,提着缰绳往上一扯,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离地,几乎跳了起来。 白宋这一箭直接穿透了马儿的脖子,这突厥人居然用马给自己挡了一箭。 马儿中了一箭,没有毙命,如疯了一般狂跳起来。 突厥人没法控制,在马背上猛地起身,双脚一瞪,高高跳起,又踩在高高扬起马头上一个借力,五六米的距离,这突厥人竟然一个飞扑就过来了。 白宋还在给弩箭上膛,对方这一跃同先前的突厥人一样卡住两支箭的空隙。 白宋再一次被人从马上扑倒。 并且这一次白宋将十字弩也掉在了地上。 手中已无最大依仗,偏头又看到带着李舒望的马已经到了十米之外,心急如焚,恨得一口把这突厥人咬死! 但现实却是对白宋无情地抽打,这突厥人是保护突厥公主最后一员,实力岂能一般? 白宋想要拼命,但对手只一支手就拿死了白宋双手,又骑在白宋身上,直接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在白宋头上,瞬间是天旋地转,眼睛都红了,换做平时早就晕死了过去。 但此刻的白宋执念不消,硬是瞪着一双通红眼睛没有丝毫懈怠。 正巧见突厥人一拳之后又抽出匕首,当头插来。 人在绝境下爆发的潜力难以想象,即便白宋从未经过训练,面对如此情形居然还能作出反应。 他猛一偏头,突厥人一刀捅在了泥地里。 突厥人似乎也没想到白宋如此顽强,稍微一愣。 白宋抓住机会,双腿蜷缩,双脚顶在突厥人的小腹上猛地一蹬。 突厥人力大无穷,白宋聚集全身力量的一蹬没有将其逼退,但自己身体借着反震力滑出了突厥人的身下,然后赶紧爬起来,也抽出自己的短刀,朝着突厥人面部一扫。 突厥人后撤,敏锐地躲过白宋一击,然后又是一个直拳当面打来。 白宋也是后退,双臂环胸,护为十字,这一拳正好打在白宋双臂之上。 一瞬间,白宋就感觉一股怪力冲来,感觉双臂的骨头都要断裂了似的。 整个人瞬间抛在了半空之中,然后狠狠地摔在了五米之外。 这一下把白宋打得够呛,咬牙起身还想坚持,却忍不住连吐了三口血,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站都站不稳。 白宋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过这个突厥人,就算有十个自己,仅靠着不同的刀剑,不可能越过面前的山岳。 自己还不能死! 自己死了就没法去救那个女人了! 眼看着突厥人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嘲弄。 白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加速,用最后一口气冲到了的突厥公主的面前,单手卡住她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把舒望还给我!我留这个女人一条命!” 突厥人见此勃然大怒,马上就要加速。 白宋已是不顾一切,拿着弯刀一刀插在了突厥公主的肩上。 突厥公主惨叫一声,吓得突厥人赶紧停下。 “把舒望还给我!你听到没有!再往前一步,我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这时候,白宋早已忘了面前的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 那突厥公主也挣扎得厉害,大声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个国家的人就这么嚷嚷来嚷嚷去,谁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原地干着急。 但从白宋表现来看,突厥人知道他的意思,嚷嚷几句之后,突厥人作出了放下弯刀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嘴里振振有词,似乎在告诉白宋别冲动,他愿意按照白宋的要求交易。 看着突厥人缓缓后退,白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但正是白宋这瞬间的放松,怀里抓住的突厥公主忽然往后一顶,用头狠狠地顶了一下白宋的下巴,然后顺势掐住了白宋卧刀的手腕,瞬间抢下了白宋手里的弯刀。 然后一个回身,露出草原女子如狼一样目光,带着一丝邪魅的鬼笑,一刀插向了白宋心脏! 噗! 白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突厥公主居然还不收手,扑在白宋身上接连对着白宋的心脏又捅了两刀。 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这个在俘虏军营中一直柔柔弱弱的女人,在最后一瞬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山涧一下安静了…… 突厥人见状飞快地跑了回来,看了看地上的白宋,看到插在心脏位置的弯刀后,终于漏出了放松的表情。 后方,唐军已至,突厥人催促公主赶紧离开,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突厥公主被白宋捅了一刀,身子虚弱,被护卫搀扶着踉踉跄跄准备上马。 突厥公主一脚刚刚踏上马镫,忽然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的脸上就被鲜血喷洒扑满。 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身,突厥公主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低头一看,只见身边的护卫也惊愕地低着头,看到那把本该插在一个死人身上的弯刀突然捅入了自己腹中! 阿吉巴朵看到了一个血人,一个比草原野狼还要恐怖的魔鬼,那森然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机,但却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双手持刀狠狠地插入护卫腹中。 阿吉巴朵看到那魔鬼毫无人性地猛地一拉,自己最后的一个护卫捂着小腹一连后退了十几步,肠子都快掉出来了,血如泉水一样喷涌。 阿吉巴朵想不明白,为何这人还不死?!他的心脏处还在流血,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白宋站着,用血淋淋地弯刀对准了面前的突厥女人。 突厥女人不怕死! 但这个魔鬼在阿吉巴朵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刚才那个昏暗的眼神。 再看这人手里拿着的弯刀,双腿如筛糠一样颤抖。 阿吉巴朵哭了,颤抖着跪在了地上,用汉语大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白宋没有理会她,他在意的人已经到了山涧的出口,那一线天的终点处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斑点在召唤自己。 白宋艰难地走到了小黑的边上,但这个好姑娘已经用尽了力气,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黑!快起来!” “你能不能争点儿气!快起来!你的主人还等着我们去救!” “快起来!” “快起来……” 小黑已经不动了,白宋想到还有一匹马,转头去看。 正看见那个被自己开了膛的突厥人竟然没死,挣扎着已经爬到了马背上,一个人骑着马同白宋擦身而过。 “站住!”白宋嘶声大喊。 那突厥人回头狠狠地瞪了白宋一眼,用标准的汉语留下一句话:“来博野,用公主换回你的女人!” “不要!你给我站住!” 没有人再回应白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突厥人骑着马越走越远…… “小黑,快起来!你快站起来!” 白宋的意识逐渐迷离,直到后方的唐军追上来。 张书远到了白宋身边,一个劲儿地喊着“白公子”。 白宋摇着头,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博野……博野……” “白公子不能再追了,前面是突厥人的前沿阵地。” “博野在哪儿……” “来人!来人!白公子心脏重创,有生命危险!” 白宋苦笑,心说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自己? 心脏被捅了三刀都死不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 防弹衣是没法防御利器垂直作用力的。 白宋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还能活着。 直到在意识朦胧的时候从心脏处掏出几块碎裂的玉片。 白宋思绪一顿,想起了舒望给自己穿上防弹衣的时候,感觉胸口处有些硬硬的东西。 这是舒望悄悄缝入防弹衣的玉佩! 白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又小心翼翼地将碎裂的玉片凑在了一起。 玉佩复合,上面只有两个字——“平安”! 第163章 喜悦下的落寞 繁杂的声音刺激着白宋的神经。 忽然的睁眼后发现自己挣躺在一个捡漏的帐篷里。 一切相识一场梦境,白宋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但身体传来的剧痛又在提醒着白宋,之前的一幕幕并非幻梦一场。 白宋看了看手中,思绪还停留在看到几块碎玉时的情景里。 “舒望……” 白宋立刻想到了自己未完的事情,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无奈伤势太重,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几次尝试却都无力地再次躺下。 他好像被人送回了军营,外面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欢呼声。 联想所经历的一切,白宋意识到外面该是在庆祝一场胜利。 “胜利……” 又是一声喃喃的低语。 白宋感受不到分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在喜悦掩盖下的落寞。 “来博野,用公主换回你的女人。” 突厥人逃离时留下的话不断回荡,白宋紧紧地攥着手中玉佩。 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师父,你醒了?!” 薛灵芝出现在营帐门口,看到白宋醒来,面露喜色。 小姑娘手里捧着药,飞快地到了白宋身边。 “我……我昏迷了几天?” “已有一天一夜了。” “扶我……扶我起来。” “师父,你现在可要好好养伤,不能乱动。” “扶我起来!”白宋提着气,强硬着吼了一声。 薛灵芝吓了一跳,拧眉照着白宋所说的做。 在薛灵芝的搀扶下,白宋从地铺上坐起,然后又吃力地站了起来。 “带我出去。”白宋淡淡地说。 “师父……” “带我出去!” 薛灵芝终究比不过白宋的执拗,有搀着白宋离开了营帐。 白宋追击一路,身上多处伤口,就算有薛灵芝的处理,但现在依旧十分虚弱。 薛灵芝很担心,可简单师父眼中的决然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走出营帐,出现在白宋眼前的是一幕祥和欢愉的情景。 营地里不见丝毫被火焚烧的痕迹。 不过一天时间,遭受突厥人摧残的营地被最快速度翻修一新。 军营的士兵也多了很多,往来的人还都沉寂在大战胜利后情景之中,相互间讨论着前一日夜里的战斗,相互吹嘘着自己杀了多少敌人,遇到了怎样的险情。 交谈之外,还有士兵正在清点大胜后缴获的物资,突厥人的兵器不说,光是突厥人的马匹都不计其数,价值无法估量。 映入眼帘地喜悦气氛,远比白宋在营地之中听到的嘈杂声音更为真切。 不知谁喊了一声开饭,一个士兵拿着一块生滚的马肉从人群中穿过,整个军营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所有人都冲向分食的区域,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块实打实的马肉。 这样的伙食,也只有在大胜之后又遇过年的契机才有,所有人都激动得语无伦次,好似一下又进入了过年的气氛之中。 白宋抬头看了看挂碍哨塔上的红灯笼,眉头又一次皱在了一起。 “师父,还是回去休息,不管什么事,都要等到把伤养好了再说。” 白宋没有回答,但他的内心在此刻依旧有些迷茫。 到底该做什么? 白宋还想不清楚。 不单单是因为伤势,就算是突厥人所说的博野,他也不知道在哪儿。 还有那个突厥公主,如今有身在何处? 想到这些,白宋有种无力的感觉,正准备转头回到营帐之中,忽然听到营帐后面有个稍显熟悉的声音传来。 “将士们!我们赢得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一夜之间,我们歼敌两千人,俘虏一千人,是自开战以来最大也是最振奋人心的一场胜利。如今捷报已快马加鞭往京城传递,相信皇上也会感激各位将士浴血厮杀所建立的功劳。今日我们全军相聚……” 是李靖在作动员,那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自信,更充满了喜悦。一番长谈之后营地中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大将军英明!大将军神机妙算!” 大将军英明? “哼!”白宋冷哼一声。 也不知为何,白宋听到这几个字只觉得极度不爽。 他可以不计较李靖把他这个救命恩人也算作诱饵! 但现在他的孙女不知所踪,他怎能如此淡定地露出喜悦和振奋的情绪? 白宋不服,这口气不顺! 虽然他能理解李靖站在全军角度顾不上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而已,放在两国之间,根本无足轻重! 但白宋就是不爽! 他不是军人!他也没有那么豁达的胸襟!更不会为了谁而大义凛然! 他所求的只是要把自己关心在意的人牢牢的抓住! 这场胜利他不喜欢,很讨厌! 白宋临时决定,甩开了薛灵芝,一瘸一拐地朝着军营大校场走去。 “师父……” 薛灵芝忙上前将其扶住。 两人磕磕绊绊走到校场内,白宋很蛮横地的推开了所有人,站在了校场的台下,直愣愣地盯着还在队伍前说着豪言壮语的李靖,已经全军所有的将领。 白宋的突然出现让本该激昂的场景变得多了些怪异。 振奋的将士们忽然安静了,像白宋投来了古怪的目光。 因为看到这个人,就像是看到整个战场上唯一的污点。 看到这个人,将士们都会想到被突厥人掳走的小姐。 李舒望是个女人,但不仅仅是个女人。 李舒望是大将军的孙女,但也不仅仅是大将军的孙女。 她是小姐,是定襄道十万大军的小姐。 她是非常特殊的女人,寄托着全军将士一种特别的情感。 但正是这样一个所有人都会牵挂的姑娘,却在这场大胜之中不见了。 大家都不愿提及,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相比于这场胜仗,失去一个小姐,代价真的很小。 但每每想到此处,将士们心里还是会发堵。 又正是这个外来人,一人一马冒死追击,甚至追到了胜州! 十万大军,只有一个外来人为了大家的小姐而拼尽全力。 看到这人,这场胜利就会黯然失色,喜悦的心情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看到白宋! 谁也不会想到能看到白宋,这小子半死不活的,为什么还能起来? 校场内气氛怪异,振奋逐渐沉寂,李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看着白宋的眼神很是怪异。 台上一位将领看着白宋,露出一丝笑意:“白大夫,您可算醒了?您身子要紧,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这里有些嘈杂……” “大将军!”白宋没有搭理那位将领,而是盯着李靖,沉声发问,“何时去救李舒望?” 白宋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此时此刻,绝非提及此事的时机。 李靖眉头拧得更紧,表情也阴沉下来,但他却没有回答。 不知是不想,还是回答不了? 沉默片刻,白宋提高音调,再问一句:“大将军,何时去救李舒望!” 校场队伍有些骚动,早听说这位白大夫胆大包天,敢当众拂大将军的面子。 没想到此人胆子不仅如此,现在竟然在全军阵前质问大将军。 这怕不是要把人吓死? 士兵们有些担心,连台上将领都紧张起来,赶紧喊道:“来人,白大夫伤势未愈,送白大夫下去休息。” “大将军!何时去救李舒望!” 一次又一次的发问形如当众给大将军耳光。 有人怒斥一声:“大胆!军营重地,岂容你胡搅蛮缠?来人,赶紧将此人拖走!” 几个士兵上前,正要将白宋扣下。 不想一直沉默的李靖忽然一抬手,示意下方士兵不要动作。 所有人都看着李靖,不敢稍动。 李靖脸色铁青,看着白宋:“我李家子孙誓保家卫国!既身在军中,便要有即死之觉悟!” “你不是舒望!凭什么为她做决定?!” “大胆!” “保家卫国!你连家都保不住!谈什么卫国!” 白宋怒不可遏,指着李靖,他本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在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 李靖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女去冒险! 这是为了大局的必然结果! 正因为事先知道结果,再亲耳听到李靖的回答后才会怒极! “你们不去救她!我自己去!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舒望追回来!” “来人!来人!将这人拿下!” 这人已经疯了! 居然敢对大将军说这样的话! 几个士兵上前,瞬间将白宋拿下。 白宋没有挣扎,反倒变得沉稳了。 得到李靖的态度,白宋已经明了。 要靠眼前的这些人是不可能了,想要救回舒望,只有靠自己才行! 白宋被关了起来。 傍晚时分,看守的士兵给他送来了饭菜和熬制的汤药。 士兵难得感叹,拍了拍白宋:“大将军念在你诱敌有功,又不顾生命拦截下了突厥公主,决定不追究你当中顶撞的罪名。” 白宋没有说话,默默地喝药,吃东西。 他现在需要养伤,要尽可能地好起来。 士兵起身,又说了一句:“你是条汉子,军中弟兄都佩服你。” 白宋忽然冷冷一笑:“呵……是吗?那我就对不住了!” 白宋突然发难,举起手中的碗狠狠地砸在士兵的头上。 士兵惊愕地看着白宋,发出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第164章 出走 夜色渐浓,军营在一日狂欢庆功之后,营地中各路巡卫似各有松懈。 白宋被关押了小半日,自也在草棚中观摩了小半日。 他已经注意到在他关押的草棚对面,临时营地的另一处草棚内,关押的是那个突厥公主。 更巧的是,在营地外面就是马棚,白宋能看到小黑在草棚里吃草。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只要他能抓了突厥公主,然后顺利地牵走小黑,就能一路北上去救舒望。 白宋已经想明白了。 救舒望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伤势可以在路上慢慢养。 自己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人多反而目标大,自己一人带着突厥公主,就算进入了突厥人的底盘,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想到这,白宋无甚好犹豫的。 打晕了士兵,拖着一身伤,小心翼翼地离开草棚,一路摸到对面的草棚。 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了,这么大的关押俘虏的营地,居然只关了白宋和突厥公主两个人。 白宋把士兵打晕,对面草棚也没人看管,里面的突厥公主也是被捆着的。 那突厥公主正在昏睡,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宋在草棚外面。 白宋踢开草棚,猛地将昏睡的突厥公主惊醒。 突厥公主见了白宋,像是见了妖怪似的,惊叫着胡乱嘶吼,似是在呼喊周围的士兵。 白宋喘着粗气,咬牙盯着她:“装什么装!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你……你要干什么?”阿吉巴朵慌乱地说出了汉语,同时也警惕地退到了草棚的角落里。 “干什么?当然是来救你的!这天下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来关心你的死活!” 说着,白宋朝着阿吉巴朵走了过去。 白宋在阿吉巴朵心里留有阴影,一向无畏的突厥人在此时却露出了不常有的恐惧神色。 “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咳咳……”白宋一边走,一边咳嗽,状态很差。 即便如此,阿吉巴朵依旧躲在角落里呼喊,全没了在山道时搏杀白宋的狠辣。 白宋没有多余的表情,一把将其抓起来,一步一顿地拖出了草棚。 外面已然平静,没有任何阻拦的人。 白宋开始有些怀疑,突厥公主当算是十分重要的人质,为什么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白宋的行动无比顺畅,没有一丝阻隔。 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白宋稍稍一想,却也不必深究,他现在只管离开,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论。 再到马棚边,小黑很亲热的靠拢过来。 这姑娘和白宋一样,一身是伤还没好。 可精神头要比白宋足很多,见了白宋就开始在马棚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白宋将这公主拽到身前,推了她一把:“上马!” 阿吉巴朵一路过来,发现周围安静得吓人,根本没有多余的人,也放弃了呼救,双手被捆着,只能自己艰难上去。 白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裹,不过一支十字弩和一把弯刀,一个水袋,以及不足两日的干粮,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犹豫,白宋跟着上马,正要骑马离开。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马棚边上。 “白公子,一定救回小姐。” “刘大夫……” 居然是一路跟随李舒望到达蓟县的军医! “从此出营,老朽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将一路无阻。” 白宋沉重地点点头,对面前的老者一抱拳:“多谢了!” 说罢,白宋不再停留,顺着刘老所指方向,带上突厥公主一路离营。 荒漠古道,西风瘦马,有明月相伴足矣! 去路几多?归途莫莫,不必仗剑行歌,只当不负萧瑟。 身当男儿为红颜痴狂,行遍天涯亦不复往。 白宋没有回头,也绝不回头,只看远山残影,哪怕遍体鳞伤。 今夜一走,生死就不重要了。 …… 在天明前,白宋骑马进入林地,寻了隐秘之处停下。 白宋和小黑都要养伤,不能赶路太急。 在山林里,白宋检查小黑的行囊里有一张简易的地图。 这应该是刘老给白宋准备的。 阿吉巴朵的被丢在一边,白宋乘着有了一点微光,认真地翻看地图。 白宋看了一会儿,并未在地图上看到所谓“博野”的地名。 白宋拿着地图到了巴朵面前,将地图丢在了地上,冷声问:“博野在哪儿?” 巴朵对着地图看了看,用捆着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白宋一看,不禁眉头皱起。 这突厥公主所指的地方在地图之外! “这图没有标注。” 这地图所示标注了可是阴山山脉为尽头,在阴山之外的地方,岂不是已经接近记忆中的外蒙古了? 白宋脸色瞬间难看下来,盯着巴朵:“你不会耍我?” “在阿吉部族中,‘博野’是没有尽头的草原,那是我们先祖的故乡,我没有骗你,真的!” “为什么是博野?突厥军队已经打到了丰州一带,为何要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交换?” “因为……因为我们阿吉部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参与这场战争了……那个女人是我们部族唯一的筹码,用来保证我的安全。只有撤回博野,我们才不必担心其他突厥部落的打压。” 白宋皱眉,陷入了沉思。 停顿之后,巴朵小声问:“你……你真的要送我回去?” 白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地图寻找着行进路线。 前方都是突厥的势力范围,眼下的这一场战斗正是突厥人抢占了先机,早已将李靖的大军从定襄道逼退到了云州附近。 要去博野,直线距离至少也要半月时间。 何况前路重重阻拦,走大道无异于送死。 沿途只能走山道,翻山越岭,走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一路过去,就算是顺利,估计也要两个月。 情况让白宋倍感压力。 巴朵见白宋陷入沉思,不露出那种恐怖的眼神,心里稍稍安定,又认真地问道:“为了那个女人?” 白宋瞥了她一眼,从包袱里取了半张饼丢给她,然后自己吃剩下的半张。 “能不能给我松开手?我不好吃东西。” 白宋没心思看这女人装可怜,伸手就要去把饼子拿回来。 巴朵见了赶紧咬在嘴里,含糊着说:“我吃,我吃。” 简单吃过后,天色已经泛白,但白宋渐渐感觉困顿,加上又是有伤在身,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宋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猛地一惊,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突厥女人在自己边上。 她是被捆着双手,但也能拿住东西。 弯刀就放在边上,若这突厥女人有心杀自己,自己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白宋一阵激灵,警惕地看着对方。 巴朵似乎没察觉白宋的心思,反倒左右看着,然后又用耳朵贴着地面。 “好像……好像有人来了。” 巴朵疑惑道,不是很确定。 白宋起身,看了看四周,周围环境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同时又学着巴朵那样听地面,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但白宋注意到一边的小黑在树桩前来回走动,有些奇怪。 白宋跟小黑历经生死,已是非常默契,见小黑有这般动作,就知道这女人说的没错。 “上马!”白宋呵斥一声。 “凶什么凶嘛!我要逃走早就走了。”巴朵前面走着,小声嘀咕。 两人重新上马,白宋打开地图,看看太阳升起的方向,朝着贺兰山的方位去了。 …… 半个时辰后。 白宋后方已有清晰且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用想,定然是李靖派人追来了! 小黑满身伤痕,已不复之前勇猛,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故而让后面的追兵不断接近。 而且还带着两个人,更加难以提速。 “白公子,快停下!” 后方人声传来,更让白宋紧张。 他不能回头,挥动着马鞭催促着小黑。 “白公子!赶紧停下,不要一错再错!善离军营,劫走俘虏,是死罪!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后方声音越来越近,听着还很熟悉。 白宋咬着牙,回头看去,发现对自己喊话的居然是张书远。 同张书远一道来的还有五六人,皆是快马疾驰,气势汹汹。 白宋一声冷笑,心说那李靖以为派个熟人来,自己就会停下吗? “不可能!” “驾!驾!” 山林中,鸟兽乱窜,数匹马儿横冲直闯打破了今晨的宁静。 又过了一刻钟。 白宋左右两侧各多了一人,将其夹在了中间。 一个是张书远,一个是舒望的贴身护卫。 那护卫冷声道:“还不停下来?!我不想伤了小姐的马。” 看到小黑踉踉跄跄的模样,白宋于心不忍,万般无奈拉住缰绳:“吁……” 见白宋停下,那护卫一下将白宋从马上揪下来。 张书远则抓着突厥公主。 “放开我!”白宋吼道。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夜劫囚!” “劫囚又如何?我只要救舒望!别的什么都不管!你是舒望的护卫,主子被抓,不思营救,反而来拦我?你还要不要脸?” “……”护卫一顿,不知如何回答。 张书远道:“白公子,你……你这也太胡来了!现在是在军中,可不是谁都能任意妄为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还要把我抓回去砍了?你们这群懦夫,亏得舒望以往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 第165章 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面对白宋的质问,抓住他的护卫显得有些犹豫。 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而这伤则是小姐为了这个男人而对自己下手所制。 护卫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以命相互多年的小姐为何为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子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但看到此刻的白宋,护卫忽然有些明白了。 至少在小姐失踪后,这个男子为小姐所作的一切,没有辜负小姐对他的看重。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护卫反倒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护卫心里清楚,自己和对方不一样,白宋是一个普通人,顶多算是一个大夫,而自己不单是护卫,更是一名军人。 身为军人,理当服从命令,身为军人,容不得任何私情! 想到这里,护卫没有太多犹豫,依旧抓住了白宋,准备将其拖走。 白宋不甘心,乘其不备抽出弯刀。 但这护卫比张书远还要厉害,白宋刚有一个动作,对方便一掌排在白宋的手背,弯刀瞬间脱手,掉在了地上。 “我劝你不要耍小聪明,否则只会让自己吃苦头。” 白宋咬牙切齿:“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老子不要你们帮忙也罢了,老子自己去就李舒望,就算是死也不会后悔!张书远,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今日你为何如此窝囊,连一声都不敢吭?” 张书远脸色难看,微微低头,看到一边:“白兄弟,我们是军人,领了大将军的将令,就必须将你抓回去。否则……我们……也没法交代。” “军人?什么狗屁军人?你们连人都算不上!人是有感情的,不是棋子,不是冷冰冰的兵器。老子没有你们想的大仁大义,也不懂什么顾全大局。老子只知道只要是喜欢在意的人,就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我回是死,去也是死,为什么不让我死在救舒望的路上!” “何兄……”张书远眉头紧皱,看着抓着白宋的护卫。 护卫眼睛一瞪,似是在提醒张书远,但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带头的两人都沉默了。 沿途相随的四个随从有些着急,上来问道:“头儿,还等什么?既然把人抓到了,就赶紧回去。” 护卫闭上眼睛,微微一抬手,示意几人不要说话。 见此,白宋心中暗喜,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赶紧又说:“今日你把我抓回去,李舒望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她也是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情?难道你就没想过去救她?就算你不敢去,难道还要拦着别人去救?” “你没看出来吗?李靖为何要你和张书远带头追赶?那么多人,为何独独选择了你们两个小姐身边的旧部?” 护卫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是大将军故意要你们放我一马,李靖身为三军统帅,不能为一己之私令全军涉险,我一人劫走了突厥公主,军队不能不追,让你们来追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们的大将军可并不想你们把抓回去。” 护卫面露诧异神色,回头看看身后几人,好像真如白宋所言,来此追击的小队全是小姐的旧识。 张书远也有些怀疑,小声问:“事情有些蹊跷,大将军为何要我们来追?莫不是是真有弦外之音?” 后方同样小声插嘴:“传言这小子能言善辩,咱们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 护卫沉默了许久,这支队伍以他为首,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缓缓的,护卫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白宋。 白宋大喜,赶紧一抱拳。 张书远见白宋被放开,自然也将巴朵松开。 两人相视一眼,唯恐这些人临时变卦,赶紧上马准备离开。 白宋正要上马,后面的护卫喊了一声:“等等!” 白宋一惊,回头问道:“怎么?” “你可知小姐身在何处?此行又将去往何处?” “博野。” “博野?博野又在何处?” “阴山之北。” “阴山之北?!”护卫听了大惊,“此去将横穿敌军腹地,进入敌军背后,前路凶险,非同寻常,你就一人一马,也敢……” 白宋不屑一笑:“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说罢,白宋上马,送了突厥公主身上的绳子,然后将她拉在了身后:“现在你该相信我的决心了?除了我,没人能送你回家。” 阿吉巴朵点点头,多看了看这个不同寻常的汉人,应了一声:“嗯。” “抱紧我,走了!” 一人一马一俘虏重新上路。 既然甩开了追兵,白宋便不再担心,从山林插入山道,走着上次追寻舒望的路。 走在熟悉的路上,那一夜的种种历历在目。 走到山道尽头的一线天,白宋想到了舒望在山涧回荡的呼喊。 白宋轻轻拿出了怀里的玉佩,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收好,把手按在心头,默默的想到了自己说的话。 “舒望,我来了!” …… “驾!驾!” 后方再次传来疾驰的声音。 坐在后面的阿吉巴朵回头一看,惊慌起来:“快走!先前的人又来了!” 白宋也是眉头一皱,心说这叫什么事儿?怎么又追上来了? 白宋下意识地准备加速,可一想,现在在山林里都甩不掉他们,现在在山道上就更不可能了,索性停下来,倒要看看他们又想做什么? 还真是张书远的一队六人,他们很快追上了白宋,然后纷纷下马。 白宋表情不善,冷声问道:“你们还要干嘛?” 张书远表情变得坚定,没了先前的犹豫,大声答道:“我们跟白兄弟一起去救小姐!” 白宋一愣:“什么?” 护卫道:“我已想明白了,大将军让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作为白兄弟的帮手,一起深入敌军腹地救回小姐。” “你们……你们真的要跟我一起?” 后方几人回道:“小姐待我们不薄,现在小姐有难,我们自然要以死相报!” 护卫看着白宋,笑了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何方誓,在军无职。” 后面几人分别说道。 “刘尚谷。” “白兄弟,我叫潘拓,叫我大潘就行。” “属下李真,愿听白兄调遣。” “在下许长天。” 最后,张书远走到白宋面前,笑着一抱拳:“我就不用介绍了?” 白宋有些错愕,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张书远笑着拍拍白宋肩膀:“白兄,莫不是瞧不上咱们?这几位可都是当初小姐在巡查营时的队友。是大将军亲自挑选出来的,名义上是小姐的队友,实则负责小姐的安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那些突厥蛮子看似厉害,这几位以一当十都不再话下。” “这……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是这一路凶险……” 何方誓冷声说道:“死在路上好过活在梦里。” 同样的话还给白宋,何方誓直接翻身上马,一人走到了前头。 一瞬间,白宋的队伍中多了六位高手。 虽然白宋有些发懵,但这绝对是的一件好事。 有越多人加入,救回舒望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白宋的信心更足了,而这支壮大的队伍也已经出了云州地界,进入了突厥军队的势力范围。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行路山林险道,春景尤为明显。 阴山山麓上的水流中夹杂着碎冰,水面飘着各种树木花草新生后又被打落的嫩芽。 荒无人烟的山脊上,连风都带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如果是来郊游的,必然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河边,白宋拿着几个兄弟的水袋,一个一个地装水。 水面清澈见底,倒映着白宋的脸庞。 不知何时起,白宋的脸上已有了风霜的痕迹,尽管已是春季,但任就能看到冬季留下的被风撕裂的创口。 来时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脸上多了一圈胡茬,小白脸变成了一个糙汉子。 白宋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在河边发愣,回想之前种种,宛如一场梦。 而且他也低估了此行的艰难。 为了躲避突厥人的眼线,他们这一路从贺兰山到阴山山脊,又要穿过三分之二的阴山山脉,到了最后要翻越的一座山头脚下,已经过了两个月。 只要翻过眼前这座入云的山头,背后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博野。 如果一切顺利,还需要半个月时间。 这座山叫泥巴山。 因为阿吉巴朵用突厥语发音很像汉语的“泥巴”,所以被一群汉人直接称作泥巴山。实际在突厥人心中被奉为神山。 河水还有碎冰,证明山上积雪没有融化,他们一定要在半山腰上做一些准备,以免在翻山的过程中出现危险。 一朵水花忽然打在了白宋脸上。 一个女人从河水中央窜出,一个鲤鱼打挺,猛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阿吉巴朵笑盈盈地看着白宋,指着白宋的脸:“该洗洗了!都脏成什么样了!” 水里的姑娘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裳,站在齐腰的水中,有意无意地扭动腰肢,说着话,勾着手指头,小嘴还叼着一撮长发,十分引诱地示意白宋下水来。 白宋什么都没说,提着几个水袋子,转头回去火堆边上。 这时候,去山下买防寒皮子的大潘回来了,老远就能听到他再说:“不好了,听说云州告急,我们的军队又在节节败退,战局不容乐观。” 第166章 不老实的女人 世事变迁,世界似乎正在发生一些白宋预想之外的变化。 云州告急,大唐军队再次后撤。 这场本该大唐获胜的战争正在朝着对大唐不利的方向进行。 一行数人远隔千山,只是打探到了消息,却也帮不了任何。 他们还有未完之事,一场大战远非区区几人就能改变的。 白宋听闻消息,心中有些不安,感觉这个世界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出现偏离原来的轨道。 他一直避免去影响战局,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或许蝴蝶效应就已经开始了。 何方誓见众人忧心忡忡,起身批了一件皮子,提气喊道:“走了!我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众人这才丢下思绪,各自穿上了从山下猎户手中买来的皮子,然后各自上马。 看着头顶入云的雪山,往上走半日就会进入雪线。 这两个月的山道走来,一行人也是头一次要进入极端环境。 阿吉巴朵说过,就算是突厥人,也只有极少数人能翻越泥巴山。 若是绕道泥巴山走,不单还要浪费半个月时间,并且在泥巴山的山脚下有许多突厥小部落,有很大被发现的风险。 从林地逐渐变成灌木,由灌木变成山石,随着四周幻境变化。 一行人逐渐融入了苍茫之中。 苍茫的雪山上,云层好像就在手边,只要轻轻一握就能将其摘下。 孤独的人影像气势磅礴的山海画卷上的几点突兀的墨迹,缓慢地在天地之间蠕动着。 白宋没见过这样的画面,骑在马上,挺着胸,四下环顾,想着先前所处的山林如今已尽在脚下,突然也有些佩服自己。 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这么多的路。 气温骤降,就算每个人身上都有皮子御寒,大家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白宋身边都是习武之人,只有白宋感觉最深,走了没多久,开始在马背上缩起了脖子,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白兄弟,把我这件穿上。”大潘喊了一声,说着就要脱自己的皮子。 白宋赶紧摆手,催着小黑加快了脚步。 冷是真的,但他皱眉不是因为冷。 而是一路都跟着自己的突厥女人。 这女人在后面抱得很紧,身子紧贴着白宋后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柔软的身子总是动来动去,叫白宋总觉有一团柔软在背上很不老实。 白宋回头看一眼对方,巴朵眨眨眼睛,似笑非笑抛了个媚眼,然后把头一偏,把脸也贴在了白宋的后背上。 一路过来,这个女人越发不老实了,总会在白宋不注意的时候揩油。 关键这女人有十分激灵,所有的动作都只有白宋看到,一路几人都没注意。 白宋也不知怎么应对,有不好声张,只能是装作不知。 白宋对这个突厥女人没什么好感,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想着她要杀自己的时候那股狠劲儿,总也会背脊发凉。 白宋正想着,忽然感觉肚皮一凉,冷得他身子一缩。 这女人居然把手伸进了白宋的的衣服里! “白兄弟,你怎么了?” 后面的人都看着白宋有些古怪,还以为是白宋感觉太冷。 白宋故作镇定,连说没事。 现在走在前面,被那么多眼睛看着,更是不好动作,偷偷伸手去拉开阿土巴朵。 这女人力气很大,白宋越是要把她的手拉开,这女人就越是伸进去,露出指甲刮在肉上,又在后背偷偷咬了白宋一口,也说不出什么味道,只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白宋压低了声音。 “叫你刚才无视我!” “你适可而止!” “怎么嘛?我冷嘛!还是你身上暖和,别那么小气。” 白宋被她搞得没了耐性,掐住她的手腕关节一用力,阿土巴朵吃痛,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又在白宋背上偷偷咬了两口。 “你是人是狗?发什么神经?” “我是狐狸,是你们汉人说的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 “神经病!别再跟我嬉皮笑脸开玩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俘虏。” “嗯,我是你的俘虏,不是他们的俘虏。我落在你手里,你想干嘛就干嘛。人家的心早就被你俘虏了。” 白宋停下,将阿吉巴朵拽下马来。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不明白怎么回事。 白宋将阿吉巴朵交给了张书远:“你带着她。” “啊?”张书远感觉莫名其妙。 阿吉巴朵立马摇头:“不要!我就跟着你……” “这可由不得你选!再多说话,就把你捆起来。” 阿吉巴朵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宋,见这人是真的有些火了,看到白宋的怒容,心里还是有些惧怕,默不作声爬到了张书远的马上。 队伍将走,有人喊了一声:“喂!那边好像有人!” 回头一看,发现是队伍中最瘦小的李真指着一个方向。 白宋顺着看了一眼,发现雪地上有一个明显的陷落,倒是看不到有人,不过那片白雪之中掺杂着一些血迹。 “我去看看。”何方誓说着,然后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回头喊着:“不要紧,是个突厥的逃兵。” 说着,何方誓就掏出了匕首,看样子是要给人一个痛快。 何方誓很果断,白宋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下手了,阿吉巴朵大声叫了一声:“别杀他!” 阿吉巴朵的声音让何方誓微微停顿,但对方也只是看了阿吉巴朵一眼,根本就不理会,又要动手。 白宋这才喊道:“等等。” 直到白宋出声,何方誓才停手,朝着白宋喊:“白兄弟,咱们暴露就危险了。” “稍等一下。” 说完,阿吉巴朵已经慌慌张张跑了过去。 “是我部族的人!”阿吉巴朵兴奋地喊着。 众人也是一惊,突厥部族大大小小几十个,怎么这么巧就遇到一个跟这女人一个部族的人? “不会是骗人的?” 阿吉巴朵连忙解释,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形如野兽牙齿的纹身,在那个突厥人身上果然也有一个一样。 渐渐的,所有人都停下围了上来。 这个突厥人穿着一身标志的突厥人军装,带着一身兵器。 背上有一道很明显地被野兽袭击过的爪痕,估计是在下方林地遭遇狼群袭击,不得已跑到了雪线之上躲避。 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了。 “救救他!这是我部族的人,有他带路,我们能更快抵达博野。” 阿吉巴朵很着急,乞求似的看着白宋。 白宋没有立即点头,他不会轻易相信面前女人的话。 他也不会去当东郭先生,他虽然是大夫,但现在每一个行为都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必须要十分谨慎。 白宋退到了后方,小声问张书远:“怎么办?” 张书远也皱眉:“白兄弟,你能救吗?” “若真要救,那肯定能救。只是这女人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人畜无害,也不知她说的真假,更不知把人救活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真是她部族的人,救他也算是一个人情,等到了博望交换小姐,会不会多一分希望?” 这么一说,白宋也不再犹豫了,只要能对交换舒望有好处,白宋就可以一试。 打定主意,白宋招呼一声:“把人带上,我们先找个避风口。” …… 一路过来,白宋在山里取了许多珍奇的药材,治疗野兽的抓伤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找个突厥人流血很多,直到夜里才清醒过来。 几人在北风口建了个简单的挡风的棚子,也升起了火,在寒风黑夜的雪山上艰难地熬着时间。 突厥人刚一醒,见到一群汉人,吓了一跳。 后面就是阿吉巴朵跟他用突厥语交流。 当对方知道阿吉巴朵是阿吉部族的公主时,对方显得十分激动,后面有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阿吉巴朵一边说一边给大家翻译,大意就是自己说了他们一行人的目的,问这突厥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厥人说是自己跟部族的人走散了,在山里遭遇了狼群。 结果跟白宋想象的差不了多少,就是不知道阿吉巴朵翻译的是真是假。 阿吉巴朵跟突厥人交流了半个时辰,最后很兴奋地告诉白宋,说找个突厥人也是要去博野,他知道如何更快翻过泥巴山。 只要有找个突厥人带路,他们只用一天就能翻过山头。 听过阿吉巴朵的话,几个汉人聚在了棚子风口处,紧张又紧迫地讨论着下一步计划。 到了雪线上,夜里比之前难熬很多,就算是习武之人,也逐渐感受到了艰苦的味道。 如果真能在一天之内就翻过山头,后面的路就算耗时久一点,大家也没那么着急。 可这毕竟是两个突厥人在对话,他们没一个人能听懂,只要阿吉巴朵说了谎,他们可能就会掉入圈套。 对这个突厥公主,在经历两个月的相处之后,大家心里的感官都有所变化。 至少,没有人会因为她是突厥公主而感到厌恶。 只是见多了这个女人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古灵精怪有所防备。 至于到底能不能信任…… 大家一致决定还是由白宋来做主。 第167章 雪山长龙 商议之后,白宋到了阿吉巴朵面前,低声说:“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照原路翻山。” “照原路翻山?”阿吉巴朵眉头一皱,“你不信任我?” 白宋不想回答,继续说:“我们马匹不够,带上这个人会拖慢我们所有人的京城,这就是我们对你最大的信任。” 阿吉巴朵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就地躺下,用皮子罩住了头,显得十分生气。 白宋也不搭理,看看简易营地里大家蜷缩的样子,犹豫之后拿出了一点儿东西。 “喏……” 白宋将一个纸片状的东西递给张书远。 张书远接过手,看了看:“白兄弟,这是何物?” “暖宝宝,贴在后背就会感觉暖和。” 说着,白宋示范着贴了一片在自己身上。 “暖宝宝?” “你就当是我独自研发的一种膏药。” 听了白宋的解释,张书远明白了,学着白宋也贴了一片。 随后,白宋给每人一片,都照样子贴在身上。 贴上了白宋的膏药,不一会儿大家就感受到了效果,无一不对白宋投来佩服感谢的目光。 让人身体发热的膏药,这还是头一次见识的神物。 现在也是没有办法,若非如此,白宋也不想暴露自己的东西。 之后几日大家都要处在极端环境下,为了大家的安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最后,白宋坐在了阿土巴朵的边上,也给她一片。 “给你!” “拿开,我不要!” 阿土巴朵捂着头,看也不看。 白宋又说了几句,对方不为所动。 白宋也懒得说了,丢了一片在她边上,自己睡去了。 …… 熬过第一夜,第二天醒来,大家脸上都多了些倦容。 白宋看了看身边,那片暖宝宝没有动过。 阿吉巴朵还守着自己的族人,冷得瑟瑟发抖。 两人目光相对,阿吉巴朵把脸一甩,根本不搭理。 见她如此大的变化,白宋还真有些怀疑,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白宋也没有多想,一队人重新上路。 既然已经救了那个突厥人,就必须把他带在路上。 伤员要单独放一匹马,要有一个人牵着走,队伍翻山速度更慢了。 再到黄昏,气温下降,一行人重新搭建临时营地。 阿吉巴朵不再缠着白宋,白宋感觉轻松了许多,这女人一整天都守着自己的族人,默不作声。 倒是很有一族公主的情怀。 白宋走过去,想看了看突厥人的伤口情况。 又被阿吉巴朵推开:“不用你管!” “你确定?他要是死了,你别怪我。” “……” 白宋说着,转身就走。 “你……你等等……”阿吉巴朵极不情愿地喊道。 白宋这才回头,不跟阿吉巴朵说话,将人从马背上放下来。 突厥人的伤势不容乐观,就算经过了白宋的处理,到现在还是会时不时地流血。 走了一天,马背上都被血给染红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也亏得突厥人生命力顽强,都这样了还清醒着。 “他怎样了?为什么伤口不见好?”阿吉巴朵撕下面子,主动询问。 白宋看了一会儿,再次给他上药,也觉得有些奇怪。 是自己用药不对? 还是天气对伤口有影响? 照理说,这突厥人应该早就愈合了才是…… 为什么现在伤口还没好? 穿越以来,这是白宋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以白宋的水平,不应该对一个外伤感到如此棘手才对。 心里想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叫阿吉巴朵细心照看就好。 再次入夜,白宋没有入睡,躺着却也看着那个突厥人的方向。 夜里光线不好,但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正好是从突厥人的方向传来的。 关于突厥人的伤势问题,白宋想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听到突厥人那儿有动静传来,赶紧起身朝着那边过去。 突厥人听到有人起来,立刻安静了。 但白宋已经察觉,径直走了过去,一把将其拉起来。 突厥人故作惊慌,肆意嚷嚷。 阿吉巴朵被惊醒,看到白宋抓着自己的族人,立刻警惕询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担心他的伤势吗?现在正好来看看!” 说着,白宋将突厥人压在了地上,露出后背,指着他的伤口:“你自己看看!” 阿吉巴朵还不太明白,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了。 突厥人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的,怎么现在包扎被撕开了? 白宋低声道:“不是我的药不好,而是这人根本就没想过活着!他夜里偷偷拆了包扎,把药给擦掉了。所以他的伤口一直好不了。” “为什么?”阿吉巴朵不明白,怎么还有人故意不治伤势? 然后,阿吉巴朵又跟自己族人交流了一会儿。 阿吉巴朵才不好意思地说:“他说他不愿意被汉人所救……” “不愿意被汉人所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他的真正用意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说罢,白宋抽出了弯刀。 阿吉巴朵猛地起身,拦在白宋身前:“你要干什么?” “你还不懂?他留下伤势,是要沿路做记号,他是在给某些人引路呢!” “你胡说!他怎么引路?靠什么引路?他一路都没任何动静,而且这里是雪山,任何记号都会被风雪遮蔽的。” “记号会被遮蔽,但味道不会!我们这一路过来,雪地上都留有他的血,就算血迹被风雪遮盖,但如果有嗅觉灵敏的动物来引路,依旧可以成为记号。” “你……你……”阿吉巴朵一时不知如何反驳,顿了顿,“你还是不信我吗?他是我部族的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是不信他!” 两人闹出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所有人。 几人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白宋就说要杀了这个突厥人,然后连夜离开这里。 阿吉巴朵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再说什么,张书远在营地口喊道:“不对劲!下面亮起了火把!” 一听这话,所有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一直默不作声地突厥人忽然发出一声狂笑,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只有阿吉巴朵听了以后面露惊色,一下抢过了白宋手里的弯刀。 所有人一惊,李真靠近白宋,直接用身子挡在了白宋身前,都以为这突厥女人要对白宋动手。 没想到阿吉巴朵一个转身,一刀刺穿了突厥人的心脏。 “你在做什么?”现在轮到白宋反问了。 阿吉巴朵怒不可遏:“叛徒!我们快走!” “白兄弟,赶紧走,下面来了好多人!”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绝非细问的时候。 一行人赶紧上马,顶着风雪继续朝更高的山头跑去。 骑在马上,回头一看,方才看到下方二三十米的地方,一连串的火把亮起,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人。 白宋正当震惊,身后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你怎么了?” “爹爹死了……呜呜……”阿吉巴朵抽泣着,狠狠地咬着白宋的后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忍心中难受。 白宋痛得龇牙咧嘴,搞不懂这女人为何喜欢咬人。 “嗷呜……” 一声狼叫突然出现在侧方,一个雪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夜幕之中。 “咻……” 一支箭飞了过来,将一只试图扑向白宋的狼给射翻在地。 “白兄弟,注意!有狼群接近,它们在雪地里比马跑得快!” “下面多少人?” “不知道!” “别问了!至少五百人!” 也不知是谁说的。 白宋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再一回头,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乖乖! 方才看到的火把不过几十,就这转眼的功夫,下方雪地火把亮起已经组成了一条长龙,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下面这是一支大军! 一支大军怎会出现在雪山上? 怎么会有大军愿意翻越这么高的大山? “爹爹死了,部族内乱,那人是叛徒,这些人跟我们一样,也要翻越泥巴山直接进入博野,屠杀我的族人!” 白宋听了,感觉情况更加凶险。 若阿吉部族内乱,那舒望岂不是更加凶险了? 阿吉巴朵哭着喊着:“快走!我要回去通报,让族人们早做准备!” 白宋也没时间多想了,抽出十字弩,交给阿吉巴朵:“注意掩护。” “这把弓……给……给我用的?” 阿吉巴朵有些错愕,她见过这把奇怪的弓,清楚这把弓就是这个男人最厉害的杀器,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现在,他把自身最大的依仗交到了自己手中,便是把全部的信任就交给了自己。 听闻父亲噩耗之后,看到这把弓,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振奋。 阿吉巴朵接过手,好奇地把玩了一下:“我不会用啊!” “给我!我教你!” 白宋将十字弩收回,很不舒服地调整上膛,正巧看到一只狼扑了过来,立即扣动扳机。 狼应声倒地,看不到箭支飞出去的影子。 “学会了吗?” “好……好厉害!” 阿吉巴朵震惊得无法言语,接过手来学着白宋刚才的操作重新上膛,双腿夹住白宋的腰,身子伏在马背上,拿着十字弩,注意着后方的一举一动。 第168章 博野 雪山深夜,头顶一片阴沉,不见半点星月。 寒风一吹,飞雪遮掩,能见度极低。 白宋骑马,走在队伍最前,耳边只有风声和狼叫。 “不要乱!那些突厥人数量虽多,但追不上我们。” 后方传来了大潘的声音,藏在风中,模模糊糊,时隐时现。 但大潘说得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下,突厥人虽然人多势众,他们也很难追上他们。 眼下的威胁只是零星藏在黑夜里的狼。 这些畜生面对他们多人,倒也不算什么威胁,只要稳住阵脚不乱。 他们这样的轻装队伍要甩开后面的人其实很简单。 “大家都看着彼此,大夜里,不要跟丢了。”白宋回头喊了一声。 “明白!” 后方声音刚刚传来,白宋感觉地面突然一阵晃动。 白宋骑着马,这晃动感受不真切,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身后的阿吉巴朵惊道:“地面在震动!” “不会?”白宋头皮一麻,只觉得一阵不安,但在瞬息间又没作出任何判断。 后方也不知谁在喊:“怎么回事?” “吁……吁……” 不过眨眼之间,队伍一下乱了。 所有马匹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变得不安又不受控制。 白宋骑着的小黑也是一样。 “吁……”白宋紧拽着缰绳,努力地控制着小黑,脑子正在电光火石地转动,心说该不会是引发了雪崩? 不应该啊! 这里虽然有积雪,但积雪厚度不够,远远没有达到雪崩的程度。 上山之前,白宋就已经想到了雪崩的可能,选择了一条保险的路线。 要出现雪崩,也该是他们靠西面背着阳光的一个山头才有可能。 白宋回头看了眼,下面由火把组成的长龙也跟着混乱起来。 看来不是他们几个人感受到了变化。 难道是地震? “注意点,可能是地震。”白宋提醒一声阿吉巴朵。 阿吉巴朵停下了动作,拿着十字弩呆呆地看着远处,然后抬手一指:“那边的雪塌了。” 顺着阿吉巴朵所指的方向去看,白宋的眉毛逐渐拧成了一条线,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地面震动了许久之后终于传了过来。 黑暗中,远处的山影不过是一层灰色的浓雾,但现在看去,那灰色的浓雾如被什么大鱼搅动的泥潭一样,灰蒙蒙的雾色晕染开来,又像是一朵灰色的花蕾在夜色下绽放,越来越大,越来越广,转眼一变又成了梦里的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地面震动越来越厉害,小黑的不安也越发难以控制。 “真是雪崩!”白宋惊叫一声。 不知是不是他们所在的山头发出的动静引起了对面一个山头出现雪崩。 白宋没想到远隔数百米的远山爆发雪崩对另一个山头都能造成影响。 人在看到这一幕尚且可以保持冷静,但身下的马却不能在大自然的咆哮下稳住。 小黑开始乱窜,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黑夜里转圈,好几次都差点儿把背上的两人给甩下来。 阿吉巴朵紧抱着白宋,闭着眼睛。 白宋被甩得天旋地转,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宋心里面暗叫不好,但无论怎么控制小黑都不能让它平静。 后方的兄弟也在惊叫大喊,但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没了声音。 整个世界,唯一能让白宋辨别方位的就是身后的那些火把。 几分钟之后,白宋再从那些火把辨别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既定路线很远。 至于队员们,早就不知踪影了。 又过了一会儿,地面终于不再震动,马终于平静了。 长夜才过一半,白宋所在距离那些火把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怎么办?”阿吉巴朵有些担忧地问。 白宋牵着马,沿路走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也不敢高声呼喊。 “先找个地方避风,等天亮了再说。” 白宋不担心其他人,相比之下倒是更应该先担心下自己。 好在一番惊险之后,运气有所好转。 两人并行不久,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内有一些简易的生活用品,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猎户用过的暂居点。 “里面竟然还有床!” 阿吉巴朵下意识地惊喜叫了一声,但随即又沉寂下来。 “就在这儿休息。” 白宋栓好马,到了更里面躺下。 很快,山洞里就没了声音。 这时候,白宋已经没了睡意,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情况。 发呆了许久,又见不远处的女人在抽泣。 “喂。” 阿吉巴朵揉了揉眼睛,回头应了一声:“你还没睡啊?” “说说。” “说什么?” “你们部族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突厥人。” 阿吉巴朵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你听到的事情不是真实的,一切要等你回到部族之后才能确定。” 阿吉巴朵摇摇头:“阿爹早有旧伤,已是身患残障,在部族之中威望减低,早有人想要将阿爹取而代之,我之所以被你们汉人所擒,也是因为阿爹病重,不能再带领族人。” “你一个女人也能带领自己的部族?” “我们阿吉部族非常团结,尤其是在博野的一支队伍,誓死追随我们。不过是有小人从中挑拨,导致一部分阿吉部族的子民生出了异心。都是颉利部族的人!他们为了这场战争,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各个突厥部族加入战斗。谁要是不听从,他们就会群起而攻。我们部族只是被迫参战,我们在战斗中死了无数人,早就不想参与其中了。” “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 阿吉巴朵点点头:“以往部族的人有父亲震着,至少阿吉部族的人不敢乱来。现在父亲死了,部族之中发生内乱,我都可以预见。” “那上次的那个突厥人?还有舒望……” “别紧张,只要看到他们还在往博野走,证明在博野的族人还没有发生内乱。你最关心的女人应该不会受到影响。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一定提前通知我的族人作好准备。” “你有没有自信能控制好现在的局面?如果你回到自己的部族之后。” 阿吉巴朵摇摇头:“不知道。” “只要你答应我将舒望放了,就算你的部族局面有多乱,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稳住局面。” “你是汉人,我是突厥人,你愿意这么帮我?那个女人对你有那么重要?” 白宋没有回答:“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就赶路。现在这情况已经等不到把人召集到一起了。” …… 天微亮,风稍止。 白宋二人再次出发。 情况有变,白宋也没时间去找其他人,径直朝山的另一面去。 后方的突厥军队要翻山必定更慢,白宋也不知道能争取多少时间。 只是经过两日路程,终于翻过了山头,下了雪线。 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接下来将一路无阻。 “终于……终于到家了……”一路消沉后面对一望无际的草原,阿土巴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丝喜悦。 下山之路就比上山轻松多了,再一路疾驰,只消半日就进入了草原。 又在阿土巴朵的指引下,朝着北方行进。 广袤的草原又是另一番风景,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自由,可以无拘无束,甚至都不需要牵着缰绳,可以放松地让马儿在草原里狂奔,甚至在马上睡一觉也没问题。 天地相接,晴空万里,在初春的碧绿里,可让人肆意放纵。 可惜此行心中有所牵绊,再好的美景在眼前也失去了颜色。 反倒是让白宋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他们进入草原已有小半时辰,此地已是博望,是阿吉部族的家乡,照理应该有不少人才对。 可这一路过来,白宋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你们部族的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部族中所有青壮年都去参战了,妇孺们都在博望的更深处。” 听阿土巴朵的话,白宋还以为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直到他们遇见了第一户牧民。 相隔几十米,白宋见到了羊群,零零散散十几只,正在被三个突厥女人驱赶着。 白宋有些兴奋,正要打听消息。 不想前面的突厥女人见到白宋靠近,像是见了鬼似的惊慌逃窜,连羊群也不管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先拦住一人,让我问问。” 照阿土巴朵所说,白宋快马上前,很快拦住了一个突厥女人。 那突厥女人异常慌乱,叫嚷不停。 随后阿土巴朵下马,跟她说了几句。 突厥女人这才平静下来,诧异地看了看白宋,然后又跪在了阿土巴朵的面前。 阿土巴朵回头对白宋道:“原来是有一些逃兵在这里肆意欺辱妇孺,她们很怕遇到男人。我已经告诉她们身份,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下马,我们先去她们家里歇一歇。” 到了阿土巴朵的底盘,当然是要听人家的。 白宋没有多问,老实下马,跟着那突厥女人走了一刻钟,进了帐房。 第169章 突厥第一勇士 帐房内结构简单,只有简单垫子充作家具。 里面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清理着帐房内的东西。 年纪虽小,但做事有板有眼,很认真的把一些杂物收在很大的包裹里。 看样子,他们是要离开。 汉人跟突厥人在长相上差别还是很明显。 连几个小孩子都一眼认出了白宋有些不同,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走到白宋跟前,用白宋完全听不懂的话,奶声奶气地跟白宋交流。 白宋只能笑着回应,看着阿吉巴朵,让她来当作翻译。 两个人跟几个孩子聊得很投机,帐房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松的笑声。 轻松的情绪难能可贵,尤其是对房中的两个大人而言。 简单的几句交流,两人都放松了很多。 不一会儿,这家突厥女人进了帐房,送来了一大盘吃的。 两条整羊腿热气腾腾,一盆骨汤散发着浓郁的味道。 还有两杯看似如酥油茶的东西,也勾人食指。 这一家有五个成年女性,全都来了,送上食物很很恭敬地跪在阿吉巴朵的面前,同时又很恭敬地给白宋盛汤切肉。 几个孩子在一边看着口水横流,却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这排场,白宋彻底相信身边的女人是公主了。 阿土巴朵精神好转,得意地看了看白宋,说:“别客气,赶紧吃。” 说着,阿土巴朵很豪气地拿着一整条羊腿啃了起来。 几个突厥女人很殷勤地给阿土巴朵说话,阿土巴朵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然后这几个女人就转到的白宋身边,围着白宋更加热情了。 白宋一身贱命,受不得一群人伺候,而且自己一个汉人,这些突厥女人哪儿来的热情? 突厥人对汉人的印象正如汉人对突厥人的印象一样,两族之间相互仇恨,相互嫌弃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这些突厥女人感觉不一样呢? 而且,这些个突厥女人看白宋的眼神不一般,透着股怪怪的味道。 白宋从这些突厥女人看阿土巴朵的眼神中能看到明显的尊敬。 但这些女人一转眼看到自己,眼中没有半点儿尊敬,只有一点好奇,更多的像是在打量一件儿物品似的,有些肆无忌惮。 这些个女人一边给白宋切肉,一边又好心地上来捶肩揉腿,乘着白宋不注意,甚至还要在白宋身上揩油。 她们一看就是有夫之妇,不过丈夫去了前线,大仗也就才打半年多,那模样简直也太饥渴了? 白宋一个大男人,被她们几个包围着,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喂喂喂……”白宋有些架不住了,朝一边的阿吉巴朵喊着,“她们这是干什么?” 见白宋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是显得手足无措,阿吉巴朵笑盈盈地看得津津有味,吮吸着布满油脂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突厥女人可不如你们汉人扭捏,她们这是在感谢你一路相互,保护了阿吉族的公主。” “这……这叫感谢?我看她们恨不得要吃人了!” “哎呀,何必那么小气。她们一辈子没见过汉族男人,今日见了,是好奇,你就陪她们玩玩呗。我又不是吃醋。” “玩玩?” 白宋只觉头大,还想说话呢,一个送来那杯油茶就往白宋嘴里灌。 白宋只能一口喝下,一股酒味儿冲上脑门儿,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哪儿是酥油茶?分明是羊奶或是马奶醸的酒。 看白宋呛了口,周围的突厥女人哈哈大笑,那么样跟调戏小姑娘没两样。 “让她们退下!” 白宋加重了语气。 阿吉巴朵眨眨眼睛,看看白宋,这才说了一句,挥挥手,这才让几个女人退了下去。 白宋理了理衣裳,有些恼火。 阿吉巴朵撇撇嘴:“不识好人心,这不叫人服侍你嘛!你们汉族男人不都喜欢女人服侍的嘛。” “下一步怎么走?”白宋冷着脸转移话题。 “阿吉族将要选举新任族长,她们正要去阿吉族王庭。” “选举新任族长?” “嗯。”阿吉巴朵严肃点头,沉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的煽动此事,但无论是谁,我都要阻止此事,阿爹死了,统领阿吉族的担子将由我来继承。” “女人也能担任族长?” “阿吉族是一支很古老的部族,其他的部族大多崇尚实力,但阿吉部族的子民更崇尚传承和名望,在我们的先祖之中,曾有女人担任族长的先例。我是皇族唯一的血脉,部族首领的位置本该由我来继承!为了让我继承族长之位,阿吉部族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不能让其他人打破部族的传统,更不能让别的部族将我的族人分裂。” “这些女人对你如此尊敬,也是认可你是部族的继承人?” 阿吉巴朵再次点头:“你说过会帮我对?” “当然。” “只要我能顺利当上族长,那个叫舒望的女人,我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地还给你。如果她不在博野,我也会倾尽全族的力量帮你找寻。” 在突厥人的帐房里,白宋两人获得了充足的休息。 虽然大家的目的地相同,但二人不能跟着这家突厥人慢悠悠地走。 休息之后,两人重新上马,正要去往前方。 远处,家人的牧羊犬叫了。 西北方向的草地上,多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个家庭再次变得紧张,在此特殊事情,任何陌生的情况都预示着危险。 白宋吃了人家的羊肉,这时候正当帮她们搞清楚状况,让阿吉巴朵稍等,自己骑着马过去看看。 随着越来越近,白宋表情逐渐惊讶。 “那是……” “许长天?何方誓!” 这不是走散的两个兄弟? 白宋大为意外,隔得太远看不太清。 远处两人听到白宋的声音,似乎也是振奋非常。 但这两人似乎身受重伤,正要开口大喊,好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有发出声音,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 …… 情况突变,白宋一行跟在突厥人家的队伍之中。 许长天跟何方誓被丢在突厥人的行李包裹上。 一队人缓缓地走,白宋也在认真地给两人治疗。 半个时辰过去了,许长天还在昏迷,何方誓终于醒过来。 这两人身上多处刀伤,绝不是失足跌落山崖或是遭遇野兽袭击所制。 一定是跟人发生过战斗。 看到两人的时候,白宋眉头就没有再舒展。 他们一行人,每个人都是高手,何方誓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白宋看来,除非是身陷重围,他们就算遇到突厥人的军队也能很轻松地全身而退。 现在连何方誓都重伤昏迷,到底遭遇什么才能出现眼前的情况? 何方誓醒了,白宋赶紧上来问:“何兄,你们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 何方誓没有回答白宋的问题,只说一句:“十二天狼之首来了。” “十二天狼之首?”白宋一愣,还没明白过来。 过了几秒,白宋才意识到何方誓说的是什么。 “突厥王庭十二天狼!” “两把弓的突厥人……” 两把弓! 白宋很快想到了从蓟县追击自己的突厥人中,那个一箭射杀舒望护卫的头领! “他是十二天狼之首?” 何方誓咳嗽两声,继续说:“传言他是突厥第一勇士,果然……果然厉害。我们四人联手,所有人都被重创,我带着老许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要不是遇上了白兄弟,这次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突厥第一勇士?!”阿吉巴朵听了也面露惊讶之色。 白宋看着她:“你也知道?” 阿吉巴朵咽了口口水,显得十分紧张:“那个人怎么会……怎么会来博野?不可能啊!” “突厥第一勇士是颉利可汗身边的第一近卫,从来都是保护颉利部族最重要的人。就算是两国大战,他也是极少出战前线的人物。传说他力达千斤,铜筋铁骨,乃战神所化,有着不死之身。仅仅一人,就能敌过数千人的军队,是颉利部族最厉害的人,也是整个突厥最厉害的人。 颉利部族能有今天的势力,最开始也是靠着他一人的威慑。任何部族胆敢违抗颉利可汗的命令,这个人就会杀掉那个部族的首领。” 所有人都沉默了。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只有几个不懂汉语的突厥女人还保持着镇定,队伍依旧平稳地往前走着。 阿吉巴朵想着,然后猛地摇头,继续说:“这不可能的!就算颉利可汗要吞并我们部族,靠着我们部族现在的能力,也用不着那个人来。” 这时候,何方誓偏头看向白宋。 白宋头皮发麻,指了指自己:“难道……难道还是因为我?” 何方誓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肯定。 白宋再转向阿吉巴朵问道:“如果有人杀了颉利部族的皇子,那颉利可汗会不会派出手下最强……” 阿吉巴朵震惊地看着白宋:“听说……颉利皇子是那个人的弟子……” “我曹了!”白宋下意识地骂了一声,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下来。 没的说了,白宋在蓟县惹了大麻烦,看样子突厥第一勇士是不抓到白宋绝不收手了。 第170章 无畏冲锋 形势越发严峻。 据何方誓所言,几日前夜里分散之后。 他和许长天、刘尚谷、李真四人一起,张书远和潘拓至今不知所踪。 何方誓原以为白宋不会自己就走了,在附近找了半天。 结果跟搜寻的突厥士兵遇上。 他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士兵,想着顺手解决了。 没想到他们遇到一股士兵中居然有突厥第一勇士。 李真一个照面就被重创,险些丧命。 而后剩下的三人跟对方交手,即便是有何方誓在,三人合力解决了其他的小喽啰,但在突厥第一勇士面前战了不足一刻钟,结果三人各守了不同程度的伤,人也被打散了。 许长天重了对方一支重箭,只是擦了一下肩膀,肩膀上一块肉都没了。 何方誓毕竟更厉害,伤势不重,情急之下带着许长天一路逃遁。 一路担心许长天的伤势,也不知道去哪儿找白宋,一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精神高度紧张。 直到在最后一刻见到了白宋,精神一放松才晕了过去。 现在知道,突厥第一勇士正在前往博野的突厥军队之中,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如果不单单是针对白宋,还要针对阿吉部族,就算巴朵将部族团结起来,也很难有胜算。 看看这个家庭剩下的人,估计家里还有男人的很少了。 所有人面带忧虑,白宋看看身后的女人,想了想说:“看来我会给你的族人带来更大的危险,你有什么打算?” “无论如何,先当上族长,就算带着族人迁徙也好,反击也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一个新讯息,让本就紧张的行动变得更加紧迫。 何方誓和白宋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失散的人,目前的情况让人很无奈。 明知道现在失散的人可能遭遇了危险,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 后面的突厥大军虽然行动更慢,但他们营救舒望的时间正在越来越少,脱得越久,便越容易出现变故。 所以两人都闭口不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其他人人没事。 …… 博野的草原没有尽头。 在遥远的草原深处有着阿吉部族世代守护的湖泊。 传闻每当明月当空时,湖中月影永远都停留在湖泊中心,预示着生活在湖泊边上的突厥人将会受到月神的庇护。 为此,阿吉部族与其他突厥部族不同,阿吉族人有少部分人以守护月湖而生,放弃了突厥人游牧为主的生活传统,即便保持着游牧的习俗,也是围绕着月湖。 关于月湖,有说不完的传说。 又在明月当空之时,阿吉巴朵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望着前面将到达的部族王庭,即便那片熟悉的湖泊被层层叠叠的帐房所挡,这位突厥公主还是露出了所有女人都有的一面,也不管白宋听不听,一人在白宋身后说着,一直不停。 又是两天一夜,此行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远处是一片营帐,有着浓郁的突厥人风格。 建筑群外的草原上,聚集了数不清的牛羊。 就算在夜里,依旧能听到时断时续的牛羊叫声。 他们一行的十几头羊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先换上我们的衣裳,以免引来麻烦。” 巴朵叫停了队伍,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突厥服饰。 “前面就是王庭,会有巡夜的人,总之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我。” 阿吉部族选新族长,族内可能出现了变故。 阿吉巴朵离开部族很久,族中情况不明,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她要谨慎一些。 白宋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乘着阿吉巴朵不注意,悄悄给何方誓使了个眼色。 白宋不会把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倒不是信不过这个突厥公主。 只是想要更保险一些。 何方誓会意,悄悄地离开了队伍,消失在了夜色掩盖的草原中。 何方誓的离开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巴朵一直都没有发现。 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王庭,巴朵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前方的路上。 她口中的巡逻没有出现,这反倒让她有些奇怪。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如此念叨了一句,又跟前面的突厥女人交流了一会儿,好像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忽然,远处巨大的营地里多了火光,一支又一支的火把亮起,如同在雪山上遇到的火龙一样,很快照亮了漆黑的夜。 渐渐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中,一根巨大的火柱突兀地显现出来。 看到这一幕变化,巴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推了白宋一把,喊道:“快!快过去!” “怎么了?” “这是在进行族长继承仪式!” 白宋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如果巴朵不能控制部族,都不知道现在的族长还认不认同之前的交易。 还有定下交易的突厥人,又身在何处? 舒望到底在不在这里? 白宋挥动马鞭,带着巴朵冲出了队伍。 隔着很远,巴朵就已经开始大喊。 估计是在喊停下之类的。 而巴朵的喊声很快引起了王庭的注意,终于有人骑马过来。 一支三人小队大声吆喝着,很快就盖住了巴朵的声音。 巴朵让白宋先停,然后翻身下马,取下了自己佩戴的古串项链,应该代表着某种信物。 阿吉巴朵很激动,高高举着项链,愤怒地呵斥三人。 白宋注意着三人的动作,这三个男人就跟之前的突厥女人不同了,眼中没有任何尊敬,反而是疑惑。 白宋想问巴朵的信物靠不靠谱,但想着自己不能说汉语,免得露馅,就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就看见巴朵急得跳脚,甚至想要把面前一人给扯下马来。 忽然,白宋注意到有一人悄悄绕到了巴朵的身后,手放在腰间作出了拔刀的手势。 白宋喊了一声:“小心!” 说着,自己先拔出弯刀朝着那人捅了过去。 白宋这一刀没准头,但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 听白宋说了汉语,几个突厥人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叫嚷起来,纷纷拔刀,不再掩饰了。 巴朵大急,回身就喊:“叫你别说话的!你干嘛要说话?” 白宋怒道:“那人要砍你了!” 说归说,眼看这三个突厥人冲了过来,白宋一把将巴朵拉回马上,骑马就跑。 事发突然,白宋脑子一片空白,一边骑马一边问:“到底什么情况?” “族中有人诬陷我!说我已经投靠了大唐!我正在跟他们解释,正要说通的时候,你一开口,身份就暴露了!现在我跟着一个汉人回来,还怎么解释得清?” “我看那状态可不是要跟你解释的,没见他都不听你说什么,想要把你先杀了吗?” “部族中肯定有人在挑拨离间,想要夺权。” “现在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 “冲进去?”白宋骇然,“你确定?” “你不敢?” “这情况我当然不敢!你都说解释不清了, 冲进去还不是送死?” “我有族长信物!我相信族中大部分族人是被人给蒙骗的。只要我拿着信物出现,我的族人一定会站在我的一边。” 看着阿吉巴朵双目通红,白宋心里有些发憷,也不知她的判断对不对? 这冲进去就进了突厥人的腹地,想要活着离开就不容易了。 “快进去!阻止这也的仪式!帮我这一次,我一定用尽全力帮你找那个女人还不行吗?” 想到舒望,白宋也不顾了,掉转方向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疾驰。 前方又来几匹快马,朝着白宋直冲。 巴朵站在马背上,单手扶住白宋肩膀,高高举起项链,一路用突厥语喊着,一刻不停,嗓子都哑了。 这一刻,白宋身后的女人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坚定,即便语言不通,也能感受到她誓死的态度。 白宋本有几分畏惧,但想到这两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历尽艰辛,换来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想着,白宋也不顾了,朝着前方冲来的马队分毫不让。 身下小黑化作黑夜里的狂风,面对一群来自草原的野马,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展现了足够的烈性。 瞬息之间的碰撞,拼的就是一股劲儿。 即便是草原烈马也被小黑的气势所摄,眼看就要撞在一起,突厥马队先乱了。 头马想要闪躲,突厥人根本控制不住,一个急停还没来得及稳住,小黑直接冲入了马群。 一时间,马叫不断,好几匹马被撞翻在了地上。 “冲!”白宋大笑着嘶喊起来,“哈哈……” 突厥人没见过这么快,这么猛的马,一次接触就被吓傻了。 后面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小黑已经冲入了帐房群落。 一路经过的突厥人惊慌失措,各自都在说话,好几次看到有人举起了弓箭,或许是巴朵的喊声起到了作用,又有别的突厥人去阻止放箭。 这个组合的出现如石子扎入镜湖,一层涟漪传染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突厥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但白宋看得明白,他们是在议论巴朵的出现。 这个正统的王族血脉让这场族长任命的仪式有了新的变化。 第171章 决斗 巨大的篝火烈火飞升,汹汹火焰足有十几米高,照亮了黑夜,又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和湖边的混乱相比,一片普普通通的湖泊在夜风中淡淡地注视着一切,映照着草原的星月又映照着人间一切。 篝火边上,几个盛装打扮的突厥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都漏出了警惕的深色,相互交换着眼神,多有疑问,更有惊讶和愤怒。 人群汇聚,男人不多,能留在王庭的阿吉族男子都是望族近卫,世代守卫部落皇族。 而阿吉族的皇族只剩在马上高喊的女人,最近更是流传出公主投靠大唐的留言,这对部族内部人心打击极大。 为了重新振作部族,重新推举族长自然而然成了族中最重要,也是最紧迫的事情。 眼看着新族长已经选出,只要完成了世代保留的仪式,新任族长就算确定。 没有想到,在此关键时刻,投靠大唐的公主竟然回来了。 “古帕,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你不是说公主已经死了吗?” 火堆旁,一个带着狼头绒帽的高大男人表情凝重,看着远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马匹,沉声道:“回来又如何?阿吉族容不下叛徒!” 说着,男子从一处取来弓箭,部族中其他人不敢擅自攻击,他可不管,直接弯弓搭箭向人群瞄准。 “慢着!”另一突厥男子大喊一声,想要抬手阻止,但很快又被另外的人给拦住。 一瞬间,火堆边十几个在族中地位颇高的突厥人相互拉扯起来,但却无人组织古帕的一箭。 远传,白宋死死地盯着篝火方向,一人弯弓搭箭的动作尽收眼底。 “抓稳!”白宋提醒了一句,未等阿吉巴朵作出反应,箭已经来了! 白宋一拽缰绳,小黑突然变向,试着避开箭支。 但这箭速度奇快,射箭之人非同一般,也不知能不能避开。 白宋额间细汗密布,最后瞬间,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不知从何处又出一箭,竟然将射向白宋的箭给击落在地。 周围人太多,白宋根本看不到是谁在暗中帮助。 但在篝火边上,古帕看到了一人! 那人站在不远处的帐房口,拿着一张弓,但气色很差,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看到此人,古帕愤恨地瞪着眼睛,本想再射一箭,但再看公主的位置,已经没了机会,只能愤恨地将弓箭重重扔在地上,然后大喊一声:“抓住叛徒!” 下一秒,白宋已经冲到了篝火边上,阿吉巴朵从马上跳下来,高举手中信物:“族长信物在此,我替父从军时,父亲已将族长信物传给我,我阿土巴朵早已是下一任族长!古帕,你手里没有族长信物,也敢擅自举行族长接任仪式?” “巴朵,你投靠了大唐,还有什么资格担任阿吉族长?”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有什么证据?两个月前,我们三千兄弟潜入大唐军营救你,而你却跟大唐军队勾结,设计在大唐军营中埋伏,害得我们部族三千汉子全死在大唐军营!此乃我亲身经历,还有几个兄弟跟我侥幸逃脱,都可以作证!” 整个王庭都混乱了,所有人都在议论。 正是古帕和几个从前线回来的将士传说,使得部族之中很多人对公主失望透顶。 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此表示怀疑,毕竟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就此便认定公主通敌,显然也过于草率。 只是族中没人领导,族人一盘散沙,古帕联合了一些人,没人敢贸然作对。 所以反对公主的声音一直盖过了族中其他的声音。 现在公主回来了,那些被压抑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他们不着急着站队,他们只要听听公主口中的故事是怎样的。 提到两月之前的惨败,阿吉巴朵心中多有愧疚,难忍地低下了头。 “哼!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你,害死了我们三千汉子,你还有什么资格当族长?” “营救公主,是我们突厥汉子自愿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一个白宋熟悉的人走入人群,他的腹部还缠着纱布。 白宋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人他记得。 看到此人,白宋瞳孔一缩,这就是自己破腹后逃走的突厥人。 见到此人,便是距离舒望很近了。 这人在,说明舒望也在。 白宋着急地望着四周,试图从人群中看到点儿舒望的影子。 可惜并没有出现白宋所期待的情节。 突厥人之间还在争吵,古帕将矛头指向了白宋,对巴朵冷笑道:“你如果没有投靠大唐,那你身边的汉人如何解释?” 要解释的问题太多,阿吉巴朵根本解释不过来。 阿吉巴朵沉着脸,忽然不再说话,沉默片刻后,猛地一抬头,指着古帕:“你不是想要族长的位置吗?那又何必这么麻烦!解释都是多余的,不如就在月湖的见证下,让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决斗! 整个王庭瞬间哗然。 突厥人崇尚强者,决斗更是突厥人古来争夺权力的最佳方式。 只是作为以月神为信仰的阿吉族,决斗来争夺族长的事情极少发生。 但这不代表阿吉族不认可这样的方式。 决斗是神圣的,任何通过决斗的方式而产生的结果,所有都必须无条件地接受。 化解纠纷,让族人齐心,没有什么比决斗来得更直接。 只是公主是个年轻的姑娘。 而古帕是族中鼎鼎有名的战士。 这样的决斗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要公主去死吗? 如果这场决斗是由古帕提出,没有族人会认同,因为决斗的前提是公平,这场明显不公平的决斗会成为耻辱。 可决斗的要求是弱者提出来的就不同了,突厥人相信只有占据真理的弱者才能战胜强者。 而公主和战士之间……女人和男人之间…… 实力悬殊太大,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有些不明不白。 古帕也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公主殿下,您不会是说笑的?跟我决斗,您真的想要送死吗?” “你怕了?” 古帕脸色一变:“你当真的?” “突厥人最善骑射,我们就在马上一决生死!相信月神会作出选择,知道谁能适合领导阿吉族。” 古帕朝众人大喊:“大家都听到了吗?这是公主提出来的要求,我接受公主的挑战!” 现场沸腾起来,好多人都想冲进来,却又被人给拦住。 白宋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很多人在拥挤之后又逐渐冷静,围绕篝火的人群在一点点往外散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月湖和篝火的边上多出了一片很大的空地。 巴朵回到了白宋身边,白宋赶紧问:“这是干什么?” 巴朵沉声道:“我要跟他决斗!” “决斗?!”白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变了。 “放心,我有信心。” 白宋一听,忽然想到了十字弩,有这东西在,决斗肯定简单许多,倒也不必担心。 想着,白宋取出了十字弩,交给巴朵。 万万没有想到,巴朵竟然拒绝了,然后认真地跟白宋说:“这是一场公平且神圣的决斗,我要依靠自己的本事战胜对手,这支弓属于你,不属于我,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你开什么玩笑?!”白宋震惊又震怒,“没有十字弩,你怎么跟人斗?” 巴朵并不理会,倔强地从一个族人手中拿过了弓箭,准备上马。 看着巴朵坚定的眼神,白宋不想再去动摇她的信心,再次拉住她:“不用十字弩可以,但这小黑可以帮你。” 白宋将小黑拉到了巴朵面前。 巴朵与小黑也相处了很久,这马儿也对巴朵有些感情,半眯着眼睛往巴朵的脸上蹭了蹭。 巴朵摸了摸小黑的鬃毛,嘴角浮出意思笑意:“这是一匹万中无一的好马,有它在,我绝不会输。” 说着,巴朵翻身到了小黑马背,回头对白宋一笑:“谢谢你的马!” “驾!” 空地之中,决斗两人相隔十丈相对而停,人群举着火把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将两人围在中间。 中央的举行篝火依旧汹汹燃烧着,寒冷的夜被烧得滚烫。 突厥人声势浩大地喊着口号,为这场古老的仪式平添许多神圣的色彩,每个人都很紧张,听不到一丝议论的声音。 巴朵挺着胸,像一个战士举着族长信物,大声喊着:“今夜在月神见证下,我阿吉巴朵与阿吉古帕在月湖决斗,胜者将继承族长之位,请月神庇佑!” 说完,巴朵将信物带在脖子上,一手持弓,一手牵绳,蓄势待发。 对面的古帕却是懒懒散散,根本不把巴朵放在眼里。 一个小丫头片子,即便从小学习骑射,但终究是个娘们儿,能有什么厉害的? 巴朵看出了古帕的轻视,心里倒是一喜,知道是自己的机会,什么都不说,驱着小黑往前加速,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然后一箭射出。 巴朵是公主,但突厥人的公主可不是大唐公主那样的千金小姐,骨子的狠劲儿非同一般,这一箭直奔古帕眼睛,射得极准。 古帕丝毫未动,箭来时,嘴角翻出一丝冷笑,单手一抓,居然将箭给凌空抓住! 第172章 突厥王妃 一箭被抓,不是结束,正乃开始。 疾风劲处,黑马转瞬即至,那一箭吃瘪丝毫不动马上女子信心,中间男人不动,人已相隔两丈不到。 巴朵拉弓再射,这近处箭枝一出,瞬间宛如消失夜色。 那古帕不把这女子放在眼里,一箭抓在手上更是不屑。 不料这的近处一箭来势凶猛,恍惚间似比第一箭更快三分。 忽然后身赶到一股凉意,偏头一闪,箭枝擦着耳边飞过,吓得他抓着的第一支箭也掉了,人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倒了马下。 这一幕出现,人群呼喊之中穿插进一阵哄笑。 这古帕要是真要是被个女子一箭摔倒地上,这人也没脸再决斗了。 古帕脸色瞬间夜放红光,盯着阿吉巴朵与之擦身而过,骑马追到后面。 古帕瞬间取弓,瞬间拉弓,再追着巴朵身后射出一箭。 “嗖!” 这一箭在空中发出一声轻鸣,速度之快,非巴朵可比,瞬间从巴朵身后追至。 人群中笑声戛然而止,连白宋都紧张得卡住了喉咙。 所有人都看到背后一箭从公主的身前穿过,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 古帕缓步驱马行至先前巴朵途径路上,弓弦轻轻一带地面,便用弓箭撩起来一物,然后高举在头顶。 众人一看,居然是代表族长信物的骨制项链。 “哈哈哈……”古帕大笑,环顾众人,高声喊着:“看看现在信物在谁的手上!这是上天的选择,阿吉部族已经遵守了太多年的传统,以往的传统让我们变得羸弱,突厥各族素来信奉强者,只有跟随强者,才能让整个部族变得强大!” 狂傲的声音之后,远处忽然传来阿吉巴朵的娇叱:“强大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说完,空中传来“咻”的一声。 古帕眼前突然飞来一支箭影,从耳前声音判断,此箭速度力道竟比先前巴朵的第二箭还快,甚至比古帕自己那一箭还要来势凶猛。 这一次,古帕感受到了危机,因为自己大意,又因方才说话,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而这一箭却直指古帕喉咙! 一瞬间,古帕才意识道,从小在草原长大姑娘怎么会有如此软绵绵的箭? 他们的皇族公主素来都有着不输男子的勇武。 她先前的两箭都是在故意示弱,让本就麻痹大意的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 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眼看箭枝飞来,古帕无法闪躲,只能如第一箭那样抬手去抓。 箭枝瞬间穿过古帕掌心,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喉咙。 有人的火把都掉在了地上,几乎没人相信这样的结局。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支箭命名中古帕的喉咙之后,又直接掉落在地,并没有鲜血喷溅,甚至都没有刺入古帕的的喉咙。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带着疑问,连古帕自己也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道隐隐作痛的红印。 古帕想到什么,弯腰下去捡起掉落的箭枝,发现此箭上没有箭头! “阿吉族从不自相残杀!” 远处的女人潇洒地骑着马走了回来,径直到了还在发愣的古帕身边。 “部族要强大,需要的是团结,而传统,将我们阿吉族仅仅地连在一起。古帕,这场决斗是你输了!” 站在古帕面前,阿吉巴朵骄傲地伸出了手。 古帕则眉头紧皱,缓缓地地下头,然后将手里的信物双手放在了阿吉巴朵的手上。 无边的世界里,一群人围着一片湖,一团火,如花团锦簇一般凝结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发出来自草原民族的呼嚎和低吟,简单的音符里包藏着古老而又神圣的力量,充满了突厥人的心痒。 从古帕低头的那一刻起,一个看似较小的女人顺理成章地开始了新王的加冕,篝火也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变得更为旺盛,所有的族人都举起了火把,重复着古老的低语。 白宋是一个看客,却很荣幸见证了这一幕,若非亲身经历,永远不会看到一个突厥女人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部族的王。 草原的中心处,阿吉巴朵高举着骨链高傲地接受着这一切。 她骑着小黑,扫视着自己的族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宋的身上。 巴朵嘴角上扬,带着几分炫耀,好似是将自己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刻好好展示在异性面前。 这样的展示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正如巴朵所想,白宋真是对她另眼相看了。 如此短的时间,居然能想到用一支空箭来收拢人心,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智,即便身为女人,统领一族也是足够了。 只是在白宋关注女人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在对面的人群中,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掏出了弓箭。 二人目标正是对准了场中的巴朵。 同一时间,白宋抽出了十字弩,准队巴朵对面。 巴朵见白宋拿出十字弩,意识到有问题,同一时间,一支箭射了过来。 亏得巴朵先一步意识到了危险,把身子一歪,让箭擦着头发飞了出去,人也从马上掉了下来。 “保护公主!”人群中立即传来惊呼,所有人都靠着巴朵靠拢。 眼看人群就要陷入混乱,白宋扣动扳机! 噗! 人群又在瞬间静止了。 一人倒在了人群之中,手里还拿着弓箭,周围的人惊愕地看着此人,看着此人胸口的一支小箭。 突厥人善射,对箭术高超的人有天然的敬意和尊崇。 可这一箭超出了所有突厥人的认知,这一箭的速度、精度、力度都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根本都看不到任何征兆,捕捉不到任何影子。 一切都宛如凭空出现,一个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如此诡异的一幕甚至让人感到恐慌,只有极少数的人注意到白宋,注意到白宋手里的十字弩。 人群渐渐散开,就算是突厥人也有些心惊胆战,在不清楚情况之前,没人愿意靠近这个陌生的汉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正是这个汉人射杀了偷袭公主的凶手。 “这人是谁?” “这人为何会和公主在一起?” “刚才是这人做的吗?” “古帕不是说公主跟大唐……现在是一个汉人带着公主回来,这件事又怎么解释?” 疑惑聚焦在白宋身上,尽管现在是巴朵的加冕仪式,但见证了刚才的一幕,突厥人难以掩饰心中的疑惑。 巴朵知道白宋又救了自己一次,缓步走到了白宋面前说了一声:“谢谢。” 白宋点头示意,周围所有人的话他都听不懂,只能一个劲儿干笑。 但从周围人的眼神中依稀能读懂有些,想了想问:“他们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我这就跟我的族人解释。” 说罢,巴朵握住白宋的手,高高举起,同时紧握着族长的信物。 白宋不明所以,以为是在感谢自己救命之恩,也就没有多问。 而巴朵却狡黠地多看了白宋一眼,看着这男人白白净净的俊秀模样,嘴角难掩笑意,然后用突厥语对所有人大声喊道:“从今以后,我阿吉巴朵将是阿吉族的王,而他,将是你们所有人的王妃!他将留在草原,和我一起带领大家让部族繁衍壮大!” 人群一下沸腾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尖叫声突然传来,比先前巴朵在马上接受加冕的时候还要振奋。 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白宋身上,所有的怀疑都消失了,转而是一种让白宋读不懂的古怪眼神。 白宋感觉怪怪的,看到所有人的目光虽然没有了怀疑,甚至多了许多亲切,但被这么多奇怪的眼神盯着,心里不免一阵阵发毛,便小声问了一句:“你说了什么?” “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真的?” “不然呢?我们突厥人最重恩情,你救了我,我的族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好。”白宋将信将疑,只能微笑着回应周围怪异却充满善意的目光,不时还跟着“喔喔喔”地喊两声。 但在突厥人的心里,这的确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族长千里迢迢从大唐抢了一个汉族男人回来,这可是给全族长脸的事情。 汉族男人当族长的王妃,这排场,这体面,传到各个部族都不丢人。 更何况这位王妃生得白白净净的,娇小可爱,比草原里的糙汉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这般男子配族长,那叫一个好,而且这位王妃箭术了得,惊为天人,也只有族长配得上。 “公主……要不……”欢闹之中,有人出声,但一半就遭人打断。 “还叫公主呢!” “哦,对对对……族长大人!今日真是咱们阿吉族的好喜日子,您不单返回部族,又继承族长之位,又给咱添了一位如此……如此不一样的王妃,何不连带着把婚事也办了?” “对!把婚事也办了!” 一群人说得兴起,气氛更热闹了。 白宋越看越不对,心想就算是要表达感谢,这咿咿呀呀叫唤了半天,怎么招也够了? 现在非但不见消停,反倒是越来越闹腾了? 这时,巴朵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我的族人为了感谢你,要为你举行一场特别的欢迎仪式。” 【作者有话说】 欠下两章,春节回老家耽误了一日,实在挤不出时间来更新。写在小本本上,年后还债。 第173章 阿吉族的礼遇 “还有欢迎仪式?” 突厥人过度的热情让白宋有些不适应,却也不好冒犯别人的传统,小声问:“我现在只想知道舒望在何处?” “舒望……舒望……都几个月了,怎么嘴边还是离不了舒望?”巴朵在白宋耳边小声抱怨着。 白宋脸色有变,以为是她临时变了主意。 巴朵见之,皱眉一笑:“看你急得,知道你的舒望比谁都重要,待会儿我就去问清楚情况,保证给你一个答复。不过现在嘛,我先安排你去一个帐房中休息,等欢迎仪式准备好,结束了欢迎仪式之后,就帮你找人。” 听罢,白宋点了点头。 白宋不知这场仪式将要持续多久,在巴朵安排之后,一位年轻的突厥姑娘带着白宋去了一间单独的帐房。 外边无比喧嚣,一个语言不通的汉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能有一个没人的空间,白宋也乐得安静。 只是那年轻的突厥姑娘在送白宋进入帐房之后便没有了离开的意思,一人坐在门口,认真地盯着白宋。 白宋不习惯这样,张张嘴想问什么,还没开口,又想起语言不通,也就不再多说了。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而巴朵在白宋离开之后已经离开了人群。 另一间帐房内,腰腹还缠着绷带的突厥人见新任族长前来,惶恐地跪在地上:“参见族长。” “封图哥,你的伤还好吗?” “多谢族长关心,罪臣无颜再面对族长。” “封图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何罪?” “罪臣为保一己之命而抛下族长,若族长不能平安回归,臣万死不得已恕罪。” “当时事态紧急,你若不走,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这岂是你一人之罪?” “族长……我……” 巴朵上前将其搀扶起来,继续问道:“你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何事?那个女人呢?” “正在族中被看守着。” 听到这话,巴朵明显眉头的一皱,一时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族长,我这就通知属下将那个汉族女人给放了。” “等等。”巴朵出言打断,还在沉思。 封图看着族长,眉头跟着皱起:“族长的意思是要杀了……” “先带我去见她!” …… 偏远的帐房内,日渐消瘦的女人怔怔发呆,外面热闹非常。 这是她来此两月间头一次见到这支部族表现出如此振奋的时候。 平日里看守她的人也已不见了,她从帐房边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今夜是天赐良机,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是一个逃走的好机会。 李舒望隐忍了两月,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 她要逃离此地,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能活下去。 仅管现在还能暂时保有安全,但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多久。 她是换回突厥公主的筹码。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爷爷是绝不可能用敌人公主来换回自己的。 在爷爷的心里,国事重于一切,爷爷不可能因私废公。 这场交易不可能完成,终有一日,突厥人会失去耐心,而那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时。 现已是两个月过去了,李舒望感觉自己越来越危险,她必须要采取行动。 想到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而不顾一切,生命是自己的,别人为了自己都那么努力,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 正是因为那个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人,李舒望就算身陷敌营也充满了力量,她不会放弃希望,她一定要尽一切努力。 见到外面没人,李舒望轻轻地从帐房后面的口子溜了出去。 有了两个月的生活,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甚至连逃跑的路线都已经规划好了。 后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所有的突厥人都在那里狂欢。 李舒望朝着篝火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欣喜之情不过几秒,前方忽然疾步行来一队人。 观其态势,明显是朝着李舒望的营帐去的。 李舒望大惊失色,没想到运气这么背,刚想逃走就来了人。 眼下已经离开,此刻返回,不免被发现漏洞,以后再走就难了。 想到这里,李舒望把心一横,朝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走。 想罢,她一回头,却见几个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李舒望?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李舒望脸色一沉,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正要发狠跟他们拼了,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说话的是个女人,居然还是说的汉语。 这些突厥人中会说汉语的人极少,她来了两个月,没遇到过一个会说汉语的女人。 这女人气势不凡,站在几个突厥男人之前,俨然一股上位者的姿态。 关键这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怎么有点儿耳熟? 这时候,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从突厥人的后面传来。 “小姐……你……你还好吗?” 许长天走了过来,颤抖着声音跪在了李舒望跟前。 他们一路艰难到了这里,终于见到了小姐,终于看到小姐完好无损地活着,内心之激动,只有眼泪才懂。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许……许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小人奉大将军密令将小姐接回大唐。” “爷爷……爷爷让你来接我的?” “正是!” “爷爷怎么会?” “大将军嘴上说着不管小姐,暗地里却让小人护送突厥公主来此换回小姐。” 听到这话,李舒望的眼里也滚落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爷爷居然会为了自己而作出有损大唐的事情。 一直都没有想过爷爷会救自己,现在想来,倒是错怪了爷爷。 李舒望的心里竟是多了一丝羞愧。 “好了,我们突厥人向来重视承诺!答应你们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许长天,带着你们小姐赶紧离开。我们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巴朵站在两人跟前,面无表情,严肃说着。 许长天听了赶紧起身,拉着小姐催促道:“小姐,咱们赶紧离开,以免突厥人临时变卦。” 李舒望欣喜过望,也不多想,沉着连连点头:“好,我跟你走。” “小姐,您还有东西需要带着的吗?千万别落下了。” “走,快走,我没什么需要带的。” 两人起身交流,又骑上了突厥人带来的马,一路顺风,很快就出了突厥人的营地。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离开之后,李舒望都不敢相信一切会如此顺利,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又连连询问:“许大哥,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还有何方誓,张书远,李真、潘拓、刘尚谷。” “他们人呢?” “路上遇到了麻烦,在雪山上走散了。这都不要紧,只要小姐平安,一切都好。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调查到小姐已经安全的消息,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回去。” “如此就好了。”李舒望笑着点点头,回看了营地一眼,“白……白大夫他怎样了?” “额……”许长天有些犹豫,想了想,“白大夫他好着呢,估计已经回到邙县了。” “好……所有人都好……”李舒望放心了,看着远方,归心似箭,再也不会留恋。 …… 夜深了,部族的狂欢还在继续。 白宋想到了从雪山上来的突厥军队,也不知巴朵到底作何打算,迟迟没有提及此事。 白宋想着,估计这这位年轻的族长不想让危险搅扰今夜的狂欢? 门口守着白宋的年轻姑娘之前走了,突然掀开了门帘,又带着两个同样年轻的突厥姑娘进来,又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木质澡盆,然后就摆在了白宋面前。 那个突厥姑娘叽叽喳喳跟白宋说了些什么,白宋一句话没听懂。 白宋指着盆里,试探着问:“要我洗澡的意思?” 突厥姑娘连连点头,对着白宋一阵微笑,那脸蛋儿甜得跟蜜一样。 看着澡盆里清澈的热水,白宋身上一阵瘙痒。 他这已不知多久没洗澡,估计身上泥都能搓汤圆了。 这时候能洗个热水澡,那舒服劲儿想想都要命。 白宋点点头,对姑娘们挥挥手:“好,你们都出去。” 白宋心想,即便你听不懂话,这挥手让你们出去的动作总该没问题? 不想屋里的三位姑娘毫不在意,笑盈盈地围拢过来,上下齐手,一边解腰带,一边脱鞋子,一边取发带。 这三位姑娘动作娴熟,白宋都来不及反应,刚按住腰带,头发和鞋子都已经被解开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自己来就行了。” 三位姑娘还是不理,反而凑得更近,笑盈盈地样子带着几分媚态,手上力道倒是不小。 白宋拼死保住了裤子,却是保不住衣裳。 上衣很快就被扒了下来。 “这算什么事儿?”白宋感觉有些不妙,心里也有些窝火,正要推开几人,外面传来了巴朵的声音:“这是感谢仪式的一部分。” 门帘打开,巴朵一人进来。 三位姑娘赶紧低头下跪,巴朵的眼里只有白宋,亮晶晶的眸子里没有在族人前的冷傲,透着一股浓浓的喜欢,先是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到白宋面前,轻声说:“这是阿吉族最高的礼遇,这是我们阿吉族最漂亮的姑娘,为了感谢救过族长的恩人,她们任有你选择,只要你喜欢,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可以为你奉献一切。” 第174章 特别的仪式 “……”白宋一阵无语,心说这哪儿跟哪儿? 巴朵却笑盈盈地凑到白宋跟前,小手勾着白宋松掉的领口,轻轻地闻了闻,小声道:“你也不闻闻,这一身就臭成什么了,也只有我不嫌弃你。还不好好洗洗?” “当然要洗了,只是我不习惯有别人。” “她们可不是别人,以后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有她们陪着,她们要伺候你的一切,如果现在不习惯,以后还怎么习惯?”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 “我也说了,这是感谢的一部分,这是我们突厥人的传统,如果你拒绝了她们,就算我不追究,她们也会无比的自责,在族中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白宋越听越觉得离谱:“这什么传统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放心,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岂能害你?” “这……” 巴朵轻轻地挡住了白宋的嘴:“别耽误了时间,之后还有事情。” 白宋没话说了,有些腼腆地被巴朵取了外衣走。 巴朵笑盈盈地看着白宋,两眼弯作了月牙,转头对身边三位跪在地上的年轻姑娘说了一声,三位姑娘便又上来,比先前更加小心地给白宋宽衣解带。 眼见衣衫渐少,白宋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还在这儿干嘛?” “你就不想听听那个女人的消息?” “你打听到舒望了?” “不要急嘛,你先泡在水里,一边洗一边听我给你说。” 也不知这女人到底起的什么心思,白宋带着几分怀疑,照样子进了澡盆。 三位年轻貌美的突厥姑娘小心谨慎地给白宋搓澡,细腻的小手在身上游走,搞得白宋酥酥麻麻。 巴朵则在澡盆前站着,毫不避讳地看着澡盆里的男人,一动不动,缓缓开口:“你的舒望我已经放走了。” “已经放走了?”白宋一皱眉,“你怎能把她直接放走?要确定舒望的安全,我必须见到她,可不能凭你的一句话就……” “你又不相信我了?” “事关重大,休想一句话就糊弄过去!”白宋脸色有变,猛地从澡盆里站了起来。 盆里热水洒了一地,周围几个姑娘一身都湿了,但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巴朵并不在意,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宋,然后又拿出了一封信。 白宋盯着:“这是什么?” “你偷偷让其中一个护卫在我部族暗中调查,还剩下一个护卫,这封信就是他留给你的。信的真假你自己判断,但这封信里写得清清楚楚。” 白宋打开信,里面写着:“白兄弟,我已接到小姐,小姐安然无恙,不必担心。唯恐突厥人临时改变,故不经告知就提前带着小姐离开,请白兄弟勿怪。我们一行只为小姐安全而来,若小姐得知白兄弟也在营救队伍之中,恐小姐不愿就此离去。许长天带小姐先走一步,有缘咱们再在大唐相会。” 看着信,白宋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巴朵轻声开口:“不用想了,这是最好的安排。你也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着什么威胁,你既然那么个关心那个女人,就应该知道此刻离开才是最安全的。现在,我已经按照约定放走了你的女人,而你是否应该留下来帮我解决更大的难题?” “你指望我帮你解决那些突厥军队?” “不可以?难道你只能为了别的女人不顾生命奔赴博野,却不能为了我留在草原对抗外敌?在草原,你会比在大唐过得更好,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我们的姑娘不比大唐的女人差,草原的女儿比你们更重情,只要你喜欢,你要多少女人都可以,甚至是她们的族长。” 巴朵说得兴起,踮脚起来想要亲白宋一口,却被白宋躲了开去,一把推在了她的胸前。 “你干什么?说好了我只是把你送回来,你把舒望还给我。” 巴朵并不生气,看了看这男人推在自己胸上的手:“是啊,现在已经完成了我们的约定,现在是我需要你。” 白宋没有回答,重新看了看许长天留下的信。 巴朵继续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难道你希望你的女人因为你而留下来?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让她安全。所以这时候,你们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果。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白宋没有发现信中破绽,想来舒望是真的安全了。 内心深处最紧的一根弦终于松了。 但现在被巴朵反客为主,掌握这自己的去留,白宋心里有些不爽,愤愤地重新坐下。 “你太高看我了!我看了你的部族,剩下的大多都是女人。根本不是那些军队的对手,我帮不上什么忙。” “打不过,我们可以走嘛,去草原的更深处,总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既然要走,又何必带上我?我能有什么作用?” 巴朵笑着摇摇头:“今夜我们不谈这个,我的族人准备了很久,还有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等着你。” 说着,又对边上三位美女交代一声,然后转身出了帐房。 白宋感觉有些怪怪的,想着舒望安全离开,心里多是高兴。 其实巴朵说的没错,舒望能离开最好。 就巴朵现在的处境,真要自己带着舒望就拍屁股走人,白宋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这一路过来,相互间的仇恨早就消散了,所有一切的对错仇恨不能算在一个人的头上。 现在舒望安全了,白宋更找不出什么理由去讨厌一个大方表达对自己喜欢的女人。 就算自己不会去喜欢,但绝对不会去讨厌。 所以,无论怎么想,白宋知道自己不会一拍屁股走人的。 自己不会离开,那舒望自然不能留下。 走了,白宋反倒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让舒望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了……白宋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想让舒望知道自己做的一切,让那个女人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因为自己早已经忘不掉她了。 正想着,澡盆中忽然拥挤起来。 白宋感觉不对,脑海中关于舒望的俏丽身影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姑娘扑入水中扑向自己,白宋吓得从水里跳起来,然后跳出澡盆,四处寻找自己的衣裳:“衣裳,我的衣裳呢!” 这澡洗不得了! 不为舒望,也要为香儿守身如玉。 这澡再洗下去,佛祖都要还俗的。 这些突厥女人热情主动得离谱,脸上虽然带着点儿羞涩,但心里可是一点儿没害臊,小小年纪,眼睛跟母狼似的,看着都要吃人。 三位姑娘一身湿透,回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白宋,却是嗤笑起来。 水中姑娘搔首弄姿,对着白宋连连招手,嘴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情话,想要再跟白宋嬉戏。 另外两位姑娘有些没好气地说了水里的姑娘几句,然后带着干巾过来给白宋擦着身子。 擦干了水,姑娘们又上下揩油,磨磨蹭蹭给白宋穿上了突厥族的衣裳。 这换了一身打扮,整个人的书生气就少了,多了一点儿突厥人的硬朗。 面前三位湿漉漉的姑娘好似也喜欢,看着笑盈盈地说个不停,那从水里出来的姑娘还不老实,乘白宋不注意,踮脚上前亲了一口,凑在白宋耳边用怪怪地汉语说了三个字:“真好看。” 白宋已彻底放弃了抵抗,就这姑娘的性子,不把手伸进来乱摸就行了,只是亲一口,已经很腼腆了。 这是,门帘被人打开,一个突厥男人带着一顶狼头帽子走了进来,然后由一位姑娘给白宋带上。 这狼头帽子好似是用真的狼头为底制作而成,很重,也很气派,看着凶神恶煞,十分怪异。 同时狼头上还有一支花环,减少了些凶戾之气。 白宋不知这狼头有何用意,却有被三位姑娘拉着走出帐房。 “欢迎仪式”开始了,白宋更加充分地感受到了突厥人的热情。 所有人都举着火把,欢呼着给白宋留下了一条道,欢呼声和喊声震耳欲聋,一路走到了燃烧的篝火前。 一路相随的三位姑娘终于退下,一位年迈的突厥长者站在篝火前,对着白宋,似乎念着什么咒语。 “快点跪下,接受我们的祝福。” 身边,巴朵出现了,她也换上了一身盛装,带上了狼头。 很显然,她的狼头是族长的象征,远比白宋带着的更大更威风。 精致小巧的脸蛋儿在盛装的承托下显得更加娇小可人。 巴朵站在白宋身边,篝火火光照亮了她脸上的兴奋和激动。 白宋不明所以,指着头上:“为什么我的头上要带花环?感觉有些不对……” “噗嗤……”巴朵一下笑出声来,娇羞地瞪了白宋一眼,“叫你跪下就跪下,问那么多干嘛?” 白宋不再问,跪在篝火前。 老者用蘸着血的手指在白宋额头轻轻一点,然后将一杯如鲜血的液体送到了白宋和巴朵之间。 “这又是什么意思?” 巴朵先将白宋拉起来,然后咬破自己的指尖,往装满鲜血的杯中再滴下几滴自己的血。 “喏,喝了它。” “喝?” “嗯,喝了它。” 白宋不明所以,可听到周围越来越热烈的欢呼声,知道这些突厥人真的很感谢自己,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热情,想了想,将一杯血一口饮下。 第175章 斗酒 这一杯血酒下肚,仪式终是告一段落。 但更大的热情在等着夏商。 等待多时的好酒好肉在一群妙龄姑娘的簇拥下被送上了宴席。 巴朵开心地拉着白宋坐在了属于族长的位置。 “今天晚上尽情地喝酒、吃肉,明天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白宋一辈子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无数的突厥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相互间嬉笑打闹,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没有丝毫隔阂。 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勾心斗角,大家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家族。 白宋有所触动,愿意身处其中。 既然巴朵已说了明日事明日了,那白宋也不去想什么了,抱着一条羊腿大口地啃了起来。 一个突厥男人到了白宋面前,端着两盅奶酒,对白宋一阵比划,让后自顾自地将一杯酒喝下,留下一杯放在白宋桌上,等着看白宋的表演。 白宋看着那酒杯,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这杯子,莫说是一杯酒,就是一杯水也要把人给撑死。 白宋求助似地看了看巴朵,巴朵笑盈盈地看着他:“这我帮不了你,要不被我们部族的男人轻视,就是死也要把这杯酒给喝了。” 突厥男人还在白宋面前比划喝酒的动作,大有挑衅的味道。 这奶酒白宋喝过,比大唐的黄酒酒味儿更浓,属于这个时代的烈酒。 男人斗酒,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白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干脆一鼓作气,捧着酒杯一阵猛灌。 奶酒入喉,浓烈的酒味儿之中透着一股奶香,喝得太急,呛得白宋鼻子都喷出酒来。 但白宋不怂,照旧将这一大盅酒给灌了下去。 嘭! 白宋狠狠地将空杯砸在桌上,笑着看着对方。 突厥男人对白宋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巴朵行礼退下。 “你还真能喝。”巴朵赞许地说了一句。 白宋揉了揉肚皮,打了个酒嗝,感觉眼睛都有些温热。 大口喝酒有大口喝酒的味道,这一杯酒下肚,白宋觉得还有些爽。 同时也感觉到一丝暖流进入身体,不过短短半分钟,之前还感觉腹胀难耐,转眼就轻松了许多。 满肚子的酒水好像被那股暖流给吸收了。 白宋知道,这是自己的空间在起作用。 吸收肉类尚且需要些时间,吸收这些酒水,速度要快很多。 白宋再次拍拍肚子,坐正起来,有了几分信心,对巴朵说:“这点儿酒还难不倒我。” “哦?你好像很有信心?跟咱们草原男子喝酒,可不是一般人行的。” “尽管来试试。”白宋心生豪气,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巴朵见白宋有了兴致,乘热打铁,忙拍手叫了一声。 下面几个突厥男人听巴朵说了什么,顿时露出不服的神色,又一人上来,将两杯就放在白宋面前,学先前一人的模样又是一杯先下肚。 这回白宋也不等了,端着满满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周围传来了欢呼声,似乎在为喝酒的两人喝彩。 突厥男人见白宋再喝一杯还能不倒,同样对白宋竖起大拇指。 但这人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又对巴朵说了一句。 巴朵给白宋解释:“他不想占你便宜,你已经喝了两盅,他要再喝一盅跟你比。” 突厥男人兴致很高,举着一杯酒,朝身后的同伴们一挥手,示意他们高声助威。 声浪再起,突厥男人在哄闹的声音下再喝一盅。 白宋有空间吸收酒水都没缓过劲儿来,这突厥人实打实地喝了两盅,居然还能撑着。 对方将酒杯一放,周围人群再起一声欢呼。 接着又有人送上两杯酒,再次摆到白宋面前。 巴朵说话,看似要阻止继续下去。 白宋却阻拦道:“我还能喝。” “你还能喝?”巴朵皱眉,“我们的马奶酒可不一般,族中男人能喝下这一盅的都是少数,喝下两盅不倒的也找不出十几个人来。这第三盅下去,就是一头牛也要倒了。你可不要逞强。” “先关心关心你的族人,叫他不要逞强。” 白宋说得兴起,让巴朵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给突厥人听。 这突厥人听了,气得满眼通红,二话不说就举起一杯灌下。 巴朵说的不错,突厥人的极限也就爱一口气喝下两盅多,这地三盅酒喝道一般,突厥男人突然一声咳嗽,所有的酒都喷了出来,人则飘飘忽忽地倒在了地上。 见此一幕,周围尽是惋惜和嘲笑的嘘声,而后又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 白宋心说自己开挂有什么好怕的? 朝着巴朵一笑:“叫你的族人看好了!” 说罢,又是一顿豪饮,一盅酒,一滴不落,全部喝下。 放下酒杯,白宋有些飘忽,大喊了一声:“你们服不服?!”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若非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一个汉人会这么能喝酒。 三盅酒下肚,突厥汉子都服了,连看向白宋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阿吉巴朵红着脸看着身边的男人,心里是浓浓的爱意,这男人有着符合自己心中所有的幻想。 英俊、文雅、重情、有学、骁勇、善酒…… 阿吉巴朵春心萌动,上前扶了扶白宋头顶有些歪了的狼头,然后一口咬在了白宋唇上,用力地吸进了嘴里,久久不肯松开。 白宋一瞪眼,浑身一阵酥麻,不敢相信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看着巴朵,白宋只看到了一个动情的姑娘,紧闭着眸子,染红了脸颊,打开了心扉,不顾一切。 白宋心跳快了,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但更加浓烈的是醉意上头,让自己的身子逐渐不受控制。 周围都是嘘声,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添柴加火。 这个喜欢咬人的草原狐狸有着淡淡的甜味,白宋不知道这甜味从何而来,但比酒更醉人。 恍惚间,白宋忘了怎么挣脱,只是依稀感觉自己栽倒在了她的怀中。 空间虽能吸收酒水,却不能带走酒劲。 直到醉死过去,白宋才明白了这一点。 朦胧间,白宋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帐房里,一个热情如火的女人动情地纠缠着自己。 那女人身子细腻,温软如玉,如云朵一般干净轻柔,带着一丝独有且醉人的甜。 这种滋味在梦里就刻进了白宋的骨髓,让他永远记住了这股好闻又好馋的甜味。 …… 一丝晨风惊醒了白宋。 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这突然的一动,全身骨头立马嘎巴嘎巴脆响一阵,这才感觉到身子跟散了架似的,说不出地酸软无力。 “嘶……”白宋抽了一口凉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努力地回忆着昨夜的一切。 那马奶酒太过醉人,白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忽然,白宋发现自己有些不对,身上什么都么穿! 身处的巨大帐房好似跟昨夜梦里一般,地上铺着兽皮结成的地毯,十分保暖,就算什么都没穿,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而更要命的是,在他身边躺着的,竟也是三个身无寸缕的姑娘。 那不正是巴朵安排来伺候自己的三个年轻的突厥姑娘吗? 难道? 白宋一低头,找了找地毯上是否留有痕迹。 没等白宋找出结果呢,身边一位姑娘睁了眼睛,看着白宋痴傻的样子,嘴角带笑,叫人浮想联翩。 “我们……我们……昨晚上有没有?” 白宋问了,但对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旧嗤笑着看着。 白宋一拍额头,知道对方根本就听不懂,然后抓起不远处的衣裳,慌乱地就往身上套。 三位姑娘各自醒了,又各自围了上来。 白宋脚都有些发软,看着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小姑娘,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居然感觉有些委屈。 这算什么事儿? 昨夜一梦明明只有一个,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三个? “香儿!舒望!我的清白啊!” 白宋急得都要哭了,连声嚷嚷叫她们不要靠近。 三个姑娘像是听明白了,相互看了看,也不过去,依旧笑盈盈地等着。 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各有各的诱惑。 这时候,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巴朵缓步走了进来,看到白宋慌乱穿衣裳,红脸掩嘴轻轻一笑:“还好吗?” “你你你!你简直胡来!这……这你都做了什么?!” “恩?你不喜欢她们?”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需要这些,你……你怎就不听!” “那你需要什么?” “我懒得跟你说,你把小黑还我,我要走了!就你这样,迟早要被你的人给腐化了!” “咯咯咯……”巴朵笑得花枝招展,“瞧你紧张的,至不至于嘛。” “你懂个屁,事关老子的清白!”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了,昨夜你跟她们根本就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都脱了衣裳干嘛?” “哼!我安排的。”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是啊,现在人一看到你就病了。就想着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什么,就要你知道,我们这儿的姑娘不比你的舒望差,在这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跟你说清楚啊,帮你解决了麻烦,我还是会走的。” “嗯。我明白……”巴朵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跟我来,是时候考虑正事了。” 巴朵走出了帐房,白宋注意巴朵走路有些踉跄,一手扶着门框,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白宋一激灵,几步上去抓住了巴朵的胳膊:“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巴朵似笑非笑眨着眼睛。 “昨夜……我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巴朵笑得更灿烂,轻轻地戳了戳白宋的额头,一丝娇羞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祝每一位书友新年快乐,希望《盛唐》能陪伴大家走得更远。 第176章 困局 巴朵没有任何解释,白宋反是不安更甚,一路随着巴朵,左看右看,总觉今日巴朵与往日有所不同。</p> 只是现在要去商讨他族军队,事情更为紧急,心中纵有疑惑,也不及多问了。</p> 白宋跟着走了两步,身边忽然多了一人出来,乃是何方誓。</p> “何兄,你怎么才回来?”</p> 巴朵回头看了看何方誓,明知他昨夜在暗中调查,却是装作不知,也没说什么。</p> “昨夜其实我一直都在……只是……”何方誓话说一半,又似笑非笑地盯了白宋两眼,也觉得怪怪的。</p> “舒望她……”</p> “那个突厥公主没有说谎,她的确遵照约定将小姐放了,由许长天带着离开。若非亲眼所见,昨夜她跟你说那些的时候,我已出面揭穿。”</p> “何兄,昨夜发生的事你都知道?”</p> 何方誓点点头。</p> 白宋急忙又问:“那昨夜我在帐房里……”</p> 何方誓嘿嘿一笑:“这又有何人知晓?此乃白兄弟的私密之事,岂能在暗中观摩?”</p> “观摩?难道……”</p> 何方誓一直摇头,也不再说了。</p> 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白宋感觉裤裆一阵酸爽,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p> 正当他左右思量的时候,何方誓打断了白宋:“白兄弟,你当真要留下来帮突厥人?”</p> 白宋看着前面的巴朵,身边跟着个姑娘,被其一路搀着小步走着,缓缓地点了点头。</p> “他们只是突厥人。”</p> “突厥人也是人,跟我们没有什么不同。要知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在此帮他们,或许也是在帮助千里之外的两国战争。”</p> 何方誓不理解白宋前面的话,但后面一句他还是很认同的。</p>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突厥人内斗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争有很大的帮助,他们帮助弱势的一方,就算不能消耗突厥人的势力,能拖住一小股部队也是好事。</p> 何方誓刚有打算,又听白宋说道:“此事与何兄无关,何兄可追舒望去。”</p> “白兄弟,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莫不是轻看了何某?”</p> “何兄,听说你一直是舒望的护卫,现在舒望已经离开,作为护卫,你应该更在意舒望的安全。”</p> “小姐有许长天带着,他为人谨慎,若只为将小姐送回,相信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何方誓没有白兄弟的智谋,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某留下不会别的,至少能在白兄弟为难之际出手相救。”</p> 白宋心中稍安,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想看看何方誓心中到底作何想。</p> 接下来必然危险重重,白宋一人,孤身在突厥营中,内心多有不安,若身边有一位高手照应内心也更为踏实。怕就怕何方誓心不在此,念着别处,为难时候并不齐心十分危险。</p> 得知何方誓心意,白宋便认真说道:“既然何兄都如此说了,那我也不再客气,现在我正有一些事情,想让何兄帮个忙。”</p> “何事?但说无妨。”</p> “我们一行人失散时日已久,想来他们找不到人也会朝着博野来,何兄可外出寻找一下,顺便还能打探一些前方突厥军队的情况。”</p> 何方誓点头,转身离开了队伍。</p> 接着,白宋随巴朵到了阿吉族的军帐之内。</p> 突厥对大唐虽然仇视,但一看军帐的陈设却是收到了大唐的影响,和李靖军中的陈设如出一辙,甚至连几位将领的站立姿势都一般无二。</p> 白宋坐在了巴朵身侧,现在是突厥人自己在商议,白宋也插不上话。</p> 白宋在军中一句话不说,却见帐中几位将领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欢迎。</p> 他们的脸上没了昨夜的热情,却是一副冷漠的眼神,似乎白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不爽。</p> 巴朵并未在意,只是在告诉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况,告诉所有人他们所面临的威胁。</p> 军中议事,巴朵没有任何柔弱,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所有人侃侃而谈。</p> 白宋看着,觉得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族长的派头。</p> 但突厥人的议事没有持续多久,巴朵忽然回头拉住了白宋的手,让白宋起身,又对几位突厥将领说了些什么。</p> 白宋尚未明白,下方一位将领忽然怒斥了两声,不顾规矩,掀开帘子走出了军帐。</p> 很显然,巴朵说的话刺激到了所有人,让他们感觉非常不满。</p> “怎么了?”白宋问了一句。</p> 巴朵皱了皱眉,却是摇摇头,沉声回应:“没什么。”</p> 很快,其余将领也纷纷表达内心不忿,各自说这话全都退出了军帐。</p> 营中没了人,白宋又问了一次怎么回事。</p> 巴朵气得小脸通红,本要出营去追,又被白宋拉了回来。</p> “到底怎么回事?你让我留下,什么都不跟我说,叫人怎么帮你?”</p> “这些混账!居然不听族长安排!我让他们今后要服从你的安排,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剧烈。”</p> “让他们听从我的安排?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他们是突厥人,怎么听从一个汉人的安排?换作是我,我也会如此反应。你才刚接任族长,又是个女人,他们本来就心有不服,你作出这样的决定,只会让他们心中更加不服气。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我情况,我帮你出谋划策,再把我的办法通过你的命令传达下去,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阿吉巴朵,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时候怎么会作出如此糊涂的决定?”</p> 巴朵皱了皱眉,小声说:“我不想你只是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我想你成为族中所有人的英雄。”</p> 白宋有些诧异,忽然不知该说什么。</p> 一夜之后,白宋再看面前的女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p> 两人相视沉默,巴朵先是一笑:“好了,不用在意了。这是我的决定,他们现在不服从,我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服从。”</p> “没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服从的!”</p> 这话反倒让巴朵有些诧异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本该反对的男人忽然站在了自己的一边。</p> 一个眼神交流,两人之间突然有了灵犀衣点通的默契,好似双方都更懂了彼此。</p> “说说吧,现在到底有什么打算?”</p> “你的地图呢?”巴朵问道。</p> 白宋拿出了带了一路的地图,摊开在两人面前。</p> 巴朵指着地图上,认真说着:“颉利可汗大军压入云州境内,战线再次朝着大唐境内推进了四十里。表面来看是颉利可汗占有绝对优势,事迹却是因为战局不断向大唐接近,我们突厥国的补给线越来越长。</p> 为了支撑前线的战斗,突厥国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物资。不仅是物资不够,运送物资的人手也不够。听说靠南的各大部族都已经没有了食物,对颉利可汗保有不满情绪的部族远不止阿吉部族,为了稳定后方,颉利可汗最先告知我父亲,希望我父亲能主动上交的族中所有的牛羊,并且动员族中老弱妇孺加入运送物资的队伍当中。</p> 父亲早已厌倦了战争,怎么会让族中的老弱妇孺也加入战斗?早在一月前回绝了颉利可汗的要求。因此,颉利可汗开始收买阿吉族在外征战的部队,同时也收买了现在族中的一些男人,让他们从中挑事。</p> 我不知道父亲的死究竟如何,但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我怀疑是族中有人陷害,加速了父亲病故。昨夜匆忙举行的族长接任仪式就能说明一切,那古帕也是被人利用,现在已有几人偷偷溜了。”</p> “我看族中大部分都是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战力?”</p> “现在族中的战士有不足六百人,剩下四千老弱妇孺……”</p> “四千老弱妇孺?”</p> 白宋眉头紧锁,真如巴朵说的那样,要带着族人离开王庭都不可能了。就这些老弱妇孺的速度,迟早也要被后面的追兵追上。</p> “你也知道现在的难处了?”巴朵苦笑一声,“我想让你掌握仅剩的六百人,不仅是要你成为英雄,还是希望你能带领他们战胜我们的敌人。”</p> “对方又有多少人?”</p> “有一千两百人。其中一半是我们阿吉族的士兵,一半是颉利部族的士兵。”</p> “相差一倍。”</p> “没错,相差一倍。其中还有个突厥第一勇士,对方一人足以抵挡千人。”</p> “你还真看得起我,居然想到要我来带领你的族人。”</p> “是你就总有办法!想想那个叫舒望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能活着?你有这我们突厥人最钦慕的勇气和执着,并且不乏智慧,有你带领我的族人,我很放心。”</p> 白宋面露苦色:“我根本没带过兵,也没那种本事。”</p> “总也要试试。”</p> “但现在有个问题,既然对方的部队中有一半都是你们阿吉族的族人,你已经作好了跟同族自相残杀的准备?还有这里的人也作好了同族相残的准备?”</p> 说到此处,巴朵有些为难地陷入了沉思。</p> 白宋说的不错,巴朵最为难的就是这一点。</p> 同族相残是阿吉族的禁忌,而她靠着昨夜一箭收复人心,便是靠着不要同族相残的信念。</p> 倘若过了一天就带着族人同族相残,刚刚收拢的人心肯定会散了。</p> </p> 第177章 两个相似的人 摆在巴朵面前的是一个困局。</p> 就算白宋能带着六百人跟前来的敌人战斗,但自己手底下的人能否齐心协力还得打个问号。</p> 对方六百阿吉部族士兵之中,至少有一半是族中女人的家人,现在事情才个刚刚告知手下几个将领,消息还没有传开。</p> 一旦消息泄露,族中妇人知道缘由,必然不会同意跟自己的丈夫战斗。</p> 本就是人数不足,若族中人员还不能齐心,即便白宋是神仙也难赢得这样的战斗。</p> 倘若不战,以巴朵对颉利部族的了解,他们可不会有半分妥协,必然是要抢掠族中所有物资,逼迫族中的老弱妇孺去运送物资。至于自己,也有很大的概率被废除族长之位,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p>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正面冲突。”</p> “什么办法?”巴朵眼睛一亮。</p> “此法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p>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大唐军营中都坚持过来了。”</p>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与其正面想拼,不如设法笼络人心。”</p> “道理谁不懂,总要又法可寻。”</p> “相信族中有很多人不愿意同族相残,那何不顺应民意,与敌人讲和?”</p> 巴朵早就想过此事,但一旦讲和,自己的地位和性命难以保全,自然就皱起了眉头。</p> 可想着能避免族人内斗,心里一软,也点了点头。</p> 白宋继续说:“你可以讲和,但要让自己的族人明白,你是为了族人不必内斗而选择了妥协,要让族人知道你的付出有多大,要让族人都感觉欠你的。如此,在双方讲和之后,你之后的处境有多危险,族人对你愧疚也就有多深。你要用族人对你的愧疚来保护自己,并且要让和你为敌的族人都看清楚,看清楚其他部族的真面目。此次讲和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目的在于收拢对方营中的六百士兵的心。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敌我双方的优劣就会扭转,而剩下最危险的,也就是那个突厥第一勇士了。”</p> 巴朵若有所思,很快想清楚了白宋的用意,坚定地点了点:“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全族,也为了我能真正掌握部族,我愿意一试!”</p> 说完,巴朵再看白宋,又有了些担忧:“突厥第一勇士我没有见过,但如果传说是真的,即便我们联合了所有人,也很难阻拦他,听说他曾一人屠尽一个部族。”</p> “突厥第一勇士?此人交给我来解决。”白宋沉声道。</p> 听白宋说这话,巴朵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你说什么?你去对付突厥第一勇士?这……这不是开玩笑的!那个人真的很厉害!”</p> 白宋淡淡一笑:“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p> “什么事?”</p> “那突厥第一勇士根本不是冲着你和你的族人来的,在你面前的男人可是亲手杀了颉利王子的人。”</p> “杀了颉利王子?!”</p> 白宋难得自傲,炫耀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突厥第一勇士来这里只是为了追寻杀他徒弟的凶手,只要我离开,那个人不会在这里过多纠缠。”</p> 巴朵先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一听白宋的话,忽然表情一变,抓住了白宋的手:“我不同意!”</p> 白宋一愣,没明白过来。</p> 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会不同意呢?</p> 只要引开了突厥第一勇士,剩下的人交给巴朵,相信巴朵能妥善处理。</p> 自己也不必跟人正面冲突,就算是打不过,跑总是没有问题的嘛。</p>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正面冲突,只是把他引到别的地方。”</p>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p> 巴朵十分坚定,让人有些不理解。</p> “为什么?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p> “你休想溜走!”巴朵激动地将白宋抱住,“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放你走的。”</p> “你什么时候说的?”</p> “就算没有跟你说过,就当是现在说的。你不能走,你必须留在草原!”</p> 白宋没想到巴朵会如此激动,有些不明白她心中所想。</p> “你是怎么了?我能帮你解决现在的困局,顺便我也能回到大唐,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要拒绝?还有,我为何要留在草原?你也应该知道,我要回到大唐的,那里有很多我牵挂的人。”</p> “总之就是不能走!”巴朵再无族长的威严,一头扎进了白宋的怀里。</p> 当白宋把这女人推开,却是发现这女人脸上已布满了点点泪痕。</p> 看到巴朵如此,白宋终是体会到了一点这女人的心境。</p> 不仅是一点心境,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属于巴朵的甜味,又和梦中出奇地相似。</p> 一时间,白宋有些恍惚,突然变得不知该如何处理和这个女人的关系。</p> 他是注定要离开的,无论这个女人用什么办法拴着自己。</p> 只是见了巴朵如此剧烈的反应之后,心中的坚持无法开口。</p> 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很微妙,在昨夜之前,白宋怎会为这个女人的眼泪而犹豫?</p> 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味道,白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p> 自然,白宋不承认此刻的感觉是爱或喜欢,却也不能否认自己骨子里的风流成性,不管怎么粉饰自身,终究盖不住渣男的面孔。</p> 对此,白宋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无奈。</p> 又听巴朵轻声说道:“你哪儿都去不了的,因为经过了昨夜的仪式,你就是我的王妃了,在月神的见证下,你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你要留下来,谁都不能跟我一起分享。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所以你不能走,我也绝不会让你走的。”</p> “王妃?!”</p> “没错,你不是一直觉得那场欢迎仪式很奇怪吗?实话告诉你,那是我们阿吉族的婚礼,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阿吉族的王,而你是他们的王妃。你现在是草原的子民,你不属于大唐。”</p>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是骗我!”白宋听了有些恼怒,可见这女人软绵绵的抱着自己,心头怒火也爆发不出来,联想到昨夜种种怪异举动,想成是一场婚礼,一切就都合理起来。</p> “我就是骗你的,那又如何?你若狠心,打我便是!”</p> 说罢,巴朵把眼睛一闭,小脸儿一扬,凑到白宋跟前,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p> 这女人简直……</p> 白宋心中气恼,哪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骗婚?现在又死皮赖脸地装痴情,实在可恶。</p> 心里如此想着,可当真舍得打吗?</p> 白宋久久没有动作,巴朵睁眼又是展演笑了,身子一扑将白宋按在了地上,然后一口咬住白宋的脖子,力道不大,却留了一排细密的牙印,上面满是口水。</p> 姑娘如骑手一样骑在白宋身上,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哼,优柔寡断,像个媳妇儿,打又不打,骂又不骂,还不是从了人家?明明是喜欢的,却又不敢认,瞧你那坏东西,又要作怪了!”</p> 白宋面红耳赤,有点儿遭不住了,恨不得一个翻身就把这女人按下来,叫她明白谁才是男人!</p> 可正在此时,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突厥男人看到了军帐中的一幕。</p> 巴朵赶紧从白宋身上下来,理了理衣裳,装作无事地看着对方,相互交流着什么。</p> 两人交流不久,熟悉的三个突厥姑娘来了。</p> “你先跟她们下去休息,我处理好了族中事务就来找你。”</p> 白宋心猿意马,看了看巴朵,无奈地跟着三个姑娘走了。</p> 回到昨夜睡过的帐房,白宋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同。</p> 帐房内,三个姑娘还是那么热情又积极,竭尽所能地伺候着白宋的一举一动。</p> 但在帐房外多了守护的侍卫,一个小小的帐房,前后左右多了八个影子。</p> 看来巴朵已对白宋有了防备之心,开始提防白宋离开。</p> 白宋变得很郁闷,他发现巴朵对待感情和自己很像,霸道又不问缘由,坚信喜欢就是占有,就算当个恶人,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事物从手中溜走。</p> 白宋躺在暖融融的地毯上,似乎逐渐放纵了自己,左右搂抱着突厥姑娘,任她们在自己怀中吹着撩人的香气。</p> 但此刻白宋的思绪飘到了别处。</p> 想着如果自己是巴朵,或许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喜欢的人。</p> 就算明知道这样的喜欢会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但自己又能放手吗?</p> 想到这里,白宋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p> 如果没有香儿,没有舒望,白宋真的会愿意留下来,安安心心当一个草原的王妃,远离世俗,跟一个或是一群突厥女人生一堆孩子。</p> 但现在白宋还做不到,他终究是要走的,无论如何都要走!</p> 想着,白宋渐渐睡了过去。</p>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多了一丝熟悉的甜味,白宋忽然一睁眼,就看见巴朵带着一脸的倦意靠在了自己脸庞,小嘴轻轻地舔了舔白宋的脸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p> 见白宋又醒了,有勾住白宋的脖子,小声呢喃着:“夜了,快睡吧。”</p> </p> 第178章 离去 巴朵慵懒着身子,靠在白宋身上,正要闭上眼睛,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p> 一柄冷冰冰的弯刀突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p> “对不起了,我必须离开。”</p> 白宋一手搂着巴朵纤细的腰肢,一手拿着短刀,缓缓地拉着巴朵的站了起来。</p> 身边三个姑娘最先发现了问题,惊叫着将白宋围住,却被白宋一声呵斥:“闪开!否则我杀了你们族长!”</p> 这话无需听懂,只需看看白宋的眼神和动作,任何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p> 三个姑娘立刻退开了几步,不停地用突厥语说着什么。</p> 很快,外面的守卫也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又叫来了更多的族人。</p> 消息飞传,人潮涌至,无数阿吉族人在往此处靠拢。</p> 白宋则面不改色,弯刀抵在巴朵的喉咙处,一步步往外走。</p> 巴朵无言,只冷眼瞥见抓住自己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的是失望和不解,脚下一步步随白宋的动作而动。</p> 白宋带着巴朵到了外面,已是身陷重围,数百突厥人将其团团围住,又各持兵器,警惕地注视着白宋。</p> “闪开!”白宋大喊。</p> 回应他的却是一支箭飞过来。</p> 好在白宋精神集中,微微一偏头,箭枝从旁擦过,没有命中。</p> 但白宋依旧被吓出了一身冷汗。</p> 这周围人数众多,根本看不到是谁在放冷箭,躲过了一次,不晓得能否躲过第二次。</p> 白宋刀拿得更稳了,拧眉对巴朵说:“让你的人都退下,不准放箭。”</p> 巴朵冰冷回道:“怎么?这就怕了?”</p> “照我说的做!”</p> 巴朵哼了一声,低声对周围说了一句。</p> 人群渐渐退开了些,白宋继续压着巴朵朝前面走着。</p> 这一路巴朵都没有说话,突厥人也没有再试图偷袭。</p> 白宋很轻易地压着巴朵走到了王庭外的马场,在里面白宋也见到了小黑。</p> “把马给我牵来。”</p> 巴朵再次转达,又有人将小黑牵到了白宋身边。</p> 身后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在深夜里,像一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只听得夜风狂啸,不见东西。</p> “白宋,你想清楚了?”</p> 临别之际,面前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地再问一句。</p> “我不能留下!”</p> “我们阿吉族容不下叛徒,你这一走,以后我们再见就是仇人。”</p> “……”白宋稍作沉默,“我本凡夫,难受厚爱,你若要恨,那便恨吧。”</p> 巴朵眼角藏泪,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居然主动将喉咙压在了刀口上。</p> 白宋眼看情况不妙,赶紧松了手,喊一声:“你干什么?”</p> 巴朵没有回答,反倒乘此机会身子往后一退,再用头猛地往上一顶。</p> 巴朵的头狠狠地撞在了白宋下巴,这一下磕得极狠,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两排牙齿都要掉了,人也跟着直挺挺地往后倒去。</p> 巴朵再次顺势抢过白宋手里的弯刀,一个反身,反扑在白宋身上,然后举着弯刀就捅了下去。</p> 后方突厥人见此情形,全都兴奋地叫嚷起来,传来一声声欢呼。</p> 而白宋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插在草地上的弯刀,距离自己的脸不过两指距离。</p> 方才一幕,和之前在一线天时的搏命何其相似!</p> 这个女人用了同样的方式,对着同一个人。</p> 两月前,这个女人还会毫无顾忌地对着白宋的心脏连捅三刀,没有丝毫犹豫。</p> 两月后,这个女人的刀却已失去了准头,深深地插在了草地里……</p> 巴朵还扑在白宋身上,双手按在草地上,低着头,闭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深深的扣进了土里,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几点带着咸味的眼泪掉在了白宋的嘴里。</p> 在此之前,白宋没有任何愧疚,直到现在,看到巴朵如此模样,心里莫名地纠结拧成了一团。</p> “我……我还是做不到恨你,尽管你要走……尽管明知道你更爱另外的女人!草原的女儿不会跟别人分享心爱的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宁愿亲手毁掉,也不会与他人分享……可是……可是对你,这一刀我下不了手,你走吧,不要再来干扰我的生活。”</p> 巴朵擦了擦眼泪,缓缓起身,默默地回到了族人之中,在回头看着白宋,强颜欢笑作出了再见的手势。</p> 白宋心里沉甸甸的,从地上起来,看看巴朵,翻身上马,对巴朵喊道:“后会有期,记住我给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p> 说罢,白宋一拽缰绳,骑指着小黑消失在了夜里。</p> “白兄弟!等一下!”</p> 出走不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p> 白宋叫停马儿,四下观望,就见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是何方誓骑着马追了上来。</p> “白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突厥部族?”</p> 白宋苦笑一声,也没细说,只说是自己想到了牵制前方大军的法子,并告诉了何方誓自己的打算。</p> 听白宋所言,何方誓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白兄弟要去单独引开突厥第一勇士?这……这也太冒险了。”</p> “如此局面,可还有什么稳妥的法子?”</p> 要说稳妥的法子,现在还真是没有。</p> 何方誓虽说为难,却是没有任何办法。</p> “那批突厥敌军不知还有多久能到这里?”</p> “估计也就两天时间。”何方誓沉声说道。</p> “两天……”白宋皱起了眉头,“至少还有一点准备的时间。”</p> “此时暂且先不说,白兄弟赶紧跟我来,我已经找到了张书远。”</p> “张书远找到了?”白宋面露喜色,“他情况如何?”</p> “他身子虚弱,需要白兄弟给他看看。”</p> “现在何处?”</p> 何方誓不再说,驱马朝着一个方向跑去。</p> 两人在草原上赶路小半时辰,在一处废弃的帐房停下。</p> “亏得老天长眼,在半路遇到个帐房,能让张书远在此休息,否则一路带着他,就要跟白兄弟错过了。”</p> 帐房外烧着火,还没进入帐房,白宋问道了一股奇怪的味道。</p> “这……这是什么味?”</p> 何方誓摆摆手:“是张书远身上脏污的味道,古怪得很,我担心是什么毒物,白兄弟赶紧去瞧瞧。”</p> </p> 第179章 金库 毒物?</p> 白宋紧张起来,同时又更加疑惑。</p> 因为这股味道白宋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p> 正要进到帐房,又见帐房的门帘上有些污垢。</p> 这些污垢引起了白宋注意,顺势低下身子去检查。</p> 白宋擦了些黑漆漆的黏液在指尖,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那奇怪的味道就是来自于这些脏污。</p> 看到这些漆黑的粘稠液体,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惊:“这……这莫不是石油?”</p> “石油?”何方誓配合着问了一句。</p> 白宋没有回答,赶紧掀开门帘走了进去。</p> 在里面,白宋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泥人。</p> 张书远一身脏污躺在地上,样子说不出地狼狈。</p> 张书远还醒着,一眼就认出了白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白兄弟……让……让你看笑话了。”</p> “书远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p> 白宋关切地走上前,半蹲着身子,检查张书远的身上。</p> 帐房中溜进一丝月光,张书远身上狼狈便一眼可见。</p> 实在是太黑了!</p> 身上凡是沾着脏污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甚至还泛着幽幽的绿光。</p> 这不是石油原油是什么?</p> 张书远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p> “怎么搞的?”白宋问道。</p> 张书远拧眉道:“嗨!说来惭愧!当时在雪山深夜走散,我迷了路。对面山上的雪崩吹来一大片雪雾,我在雪雾之中又不知怎么走着,突然掉进了一处断崖,马被摔死了,好在我掉入了一处泥潭里,保住了性命。但那泥潭是在古怪,全是这种黑漆漆的粘稠之物,怎么洗都洗不掉,一身恶臭不说,有些的地方还如沼泽一般,好几次差点儿陷入其中丢了性命。等我走出了那片断崖地带,已是精疲力竭,一人在草原之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日,什么吃的都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亏得遇到了何兄。”</p> 白宋赶紧给张书远把脉,发现他的确是因为饥饿导致的虚弱,眼下才算放心。</p> 赶紧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食物给他:“赶紧再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体力。”</p> 张书远自觉丢人,一直抬不起头,默默地吃着东西,不再说话了。</p> 但白宋却十分激动,在帐房中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p> 不用说,在银山和草原交接的地方有一处油田,这可是一个大发现!</p> 石油在未来可是液体黄金,是一笔巨大的天然财富,就算在唐代还没法精炼石油,但也有别的方法将原油利用在日常生活之中。</p> 石油可不仅仅是燃料,可以作为润滑剂、药物、粘合剂、油漆等多种常用物件,在日常生活中能起到极大的便利。</p> 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至少在百年间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p> 只要给白宋一些时间,靠着空间和自己脑中残存的知识,也不见得不能搞出精炼技术,更夸大一点儿,让大唐提前进入工业时代也不是不可能。</p> 白宋越想越兴奋,这东西非但能推进时代进步,关键还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财富,白宋人生的追求不就是为了赚钱娶老婆吗?若能坐拥此处金山,子孙后代,几辈子都吃不完了。</p> 何方誓不知白宋在想什么,只见白是哪个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像个疯子一样傻笑起来,不禁有些担心:“白兄弟,你怎么了?”</p> 何方誓拍了白宋,白宋才从白日梦中猛然惊醒,回头看了看何方誓,收敛笑意,然后很激动地看着张书远。</p> 张书远正在啃着粗饼,一口哽在喉咙, 喘不上气,又被白宋盯着,十分难受。</p> 好不容易把粗饼咽下,艰难地问一句:“白兄弟,你这么看着我……是有何事?”</p> “书远大哥,你可知那片泥沼在何处?”</p> 张书远不明所以,指着西南方:“西南方,我走了几日,估计俱此有六十里。”</p> 白宋将此默默记下,心想待得有空,必然要去亲眼瞧瞧,将来有一日必然要来占山为王。</p> “白兄弟,眼下还是关心关心如何解决那突厥第一勇士。”何方誓说道。</p> “突厥第一勇士?”张书远放下了手中的饼,诧异地看着两人。</p> 张书远尚不知之前发生之事,何方誓便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p> 听完之前的事和白宋的计划,张书远也面露难色:“此举过于冒险,那突厥十二天狼各个都非同小可,何况是他们的首领?不说眼下就我们三人,即便将失散的几个兄弟都聚在一起,然后布置好一切进行偷袭,也难以将其对付。”</p> 白宋一皱眉:“有这么厉害?”</p> 白宋感觉这突厥第一勇士被他们描述得过于玄乎,反正也是个人,肉体凡胎的,哪有什么杀不死的道理?</p> 何方誓又补充道:“白兄弟可千万不能大意,当年小姐的父亲也是瓦当后辈中第一勇者,各家叔伯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所战无敌,竟也无一人能与相斗。当今皇上赞其为勇冠天下,深得圣宠。早年在战场上一任连斩突厥将领二十三人,却最终被这突厥第一勇士所杀。”</p> “那突厥勇士有一身铜经铁骨,刀枪不入,此乃万人所亲眼见证之实事,那双弓之力,可在两军阵前直取中军大将性命,势如万钧。大唐军中众人议论,不知用何法才能取其性命。听闻白兄弟在蓟县时,巧借雷霆之力杀了颉利王子,不知白兄弟在此地可能用同法再杀此人?说实话,除了天地之力,凡俗之能难以杀他的。”</p> 白宋陷入了沉默。</p>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根本没有任何高处,四面又是被的山林包裹,即便有雷雨天气,雷霆也是落在山上,绝不会落在草原。</p> 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杀突厥第一勇士,恐怕难以奏效。</p> 白宋拿出了十字弩:“用此物可能破他肉身防御?”</p> 白宋的十字弩,随行几人都见识过,更惊叹于此物的威力。</p> 但说要用十字弩杀突厥第一勇士……</p> 何方誓跟张书远都并不看好。</p> “此物虽是威力惊人,无奈这箭枝过于小巧,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或许能刺穿对方肉体,却难以一击致命。若我们失了先手,被对方反击,情况就十分危险。”</p> </p> 第180章 小姐回头 两位高手皆对那突厥第一勇士十分忌惮,白宋也只得暂时放弃异想天开的想法。</p> “既然杀不了他,那设法将其引开,想来也不算困难吧?”</p> 何方誓和张书远对望一眼,沉吟之后答道:“相较于将其击杀,引他离开倒是简单许多,不过并不代表此行不为凶险。那人的双弓绝技非常了得,在草原之上,又没有任何阻挡,一旦被其发现,极有可能被一箭毙命。”</p> “总没有万无一失之法,纵然凶险,总也要试一试。”</p> 见白宋心意已定,两人也不再多说,只答应一声,真与敌军相遇,大家再相机行事。</p> 今夜孤寂,三人各自睡下,养足精神,以备明日。</p> ……</p> 与此同时,在草原的另一头。</p> 同样是一支两人的小队,正在疾风之中狂奔。</p> 明月之下,远处的阴山山脉已露出轮廓,只要进入阴山山脉,即便有突厥大军,想要追寻两人就很难了。</p> 他们已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见到山脉近在咫尺,李舒望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p> 后方,许长天也兴奋地说道:“小姐,只要进入山林,突厥人想追也难以追到咱们了。”</p> 夜风中,一层黑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视野尽头,即使相隔数里,也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草原的青草也开始不规则的扭动起来,风中隐隐带着轰隆的声音。</p> “前面……”李舒望皱起了眉头,感觉身下的马儿也有了一丝不安。</p> 两人都停下,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黑影,许长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p> “不好!是那支突厥军队翻越阴山来了!”</p> “突厥军队?”李舒望有些疑惑,不明所以。</p> “小姐,快走!我们得绕道才行。”</p> 许长天立即调整方向,带着李舒望绕开前方黑影的行进路线。</p> 李舒望意识到事情严重,一边走一边在后面追问,想要知晓事情缘由。</p> “小姐,不用担心,这支突厥军队并非冲着咱们来的,只要绕过了他们,我们就安全了。”</p> 李舒望还要再问,忽然看见侧方百米之外多了一人一马,正向着他们相同的方向疾驰。</p> “有人!”李舒望娇叱一声。</p> 许长天也看到了远处的人影,不禁眉头一皱。</p> 在逃亡的途中遇到任何人都不见得是好事,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带着小姐离开这里,不想节外生枝。</p> “小姐,我们往回走,暂避一下。”</p> 李舒望点头,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后方跑去。</p> 但两人一掉头,远处的人影却也追着两人而来,而且速度极快,正在不断缩小距离。</p> 显然,他们二人已被后方人影所发现。</p> “到底是什么人?”李舒望问道,“会不会是小何哥哥他们?”</p> “不知道!”许长天沉声应着,“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去冒险,还是赶紧走的好。”</p> 李舒望骑着马,回头又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也不便再说,全力往后狂奔。</p> 这两支队伍前后追赶了许久,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在被对方事先发现,草原上是很难甩掉人的。</p> 李舒望有些不耐烦了:“许大哥,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对方给追上,还不如上去看看,就算遇到突厥人,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p> 许长天沉思着,他是经历过于突厥第一勇士交手的,怕就怕遇到那人,若是遇上,两人便必死无疑。</p> 但转念又一想,若真是那个突厥人,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早就应该双弓射击了。</p> 对方一直没有发动攻击,至少可以说明对方不是许长天最怕的人。</p> 想到这里,许长天把心一横,调转马头,抽出佩剑朝着后方之人迎上。</p> “小姐,你在后方策应,小心突厥人的弓箭。”</p> 李舒望手里握着弓箭,跟着许长天冲了上去。</p> 先前的百米相隔追了许久,但双方相对,百米距离不过转瞬之间。</p> 扎眼功夫,后方来人已经出现,李舒望十分紧张,下意识就要拉弓。</p> 突然,许长天大喊一声:“停手!”</p> 李舒望忙拉住马,就听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哎呀,你们搞什么?追了一路就是不停!”</p> “是大潘哥!”李舒望听出了声音,惊喜地上前。</p> 大潘还在跟许长天说话,见到小姐骑马上来,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小……小姐!您……您怎么……我还以为是白兄弟呢!”</p> “白兄弟?什么白兄弟?”李舒望脸色一变,立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p> 许长天听得后背一凉,一个劲儿给大潘使眼色。</p> 潘拓是个心宽体胖的家伙,也没什么心眼儿,也不懂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两人。</p> “许大哥,大潘哥,你们得给我说清楚!白兄弟指的是不是白宋?”</p> 大潘看看许长天,许长天知道事情瞒不住了,露出一脸无奈。</p> “小姐,您……您不知道白兄弟他……”</p> 李舒望娇躯一震,直接下马,又将许长天给拽了下来:“你给我解释清楚!”</p> 许长天见瞒不过,只得将他们这一路种种尽数告知。</p> 得知许长天几人能深入草原来救自己,是因白宋死不回头,心中激荡,不知所想何时,只是眼泪涌了出来。</p> “他……他为何不走?”</p> “白兄弟要留下来帮突厥人阻拦何止军队,担心小姐知道后不肯离开,故而隐瞒。”</p> “他又为何要帮突厥人?”</p> “白兄弟重情,突厥公主按照约定没有为难小姐,让小姐离开,作为交易,白兄弟就留下帮突厥人解决难题。”</p> “还是那样逞能!”</p> 李舒望说了一句,回头上马,掉转了方向,朝着阿吉部族的方向去了。</p> “小姐,你要去哪儿?”</p> “回去找他!”</p> 许长天哀叹不已,只能咬牙重新上马,狠狠地瞪了大潘一眼:“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p> 大潘一脸无辜,跟着上马去追,心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怪哉我头上来了?</p> “小姐,快回来!白兄弟这么做,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白兄弟费尽心机,您不要辜负了白兄弟一番苦心!”</p> 李舒望擦着鼻涕,头也不回,喊道:“他若死在这儿,便是负我一生!王八蛋,我定要打死那厮!”</p> </p> 第181章 练武还来得及吗? 一路马蹄声惊醒了白宋的清梦。</p> 外面何方誓在大喊:“快起来,突厥军队来了!”</p> 白宋一惊,翻身起来,走出废弃的帐房就看见不过几十米外的草原上,黑压压一片人马正朝着他们这边过来。</p> 走在前方的马队,似是有人看到了帐房外的三人,立即有一队人从大军之中出来,朝着白宋这边追赶。</p>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白宋翻身上马,再看何方誓和张书远,两人已共乘一马跑远了去。</p> 后方突厥士兵足有二十人左右,全都骑着快马,声势浩大,口里还喊着什么,嚣张至极。</p> 突厥军队虽然看到了白宋,但队伍中的突厥勇士显然不会想到白宋的身份,这支追击的队伍估计也是追捕回去询问,怕也没把白宋他们当做是汉人。</p> 白宋快马追上前面两人,道:“三个人两匹马,实在是走不快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们给追上。“</p> “先跑!让他们离开大部队,区区二十人,找个机会直接杀了!”</p> 何方誓倒是一身豪气,对后方追兵不放在眼中。</p> 白宋也有些跃跃欲试,这一路过来躲躲藏藏,也没机会见识何方誓的本事,今天正好可以大开眼界。</p> 三人有了主意,也不再回头,一路朝着前方跑着。</p> 不足一刻钟,后方突厥人即将追上,而他们已经跟突厥的大部队分开了数百米之远。</p> 何方誓忽然拽停了马儿,大喊一声:“张书远,你护着白兄弟,后面的人交给我!”</p> 说完,不等白宋反应,就见何方誓已经跳下马去,身子在空中一个大回旋,瞬间出剑,剑锋扫过草原嫩草,扫下几片嫩叶来。</p> 那嫩叶却不落地,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所引,随着何方誓半空旋转围绕在其身侧。</p> 下一秒,何方誓脚尖着地,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股无形气浪牵动着数片嫩草,瞬间化作离弦之箭朝着十几米外的突厥队伍射了过去。</p> 同一时间,何方誓跟随前方嫩草持剑直冲,紧随其后。</p> 后方的突厥队伍根本没有作出反应,几片嫩草却如钢刀一般瞬间撕破了几人脸颊,连马儿也被撕开了皮囊,惊恐地停止了钱进。</p> 何方誓突进到突厥队伍人群之中,蹲身一次下扫,不见剑锋接触任何人,却有至少四匹马儿被斩断了后蹄,人群中好几个突厥人陷落马下。</p> 突厥人刚一落地,还没起身,剑已经到了喉咙,混乱之中瞬间血花绽放。</p> 白宋都看傻了,心说这也太离谱了吧?</p> 张书远看着白宋的表情,很是轻松地笑了笑:“何方誓的剑是从江湖中杀出来的,在中原江湖之中也算名气颇高。若非为了保护小姐,他也不会投身军中。江湖的剑不比战场的刀,这种小范围的厮杀,何方誓一人可挡百人。”</p> 说话间,突厥队伍已经被一人一剑杀得崩溃,处处人仰马翻,有人已经开始仓皇逃离。</p> 白宋看得是目瞪口呆,喃喃说道:“这里真的有江湖?”</p> “有!怎么没有?要论单打独斗,江湖之中才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中原江湖有着太多能人异士,只是这些江湖人士少有人愿意受朝廷约束,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两国战争之中。何方誓虽是军人,去也只是保护小姐安全,从真正上过战场。他能留下与白兄弟一起对付突厥人,此事便以让我感觉意外了,足见其对白兄弟的看中。”</p> 白宋没有说话,前方人群已被何方誓杀退,只有三人骑着马仓皇逃了。</p> 何方誓没有追,只是骑上一匹马,不紧不慢地驱马回到了两人跟前,说了一句:“走吧。”</p> 何方誓潇洒地把剑收起,然后擦着身上的血迹,看了看白宋,笑了笑。</p> “何兄,你……你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白宋不禁感叹,之前只知道何方誓一行人中最厉害的,却未有机会见其表现。</p> 今日一见,何方誓的厉害程度远远超出了白宋的想象,实在是让人无法形容。</p> 何方誓摇摇头:“天下高手无数,我这一身功夫还不足入百强之列,那突厥第一勇士单靠一身铜经铁骨就让人束手无策,何须让白兄弟佩服?相比那些更厉害的人,根本不足挂齿。”</p> “还……还有比突厥第一勇士更厉害的人?”</p> 张书远笑着拍了拍白宋肩膀:“当然有了,江湖就是一滩浑水,没有人能摸透,就连当今皇上也不敢轻易搅动。”</p> 白宋骑着小黑,一边走一般看着草原上层层叠叠的云彩,思绪飘忽。</p> 如果世界真有比何兄比突厥第一勇士还厉害的人物,怕是有一天自己真的从空间中取得了枪支,也不见能解决所有的危险。借助外力来保护自己终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p> “白兄弟,你在想什么?”何方誓问道。</p> “我在想……就我现在还能不能练武?”</p> “练武?”何方誓有些诧异,看着白宋。</p> 一边张书远笑道:“何兄,你还看不出来?白兄弟被你刚才一手功夫给吓到了,这是要拜你为师了。”</p> 白宋很认真地点点头,又认真地看着何方誓:“我还可以吗?”</p> “练武不管从何时起都行,只是要看白兄弟想练到什么程度?”</p> “我不求比什么突厥勇士厉害,能练到何兄的水平就行了。”</p> “哈哈哈……”张书远大笑出声,狠狠地拍了一下白宋,“白兄弟,你可不要被何方誓的谦虚给骗了。这家伙当年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练武奇才,三岁就开始习武,在大将军的指导下练了十二年出师,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六年,历经生死无数次,最近两年又回到了大将军身边,负责小姐安全。 我习武也有十四年,功力不足何兄一半,临阵对敌的经验更是不足。我跟何兄交手,估计不出十招。”</p> 白宋听了一阵失落,看来想要练武,怕是有些难了。</p> 何方誓却安慰道:“若此次我们能平安返回大唐,待到平定战事,我便来教白兄弟两年内家功法。即便不能练到我的程度,至少也能帮助白公子强身健体,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该是绰绰有余。”</p> “只能对付地痞流氓吗?”白宋叹了一声,这练来有何用?</p> 这时,张书远指着远方喊:“你们别聊了,快看那边,阿吉族的人跟突厥军队相遇了。”</p> </p> 第182章 意外的俘虏 茫茫草原上,翻山越岭而来的突厥军队之前,一股百人骑队迎上。</p> 在此之后,月湖和阿吉族王庭依稀可见,无数老弱妇孺都到了营地之外,遥遥望着族长的队伍。</p> 一双双担忧的眼神都期盼着,一切能相安无事。</p> 巴朵一身盛装,带着族长项链,顶着象征族长的狼头,走在队伍最前,眼看着如潮水一样的大军,没有丝毫畏惧,待其行到数十米之外,便一挥手:“所有人,都停下!”</p> 后方相随百余人纷纷的挺步,身侧副官骑马上前,正要对前方来人高喊什么。</p> 却见前方军队根本视若无睹,好似毫无停下的意思,反倒突然加速,大军很快朝他们汹涌而来。</p> “族长!小心!”</p> 众人大惊失色,想要劝阻返回,却是已经来不及了。</p> 不过片刻功夫,汹涌的军队很快将这一支百人小队给的淹没,好在他们并没有对这支小队发动攻击,而是将其所有人围在了队伍的中间。</p> 如此行为,实在过于盛气凌人,巴朵见状强作镇定,然后回头对族人喊道:“不要乱!”</p> 话音刚落,前方队列之中突然出列一人一马,那人身强力壮,高大无比,最让人注意的事,他的头上戴着和巴朵一样的狼头,只是脖子上没有象征族长的项链。</p> 巴朵与之对视,两人的眉宇间竟有着几分相似。</p> 巴朵见到来人,惊讶之余正要说什么,但对方见了巴朵,尤其是看到巴朵脖子上的族长信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不等巴朵开口,居然直接弯弓搭箭朝着巴朵射出。</p> “族长!”</p> 前方副官大喊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从自己马上跳下,在半空中用身体给巴朵拦下这一箭。</p> 一瞬间,场面就乱了,不仅是巴朵身边的士兵躁动起来,就连对方军队之中也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p> “副官,你……你还好吗?”巴朵连声追问。</p> 副官从地上起来,肩头插着一支箭,硬生生将箭头折断,将箭枝丢在了地上,然后愤怒地指着射箭之人:“阿吉巴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自己的族长攻击!”</p> 对方骑在马上,冷冷地扫视着众人,缓缓收了箭,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谁是族长?老子才是族长!阿吉族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当族长了?!”</p> “当初老族长病重,你不敢应颉利部族照应前往前线,是巴朵族长带领族人赶赴前线!在那时候,老组长已将族长信物交给了阿吉巴朵!那时候,怎没见你出来反对?!”</p> “就是!”巴朵身后再出一人,对着骑马之人呵斥,“当初是你贪生怕死,不肯去往前线。你虽为王族,但早已失去了成为族长的资格!”</p> “老东西!你找死?!”</p> 巴鲁对着说话之人再射一箭,中年阿吉族人瞬间被射落马下。</p> 这一次,巴鲁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巴朵身后众人,百余人一起拔刀,眼看着就要朝着巴鲁冲过去。</p> 同一时间,周围更多人亮出了兵器,数倍的士兵仅仅地盯着在场所有人的动作。</p> “都住手!”巴朵高喊,她来这里是讲和的,不是来生事的,在这里起冲突,所有人都别想活着。</p> “族长,我们跟这个叛徒拼了!”</p> “哈哈哈哈……”巴鲁一阵狂笑,“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拼命?还有,要说叛徒,真正的叛徒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老糊涂,这个女人早就被大唐的人给收买了,居然还认她作族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p> “不用你挑拨离间,我们很清楚自己的族长是什么样的人!巴鲁,你为了一己私欲投靠了颉利部族,这时候还有什么颜面回来?”</p>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岂能知道老子的雄心壮志!突厥人为什么数百年都不能攻入大唐国土?为什么永远都守在着荒凉的草原里生活?就是因为部落之间不齐心,相互间尔虞我诈,让外族占便宜。若是能将突厥各族统一在一起,我们早就成为了这天下的主人,那些汉猪早就成了我们的阶下囚。颉利可汗乃百年不遇的英才,有着吞并天下的雄心壮志,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过是知道谁才是明主,谁才能真正让突厥人变得更加强大。”</p> “大哥!”巴朵拧眉上前,盯着巴鲁低声说,“真正的英主绝不会让国家的妇孺参与战争,绝不会为了战争而让自己的子民无法生存!这场战争早该结束,是颉利可汗不肯退让,穷追不舍。以至于草原资源匮乏,军备补给不足,如此下去,迟早会让突厥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p> “巴朵,念你还叫我一声大哥,我才在此与你废话!你若识相,就老老实实听从颉利可汗的安排。你看看这里部队,是你们的两倍,只要我一声令下,我手下大军必将让阿吉王庭寸草不生!”</p> “你真要毁了阿吉族世代供奉的圣地?”</p> “突厥王庭只有一个,突厥可汗也只需要一个!所有族长都该听命于颉利可汗!你若还不明白,大哥现在就让你明白!”</p> 巴朵回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殷切的目光。</p> 巴朵拧着眉,回头缓缓取下了族长的信物。</p> 巴鲁看到这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希冀,沉声道:“给我!”</p> 巴朵攥着族长项链,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p> 中箭副官赶紧上前:“族长,不能交出信物!我们就算是拼死一战,也不愿奉这个叛徒为族长!”</p> 巴朵抬起头,在马上高举信物,不仅是对着身后的族人,还有混在敌人军中的阿吉族人喊道:“阿吉族人永远不会对自己的族人拔出刀剑!今日我为保族人不会自相残杀,甘愿献出族长信物,卸任阿吉族族长之位。”</p> “族长!”</p> “别劝了,我心意已定!”</p> 巴鲁大喜,驱马向前,急切地想要从巴朵手中抢过族长信物。</p> 巴朵先是一闪,将信物攥在手中。</p> 巴鲁则瞪着巴朵:“怎么?还不肯放手!”</p> 巴朵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我交出族长信物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p> “什么事?”</p> “颉利可汗需要物资补给,阿吉族的所有物资你们可以全部带走,但人不可以!所有的老弱妇孺必须留在王庭,就算是颉利可汗也不能逼迫他们去运送物资。”</p> “好!我答应你!赶紧把族长信物交给我!”</p> 巴鲁激动不已,再次去抢。</p> 这一次,巴朵没有再躲。</p> 终于,族长项链落在了巴鲁手中。</p> 拿到族长项链的一瞬间,巴鲁意气风发,高举着项链对着众人喊道:“现在你们都看清楚了?现在谁才是阿吉族的族长!”</p> 在场众多阿吉族人,无不紧皱眉头,相互叫唤着眼神。</p> 不一会儿,有人放下兵刃跪在了地上,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下跪,骚动的局面逐渐平息。</p> 人群之中,巴鲁狂笑不断,他没想到自己得来这一切会如此简单!</p> 只是颉利可汗一句话,他便拿到了一辈子不曾想过的权力,也越发坚定了他投靠颉利部族的决心。</p> 巴鲁拿着项链,看着还骑在马上的巴朵:“妹妹,在族长面前,你难道连一点儿礼数都不懂?”</p> 巴朵眉头紧皱,犹豫着下了马,有些不甘地跪在了地上。</p> “哈哈哈……很好!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族长,那作为族长就该好好清理一下族中的叛徒了。”巴鲁指着巴朵,“你勾结大唐,意图背叛颉利可汗,犯的是死罪!”</p> “你胡说!”巴朵大惊,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翻脸会如此之快。</p> “狡辩是吗?大家都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人!”巴鲁神秘一笑,从身后一招手,“把人给我带上来!”</p> 说完,两匹马拖出一人,那人被双腿被捆着,绳子分两头分别落在一个骑马的突厥人手上,一路过来,草地上尽是血污,只有一身单薄的衣裳,早就在拖行的时候被撕破,蓬头垢面,一身是伤,只有一个模糊的面孔依稀可辨认。</p> 巴鲁下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然后直接提了来。</p> 对方早已奄奄一息,眼睛半睁半闭,无力地扫视着周围。</p> “此人,你可认得?”巴鲁将此人拖到了巴朵跟前。</p> 巴朵见了先是一愣,一番思量之后才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p> 这人竟是一路同行的唐军侍卫李真!</p> 看到巴朵的震惊神色,巴鲁满意地笑了,提着此人头发环视一圈:“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就是大唐的士兵!是他们一路护送巴朵返回博野,并与她达成协议,她愿作为大唐内应,集结阿吉族人从后方突袭突厥大本营,以扭转唐军的败局。如此之人,还能不算作叛徒?”</p> “你胡说!这是没有的事!”巴朵有些慌了,她不喜欢汉人,但这些一路护送自己的唐军都是真正的汉子,两月想相处,她跟白宋有了感情,岂能与其他人没有感情?</p> 见李真奄奄一息,她也心乱如麻,即便自己不念旧情,若今日不设法相救,他日白宋得知,那深爱之人岂能原谅自己?</p> </p> 第183章 各家箭各显威 “没有的事?哼……”巴鲁冷哼着,“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洗脱的嫌疑!我这问你,此人你可认得?”</p> 巴朵拧眉,终是点了点头。</p> “他是否是大唐的士兵?又是否是护送你回博野的人之一?”</p> 巴朵再次点头。</p> “承认就好!你和大唐是否存在交易?”</p> “有!不过……”</p> “身为阿吉王族,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跟敌国作交易!你还有什么面目面对自己的族人?”</p> 众人哗然,人群中纷纷议论,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巴朵对自己的族人有所隐瞒。</p> 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巴朵急忙朝着众人大喊:“各位,请相信我,我从没有过背叛族人的意思。他们送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换回他们将军的孙女。仅此而已!”</p> “阿吉巴朵,不要再装可怜了!让这人亲口说说,看你究竟有没有跟大唐勾结!”</p> 巴鲁打断巴朵说话,拍了拍手中李真的脸,冷笑道:“说说吧,你们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p> 李真努力地睁开空洞的眼神,动了动嘴皮子:“我们……我们需要跟阿吉族里应外合……才能……才能……”</p> 说到此处,巴鲁一把将李真丢在了地上,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吗?事情的真相就摆在眼前,这个女人是突厥的叛徒!”</p> 巴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步上前,揪着李真的领子:“你在胡说什么?!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还把你当做汉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懦夫!为了自己的性命,你就什么都不要了吗?!”</p> 李真惨然一笑,吐出几口血沫子,小声地说:“巴朵……姑娘……我……我已经没命活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现在……现在没人会相信你的话……颉利部族不会放过你的,你们阿吉族想要生存……那必须成为我们的朋友……对不起,让你身陷险境,但你一定要活着……抢回属于你的一切,白……白宋会……会帮你……”</p> 说完,李真两眼一闭,嘴里突然冒出一口血来,就在巴朵面前逐渐没了动静。</p> “你醒醒!快醒醒!”巴朵又急又气,却又止不住眼泪横流,她没有想到此人会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推下深渊,他这一死,死得洒脱,他方才一番话便再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p> 阿吉巴朵,通敌叛国,是为板上钉钉之事。</p> “妹妹,别怪大哥不念情,实在是你太过大胆,居然能干出叛国的事情来。”</p> 巴朵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李真的尸体,一言不发。</p> 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如何给族人解释,更不知以后如何面对白宋。</p> “来人!将这叛国之人给捆起来!”</p> 几人上前,将巴朵拿下,全场无一人敢吱声。</p> 正在巴鲁意气风发之时,后方徒步走来一人,一身衣着与周围突厥人无异,形貌高大更甚巴鲁,肩上两根弓弦尤为显眼,两把开山弓挂在身后,显得十分怪异。</p> 此人一出现,周围的呼吸声都小了许多,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道。</p> 巴鲁也赶紧下马,直接跪在了地上。</p> “天狼大人,此等小事,何须您的大驾。”</p> “你浪费了太多时间!”</p> 巴鲁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唯唯诺诺应着:“天狼大人恕罪,小人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现在阿吉族所有族人都将听命于我,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族人都会追随可汗南征。”</p> 天狼点点头,正欲转身,侧方忽然传来巴朵的惊呼:“你答应过我的,我交出族长信物,你不能让族中老弱妇孺去前线!你这个骗子!”</p> 天狼听了眉头一皱,瞥眼看了巴鲁一眼。</p> 这一眼看到巴鲁的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气势汹汹地冲到巴朵面前,狠狠地给了巴朵一个耳光:“混账东西,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一个叛国贼,哪儿来的资格跟我谈条件?”</p> 说完,又赶紧回头对天狼大人道:“大人,这里交给小人,小人很快就能让这个女人闭嘴!”</p> “马上出发,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p> “是是是!”</p> 巴鲁连连点头,然后一招手:“出发王庭!”</p> 队伍立即整顿,天狼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变得各位谨慎。</p> 巴鲁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指着巴朵低声道:“你给我小心点!不要给我找麻烦,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p> 巴朵不屑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当上族长了吗?怎么一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终究是那个没有的大哥,不管依靠了谁都是个懦夫!”</p> 巴鲁眼睛一瞪,又给巴朵一巴掌,一丝血顺着巴朵的嘴角流了出来。</p> “很好,你不要命是吧?我成全你!”</p> 说罢,拉着捆住巴朵的绳子一头,自己骑上马去,回头对着巴朵冷笑一声:“你知道那个唐军怎么死的吗?被我们拖着在草原上走了一天一夜!大哥没什么好照顾你的,就让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p> “驾!”</p> 巴鲁一拽缰绳,马儿瞬间冲了出去。</p> 巴朵咬着牙,紧跟着跑了两步,然后便跟不上马儿的速度了,一把扑倒草地,一路被拖行朝王庭奔去。</p>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p> 阿吉族人都清楚,巴朵是老组长最看好的继承人,就算没有参与到战争之中,族长之位迟早也是公主的。</p> 而现在,族长的继承人却被当众拖行!</p> 那可是个女孩子,还不满二十岁!</p> 更重要的是,她本可以统领全族的人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p> 但她却为了不让族人自相残杀,选择了交出族长之位。</p>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全族考虑。</p> 队伍朝着王庭前进,阿吉族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但因有着突厥第一勇士的存在,没人敢表现出任何不忿之情。</p> 所有人都只能跟着,在后面看着一个女人在草原上痛苦地挣扎。</p> 这是所有突厥男人心中的耻辱!</p> 巴朵没有哭,咬牙撑着,虽说是草地,但没过一寸都如千万刀片从身上划过,其中疼痛无法形容,所谓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p> 一路草屑纷飞,所过的草地上尽是鲜血。</p> 距离王庭不过数百米,在马蹄之下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是这短短半分钟时间,巴朵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家越来越近了,看到守在外面殷切期盼的族人在惊恐在绝望。</p> “咻!”</p> 熟悉破空之声突然传来,前方拖拽的绳子忽然断裂。</p> 巴朵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停下,只见侧方杀出一道熟悉的黑影,同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手!”</p> 巴朵脑中一片空白,看着一个男人如天神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骑着一匹俊美无比的黑马,弓着身子向自己伸出一只手。</p> 巴朵没有考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然后就感觉身子一飘,人已经被拖到了马上!</p> 巴朵躺在男人的怀里,看着男人脸色铁青,牙根紧咬,一时间有些飘忽,忽然感觉身上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p>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出的馊主意!”</p> 白宋的声音很沉,额间青筋直跳,目光没有停留在巴朵身上,而是死死地锁定在前方突厥人的后脑。</p> 巴鲁有些的惊讶,回头看到了白宋,大叫一声:“果然跟李唐勾结!”</p> 然后弯弓搭箭,朝着白宋一箭射来。</p> 白宋好不理会,沉稳地给十字弩上膛,身下小黑早就是身经百战的神物,无需主人提醒,看着前方突厥人刚有拉弓的动作,自己就改变了路线,顺利地躲过了一击。</p> 巴鲁一愣,没见过如此诡异的马儿,随即再搭上一支箭,朝着白宋再次射出。</p> 同一时间,白宋第二支弩箭上膛完毕,调整角度瞄准前方。</p> 眼看突厥人的箭就要击中,白宋终于扣动扳机。</p> 小小的弩箭如闪电一样射出,半空中突然擦出一道火花。</p> 两支箭居然在空中撞在一起!</p> 火花未散,而箭枝却被缝中穿透,一支小小的弩箭竟然穿透了比其大一倍不止的箭枝,并且速度丝毫不减,直奔目标而去。</p> “啊!”</p> 前方的马上传来一声惨叫,那巴鲁手臂中了一箭,自己的弓也掉在了地上。</p> 白宋一皱眉,并不满意,若非与那一箭相撞,自己这一箭应当直穿对方喉咙才是!</p> 但白宋这一箭已经彻底吓破了巴鲁,再也不敢回头,骑马往前狂奔。</p> 白宋身后,上千突厥军队追击,却被其抛掷脑后,一心只有前面的突厥人。</p> “我必杀她为你出气!”</p> 突然的一句话,叫巴朵心底一颤,忽然嘴里多了一丝苦涩!</p> 竟然……竟然是男人的眼泪。</p> 巴朵迷迷糊糊地晕过去了,没有留下一个字。</p> 白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已经第三支箭上膛,再次瞄准,这一次倒要看那狗贼如何躲!</p> 尚未扣动扳机,白宋忽觉后背一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席卷全身!</p> “白兄弟,小心!”</p> 何方誓一马横纵穿来,白宋再一回头,就见后方大军之中忽然一箭,势如雷霆,漆黑如墨!</p> 那是突厥第一勇士的黑铁重箭!</p> </p> 第184章 野火 黑箭破空而来,白宋只觉头皮一阵发麻。</p> 只因稍作迟疑,眼下已无闪躲之机。</p> 又见后方几丈之外,何方誓纵身一跃,持剑横扫,直指黑箭飞行路线。</p> 瞬间,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只听一声脆响,黑箭与长剑相对。</p> 巨力反震,何方誓持剑手掌虎口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黑箭所带巨力另其脸色大变,反震力推得他倒飞而出,手中长剑更是变成了无数铁片。</p> 而那黑箭却无半点儿减弱势头,冲破何方誓的剑再追白宋身后。</p> 白宋汗如雨下,就此箭威力,九条命也不够死的。</p> 好在何方誓刚才一剑并非毫无作用,黑箭势头虽猛,却已偏离了原有路线,从白宋身侧擦过,不知落在了哪儿,只看见前方草原忽然爆出一阵砂石,如此阵势,堪比一枚炮弹。</p> “白兄弟,快走!我们已经被那人给盯上了!”</p> 张书远从旁接应,看着后忙乌泱泱的突厥军队表情凝重。</p> 白宋回头,正看见有一人一马在大军之中尤为显眼,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威胁最大的突厥第一勇士。</p> “巴朵交给你了!”白宋大喊一声,将昏迷的巴朵丢给了张书远,自己驱着小黑改变了方向。</p> “白兄弟,你要干什么?!快回来!”</p> “这里的动乱交给你们了!那什么突厥勇士交给我,我突然想到了杀他的办法。”</p> “什么?!”张书远抱着巴朵目瞪口呆,“白兄弟,你别干傻事!”</p> “放心吧!保护好巴朵, 她是平息这一切的唯一人选!”</p> 白宋声音渐远,一人偏离追逐的路线,回头再看突厥队伍中最显眼的一人,突然掏出腰间弯刀,朝着那人的方向猛地丢了过去!</p> 百米之外,队伍最前的天狼第二箭搭在弓上,弯弓蓄力之时,忽见前方黑马的动作,不禁眉头一皱。</p> 那人不似在攻击,反倒像是在挑衅。</p> 天狼收了箭,驱马追至白宋先前所在之地,在草地上发现了那柄弯刀。</p> 此刻,天狼心意明了,原来那骑着黑马之人就是自己苦苦追寻之人!</p> 天狼看着前方人影,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随即紧追而去。</p> ……</p> 大军踏过,草原上一片狼藉。</p> 远方突厥军队已涌入王庭之中。</p> 空旷的草地上,只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在风中散发着死亡的味道。</p> 一个三人小队到了尸体跟前,初看尸体的面容无不惊愕难言。</p> “李真!李真……”李舒望扑在地上不停地喊着,眼泪滑落却丝毫不觉。</p> “小姐,别难过了!自我们踏入草原的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p> “不……不会的!”</p> 许长天眉头紧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着远处:“小姐,我们来晚了,还是离开吧。我们要相信白兄弟,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他定能寻得生机。”</p> 李舒望愣愣地看着前方,他们三人一路随行,亲眼见证突厥军队涌入王庭的景象。</p> 许长天说得不错,他们已经来晚了,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冲入战局也不可能找到白宋。</p> 李舒望咬着唇,不甘地攥紧了地面青草,她不信老天爷要如此针对自己!</p> 不信自己会和白宋一次又一次地错过!</p> 思量间,数百米之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p> 尽管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李舒望却依旧有种熟悉的感觉。</p> “那是……那是小黑!”</p> 李舒望突然惊叫起来,立即上马。</p> 许长天见小姐又要去追,赶紧拦住:“小姐,不要冲动,真如此远的距离怎么能判断就是小黑?”</p> “一定是小黑,我不会认错!”李舒望无比确信,不顾阻拦也跟着追去。</p> 许长天和潘拓也是无奈,只能跟上,又见后方还有一人在追赶,心里更为担心。</p> 但三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前方两人速度太快,他们身下的马根本跟不上,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子,只能向着大概的方向勉强跟随。</p> ……</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宋还能看到身后紧随的人。</p> 两人相距百米,追逐了近一个时辰,谁也没有甩开谁。</p> 好在这个距离相对安全,对方没有出箭。</p> 草原之上毫无阻拦,两人拼的就是马儿的耐力。</p> 白宋本以为小黑能稳稳胜过牵制后方之人,不想小黑已经拼尽全力,但还只能与之并驾齐驱。</p> 长途奔袭没有停歇,时间让人赶到一丝麻木。</p> 一路之上白宋一直强打精神,仔细辨认着方位,不敢丝毫放松。</p> 恍惚间,天色逐渐阴沉,几点星光爬满天际,一轮明月忽隐忽现,而太阳却不知何时已失了踪影。</p> 夜幕降临,视野尽头终于有了一轮山的影子。</p> 在那片山中是否存在着一片如张书远所形容的油田?</p> 白宋没见过,不能肯定,但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机会。</p> 一个如形随形的威胁存在,白宋就是活着也不能安稳。</p> 躲是不得已的办法,人总要拼一把才知道结果,后面的人不仅关乎阿吉族的存亡,更关乎白宋自己未来的生活。</p> 夜深时,模糊的林野山脚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p> 居住在此的山民逐渐开始搬迁,连林地里的野兽也在最近消散得无影无踪。</p> 数日前的一场雪崩似乎改变了山体结构,原本相邻的山体从中裂痕,自山体深处涌出一片黑色沼泽。</p> 黑沼过处,寸草不生,怪味弥漫不散。</p> 附近所有生物都在逃离。</p> 突厥人追至山壁入口,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让他感觉到一丝怪异。</p> 即便被称作突厥第一勇士,当有未知事物出现,依旧保持着人的本能。</p> 他突然拉住了马,警觉地扫视着四周。</p> 光线很暗,除了近在咫尺的山壁之外,脚下草地枯死了一片。</p> 在此初春之际,却看不到一丝生机。</p> 在博野大草原,如此景象实在是反常。</p> 一路追击的小子已经消失在了前方黑暗,依稀能听到远处有泥沼的声音传来。</p> 突厥人有些犹豫,他也清楚自己追赶的小子看似人畜无害,却是杀死了自己徒弟,又杀死了自己属下的人。</p> 有如此能耐之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一路逃遁到了这里,显然有所图谋。</p> 正犹豫间,黑暗中忽然传来的一声唿哨,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在山壁回荡了好久好久。</p> 突厥人脸色一沉,知道此为那小子在挑衅。</p> 身为突厥第一勇士,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被人畏惧,又何曾被人挑衅过?</p> 况且挑衅自己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p> 一念间,突厥人双弓搭箭,从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判断,两人相距不过五十米。</p> 而这个距离,已到了自己的最佳射程!</p> “臭小子,去死吧!”</p> 双弓离弦,黑铁重箭瞬间消失在黑暗里,一秒之后,前方山壁传来一阵轰响,伴随着一人的惨叫声,不知有多少山石从山壁落下。</p> 一箭之后,突厥人冷笑一声,不再犹豫,骑着马朝着黑暗前去。</p> 往前数十米后,突厥人到了自己刚才一箭命中的地方。</p> 地面已被山石堆积,更前面是一条很不见底的裂谷。</p> 而追击的人却不见踪影,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受伤,又或是否被压在了乱石之中?</p> 突厥人身下的马儿有些躁动,不受控制地走动了几步。</p> 这个细节才放突厥人看到了身处的地面,那些没有被落石覆盖的地方竟是一片烦着暗绿光泽的泥沼。</p> “这是……”突厥人弯下身粘了一些泥沼在指尖,闻了闻,眉头皱起。</p> 但他还没作出判断,黑暗中忽然射出一支小箭!</p> 突厥人冷笑着,不以为意,只是稍稍凝聚肌肉力量,任其击中身体。</p> 然而,突厥人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一支小箭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道。</p> 有着刀枪不入之称的铜经铁骨,居然被这一支小箭给刺入了身体!</p> 尽管只是被刺入了小小一寸,根本算不上任何伤势,但些微的疼痛和渗出的一丝鲜血更像是一种耻辱。</p> 突厥人勃然大怒,驱马冲入裂谷之内,大吼叫嚷起来。</p> 黑暗中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和越发刺鼻的怪异气味。</p> 突厥人深入了十几米,马蹄忽然往下陷落,差点儿从马上跌落。</p> 突厥人一惊,意识到有些蹊跷,那黑沼越来越多,马蹄已经陷落其中一寸,奇怪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从未有过此刻的危急之感。</p> “喂!”后方传来一个声音。</p> 突厥人猛地一回头,瞬间瞳孔收缩,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裂谷的入口处,守着那一堆乱石。</p> 一个小小的火折子被他轻轻地吹出了火光。</p>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突厥人全身,他立即弯弓搭箭瞄准那人影。</p> “你比想象中要好对付太多了,我真有一点儿失望。”</p> 淡淡的一句宣言,一点火星抛入裂谷。</p> 火星尚未接触到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的易燃气体瞬间引燃,黑夜之中突然出现一点白光,转化成燎原烟火,如海浪一样朝着裂谷之中汹涌而去。</p> 嘭!</p>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裂谷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炉,爆炸引发的冲击让白宋都没有作出丝毫反应,连人带马被冲飞到了空中。</p> </p> 第185章 而后尽是晴天 数百米外,满天星辰瞬间失色, 远方山影之中,一道冲天火柱腾飞,伴随着一声如末日般震撼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滔天烈火盖过了一切,整个博野大草原都为之震撼。</p> 马儿被惊得不受控制,李舒望险些被摔倒,看到前方的滔天大火,惊愕地长大了嘴。</p> 这一把火如天神震怒,在世人眼中,穷其一生也无法想象,似乎是一场末日即将到来,在爆炸声之后,一股气浪席卷草原,刮过了李舒望一行三人的脸。</p> 空气中弥漫着黑灰,带着股无法言喻的腐朽味道,似乎预示着远处将是一片死亡禁区,绝不会有一丝生灵存在。</p> 几秒之后,剧烈的震颤逐渐平息,山影处的火焰稍有收敛,但任就是这夜里最耀眼的存在。</p> 李舒望望着前方,愕然不知所错:“那……那是……”</p> 许长天和大潘早也是傻了,谁能见过如此撼天动地的怪像?</p> 停顿许久,李舒望面露决然之色,一人朝着火光所在飞驰而去。</p> “小姐!”许长天大喊。</p> 大潘却是阻拦道:“还喊什么!这命不要也罢!过去看看!”</p> 三人追了一天,都到这时候了,又见到如此奇景,更要去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p> 随着越来越接近火焰升起的地方,草原上的黑灰也越多,直至最后的看不到一丝草地,直至陷入一片灰蒙蒙的世界。</p> 一匹游荡的黑马率先出现在李舒望的眼前,遍体鳞伤的马儿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隔着老远,那马儿就朝着李舒望跑了过来。</p> 李舒望眼睛一亮:“小黑,是你吗?”</p> 马儿听到声音,更快地到了舒望面前,低下头,亲昵地围绕身侧来回走动。</p> “小黑!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p> 李舒望激动地跳下马,一把抱住小黑,说了两句之后便只有了哽咽。</p> 沉寂了几秒,李舒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正,看着小黑:“你为何会在这儿?白宋……白宋呢?是不是跟你一起?”</p> 问过之后,舒望忽觉自己好傻,怎么问一匹马?</p> 眼下望去,四野尽是灰烬,除了小黑,看不到任何生机。</p> 李舒望有些担心,又是在祈祷,想着白宋不应该在这里。</p> 但她依旧扯开嗓子大喊起来:“白宋!白宋!你在吗?”</p> “咳……咳……”</p> 微弱地咳嗽声突兀地出现在了李舒望的身后。</p> 李舒望一回头,看见地面的灰烬下竟然钻出来一个人!</p> 只是一眼,只是一个轮廓,李舒望便认出这家伙,他不要命的模样跟当初死命要追回自己一模一样。</p> 想也没想,李舒望扑了过去,一连串泪珠滋润了灰烬之后的世界。</p> “混蛋!我就知道是你!”</p> “哎哟哟……别动我,我骨头断了。”</p> 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爆炸,白宋感觉全身都散架了,脑子嗡嗡作响,到现在才有所好转。</p> 刚一起身,被个女人从身后一扑,全身骨头咔咔响个不停,痛得他呲牙咧嘴。</p> “白兄弟,真的是你?!” 许长天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p> “你……你不是带着舒望走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p> 不等许长天回答,身后的女人绕到了眼前,一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一手擦着白宋脸上的黑灰,一时笑,一时哭,本该好看的脸蛋儿被拧做一团,难看死了。</p> “骗我走也罢了,你若死在这儿,是要我记你一辈子吗?”</p> 白宋回头看了看浓烟滚滚的裂谷,里面火不知还要烧多久。</p> 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天外玄铁也要被炼成渣滓。</p> 什么狗屁第一勇士!</p> 搞得那么紧张,还不是被一把火给烧没了?</p> 最大的威胁没了,最想的人来了,白宋的世界豁然开朗,即便看着舒望哭作泪人儿,自己却也忍不住的狂笑起来。</p> “哈哈哈!”</p> “你……你还笑!”</p> “放心,以后你想走我都不让了!”</p> 说罢,白宋一把抓住了舒望的小手:“走!我们回去!”</p> ……</p> “白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那山里的大火是你做的?”</p> “不过是解决了一个突厥人罢了,不必过于在意。”</p> 白宋说得轻松,可同行三人却还耿耿于怀,回头看看那山火,心里依旧骇然。</p> “杀一个突厥人?”舒望抓着白宋的手,让其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小小的亲昵已经勾不起彼此的在意,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p> “突厥第一勇士,听过没?”</p> “突——”大潘差点儿咬了舌头,震惊地看着白宋,“白兄弟,你杀了突厥第一勇士?!”</p> 白宋心情愉悦,这一路压抑许久,到了此刻总算可以全身放松了,难得地装一下,指了指后面的山火:“那一把火,你觉得够不够?”</p> 大潘和许长天都不再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小姐。</p> 他们都知道,那突厥第一勇士是小姐的杀父仇人,如今被白宋所杀……</p> 舒望骑着马,淡淡笑着,也不说话,心里却是想着,这一切本就命中注定,也只有身后的男人能替自己报了那血海深仇。</p> “白兄弟,这不是回去的方向。”</p> “我们还得去阿吉族,在最后帮阿吉族解决一下麻烦。”</p> “为何要帮突厥人?”舒望回头看着白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都有不悦,“许大哥说那突厥公主对你……莫非是真的?”</p>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前方战局不利,阿吉族身在突厥后方,若能与阿吉族结盟,跟他们里应外合,就凭这区区千人队伍,亦有能扭转乾坤之能。”</p> “与阿吉族结盟?”</p> “我杀了突厥第一勇士,再帮他们平定族内叛乱。事情传到颉利可汗耳中,对方断不会容忍阿吉族的作为。眼下的阿吉族已无退路,他们想要生存,必然另谋出路,只有推翻颉利可汗的统治,才能继续在这片草原生存。如此好的盟友,岂有不收之理?”</p> “白兄弟所言不错,此刻两国战线全面展开,任何一方内部出现问题都是致命的危急。这千人部队若能改变战局,我们便是名垂千古的功勋!”</p> </p> 第186章 天狼星坠 “所有人都听好了!即刻起随军前往定襄。”</p> 晨光初现,阿吉巴鲁高举火把在数千阿吉族妇孺之前高声训话。</p> 初闻消息,阿吉族人无不惊愕,人群瞬间沸腾起来。</p> “族长,此事玩玩不可,若举族迁入唐朝之地,我们世代守卫的王庭何人看守?”</p> “王庭?呵……”巴鲁冷笑一声,“颉利可汗说了,突厥国只有一个王庭,那就是颉利王庭!草原也只需要一个王!我们只有跟随真正的主人才能变得强大。这里的王庭不过是阻碍我们发展的枷锁!”</p> 说罢,巴鲁将手中火把丢入一个帐房顶上,帐房很快烧了起来。</p> 阿吉族人都愣住了,得知这些人要来征收自己的牛羊就已经令人茫然,谁层想到这位新任的族长会一把火丢在王庭的帐房上?</p> “放火!烧了这王庭!”</p> 随着巴鲁一声令下,一支支火把点起,然后如雨点一样被丢入了王庭各处。</p> “不要啊!不能烧!”一位阿吉族的老人惊叫着扑入火中,仓皇地用自己的身体试图扑灭逐渐变大的火势。</p> 却又在众人的目睹之下被火焰所吞没,最后倒在了地上。</p>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族人的怒火,即便妇孺也都哭喊着冲了上来。</p> 这是阿吉族守护了数百年的家园,是寄存了全族信仰的神圣之地。</p> 岂能被付之一炬?</p> 场面骚乱,巴鲁却在马上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举起族长信物:“放肆,我才是族长!规矩有人所定也能由人所废!谁敢不听命令,一刀给我砍了。”</p> 士兵们上前拦阻,将所有的妇孺都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p> 但这些士兵之中有一半都是阿吉族的男人。</p> 看到现在的混乱,再看到大火吞噬下的王庭,心中多有悔意。</p> 当初他们只是想跟随一个能带领突厥变得强大的首领,却不是一个对族人肆意迫害的人。</p> 但现在后悔似乎已经晚了,这里还有数百颉利可汗的士兵,得罪了颉利部族,任何人都不会有好下场。</p> 更何况,队伍之中还有一个以一当千的第一勇士,谁敢不听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p> “罪人!你是全族的罪人!”</p> 又一个老人从人群之中挤出,冲到巴鲁面前,指着巴鲁,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p> 巴鲁一愣,随即露出暴怒之色,瞬间抽出弯刀,一刀将老人头颅砍下。</p> 霎时间,场面陷入沉寂,所有人都盯着巴鲁,看着他手里血淋淋的弯刀。</p> 巴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都看到了吧?不停命令就是这么个下场!”</p> “巴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突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p> 巴朵一人一马冲到了大军之前,双目含血,泪珠滚滚。</p> 看着后方火焰正在吞噬一切,巴朵的身子都在发颤。</p> 尽管还带着一身伤痕,但伤口之痛不及心中之痛的万一。</p> 巴鲁见之,冷笑一声,持刀指着巴朵:“好啊,没想到你还敢回来?既然你还要来送死,那就成全你!来人,赶紧将这叛国贼给拿下!”</p> “大家都听着!这个人根本不配当阿吉族长,阿吉族人绝不自相残杀!他不单杀害了族人,还烧毁了我们世代生存的家园!阿吉族的子民,不要再听他的了!我们要反抗,必须要反抗!”</p> “胡说八道,快来人!给我将其拿下!”</p> 巴鲁不屑一顾,继续下令。</p> 但在此之后,队伍中却少有动静,一连两声都没有人主动上前。</p> 巴鲁眉头一皱,扫视一下周围,感觉情况有些不妙,赶紧给身边两个颉利部族的士兵使了个颜色,两人这才朝着巴朵逼近。</p> 这两人尚未走出自己队伍,前方几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巧合”地拦在了两人身前。</p>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前面几人有意为之,巴鲁感觉脸上无光,怒斥几人:“你们想干嘛?!想要造反吗?看看族长信物在谁的手里!”</p> “巴鲁!”前方巴朵的娇叱,“我本以为你不过是被颉利可汗所利用,才会干出如此蠢事!现在看来,你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但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规矩由人所定,也可以由人所废!你手中的信物代表的是保护族人的决心,不是你可以随意奴役族人的枷锁!阿吉族的子民都听着,我阿吉巴朵虽是女流,但我誓死守护阿吉族,愿意跟我一起的族人请你们站出来,随我一起保护我们最后的家园!”</p> 人群骚动起来,后方被看押着的妇孺们激烈的呐喊着,局面开始有些不受控制。</p> 不仅是妇孺们开始躁动,连巴鲁身边的士兵也有些不安起来。</p> “所有人都给我安静!你们真的是要造反吗!”</p>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p> “谁!谁说的?!再说一遍!”</p>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p>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族长……”</p> 军队中,越来越多的声音冲向巴鲁。</p> 情况变得更加紧张,颉利部族的人低声道:“再不想办法,控制不住了!”</p> 巴鲁擦了擦汗,大喊道:“你们不要忘了!天狼大人还在!你们胆敢造反,等天狼大人回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p> 这话一出,又将所有人拉回到了无情的现实之中。</p> 天狼大人还在……</p> 那才是真正无法战胜的存在。</p> 没有人会怀疑巴鲁说的话,就算在场所有人都联合起来,也不见得会是天狼大人的对手。</p> 场面逐渐平静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恐惧,还有更深的绝望。</p> 巴朵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各位,你们都在怕什么?草原的子民为了家园可以付出一切,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p> 尽管巴朵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她显然低估了天狼大人在突厥人心中的恐怖地位,巴朵的话不过让人羞愧得低下了头,却是不敢再出任何声音。</p> “哈哈哈……看到了吗?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会有傻子跟你去送死!他们虽然失去了家园,但至少还保着一条命,而你呢?今天必将死在此地!来人,去将此人……”</p> 话音最后,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连马儿都有些骚动。</p> 但在疾风之后,当众人重新睁开眼之时,却又呆愣愣地僵住了。</p> 疾风带来了无数灰烬,如被墨染过的雪,又如一团团发霉发臭的烂棉絮,飘过每个人的眼前,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觉。</p> “这是什么?”</p> “为何风中会有这么多飞灰?”</p> “这是月神的指引吗?”</p> 众人议论纷纷,相互看着。</p> 但此处不见任何神的只因,只是突然又从空中掉落了一物,直接落在了军队的人群之中。</p> 大家纷纷散开,还以为是什么天外飞石。</p> 等物件落在地上,众人一看,发现落下之物竟是一把弓。</p> 初见此弓大家只是奇怪,心说此弓究竟从何而来。</p> 再见此弓人群之中多了几分惊骇。</p> “这是……这是……这是天狼大人的弓!”</p> “没错,这真的是天狼大人的弓!天狼大人的弓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此?”</p> “难道是天狼大人回来了?”</p> 在众人都关注地上的弓时,一匹马已经悄然到了巴朵的身边。</p> “告诉他们,他们的天狼大人已经回不来了。”</p> 巴朵一愣,偏头看去,就见那男人一脸风尘地骑在马上,戏虐和轻松的表情中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傲气和潇洒,简单的一句话透露着令人不敢相信的讯息。</p> “你……你……难道……”</p> “突厥第一勇士已被我杀了。”</p> </p> 第187章 新族长 “阿吉族的子民们听好了!”巴朵声嘶力竭地喊着,“天狼已死,永远都回不来了!”</p> 一双双目光射向巴朵,一时间还没人明白巴朵的话中之意。</p> 毕竟没人会相信天狼大人会死,那本就是个不死的存在。</p> 看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巴朵身侧的男人身上时,一种不该有的怀疑在少数人心中生气。</p> 昨日便是此人出现,天狼大人一人离队去追。</p> 这是一小部分人亲眼所见的事情,看到这一幕的人自然会认定,被天狼大人盯上的人不会活着回来,也不可能活着回来。</p> 但现在,那个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人回来了!</p> 同时还带来了天狼大人从不离身的弓!</p> 而天狼大人至今音讯全无……</p> 还有这漫天飘散的灰烬,仿佛也是一种预示。</p> 一切的一切联系到了一起,那个不可能被确信的消息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p> “天狼大人已经死了!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了!”</p>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就像是按下了情绪爆炸的按钮。</p> 声浪一起,所有的阿吉族人都站了起来。</p> 巴朵骑马冲上前,再次高呼:“所有阿吉族人听我命令,拿下巴鲁,控制所有颉利族士兵,若有反抗,格杀勿论。”</p> “是!”一群声浪回应,局面瞬间扭转。</p> 这里原有六百阿吉族王族护卫,巴鲁又带会了六百阿吉族士兵。</p> 而颉利部族的士兵只有六百。</p> 随着巴朵登高一呼,原本同行的阿吉族士兵立刻倒戈,成倍的兵力优势下,颉利族士兵根本无法抵抗。</p> 况且还有数千妇孺不顾生命地参加,局势完全一边倒。</p> 巴鲁汗如雨下,骑在马上惊慌失措,到了这时候却还举着族长的信物喊着:“我才是族长!我才是族长!”</p> “去死吧!你不配阿吉族人!”</p> 错愕之下,身后一人突然飞扑,直接将巴鲁扑下马来。</p> 巴鲁正要反击,却见自己早已被自己族人所包围,手脚都被人死死驾着,动弹不得,又一人拿着弯刀当面砍来,已然是没了生路。</p> “停手!”巴朵喊了一声。</p> 几个阿吉族人看着巴朵,面有不甘。</p> 巴朵冷声道:“如此杀了他,简直太便宜了。”</p> ……</p> 乱局正在逐渐控制。</p> 白宋没有再插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p> “你将是他们的英雄。”</p> 舒望不经意地到了白宋身侧,淡淡地说了一句。</p> 白宋皱了皱眉,轻轻地抓住舒望的手:“不管是什么国家的人,活在这里,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挣扎。”</p> 说着话,白宋认真地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只见她秀眉微蹙,似是不适。</p> 白宋继续说:“舒望,你不喜欢突厥人?”</p> “天下谁会喜欢突厥人?”舒望抽回了手,反问一句。</p> 白宋一笑:“我们初见时,你不过见我与三个突厥人通商,便要对我下杀手,可见对突厥人成见颇深。我也知道你有数位至亲为突厥人所杀,心中有恨乃是情有可原。”</p> “你想说什么?”</p> “我想说的事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人也不例外。不要扩散心中的仇恨,那样自己不会快乐起来。”</p> 李舒望眉头并未舒展,难得在白宋面前露出不耐的神色:“我不想听这些。”</p> “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自现在开始,如何让你更快乐才是我所关心的一切了。”</p> “……”</p> 一个诧异的眼神闪过,李舒望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p> “白宋……”</p> 又一个女人到了白宋面前。</p> 巴朵看看白宋又看看李舒望。</p> 李舒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俏俏地又把手塞到了身边男人的手心。</p> 巴朵抿了抿嘴,装作没有看到。</p> “谢谢你,你为阿吉族做了太多。”</p> “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白宋看了看远处,“怎么样?局面已经控制住了?”</p> “已经控制住了,所有颉利部族的人都已经被擒获。”</p> “可王庭呢?”</p> “王庭……”巴朵脸上多了些忧虑,回头看着王庭的浓烟和火势,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了……”</p> 说完,巴朵强颜欢笑:“没关系,只要族人还在,总有重建的一天。我想请你跟我来,看看如何处置巴鲁。”</p> “需要我吗?”</p> “需要。因为你是……”巴朵话音一顿,再瞥一眼李舒望,用突厥语说,“我们的王妃。”</p> 白宋能懂这一句,莫名地一阵心慌,看看舒望,对方倒是没有任何表现。</p> “舒望,我……”</p> “去吧,我等你回来。”</p> ……</p> 阿吉族乱局终于平息,白宋和巴朵并肩骑马步入人群。</p> 人群整齐散开,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道。</p> 无数目光看着并肩行来的两人,所有的突厥人都欢呼起来。</p> 这声浪高过了一切,远比头一夜篝火宴会更加真切发自肺腑。</p> 直至到了人群之中,巴朵握住白宋的手高高举起,用汉语高声对所有人宣布:“这是我们的英雄,是他杀死了突厥第一勇士!是他保护了我们所有人!”</p> 在无数的欢呼声中,巴朵取下了族长项链,挂在了白宋脖子上。</p> 白宋一惊:“你干什么?!这……这……”</p> “你已经得到了全族的认可,阿吉族的族长更应该是个男人。”</p> “姑奶奶,你别搞我呀!”白宋汗如雨下,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好给人全族难堪。</p> “成为了我们的族长,你便可以命令我们所有人。即便你要离开,我们也不能拦你。如果你不是族长,我便可以下令把你留下,永远留你在草原。并且告诉你的女人,我喜欢她的男人,要抢她的男人。”</p> “你……你怎么还是那样任性,这事也给我商量一句?”</p> “选择已经给到了你,你赶紧决定。”</p> “我……我……”</p> 白宋支支吾吾,巴朵却笑盈盈地直接把项链带到了白宋的脖子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搂着白宋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p>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p> 但人群之外,小黑背上的舒望却皱起了眉头:“哎呀,那女人是不是亲了白宋?!”</p> 身边几人却是连连劝解:“诶诶诶,哪有哪有?小姐,你看错了,真看错了!”</p> </p> 第188章 送别 看着挂在脖子上的骨质项链,享受着无数突厥人的簇拥,白宋感觉一阵阵恍惚。</p> 突然的事情,突然的身份,人没有丝毫准备。</p> 不知想了些什么,当这沉甸甸的项链挂在脖子上之后,白宋晕晕乎乎地没有将其取下。</p> 这是难得一见的历史,一个汉人成了一个突厥部族的族长。</p> 白宋试图用领先千年的认知洞察历史的进程,他却没法料到,因为今日担负起这样的责任,开创了时代的先河,不经意间已经启动了历史的车轮,为将来本不可能的汉人和突厥人共同生活扫清了障碍。</p> “怎么样?当草原的王是不是也不差?”巴朵笑盈盈地问着。</p> 白宋拨弄着项链上的饰物,有些踌躇:“你又说放我离开,又说让我当族长,我走了之后也管不了你们。”</p>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作为代理族长打理族内事务。”</p> “那你现在可想好了自己面对的情况?”</p> 提到此,巴朵轻轻皱起了眉头,小声说:“现在这些俘虏尚不知如何处理,现在算是彻底得罪了颉利部族。如此困难,还不知如何解决。”</p> 巴朵说得可怜,白宋却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言外之意。</p> 白宋再看自己的族长项链,恍然道:“哦……我明白了,让我当族长,是想借助大唐的力量对付颉利部族?”</p> 巴朵也不避讳,认真点头:“对啊,不然我凭什么把族长送给你。现在你已经是族长了,必须为你的子民想办法。”</p> “里应外合。”白宋简单说了四字。</p> 就目前战局而言,里应外合是必然的选择。</p> 但仅凭这个四个字还不足以应对当前,还需要更具体的计划。</p> 白宋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摊开落在巴朵面前:“合围的地点就在这儿。”</p> 巴朵看着地图,眉头轻皱:“定襄道……这是颉利的本部所在,不说此去险途,即便到了定襄,族中千人不是去送死?”</p> 白宋却是自信一笑:“你放心,两月之后,唐军大将李靖必亲率一支大军奇袭此地,而颉利部族必然疏于防范,此战之后必然扭转乾坤。”</p> 巴朵愣愣地看着白宋,似乎有些不明白,不明白白宋何来的自信?</p> 为何就断定两月之后唐军会奇袭定襄道?</p> 这里可是两国交战的起始地,战局便是从定襄道开始扩散到大唐北面各州郡。</p> 所以定襄道是战局的核心所在,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定襄必然是突厥屯军调配的核心所在,必然会派驻大军驻守。</p> 唐军奇袭定襄道,那将是孤军深入,从地图来看简直是送死。</p> 除非唐军将领的脑子炸了才会想出如此白痴的计策。</p> 看着巴朵的眼神,白宋知道其心中所想,继续说道:“阿吉族的任务是牵制,无需与任何军队发生正面冲突,这支千人队伍主要是要扰乱颉利部族的后方。这后方是一片广茂的草原,只要你们有心骚扰,绝不交战,就算是有一支万人队伍,也很难将你们围住,只需要牵扯一部分兵力,剩下的一切交给唐军。”</p> “如果只是牵制骚扰,对我们倒是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这样的办法真的能奏效吗?”</p> 巴朵任有担忧,白宋却没法解释,难道告诉她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p> 贞观四年三月末,李靖帅三千骑兵孤军深入敌后,连夜攻破定襄道,阻断突厥补给,而后颉利可汗逃亡碛口,从此改变了此战优劣,不久后,颉利可汗便主动投降,被押送京城。</p> 幸得白宋读过一些史书,知道此战的过程。</p> 算算时间,眼下正是大战的关键时期。</p> 白宋本不想参与此战,但不知不觉已然无法脱身,他在交代阿吉部族之后,就要随舒望返回大唐,如果李靖没有奇袭定襄的打算,那他定要主动献计,就算是逼,也要逼着李靖率军深入敌后。</p> 单凭一张嘴,白宋觉得难以说动别人。</p> 但若告知唐军,在定襄将会出现一支突厥人的援军里应外合,相信有胆识的人必然采纳自己的意见。</p> 这便是白宋所有的打算。</p> 只是心中所谋不能为外人说道,也没法去解释。</p> 白宋久久没有开口,而巴朵却也从白宋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许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p> 白宋叹了一声:“总之,一切小心!”</p> 说完,白宋刚有离开的打算,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人,给了巴朵一封信。</p> 信中全是突厥语,白宋看不明白,但巴朵看过之后,表情却是变得越发凝重。</p> “怎么了?”</p> “这是一封通敌信。”</p> “通敌信?”</p> “从巴鲁身上搜出来的,这是颉利可汗的书信,上面说是催促大唐郑家的人赶紧筹足盐贡,如果再次耽搁,颉利可汗会让姓郑的人家付出代价。”</p> “筹足供盐?姓郑的人家?你确定?没有出错?”</p> 眼看白宋如此激动,巴朵反倒有些不解:“是啊,突厥文字写得明明白白,不会有问题。”</p> “将巴鲁带上来,我要亲自问他。”</p> 这真是意外之喜,白宋怎么都没想到苦寻无果的郑家通敌罪证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p> 经过一番审问,巴鲁承认自己将会在解决阿吉族的事情之后就去蓟县传达书信,没想到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会闹得如此局面。</p> 白宋立马决定将巴鲁带着离开,只要他答应指认郑家,可以留他一条活路。</p> 巴鲁没有拒绝,他若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只要能活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p> 处理好了一切,终于到了返程的时候。</p> 这一切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p> 这茫茫草原从陌生变成熟悉,离别时,再看这里,不再是一望无垠,却是在风中多了许多故事。</p> 巴朵一路相送,陪着白宋走了很远。</p> 一行数人走在前方,舒望回头看了眼白宋。</p> 白宋则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很快就来。</p>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此了吧。”</p> “你记住了,待我的族人有了新家,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草原来。”</p> </p> 第189章 回营 贞观四年四月。</p> 云州云中城向南五十里落云古道,唐军营寨内。</p> “圣旨道!”</p> “定襄道行军总兵李靖接旨。”</p>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李靖征战辛苦,率军十二万苦战已近一载光景,如今敌军未得存进,我军气势高昂,皆乃爱卿之功劳,朕甚感欣慰。特赐美酒百坛以作慰劳,并加升爱卿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钦此!”</p> 自长安来的传召官宣召以毕。</p> 军帐内众将跪倒不敢稍动,为首的李靖更是面红耳赤,脸都贴在地上了,一头大汗连胡子都湿透了。</p> “大将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领旨谢恩?”</p> 李靖不敢抬头,只是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下,然后回转身恭恭敬敬将圣旨放在了桌上,然后才起身。</p> 正要与宣诏官说点儿什么,这位宫里的贵人则是一脸冷漠,一甩拂尘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营帐。</p> 待到走出之后,方才回头对里面留了一句:“皇上赐的酒,尔等可要喝个高兴,别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p> 军帐内,鸦雀无声,手下将领还都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儿起来的意思。</p> 李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一把抓在门帘上,将上好的门帘撕了个粉碎。</p> “报!”</p> 小兵突然冲来,差点儿撞在李靖身上。</p> 李靖眉头倒竖,抬手就要给小兵一个巴掌。</p> 却听小兵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将军,小姐回来了!”</p> “你说什么?”</p> 突然的消息让李靖情绪大变,一把揪着小兵的领子,喝问,“你说舒望回来了?”</p> “是!千真万确,那位白大夫把小姐给带回来了!”</p> 军帐中所有将领都听到了这几乎无法相信的消息,一直不肯起身的众将,终于起身,相互间叫唤眼神,全是无法相信的神态。</p> 小姐回归,此事瞬间将军帐中的阴霾冲散。</p> 李靖也顾不得许多了,让小兵带路:“舒望在哪儿?”</p> 小兵兴奋地领路,只出去走了几步,众将站在校场便看到从军营入口处骑马进来了一队人,那军中小姐就坐在爱马之上,不是李舒望还能是谁?</p> 只是在她身后,一个男人毫无顾忌地抱着,而小姐则一脸笑意无拘无束地靠在那人的怀里,亲密的样子像一对热恋的中的男女。</p> 但这毕竟是小姐,是大将军的孙女,在军中如此无所顾忌实在是有些扎眼。</p> 后方还有几人,正是那些追随而却的侍卫,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令人振奋。</p> 现在,又有谁会去顾忌小姐和一个男人的亲密呢?</p> “小姐回来了!”</p> “小姐回来了!”</p> 消息在军中飞快地传递着,越来越多人过来看着。</p> 这位小姐的确是在这支军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是无情的军队中最柔软的一个人,守护者每一个士兵内心深处的温柔,看到小姐平安回归,更像是熄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让每个人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轻快的跳跃。</p> 短短几步路程,围拢的士兵们给了这支队伍一条道,没有过多的欢呼和呐喊,满目疮痍的士兵们却是偷偷抹着眼泪。</p> 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国土,白宋一行人也多有感慨,每个人都带着一身风尘,回忆这三月经历,难以言喻。</p> 唯一无所感触的就只白宋了,他坐在马上,越发娴熟地搂着大家的小姐,偷偷地伸手进去摸一摸人家柔软的肚皮,又偷偷地捏一捏怎么都拿捏不够的小手。</p> 这一路返回行程很快,众人皆是疲惫,唯有白宋整日轻薄姑娘乐此不疲,昼夜不停地赶路却没有丝毫倦意,他知道这是爱情的力量。</p> 李舒望看到了爷爷,赶紧给衣服里作怪的手来了一个巴掌,回身一瞪眼:“休得放肆。”</p> 白宋笑嘻嘻地收回手,轻轻闻了闻。</p> 而李舒望已是翻身下马,朝着前方怔怔的老人家跑了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扑在老人怀中再不撒手了。</p> 李靖拧着眉,老人的眼里多了一点湿润,紧抱着孙女沉默了许久,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p> “爷爷,我……”李舒望有无数的话想要跟爷爷说,但刚一张口,李靖便收起了温柔。</p> “舒望,皇上刚刚有了旨意,爷爷有军机要务处理。”</p> 李舒望一愣,有些失望,但听皇上有了旨意,知道是更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多说,安静地点了点头。</p> 随后,李靖回到军帐开始跟众将商议。</p> 而白宋一行人被安排到他处先行休息。</p> 对此,白宋也不意外,比起军情,他们一小队人回归根本不算什么。</p> 白宋也乐得清静,也更想守着舒望。</p> 自己拼了命才抢回来的女人,当然要小心看着,丢了可就亏大了。</p> 坐在小小的军帐内,两人各自躺着,当身心放松之后才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疲倦,恨不得就这么睡死过去。</p> “这样子,好像我带你第一次来到军营,我们也是这样躺着的。”李舒望淡淡说。</p> “是吗?”</p> “谢谢你,白宋。如果不是是……”</p> “怎么谢?”白宋偏头,认真看着身边的女人。</p> 李舒望看着白宋不正经的眼神,抿着唇,红了脸,却没说。</p> “我早想好了,你得一生相许才行,这恩情你得还一辈子。”</p> “你怎没个正经?”</p> 白宋坐起身:“这还不正经?你不嫁我还能嫁谁?”</p> “你……你小声点!”李舒望心里慌乱,脸蛋儿越发红了,怎生知道这不要脸的家伙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这般的话。</p> 白宋凑到李舒望耳边,小声问:“你嫁不嫁?”</p> “那你在邙县的香儿怎么办?还有那桑桑。”</p> “桑桑是我妹妹!至于香儿……”白宋轻轻皱眉,话音断了。</p> 李舒望表情逐渐淡然,轻轻一笑:“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p> “白兄弟。”何方誓在外面喊道,然后掀开了门帘。</p> 帐中两人立即分开,各自理着衣裳。</p> 何方誓早也见怪不管了,笑了笑不以为意:“白兄弟,快出来吧,外面好多人都想听听咱们这一路的故事。”</p> </p> 第190章 拜见小叔 营外空地,十数闲散士兵围坐一团,与潘拓、许长天、张书远聊得正欢。</p> 白宋随何方誓走来,张书远立即起身招呼,又对众士兵说:“好了,正主来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去问吧。”</p> 士兵们见白宋立即一阵欢呼,如见了明星一般簇拥过来,很快就把人给拖至人群当中。</p> “白大夫,你可一身是胆啊!一人一马也敢深入突厥去救小姐。”</p> “此番靠的绝非胆识而已,此乃重情重义,白大夫看似文弱,实则是个大丈夫。”</p> “就是,白大夫对小姐真是情深义重,舍生忘死。白大夫与小姐历经生死,瞧见方才小姐与白大夫共乘一马,小姐那欢喜之态,尽是女儿风范,往日可我等可宋伟见过。看来小姐与白大夫早已定终身了吧?”</p> 这话一出,场间尽是哄笑。</p> 白宋连连摆手,脸上尽是笑意,但心里却也纠结起来。</p> 他与舒望之间虽无言语谋定,但彼此心中早已心照不宣,此次失而复得,实为上天保佑,白宋绝不会松手。</p> 可香儿……</p> 想着香儿病恹恹的脸蛋儿,或许此刻还在邙县家中翘首以盼。</p> 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愧疚。</p> 如果硬要作出选择……</p> 白宋猛地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纠结的问题。</p> 此刻,周围士兵爽朗说着:“本想着无论是谁娶小姐咱都不服,但今日白大夫将小姐原原本本地带了回来,咱们现在就服白大夫一人,除了白大夫,谁都没资格娶小姐。”</p> “就是,除了白大夫,谁还有资格娶小姐!”</p> 受众人情绪所感,白宋丢掉了烦思,欢笑着跟大伙儿说道起来。</p> 他们这一路能说的故事很多,难得有如此多倾听之人,白宋说起来便停不下了。</p> 一群人在空地上热热闹闹,倒是少了些战场的沉重。</p> 众人正值热闹之际,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之中走过,听到一群士兵叽叽喳喳不断说着白宋和小姐的故事,还说什么是天造地设的一堆,这旁听之人便直皱眉头。</p> 此人正是舒望的小叔,程咬金的小儿子程恨铁。</p> 程恨铁听舒望平安归来,急忙前来探望,早知是白宋将舒望救回来的,程恨铁便觉心里添堵。</p> 从此路过,又听白宋跟一群人欢脱说笑,更说两人是情投意合,甚至有人逼着那白宋要马上娶了舒望。</p> 这一下,程恨铁心里是更加不舒服了,狠狠地一甩手,往前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爽,回头便对众人大喝:“你们在这干什么?!”</p> 一群人见了程恨铁,小兵们就规矩地站了起来:“程将军。”</p>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此聚众说笑?你们是不是想被军法伺候?”</p> 小兵们不敢吱声,更加清楚的这位二世祖为何发怒。</p> 全军都知道这个程将军对小姐殷切非常,谁都看得出这位将军是痴心一片。</p> 但明明是小姐的长辈,分明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也不知这将军在执着什么?</p> “赶紧都散了!”</p> 众人兴致正高,被人生生打散,却都不是个滋味。</p> 白宋记得之前数次被此人针对,更是瞧出了此人对舒望非同一般,只是对方身份乃舒望小叔,也摸不透此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p> 但无论此人有何想法,白宋都没法跟留有好感。</p> 两人正视相对,程恨铁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正待走时,白宋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小叔好。”</p> 程恨铁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p> “小叔啊。”</p> “……”</p> “小叔刚也听到了,我与舒望同生共死,早已不可分割,您是舒望的小叔,自然是我白某的小叔。小叔在上,请受侄女婿一拜。”</p> 程恨铁脸色铁青,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上前两步,冷眼一扫。</p> 他倒也无甚表示,可何方誓已将白宋拦在身后,拧眉对程恨铁说:“白大夫乃有功之人,劝程将军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故意为难。”</p> “为难?你哪只耳朵听到是我为难他?分明是他在戏弄本将!小小民医,嘲弄将领……”</p> “不好意思,小人倒是没听到白大夫说过什么。”</p> 何方誓放低姿态,但话音却没有丝毫放松之意,扫一眼众人,反问:“刚才各位可有听到什么?”</p> 周围几人左右相顾,没有说话。</p> 程恨铁目露凶光,狠狠地指了指何方誓。</p> 何方誓在军中没有任职,只算是一个地位最低的小兵,但全军都知道他身份不同,不仅是专门负责小姐的安全,更是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全军上下,也不见得能找出对手来。</p> 程恨铁在军中虽是娇纵惯了,却也知道不要招惹此人。</p> 程恨铁悻悻而去,连舒望的面儿都见不上。</p> 他身后随军伺候的下人认真发挥着狗腿子的作用,愤愤地瞪着那群人:“简直太没规矩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冲撞少爷。”</p> “闭嘴!”程恨铁恨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那姓何的不好惹,之前便是他阻挠我跟舒望亲近,没想到现在连一个民医的闲事都要管了!”</p> “呸,什么狗屁民医,不过是个寒门!少爷,这口气咱们可咽不下去,若少爷要将舒望抢回来,小人倒是有个计策。”</p> “哦?你小子还有计策?说来听听。”</p> “他们不是在传吗?说那人跟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不帮他们宣传宣传?”</p> “帮他们宣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p> “诶……少爷不是说过,早在他们去突厥国之前,大将军便有意借突厥人的手将此人除掉?”</p>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那小子深入草原把舒望给救了回来,不单是舒望对他感激涕零,连大将军也是对其十分感恩。怎么还会想要除掉他?”</p> “一码归一码,他救回来李家孙女,大将军自然是心怀感激。可若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兵部尚书李靖的孙女跟一个寒门子弟私定终生……少爷想想,照着大将军的性子,岂能容忍此人?”</p> 程恨铁眼睛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下人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p> “少爷过奖了,这事一传,别说那人跟小姐没了可能,就是他去草原立下的种种功劳,估计也要被一笔勾销。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好神气的。”</p> ……</p> 军营气氛似乎没有因为小姐的回归而变得热烈,过了足足半日,军帐之中依旧在商议军情。</p>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紧张,那位大将军甚至都没时间来跟孙女说上一句话。</p> 更不可能有为他们准备的庆功宴了。</p> 白宋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舒望的营帐内。</p> “怎么不太高兴?大英雄。”舒望望着面前的男人,笑盈盈地问。</p> “不觉得军营的气氛有些不对吗?感觉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大战将要爆发?”</p> 舒望摇头:“在我们回来之前,听说皇上颁了一道圣旨,加封爷爷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还赐了一百坛美酒。这不是该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大家都变得很紧张。”</p> “你说什么?加封李靖为落云道行军大将军。”</p> “是啊。”</p> 白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声,感叹道:“没想到李世民是个老阴阳啊!”</p> “嘘!”舒望一把捂住白宋的嘴,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怎敢直呼皇上姓名?”</p> “又无外人。”</p> “那也不行。”</p> 白宋没有再说,舒望想着这货从来都是没大没小,也是无奈,谈了一声:“哎,你方才说的什么?何为老阴阳?”</p> “这不明摆着吗?定襄道行军总兵便成了落云道行军大将军,一开始是要让他从定襄道进军,现在不说定襄道,都已经退守到了几百里外的落云道了。皇上不是在酸你家爷爷吗?</p> 这道圣旨是在说皇上已经很生气了,是看你爷爷乃是老将,劳苦功高,顾及他的面子没有拿他治罪。说是赏赐,实则是在狠狠地打你爷爷的脸呢!这李世……皇上还真够腹黑的。”</p> 李舒望听得一知半解,什么“阴阳”,什么“腹黑”,也不是太懂。</p> 白宋继续说:“你爷爷收到这道圣旨,必然知道这是皇上给他的最后通牒,若是再无法破开颓势,下一道圣旨就是要拿你爷爷回京问罪了。”</p> “这……这么严重?”李舒望脸上瞬间多了些担忧。</p> “倒也不必担心,眼下情形反倒对我有利。”</p> “嗯?”</p> “我的打算你也清楚。”</p> “突袭定襄?”</p> “没错,之前我一直担心劝不动你爷爷采用我的计策,现在有一道圣旨作为压力,反而能坚定你爷爷的决心。”</p> 对于白宋的计划,李舒望是早就知道的。</p> 和其他人一样,李舒望对白宋的计策踩有怀疑,实在搞不懂白宋的自信从何而来。</p> 此刻的定襄,乃是突厥收尾兼顾的关键,若是被一支军队绕后袭取定襄,敌军必然崩溃。</p> 可如此重要的地方,突厥人哪会放任不管?</p> 白宋说只要三千人马,实在是过于冒险。</p> 但李舒望还是选择相信白宋,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白宋非同常人,所谋皆高人一筹。</p> 此前多番劝说让他效力不肯,今日难得主动献策,肯定是极有把握才会说。</p> </p> 第191章 撕破脸? 黄昏,军帐议事终于结束。</p> 将领们一个一个面色凝重地离开,各自回营调配各部军马。</p> 李靖守在账外,望着远方夕阳,眉头紧锁,沉声叹气。</p> 李靖身边,一名副将低声问道:“大将军,真的要强行跟突厥人决战吗?”</p> “皇上已说得十分明白,我们不能再退了,开战以来,我们屡屡战败,已经后退了数百里,皇上没有将我治罪已经是仁至义尽。”</p> “可这一路战败我们并未损失太多,大军根本未动,尚有一战之力。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末将却很清楚大将军的谋划,大将军是要诱敌深入,拉长突厥军队的补给线。眼看到了关键时候,再过不了多久,突厥大军的补给就撑不住了,等突厥大军撤退之时,我们集结全部军力追击,一举可将突厥大军击溃。如此好的机会,怎能在此关键节点而放弃?”</p> “一退再退,皇上已经等不及了。”</p> “大将军可以上奏啊,皇上定能明白大将军的苦衷。”</p> 李靖苦笑一声,摇摇头:“即便皇上能够明白,朝中大臣也不会放任,这一道圣旨已是皇上顶住了朝中压力给咱们争取的时间,若是在一月之内没有任何建树,恐怕朝野震动。我被免职事小,就怕接任的将领不懂与突厥人的周旋之道,将咱们苦苦保存的十二万白白给送了。那时候,大唐江山可真要大祸临头了。”</p> “那些个大臣,丝毫不懂与突厥人的交战的险阻,只知道背后给大将军下绊子!”</p> 李靖摇头,看看天色,忽然想到孙女,就问:“舒望和她的护卫在何处?见他们传来。”</p> “大将军,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p> “现在就去。”</p> 话音刚落,两个士兵从营帐跟前过来,相互说笑,好不欢喜:“你听说了没?小姐跟那位白大夫在草原已私定终生了。”</p> “听说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小姐终于有了心仪之人。那白大夫能为小姐深入草原,可见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两人定是命中注定的。”</p> “等等!”李靖上前拦住两人。</p> 两个士兵见是大将军,吓了一跳,赶紧低身行礼:“参见大将军。”</p> “方才你们在议论什么?”</p> “这……”</p> “说!”</p> “大将军息怒,我们不过是听到营中有人在传,说小姐……和白大夫在草原已经私定终生……”</p> “胡说八道!传令下去,谁敢在军营之中造谣,军法处理!”</p>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p> 两个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逃离现场。</p> 李靖则是脸色铁青,回头去看副将,低声道:“将那白宋给我传来!”</p> 一刻钟之后,白宋被带入军帐之中。</p> 李靖正在营中来回踱步,脸色青白不接,十分难看。</p> “参见大将军。”白宋躬身一礼。</p> 李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沉吟着看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p> 过了好一会儿,李靖方才问道:“你可知本将军为何将你一人事先招来?”</p> “不知。”</p> 李靖缓缓回身,盯着白宋:“先前军中在传,说你与舒望已在草原里私定终身,不知可有此事?”</p>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p> 李靖听了眉头舒展,忽然松了一口气,不再保持冷漠,终是向着白宋露出了笑容:“如此便好,来来来,白大夫请落座。军中将士知道你为舒望不惜舍生忘死,千里追寻,难免是有一些误会和谣言传出,本将军还是很相信白大夫的为人的。白大夫也是聪明人,知道舒望身份非同一般,自有王孙公子与之相配。”</p> 白宋听着,并未照着李靖所言而落座。</p> 李靖看白宋不动,疑问一句:“白大夫,你这是……”</p> 白宋郑重道:“我与舒望虽未定终生,但我却是真心喜欢,您是舒望的长辈,我不想在舒望的长辈面前有所隐瞒。我白宋今生定要娶舒望为妻。”</p> 随着白宋的声音落下,李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收回了请的手势,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自己的帅位之上。</p>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p> “当然知道。”</p> “小子,不要以为你救过本将军和舒望,你就可以多出一些非分之想!我李靖子孙岂能下嫁寒门?!别说让舒望嫁给你,就算是你要入赘李家,也没有那个资格!”</p> “大将军,此事我只问舒望之意,只要她愿意,我便认定了要娶。若大将军非要横加阻拦,不过是平白伤害了舒望对您的敬重之情。”</p> “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小子给本将拖出去打!”</p> 外面冲入两人,直接将白宋拿住。</p> “打?那就使点劲,到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大将军是如何对待功臣的。”</p> “小子,你这半点儿功绩,在本将面前算个屁!拖出去打!”</p> “大将军!”进来的副将着急道,“此举不妥,现如今军心尚且不稳,若在让将士们知道您打了功臣,对军心伤害更大。眼看着就要跟突厥人决战,可不能如此啊!”</p> 李靖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放肆,连你也要……”</p> 话没说完,舒望进了来,看着眼前一幕,有些错愕:“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p> 白宋脸色淡然,看着帐中李靖。</p> 李靖则放松了眉头,给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p> 两人将白宋松了,默默离开。</p> 李舒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到白宋身边,仔细地看了看白宋:“没事吧?”</p> 白宋一笑:“没事,刚才不过是跟大将军说了几句玩笑话,大将军也是在跟我开玩笑呢。”</p> 李靖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挥手道:“外面的几个也都进来吧。”</p> 何方誓、张书远等人纷纷进来,都是这一路的兄弟。</p> 李靖这才正式接见几人,而几人也才正是给大将军汇报这一路打探到的消息。</p> 几人分别在营中坐下,气氛有些沉闷。</p> 都是李靖手下将领,何方誓几人都比较拘谨,没有说话。</p> 李舒望坐在白宋对面,看白宋愁眉不展,心里也是着急,好似猜到了什么。</p> 但这时候也非细问之时,见所有人都沉默,李舒望干脆自己来打破沉闷。</p> “把人带上来吧!”</p> 外面带入一人,被压在帐前。</p> 此人就是一路带回来的巴鲁。</p> “爷爷,这是我们抓获的突厥人。”</p> 然后,李舒望给爷爷讲述了此人如何勾结颉利部族对付阿吉部族的事情,更是从此人身上了解到了突厥后方的情况。</p> 李靖听了很是满意,脸上的僵硬终于有所缓解。</p> “舒望,你做得很好!照此消息来看,我们的计策总算是起到了效果,相信用不了多久,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突厥人的后方就会率先动乱起来。”</p> “这都是白宋的功劳。”李舒望笑盈盈地指着白宋。</p> 李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保持着笑意。</p> “还有!这里有一封信,上面详细记载了幽州郑家勾结颉利可汗的罪证,此人也愿意指证郑家。”</p> 李靖接过信,眉头轻皱,看着上面的突厥文字,又将信交给了副将。</p> 副将看了,面露惊骇之色:“大将军,这真是铁证啊!没想到幽州的郑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p> “我知道了,稍后我便将此事上奏朝廷。”</p> 场面在此陷入沉默。</p> 又过了一会儿,李靖打了个哈欠:“若无他事,就散了吧。”</p> “爷爷,白宋还有要事禀告。”舒望有些急了,心说白宋为何还不说自己的计策?这货到底在想什么?</p> “哦?你还有何要事啊?”李靖终把目光落在白宋身上。</p> 白宋方才失神,现在才回过身来,想了想,起身道:“我有一战破突厥之策。”</p> “小子,此处是军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谨慎。”副将提醒道,“一个小小郎中,也敢枉谈军机?”</p> “爷爷,白宋不是寻常郎中,他很有本事的。”</p> 李靖眉头皱得更紧了,摆摆手:“你倒是说说,如何破敌?”</p> 白宋答道:“即日起,请大将军亲率精锐三千走山道突袭定襄,一举可破定襄道。定襄道一破……”</p> “放肆!”李靖怒喝一声,直接打断白宋,桌子都被拍得粉碎。</p>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p> 李靖指着白宋:“黄口小儿,简直异想天开!这定襄要道,区区三千人手如何能够攻破?而且孤军深入敌后,是不是要我大唐将士去送死?!来人,将此人……”</p> “爷爷息怒!”李舒望疾步出来,跪在白宋身前,“白宋他若非绝对把握,不会冒死进言。他……”</p> 李舒望话没说完,又被白宋给拽了起来,将她拉到身后:“何须下跪?交给我。”</p> “大将军,事关大唐兴衰,还请能放下个人恩怨。我本不属于军中,此事也与我无关,此计只为能早些结束战争,不至于让百姓再受苦难。此法虽然涉险,但大将军也当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正因为世人皆知定襄重要,又身居敌后。敌军必然也料想大将军不会胆大到直击定襄。</p> 突厥大军为了保持前线优势,此刻已调动了全部兵力来稳固前线战局。而他们后方正是的空虚之时,此法是想敌人之所想,杀的是个出其不意。再者,咱们还有一支突厥军队在后方接应。此行有阿吉族人里应外合,只要大将军敢行此险招,三月之内,必定平定突厥之乱。届时,大将军便是千古功臣,当名垂青史。”</p> </p> 第192章 表兄李淼 “军机大事,岂容一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带下去。”</p> “爷爷,白宋他只是……”</p> “好了,不必再说了!都退下!”</p> 白宋阻拦入帐的士兵,沉声道:“留给大将军的时间不多了,难道大将军一点都不心急?除了此计,大将军难道还有破敌之策?”</p> “白宋,你别说了!”李舒望很担心,连连提醒。</p> 李靖本就不喜此人,越见自己的宝贝孙女跟他亲近,反倒是对这寒门越是反感。</p> 又听此人居然如此说,更是不忍,起身到了白宋面前,盯着他反问:“你是要教本将军用兵?你以为本将军没法破敌?”</p> “大将军所谋,无非是佯装战败,引诱突厥大军冒进。拉长突厥人的补给线,从而等待突厥大军后方补给不足,若能等到突厥人后方混乱,大将军倒是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再拖个半年,突厥人就要撤退,到时候大将军再率军追杀,可以获得一场大胜。”</p> 李靖愤怒的眼神中忽然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看出自己的谋划吗,稍稍有些缓和:“老夫筹谋一年,为的就是反击时刻。眼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本将军是胜券在握,你还有何话说?”</p> “大将军没有时间,等不到半年。难道大将军不惜冒着自己被皇上怪罪的风险,也要贯彻此计?且谁又能保证这随后的半年之中会否出现预料之外的变化?”</p> “不要再说了,本将军自有打算,你一个郎中,做好自己的事情!明日一早,即刻离开军营!”</p> 李靖没了耐心,再一挥手。</p> 帐中几人都被赶出来,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p> 本想总该是论功行赏的事情,怎么会闹得如此不愉快?</p> 白宋愤愤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没有说话。</p> 李舒望关切地看了看:“你怎么了?在帐中说话为何如此争锋相对?不是说会好好劝说的吗?”</p> 白宋摇摇头,不想解释。</p> 他对李靖好感全无,心里还记着对方欲借突厥人之手来除掉自己的事,不是看在舒望的份儿上,此地根本不会回来。</p> “小姐,大将军叫你。”后方一人突然喊道。</p> 李舒望眉头轻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白宋说:“你先去休息,我跟爷爷说说,相信他会才用你的计策的。”</p> ……</p> 李舒望重回军帐,见爷爷正在观摩地形图,赶紧上前:“爷爷,其实白宋的计策不错。我们亲眼见到了突厥后方的情况,草原中的突厥人真的很少了。况且此次我们还有别的突厥部族作为接应……”</p> 李靖不等孙女把话说完,回身放下了手中茶盏,突然发问:“军中在传,你与白宋私定终生,可有此事?”</p> 李舒望一愣,没想到爷爷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回答:“未有此事。”</p> “但你与那白宋之间可有男女之情?”</p> 李舒望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支吾着不知如何说。</p> “好了,不必说了。”李靖一眼便知孙女心事,脸色一沉,“舒望,你当清楚,以他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我们李家的。”</p> “可是……”李舒望有些急了,“爷爷之前不是说……我……我可以劝他为爷爷效力,他方才不也主动献计……”</p> “区区寒门,胆敢在帐前胡言乱语,爷爷留他一命已是万分恩情。爷爷纵容你一路随军,不待家中也可,但这婚姻大事,岂容你自己做决定?此子随是重情,但出生过于贫贱,你们注定无缘。”</p> “爷爷……”</p> 李靖再次打断:“爷爷早先与你说清,是不想你越陷越深。迟早断了念想,让他速速离开,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相信你也不愿看到三月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吧?”</p> 一丝感伤涌上心来,那点儿不愿被提及的记忆居然被对方所勾起。</p> 李舒望不愿去想三月前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爷爷是个大英雄,位高权重,受人尊敬。</p> 这样的爷爷怎么也不会是表里不一的人,更何况是跟自己说的一切。</p> 外面还未入夜,但李舒望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丝夜里的凉,看着爷爷,颤抖着声音问:“爷爷,如果我不答应您,您还会像上次一样,设计要他的命吗?”</p> 李靖冷冰冰地说道:“你应该清楚,即便他有功在身,作为全军统帅,爷爷任由一万种方法取他性命。”</p> 李舒望身子再一颤,失望地低下头:“我……我明白了,我会劝他离开的。”</p> “舒望,爷爷这一切都是为了……”</p> 李舒望没有再听,此刻已经出了营帐。</p> 外面已无白宋踪影,舒望没有立即去找白宋,一人爬到了哨塔上,看着天际间洒落的黄昏色,擦起了眼泪。</p> 而在李舒望走后,李靖立即召集众将军中议事。</p> 此次议事来得突然,将士们都没有丝毫准备,等人员到齐之后,李靖将地图放在取下,放在众将之间,指着一处低声道:“本将忽有所感,倘若我们集结一支部队深入敌军腹地,直取定襄,各位以为如何?”</p> 众将一听,不禁骇然,左右看着,不敢轻易发表意见。</p> 李靖接着沉声道:“各位所虑本将自然知晓,定襄乃突厥咽喉要地,常理来讲,此处必当会有重兵把守。但细细一想,突厥人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出奇兵偷袭如此要地。加上我们战线拉开,突厥人已将全部兵力调往前线,后方定然空虚。更要紧的是,本将得到可靠消息,突厥之中有一支部族愿意跟我们里应外合夹击定襄。”</p> 将士们听了各有表现。</p> 有人还是疑惑,有人变得兴奋,有人更加紧张。</p> 沉默一会儿,有人开口道:“大将军果然是用兵如神,倘若能天降神兵直取定襄,我军可立转颓势!”</p> “正是,小将觉得此法可行。”</p> “大将军,此法虽然可行,但毕竟风险极大。而我们若一直坚守,等到突厥退兵时追击,胜算则更大。”</p> 李靖怒道:“本将已无那么多时间可等,若非来自朝堂的压力,本将岂会采用如此险招?老夫心意已决,立即从各部抽调三千精锐骑兵,明日一早由本将亲率让走从闸口出,绕道袭取定襄。”</p> ……</p> 白宋无所事事行至校场,看到几个小兵正在操练。</p> 先前一切让白宋心里烦闷,看到此幕忽然想到了练武之事。</p> 数月经历回忆,白宋盼着能有一身武艺,尽管被张书远泼了一瓢冷水,但心头的热火还没有熄灭。</p> 白宋走了过去,取了一杆长枪,然后在几个小兵边上,学着他们的动作比划。</p> 白宋把弄了没多久,远处传来的掌声。</p> “白兄弟,还真动了练武之心?”</p> 张书远缓缓走来,面带笑意。</p> 白宋赶紧丢了长枪,擦了擦汗,愤愤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憋屈,发泄发泄。”</p> “白兄弟,大将军毕竟身份尊贵,与之讲话还得寻求方略。”</p> “哼!他借突厥人杀我,我还得跟他客气?”</p> “嘘……军营之中可不要乱讲。”</p> “如此带兵,难怪一败再败。”</p> “大将军本有远虑,只是朝堂之上多有压力,故而无法两全。”</p> “全军统帅,不能考虑周全,制定计谋时考虑到潜在问题,这就是为将之人的失职。”</p> “好大的口气!”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一边传来。</p> 一个年轻的将领提着一把长枪快步走了过来。</p> “参见少将军!”张书远见之,立即恭敬行礼。</p> “少将军?”白宋有些疑惑。</p> 但此人好似认得白宋,径直走到白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阵,问道:“你就是白宋?”</p> “正是。”</p> 话音刚落,对方毫无征兆地一抬手,长枪直指白宋:“军中有人再传,说你杀了突厥第一勇士?来,我们问比划比划。”</p> “少将军,白兄弟他并非武将。”张书远忙解释。</p> “我有问你吗?”</p> 对方冷眼一瞪,再盯着白宋:“就你这身子骨,杀突厥第一勇士?简直是天方夜谭!军中都在说,根本没有人看到你杀突厥第一勇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家之言,根本不足信。”</p> 白宋心情不好,反问一句:“杀人必须用武?”</p> 对方停顿几秒,忽然收起了长枪,上前一步,突兀地一把将白宋抱住:“但我相信!”</p> 白宋有点懵,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对方激动地说:“我驻守幽州以北,听闻舒望被擒,百感交集。幸得有你将舒望救回,否则我无法跟她死去的兄长交代。白兄,请受我一拜!”</p> 说罢,此人丢了长枪,正色对白宋一抱拳。</p> 白宋全程蒙圈,回头看着张书远。</p> 张书远笑着解释:“此乃骠骑营校长镇北将军李淼李将军,乃大将军长孙,更是小姐的表兄。”</p> “原来是舒望的表兄……”白宋赶紧回礼,然后才细细地打量此人。</p> 此人年纪二十五六,长得干干净净,轮廓分明。</p> 和白宋偏于女性的俊美相比,这李淼则是一种标准的青年将领的英俊,倒是更符合女子心中所想的美少年之感。</p> 李淼激动地抓着白宋一手,解释:“当初我奉命接应舒望及舒河的队伍,只因晚到了一步,还得舒望失踪,舒河身死。我三人从小一起,与舒河更是生死与共,舒望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舒河临终嘱托,要我一生守护舒望,不让舒望有半分委屈。可是……”</p> </p> 第193章 选择 话说一半,李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身负收关众人,得知舒望被擒却毫无办法,幸得有白兄不顾生死千里追寻将舒望救回,此恩此情,我李淼终生难报。白兄,请再受我一拜!”</p> 说罢,李淼作势又要拜下。</p> 白宋赶紧将其搀扶着:“别……别了……我救舒望乃是个人意愿。”</p> 这个李淼过于热情,白宋习惯了别人的冷脸,突然来个热情的人反倒有些不习惯。</p> “白兄弟,少将军乃是性情中人,与我们性情相投,必然也跟白兄性情相投。”</p> 李淼附和:“白兄救了表妹,以后就是我李淼的生死弟兄,以后但凡有事,只要知会一声,我李淼必竭尽全力。”</p> 白宋笑着,不知当如何讲。</p> 李淼忽然收敛表情,又问:“我还挺闻,表妹与白兄早已私定终生……”</p> 白宋表情一变,又不知这位表哥又作何想?</p> “都是谣言,没有的事。”</p> 白宋有些担忧,怕自己和舒望的感情再次受到敌视,他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阻拦,但一段感情得不到祝福,终是有些美中不足。</p> 可没有想到,在李淼听白宋说是谣言之后,脸上竟有一丝失望。</p> 李淼叹了一声:“哎!害我白欢喜一场!若表妹能有一位能与之舍弃生死的相公,我这个表兄也就能放心了。”</p> “哈哈哈……”张书远在旁哈哈大笑,“少将军,你大可不必如此操心了。如今的小姐已非当初的小姐,在白兄面前,小姐早已成了那娇柔的姑娘,处处温柔,哪有当初马上横冲的样子?”</p> “当真?”李淼面露喜色,刚松开白宋的手又给抓住了,继续激动道,“白兄,难得有人能让表妹收了性子,日后可要带为兄好好管教舒望才行,可不能如往日一般跳脱了。”</p> “李兄这是……不反对我跟舒望?”白宋愣愣问道。</p> “反对?我为何要反对?”李淼感觉莫名其妙,“人生在世,不就为一个能交付生命之人?舒望能遇白兄,乃是她的幸事,当兄长的,岂有反对之理?”</p> “可……可我只是个寒门……”</p> “寒门又如何?白兄敢为舒望深入敌军腹地,天下几人能做?”</p> 白宋一时语塞,头一次遇到不排斥自己身份之人,感同遇了知音。</p> “难得表哥如何抬爱,我定不负表哥所托。”</p> 白宋也是脸皮厚,连表哥都叫上了。</p> 李淼也是一愣,不久便笑了起来,连连拍着百姓肩膀。</p> “只是……”白宋故作为难,“大将军那边似乎并不赞同我跟舒望……”</p> 白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看李淼能不能从中转圜一下,改善一下自己和李靖之间的矛盾。</p> 他记着李靖对自己的坏,但为了舒望,他这个记仇的人也能不去计较。</p> 李淼对自家爷爷很了解,不用白宋说,他也能想到白宋遇到的困境,跟着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此事倒是难办,老头子执拗,旁人难以改变。不过……此事可以从长计议,只要白兄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p> 白宋点了点头,知道短时间内还不能化解这个问题。</p> 李淼想到了什么,对白宋告辞道:“白兄,我还有些事,那程恨铁在军中胡说八道,我得去教训教训那小子才行,得空了再跟白兄聊。”</p> 告别李淼,白宋心情大为好转。</p> 果然感情不是两个人孤独的甜蜜,它关系着身边所有人的人,能得到家人和朋友的祝福才能从中获取力量。</p> 白宋像把这些分享给舒望听听,一番打听后在哨塔上见到了发呆的舒望。</p> 只用一眼,白宋便知这姑娘藏着心事,并肩坐下,又笑问:“怎么了?跟爷爷吵架了?”</p> 舒望不说,只是微微偏头,将脸贴在了白宋的肩上。</p> “我刚见了表哥。”</p> “嗯?”这话让舒望有些惊疑。</p> “你表哥人不错,还让我不要放弃,就算眼前有些困难,但迟早都会有办法的。”</p> “你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追查郑家通敌的罪证,现在你已经查到了,而且证人和证据已经被押送去京城。也就是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不是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舒望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开了话题。</p> “我现在还不打算走。”</p> “但我爷爷让你离开,而你也并不属于军营。”</p> 白宋一皱眉,意识到这是李靖不想让他和舒望再腻在一起。</p> “你呢?”</p> “我自然还要留在军营。”</p> “我离开军营可以,但也能在军营附近建一座小屋,也建一个这样的哨塔,以后每天夜里都在哨塔上守着你,遥遥相望。”</p>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画面,舒望鼻子一酸,低下了头:“难道不管你家的香儿了?”</p> “我与香儿有一年之约,我还有半年时间,我想守着你。”</p> “那半年之后呢?你还是要走对不对?”</p> “我带你一起走!我已经想好了,我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何必装忠情深情?你和香儿我都要……”</p> 李舒望一脸通红,挣脱了白宋的怀抱,坐直身子瞪着白宋:“你!”</p> “你我共历生死,从我决意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便下定决心要娶你为妻。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要选谁,只是没脸说出心中所想,今日我就豁出去老脸不要了,你要打要骂随意!我就是谁都不放!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今生就不会让你嫁给其他人。你若心有不甘,那我便一直缠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又认命了,再娶你就是,无论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耗得起。”</p> “你!你就是个泼皮无奈!”李舒望含着泪,一顿拳脚打在白宋身上。</p> 白宋不躲不闪任凭这姑娘发泄心中委屈,直至舒望累了,白宋才一把将其抱在怀中,狠狠一吻,咬在姑娘唇上。</p> 这一吻过于热烈,舒望便入装死的小羊羔一般僵硬了身子,没有了一丝动静。</p> 直至口干舌燥,无法呼吸,李舒望才硬推开了白宋,喘息着,脸红耳赤:“你娶你的香儿去!我终身不嫁!”</p> “舒望,我是认真的!”</p> “难道我是说笑的?”舒望揉着眼泪,倍感委屈,“你娶我一人便难得我家人应允,还要娶两人? 你便是等你一辈子,也等不到那时候了!”</p> 白宋忽然站起身来,在的哨塔上望着远方:“舒望,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任谁都阻拦不了!今日你爷爷不同意,终有一日我会让他明白,即便他不同意也不行!他不是看不起寒门看不起我吗?那我就让他看看寒门崛起的天下!我可以富甲天下,也可以权倾朝野!我要让皇帝赐婚,让天下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p> </p> 第194章 千里寻姑爷 李舒望有些失神,望着近处男人的侧影,黄昏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难言之美。</p> 区区寒门说出这般豪言壮语,多半是自不量力,更会受天下人耻笑。</p> 但李舒望感觉他说得很认真,没有丝毫犹豫。</p> 恍惚间,李舒望又想起了此人说过的另一句话。</p> 他所求的不过是寻一方山水养一家人。</p> 这人执拗到不愿为军队出谋划策,而现在却为了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p> 李舒望有些动容,无论此人能否办到,又是否只是些花言巧语,但此刻的内心是无比受用的。</p> 沉默了许久,李舒望没有回应半句,没有女人愿意分享心中所爱,她不会这么轻易地点头,轻易地出口,不想便宜了这人,但无可否认,当真到了他所说的那一日,便是委屈做一房小妾也认了。</p> 李舒望猛地摇摇头,心说自己怎生出了如此荒唐的想法来!</p> 刚一起身,又被白宋一把抱住:“舒望,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没有谁能阻拦我娶你。”</p> “你想得美,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说。”舒望脸颊微红,带着几分娇叱,心头慌乱有些害怕,忽然觉得白宋此法也好,有个遥遥无期的目标,不必此刻马上就给与回应。</p> 听了口气,白宋欣喜,知道这姑娘是嘴硬,心已经软了。</p> “那我便在这附近暂住些时日,我也不予你爷爷吵了,就这么远远的守着你,如何?”</p> 李舒望皱眉,轻轻推开白宋:“你……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说了终身不嫁,便是终身不嫁,守着又有何用?”</p> “我若走了,何时又能再见你?”</p> “此战了结,我总会来寻你的。”</p> 白宋心有不安,若照史书所示,此战将在最近三月结束。</p> 但李靖不采用自己的计划,非要坚守,那就说不准了。</p> 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偏差?这是白宋无法了解的大问题。</p> 白宋沉默了一会儿,正要说些什么,下面忽然传来了喊声:“白大夫……白大夫在吗?”</p> “何事?”白宋探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兵。</p> “有一个迷路昏迷的百姓,请白大夫过去看看。”</p> “知道了。”白宋应了一声,跟李舒望轻声别去。</p> 治病救人终是大事,不能有丝毫拖延。</p> 小兵带着白宋,从旁说:“病人是个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寻到此处,在荒地上昏迷,幸好被巡游的人发现。”</p> 白宋点着头,很快就到了病人所在的营帐内。</p> 营帐内的被褥上躺着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满身灰尘,狼狈不堪,身上本该华贵的绸缎衣裳已是破破烂烂,脸上尽是黑污,几乎辨不出容貌来,此刻正陷入昏迷中,嘴里忽隐忽现地念叨着什么。</p> 白宋看了看,正要去把脉,忽然轻咦一声,再看这丫头莫名地感觉有几分熟悉,再听她在昏迷中念叨的声音,好像是在叫“姑爷”。而且声音也十分熟悉,总是在哪儿见过的。</p> 忽然,白宋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去擦了擦她的脸。</p> 带其脸上污垢被擦除,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来,白宋惊讶得差点儿咬了舌头:“小翠?!”</p> 这丫头竟然是香儿的丫鬟小翠!</p> 白宋一下懵了,怎么会在此地见到小翠?</p> 此地距离邙县少说也有五百里,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p> 既然小翠出现了?那香儿呢?会不会……</p>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料定必是林家出了问题。</p> “小翠!小翠!你醒醒……”</p> “姑……姑爷……”小翠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眸子裂开一条缝,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有任何反应。</p> 白宋回身对外面的士兵道:“快来点儿肉,她是太饿了。”</p> 不一会儿,士兵带了一些吃的来,白宋坐在小翠边上,认真地喂着小翠吃东西。</p> 当小翠吃了东西之后,意识逐渐清醒,忽然注意到抱着自己的人怎那么熟悉,顿时一惊,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p> “慢慢吃,不要急。”白宋耐着性子,轻轻拍打着小翠后背。</p> “咳……咳……姑……姑爷?”小翠顾不上吃了,揉了揉眼睛,茫然道,“完了完了,我已经开始做白日梦了……”</p> “你不是做梦,真的是我,你怎么会来这儿?你家小姐呢?”</p> “小姐……”小翠下意识地念叨,慌慌神,然后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了疼痛,才惊讶叫道,“姑爷,真的是你!”</p> “嗯。”</p> “……”一阵沉默,小翠的眼眶就湿了,小姑娘像个迷路回家的孩子一样扑到了白宋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姑爷,小翠可算找到你了!”</p> “为何要来找我?是不是香儿出了事?”</p> “姑爷,快跟我回去吧,老爷要让小姐改嫁了。”</p> “什么?!”白宋大惊失色,手里食物都掉在了地上。</p> “小姐已被老爷软禁在家中,万般无奈才让小翠偷偷溜出来找姑爷的。小翠从正月开始找,一直找到现在,身上的盘缠都花光了,才打听到姑爷好像去了军中大营,小翠就想着,要是再找不到姑爷就死在这儿算了,没想到……姑爷真的在这里。”</p> “我跟林老爷说好的一年,为何这才半年?”</p> “老爷见姑爷没了音讯,非说是姑爷已经死了。我跟小姐都知道,凭着姑爷的本事,怎么可能死了?”</p> “吗的!”白宋怒极,骂了一声,然后冷静下来,低声问道:“婚期在何时?”</p> “四月初一。”</p> “现在是三月十七,还有十多天时间。”</p> 得知香儿要改嫁,白宋心头已乱,这军营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p> “小翠,你身体还好?我们马上就启程返回。”</p> 小翠灌了几口水,忙不迭地将面前剩下的食物吃了,抹一把小嘴,连连点头:“没事,姑爷,咱们赶紧回去。”</p> 白宋出了营帐,找到了舒望:“舒望,我得走了,邙县传来消息,说香儿被家人逼着改嫁。”</p> 说此话,白宋脸上多是无光,有些无颜面对舒望。</p> 刚才说了那些话,转身就要为另一个女人离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耻。</p> 但舒望却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牵来了小黑,交到白宋手中:“以后好好待她,终有一日我会来找你取回的。”</p> </p> 第195章 姑爷回来了 黄昏散尽,往日军营已是趋于平静,唯今夜有所不同。</p> 紧张的气氛已在军中蔓延,所有的士兵都接到任务准备与突厥人决战。</p>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地调度,不仅是每一个兵,甚至连每一匹马都不见丝毫空闲。</p> 正在此决战前夜,白宋骑上了返回邙县的马,带着小翠,踏上归途。</p> 两国的战争终将走向何处,一切是否会沿着历史的轨迹进行?</p> 这一切都跟白宋无关了。</p> 他终究不是个充满家国情怀的英雄,在听闻自己的小家有危难之际,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一切。</p> 就眼前而言,白宋还是选择为自己而活,活得俗气了些,但更加真实。</p> 停在军营之外,白宋回头看了眼营中哨塔上遥望自己的女人,挥一挥手,骑马而去。</p> “白兄稍等。”</p> 后方营地突然再次开门,从里面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p> 白宋心中一凛,心说莫不是李靖还不让自己走了?</p> 随后,从队伍中出来一人,竟然是舒望的表兄李淼。</p> “表兄,这是?”</p> “听闻白兄要返回邙县?”</p> “正是。”</p> “巧了,我也要去幽州,正好同路。”</p> 白宋想了也好,此去幽州万一在半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有李淼在肯定更安全。</p> 但白宋没有想到,同行去往幽州的还有五百将士。</p> 原来李淼是得到命令,要他带兵返回幽州继续驻守幽州西北隘口,谨防突厥人从幽州杀出。</p> 而邙县正好地处幽州最北之地,与李淼负责驻守的几处隘口相近,此行正好顺路。</p> 至此,一行五百余人往幽州而去。</p> 有道是:春风三月行人少,看君马去疾如鸟。</p> 都护行营幽邙西,角声一动胡天晓。</p> ……</p> 战乱波及,邙县内外已萧条数月之久。</p> 三月末时,邙县之内难得喜讯,说是蓟县陈家重金下聘要迎娶林家大小姐。</p> 此事早有传闻,只在今日见有车队进来邙县,数车金银首饰摆在林家跟前,算是给传闻下了定论。</p> 这陈家本也是幽州望族,今年开春迁家至蓟县,大有跟郑家分庭抗礼的势头。</p> 而邙县的林家比不上郑家,自然也比不上陈家。</p> 而陈家少爷偏偏看上了林家小姐,也亏得是林家运气好,一个已婚的姑娘非但没有被嫌弃,反倒被如此礼待,就凭外面那些个聘礼就足见陈家诚意,更是看得出陈家少爷对林家小姐的痴情。</p> 外面的百姓看着林府外面摆开的阵仗,无不羡慕嫉妒。</p> “啧啧啧……瞧瞧,一个二手货,也能卖得如此好价,听说林家快不行了,这一遭生意下来,可真是没少赚啊。”</p> “嗨,谁让人家闺女长得好呢?你有本事,你也生个如此好看的闺女出来。”</p>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就是在不行,别人就是变卖家财也够挥霍好一阵子了。”</p> 仰首挺胸的陈家管家走上前来,不屑地驱散着围观百姓,正巧看到林府开门,林家老爷和夫人亲自出门相迎,方才换上一个笑脸,几步迎了上去:“林老爷,林夫人……”</p> “管家一路辛苦了。”林庭正精神正好,扫眼门前几辆车,虽不见里面装着什么,但也知道如今林家终是迎来了转机。</p> 北方战乱,导致幽州百姓多数选择南迁,幽州的生活越发艰难,而幽州的各大家族也深受影响。</p> 林家这一年由盛转衰,费大力搞出来的小岁评并未给林家带来任何好处,反倒受到郑家打压,名气一落千丈。</p> 为了维持生机,林家之中以多次偷偷变卖家产。</p> 只是家产有限,如此不是长久之计。</p> 好在是陈家少爷相中了林家小姐,愿意出重金娶林家小姐。</p> 看着这几大车聘礼送来,林庭正悬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了。</p> “林老爷一切安好?”</p> “安好安好,管家先进屋说。”</p> “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这是陈家下聘的礼帖,还请先清点之后了来。”</p> “好好好。”林庭正连连点头,对着一个管家殷切非常,回想去年的孤傲,简直判若两人。</p> 林庭正拿着礼帖,亲自一件一件地东西对照。</p> 本以为这后车内的物件是数不清的金银宝器,可打开箱子一样一样的对应,却是一些常见的水彩胭脂、文房墨宝、家具陈设等等。别说金银玉器少有,连瓷器都少之又少。</p> 这看似壮阔的几大车聘礼,实际价值却离林庭正心中所想,相去甚远。</p> 一时间,林庭正脸色不太好,拿着礼帖回到陈家管家面前。</p> 对方笑盈盈地看着林庭正,问一句:“林老爷,这礼帖可是对照好了?”</p> 林庭正没有说话。</p> 对方继续又说:“那这聘礼,林老爷是收还是不收?”</p> 身边林母见老爷脸色不对,上前细问:“老爷,这是怎么了?”</p> 林庭正沉着脸,将礼帖塞给了夫人。</p> 林母打开一看,顿时明白过来。</p> 这陈家之前说得天花乱坠,说是要对自家女儿如何如何。</p> 没想到真到了下聘礼的时候,还是看油下菜碟。</p> “咳咳……”陈家管家轻轻一咳,“林老爷,您要明白一个道理,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就林家现在的状况,这些个聘礼足以缓解林家的窘迫了。再说了,林家小姐终究是再嫁,嫁给陈家当正房,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您这当爹的,不也该向着女儿好不是?”</p> 林母满脸的忧虑,轻轻推了推老爷:“哎,就这么招吧!让香儿去陈家享福,总好过跟着咱们遭罪。”</p> 林庭正无奈地眯起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请的手势。</p> 陈家管家大笑一声,大步走在了前头,随后又令随行的二十几个下人将聘礼全部都送到林府之内。</p> 林府客厅,林家小人连忙端茶送水,小心伺候家中贵人。</p> 陈家管家喝着茶,翘着腿,怡然自得:“林老爷,这下收了聘礼,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p> “管家说的是,以后陈林两家可要多走动走动。”</p> “婚期就在四月初一,也就是三天后,一早便有我们的人来接亲。林家可要好好准备。”</p> “自然,自然。”</p> “我还听说,好似林家小姐对这婚事不太满意,多次闹出矛盾。此事可要林老爷多多费心,不要在大婚的当日闹出问题来。”</p> “小女是任性了些,但只要好好劝说,总会明白父母的苦衷。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们同意,她一个姑娘家不必在乎的。”</p> “谁说不必在乎!”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一人一马直接撞飞了林宅院门冲了进来。</p> 门口几个家丁还没反应,被一匹黑马冲翻在地。</p> 随后就见一个熟悉的小丫鬟从门外冲进来,大声喊着:“姑爷回来了!”</p> </p> 第196章 大闹林府 林家院中传来一声嘶鸣,一匹俊逸非凡的烈马惊得周遭下人纷纷退让。</p> 刚进院的几箱聘礼也被撞翻在地,从里面调出一些木料瓷碗。</p> 众人惊魂未定,又听小丫鬟大叫一声姑爷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回神。</p> 厅中几人见厅外喧闹,纷纷出来,就见黑马之上一个满身风尘的年轻人翻身下马,一头蓬松乱发飘散,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清理过,上面布满了灰尘,模样甚是狼狈。</p> 便是如此,却见一脸风吹的裂痕,再见一些稍显邋遢的胡渣,配上一双凌厉的眼神,感觉有种无畏的英气。</p> 初看此人,林家夫妇都没认出,只见后面的小翠上来就喊:“姑爷。”</p> 姑爷?</p> 林家夫妇相视一眼,表情逐渐凝重。</p> 这小翠消失已有两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p> 这姑爷……</p> 林庭正上前两步,从这一身风尘的年轻人脸上居然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p> “难道……真……真是那个寒门?”</p> 林庭正还没说话,陈家管家大怒冲了上来,叫道:“哪儿来的泼皮!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私闯民宅!还毁了我陈家的聘礼!来人,把此人给我拿下!”</p> 白宋瞥一眼四周:“聘礼?”</p> 说罢,上前一步揪着陈家管家的领子:“拿着你的聘礼马上滚!”</p> “你……什么人?!”</p> “香儿的相公。”</p> “你……你是那个赘婿?!”</p> “林家小姐早已出嫁,你们赶紧的给我滚!”</p> 说罢,白宋猛地一丢,直接将陈家管家摔在地上。</p> “哎哟!来人,来人,给我打!”</p> 院中十几个下人都是陈家来的家丁,见管家被打,一起冲了上来。</p> 这数月生死经历,白宋已非当初那个文弱的书生,即便任就不会武功,但在临阵对敌时的冷静和反应非同一般。</p> 十几个家丁虽然人多,但在狭小的院中活动不开,到处还有箱子作为遮挡,就算一起围攻也根本不是白宋对手。</p> 白宋一连打翻了好几人,连小黑都会乘机在摔倒的人身上踩一脚。</p> 一时间,林家院中哀嚎不断,惨叫连连。</p> 小翠乘着院中很乱,抓住时机偷溜到了后院。</p> “小姐……小姐……”</p> 熟悉的小屋内,清瘦的香儿守在窗口,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录音笔。</p> 时隔数月,这支录音笔早已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这支笔,仿佛就能听到有个声音在脑海中清清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p> 嘭!</p> 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个落魄的小丫头冲了进来。</p> “小姐!”</p> 香儿看着来人,木讷地望了两眼,然后才愣愣地说道:“小翠?”</p> “小姐,我回来了!”</p> 话一出口,小妮子的眼眶就湿了。</p> 香儿也留下泪来,激动地将小翠抱在怀中,伤心说着:“小翠,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找他的……能回来就好……”</p> “小姐,小翠以为都回不来了。”</p>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个不停。</p> 小翠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还想着有更重要的事情,便又赶紧打断,正色道:“小姐,快出去看看吧,我把姑爷找回来了。”</p> 香儿身子一颤,立即停止的哭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翠:“他……他真的回来了?”</p> “小姐快去看看,姑爷一人跟陈家下聘的人打起来了。”</p> 听到这话,林香儿立刻松开了小翠,穿着一支鞋就冲出门去。</p> “小姐,你的鞋……”</p> ……</p> 此刻院中,白宋身上挨了几棍子,心头火起,看着人群外的陈家管家起身之后骂骂咧咧的嘴脸分外气人。</p> 乘着一个空隙,回身从马上去下自己的十字弩,对着那管家就扣动了扳机。</p> “啊!”</p> 院中传来一声惨叫,鲜血迸发。</p> 整个院落瞬间就安静了。</p> 那陈家管家跪在地上,五官拧作一团,大腿上插着一支弩箭,鲜血跟雨点一样往外冒,整条腿都被刺穿了。</p>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陈家管家的惨样,再看白宋脸上冷漠的表情。</p> 谁都清楚,这年轻人是个狠人。</p> 白宋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慢地再上一支弩箭,然后默默地走到陈家关键面前,把剪头对准了他的头。</p> “给你十秒钟滚!”</p> 白宋此行从战场回来,带着的一股戾气还没散尽。</p> 陈家管家确信自己要是不赶紧滚了,这人真的会一支箭射穿自己的头。</p> “走!走……快走!”</p> 家丁们也被白宋所震慑,不敢再留,纷纷退出林家,也带着陈家管家仓皇而逃,只留下一院子的聘礼。</p> “白宋!你……你闹够了没有?!”</p> 从旁看了一阵的林庭正终于确信了白宋的身份,上前来指着白宋,“林家跟你早已没了关系,陈家之人乃我林家贵客,岂容你胡来?”</p> “贵客?哼……”白宋冷哼一声,看着这个老丈人不再那么客气。</p> 林庭正被白宋一瞪,居然有几分畏惧,沉声道:“你……你要干嘛?难不成还想杀了老夫不成?”</p> “林老爷,当初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离开的林家,你保证不将香儿许给别人!如今一年之期未到,为何要把香儿嫁给的别人?我胡闹?我倒是想问林老爷一句,到底是谁在胡闹?!”</p> “你……你……你离开邙县后就杳无音讯,都说你已经死了!老夫总不能让香儿等你一辈子!”</p> “很好!既然林老爷这么说了,那我也认了,不去计较林老爷违约之事。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那现在这些聘礼当如何处理?”</p> “聘礼……”林庭正眉头紧皱,“聘礼已经收了,林家和陈家的婚约就这么定了。要怪,就怪你回来得不是时候。”</p> “既然林老爷不知如何处理,那就由小婿来帮你处理。”</p> 说罢,白宋回身抽出短刀,一刀砍在装着聘礼的木箱上,又是一声闷响。</p> 箱子连同箱子里面的聘礼被砍得稀碎。</p> 这一刀之后还不过瘾,白宋一阵乱打乱砸。</p> “快……快将此人拦下!”</p> “谁敢拦我!”</p> 这一路憋着口气,此刻全都爆发出来。</p> 白宋回身一吼,两眼瞪得通红,吓得林庭正连退数步,后方林母也吓得捂住了心肝,四周零星下人更是无人敢上前。</p> “相公!”</p> 温柔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抖动,传入白宋耳中,如清泉一般瞬间熄灭了心中怒火。</p> 白宋丢掉了短刀,回身看着进院的穿廊口,那日思夜盼的姑娘像无骨的垂柳一般轻轻依着墙面,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似的。</p> “香儿!”</p> 一声轻唤,白宋激动地扑了过去,不顾众人的眼光,紧紧地将其抱住。</p> 这是一股印在骨子里的味道,无数次地出现在梦里,直到现在,将这软绵绵的娇躯搂在怀中,仿佛才找到了现实。</p> 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找不到任何理由。</p> 就算没有如舒望一般的生生死死,但人的心里总会给某一个人留有一丝特殊的空间。</p> “香儿,我回来了!”</p> 没有再多的话,香儿已扑在怀中哭花了淡妆。</p> “白宋,你还嫌害得我林家不够?!”林庭正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世界。</p> 白宋回头,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p> “先前就是因为你,我们被郑家迫害,现在我们已经收了陈家的聘礼,你又毁了这一切,我们林家是不是欠你的?为何非要纠缠我们林家不放!”</p> “之前怕郑家报复,现在怕陈家报复。林老爷,您可真是为林家操碎了心呐!”</p> “白宋!你……”</p> “放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香儿就绝无可能嫁给他人。我会亲自去找到陈家少爷,然后跟他好好把话说清楚。”</p> 话音刚落,后面下人传来声音:“老爷,县衙来人了!”</p> 一回头,只见十几个衙役冲入院中,衙头换成了一个生面孔,目露凶光,大吼道:“刚才是谁放箭行凶!”</p> 没人搭话,但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白宋的身上。</p> 衙头上来:“是你放箭行凶?”</p> “是。”白宋淡淡道。</p> “来人,给我抓起来?!”</p> 几个衙役上来,麻利地给白宋带上了手铐。</p> 香儿慌了,抱着白宋不松手。</p> 白宋却是淡然,轻轻擦了擦香儿脸上的眼泪,淡淡说:“放心,相公不会有事的。”</p> “不会有事?”衙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自己伤的人是谁?那是陈家的大管家!”</p> 白宋没有理会,自己走到门前:“还等什么?赶紧走!”</p> 众人一愣,还没见过犯人如此横的,反过来叫衙役们抓紧。</p> 邙县县衙有了不小的人事变动,因为白宋得罪了郑家,郑家又调查到白宋跟邙县衙役的关系很近,所以在白宋不在的几个月里,邙县的衙役全部撤换,所以白宋一路没有见到一个熟面孔。</p> 唯一不变的,就是县令柴大人。</p> 柴大人一直都保持着跟白宋的距离,所以免于郑家的迫害。</p> 衙役们将白宋押送到了县衙,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以陈家的家丁居多,中间管家躺着呻吟,腿上的血还是没有止住,人群之中还有一个拿着扇子的年轻人,坐在一边,把弄着扇子,咬着头上掉下来的头巾,不时又吹一吹口哨,显得漫不经心。</p> </p> 第197章 再闹县衙 白宋瞳孔一缩,眼神冷下来。</p> 堂上,柴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速速下跪?”</p> 白宋没有动,看着堂上的柴县令:“柴大人,别来无恙啊?”</p> 柴管一愣,没反应过来,侧方梁师爷附耳说了一句:“那不是白宋吗?”</p> 柴管这才认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心说这人消失数月,变化也太大了吧?</p> 一边的年轻公子忽然收了扇子,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哦,原来这人跟县令是旧识,难怪如此嚣张,连我陈家的人也敢动。”</p> “你是陈家少爷?”白宋回身问道,目光冷冽。</p> 对方点头,不以为意。</p> “是那个想娶林家小姐的那个陈家少爷?”</p> “没错,正是在下。”对方嬉皮笑脸,根本没把这公堂放在眼里。</p> “那就好,我怕待会儿打错了人!”</p> 说罢,白宋猛地一头撞在陈家少爷的头上。</p> 就听嘭地一声,陈家少爷的眼前飘起了无数星星,还没反应过来情况,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p> 白宋手脚都被烤着,但身上的狠劲儿丝毫不减,两腿一蹦直接跳到了陈家少爷的肚子上。</p> 这一踩,踩得陈家少爷发出一声猪叫,隔夜饭都吐了出来,</p> 所有人都懵了,无论是县令还是衙役,又或是周围的陈家家丁。</p> 他们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敢在公堂上打人的罪犯,等他们都反应过来,陈家少爷都已经涕泪横流,趴在地上大叫着救命。</p> “来人,快来人!拦住他!”</p> 情况突然,柴县令惊得直接翻过公堂,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p> 他现在所处位置很微妙,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害他掉了官帽。</p> 这陈家少爷乃是幽州新贵,陈家风头正盛,敢迁入蓟县跟郑家叫板,可见势力庞大。</p> 上一个被打的郑家少爷就已经闹得邙县鸡犬不宁,县衙中的差人换了个遍,自己好不容易保住了县令的位置。</p> 现在又是一个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被打,这简直比上一次的事情还要严重。</p> 这么一闹,帽子保不住了!</p> 柴县令恨得牙根儿痒痒,心说自己对这白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刚回来又犯毛病,此子就是士子克星,专打士族子弟。</p> 几秒之后,白宋才被两个衙役给拖开。</p> “少爷,少爷……您没事儿吧?”</p> 陈家少爷缓了口气,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p> “敢……敢打……本本本少爷,你……你是谁?!”</p> “呸!”</p> 白宋手脚被人架着,动弹不得,却是猛吸一口气,吐了一口浓痰。</p> 那玩意儿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精准地掉进了陈家少爷的嘴里。</p> 画面似乎静止了,陈家少爷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所有的话都被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就大吐特吐了起来。</p> “陈家小子听了好,老子是香儿的相公——白宋!老子今日提醒你,想要活命就离香儿远点,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p> “大胆!白宋!你简直是胆大妄为!”柴县令气得浑身发颤,指着白宋,“你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p> “县令大人,此人在公堂上公然打人,难道你个一县之长就只能干吼吗?”一个陈家家丁愤怒问道。</p> “拖出去!给我重大一百棍!”</p> 柴县令也不顾那么多了,实在是这家伙太过了,今天就算是把他给打死了,那也不为过!</p> 三个衙役一起,把白宋压得动不得分毫,又在县衙外摆好了长凳和刑棍。</p>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拢,都紧张地看着县衙的情况。</p> 一刻钟后,白宋在长凳上被捆好,两个衙役各持一棍,吐了口唾沫,是要真打的架势。</p> 面对一切,白宋没有变色,只是冷笑。</p> 那陈家少爷从先前的一顿爆锤中缓过劲儿来,让行刑的人等一下。</p> 刚才的一顿暴打似乎还没把这小子给打醒,脸上写满了不服,狠狠地瞪着白宋:“白宋嘛,谁没听过?打了郑家少爷又如何?还不是个低贱的寒门!敢打我?算你够狠的!不过你现在又如何?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被捆着?</p> 我就告诉你,老子非但要娶林香儿,老子还要没日没夜地凌辱她!一个嫁过人的贱人,老子就没放在心上过。不过是想娶过来玩玩,随时都可以扔了。”</p> “你最好收敛一点,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拖累全家。之前我还只是想打你一顿,只要你老老实实离开就够了。看来有些人不想活命,拦都拦不住。”</p> “吓唬我是吗?你是想死了之后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是吧?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先想想自己怎么活吧!”</p> 陈家少爷起身大喊:“给我打!”</p> 两个衙役立即举起了刑棍。</p> 而就在两人的棍子即将落下来的时候,地面似乎震动起来。</p> 这震动十分明显,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心说该不会是发生了地震?</p> 随着震动越来越明显,人群开始有些骚乱。</p> “怎么回事?”</p> 陈家少爷并不关心,恶狠狠地盯着白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啊!”</p> 随话音而止,一支箭从天而降,插在了人群中间。</p> 行刑的衙役一惊,往后推了两步。</p> 立刻听到人群外围有人大喊:“有军队来了!”</p> 邙县主街,自西向东扬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沙尘,沙尘之内,人头涌动,蹄声四起,整个邙县都在震颤。</p> 五百精锐骑兵涌入,这是何等壮阔的场面?</p> 这是所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震撼场景。</p> 有人吓得腿都软了,有人赶紧四处开溜。</p>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p> 只见大军直冲邙县县衙,不管是衙役、家丁、百姓,只要是在县衙附近的人,瞬间被重重包围。</p> 除了衙役,所有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着要饶命。</p> 剩下几个衙役也被吓得背脊发凉,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p> 柴县令都懵了,躲在县衙之内不敢出来,就见漫天沙尘飞扬,不见天日。</p> 然后就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将军”。</p> 一个年轻的将领一人一马走入人群之中,扫视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把所有人都给我拿下!”</p> 一声令下,几十人提刀下马,直接卸了所有衙役的装备,全部都按在地上跪好,柴县令也被拖了出来。</p> “将将将……将军……下官……”</p> “闭嘴!”将领冷哼一声,“将百姓遣散,陈家之人留下!”</p> 现场鸦雀无声,又见那将军下马之后快步跑到白宋面前,居然亲自给白宋松绑!</p>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说这又是什么情况?</p> “妹夫,都说了交给我,你非要一个人进城。”</p> 这第一句话再此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p> 妹夫?</p> 这人居然是将军的妹夫?</p> 他不就是个寒门吗?</p> 一众人感觉如坠冰窟,心说难怪这小子如此肆意妄为,原来……原来是兵部有人!</p> 而且居然有这么一支部队驻守附近?</p> 完了!</p> 这下惹到大麻烦了!</p> 陈家管家两眼一黑,吓得都快晕了。</p> 就这阵仗,别说一个小小的邙县,就算是蓟县也给直接冲了。</p>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p> 他们这些士族最怕的就是驻军。</p> 这些莽夫可不管什么大局,更不管你是哪家哪户的,就看谁的拳头硬。</p> 再看那陈家少爷,跪在地上低着头,气都不敢喘一个。</p> 白宋被松了绑,也不慌,先给李淼拱手,笑了笑:“真是麻烦表哥了,如此小事,让表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实在是不好意思。”</p> “顺道的小忙而已,妹夫自己处理。”</p> 白宋腼腆一笑,走到陈家少爷面前,蹲下身,笑盈盈地问:“头很重是不是?抬不起来了?”</p> 陈家少爷身子一抖,一下哭出声来:“大爷,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p> 白宋一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闻见一股子骚味儿,就见陈家少爷身下一地黄汤。</p> 白宋嫌弃地起身,摆摆手:“你还是自己打自己吧,打到什么时候让我气消了,什么时候停下。”</p> 陈家少爷不敢多问,一边哭一边甩自己巴掌。</p> 那一声又一声的脆响,每一下都来得实实在在,听得人极其爽快。</p> 白宋指着陈家家丁:“喂,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动手自己来,别光看热闹。”</p> 一时间,全场都是摔耳光的声音,啪啪啪,节奏齐整,听得人想来一段rap。</p>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个人都肿成了猪头,那陈家少爷靠着打自己都累得抬不起手了,却还不见白宋喊停。</p> 无奈之下,陈家少爷跪在白宋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娶林家小姐了。我再也不敢了。”</p> “你说不娶就不娶,凭什么要我信你?你还是继续打吧。”</p> “别打了,我错了……”</p> “不行不行,你没错,我错。”</p> 陈家少爷意识模糊,见白宋死不放过自己,突然起身,一把脱了裤子。</p> 白宋吓了一跳:“你要干嘛?”</p> “大爷,您要是不信,就阉了我吧!我真的打不动了……”</p> </p> 第198章 认亲 百骑入城,场面震撼。</p> 邙县内外家家闭户,无一人敢在街上闲游。</p> 林府内,林庭正在家中来回踱步,想着今日的祸事没完,又遇军队入城,更不知将有什么大事发生。</p> 林香儿扒在内院穿廊一角,借着一条缝看着门口怔怔失神。</p>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回来,本该是欣喜非常才是,可偏又遇到官差上门。</p> 虽说相公叫她不要担心,而香儿也相信相公的本事,但现如今人出去了这许多时,还不见丝毫动静。又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掠过,整座城都在震动,内心难免生出一丝不安来。</p> 刘管家指示着林家为数不多的家丁清理院中的聘礼,看看还有哪些好的和能用的。</p> 林家日渐拮据,家里下人打发走了一大半,旁支宗亲日日上门来找事,说他这家主没用,林家找不到出路。林家最依仗的林宣也不好卖,一方面受到战事影响,木料供给的上家不敢往幽州走商,另一方面唐代的宣纸制造本就粗糙,比不上皇家掌握的技术,成本又高,寻常人家还更乐于用草纸。</p> 这半年,林庭正为了家族找到新门路想破了头,好不容易搭上了陈家的顺风车,以为能有改善,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又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赘婿给搅和了。</p> 他现在最后悔的便是招赘这寒门,简直就是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本来以为死了,结果阴魂不散,现在又回来了!</p> “哎,这阴魂不散的家伙,走到哪儿哪儿是祸事!咱家就不该招惹这样的人!”</p> 林庭正哀叹着话音刚落,突然大门嘭地一声巨响。</p> 刚刚修好的门又被人给踹开了。</p> 林庭正勃然大怒,正要发飙,见门口站着的是一队身着军装的士兵,立即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定在了一边。</p> 这是军队的士兵,跟衙门的官兵可不一样,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杀气,老远都能感受到人身上带着的血腥味道。</p> 就算是私闯民宅,在场众人不敢吭一声,就看着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也不搭理家里的主人,一声不响就开始搬院中聘礼。</p> 如此搬了足足一刻钟,所有的聘礼都被搬到了大街上,就见一人走上前来,说了一声:“烧了。”</p> 简单的两个字后,街上扬起了一把大火,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好几车聘礼被付之一炬。</p> 这几车聘礼虽不见多少金银首饰,但其价值好歹也有几百两银子,换做铜钱能填满整个院子,关键还是林家未来数月的生活用度。</p> 这一把火烧了,烧得那叫一个心疼。</p> 但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p> 站在门口的刘管家忽然有些疑惑,心说方才说话的声音听着怎如此耳熟?</p> 正想着,前方一人回头,刘管家心里一激灵,这不是白宋吗?</p> 关键这白宋一人站在士兵中间,瞧那些士兵的姿态,一个个都对他是毕恭毕敬,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将军一般。</p> 这一幕把刘管家吓了一跳,暗想这白宋消失的几个月里到底做了什么?难不成当了将军回来了?这怎么可能?</p> 想着,白宋已经到了刘管家面前,笑了笑:“刘管家,别来无恙啊?”</p> 刘管家赶紧笑着回应:“姑爷,您……您回来了?”</p> “回来了,把一些该解决的事解决一下,林老爷在吗?”</p> “在在在,我……我我我这就去叫。”</p> 说着刘管家回身去了里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躲在门口的林老爷。</p> “老爷,快出去看看。”</p> “出出出……出去?我我我……我们可没犯事。”</p> “不是,是姑爷来了。”</p> “姑爷……白……白宋?”</p> “是啊!老爷您还是去瞧瞧吧,现在的姑爷不一样了。好像是个什么将军……那些兵都是他带来的。”</p> 林庭正被外面的阵仗吓得不敢出去,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刘管家这么一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p> “老爷,赶紧出去,别让姑爷久等了。”</p> 片刻后,林庭正到了家院门口,正看见盯着烧火的白宋。</p> 这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子站在一群大头兵中间,淡定自若,身边的士兵各个站得笔挺,一副等待号令的样子。</p> 林庭正后背就湿透了。</p> 想着往日对这白宋的种种,想来人家肯定恨透了林府,这回怕是要回来报复了。</p> “咳咳……”林庭正小心翼翼走到白宋身后,轻咳两声,然后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贤婿。”</p> 白宋回头,看着林庭正的姿态倒有几分好奇,上下打量了一阵,然后指着那团火:“东西都烧了,没意见吧?”</p> “没意见……没意见。”</p> “陈家少爷已经跟我说好了,那婚约作废,知道了吗?”</p> “那婚约早该作废的,既然贤婿回来了,我家闺女自然不能改嫁的。”</p> “如此就好。”白宋拍拍手,“香儿呢?”</p> “我……我这就给贤婿叫来。”</p> 林庭正满头大汗,转身就走,现在就只有香儿能救林家了,只有香儿才能化解那赘婿的怨气。</p> 不管这几个月人经历了什么,单凭此情此景,只需挥一挥手就能把林家给夷为平地。</p> 小院内,香儿已回到了自己房间,呆愣愣地坐在床边,身边小翠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回来时听士兵们讲的姑爷的英雄事迹。</p> 什么一人一马入草原,策反突厥部族,诱杀突厥第一勇士,全都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件。</p> “小姐,姑爷现在可是军中的大名人,那些将士都佩服姑爷,一路都说姑爷的好,姑爷现在可威风了。”</p> “小姐,我在跟你说话呢?怎么姑爷回来了,您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p> 林香儿守在床前,绣眉轻蹙,双手搅动着耳旁发丝,想着的却是小翠说过的一个女人。</p> 听说外面大军的将领都叫妹夫了,这还不是心中有了别的姑娘?</p> 香儿心里委屈,心说自己苦苦等了这么久,等回来了人,心却飞走了!</p> 香儿鼻子酸酸的,忍着不流泪,却在这时,外面房门敲响,林庭正在外面喊道:“闺女,你还躲在这儿干嘛?赶紧出去看看啊!你朝思暮想的相公回来了,而且也出息了。”</p> “爹,你走吧,我不想见他。”</p> 外面的林庭正一愣神,搞不懂这是为何?</p> 之前不是日夜盼着那赘婿回来?</p> 现在回来了怎么又不见了?</p> 被官差带走的时候不是还抱在一起哭的嘛!</p> 林庭正心里哀叹,心说这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自己?</p> 先前的陈家少爷不肯嫁,天天寻死觅活的。</p> 现在白宋回来了又不见,得罪了这时候的白宋,林家还怎么过?</p> “闺女,你可别甩性子了!赶紧出去看看!不管你心里作何想,先把那人给稳住。人家都带兵杀到咱家门口了!”</p> 小翠听得奇怪,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了?</p> 这小妮子不觉得姑爷还喜欢别的姑娘有什么,大不了娶回家来做妾,根本不理解小姐的心事。</p> “小姐,您是怎么了?姑爷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了?人家……人家为了找姑爷,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小翠有些委屈,想着几个月受的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p> “小翠……”香儿有些动容,的确是因为自己,那么小的丫头差点儿回不来了,自己便是再有怨,也不能辜负了小丫鬟的一片忠心。</p> “好,我去见他。”</p> 香儿偷偷擦了擦眼泪,跟着小翠一起出了门。</p> 白宋一人枯坐院中,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香儿出来。</p> 先前被官兵带走,心里还有好多话不及跟香儿说,现在又见自然是欢喜地追了上去。</p> “香儿。”</p> 白宋激动地拉住了香儿的手,正要一叙相思之情,不料面前的香儿不动声色地将小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p> 白宋一愣,有些不明白,呆呆地看着香儿。</p> “哎呀,贤婿回来了就好,香儿日思夜盼,现在终于好了。”</p> “香儿,我说过一年之内回来,这一次就不走了。”</p> 香儿低着头,淡淡的,也看不到表情。</p> 白宋感觉香儿有些不对,但眼下人多,也不急着追问,他还有别的事来,回头招呼一声:“把人给我带上来!”</p> 不久,被自己打成猪头的陈家少爷被人揣着屁股到了白宋面前。</p> 这陈家少爷哪有半点儿原先的模样?</p> 连林庭正都没认出来。</p> 那陈家少爷早被这阵势吓破了胆。</p> 从县衙到林府,一路过来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街道两旁整装列队。</p>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儿见过这种阵势?这一吓,吓得人魂飞魄散,尿门开了都关不上,一身骚气。</p> 陈家少爷到了白宋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了地上。</p> 林家众人吓了一跳,这可是堂堂陈家少爷,往日威风可不比郑家少爷小,这时候跟个小奶狗一样,硬是看不到半点儿怨气。</p> 陈家少爷跪的不是白宋,而是林香儿。</p> 林香儿一直低头,此刻也已是惊了,连问:“这是干什么?”</p> 白宋一笑:“这小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了表示诚意,他有话给香儿说。”</p> 陈家少爷对着林香儿就磕了一个头:“林小姐,以后您就是我的干娘!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p> </p> 第199章 不见不见 “什么?”</p> 众人惊呼一声,简直目瞪口呆。</p> 香儿更是吓得一身汗,躲都躲不赢。</p> “你……你别胡说!快……快起来。我……我我才十八,哪儿……哪儿当你干娘……”</p> “干娘,您就收了孩儿吧,我说以后再也不敢娶林姑娘了,大爷他不信,以后您是我的干娘,就是我的长辈,这大爷才不会担心了……”</p> 陈家少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对着林香儿哐哐地磕头。</p> 这场景,快把香儿给急哭了。</p> 林庭正在一边看着也后背湿透,感觉白宋这人闹得太过了,出言想要劝阻。</p> 但白宋冷眼一扫,周围人再无半点儿意见。</p> 现在,白宋才是绝对的主角,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县令官差,来了一样不敢放个响屁。</p> “白宋,你快叫他别这样。”</p> “先前还是相公,怎这会儿变成了白宋?”</p> 林香儿急得面红耳赤,也不顾那么多了:“相公,你快叫他停下。”</p> “好了好了。”白宋摆摆手。</p> 这时,陈家少爷才松了一口气,跪着不再磕头了。</p> “现在,你已经行了大礼,以后就是林家小姐的干儿子了,可要记得孝敬长辈。”</p> “知道知道!孩儿一定把林小姐当亲娘一样孝敬。”</p> “我我我我……我才不要!”香儿娇叱着直跺脚。</p> 这陈家少爷却很懂,连连起誓:“就算林小姐不认孩儿,孩儿也会一样孝敬林小姐的。”</p> 说完,一转身,楚楚可怜地看着白宋,意思是:“大爷,都到了这份儿上,还不让我走吗?”</p> 白宋扫了一眼陈家少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顺便踢了他一脚:“滚!”</p> 陈家少爷如蒙大赦,真如白宋所说滚着离开了林家。</p> 最大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白宋看了看心事重重的香儿,埋下心中的暂时不讲,对林庭正道:“林老爷,香儿先交给您看着,待我处理了这些兄弟,再回来与你讨要香儿。”</p> “行行行,贤婿你慢走,香儿一定替你看得好好的。”</p> ……</p> 半个时辰后,邙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p> 五百将士列队出城,奔赴更北的边境。</p> 白宋和李淼走在队伍最后,到了临别之际,白宋还有些感慨。</p> “没想到表哥会帮我追回舒望之外的女子……表哥当真是与常人不同,也不知作何感谢。”</p> “妹夫,我就信你一句话,永不放弃舒望。今日我能帮你,他日也能杀你!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只在乎你会不会信守承诺,舒望能为你受委屈,但你不可让她死心。今后凡有难事,可此去向北四十里找我。”</p> “多谢表哥,若有得空,可随时来邙县,白宋必当设宴款待。”</p> “好了!就此别过,别亏待了舒望的马儿!”</p> 李淼拍了拍小黑,骑马追大部队去了。</p> 望着长长的队伍,白宋深刻地感受到了拳头硬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p> 今日是靠着他人,不知何时能真正靠着自己?</p> 很快,白宋返回林府。</p> 林府之内已被认真清理过了,林庭正在客厅之中已恭候多时。</p> 经过一番思量,林家老爷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了。</p> 这赘婿扯上了兵部的关系,以后可就成了林家的大腿,这时候不死死抱着,还要等到何时?</p> 见白宋返回,林庭正带着夫人亲自出迎,有亲自把人迎到了客厅入座。</p> 周围没了士兵,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林家夫妇心里可藏着不少问题,这会儿正要好好问问。</p> “贤婿这半年离去是干了一番大事业啊?”</p> 白宋还没回答,林母捧着一杯茶送了过来:“吾儿,快快喝茶,润润嗓子,这一来一去的,可是没少累着。”</p> 白宋心里好笑,有些尴尬,结果了茶盏喝了一口,才说:“半年之中去了不少地方,但也是一无所获。”</p> 白宋说的都是实话,去了战场一圈,算起来也立了些功劳,但一件都没算在自己头上,更没有一官半职,连一两银子的赏钱都没拿到,这不是一无所获是什么?</p> 林庭正哪儿信,笑盈盈地捋着胡须:“谦受益,满招损,不错不错。”</p> 林母笑盈盈道:“吾儿也过于谦虚了,这能在数百军中呼来喝去,哪儿还是一无所获呢?听人说,那军中大将可叫你妹夫呢。”</p> 白宋一皱眉,思量着这事儿如何说。</p> 这两位毕竟是长辈,在怎么闹也不能甩脸色给两人看,而且此事早晚要说,他既然喜欢舒望,那就坦坦荡荡的喜欢,藏着不说,日久反倒觉得亏欠更多。</p> “这半年间,我前线与兵部尚书李靖孙女相识,一起历经生死,有了情深。”</p> 堂上两人一听,皱起眉头。</p> 白宋又说:“但我与香儿依旧生死不离,日后香儿做大,李家孙女后入为妾。”</p> “那那……那怎么行?兵部尚书……李……李靖的孙女,哪能为妾……香儿做小的就好了。”</p> 白宋的话只是说给长辈听的,也不想跟他们多解释,而且此事遥遥无期,便打断了:“此事暂且不论,我来此只是想把香儿接走。此前我为林府赘婿,如今我想自立门庭,要香儿给我掌家。”</p> “哎呀,那肯定好啊!老夫早就看出贤婿非池中之物,岂是我们小小门楣能锁得住的。只是贤婿以后还要多多走动,香儿这丫头从小恋家,怕是走了之后不习惯。”</p> “两位放心,我以性命作保,日后绝不亏待香儿半分。”说完,白宋干净利落地起身,“今日刚回,还有诸多事情没有处理,就不再此讨饶两位了,我这就去接香儿走。”</p> 林家夫妇一个劲儿地点头,任由着白宋去。</p> 白宋一路观摩,倒也瞧出了林家的变化,似乎林家的日子不太好过。</p> 但白宋也没多想,径直去了香儿的小院。</p> 那熟悉的厢房外面多了一间新宅,白宋还记得这是给妹妹住的。</p> 可惜房子建好了,没有住过一日。</p> 这一眼,又勾起了白宋无数回忆,今日终得林家看重,希望与香儿不要再分开了。</p> 白宋走到门前,轻轻敲门:“香儿,我回来了。”</p>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里面香儿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忧伤。</p> 走了这一路,白宋也想明白了,肯定香儿旁听了一些,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p> “香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我无话可说,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这半年的亏欠。”</p> “你走!我不想见你!”</p> 伴着一点哭声,一支录音笔从窗户里面丢了出来,落在了白宋怀里。</p> 白宋眉头轻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p> 因为此事本就是亏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p> 所有的话都是诡辩,不过是私欲在作怪。</p> 所有的解释也是欺骗,一切都是因为白宋刹那间的臆想。</p> 觉得这是古代,三妻四妾本就常事。</p> 但事实上,白宋见到香儿的伤心,连正式的面对都很难。</p> 站在香儿的门前,白宋愣了好久。</p> 然后门开了,小翠从里面钻了出来:“姑爷,小姐在里面哭呢,要不你去看看?”</p> 白宋鼓着劲儿,正准备进去,里面又传来香儿的哭声,枕头椅子杯子都往门口砸。</p> “你出去!”</p> “姑爷,要不您先回去,小姐我会好好劝的。”</p> “香儿,我明日再来接你。”</p> “你这骗子!不要来了!”</p> 白宋苦笑啊,好不容易搞定了岳父岳母,现在媳妇儿闹翻了。</p> 怪谁呢?</p> 只能怪自己贪心,这就是贪心付出的代价。</p> 果然,里那些大被同眠的情节都是骗人的!</p> 白宋没能进去媳妇儿的房门,灰头土脸地被撵了出去。</p> 林母在外面听着女儿院中的动静,心里直叹气。</p> 白宋从里面出来,正与白宋撞见了,白宋满脸地尴尬,讪笑着挠挠头:“我……我改日再来。”</p> “吾儿也不必心急,我这就去劝劝姑娘。”</p> 林母别了白宋,到了香儿门前:“闺女,你还闹什么呢?”</p> “娘,女儿想一个人待会儿。”</p> 林母不理会,直接推门进去,只见女儿捂在被褥里哭得梨花带雨。</p> 林母摇摇头,上前坐在床边,轻声道:“咱们女人呐,就没得选。诚如你爹也有三房,这世道,哪个男人能不纳妾的?”</p> “女儿清楚,但女儿心里就是不好受。”</p> “如今的白宋出息了,连你爹娘都要看他的脸色,即便他今日没有新欢,往后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女子环绕其间,你这哭闹着,往后还哭得过来吗?”</p> “他……他以后还有别的女人?”</p> “这谁说得准呢?男人一旦有了本事,不是你一个女人就能抓得住的。”</p> “女儿……女儿宁愿他就是一个赘婿,永远都守在女儿身边。”</p> “哎!你想哭就哭吧,哭过了今日就别闹了。你要知道,人家那位姑娘可是当朝大员的孙女,咱们比不得。若是一个不好,还会牵连了咱家。”</p> “就是嘛!”小翠忽然插了一嘴,“姑爷那么本事,肯定好多小妾呢!但姑爷一听小姐有难,立马就回来了不是?我觉得姑爷挺好的,小姐哭闹着可不好。”</p> </p> 第200章 回家 关于香儿,白宋感觉时间能冲淡一切。</p> 白宋也更希望看到香儿生气,至少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情绪,他不认为古代女子就应该委曲求全。</p> 既然作出了选择,白宋早就料到了不会事事顺意。</p> 回到了邙县,有太多事情要做。</p> 经历过一番,身上的一股闯劲儿耗没了,更确信自己更需要的是权力,想要偏安一隅,没有权势是做不到的。</p> 现在正是幽州士族势力最弱的时候,他必须将这段时间好好利用起来。</p> 带着满怀憧憬,白宋离开了林府。</p> 在邙县,他还有个家,在家里的还有着两个牵挂着的姑娘。</p> 今日大军入城,吓得百姓们家家闭户,等大军走了,城中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出。</p> 根本没人知道这军队从何而来,又因何事入城,更不知道又去了何处。</p> 如此也好,白宋不喜欢成为焦点。</p> 到了家院门,门庭上还是没有牌匾,但粉漆后的墙壁带着些新意,院墙之内几条过季的腊梅枝丫探出,昭示里面常有人住着。</p> “哒哒哒……”</p> 白宋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p> 这是属于自己的家,久了不回,心情忽然有些忐忑。</p> 见了桑桑和妹妹,估计少不得要看两个丫头哭鼻子,又少不得要听她们一阵阵埋怨吧?</p> 白宋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也不知如何赔罪。</p> 正想着,房门开了。</p> 开门的是曲叔。</p> 叔侄一见,都愣在了门口。</p> 曲叔指着白宋,诧异地问:“是贤侄回来了?”</p> 白宋惊讶则是曲叔弓着的背,一路扶着房门,也瘦了不少,病恹恹的,和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p> “曲叔,您……您这是怎么了?”</p> 曲叔笑了笑,他知道白宋说的是他的后背:“没事,就是前不久下地伤了。”</p> 白宋一惊:“曲叔,赶紧来我瞧瞧。”</p> 白宋进屋,见院中无人,似乎只有曲叔一人。</p> “桑桑她们呢?”</p> “她们都下地去了。”曲叔叹了一声,“哎,都是我这个男人没用,伤了腰之后就干不得活,全让她们一家姑娘去做了。”</p> “下地?”白宋有些奇怪。</p> “桑桑说的,那是白贤侄种出来的什么……土豆?一月之前都收成了,一个小菜园子收了足足三百多斤,那玩意儿我尝了,还不错,一顿吃个三五个,顶饱了一天都不饿。”</p> 白宋闻言欣喜,但还是先给曲叔看看腰伤。</p> 但看过之后,白宋感觉事情有些棘手。</p> 曲叔的脊骨有一丝错位,肯定是在受伤的时候造成的,且没有进行医治,硬撑着让伤势自动修复,现在脊骨已经适应了错位的状态,要复位得动一场大型的手术。</p> 这不是简单的工程,靠眼前的条件根本完不成。</p> 白宋只说是一点儿小伤,免得曲叔担心,暂时用针灸的方法给曲叔舒缓一下。</p> 曲叔躺在床上,白宋一边下针一边问:“那土豆真的收成了?在哪儿呢?”</p> 曲叔在床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低声说:“后院的厨房里面还剩着一些,其他的都被桑桑拿去城外的田地里种了。哎呀,老头我算是明白了,难怪贤侄要买那么多地。听桑桑说,贤侄用一颗土豆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就变出了三百多斤土豆,这三百多斤土豆再种到田地里,再过三个月,又是万万斤的土豆来了。”</p> “桑桑已经把土豆给种开了?”</p> “是啊,这土豆好是好,就是田地太多,咱们一家人根本种不过来。”</p> “曲叔,您的腰也是种土豆给伤了的吧?”</p> 曲叔一笑:“没关系,这土豆一种,一家人就有了盼头,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受点儿小伤算什么。”</p> 白宋心中有愧,这桑桑想的倒是没错,可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一切要让自家人亲自动手。</p> 上一次收田地,白宋一家就把邙县所有的田地给收了,还有相邻县城的有些田地。</p> 这么多田地,不说播种,就是翻土,养肥就工程量巨大,绝不是一家一户能忙过来的。</p> 不过桑桑居然能不经提点就想到了自己的用意,也是难得。</p>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今天累死了,可别给本姑娘吃土豆了,天天吃,吃得人家都要吐了。”</p> 一听这声音,白宋就知道是桑桑。</p> 白宋对曲叔笑了笑:“我出去看看。”</p> “去吧。”</p> “爹,我们回来了。”桑桑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p> 白宋立即开门,门口曲婶带着两个丫头愣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p> 白宋一手一个,将两个姑娘一起抱在了怀里,兴奋地转圈:“哈哈哈……没想到吧?”</p> “哥!哥!你回来了?!”</p> “白大哥……你……你快松手了……”</p> 白宋借着兴奋劲儿,将两个姑娘放下,又乘其不备的,左右开弓,一人狠狠地亲了一口。</p> 这从地里回来的姑娘,满脸的土腥子味儿,白宋吃了一嘴的泥巴。</p> 两个姑娘表情截然相反,白柔兴奋得俏脸通红,扑在白宋身上,拉着哥哥的脖子,毫不避讳地在哥哥脸上一阵乱亲,张牙舞爪地咬哥哥的耳朵。</p> 桑桑则立在一边,羞羞地低着头,摸了摸刚被亲的侧脸,又不忍地擦着眼泪。</p> 一家人沉寂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没有太多感伤。</p> 这半年不见,小妹个头高了一点儿,别的倒是没见什么变化。</p> 桑桑还是那样,只是脸蛋儿上风霜留下的痕迹更多了。</p> 到了晚上,桑桑忍痛宰了自己养了半年的母鸡,平日里爹娘吼一声都不让的母鸡变成了白大哥的腹中物。</p> 还有米缸沉底的碎米,也都煮成了白饭,这已是桑桑最大的诚意了。</p> 白柔吃着饭,碎嘴子一刻不停:“哥,你不知道,咱都好久没吃过白米了!天天都是土豆土豆土豆……我看着土豆都想吐。也就是沾了哥哥的光,不然桑桑才舍不得拿这点儿米出来吃呢!”</p> 桑桑红着脸,给白柔塞了一块鸡肉:“喏,给你的,赶紧吃,没人把你当哑巴。”</p> 白柔咯咯咯一笑:“还有,这小母鸡……”</p> 桑桑心一慌,直接捂住了白柔的嘴,两个丫头打打闹闹没完没了。</p> 只有曲家夫妇关心白宋的经历:“贤侄啊,这半年你去了哪儿?一走便没了丝毫音讯,可叫人好一阵担心。”</p> 白宋并不想将这半年经历告诉他们,打了个马虎眼,说是去了外地。</p> “桑桑……”白宋喊了一声。</p> 桑桑乖乖地不再跟白柔打闹,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白大哥。</p> “家里用度如此拮据吗?就一碗米都吃不上?”</p> 桑桑面带愧色,轻轻点了点头。</p> 白宋拿出了两锭共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诺,剪作碎银,暂过日常用度吧。”</p> 这银子是白宋从空间取的。</p> 百八十两银子可以直接从空间取,但总不是个长久之计。</p> 白宋以前想当个咸鱼,但现在不行了,他不仅要自保,还要作出一番成绩,在幽州之外,还有一个姑娘等着自己去娶。</p> 要娶李靖孙女为妾,这怕不是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p> 别说登堂入室,至少先让自家人体面起来。</p> 见白宋轻飘飘地取出两锭银子拍在桌上,曲家夫妇一阵阵呆愣,心说这白贤侄当真是本事。不管到哪儿,总能赚来银子。</p> 桑桑心有所想,只愿做个白大哥的小跟班,老老实实帮白大哥把家看好。</p> 如今这家交到自己受伤,半年一事无成,一家人的生活用度都不够,到头来别说帮衬白大哥,反倒还要白大哥来接济,总是羞愧得不行。</p> 白柔见没人动桌上的银子,自己一把拿过来:“我去把银子剪了。”</p> 屈婶见状,忙起身收拾碗筷,又给丈夫使眼色,两人赶紧走开。</p> 桑桑见两边无人,泪珠子便开始落了下来。</p> “桑桑,你怎么了?”</p> “白大哥,桑桑是不是很没用?”</p> “这是哪儿的话?”</p> “白大哥走了这么久,桑桑什么忙都帮不上,连个家都看不好,连白柔都跟着我受苦。”</p> 姑娘家太乖巧听话了也不好,一举一动都让人看了心疼,白宋不喜欢说那些温言细语,但此刻也得小心地抱着姑娘,拍着人后背,轻轻安慰:“桑桑,你每日受苦受累下地干活都已经是大哥的不对了,你还这么自责,是要让白大哥羞愧到地缝里去吗?”</p> “白大哥……”</p> “好了,不要想多了,你在白大哥心里永远都是最好最听话的姑娘。你叫我一声白大哥,白大哥自然是要关心照顾你的,以后不要去辛苦了。白大哥想你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大家小姐,可不是个爱哭鼻子的小村女。”</p> “哥!肉麻死了!”</p> 白柔不知何时从后面跳了出来,吓得桑桑差点儿缩到了桌子底下去。</p> 白柔拿着碎银子,塞给了桑桑:“喏!掌家大夫人,咱哥给你的银子,可要好好保管着。”</p> “什么……什么掌家……大夫人……”桑桑红着脸,打着白柔的小手。</p> “哼!这家不是你说了算?还不是掌家大夫人是什么?现在我哥回来了,可不能对我那么抠门儿!平日里一口糖都不让我吃。”</p> 桑桑脸红得不行,数了数碎银子,盯着白柔:“不够数!还有一两。”</p> 白柔脸一红:“那那那……那我留一两零花怎么了?”</p> “哈哈哈……”白宋笑着,感受到了数月以来难得的轻松,“好了好了,你们使劲儿花,花光了哥这里还有。”</p> </p> 第201章 小姐委屈 半年过去,邙县变化很大。</p> 最显著的不同就是整个县城变得更为萧条。</p> 因战事而迁徙的百姓很多。</p> 人口本就不多的邙县在没有更多的人之后,很自然地不如之前。</p> 整个县城都在倒退,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p> 白宋一早出来逛早市,发现早市上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买的。</p> 重回邙县,要做点儿什么,成了白宋需要考虑的问题。</p> 翻开脑海中的科技树,其实有很多路子可以开发,但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都没法立竿见影。</p> 现在白宋需要钱,然后雇人把周围买下的田地都耕种起来。</p> 这技能带动周围百姓的耕作积极性,也能养活一批人,同时也是为之后迎接大唐和突厥通商做准备。</p> 邙县没人是暂时的,一旦前方战事结果出来,不出几月就会有大量突厥人涌入。</p> 邙县是入幽州第一城,这座小县迟早会发展起来。</p> 不过就眼下的小县城,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要在这里调动起经济,实在是不容易。</p> 第一天,白宋在邙县转悠,没有任何收获之后,把目光放在了蓟县。</p> 蓟县毕竟是州郡,人口众多,经济连通大唐各地。</p> 先去蓟县赚钱,用蓟县赚来的银子发展邙县的农业,这是白宋初步的方针。</p> 想到蓟县,绕不开的自然是郑家。</p> 也不知郑家现在如何,只听说郑家这半年遭受的打击不小,本是幽州第二大家族的陈家都乘机进入蓟县,要跟郑家一较长短了。</p> 但这样的局面白宋还不满意,不知道押送至京城的证人和证据有没有传到朝廷,又不知朝廷得知消息之后会不会把郑家给连根拔除了?</p> 在邙县,白宋没有打听到太多关于郑家的消息。</p> 但听说幽州刺史被砍了头,没人知道原因,只是在前一个月来了圣旨,幽州刺史被满门抄斩。</p> 但此事没有牵连到郑家。</p> 准备了一天,白宋决意去蓟县,在蓟县他还有一间药铺交给牛大他们看着,这会儿正要去看看药铺的情况。</p> 同时,此次去蓟县,白宋下定了不小的决心,誓要在蓟县扎根。</p> 那幽州刺史都被砍了,郑家必然是被敲打过的,就算没有被牵连其中,量他们也不敢如以前一样猖狂。</p> 所以,白宋打算带着妹妹一起过去。</p> 白柔要跟着去蓟县,桑桑肯定也不乐意留在邙县,索性就一并带上,只留了曲叔屈婶在家中。</p> ……</p> 得知要搬迁至蓟县,两个丫头从昨夜开始就兴奋得睡不着。</p> 天还没亮便收拾好了行装,就等着白宋说走。</p> 辰时,马车停在了门口,桑桑先坐了进去,白柔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面胡乱一扔,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p> “哥,快走了。”</p> 白宋在院中,细心地给曲家夫妇交代,让二人不要再去下地,又在家里留了足够的钱,告知他们待自己去蓟县赚够了钱,便会尽快回来。</p> 夫妇二人也无甚担心的,只是叮嘱白宋定要好好照顾桑桑。</p> 一番细说,离家上马。</p> 车里,白柔探出头来,望着骑着小黑的白宋:“哥,我跟桑桑都还没去过蓟县呢!那蓟县究竟是什么样的?听说蓟县的城墙老高了,都冒到了天上去,是不是真的?还有,听说蓟县有唱曲儿的姑娘,好看得紧,人家卖艺不卖身,就看上一眼便要花十两银子呢。还有蓟县的酒楼……”</p> “哎哟,你别念了,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p> 白宋揉着额头,十分无奈,然后招呼一声车夫:“先去林府。”</p> “得勒。”车夫应了一声。</p> 白柔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哥,你是要把嫂嫂也带上吗?我好久没见过嫂嫂了。”</p>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回答。</p> 另一只小手从车窗伸出来,桑桑露出半张脸:“白大哥,吃个土豆吧。”</p> 白宋将一个土豆吃完,林府便在前方遥遥可见了。</p> 白宋下马,招呼两人一声:“在这儿等着。”</p> 到得林府,林家下人多是热情,恭恭敬敬把姑爷请进了府中。</p> 一路没得任何阻拦,又到了香儿的门前。</p> 小翠开了门,笑盈盈地说:“姑爷,您怎么才来呀?小姐都等你好久了,盼着跟姑爷一起回家呢。”</p> 白宋一听,眉头就是一皱,心说这是什么情况?</p> 两天不见,难道香儿的态度变了?</p> 这可是预料之外的好事。</p> 白宋立刻振作了精神,在门口问道:“香儿,你愿意见我了吗?”</p> “进来吧。”</p> 香儿的声音很淡,但终归是松了口。</p> 白宋赶紧溜进屋,把门给带上。</p> 香儿坐在窗口,一如往日般清瘦,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往日不见的哀思,显得更加楚楚可怜。</p> 白宋还没说话,注意到窗口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小包袱。</p> 白宋大喜过望,这不是代表香儿愿意跟自己走了吗?</p> “香儿,你……你……”白宋激动得语无伦次,要是能带着香儿一起去蓟县,那简直比做梦还美。</p> 香儿低着头,缓缓起身,默默地将包袱背上:“走吧,我跟你回家。”</p> 香儿言语轻松,但表情僵硬。</p> 白宋皱了皱眉,双手按住香儿肩膀:“香儿,你怎么了?”</p> “没……没什么,我跟你回家便是。”</p> 白宋越发觉得不对劲,皱眉问道:“香儿,前日还不肯见我,为何今日就……”</p> “前日是妾身的不对,对相公闭门不见,是有违妇道,为妇者,善妒为恶首,何况妾身膝下无子,再阻相公纳妾,是有违纲常。娘说了,此事若传扬出去,世人皆骂妾身不守妇道。相公,我们走吧,那位舒望姑娘,妾身也想见见,日后必当姐妹相称,共同服侍相公,不再争风吃醋了。”</p> 一席话毕,白宋呆愣在了原地。</p> 一瞬间,白宋自觉老脸臊得慌,哪有什么资格求香儿跟自己一起?</p> 自己对香儿有愧,这往后是自己用时间来弥补,希望香儿能纵容自己一次。</p> 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做,还舔着脸要香儿原谅?</p> “香儿,你心中有怨便怨吧,一切皆我之过。想来不如继续在这家中多呆些时日,相公这是来告你一声,我马上要去蓟县谋营生,等在蓟县安顿之后,得空再来接你。还有,不要去计较那些世俗议论,你已足够委屈,不必再为世俗眼光而低头。相公不在乎,也不再逼着你跟我走了。”</p> 说完,白宋把录音笔塞给了香儿:“录音笔又能听了。”</p> 然后如逃难一般撤出了香儿的房间。</p> </p> 第202章 路遇说书局 古道长街,西风萧条,回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宅院,白宋带着马车离开了小城。</p> “哥,为何不带着嫂嫂?”后方车内,白柔孜孜不倦地问着。</p> “现在不是时候。”</p> 白柔不知哥哥话中之意,悻悻地坐回了车厢。</p> 自白大哥去了林府,桑桑便安静了,她知道白大哥心里有事,或许又在那小院中受了冷遇。</p> 但在此事的上,她说不上什么,也什么都不能说。</p> 日行八十里,蓟县县城遥遥可见,唯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入城只能到明日。</p> 上次来蓟县途径的茶摊对面是一家驿馆,白宋打发了车夫,带两丫头先在驿馆过一夜。</p> 来了蓟县地,行人增多,各地商贩比原先少了,但比邙县依旧热闹。</p> 即便是在城外,又是已经入夜,无论在驿馆的酒桌还是对面的茶摊,依旧人满为患。</p> 不是白宋三人来得巧,不然连最后一间客房都没得住。</p> 客房内两张床,两姑娘挤一挤,倒是不必让白宋睡地上。</p> 桑桑去下面守着酒菜上来,白柔在一边认真地清理床铺的灰尘,一点儿脏污都不放过。</p> 白宋则坐在窗口,望着对面的茶摊发呆。</p> 对面茶摊人很多,眼见了入夜,茶摊外面挂起了灯笼,里面茶桌也点了蜡烛,四周的茶客不见半点儿离开的意思,全都围在一起,专心致志守着茶摊内一位说书先生。</p> 那说书先生一身花白,上了年纪,但底气很足,说书十分卖力。</p> 不多时,外面就会传来一阵叫好鼓掌声音。</p> 起初,白宋并不在意,可在客房中呆愣好久,唯独感觉下面的茶客们热情越发高涨起来,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p> 久之,白宋多了些好奇,守在窗口观望了一阵儿,断断续续能听那说书先生的几句话,说的好像跟三国有关。</p> 白宋越发好奇,心说《三国演义》是元末的出的,难道在贞观年间就已经流传开了?</p> 就这城外小小一个茶摊,来来往往的行商客人聚集了不下三四十,又见短短一刻钟,那说书先生便边说边走,挨个收了上百的铜板。</p> 没想到最不起眼的讲书还是个大好的营生。</p> 白宋正想着谋个营生,也不是没想过写书,只是觉得写书不算个长久的生意,又是上一世的穿越里写烂的套路,自己来仿前人所作,有些没劲。</p> 可今日一看,古人对说书的热情超出白宋预料,这时候心潮一动,想下去近距离听听,不论好坏,先了解一下再说。</p> 想罢,白宋起身外出,正与监督着小二送菜的桑桑撞见。</p> “白大哥,饭菜已经送来了,您这要去哪儿?”</p> “你们先吃着,我下去转转。”</p> “白大哥……”</p> 白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然后出了客房。</p> ……</p> 行至小茶摊,好不容易挤入人群找了个空座,招呼老板一声要了一杯茶。</p> 周围三四十人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觉往来的客人,只有那说书的先生过来,白宋又给了人三个铜板,算作听书的钱。</p> 白宋坐在近处,方才听明白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选段。</p> 说起关二爷,此间茶客全是关二爷的小迷弟。</p> 《三国演义》未出,但关二爷早已是在贞观年间被传作了神话。</p> 回想初次见到李靖,堂堂大将军都要学关二爷刮骨疗毒,虽然差点儿把命给刮没了,但可见其在民间的人气。</p> 这说书先生讲关二爷最有名的一段故事,客人们自然是感兴趣。</p> 尤其是听到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咔咔咔一顿人头落地时,茶客们各个都是热血澎湃,叫好声震得人耳膜生疼。</p> 但这故事也只能吸引吸引这些没读过三国的平头百姓,说书先生的故事落在白宋耳中全然无味。</p> 没有细节,不讲逻辑,全篇一通乱杀,沿路守将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有不少地方添油加醋,中间竟有不少跟两位嫂嫂的故事,听得人云里雾里。</p> 估计这说书先生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片段,加上自己的臆想,就这么拼凑着讲了出来。</p> 没有想到,就是这东拼西凑出来的碎片也能受到如此大的欢迎。</p> 贞观年间,百姓文娱生活的质量竟有如此低下?</p> 正想着,说书先生话音一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全都看着对方。</p> 老先生眯着眼睛,一脸狡诈,拱手对众人说了一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什么?这不是还没讲完吗?”</p> “今日天色已晚,老朽还要回去休息。”</p> “老先生,刚到最要紧的时候,还不讲完了再走?”</p> “不了不了,明日再说。”</p> “哎呀,那明日又是几时?”</p> “明日午时过后,在蓟县尚源酒楼,咱们不见不散。”</p> 老先生把话一说,拱手便挤出人群走了。</p> 嚯!感情是个来城外拉客的。</p> 用说书来引流,那尚源酒楼的掌柜还真是个行家人。</p> 一群茶客还没反应过来,说书的先生已经不见。</p>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唉声连连,都说明日要去尚源酒楼瞧瞧。</p> 白宋把尚源酒楼的名字记下,准备明日去瞧一瞧。</p> 然后见人群都散了,方才回到驿馆。</p> 回到驿馆,随便吃了口饭,便睡了去,又在半夜起来,手里多了本三国。</p> 白宋现在想得很明白,做人还得实际一点,不必去计较这是否是前人玩过的套路,能赚钱就是好路子。</p> 但是凭空多一套整本的三国不好解释,想来还是每日抄写几回,逐步完本要合乎情理一些。</p> 有了打算,白宋便乘着夜色动起笔来。</p>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桑桑的声音:“白大哥,你在做什么?”</p> 白宋一惊,忙收起书本,只留纸在桌上。</p> 桑桑好奇地看了看,有些好奇。</p> 白宋定定神,小声说:“在写书呢。”</p> “写书?”桑桑更好奇了,“是坊间流传的言情话本?能给桑桑看看吗?”</p> “以后再看吧,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指着它赚银子。”</p> 桑桑并不在意,以为是白大哥专门给林小姐写言情话本来哄林小姐开心,毕竟大家小姐都爱看。</p> 指着写书赚钱?</p> 这年头谁信?</p> </p> 第203章 青门第一嘴 一早入城,两个乡下姑娘兴奋得如同飞上枝头的山雀,叽叽喳喳闹得没完没了。</p> 白宋本意是先去城南的药铺看看的,可昨夜记着尚源酒楼的事情,赶着午后去看看,也就暂时改变了行程。</p> 他们从北门进,上次用五粮液配方换来的夏家酒铺宅院还在城北,房契和钥匙都在白宋身上。</p> 一行人就顺道先去那铺子瞧瞧。</p> 自打炸死了突厥王子,这宅子便毁了大半,牛大他们也不敢再在这边抛头露面,也不知哪儿究竟如何了?</p> 到了铺子门口,上面尽是灰尘,估计是大半年没有人过。</p> 两个姑娘跟在白宋身后,看着白宋拿出钥匙开了门,好奇地追了上来。</p> “白大哥,这是你的宅子?”桑桑探头看着铺子里空荡荡的柜台,疑惑问着。</p> 白宋点点头:“算是吧。”</p> 然后又从包袱里翻出了房契,又交给了桑桑。</p> “好好放着。”</p> 桑桑一愣:“白大哥,这……”</p> “你们今日就在这儿住着,把屋子清扫一下,我午后还有事情。”</p> 说完,也不管桑桑的眼神,将房契和包袱都丢下,转身寻那尚源酒楼去了。</p> 桑桑望着白大哥的背影,脸蛋儿微红,心说这算什么意思嘛!</p> 邙县的房契交给自己管着,蓟县的房契又交给自己管着……</p> 难不成以后就帮白大哥管家了?</p> 桑桑愣愣地站在门口想入非非。</p> 不想手里的房契忽然被白柔给抢了去。</p> “诶!你干嘛?快还给我,别弄坏了。”</p> “让我瞧瞧,还真是这儿的房契?”</p> “白大哥岂能骗我们?”</p> “哎呀!”白柔兴奋地拍打着空空如也的柜台,“我哥可真有本事,听说蓟县的铺子可是寸土寸金,瞧那后面还带着间大院儿。估摸着少说也得值个千两银子。”</p> 桑桑低着头,心里暖暖的,偷乐着不让人瞧出来,悄悄把房契给收好:“我又没来过蓟县,哪儿知道这铺子值多少钱?”</p> “嘿!你说以后咱这铺子卖点什么好呢?”白柔捏着下巴,满怀憧憬。</p> 桑桑下意识地回答:“该是土豆吧。”</p> “土豆土豆土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土豆?这么好的铺子,还不卖点儿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那土豆哪儿上得了这台面?以后我在外面迎客,你在店里算账,哥哥在后院睡大觉,想想都觉得好幸福。”</p> “嗯。”桑桑脸一红,轻轻应了一声。</p> ……</p> 聚源酒楼位居蓟县主街向南,属正当的最繁华地段。</p> 临街就是渭河花街,背后是刺史府邸,也就是太守府。</p> 白宋一路寻来,看到聚源酒楼的招牌后正当午时。</p> 酒楼门口人满为患,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好些个熟面孔,都是昨夜在城外听书到一半的。</p> 但眼看是外面的人多,进去的人少。</p> 白宋尚有不明,等到了门口一瞧,就见门口一桌客人结账,拿出来的居然是碎银子。</p> 可见这酒楼的消费之高,绝非一般人能进去,敢进去的。</p> “客官,里面儿请……”</p> 店小二热情迎来,白宋顺势进去。</p> 店小二一路走一路问:“客官是听书还是吃饭啊?”</p> “听书如何?吃饭又如何?”</p> “听书一串钱一杯茶水,吃饭免费听书。”</p> 这一串钱是坊间的俗话,也就是一百文。</p> 一杯茶水就要一百文,放在邙县简直要吓死个人,难怪外面好多人驻足不前,还有人守在窗口等着。</p> “来两个肉菜,要你们家拿手的,再来半壶温酒。”</p> 店小二一听来了精神,越发热情起来:“哎呀,大爷您靠窗坐着,小的马上给您安排去。”</p> 白宋在大厅靠窗一处落座,扫一眼周围,倒是不少人端着板凳捧着一杯茶,看来吃饭的人少,听书的人多。</p> 酒楼大厅摆着个书台,没多久,昨夜见过的那位说书先生就来了。</p> 客人们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喊道:“解先生,您怎么才来啊?赶紧说书吧!”</p> “就是就是!”</p>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咳咳……各位,稍安勿躁,待老夫润一润嗓子。”</p> “没想到这老先生在城内人气这么高?”白宋有些诧异,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声。</p> 不想窗口处一个青年书生接了话,说着:“青门第一嘴谢先生都不知道?”</p> 白宋偏头一看:“怎么说?”</p> 那青年书生自得意满,把手伸进窗户,顺了白宋桌上的两颗白煮青豆丢进嘴里:“外来的吧?这谢先生可是咱幽州鼎鼎大名的说书先生,幽州各地的大家大户想要听书的,都要亲自来请。就算是到了太守府,一样被奉为上宾。一个戏子,混到这份儿上,也没谁了!不过嘛,老人家就是说得好,别家的先生比不上,故事又多又新,没见人家讲完过。”</p> 那书生说得气劲,顺手又要来拿白宋的青豆,手刚进来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p> 店小二端着菜盘,狠狠地瞪着那厮:“穷酸,死一边去!再敢伸手来,小心把你当贼给拿官去了。”</p> 青年书生见状,悻悻地退去一边。</p> 店小二这才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将一份上刀子驴唇和一份焖煮的羊里脊摆到面前,最后倒上一杯温酒:“要不给大爷把窗关上?”</p> “不必了。”</p> “得,一共是三两银子。”</p> 三两银子,真够贵的。</p> 白宋忙塞给了店小二,招呼他下去。</p> 店小二一走,书开说了。</p> 今日专程来听老先生讲书,白宋听得认真。</p> 不得不承认,这老先生讲书是有一手,能把平平无奇的本子讲得出彩,让周围的人听了不觉得无趣,也难怪在蓟县有如此高的人气。</p> 白宋揣着三国的本子,心想若是跟这老先生联手,自己出本子,让他来讲,就今日的火爆程度还不晓得要翻几翻。</p> 即便是踩着用他们现下按茶水收钱的路子,能赚的钱也是不少。</p> 白宋心里有了打算,准备等老先生把今日的书讲完了,单独去拜会一下。</p>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小子的声音:“解先生,您说这关二爷随行不过十几人,怎么就一路过关斩将畅行无阻了?那一人再厉害,那也敌不过百人千人,关键曹丞相的守将也不是酒廊饭袋,怎么到了您的口中,人家各个都敌不过关二爷一招?这明显不合理嘛!我听了就觉得不信!会不会是解先生瞎编的?”</p> </p> 第204章 戏说不是胡说 众人正听得入神,被外面一声突兀的质疑所打断,人群多有不耐。</p> 这人就在白宋所在窗口,就是个年不过十五的野小子,一身麻衣,脸上干净,但有一股子油星子味儿。</p> “哪儿来的野小子?赶紧滚!”</p> 店小二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那小子见了赶紧又说:“听书听不明白,还不让问了怎么的?我就奇了怪了,那关二爷再怎么厉害,也是人生肉长的,怎就能过五关斩六将了?难道就没有点儿别的原因?还有,关二爷重情重义,怎么会跟二位嫂嫂沿路说说笑笑?”</p> “嘿!你还说!”店小二又到了白宋跟前,伸手就去抓那小子。</p> 那小子麻溜地一缩,直接跑了,半途上还大声喊着:“什么青门第一嘴?还不是为了吸引客人胡编造乱?你这种为了吸引流量不择手段的老东西简直是亏了人一声先生。”</p> “噗……”白宋呛了一口酒,探头去望,发现人已走远了,但对方口中的一句‘流量’让他有些恍惚,还以为又是穿越来的。</p> 店小二见这位爷喷了酒,赶紧赔礼:“大爷,您没事儿吧?”</p> 白宋摆手:“没事,那人是谁啊?”</p> 店小二满脸不屑,指了指对面:“哼,就是个专程来捣乱的混子,见不得咱家生意好,故意来闹事。大爷瞧见对面了吗?”</p> 白宋转头去看,发现尚源酒楼对面还有一家酒楼,招牌写的是的东来酒家。</p> 那东来酒家与尚源酒楼临街相对,但酒楼规格要小,主楼两层,不及这尚源酒楼的四层阁楼。</p> 店门敞开,而里面却是动荡无人,整间楼都黑漆漆阴沉沉的,很不起眼,周围这么多客人,连正眼瞧上一眼的人都没有。</p> 店小二见白宋看得出神,接着又说:“那小子原本在对面的东来酒家说书,那时候生意都不好,偏说是咱们请了解先生抢了他们的生意。大爷,您可听说过这等好笑的事情?咱们能请来解先生坐堂讲书,那是咱们尚源酒楼的本事。只许他们说书?不许我们说书?再说了,一个半大的皮小子也会说书?在场的客官都是明眼人,哪儿的书说得好,这脚就往哪儿跑不是?我看呐,这东来酒家也干不了几日了。”</p> 白宋顺带一听,也没在意,再把注意力转回到厅中说书上。</p> 刚才的故事被歪外来人这么一断,解先生正要接话继续,但厅中捧着茶盏的茶客间有了些议论。</p> 若无先前的小子一茬子话,旁人听得入神也没在意。</p> 可听一小子说了,再细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妥,纷纷询问解先生,难道真有人能单骑走千里?忠肝义胆的关二爷真会跟两位嫂嫂在沿路中多了些莫名的情愫?</p> 一番问题下来,还真怪不得茶客们较真,着实是解先生口中的故事漏洞太多,经不住推敲。</p> 被这么一问,解先生也不知如何回答。</p> 他讲书这么多年,少有如此局面,一时间下不来台,老脸涨得通红。</p> 白宋见了欣喜,还真当是遇到了好机会,便起身主动给老先生解围。</p> “诸位,这关二爷之所以能千里走单骑,其主要原因自然是关二爷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客观因素,最主要还是曹丞相敬重关二爷,更有惜才爱才之心。在得知关二爷走后,唯恐沿路守将阻拦,连下三道军令让沿途守将放行,若非曹丞相的军令,关二爷想要千里走单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解先生,在下说得对吗?”</p> 众人一愣,纷纷看着白宋,也不这是何人,只是从刚才谢先生的话里倒是没听到关于曹丞相的军令。</p> 不过有了这个关键因素,整个故事也就合理起来。</p> 大家想了想,又看向解先生。</p> 解先生正愁无法解释,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其中缘由说来话长,老夫唯恐大家听不明白,便没有细说。”</p> “那曹操何许人?不过一奸贼!岂能做那放虎归山的事!我是不信!”</p> 一时间,厅中吵嚷起来,这没头没尾的三国故事在民间不知多少个版本,这一争论,就是争破了头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p> 整个酒楼大厅被一群只喝茶不吃饭的客人闹得乌烟瘴气,店小二不论怎么劝都劝不住。</p> 好好的一场说书就这么被搅和了,解先生乘机出了书台,往酒楼的后院走去。</p> 白宋挤在人群中,跟住了解先生。</p> 等解先生走出大厅,白宋也跟着走了出去。</p> 后院只是一些酒楼的杂役,人是不少,但对比大厅明显要清净许多。</p> “你干什么?”解先生老早便注意到了白宋,见他也跟着到了后院,立即停步拦下。</p> 白宋面带笑意,拱手道:“听老先生讲书着实不错,只是亏于书本粗糙,不然凭老先生的口才必然能更进一步,也不至于出现方才的状况了。”</p> 解先生皱眉,上下打量白宋:“你是何意?来挖苦老夫的?”</p> “不是。”白宋笑着从怀中拿出连夜抄写的三国话本,也就开篇两回,“老先生可以瞧瞧,在下这儿有一整套三国故事,想跟老先生合作,以后让在下出书,老先生讲书,您看……”</p> 白宋话没说完,不料那解先生只是扫了一眼:“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是认为老夫写的故事不如你?告诉你,老夫这辈子讲的故事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给我听好了,那关二爷本就天神下凡,就能一人走单骑,跟曹操屁事没有!赶紧滚开,老夫没空搭理你!”</p> 说完,不客气地将一摞书稿砸在了白宋脸上。</p> 白宋笑了笑,将书稿收好,看着解先生离开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p> “既然看不上,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吧。”</p> 白宋自己嘀咕着,根本不会跟老人家较劲,询问一个杂役从后门离开尚源酒楼。</p>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白宋前脚刚踏出酒楼,后脚便有人从酒楼的后院跟了出来。</p> “前面那小子站住!”</p> 白宋回头,发现是个锦衣玉带的中年商人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杂役走了过来。</p> “臭小子,敢在尚源酒楼挖墙脚是吧?你知不知道解先生是我们花了多大功夫才请来的?开讲没几日被你搅黄了场子不说,竟然还敢跟解先生谈合作?今儿个就让你知道知道向阳街是谁的地段!”</p> </p> 第205章 东来有女 不想吃个饭还能遇见这等祸事!</p> 白宋心中本无波澜,此刻见几人围拢来忽然心头一阵火起。</p> 一个杂役手持长棍走在前头,见白宋那瘦小的身形,尽是不屑。</p> 白宋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他拄在地面的长棍上,一脚下压。</p> 长棍直接脱手,一下压住了杂役的心口。</p> 杂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人往后踉跄了几步,嚎叫着蹲在了地上。</p> 另外几人见状立即扑了上来,白宋顺势捡起长棍,与几个杂役在小巷里边打边退。</p> 小巷窄小,活动不开。</p> 加上这几个杂役显然有比较丰富的打斗经验,白宋一人应付得十分困难。</p> 得了一手先机占了便宜之后,白宋身上立刻挨了两下,额头也被一棍子敲出个包来。</p> 不过白宋的一身狠劲儿也吓住了几个杂役。</p> 他们是酒楼里养的打手,平日里好勇斗狠都习惯了,见过打过的人也不少。</p> 就白宋这打扮,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一般人被一棍子打得站不起来,可这小子身上挨了好几次不见半点儿动静。</p> 前面一个杂役正心惊呢,被白宋抓住一个失神,狠狠地一棍子扫在脸上,人直接砸到一侧墙面,摔得吐了一口碎牙!</p> 后面的中年商人见状很是不满,大声嚷嚷:“老子白养你们几个废物了?一个小屁孩都收拾不了?”</p> 剩下还有四个杂役,被后面的东家吵得心急,又一人被白宋抓住了机会,一棍子顶在裆部,瞬间成了个虾米弓在地上,打起了摆子。</p> 不过白宋这一下攻得太深,被剩下三人一下围住,挡住了前面两棍子,侧方一棍子打在膝盖,痛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也跟着一个趔趄,心说遭了。</p> 果不其然,衙役抓住了机会,高举棍子对着白宋当头砸下,白宋咬牙,只能丢了棍子用手去挡,心想这就算是挡住了也会被打得够呛。</p> 可惜这是城里,没法如草原上一样随身带着十字弩,不然非得给这几个杂碎刺个透心凉。</p> 正当白宋以为自己要吃大亏,忽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直接打了衙役的眼睛。</p> “啊!”</p> 杂役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几步。</p> 这一下不仅抱住了白宋,还让其余的杂役一个愣神,都停下步子看四周,不知是哪儿的人在偷袭。</p> 白宋很冷静,乘着几人愣神,赶紧抽身,转身跑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又飞速出了小巷。</p> 离开小巷,外面就是热闹的向阳街。</p> 酒楼养的打手再怎么横也不敢追到街上打人。</p> 白宋看了看身上,除了头上有个包,其他地方都没受伤。</p> 去草原摸爬滚打几个月,白宋发现自己一身皮肉更经得住折腾了,换做以前,自己肯定要被打个半死。</p> 伤势虽然不重,但白宋心里窝火。</p> N奶的,在草原连突厥第一勇士都杀过,居然会在一个城里被几个打手撵。</p> 白宋回头看了看尚源酒楼的招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p> 然后一人转去对面的东来酒家,既然对面的酒楼和先生都不合作,那就跟更愿意合作的人谈。</p> 远处看着酒楼里面阴沉沉的,进来之后发现不单是阴沉沉,而带着一股子尘土气,没有半点儿人气不说,一看就不像是要做生意的。</p> 里面不见一个小二,半个人影都没有。</p> 白宋站了一会儿,方才从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儿不做生意了。”</p> 只听了声音,却不见人,白宋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要找店家谈谈。”</p> 楼上的女人又传来声音:“那公子楼上请。”</p> 没人引路,白宋摸索着寻声音上了楼,到了一间相对干净的屋门前。</p> “公子进来便是。”</p> 白宋假意客气一声:“在下冒犯了。”</p> 说完,推门而入,就见一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正在床边像是在收拾行李。</p> 姑娘看似年轻,却盘着妇人发髻,背影婀娜,配身粉白交融的霓裳由显干净清凉,简单的几个动作,带着点儿病态的柔弱,是大家闺秀独有的气质,扫视一下,便足养眼了。</p> 白宋打量之间,那妇人再一回头,不想这潇洒的落魄小馆之中竟藏着一位端庄典雅的贵妇,那一回眸,如阳春白雪般相迎,雪白的肌肤让人精神恍惚,粉白的配群竟压不住这一身冰肌玉肤的白皙,若非少了些金银首饰作搭配,这哪里像个民妇?说是贵妃也不为过。</p> “公子面生,若是要谈这铺子,恐怕是要令公子失望了。这铺子虽是落魄,但此乃先夫遗留之物,即便家中日子再难过,这铺子也是不会卖的。”</p> 这姑娘生得柔美非凡,一见面却毫无遮掩地说了一番。</p> 估计是见多了垂涎自己美色的男子,故见面便点名了自己是有夫之妇的前提。</p> 好在白宋见了不少美女,倒是很快回过了神,正色道:“好端端的铺子,为何如此荒废着?”</p> 那妇人眉头轻皱,上下打量起白宋。</p> 白宋自觉问得有些唐突,转口又解释:“哦,是这样的。在下见对面的尚源酒楼生意红火,独独这东来酒家门客冷清,有些好奇,就来看看。实不相瞒,在下初来蓟县,就是想在蓟县寻个营生,觉得此处地段不错,酒楼生意不该会差。”</p> 妇人笑盈盈地摇摇头,似是不想解释什么:“公子,这铺子小女子不卖的。”</p> “姑娘要卖,我倒是能买。但姑娘若是不卖,咱们也可以合作。”</p> “合作?小女子并无兴趣。”</p> “听姑娘说,此间乃先夫遗留,想必这家酒楼对姑娘也意义非凡吧?难道姑娘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夫家的产业就这么荒废了?”</p> 妇人也是见白宋生得好看,谈吐又温文尔雅,不像个坏人,也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身给白宋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坐在了屋中桌前。</p> 妇人苦笑着:“若是能让东来酒家好好经营着,谁又不想呢?只是我一女人家,本不适宜经商,尝试着经营了一年半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还平白无故搭进去了许多银钱,与其这般,还不如关了好,反正房契还在,留着总是个念想。”</p> </p> 第206章 对赌协议 白宋一听,感觉事情有戏。</p> “若姑娘不善经营,那便将铺面交给善于经营之人。”</p> “公子所说善经营之人就是公子自己?”</p> 白宋笑了笑,不置可否。</p> 那妇人同样笑了,却是摇摇头:“公子或可真的善于经营之道,但这东来酒家并不好经营。不是小女子不信公子,而是周围条件使然。”</p> 白宋心生疑惑,反问:“姑娘为何如此说?”</p> “对面尚源酒楼势大,我们很难与之相争。而且那背后的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明里暗里地使坏,小店本可以勉强维持,可有人在暗中下绊子,才造就了如今模样。我不过一介女流,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我们联手也是斗不过人家的。”</p> “听姑娘这意思,这东来酒家之所以经营不下去,那是因为竞争对手使坏?”</p> 妇人沉默一会儿,脸上逐渐显露出几分恨色,不愿承认,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p> 白宋闻言大喜:“那是正好!”</p> 妇人一听,面露诧异之色,盯着白宋。</p> 白宋连忙解释:“在下也是刚从那家黑店出来,本意是找那说书先生谈个合作,不想合作没谈成,还被的几个恶奴追打。”</p> 妇人目光往上,看着白宋额头的一点淤青:“公子的额头上……”</p> 白宋苦笑一声:“呵……也是疏于防范,没想到一家酒楼能如此猖狂。今日寻来此地,便是见这店铺与尚源酒楼相对,我与那家老板也算结下梁子了。既然姑娘的店铺也是被那黑商霍霍得经营不下去,那我们联手岂不是正好?”</p> 妇人还是犹豫,正待说什么,又被白宋打断。</p> “我知道姑娘主要是不信我的能力,不如这样,咱们就此签个对赌协议,以便打消姑娘的后顾之忧。”</p> “对赌……协议?”妇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人说的什么。</p> “这对赌协议很简单,就是我承诺一个目标,如果在规定时间没有完成协议中的目标,对我进行处罚。若还是不能理解,姑娘可简单理解为军队中将士立下的军令状。”</p> “军令状……”妇人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一些。</p> “我可给姑娘立下个字据,三月之内,为东来酒家赚足一千两银子,若是没有达到此目标,我差多少银子我给姑娘补多少银子,只要姑娘愿意跟我合作,就必然有一千两银子做利润,如何?”</p> “三月赚一千两?”妇人听了只觉是开玩笑。</p> 别说是自家,就是对面的尚源酒楼也不见得能做到。</p> 可白宋并非说说而已,自己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认真地写了起来。</p> 白宋如此认真,又不似开玩笑,妇人眉头渐渐皱起来:“公子,你是认真的?”</p> 白宋已起了个草稿,推到妇人身前:“姑娘,你瞧瞧这样如何?”</p> 说着,又拿出两锭银子来。</p> “这当做是定金。”</p> 然后又把银子屁股给姑娘看看,说明没有银戳,是干净的银子。</p> 妇人愣愣地看着白宋,心说这明摆着就是个赔本的生意,这人为何还如此执着?</p> “公子愿以千两白银为赌注,要是赌赢了,小女子又要做什么?”</p> “若是三月之内我侥幸赚足了一千两银子,那这一千两就算做入股东来酒家的本金。以后也算是东来酒家的小股东,房契依旧算是姑娘的,之后日后这酒楼的收益,咱们五五分账。”</p> 妇人经营酒楼一年,也算半个生意人,乍一听觉得此法有赚,一间本无营生的空楼换来一千两银子,何乐而不为?</p> 而白宋却知自己占了便宜,预支不过四十两银子,开了张空头支票,结果换来了一间两楼的酒家,自己投资光买地皮也要两三千两银子。</p> 妇人已然心动,点了点头:“既然公子如此诚心,那便以三月为限。”</p> 白宋大喜,再在起草的合同上添补完整,然后再问那妇人是否合适。</p> 妇人看了,是说了一句:“公子写得一手好字。”</p> 说完便沾墨在合同上签字画押。</p> 白宋看了看合同上的签字,小声念着:“东方白……难怪叫东来酒家。”</p> 东方姑娘起身稍稍施礼:“这铺子就交由公子搭理了,小女子还有事。”</p> 说完又背起先前收拾的包袱,只是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把钥匙。</p> “哎,东方姑娘,这里的伙计呢?”</p> “早已遣散了。”</p> “啊?”</p> “只有一个爱惹事的小子,他倒是乐意帮公子打理一些琐事。”</p> 果真只有一间空楼,白宋忽觉自己是否冲动了些?</p> 现在字也签了,人也走了,留下一间空荡荡的楼给白宋,从原料到人工,全部都要自己操持。</p> “嘶……”白宋忽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要卖书吗?怎么说了说着顶了一家酒楼?”</p> 想着,白宋傻笑一阵,事过之后再一想,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p> 不过一家酒楼,要经营起来还不简单?</p> 也不求这酒楼能赚大钱,开在这儿,慢慢恶心对面,无论是开店的还是说书的,往后的日子慢慢玩。</p> 这空荡荡的酒楼有两层,楼下一个柜台八张桌子,楼上两个包厢一个平台,平台上摆着三张桌子。</p> 后面有个小院,一个厨房和一个杂间。</p> 此处地段虽好,但酒楼显得有些老旧。</p> 白宋一人在楼中转悠一圈,把店门给上了锁,正准备从后院离开,就听后面传来嘣的一声。</p> 白宋刚经历了一场乱打,精神正紧,听到声音立刻一闪,一颗石子擦着他的头发落在了空处。</p> 然后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小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将手弹弓别在腰上,直冲过来给白宋就是一拳。</p> 这小子有些面熟,也就十四五岁,长得又瘦,拳头一看就是花架子。</p> 白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然后一拧。</p> 小子吃痛,一下就被白宋给拿住了。</p> “你是谁?!”</p> “你是谁?!”</p> 两人异口同声。</p> 听声音,白宋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对面听书时那个捣乱的小子。</p> 这小子声音十分特别,有些尖锐,说话节奏感很强,跟那说书的先生有几分类似。</p> 所以白宋一听就记了起来,同时又想起了对面店小二的话。</p> 说这小子是东来酒家来故意捣乱的。</p> 也就是说,这小子就是东方姑娘说的店家唯一留下的伙计。</p> “你这贼人,谁让你关店门的!”小子在白宋手里挣扎,丝毫不肯放松。</p> 白宋一笑:“现在这东来酒家归我管,我让几时关门就几时关门。”</p> “我呸!你这贼人赶紧放了我,否则我要去报官了。”</p> “东方姑娘已将这铺子卖给了我。你就是报了官也没用。”</p> “你胡说!”小子挣扎得更为厉害,“白姐姐才不会卖掉铺子。”</p> 白宋也不解释了,拿出有东方白签字画押的合同放在小子的眼前:“看仔细了,这是我跟东方姑娘立下的字据,现在这家店,一切听我的。”</p> 这小子不识字,只认的东方白的签字和画押,以为是真的,吓得脸都白了。</p> 一瞬间,说着小子挣扎得如进了油锅的泥鳅一般,疯狂地不要命起来。</p> 白宋怕把这小子的手给掰断了,赶紧松了手。</p> 那小子跑出几步,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白宋,眼泪直往外滚:“你等着,等我找白姐姐问明白……”</p> 说着,那小子就要翻墙离开。</p> 白宋看他越发激动,索性直说了:“不必去了,你的白姐姐没有将店铺卖给我,我跟她只是打成了一个合作。”</p> “合作?”小子狐疑地看着白宋。</p> “我用酒楼试营业三个月,若是三个月之内能赚够一千两银子,就算我入股东方酒家,以后这酒家的盈利,我跟你的白姐姐五五分账。”</p> “真的?”</p> “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白姐姐。”</p> “这铺子是白姐姐的,凭什么给你经营?”</p> “好好的一家铺子,你是愿意看它就这么关了,还是继续经营下去?”</p> “当然是继续经营下去。”</p> “我来时,你家白姐姐已有关店的打算。如果不交给我,这东来酒家就开不下去了。现在你愿意帮我,还是要继续闹?”</p> “你能让东来酒家继续开下去?”</p> “你不信我也罢,总归可以试试,我开的下去开不下去,你也不会亏什么。”</p> “那……那你去尚源酒楼是为何?为何被尚源酒楼的人打?”</p> 这小子知道自己去了尚源酒楼不奇怪,但他如何知道自己被打的?</p> 白宋想着,看到他别在腰上的弹弓,忽然想到:“你就是先前在尚源酒楼帮我脱困的人?”</p> “哼!”小子冷哼一声,满脸不屑。</p> “你叫什么?”</p> “王小花。”</p> “……”</p> “……”</p> 两人相视无言,那小脸却有些红了。</p> “咳咳……”白宋干咳一声,“楼里的伙计就剩你一个了?”</p> “嗯。”</p> “看来还得请几个伙计来。”</p> “店里的一切,我一个人都能做。”</p> “听说之前铺子尚能经营是因为你在店里说书?”</p> “怎么?”</p> “那你讲一段三国给我听听。”</p> </p> 第207章 开书大吉 “我……我为何要讲给你?”王小花愣愣地还有些不好意思。</p> “你也看见了,对面靠着说书,一杯茶能卖一百文钱。你要讲三国讲好了,东来酒家的生意自然好得起来。”</p> “对面讲书的是解先生,谁听我一个毛头小子说?”</p> “可你先前不是也说了解先生说的漏洞?”</p> “我是不服对面暗中给咱下绊子,见不得他们好,所以故意去找茬。”</p> “虽是故意找茬,却也是找出了对方的错漏。如此说明,对方的说书先生也不是万无一失。”</p> 白宋耐心地给王小花讲着,又跟他好好说了一遍三国演义中千里走单骑的故事。</p> 白宋不善说书,倒是讲不出什么热血澎湃的感觉,只是在故事中回答了王小花听书之后的疑惑。</p> 王小花听得津津有味,玩了之后方才问道:“听你这么一说,这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故事就不那么奇怪了。”</p> “三国的故事,我这儿有的是,就是找不到一个会说书的人讲。不知道你小子有没有兴趣?”</p> 说完,白宋拿出了自己的手稿,示意让王小花看看。</p> 王小花一本正经看着,面露难色。</p> 白宋才意识到这小子根本不识字。</p> 白宋无奈地又将手稿取回来,自己照着上面一字一句地念给王小花听。</p> 令白宋没有想到的是,这王小花虽不识字,却有一身过耳不忘的本事。</p> 一回五六千字,王小花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p> 白宋念了三遍,王小花居然就背下来了!</p> 白宋大惊失色,知道这次是捡到宝了,拍着王小花的肩膀:“你这是如何记下来的?”</p> 王小花笑道:“这算什么,这蓟县大大小小的酒楼茶摊我都去过,别家说书先生的故事我只要听一遍,便能拿回来在咱家的铺子里面说。你给我念了三遍,都记不住,岂不是叫人笑话?”</p> “很好!以后你就在铺子里说书,中午讲一回,黄昏讲一回。如何?”</p> “这有何难?只是光如此便能抢过对面的生意?”</p> “这些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要讲好书,之后的一切都交给我。”</p> ……</p> 盘下一家铺子,白宋目前的打算便是先把这家铺子扶上正途。</p> 前去打探牛大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p> 白宋打算明日就把铺子开业起来。</p> 现在铺子人手不够,就让屋里的两个姑娘来帮忙。</p> 铺子里面没有厨子,没有食材,那就先卖茶,主要靠说书吸引人。</p> 总之先把计划施行起来,往后看铺子缺什么再补什么。</p> 好在蓟县的暂居之所距离东来酒家不远,白宋回去给两个妮子一番商议,两个妮子听了都不大相信。</p> 这白大哥哪儿来的本事?怎么才入城一天又盘下了一家在城中繁华地段的酒楼?</p> 第二天清晨,白宋带着两个妮子到了东来酒家。</p> 两个妮子真正看到一家酒楼摆在眼前,哥哥又拿出钥匙开了门,这才信了昨夜的话。</p> 酒楼看着是破旧了一些,但对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丫头而言,这已经是好得不得了的事情了。</p> 刚入蓟县,一面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另一面又有了一间更大的铺子。</p> 这日子噌噌往上,大家心里都有个盼头,开心得不得了。</p> “早上大家辛苦一下,赶紧收拾一下,中午时候咱们就要迎客。”白宋进屋就开始张罗起来。</p> 桑桑是个勤快人,手脚麻利得很,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p> 倒是白柔冒冒失失的到处跑,看看楼上,看看后院,然后就跟王小花撞在了一起。</p> 后院传来了白柔的声音:“哥……这里怎么还有人?”</p> “那是咱家的伙计。”</p> “哦……原来是伙计……”白柔细细地打量着王小花,像个掌柜一样挺起了胸脯,“既然咱哥把铺子盘下来了,这铺子就是咱哥的,我是他的妹妹,我哥的店也是我的店,以后你可要勤快些,听我的话,知道不?”</p> 王小花在院子睡大觉,刚起来就撞到这么个花儿一样的小姐姐,眼睛都直了,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p> 听了白柔的话,王小花方才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揉一揉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p> 白宋在外面喊:“把我给你的书稿在念两遍给王小花听,待会儿要他讲书,可不要出了纰漏。”</p> “王小花?是你吗?”白柔盯着他问。</p> 王小花点点头。</p> “咯咯咯……一个男人起个女人的名,真好笑。”白柔笑得花枝招展。</p> 王小花看得面红耳赤,暗想这精灵一样的小姐姐比白姐姐都好看呢!</p> 不觉,口水都掉在了地上。</p> 这一上午,白宋和桑桑在厅中打扫。</p> 白柔跟王小花在后院研究三国的书稿。</p> 王小花有些天赋,但往日讲书全是道听途说,记住的故事不全,删删减减地讲出来肯定不怎么好。</p> 但此次有完整的书稿做对照,又有人反复跟他一起练习。</p> 王小花也有足够地时间在琢磨故事,等到要讲的时候已是信心满满。</p> 时至正午,正是向阳街最热闹的时候。</p> 对面的尚源酒楼和昨日一样,围观听书的人挤满了长街。</p> 尽管昨日出了些状况,但对茶客的热情没有丝毫影响。</p> 后院的茶水已经烧得滚烫,在尚源酒楼迎客之际,东来酒家的大门也已经打开。</p> 大厅里面单调地坐着一个人,王小花搓了搓双手,还有些紧张。</p> 他说书不少,还是头一次如正经的说书先生那样,有了自己的位置、桌子、帕子、扇子,以及一块崭新的惊堂木。</p> 就这派头,丝毫不比对面的解先生差。</p> 小小年纪,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丝体面。</p> 门口的白柔回头看一眼王小花,问:“准备好了吗?”</p> 王小花点点头。</p>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东来酒家开书大吉,茶水免费,茶水免费,茶水免费咯!”</p> 小妹脆生生的吆喝比花楼唱曲的姑娘还好听,如枝头的百灵鸟一般窜入嘈杂的街上,尽管盖不过街上的嘈杂,却也是立马吸引了旁人的注意。</p> 众人都觉姑娘声音好,却不在意小姑娘说的是什么。</p> 但后面“免费”二字却引人注意。</p> 很快便有人来问:“你们这儿真是茶水免费?”</p> </p> 第208章 一日营收 “茶水一位!”</p> 白柔朝里间吆喝一声,桑桑提着茶壶便出到厅来。</p> 这一家四人,各行其是,白柔负责吆喝,桑桑负责倒茶,王小花负责说书,白宋则负责看戏。</p> 桑桑给客人倒了一杯茶,那客人是端着一杯茶也没进来落座,而是去了对面门口站着,只说一声待会儿来还茶碗。</p> 王小花张张嘴,也不会该不该开讲,一个人都没有,这说书说给谁听呢?</p> 桑桑悻悻地回到了白宋身边,把水壶放一边,嘟着嘴,一脸地不高兴:“白大哥,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这茶水免费不说,连进来落座都不肯。就该说是不进来落座听书的不给茶。”</p> 白宋笑了笑:“腿长在各人脚上,人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开店做生意,客人都是用脚投票,只要做好咱们自己的,总会有人自愿进来。”</p> 桑桑拧着,显然还是对白大哥的主意不放心。</p> 白宋则扯了一嗓子吆喝里面:“喂,还愣着干嘛?开书就讲啊!”</p> 王小花回头一脸无奈:“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讲啊?”</p> “该怎么讲就怎么讲!不管人多人少,就算没有人,咱规定的几时开讲就得几时开讲。现在没人,你也给我当成坐满了客人来,要是讲得没精神,小心我扣你的工钱。”</p> “工钱?我也有工钱?”王小花有些诧异。</p> “基本工钱每月一两银子,讲书赚的钱给你一成利。”</p> “每月一两银子!”王小花差点儿咬了舌头的,心说这是遇到了傻子东家吗?</p> 那家的店小二能拿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p> 还有抽成?</p> “你不会骗人吧?”</p> 白宋懒得说,直接丢了一两碎银子过去:“先给你工钱可以吧?”</p> 王小花赶紧把银子揣着,这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管有没有人了,一拍惊堂木,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各位看官,今日小店新书开讲,《三国演义》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p> 书声一响,这家盘下来的铺子就是正经地营业了。</p> 今日开业,酒楼没有饭菜,只有茶水一壶。</p> 自正午开业到黄昏散尽,王小花说书两场,中途有十几位客人进门要茶水,没有一人入座听书。</p> 白宋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告了门口的妹妹一声:“够了,打烊吧。”</p> 到了此时,小妹的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焉儿头巴脑地应了一声,散着一身皮囊退回到店里,闷闷地各自倒水喝。</p> 王小花在自己的讲台上打着瞌睡,也是没有精神。</p> 桑桑在后院熄了火,又到厅中清点茶碗,发现少了三个。</p> “赶紧找找,怎么少了三个碗?”</p> “还找什么?就是有人喝了咱们的茶,还把碗给顺走了。”</p> “这一天生意一个客人不见,反倒赔进去三个碗……白大哥……”</p> 桑桑有些急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p> 白宋倒是毫无变色,过来安慰道:“放心好了,一切都在白大哥的预料之中。”</p>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么个外地客!”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p> 竟是那对面尚源酒楼的东家。</p> 见此人,白宋猛地起身,径直迎了上去。</p> 这中年商人昨日见识了这小子有些彪,见他气势汹汹走来,心里发虚,阴阳怪气的声音一收,忙退出了店外,警惕道:“你要干什么?”</p> 白宋到其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扫了眼他身后的两个杂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p> “这儿可是正街上,你还要打人不成?”中年人再度警告白宋,人已经躲在了杂役的身后。</p> “哼……”白宋哼了一声,从上到下打量了中年人一阵,“别紧张,游戏才刚刚开始,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很多事情可以慢慢玩。”</p> 中年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我这儿挖墙脚不成,反而投身到了这东来破馆。年轻人,你的眼光不行啊!也不出来打听打听,就这家破店也能有生意?还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讲书?靠着免费茶水这种下三滥的小把戏也要跟我尚源酒楼抢生意?”</p> 白宋没了声,只是忽然一伸手,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胡子,然后用力往下一扯。</p> 霎时间一声嚎叫传来,中年人捂着下巴蹲在了地上。</p> 两个杂役见状就要动手,白宋却是早有准备,左手夹着一根银针,往面前一人脖子一拍。</p> 那杂役如遭电击,精壮的身形如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p> 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白宋闲下来的手给掐住了手腕关节,一时间也浑身酸软站都站不稳,哎哟哟地连连讨饶。</p> “老子不来找你算账你还真当老子怕你?”</p> 中年人看这年轻人长得斯文,不想能打不说,脾气还这么横,胡子被扯了一把不说,懊悔自己此行没带多几人。</p> 可谁知道这东来酒家背后是这个主儿在搞鬼呢?</p> “我告诉你!小爷我今日就是在向阳街插了旗了,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暗的,小爷我都与你奉陪到底。以后没事别在老子的店门口晃荡,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要是哪天心情不好,可不只是扯你一把胡子那么简单!”</p> 中年人惊魂未定,赶紧起身,低头就往回走。</p> 两个杂役也是,不敢在这儿多留。</p> 昨日七八人尚且留不住他,今日两个人岂是人家对手?</p> “掌柜的,您……您还好吗?”</p> “快快快……看看我下巴流血了没?”</p> “掌柜的,那人什么来路?居然敢不把咱们尚源酒楼放在眼里。”</p> 中年人恨得牙痒痒,回头看了一眼那铺子。</p> “赶紧叫人去查!看看那小子究竟有何背景?要是没有背景,老子一把火烧了他的铺子。”</p> 另一头,白宋返回店子,两位姑娘拥了过来。</p> “白大哥,你还好吗?”</p> “没什么,欺负中老年人,是白大哥的强项。”</p> “哥,那人谁啊?”</p> 白宋还没解释,那王小花却是一脸兴奋地说道:“白大哥居然敢揍对面的陈掌柜。”</p> “昨日给我头上留个包,还没找他算账,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p> “我也敢揍他,就是看他身边狗腿子多,找不到机会下手!白姐姐的店都是被他给霍霍得开不下去的!”</p> </p> 第209章 夜返林府 第一天生意不见起色,白宋招呼几人关门,然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去。</p> 等回到家中,白宋跟两个妮子只会一声,说今夜要返回邙县一趟。</p> 白柔牵着小黑出来,望着黑夜打着哈欠:“哥,这么晚了,去邙县干嘛?而且那么远。”</p> 白宋没有解释,揉揉妹妹的脑袋:“安心睡觉,明日一早便回来。”</p> 小黑日行千里,邙县和蓟县之间不过几十里路,一人一马能在一夜间跑三个来回,根本都不叫事。</p> 骑在马上,白宋一路疾驰,敢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p> 赶回邙县时,时间刚刚好三更。</p> 三更时分,林府内下人正巧出来熄灯。</p> 家丁见是白宋,连连上前牵马,急是热情地上来询问:“姑爷半夜来是有何事?估摸小姐怕是已经睡去了。”</p> “林老爷在吗?”</p> “老爷还未睡呢,小人这就去通报。”</p> 林庭正正准备睡觉,呼听白宋半夜来找,还有些奇怪。</p> 便在客厅与白宋见面。</p> “贤婿半夜前来,是有何事?”</p> 白宋喝一口水,然后说:“林老爷,我这儿有一桩生意想跟你谈谈,不知林老爷有没有兴趣。”</p> 自打知晓自家女婿跟军方有关联之后,林家对其态度是有了百八十度的转变,加上林家日子艰巨,在没有往日的高傲。</p> 听说生意,林庭正心头一动,有些激动,但脸上却笑盈盈地说:“诶,都是有家人,哪有生意一说?贤婿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林家必然是全力支持。”</p> “最近林宣销路如何?听人说林宣纸厂已转由林老爷掌管,不知是真是假?”</p> “贤婿,你这一口一个林老爷,还不是见外了?”林庭正左顾而言他,忽而在意其白宋的称呼来,“以前呢是长辈的不是,对你多有怠慢,但这都过去那么久了,贤婿还记着长辈的气呢!”</p> 白宋听得眉头直皱,他不喜林庭正的为人,但其终归是香儿的父亲,也不想去计较太多。</p> 想了想,白宋还是忍着改口叫了声“岳父”。</p> “这就对了嘛!”林庭正笑盈盈地说道,“这林宣是林家的,也迟早是贤婿的。那小小纸厂也无甚大不了的,近来的确是疏于生意,买卖不是很好。贤婿要用,那便用去,是不是军方需要纸张?那咱们必然是要竭力支持才对。”</p> “不是军方需要。”</p> “不是军方?”</p> “是我要制书。”</p> “制书?”</p> 白宋认真地点头,拿出准备好的书稿:“制书需要大量纸张,既然自家人是造纸的,这生意自然是要交给自家人来打理。”</p> 林庭正眉头皱起,感觉这女婿带回来的生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做,煞有介事地拿起书稿翻看了几页。</p> “这是什么?”</p> “三国演义。”</p> “三国倒是听人说过,贤婿是要将三国之事装订成册?”</p> “没错。岳父便在这开个价,看看这一本两回的小册当要多少成本?我这已有十回的书稿,需要在十日之内装订共计五百册书。”</p> “贤婿,此事会不会……”林庭正有些怀疑。</p> 但白宋注意已定,拿出五十两银子摆在桌上:“这是定金。”</p> “贤婿……这……这不就见外了吗……咱们一家人,哪儿能这样?</p> 林庭正一本正经地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放在了银子上面,不懂声色地拿了过来。</p> 白宋装作不见,继续说:“一定将这些书稿收好,切勿泄露了出去。这些定金就请岳父大人操劳一下,请一些懂的拓本、印刷、制版的匠人制作一套书稿的雕版。这些雕版做好之后不要丢了,以后还会用来印刷。”</p> “明白,保证在十日内跟贤婿安排得妥妥当当。”</p> 白宋的制书计划很急,他记得雕版印刷术是在唐代中期开始流行,但最近走街串巷发现,其实在贞观年间雕版印刷术就已经出现,只是印刷术在当代应有比较局限,也很少有私人如白宋这般专门制版印书。</p> 白宋的钱给得多,想来找到几个雕版的匠人不难。</p> 如此就不必自己去操心了。</p> 但最近钻于创业,各处花费银两接来源于空间。</p> 而这银两消耗灵力颇多,最近空间能量日渐稀薄,再这么消耗下去,白宋也取不出多少银子了。</p> 林庭正收了银子,也不去计较女婿有什么打算。</p> 这五十两银子揣进兜里,一家人心里都踏实多了。</p> 说了正事,白宋记挂着香儿,但眼下黑灯瞎火的,香儿又已睡下,也不好再去打扰。</p> 白宋不惜连夜赶回邙县,不过是想借着卖书的机会拉林家一把。</p> 他这人要面子,上次之事总觉再见香儿就脸上无光,想着若能将林家拉起来,也算是给香儿看看自己的能耐,又算是一种赔礼,就算香儿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以后再见面白宋心里也安稳些。</p> 几番犹豫,白宋还是起身告辞,又乘着夜色返回蓟县。</p> 看着白宋来去匆匆,反倒让林庭正有些感慨。</p> 当初的寒门赘婿,如今已是随手便能拿出五十两银子的人物。</p> “老爷,宋儿怎么又走了?”</p> 林母也好奇出来内院,看着门口白宋刚走,急急问道。</p> 林庭正摇摇头,没有回应。</p> 林母又问:“宋儿这来是为何事?”</p> “说什么要制书成册……一来就要林家的纸厂给制五百册。”</p> “他要这么多书册干嘛?可不是一笔小开支……”</p> 林庭正拧眉拿出白宋留下的银子:“看吧,这便是定金。”</p> “五十两?这么多?”林母简直微微有些的惊讶。</p> “哎……怕是假借制书之名,借故给咱家香儿示好。这小子……对香儿还真是一片痴情。”</p> “爹、娘……此事就交给女儿去置办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中小树下传来。</p> 林庭正一惊:“香儿,你没睡呢?”</p> “嗯,半夜醒来,闲来走走。”</p> “那刚才……”</p> “他与父亲对话女儿都听了。”</p> “你为何也不见见?”</p> “我在窗外看看他便够了,只是他交付的事情,我们不能马虎,省得让人瞧了笑话。”</p> ……</p> 白宋骑马返回,再到蓟县城门未开,又在驿馆小憩了一会儿,待到开了城门再回。</p> 家中已无人,去了酒楼才见两个姑娘和王小花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准备。</p> 这第二天营业,在黄昏时候店里坐了三位客。</p> 喝着免费的茶水,听王小花讲了三国的第四回。</p> 其间平平淡淡,没有引起任何波澜。</p> 今日倒是没有茶碗丢了,又是白干的一天。</p> 第三天正午,昨日听书的三位客人有两位早早来等候,来要免费茶水的客人越发多了。</p> 其间那两个茶客还招呼了五六个人坐下,说对面人多听不清,不如就在这边听三国,一样有意思。</p> 就这般,第三天的正午,东来酒家陆陆续续坐了十个客人,开张第一单生意,十个铜板卖了个一叠白煮青豆,中途还有人想要点酒菜,结果白宋毫无准备,没酒没菜没饭,叫两个姑娘好一阵失望。</p> 午时过后,客人都散了。</p> 一家四人一起打扫厅中留下的一片狼藉。</p> 尽管只有十个铜板入账,所有人都干劲十足。</p> 白柔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哼着小曲,欢快得像个精灵。</p> 桑桑在白宋身边扫地,小声说:“白大哥,咱们何时才卖酒菜呀?”</p> 白宋想了想:“我看今晚便可以试着准备了。等收拾好了铺子,我们就去买一些食材回来。”</p> “嗯。”桑桑脆脆地应了一声。</p> “咳咳……”一声轻柔的咳嗽吸引了厅中几人的目光。</p> 一袭白衣的东方白姑娘毫无征兆地到了门前,身边跟着一个标志的小丫鬟,恬静地犹如一朵白莲站在那儿。</p> “姐姐是?”白柔看着,似乎被其美貌所惊艳,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p> 王小花精神一震,立马跑了过去:“白姐姐!你回来了?”</p> 桑桑看看白宋:“这位就是酒楼真正的东家?”</p> 白宋点点头,笑脸迎上去:“东方姑娘。”</p> “白公子,铺子可有气色?”</p> 不等白宋说,王小花一听便兴奋地叫喊起来:“白姐姐,咱们今日终于开张了!卖了十文钱,东来酒家迟早是要好起来的!”</p> “哈哈哈哈……”街道中间传来一阵大笑,是对面尚源酒楼的伙计听到了王小花兴奋的喊声,“十文钱,……我没听错吧?开了三日才卖十文钱?连咱家的一口茶都喝不上,还舔着脸说迟早会好起来的……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p> “就是,以为靠着免费的茶水就能抢走咱们的客人。那些连一百文的茶水钱都拿不出来的客人,就是给咱们咱们也懒得去伺候。你们东来酒家还是早早地关门好,不要再垂死挣扎了。”</p> “你……”王小花气得就想冲过去,却被白宋一把拉住。</p> 对于那些苍蝇嗡嗡嗡的声音,白宋不会在乎。</p> 然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东方白进来。</p> 东方白听了王小花的话,眉头逐渐皱起。</p> 三天时间,卖了十文钱。</p> 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p> “白公子,你该也明白当下的情况吧?这家店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小女子此来就是想看看店子的生意如何,也希望白公子能让东来酒家恢复过来。没想到,情况似乎比小女子想的还要糟糕。如果公子反悔,咱们的赌约可以作罢。小女子不是贪图便宜的小人。”</p> </p> 第210章 座无虚席 这位东方姑娘倒也心善,不是个生意人的心性。</p> 白宋稍作笑意,信心不减半分:“东方姑娘倒是多虑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咱们之间的赌约不必作任何更改。现在门店冷清只是暂时,我相信不出几日,情况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p> 东方白颔首沉吟,不知白宋的信心从何而来。</p> 白宋则提议东方白暂留店中,且看看晚上的生意再走。</p> 而后白宋又带着桑桑一起外出采购,眼看着客人有了,酒菜可算能安排上了。</p> 又一阵忙活,铺子里准备好了食材。</p> 白宋亲自下厨,敢在黄昏之前炒了一盘自己最爱的葱烧驴舌,以及白家传统菜式土豆丝,还有份菜汤。</p> 简单的三样菜摆上桌,香味传出去老远,连东方姑娘都有些诧异地闻了闻,不敢相信:“白公子,这是你炒的菜?”</p> “东方姑娘,可不尝尝我的手艺?”</p> 东方白上下打量着白宋,还是不敢相信。</p> 白柔在一边说:“漂亮姐姐肯定在想君子远庖厨吧?我哥不屑那一套。”</p> 东方白一愣,良久才回了一句:“白公子当真非同常人。”</p> 说着夹着了一块驴舌尝尝。</p> 滋味入口,东方白美眸一颤,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p> 白宋的厨艺也就一般般,但他的调料可不少,精盐不说,味精、鸡精、酱油、料酒什么的,哪样拿出来不是震惊古人的奇物?</p> 炒出来的菜能不好吃吗?</p> 这三样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一桌子人没一个说话,筷子才菜盘子里打架,三五分钟便被一扫而空。</p> 就连一点剩菜的油水也被东方白的贴身丫鬟给抢过去伴着小碗饭吃了。</p> 吃完之后,各个意犹未尽。</p> 桑桑收拾起碗筷,白宋才笑盈盈地问东方白:“东方姑娘,我这手艺可还行?”</p> 东方白回过神,方才想起自己吃饭时仪态,如玉般雪白的脸颊晕染出一抹红霞,把黄昏的霞光都比下去了。</p> “白公子让小女子开了眼界,只是不知那丝状物是何物?”</p> “土豆。”</p> “土豆?”东方白面露疑惑,回味那滋味不免口齿生津。</p> 白柔在一边解释:“不是土豆好吃,是我哥在里面加了辣椒。”</p> “辣椒?又是何物?”</p> “我哥身上藏着的宝贝躲着呢!漂亮姐姐以后就知道了。”</p> 正说着,店外来人问了一声:“喂,今日还说书不?”</p> 白宋连忙起身:“说。”</p> 客人听得一脸喜色,往外招呼一声:“来来来,今儿还讲书,此处的三国比别处不同。”</p> 忽然间,外面忽地涌来了七八个人,各自占了座,嚷嚷着上免费茶水。</p> 这一波客人来得突然,当头的是连续听了一天三国的老客,周围全是面生的新客,估计是被这人吆喝过来的。</p> 白宋忙招呼妹妹帮着收拾,而王小花则去后面洗了把脸,紧赶着去了书台上坐下。</p> “各位,咱们书接上回,今日讲的是三国演义第六回——焚金阙董卓行凶,匿玉玺孙坚背约。”</p> 白宋招呼着东方姑娘去了楼上。</p> 东方白诧异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批客人,怔怔地发出一声感叹:“不知是多久未曾见过这等场面了。”</p> 白宋笑道:“我说过,冷清都是暂时的,只要明白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口碑自然会传开。这里有无数喜欢听书的茶客,他们被对面拒之门外,而我们把他们收纳其中,一个铺子,有了人气,有了口碑,不愁没有钱赚。”</p> 白宋滔滔不绝,东方白身后的丫鬟嘀咕了一句:“都是些免费喝茶的,哪有钱赚呢?”</p> 白宋笑了笑不予解释。</p> 那丫鬟刚说完,下面的桑桑就挥手喊道:“哥,这位客人点了一份火爆羊肝,一份白灼青菜。”</p> 白宋回头朝那丫鬟一声笑:“瞧见没?钱不就来了吗?”</p> 说完,白宋赶紧下楼,到了后厨开始炒菜。</p> 这个黄昏有得忙了。</p> 经过三天的预热,外面的茶客似乎都听说了东来酒家有免费的茶水,有个小子在讲三国。</p> 那小子虽是年轻,但他的三国与别家不同,每日故事连贯不断,且字句考究,文字流畅。</p> 关键今日正午讲的是三英战吕布,把正午听的一群人激动得不行,他们可没听过如此精细的故事,听完了之后到处宣讲,说今日在东来酒家听的故事如何云云。</p> 有了他人的传言,消息很快就传开了。</p> 黄昏之时,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p> 桑桑根本都忙不过来,索性把水壶放在外面,让客人们自己动手倒水。</p> 等到三国演义的第六回讲完,台下一阵欢呼,掌声震荡,几乎把酒楼都给掀了。</p> “好!”</p> “再讲一回!再讲一回!”</p> “对对对,别停啊!”</p> “什么下回分解?得是这回分解才行!”</p> “小子,赶紧讲,大爷给你赏钱。”</p> 王小花愣住了,他讲书不少,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听,而且台下叫好声不断。</p> 不仅是店内座无虚席,店内,店外都围满了人。</p> “哎呀,不说是有三英战吕布吗?”</p> “是呀!上一回咱们没听上,你再讲一遍吧。”</p> 场面热闹非凡,楼上东方白在白宋的示意下,出来告诫各位:“诸位客官,小店每日讲书两回,分别是在正午和黄昏,各位要听书,每日来听便可。三国演义总共一百二十回,为了保证说书连贯,不重复讲之前的内容,还请各位体谅。要听书的明日再来,要吃酒菜的,小店欢迎。”</p> 客人们丧气无比,都觉意犹未尽。</p> 可店家都已经说明了,再说都是免费白嫖,都拉不下脸,只能悻悻散去。</p> 但在散去的人之后,留有一部分人闻到了先前吃过饭菜的客人留下的肉香,似乎才注意到这家店的饭菜香味异于别家。</p> 楼下八桌,突然间就坐满了,嚷嚷着要点菜,桑桑一人记都记不过来。</p> 白柔也不吆喝了,到厅中帮衬。</p> 东方白的丫鬟也来加入传菜,东方姑娘更是亲自给白宋打下手,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没有。</p> 这边生意火爆,对面家的伙计茫然地挠着头,心说今日莫不是见了鬼?</p> 东来酒家怎么生意突然就火爆了?</p> </p> 第211章 步入正轨 二更天过,向阳街上各大铺面都已大门紧锁,只有那名不见经传的东来酒家还亮着灯火。</p> 最后一位微醺的客人出得酒楼,嘴里还含糊念叨着什么什么好吃。</p> 尚源酒楼的伙计关注对面许久,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对面已经黄了的铺子怎么就有了声音。</p> 又听个醉客嘀嘀咕咕,相互间看了一眼:“他在念叨什么?”</p> “什么土豆?土豆是何物?”</p> 无人理解。</p> 灯火通明的铺子里,终于忙完了今日一切,各人各自收拾。</p> 小小的铺面难得热烈,今夜虽是辛苦,但无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p> “我说哥,以后咱可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这累得呢,你不心疼妹妹,也要心疼心疼桑桑。”白柔在一边擦着门框,笑盈盈地回头说着。</p> 白宋正在算账,低头随口回应一句:“好学不学,学什么凡尔赛!”</p> 王小花忙过去献殷勤,帮着白柔一起干活。</p> “白大哥,何为凡尔赛?”桑桑擦着桌子问。</p> 白宋摆摆手,示意等会儿再说,看了看面前摆着的算盘,偏头看一眼旁边坐着的东方姑娘。</p> “诶?刚算到哪儿了?”</p> 东方白掩嘴一笑,闪动的美眸轻飘飘地看了白宋一眼:“今夜营业有的一千八百七十文钱,喏,公子吉自己算的数。”</p> 说着,东方姑娘摊开自己白皙的手掌放在白宋面前,细腻的小手上有淡墨写着一个数。</p> 正是一千八百多。</p> “有这么多?”白宋挠挠头。</p> 他在后厨掌勺,炒菜跟打仗似的,全然没感觉。</p> “夫人,奴婢方才有留意过,今夜往来有二十几桌客人,先前走了一些听书的,后又听说咱家有个什么清炒土豆丝,纷纷又回来尝鲜。这厅中八位桌,有的翻了四桌客。若非咱家饭菜卖得便宜,哪只这些?”</p> 一个丫鬟笑盈盈地在后面嘀咕。</p> “白公子,那土豆究竟是何种奇物?”东方白很是好奇,小声问,“既然真如此受捧,小女子也觉得可以适当抬价。”</p> 万没想到土豆刚刚上桌就受到如此欢迎,也不知是土豆口味独特,还是白宋的那些个调料起了关键作用?</p> 只是带来的土豆不多,今夜卖了就没了。</p> 邙县家里也所剩无几,估计后来的客人就吃不到了。</p> 得知土豆不多,东方白也略感惋惜。</p> 就白宋这定价,二十几桌客人吃了一千八百文钱,还不足对面卖几杯茶水的,如此来算,实在是有些少了。</p> 白宋自有打算,只说现在还不是赚钱的时候。</p>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一夜,各自都早些休息吧。明日之后,咱家的生意必然是越来越火爆,就咱们这几个人手肯定是应付不过来。”</p> 东方白点点头:“公子放心,家中尚有两位闲散的家丁,明日小女子便将其叫来一块儿帮忙。”</p> 大家散去,白宋关了铺子,天已经黑尽,带着两位姑娘提着灯笼走向向阳街的尽头。</p> 对面,尚源酒楼前停驻几人,那中年东家得知消息前来查看,怎么也想不到今夜东来酒家客满为患,心里有些着急。</p> 却正瞧见白宋关门将走,又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装作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有什么好慌的?忙活一个晚上,二两银子都不到,不够咱们炒一盘菜的价!有些人呐,活该一辈子只能做贱民的生意,永远都上不得台面,活该了受穷。”</p> 中年商人扯着嗓子喊,摆明了让白宋听见。</p> 嘴上是说着酸话,但人却已不敢过界了。</p> “哥,我看那尚源酒楼就烦!”白柔横了对面一眼,不满地嘀咕着。</p> 白宋也不搭理,只是笑了笑:“可别说这话,那尚源酒楼以后可是咱们家的。”</p> “嗯?”</p> 白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问:“你说隔多久哥哥能把对面的铺子给盘下来?”</p> “要是哥出手,不出一个月,就能把那铺子给买下来。”</p> “哈哈哈……”白宋大笑,“你这丫头也太抬举你哥了吧?我想说三个月的,你这妮子只给我一个月时间?”</p> “桑桑也觉得,只要白大哥有心,一个月足矣。”</p> 没想到两个姑娘都这么抬举,白宋也是豪气上头,一拍胸脯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p> ……</p> 开店第四天。</p> 三国演义讲到了第七回。</p> 白宋给酒楼请了个大厨。</p> 先给了二两银子当月钱。</p> 大厨手艺精湛,手脚麻利,远飞白宋可比。</p> 再加上白宋秘制的白氏调料,更让大厨如鱼得水。</p> 中午之前测试手艺,厨子不仅征服了所有人,把自己也给征服了。</p> 当厨子的一辈子没想过自己能炒出如此好吃的菜,感动得差点儿流泪。</p> 正如白宋所言,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火爆。</p> 而且客人正朝几何倍数增长。</p> 今日午时未到,店里面已经坐满了客人。</p> 有人点名就要尝尝清炒土豆丝,结果却被告知菜品暂时下架。</p> 如此骂骂咧咧地走了好多人。</p> 尽管如此,店子里面依旧是人满为患。</p> 白宋立即取消了免费茶水,一人一茶十文钱。</p> 经过三天时间铺垫,向阳街上爱听书的奔走相告,都说东来酒家讲的三国更有意思。</p> 世人皆知三英战吕布,却不知三英战吕布之后董卓霍乱宫廷的种种。</p> 毕竟是古代,信息闭塞,三国故事传遍天下,却有几人真正了解三国呢?</p> 听三英战吕布是要一股子热血澎湃的劲儿,而后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容才是真正的三国画卷。</p> 这画卷一旦开了条缝,世人就要往里面钻了。</p> 尚未开书,桑桑收茶钱都收了足一千文。</p> 小小的铺面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p> 好多客人也如守在铺子外面,有人甚至都不要茶,只要一张凳子便足以。</p> 新来的厨子傻了眼,心说这家酒楼开的是什么?</p> 吃饭的桌子都被挪到了一遍,厅中但凡能坐个人的地儿就已经坐了人。</p> 哪有人甘心吃菜啊?</p> 王小花被今日的阵仗吓了一跳,听外面嚷嚷着让他快快说书,后背都已经出汗了。</p> 白宋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要知道,你可不比那些年迈的说书先生差。就看如今的阵势,以后你就是蓟县的名角儿,世人见了你还得叫你一声小花先生。”</p> “白大哥……我……我还是有些紧张。”</p> 白宋无奈,喊了一声妹妹:“白柔,给这小子打打气。”</p> 白柔忙得满头大汗,却是很乖巧地笑弯了双眸,对着王小花露出一个萌萌哒的小猫姿态,糯糯地喊了一声:“小花,你最棒了。”</p> 王小花一脸通红,看着那一双月牙儿,内心充满了力量。</p> 主讲上台,场面一片热烈。</p> 酒楼内的热闹气氛充斥着整条向阳街,那叫喊的声音简直都要把酒楼给掀翻了。</p> 看着外面的客人们,东方白有些不太理解:“白公子,那三国故事为何会叫世间男人如此痴迷?”</p> “谁知道呢?”白宋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喜欢三国的理由,他自己也很喜欢。</p> 只是那些战场上的厮杀,他这样的俗人之感想一想,不敢真正去做。</p> 不然,早在云州之时,他已投身军旅了。</p> “夫人,这白公子何许人?真正的好手段,又与寻常男子不同。”</p> 东方白的丫鬟小声问着,东方白也跟着皱起了眉头。</p> 看着相公留给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念想,能有今日之好,终于也可以放心地笑了。</p> ……</p> “你听说了吗?向阳街上有个讲三国的小子,讲的三国都是平日里听不到的。”</p> “谁不知呢?!瞧瞧这时辰,赶过去不晓得还有没有位置?”</p> “昨日讲的什么?我去的晚了,在后面全然没听见。”</p> “嘿,昨夜那一场妙了,讲的是王司徒巧使连环计,估计今日就得是吕奉先和那董卓要打起来了。”</p> “走走走,那必须得亲耳一听。这要是错过了,怕不是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了。”</p> 向阳街上出了怪事,每逢正午,街上人满为患,连一只猫都挤不进去。</p> 三国之风短短数日席卷全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那向阳街上说三国的小子。</p> 即便是蓟县之内各家大户的老爷,心里也萌生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p> 只是近日来百姓热情过于高涨,那些有心一探究竟的大人物们还是不愿意跟百姓们拥挤在一起。</p> 贞观四年四月初九,巳时过半。</p> 向阳街上已经挤满了人。</p> 一位身材矮小、衣着简陋的老人挤在人群外围,试图想挤进人流之内。</p> 身侧一年轻干练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挡住了前方拥堵,低声道:“王……”</p> “咳咳……”</p> “老爷,此地人多,我们还是另寻他路吧。”</p> “你也知道,咱们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此间处处有人说三国,岂能不去一探究竟?”</p> 年轻人点了点头,走在了前路。</p> 说来也怪,这年轻人走在前方,一摆一弄,周围拥堵的百姓就被轻易地拦在了两边。</p> 密不透风的人群之中忽然多出一条道来。</p> 身材矮小的老人便一路无阻地进入了向阳街。</p> </p> 第212章 外来客 “不想这蓟县也有如此繁荣风貌,不出蜀中,也难得一见。”</p> “老爷,城外传言的尚源酒楼就在前方。左右人多,还是早早寻个位子落座才是。”</p> “听说尚源酒楼有位老先生对三国之事知之甚深,不想竟受人如此推崇。是在叫老夫汗颜……”</p> “老爷,不过是一些世俗流言,民间故事,倒是不必过于在意。”</p> “老夫奉旨修编唐史,自接任以来,对照太常寺中诸多残存典籍,发现自两汉以来史记混乱。老夫年事已高,考证之事做不得太久远,这三国之事流传民间甚多,虽有诸多戏说之事,但总有利于我们回京修补遗漏。”</p> “老爷此等身份,何故还为此等事劳碌奔波?”</p> 对话一半,老人摆手摇头。</p> 两人已到了人流最多的尚源酒楼门前。</p> 年轻人一愣,好奇:“诶?怎么这街上人流众多,却不见这家店内有多少客人?”</p> 老人也是皱眉,看到这尚源酒楼里面不过三两闲散客人,厅中冷冷清清。</p> 一张说书台上,闲来无事的说书先生打着瞌睡,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p> 老人见里面走出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人,笑盈盈地拦住询问:“这位,可知这尚源酒楼之中为何如此冷清?”</p> 中年人正是此家东家。</p> 这人流密集之时,自家的客人却寥寥无几,心里正是烦闷得很。</p> 还被人问及为何如此冷清,心里更是不爽,瞥了老人一眼,见其一身简陋,体貌极差,瞬间生出一丝不屑,哼了一声并不搭理。</p>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眼睛一瞪,拦在中年人面前,低声道:“我家老爷问你话呢!”</p> “老爷?呵……就这般还老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尚源酒楼可不伺候穷人。”</p> 年轻人一听,两眼喷火,负在身后的拳头一紧,隐隐传来嘎巴嘎巴地关节脆响。</p> 老人却呵呵一笑,狠拽了年轻人一把,对中年人的话并不在意:“老夫远道而来,不懂规矩。只在城外听说尚源酒楼有一位善于说三国的老先生。慕名前来听书。”</p> “听书?你听得起吗?告诉你,在尚源酒楼听书,光是一杯茶水便要一百文。就你们这模样,还是去对面听吧,他们的三国便宜,一杯茶只要十文钱,就适合你们这样的人去听。”</p> “哦?对面也在讲三国?”老人煞有介事地回望了一眼,再看中年人时,中年人已然挤入人群消失了。</p> “老爷,此等刁民,还不让小人狠狠地教训一番。”</p> “你跟老夫出来多久了?还改不了一身臭毛病!你我是为探访民间野史,不是给你耍官威,摆架子的。”</p> 年轻人有些不符,低头一拱手:“老爷教训得是。”</p> 老人再看面前的酒楼,冷冷清清的,也听不到一点儿书声,无奈地摇摇头:“去对面瞧瞧。”</p> 两人再入人群,刚没几步就听到前方一阵叫好声传来,那声势着实吓人。</p> 年轻人惊叹了一声:“这么多人啊?感情此街百姓都是为了听这家的三国而来的?”</p> 老人依稀听到里面有说书的声音,不禁一皱眉:“怎么是个孩子的声音。”</p> “一个孩子说三国?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年轻人道。</p> 正此时,旁边有人大喊:“诶诶诶……第五回,三英战吕布的那最后一卷,给我留一份!喂,前面的小子,你别抢啊,那是我预定的!”</p> “我要一个全套的,里面的先生讲到哪儿我就买到哪儿的。”</p> “我也要个全套!”</p> “老爷,那门口又是在干什么?”</p> 老人眼睛眯着,饶有兴致地捋了捋胡子,示意年轻人前面开路。</p> 不一会儿,老人走到那破旧酒楼的门口,抬眼看了看招牌:“东来……”</p> 再一看面前守着个摊位的小姑娘,最后再把目光落在了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上。</p> “好标致的丫头。”</p> 年轻人忍不住赞了一声,被老人一瞪眼。</p> 年轻人这才觉得失态,低头不语了。</p> 老人看了看摊上,随手拿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第一回”三个醒目的大字。</p> 开篇第一句便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p> 老人开书一愣,然后不禁点了点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点意思……”</p> “小姑娘,这是什么书啊?”</p> 守着小摊子的白柔满头大汗,根本顾不过来。</p> “老先生,您要是看热闹的,那就把书给需要的客人。”</p> 老人一愣,没明白。</p> 这时,身边一人才主动说道:“老人家,过来看热闹呢?”</p> 老人笑着点点头。</p> “这书叫三国演义,内容就是这东来酒家里说书先生讲的内容。这家说书的跟别家不同,每日两回,每回不同,据说是从黄巾之乱开始,一直讲到三国结束,一共一百二十回,从不重复讲说。您要是错过了那一日的说书,又或是听了书感觉意犹未尽,便可买此文字版本。”</p> 老人大惊:“从黄巾起义开始到三国结束?”</p> “可不?!也不知那说书的有没有吹牛,哪有人能将一朝大事说尽的?但那年纪轻轻的说书先生每日两讲,十分连贯,总有书客有所不明,提问种种都能对答如流。眼下才讲至十一回,无有错漏,好多事情咱们从未有耳闻,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p> 老人再翻了手中书本几页,粗看几眼便觉手握至宝,忙问小姑娘:“此书怎么卖?”</p> “一册一百文。”</p> 老人想也不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p> 众人吓了一跳,那一锭银子的分量可不少,足足二十两。</p> 再看他这一身褴褛,哪儿像个有钱人?</p> 老人没工夫去在意眼前人的目光,对白柔道:“这里的书册,每一回都要一本,钱就不必找了。”</p> 不用白柔动手,老人身后的年轻人在摊子上一样选了一本揣在怀里。</p>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主仆二人就消失在了人群,又进了铺子里面。</p> ……</p> 如今是又过了几日,东来酒楼的客人是一日比一日多。</p> 只是每日的单靠十文钱一位的茶钱,不说将对面的铺子盘下来,单单是完成和东方姑娘的赌约都显得比较困难。</p> 当然,外面卖书的钱可不算做这酒楼的营收。</p> 开业距今已有十一日,白宋天天对着个账本翻来覆去地看,仔细盘算这每日的收益。</p> 所有的钱都撞在二楼的钱箱子里面。</p> 算来算去,十一日总共营收了五十两银子。</p> 二楼的一间雅间被白宋该做了老板的办公室,旁人可进来不得,只有东方姑娘和他两位股东在里面闲坐。</p> 白宋最近打算盘越发熟练了,几十页的账本十分钟就算了一通,然后起身摇头:“地方小了些,不然单靠那些个茶钱就得赚海了去。现在好多人的茶钱都收不到。”</p> 东方白认真地看着白宋,这十日相处,她是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年轻小子了。</p> 说有本事,那是毋庸置疑。</p> 可有时候也是个轴人,明明楼下的买卖还有赚头。</p> 就如隔壁的尚源酒楼,只需要改为每客一百文,那就让每日收益翻个好几翻,偏偏就是不听人劝。</p> 还有就是外面卖书的。</p> 那书册一经推出,疯抢程度比姑娘家抢新绸子还要激烈。</p> 只卖一百文,也不知怎么想的。</p> 虽然那卖书的钱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东方白总觉得这人一点儿不适合做生意。</p> 白宋心里也明白,照着东方姑娘的提议,他们的收益要高出很多。</p> 在一开始,白宋也是这么打算的。</p> 白宋不是圣人,也没想过当圣人,只是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唐代的银子太金贵了,几十两银子听上去不不多,但只要多看看平日里来听书的百姓,各自从口袋里拿出十文钱的模样,这韭菜的镰刀就挥不下去。</p> 韭菜要割,最好是割冒头的韭菜。</p> 反正这点儿钱不能帮白宋干什么大事,吃穿上,现在更是不缺了。</p> “哒哒哒……”</p> 一串急促地敲门声传来了。</p> “夫人夫人……对面的家伙来了!”</p> 东方姑娘的丫鬟叫莲儿,声音娟秀好听,急匆匆的样子像小鸡啄米。</p> “对面的家伙?”东方白回头一看白宋,显然没怎么明白。</p> 白宋一摊手:“出去看看,兴许是尚源酒楼的人。”</p> 这尚源酒楼早就被白宋逼得有些难办了,对面伙计每日骂骂咧咧,但白宋这家根本就没搭理。</p> 今日上门来了,怕不是要找麻烦?</p> 东方白有些着急,快步地出了门。</p> 东方白一出,便瞧见尚源酒楼的东家带着两个小厮上楼来了。</p> 这楼上挤着四张桌子,比之楼下还是松散一些。</p> 在楼上听书喝茶自是舒服许多,不过上楼来就得要一百文钱了。</p> 往日在尚源酒楼听书的常客,这几日全改道来了东来酒楼。</p> 几位客人对那中年人也是认识,纷纷上前打招呼。</p> 东方白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里讨厌,上前问道:“张老板,自家的铺子不看着,来咱家作甚?”</p> “东方姑娘,您这开店做生意,咱交也不是没有交钱,怎么就不让进了?”</p> </p> 第213章 闹事者 “欢迎,自当是欢迎的。”</p> 笑盈盈的声音后方传来。</p> 热闹的酒楼里,这笑声落在张老板耳中显得极为突兀。</p> 近几日,这声音便在张老板脑中挥之不去。</p> 就是那人的出现,便在短短十日之间改变了这家破败酒楼的命数,更抢走了一大半本该属于自己的客人。</p> 张老板心中愤恨,却依旧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起身看着东方白身后走来的人,拱了拱手。</p> “来者是客,区区一百文钱而已,对张老板而言,何足挂齿呢?”</p> 张老板挤出一丝冷笑,重新坐下。</p> 心说待老子查清楚你的来路,且看还会不会与你这般装斯文。</p> 可说来也怪,张老板派人去查此人,却是久久没有眉目。</p> 只知道此人叫白宋,不是蓟县本地人,也不知来自何处。</p> 倒是查到了一个来自邙县的赘婿白宋,不过那个白宋已消失了几个月,传言早说是死了。</p> 一个摸不透底细的人让张老板不敢轻举妄动,可眼看着东来酒家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也是心急如焚。</p> 今日实在是坐不住了,也来这边瞧瞧,倒要看看东来酒家说的三国究竟有什么的不同?</p> 为何能吸引这么多人?</p> 张老板坐下了,东方白对其颇为反感,小声给白宋说:“他若真来听说也罢,就怕是心怀不轨想要捣乱,好不容易有了这般人气,不知他又有什么鬼把戏。”</p> 白宋笑着让其安心,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张老板哪儿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再说了,就看今日之人气,即便是有人有心要捣乱,怕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吧?”</p> 张老板在一边听着,脸色极其难看。</p> 但这里人多,他又是体面人,可不如在无人的时候那般嚣张跋扈,将一切默默忍下。</p> 楼下王小花讲书到精彩之处,下方忽而传来一阵阵欢呼之声。</p> 张老板也默默地听着,细听了片刻,也不禁微微皱眉。</p> 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子,怎么会如此工整的文言断句?</p> 不说他口中的三国故事如何,单单是不时而出的文言语句,就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p> 而且这王小花他认识,分明就是个没读过书的街头混混。</p> 若这家东来酒楼倒闭,这样的小子往后定式要当乞丐。</p> 今日听他说书,颇有那几分模样,面对如此多人,也不带怯场,中途有人打岔发问,还都能一一解答。</p> 这后面必然有高人指点。</p> 想着,张老板回头看了看白宋。</p> 不过这小子也那么年轻,按理说也不该是他的作品才对。</p> “张老板,咱家的三国比你们家的如何?”白宋笑盈盈地走了过去。</p> 张老板没有回话,脸色阴沉。</p> “要不让你家费了重金请来地解先生也过来听听?当初我可是拿着稿子到他的面前要他合作的,可惜人家看不上。谁能想到这随笔写出来的三国能被一个小孩子给捧红呢?”</p> “这么说来,这一套三国演义是出自的你之手?”</p> 白宋摇头:“不过是一位神交已久的朋友,苦于无路发表其作品,我顺手借用一番罢了。”</p> “哼!”张老板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好好的一本书,糟践在一个小鬼手中,实在是不值。不如白公子再考虑考虑,要不你我合作,强强联手。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咱们的酒楼分号能开遍蓟县。”</p> 张老板撕下脸说此一句,暗想这小子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p> 毕竟自己也算是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一个年轻人如此说话,乃是抬举他。</p> 不想话音刚落,身边却不见白宋人了。</p> 只见那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往楼下走去,也不知是为何事?</p> 楼下大厅客人太多,白宋忽然看见一个身形娇小的老人家被挤在人中,好几次险些被挤倒了。</p> 白宋快步下去,挤到老人面前,赶紧把老人扶住。</p> 这老人家年事已高,身子随年龄有明显萎缩的迹象,穿得破破烂烂,看着很是可怜。</p> 白宋唯恐老人家出事,抓住他的手后问:“老人家,您一个人吗?”</p> 老人看看白宋,又皱眉左右看了看,眉宇间藏着几分着急。</p> 见老人不说话,白宋索性拉着他往上走:“老人家,这里人太多了,跟我去楼上,这里不安全。”</p> 老人本能地想要挣脱,但白拉着他十分坚决,老人身子娇小,很快被白宋拽着到了二楼。</p> 白宋给老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坐在张老板的旁边,又给老人倒了一杯水:“老人家,您要是听书,便在这儿安心听着,这边不单能听到书,也能看见下面的人,要是看到了家人便招呼一人就是。”</p> 老人看了看四周,逐渐安心下来,对着白宋笑了笑,然后喝起了茶水。</p> 老人注意到张老板也在,也跟张老板笑了笑,张老板装作不见,没有搭理。</p> 这时候,下面又上来个衣裳不简的公子,笑盈盈地对白宋招了招手,然后给了白宋一串钱:“下面人多,今儿来楼上听听,这是规矩,店家的收好。”</p> 白宋收了钱,说了两句吉利话,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p> 经过刚才的老人,被老人轻轻拉了一把,就见老人准备去掏自己的腰包。</p> “店家,我是外来的,不懂规矩,这……”</p> “老人家,你不用给了,安心在这儿听书,要是等久了还没找到人,便来里屋叫我一生,我帮您找找看。”</p> 说完,也不顾老人的反应,就这么走了。</p> 老人看着白宋的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善福自来,这人气汇聚之所,果真是善缘遍地之处啊。”</p> 小声念着,又多看了张老板一眼,然后听着楼下说书的,自己也打开了手里的第一卷。</p> 白宋回到屋中,见东方白倚着门,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带着几分笑意。</p> 这东方姑娘虽是妇人,但听闻在成婚之时夫君就染了疾病,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子女,到如今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又是生得艳丽动人,肤白貌美,平礼日不作何种姿态都有百般的风情,此刻刻意的一笑,其美忽现,竟有种倾国倾城的滋味,看得白宋赶忙收了眼神。</p> “怎么这般看我?”</p> “初见公子时,公子还说小女子心善则不宜经商,可小女子看公子为了一老人家坏了店里的规矩,不知这般的人是否合适经商?”</p> 白宋摆摆手,瞟一眼东方姑娘,见其似是心情不错,笑得千娇百媚,便假意翻看账本。</p> 东方白到了桌前,轻轻将白宋翻开的账本合上:“别看了。”</p> 说罢,从衣中取出一张纸来,打开放在白宋眼前。</p> 白宋注意到那是之前写的对赌协议。</p> 还没等白宋开口呢,东方白便将协议给撕作两半。</p> “东方姑娘,你这是……”</p> 东方白淡笑着将协议撕成粉末,然后从窗户抛出,回头对白宋道:“近日与公子相处,深知公子乃心善之人,这对赌协议不要也罢。小女子相信公子人品,愿意将东来酒家与公子一同打理,无论是赚了还是亏了,小女子愿意与公子一同承担。”</p> 嘭!</p> 外面传来一声闷响。</p> 随即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打人了!打人了!”</p> 白宋与东方白眉头一皱,纷纷出门去看。</p> 就见二楼的一张桌子被砸得粉碎,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挡着白宋的视线,似乎有一个人倒在地上痛呼呻吟着。</p> 白宋赶紧上前,果然有一人被打在了地上。</p> 但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张老板。</p> 张老板在地上哭着喊着,嘴里含糊不清,吐了一口血沫子。</p> 白宋想去扶一把,毕竟是在自己的场子里。</p> 但那张老板不识好歹,根本不让白宋碰他,自己硬着头皮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嘴,看着手里的血眼睛都红了,然后还吐出了两颗碎牙。</p> “好……好你个刁民!敢……敢在向阳街打老子!你是不想活了!”</p> 那年轻人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理会,上前走了一步。</p> 张老板知道这年轻人厉害,吓得往后一退。</p> 年轻人冷声道:“再敢出言不敬,信不信割了你的舌头?!”</p> “好!你给老子等着!待会儿有你们好看的。”</p> 张老板撂下一句,转身就跑了。</p> 整个酒楼都停顿了,对着突然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p>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宋站在场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p> 年轻人看出白宋就是店家,也不说什么,给了一粒碎银子:“这是赔你的钱。”</p> 东方白有些着急,低声对白宋说:“公子,这恐怕不是钱的问题。那尚源酒楼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之前一直苦于没有借口明着胡来,今日一事,怕是给了他胡来的理由……这这可如何是好?”</p> 白宋也是皱眉,他也不想事情闹大,此次来蓟县就是想低调地积累资本,不想再如以前那样到处去招惹是非。</p> 但如果对面的真敢借机上门闹事,白宋自然也不能退缩。</p> 白宋把心一横,低声道:“管他的,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p> 刚把话说完,身边的老人家上前笑盈盈地拍了拍白宋的肩膀:“店家不必担心,事情因老朽而起,自当是老朽帮店家解决了,不会给您添麻烦。”</p> </p> 第214章 参见蜀王 白宋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明白。</p> 还以为是年轻人跟张老板发生了冲突,怎么是这老人家站出来?</p> 白宋还没回神,老人已经到了年轻人面前,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低声道:“赶紧走。”</p> 一老一少下楼,在众人的目光下,看着这两人的组合显得有些古怪。</p> 纷纷让开了一条道。</p> 两人走到门口,从对面尚源酒楼里冲出一群人,各自拿着棍棒,足足二十几人。</p> 街上的客人见有大事发生,各自散开。</p> 那张老板捂着嘴,直接堵在了东来酒楼的门口。</p> “谁都别想走!”</p> “一个小东西,敢在蓟县城里随便打人,以为这蓟县没有王法了吗?”</p> 年轻人越发地不耐烦,攥着拳头很想直接冲过去一拳,但刚被老人警告过,只能强忍着。</p> 老人笑盈盈地上前一步,说道:“既然要讲王法,那就等官差来了吧。”</p> 张老板冷笑着:“好!不用老东西说,老子早已报官。我张某人在蓟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奉公守法,绝不会动用私行,今日就等官差来了办你们个明明白白。”</p> “你们……”东方白眉头紧皱,“他是什么意思?”</p> “他在咱家的店被打,怕是要借机告我们一状。”白宋与东方白前后走到门口,小声说了一句。</p> “那……那如何是好?”</p> “别着急,兴许这位老人家非同一般。”</p> “这老人家……”东方白看着老人的背影,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非同一般。</p> 向阳街是闹市,又与太守府相近,很快就有差人结队前来。</p> 看到差人来了,张老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在城中经商,岂能没有一点儿关系?</p> 这一次如白宋所料,非但是要法办老人身边的护卫,还要连带处罚东来酒家。</p> 张老板是下了血本,报官时就给了主管此地的官差好处,可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p> “几位官爷,就是这两位外乡客,在蓟县城中行凶,你们瞧瞧,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还有,这家铺子纵容凶手打人,聚集这么多闲杂人等拥堵街道,必然还有连带责任!”</p> 一队差人早已会意,不问缘由就说将凶手和店家一并带走。</p> “停!停下!”</p> 人群之外又喊声传来。</p> 忽然之间,二十几人的官差队伍突然插入人群。</p> 众人一看,这二十几人的队伍竟然是太守府的人,跟先前来的几个县差穿的是截然不同的差服。</p>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说这不对啊。</p> 正如酒楼里打架滋事,不是该有蓟县的县臣管理吗?</p> 这种小事怎么会有太守府的差人过来?</p> 而且一队二十几人,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p> 张老板也愣住了,心说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怎么会有太守府的人。</p> 还没等众人回过味儿来,那新晋的幽州刺史竟然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人群之中,就看刺史大人一脸慌乱,跑步的时候连官帽都差点儿掉了,赶紧地到了老人面前,气都喘不过来。</p> 什么情况?!</p> 张老板感觉有些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p> 再一看,就见刺史大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老人直接就磕了一个头,嘴皮子都在哆嗦:“下下下……下官幽州刺史蒋玉拜见蜀王。接接接……接驾不及,恳请恕罪。”</p> 什么?</p> 白宋都傻了,在后面掏了掏耳朵,回头看看东方白:“他刚才说什么?”</p> 东方白咽了口口水:“好像是说……蜀王……”</p> “蜀王?”白宋吸了口凉气,倒不是知道蜀王是何许人物,只是听这名头,肯定是皇亲国戚了。</p> 李家亲戚众多,白宋哪儿记得清楚?</p> 而且外面的老人身着朴素,长得有没有半点儿英武之姿,谁知道是什么王爷?</p> 看这年纪,应该跟李渊是一辈儿的,那就是皇上的叔叔,当朝的皇太叔了。</p> 这等人物,怕是要比李靖还威风一些吧?</p> 这时候,外面倒了一大片,所有百姓都下跪不起。</p> 张老板的腿都软了,匍匐在地上一阵阵地哆嗦。</p> “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刺史大人给蜀王见礼之后,便喝问四周。</p> 一群县差吓得尿了裤子,不敢吱声。</p> 蜀王的护卫上前想要说话,又被蜀王轻轻一挡。</p> 这蜀王年事已高,性子平淡,长得不好,但总是一副笑脸,便是那张老板一路出言不逊,老人似乎也不放在心上,见局面如此紧张,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笑:“蒋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间不过些许小误会。让人都散了吧。”</p> 刺史大人松了一口气,心说好在是这个脾气最好的二皇叔啊,不然此事不知当如何收场了。</p> 当即招呼众人:“赶紧都散了。”</p> 张老板做梦都没想到,如此都能逃过一劫,赶紧是磕了两个头,带着人回到自家楼里,关上门不敢出来了。</p> 今日之事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p> 没想到炸出来个王爷,当街也没人敢逗留了。</p> 东来就楼的客人们都散了,今日说书说到了一半,白宋正打算招呼王小花休息。</p> 那年迈的皇叔却又到了酒楼里面。</p> 蜀王笑盈盈地看着白宋,白宋则对其简单地一拱手。</p> 后面的刺史大人不知这人是谁,呵斥道:“大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p> 蜀王回头对刺史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老朽不过一介平民而已,不想闹得满城风雨。”</p> “不想老人家竟然是蜀王……”</p> 蜀王看着白宋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片巴掌大的金叶子:“现在可以收老朽的茶钱了吧?”</p> 白宋赶紧收下,揣进怀里之后才说了一声:“谢王爷赏赐。”</p> 蜀王走过白宋,看着台上的王小花,抬手一指。</p> 王小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又跪下:“参参参……参见王爷……”</p> “不用紧张,你今日的三国还没讲完,今夜来太守府,把先前老朽错过的章回都补一遍。”</p> “是是是……”王小花点头如捣蒜。</p> 说罢,蜀王回头,带着官差们走了。</p> ……</p> 人都散了许久,东来就楼里的几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p>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白柔一边叫了一声:“王小花!你……你……你尿裤子了!”</p> 白柔脸蛋儿通红,飞一般地冲到了后院。</p> 厅中几个姑娘也都回过神来,娇笑着把头扭开。</p> 那王小花哭丧着脸,单手扶着书台,想起又起不来,喊着:“完了完了……我要死了!”</p> 白宋看得直皱很,上去一脚揣在王小花的屁股上:“瞧你那点儿出息!赶紧起来!”</p> “白大哥,我……我腿软……”</p> “你在怕什么?”</p> “王爷让我去太守府……会不会……会不会砍我的脑袋?”</p> “让你去讲书,又不是让你去送死!”</p> “可可可……可万一讲错了,是不是要杀头?”</p> “你真当天下皇亲国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对面的姓张的都没事,你能有什么事?赶紧起来!”</p> 白宋不耐烦地将其拽到了后院,叫厨子烧了一锅水,让这厮好好洗一洗。</p> 过了半个时辰,王小花洗了澡,换了衣裳,心情有所缓和。</p> 但一想到晚上要去给王爷讲书,心里还是直打鼓,一直黏在白宋身边:“白大哥,晚上咱们真的要去吗?”</p> “当然要去,而且你,不是咱们。”</p> 王小花连一白,腿又软了:“我一个人?不行!不行!我一个人不行的……”</p> 白宋直摇头:“好好好,我陪你去行了吧?”</p> 王小花长舒一口:“那……那就好了。”</p> 白宋忽然严肃起来,站在王小花面前,捏着他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p> 王小花扎巴扎巴眼睛,不知道白大哥在干嘛。</p> “白大哥……”</p> “别动!”</p> 白宋认真地看了许久,方才松手认真地说了一声:“别看你小子洗干净还挺白净的,长得跟朵儿花一样。”</p> 说着,还对一边的东方白使了个眼色,好似在听取对方意见。</p> 东方白随意一笑:“白公子,要说那家的公子美如花,怕是没人比得过公子自己吧?”</p> 白宋一愣,而东方白忽觉此言不妥,羞得一脸红,轻轻地低下头。</p> 王小花有些害臊,退了几步,拧着眉:“我也不想长这模样!”</p> “又不是说你长得丑,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白宋反口一句,“走,今儿晚上去太守府可要好好打扮一番。东方姑娘,随我一起去给小花置办一身行头,可不能弱了咱东来酒家的名声。”</p> 转眼黄昏,依旧有客人早早前来酒楼等候。</p> 但今夜要停更一期,小花先生受蜀王之邀入太守府专为蜀王讲三国。</p> 这消息一出来,整个蓟县都轰动了。</p> 平日里有个把说书先生能被大户人家请去讲私文,已是足够长脸的事儿。</p> 可这天下还没有听说过一人能够收到皇亲国戚的邀请。</p> 这是何等尊荣的事情?</p> 况且那小花先生如此年轻,才十五岁不到,往后还不知要成名到何等程度?</p> 外面的客人一阵吹捧,待到时辰到了,期盼中的小花先生一身盛装露出面来,沿街的姑娘们都出来看热闹,没见过男人生得如此好看的。</p> </p> 第215章 何为经纪人 有道是“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p> 王小花小小年纪一身锦衣玉带,多着女子衣装点缀,远远看着便入其名一般,人如花,生如花。</p> 稚嫩的脸孔又是干净讨喜,沿街姑娘们看了各都面怀春暖,不修遮掩,纷纷挥手说笑。</p> 这小子毕竟年幼了些,未有过被人夹道欢迎之时,显得颇为拘谨。</p> 若非身边还跟这个白宋,此刻怕已被沿路的阵仗给吓得跑了。</p> 周围姑娘们夹道欢迎,夜里男子也指指点点。</p> 男装扮作女相,实在是有些异类。</p> 王小花也不喜这装束,一身好好的衣裳为何要装点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若非知道白大哥为自己这一身花光了一片金叶子,自己哪儿会穿这个?</p> 白宋甚为满意,这王小花底子好,长得俊,又兼生得过耳不忘的本事,将其稍微推捧一番,他日必将成为幽州的一位名角儿。</p> 古代花楼的花魁多了去,但一位俊秀的明星小生当为各家大家闺秀所喜。</p> 要赚快钱,还得往有钱人家的荷包里头下功夫。</p> 今夜蜀王相约,正是个打响名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p> 白宋就是想给王小花造势头。</p> 可王小花完全不解,一路忸怩,很不适应。</p> 直到两人到了太守府的门前,王小花方不忍相问:“白大哥,好好的为何要穿这一身?还花得一片金叶子,这……这衣裳穿在身上烧得慌。”</p> 白宋见太守府的差人去里面通报,两人立于门前暂无人搭理,便拍其肩膀:“那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挣大钱?想不想让天下人都高看你?”</p> “当然想。”</p> “既如此,那就一切听从我的安排。”</p> “可这衣裳有些……有些像姑娘……”</p> “呵,你不懂,这叫时尚。你没听见外面许多客人都称你一声‘小花先生’,也算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再随意穿着了。”</p> “往后便都如此?”</p> “自当。”</p> 王小花听了一皱,再说时,太守府大门已开,是那位中午在酒楼内打张老板的年轻人来了。</p> “小花先生,王爷有请。”</p> 王小花看了白宋一眼,进了太守府。</p> 白宋紧随,却被年轻侍卫拦住:“王爷只请小花先生,闲杂人不得入。”</p> “我是小花先生的经纪人。”</p> “经纪人?”年轻侍卫眉头皱起。</p> “就是负责小花先生的业务活动等一切事务……”</p> “我不懂,总之不能进去。”</p> “不行!白大哥一定要跟我一起的。”王小花有些急了,“白大哥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p> 年轻侍卫皱眉,思量一下,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进去吧。”</p> 太守府很大,夜里所见不过冰山一角。</p> 年轻侍卫带着白宋二人去了后院的客间,屋外挂着两个灯笼,里面摆着一张书桌,几张凳子,四处灯火通明,照得房间通亮。</p> “小花先生,有劳在给老朽讲一段三国了。”</p> 一个充满喜气的声音忽从屋外传来,那年迈的王爷拿着一串佛珠在手里拨弄着。</p> 不论何时何地,这位王爷都是一副笑罗汉的模样,没有半点儿威压的感觉,只是瘦小了一些,显得有些古怪。</p> 若非见了白天的一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老人会是堂堂王爷。</p> 也正因如此,王小花见了对方没有那么紧张,跟白宋交换了个眼神,便走到书台上,也不等王爷落座,便张口讲起了那一句: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p> 白宋则站在房间角落里,如个隐形人一般,一声不吭。</p> 那蜀王到了厅中也不看白宋,只是坐在下头,放下捉佛珠,捧着一杯茶认真听着。</p> 对方听得很用心,后面还拿着买来的书稿,拿着一支笔,眯着眼睛在上面勾勾画画,也不知要做个什么。</p>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小花一口气给蜀王讲了足足四回。</p> 直到三更天过,蜀王出言打断之后,王小花才停下来。</p> 王小花完全沉寂在书中,讲书虽累,但不至于紧张,停下之后方才觉得一阵口干舌燥。</p> 将桌上放凉的好茶一口闷了。</p> “老朽也算对三国多有研究,却没想能从路边的说书人口中得到如此详尽的描述。虽只有一个开始,但其中处处细节非但验证了一些老朽苦寻的线索,甚至还解答了一些老朽不明的不解之处。小花先生,难不成你从三国活过一世?”</p> “王……王爷说笑了,小人……”</p> “那你为何知之甚详?”</p> 王小花皱了皱眉,看着白宋:“小人不过是照本宣读,书中故事尽是白大哥所出。”</p> 听这话,蜀王方才将目光转向一边站着的白宋,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眯缝的眼睛:“店家,竟然是你?此书是你所作?”</p> “非也,此书乃一世外高人临终所赠,草民不过是感念此书优秀,不愿将其埋没,故而借着说书人的口将其公之于众。”</p> “乃一世外高人所赠?”蜀王思量着,眼睛再度眯缝起来,也不知信没信白宋的说辞。</p> 想着,蜀王示意白宋过来入座。</p> 白宋也不拘谨,真就坐在了蜀王的对面。</p> 蜀王道:“既是他人所赠,想必店家手里有三国演义的全本吧?这样,店家你开个价,卖一套给老朽如何?”</p> 白宋眉头一皱,没有回答。</p> 这一脸为难的表情让厅中几人都一愣。</p> 蜀王也跟着皱眉:“怎么?店家还有什么顾忌?”</p> “此事恐怕难以从命。”白宋低声说。</p> 蜀王不曾表露,但蜀王背后的护卫却怒斥一声:“好大的胆子,王爷下令,便是要你直接拿来又如何?今要你开一个价,便是看得起你,不要不识抬举。”</p> 蜀王抬手阻止侍卫说话,笑着看着白宋:“不知店家是有什么顾虑。”</p> “早先草民已立下规矩,说这三国演义每日单讲两回,从不重复已讲的内容。今日单独为王爷讲说,已是坏了规矩。若王爷喜欢三国演义,日后每日更新的章回文本,小店愿意全部赠送。但若要提前拿到全本,此法似乎对外界的书客不公平。当然,若是王爷非要以王爷的身份命令草民,草民也不敢拒绝。”</p> “哈哈哈……”蜀王听完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白宋,“店家年纪轻轻,却是生得如此有趣。亏得今日是遇到了老朽,若是换做别的富贵之人,今夜是难辞其咎了。”</p> 白宋笑了笑:“草民也是见王爷心善,好说话,否则也不敢如此大胆。”</p> “哈哈,好。老朽见你经商有道,是个有原则的人,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正巧老朽也要在蓟县待上一段时日,倒是等得起。”</p> “多谢王爷体谅。”</p> “你们回去吧,明晚继续在此为老朽补足之前的内容。”</p> 白宋一听,赶紧招呼王小花准备离开。</p> 但人还没出门,蜀王又喊道:“店家稍等。”</p> “王爷还有何吩咐?”</p> “那经纪人究竟是何物?”</p> “额……”白宋一愣,“就是照顾先生的生活起居,日常行程,商谈演出等等,总之就是为这位先生谋取更多利益的人。”</p> 后面的侍卫补了一句:“那不就是花楼里的老鸨吗?”</p> 蜀王回瞪了一眼,白宋尴尬一笑,王小花脸一红,心说自己怎么成了花楼里的姑娘了?</p> 不过,白宋这么一解释,蜀王也明白了一些,从兜里再拿出一片金叶子来:“往后每日来太守府便有一片金叶子。”</p> 嘿!</p> 不想还有钱赚。</p> 白宋赶紧收了,再感谢一声,带着王小花离开。</p> 出了太守府,王小花一屁股坐在地上。</p> 白宋上去一看,见这小子脸色惨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p> “白大哥,你你你……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p> “怎么了?”</p> “那可是王爷,王爷的话你也敢反驳?这也太胆大妄为了,还好王爷脾气好,不然咱们可出不来了。还有王爷的钱也能随便收吗?”</p> 王小花在里面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说,现在跟个话痨似的念叨不停。</p> 此间小事,不予细说。</p> 只今夜之后,东来酒楼越发热闹。</p> 昨夜王爷召见小花先之事已经传开,不说全城皆知,至少在向阳街以及附近的花街之上是人尽皆知。</p> 一个说书先生,被王爷深夜召见去讲书,这是何等荣光?</p> 关键那说书的先生年轻貌美,穿着新颖,让姑娘家看了都顿觉羡慕。</p> 谁也不想到,在这男人汇聚的酒楼之中,不日也多了些女扮男装的姑娘。</p> 而小花先生也在转瞬之间成了蓟县之中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成了大街小巷人群的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p> 至于那位青门第一嘴,早被人忘在了九霄云外。</p> 谁都没注意,混在酒楼客人之中的一位老人,一边听着台上的小子讲书,一边小声的嘀咕,也不知此刻在念叨些什么。</p> 别人不知此人,但在楼上纵观全局的白宋却认出了这厮。</p> 带着几分笑意,悄悄地到了老人的身侧。</p> “啧啧啧……谁能想呢?就凭几张纸,怎么就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小子红成这番模样?要是这三国交给先生去讲,眼下就是先生自己被那么多人追捧了。”</p> </p> 第216章 好书当赏 白宋的声音突然出现,坐下的老人为之一震,拧眉看了白宋一眼。</p> 似是认出了白宋,猛地站起身来。</p> “是你!”</p> “老先生,别来无恙啊。当初我可是亲手攥着稿子请您合作,您说是自己的故事更好。今日怎么悄悄就来了我的底盘,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好请先生去楼上对嘛?”</p> 解先生咬牙切齿,指着白宋说不出一个字。</p> 白宋身负双手,怡然自得,倒是不把这老先生放在眼中。</p> 对方瘪了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不忿,低声道:“你现在很得意是吗?老夫告诉你,这些人不过是贪图小便宜,十文钱便能听一场书,这不是你的书好!你的客人多又有何用?老夫只要一个客人就能顶你十个客人。就这些身份低贱的书客,老夫根本不屑于招待!就你现在这般,就算讲一辈子书也赚不了几个钱!”</p> 解先生说话越发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语调。</p> 一番话之后,场面忽地安静想下来,无数目光全都指向解先生。</p> 忽然一粒花生丢在了谢先生的头上。</p> “老不死的,你说谁身份低贱?谁贪图小便宜?”</p> “就是!”</p> “老东西,你再说一遍试试。”</p> 各种声音越来越多,丢过来的小物件儿也越来越多。</p> 人群中的情绪在激发,白宋看到一人想拿个盘子砸过来,赶紧上去拦下。</p> 这是自己的场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起骚动,忙喊一声:“诸位,还请看在东来酒家的面子上,不要作出出格的情绪。”</p> “让那老东西滚!什么狗屁玩意儿!”</p> “对,让这老东西滚出去!”</p> “滚!”</p> 突的一碗茶水倒在了谢先生的脸上,好在是凉的,没有伤到他。</p> 但这一下也罢解先生给整懵了。</p> 白宋咬牙提醒道:“你特莫还不滚,准备留下来被打死?”</p> 说着,又给王小花使了个眼色。</p> 王小花每日讲书,如今已有了些经验,忙说:“各位切勿动怒,今日之事我便擅作主张,当日加更一回,大家不要再动手了。”</p> 一听加更,客人们情绪立即缓和下来。</p> “加更好!加更好啊!”</p> “小花先生,再给咱们讲一段。”</p> 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白宋赶紧拉着解先生,准备将他拉出去。</p> 不想这老东西不识好歹,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茶水,然后又猛地将白宋的手一甩,大骂了一声:“老夫说的有何错?你们这些低贱的刁民,谁不是贪图小便宜?!”</p> 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一次被这老东西的一句话给搞得沉闷下来。</p> 所有人都看着他。</p> 谢先生最近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也已经足够狼狈,也不怕什么呢,对着众人愤怒的目光骂道:“看看你们,有哪个没在老夫讲书的时候听过免费的?一个个站在门口,守着窗子,一口茶水钱都付不起。看看你们一个个穷酸的模样,也就配听这种十文钱一杯茶的烂书,一辈子都是烂人,永远都别想出息。”</p> 此话一出,人群再次骚动。</p> 白宋暗叫一声不妙,这一个老东西,激怒这么多人,万一情况失控,被打死在店里可怎么办?</p> 眼看着客人们情绪即将失去控制,白宋一咬牙,一巴掌甩在解先生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解先生被打得滴溜溜原地转了一圈。</p> 白宋率先出手,这一下算是帮所有人发泄。</p> 一巴掌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p> 那谢先生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白宋:“你……你敢打老夫?!知不知道连陈家家主也要尊称老夫一声先生!”</p> 白宋瞪眼看着解先生:“您要是还想活着离开这儿,就赶紧滚了,不要污了客人们的眼睛。不过您要还说客人们都是贪图便宜之辈,那今日就得让您老开开眼了。”</p> 说着,白宋转头对客人们一抱拳:“各位,小店自开书以来,承蒙各位捧场,不胜感激。虽有诸多照顾不周之处,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以满足各位客人都能有书可听。只是小店经营也是小本买卖,诸位也都瞧见了,一杯茶水十文钱,确实没什么赚头。今日就斗胆想诸位开个口,讨一个赏钱。若是各位觉得咱家的三国说得好,多多少少打赏我们小花先生一些,一文两文小店不嫌少,一两十两的银子也不嫌多,只要诸位有个心意,也让有些人瞧瞧,咱们不是给不起钱,只是这世道滥竽充数的书和三教九流的说书人太多,要是书好,赚的钱也少不了。”</p> 白宋人前大手一挥,茶客们顿时响应。</p> “好书当赏!”</p>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一个绣花的鼓鼓的钱袋子丢到了场中。</p> 哐当一声,声音悦耳。</p> 如掉入水中的石子一般,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p> “好书当赏!”</p> 又一人大喊,空中抛出两粒碎银子,砸在了解先生的胸口。</p> 霎时间,无数的铜钱从人群中飞出,伴随着如雨点的碎银子朝着店子里面投来。</p>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壮观场面,小小的酒楼里面下起了一阵钱雨,数量之多,无法计数。</p> “好书当赏”的口号不绝于耳,所有的茶客都跟疯了似的往里面砸钱。</p> 解先生整个人都懵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场面,不过两分钟,店面已堆满了铜钱,把解先生的脚背都没过了。</p> 而铜钱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砸。</p> 感觉这里的铜钱都不是钱,是河边随处可捡的石子儿一般。</p> 茶客们心里都有杆秤,听的书多了,一本书的好坏,它该值个什么价,人人心如明镜。</p> 东来酒家的讲书远不止是十文钱的数,听了许多天,有人觉得是占了便宜,却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占这便宜。</p> 每一个铜板便是茶客心中最直接量化的价值体现。</p> 白宋看着解先生,淡淡道:“看到了吗?一个说书的,不去计较怎么把自己的故事讲好,反过来责怪书客的不是。也亏得当初对我的三国不屑一顾,否则一本千古名作就要毁在你的手上!”</p> ……</p> 人生就像一场梦。</p> 谁能想到人生一世还真有捡钱的时候。</p> 当人群散去,东来酒家不得不关了店,所有人都来帮着清理地上的钱财。</p> “那些客人都疯了吗?这铜钱也太多了吧?”妹妹起身扭了扭腰肢,都觉得有些累了。</p> “赶紧的,清理之后晚上还得做生意呢。”</p> 这时候,本该在家中休息的东方姑娘,问讯从后院来了。</p> 见到厅中一地的铜钱,也愣在了当场:“白公子,这……这怎么了?听人说客人们疯了似的往店子里面砸钱,小女子还不信……”</p> 王小花回头笑道:“白姐姐,这次白大哥可真是神了,三两句话就让客人们心甘情愿地掏赏钱。”</p> “这赏钱又不是给我的,都是赏给小花先生的。这王小花,才半月时间就成了咱们店的摇钱树了。”</p> 王小花脸一红:“要不是白大哥的稿子,哪有我?”</p> “嗯?”桑桑轻咦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支银簪子,“白大哥,怎么还有女儿家的配饰?”</p> 白宋一笑,拿过来转手交给了王小花:“给你的。”</p> “白大哥,不是说好了钱要汇总一起吗?我只要一成就够了……不要坏了规矩。”</p> “这是姑娘留给小花先生的定情之物,我们谁能要呢?”</p> “啊?”白柔回头惊奇看到小花,“小花,你有姑娘喜欢了?”</p> “小白姐,你别说笑。”王小花一脸通红。</p> 东方白也很奇怪:“听书的都是男人,说给一些铜钱也好,给一些碎银也能理解,怎么赏了一支簪子?”</p> “东方姑娘,你还没发现,今日的客人之中,显然有了几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如今的王小花已成了县中大家闺秀私密间的良配,有姑娘专程来看心中的情郎,不正合适?留下发簪,我们那儿能要了去?”</p> 东方白听了也是满脸笑意,把发簪还给了小花:“小花,这是姑娘家的东西,可要好好保管,不要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p> “白姐姐,怎么你也……白大哥是胡说的。”</p> 王小花有些忸怩,半推半就把的簪子收了,嘴上还是不认。</p> 厅中正在说笑,一地的钱还没捡完,外面有人敲门。</p> “歇业了,客人晚些再来。”</p> “这厢不为吃饭,不为听书,只为我家主子抵上名帖。”</p> 门口的白柔回头看看哥哥,有些不懂。</p> 白宋也有些愕然,哪家递名帖的?</p> “开门瞧瞧。”</p> 白柔开了门,见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打扮得精致的小姑娘,跟白柔一般大,但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胭脂味儿。</p> 也不说话,只是双手送上一张名帖来,交给了白柔,转身便走了。</p> 白柔走到哥哥面前,递给了白宋。</p> 白宋打开名帖一看。</p> 就见精致的名帖内写着:我住渭河头,君住渭河尾。流水知君不见君,共饮渭河水。长思花君邂花音,明月照我心。停舟秉烛共相伴,定不负相思意。</p> 最后有一个落款。</p> 宜春院——晴儿。</p> 【作者有话说】</p> 咳咳……暗示得这么明显……额,应该是明示了吧?各位看官老爷们,你们懂的……</p> </p> 第217章 小雨小车有小姐 “啧啧啧……小花先生,何时去过宜春院而不与大家分享啊?”</p> 面带坏笑,白宋端着一纸名帖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p> 这真乃石破天惊,小店之中惊声四起,周围的姑娘们蜂拥而至,好奇地盯着突如其来的名帖。</p> 东方白面带红晕,去也有些疑惑:“这宜春院……莫不是渭河花街的宜春院?那这晴儿……莫不是花楼里的姑娘?”</p> “哎呀!”一个小丫鬟叫道,“夫人没听过吗?前些日子在花街跳河的不了情不了晴啊!”</p> “什么不了情不了晴的?”</p> “这晴儿姑娘可是蓟县有名的清倌人,唱曲儿尤为厉害,尝了一首《不了情》,听说是有天外之音的美誉。有一位外地来的公子,喜欢上了宜春院的晴儿姑娘,为晴儿姑娘花光了钱财,只为一见真容。结果只是单相思,与晴儿姑娘相交半月,连人家姑娘的面儿都没见上。万念俱灰之下,在渭河畔喊了一声‘不了情,不了晴’,然后便跳河死了,连尸骨都没捞到。这‘不了情、不了晴’中第一个指的是晴儿姑娘唱的曲,第二个便指的是晴儿姑娘的‘晴’字,意指到死也不知这位晴儿姑娘心里念着的人是谁?”</p> 白宋都被唬住了:“这晴儿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名头。”</p> “可不!”小丫鬟继续说,“即便到了现在,也无人见过晴儿姑娘的真容。只是在宜春院每日唱曲,每日为听晴儿姑娘唱曲的公子,多不胜数,听说有人出价千两白银,只为敢晴儿姑娘见上一面,人家都不搭理呢!白公子,这名帖不会是假的吧?晴儿姑娘在蓟县的名气可不小,怎么可能亲自下名帖给……给王小花?”</p> 王小花脸蛋儿通红,一把将名帖抢过来,着急地看着:“你们胡说什么,这名帖上根本就没提到是要见我。”</p> 王小花假意看着,却不知自己根本都不识字。</p> 白宋笑着念了一句:“长思花君邂花音,这花君不是指你小花先生,还能指代谁呢?”</p> 白柔挤倒前面,瞪着王小花,不善道:“王小花,你什么时候去了花楼?!我怎么不知道?”</p> “我……小白姐姐,我……我没去过,我都不知道这个什么晴儿姑娘是谁。”</p> “你没去过?”白柔狐疑地闪着眸子,“现在人家的名帖都来了,我看你怕是心都飞到晴儿姑娘的怀里去了吧?”</p> “我……我……”</p> “你什么你?你给我个准话,这名帖来了,到底去不去?”</p> “我……我不去的……”王小花委屈得要命,像个小媳妇儿。</p> 两个小屁孩儿在底下一言一句地说了许久。</p> 白柔脸色刚有缓和,白宋却插嘴道:“谁说不去的?这名帖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晴儿姑娘这么大的名气,自然是要去看看的。”</p> 听白宋此言,顿时吸引周围众人目光。</p> 周围尽是姑娘,一听之后纷纷皱起了眉头。</p> 白柔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角,不是对王小花时凶巴巴的模样,而是红着脸蛋儿有些忸怩:“哥,那种地方不要去嘛……”</p> 桑桑也颇为诧异,低着头,小嘴撅着,虽无任何言语,但脸上尽是不悦。</p> 连东方白也对白宋添了几分怒容,眼神之中还带着几分失望之色。</p> 只有几个不嫌事大的小丫鬟在后面掩嘴偷笑。</p> 王小花见气氛不对,赶紧把名帖塞给了白宋:“白大哥,我不去,给你你去。”</p> “人家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即便是要去,我也是跟着你一起去。”</p> “我们好好地开酒楼,跟那些风月场的姑娘有何关联?”东方白抱怨了一声。</p> “你们不懂,此事正可以让小花在蓟县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今日刚不用去给蜀王讲书,便有花楼的姑娘持名帖在请,可见小花如今是风头正盛。但你们要想想,等这一阵过去了,小花名气过了,以后咱们靠什么赚钱?东方姑娘你也说了,讲书收点茶水费根本就不够。如今日这般打赏,也不会每日都有。讲书只是其一,能把笑话捧红,那才是真正来钱的路子。”</p> “白公子的意思是让小花去借助花楼姑娘的名气?”</p> 白宋点点头:“这叫组CP,炒绯闻,今夜去了晴儿姑娘的房间,明日就有无数的花边新闻在市井之中流传,小花的名气便会水涨船高。这是双赢的局面,当然要去的。”</p> 听白宋这么一说,周围姑娘大概了解了白宋的用意。</p> 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如此倒也说得过去。</p> 只是这一屋子姑娘看着两个男人要义正言辞地去逛花楼,心里终是感觉怪怪的。</p> 王小花年纪小,也不知心里作何想,还是多有腼腆,非问着是否一定要去。</p> 而几人在店中尚未商议好,一连又来了好几个小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来送名帖的。</p> 几乎花街上所有的花楼里有名的姑娘都给王小花送来了名帖,全都是要王小花今夜赴约。</p> 看着桌上一堆名帖,白宋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如自己来讲三国,捧着一堆名帖看,岂非有种后宫选妃的感觉?</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铺子里面整理好了。</p> 足足两箱子铜钱,也没数到底有多少。</p> 只是碎银子足有一百二十两。</p> 今日午时一波打赏,终于让人尝到了一股赚钱的甜头。</p> 黄昏时候还有一场讲书,待王小花将第二场书讲完之后,与白宋匆匆整装准备往宜春院赴约。</p> 如今王小花已有名人之风,白宋自诩经纪人,自然不会弱了他的派头。</p> 先就找来了马车,等着王小花在里面换衣裳,又有东方姑娘亲自给他梳妆打扮。</p> 天色逐渐阴沉,似是有雨。</p> 白宋赶紧去园中拿出两把伞来,以备不时之需。</p> 准备好后,再到后院小巷,却见小巷口又有一辆马车行来。</p> 远看那车夫,正是来自邙县的林府。</p> 白宋急忙迎了上去。</p> 马车走来,刚刚停下,头顶阴云便已漏了窟窿,大雨说来就来了。</p> 但这春雨细如酥的时节,雨天远比隆冬温和。</p> 白宋知道这马车里面装的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书册,忙招呼白柔和桑桑出来搬货。</p> 细雨对人温柔,对书册就不那么友好了。</p> 这书册可都金贵得很,用林宣印制的书册成本颇高,白宋心也不狠,卖得不算太贵。</p> 从一百文一册涨到了三百文一册,销路爆炸,供不应求。</p> 要是被雨淋湿,损失就大了。</p> 两个姑娘打着伞往外面跑,正准备从车厢里面搬书册,车帘被里面的人掀开一角,香儿毫无征兆地从车厢之中走了出来。</p> “嫂嫂!”</p> “香儿……”</p> 突然的见面让白宋有些不知所措。</p> 香儿站在白宋跟前,细雨湿了发梢,怀里却抱着一摞书册,轻声说:“自邙县出来,便觉天色不好,唯恐路上下雨,又恐相公冒失,故随车来提醒一声,小心防雨。”</p> “嫂子,好久没见,你都消瘦了。”</p> 白柔对嫂嫂颇有感情,那林府之中,也就这位嫂嫂是她不记恨的人了。</p> 这半年不见,突然一眼见了,小丫头眼眶一下就红了。</p> 香儿笑着,怀里抱着书,也不好动作,又一眼看看面前呆愣的男人。</p> “白大哥,你愣着干嘛?”桑桑轻轻地拉了拉白宋的一角。</p> 白宋一回神,赶紧迎上去,把伞给了香儿,自己双手接过了香儿怀里的书册。</p> “小心些,这书稿赶得急,油墨没有干透,沾不得一点儿湿气。”</p> 白宋点头应是,一改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些傻楞地用身子挡着雨水,抱着书往院子里面跑。</p> 几人来回搬书耽误了不久,各自都小心翼翼,新一批近两千书册没有一点儿损坏。</p> 白宋搬完了最后一点书,再去后院时,发现香儿又已经回到了马车上。</p> 车外,东方姑娘热情地跟里面的香儿姑娘说着话。</p> “不想白夫人竟是如此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也难怪白公子日夜记挂。今日见了,便是女子也会心生喜欢的。”</p> “白姐姐见笑了,相公也多次提及,说白姐姐是不可多得的商人。”</p> “嫂嫂,你真的要走吗?哥哥这边很忙的,家里都没人照看,要不嫂嫂你留下别回去了吧。”</p> 白柔挤入两人之间,有些不舍地望着车里的嫂嫂。</p> 香儿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落寞,轻轻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宋,挤出一丝笑容:“妹妹,嫂嫂在邙县要帮你哥哥盯着印书呢,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p> “香儿,纸厂印书有你家人守着就够了,要不就留下吧……”</p> 白宋远远地喊了一声,有些不舍地投去了目光。</p> 车里的香儿眼神闪动,无人能猜透其心。</p> 自问是否原谅了这男人,其实她早有了答案。</p> 早已是原谅了。</p> 但若要她心甘情愿地接受相公还日夜思盼着另一个女人。</p> 这心终是不甘的。</p> 至于要不要留下?</p> 其实早已无所谓了,只看相公的心意,相公要留便留,不留就走罢了。</p> 听到这一声喊,香儿的心有些动了,她知道相公还是希望自己留下的。</p> 香儿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却是王小花在后方车内喊了一声:“白大哥,时候不早了,宜春院的晴儿姑娘怕是等不及了。”</p> </p> 第218章 花楼一夜梦醒时 去往宜春院的路上,王小花在车内不知哪儿得罪了白大哥。</p> 白大哥一人在外撑着伞,跟着车,一言不发,一声不吭,气氛十分古怪。</p> “白大哥,我……我刚才说错话了?”</p> 白宋摇摇头,打了个哈欠。</p> 夜探花楼本是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可经历刚才一幕,白宋也没了兴致。</p> 只觉得怎会有如此狗血的剧情?</p>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要香儿留下,居然被这小子跳出来说要去逛花楼。</p> 就算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解释了又能怎样?</p> 香儿即便有留下来的意思,现在也走了。</p> 这事儿怪谁?</p> 怪不了王小花。</p> 而且白宋自己也做不到问心无愧。</p> 骨子里就是色胚,却要装什么情深。</p> 家有娇妻美妾,在外寻花问柳,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p> 宜春院到了。</p> 这是家在蓟县颇有名气的花楼,在花街的当道处。</p> 今夜有雨,客人却依旧络绎不绝,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更是热情,在雨中宛如迎风,湿了发丝,浸了衣裳也毫不在意,反倒是更为热情,每逢客人来时,有意无意展露这一身的湿漉漉,少不得勾来公子商户的口水。</p> “哟……这是稀客啊,不知这车架里面的是哪位公子啊?快些出来,让妹妹瞧瞧……”</p> 不知名的姑娘顶着雨露招摇着过来,对车里的人似是很好奇,对车外随行的白宋却不以为意。</p> 白宋上前一步,拿出名帖:“晴儿姑娘的名帖。”</p> “晴儿的名帖?”迎客的姑娘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吃惊,打开名帖看了看,方才恍然大悟,惊道,“呀,里面坐着的该不会是名满幽州的小花先生?快快快,随小女子往里面请,晴儿姑娘已在楼中翘首以盼了。”</p> ……</p> 宜春院忽来了一阵骚动。</p> 整个花楼头一次不是因为姑娘而热闹,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p> “小花先生?哪儿来的小花先生?这名头怎生如此别扭?”</p> “听说是说书的。”</p> “说书的?怎么可能?你看他如此年幼,怕不过十五。”</p> “谁知道呢!最近这说书的名头很大,听说哪位王爷都亲自请他去讲书。”</p> “是不是说那三国的?”</p> “对对对……最近城里到处都在说三国,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火了。”</p> “嘶……没想到连晴儿姑娘都下名帖去请了,这也太抬举他了吧?不行,明日我要去向阳街听听,瞧瞧这说书的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p> “哎……只是没想到啊,晴儿姑娘的幕宾竟然是个说书的小鬼。也没花一分钱,那小鬼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p> “也别这么说,晴儿姑娘再怎么好,也只是个卖唱的。这位小花先生年纪轻轻就被蜀王看重,还有这三国在县中如此火爆,保不准将来有什么成就。晴儿姑娘要争渭河畔的花魁,说不定还要借这位小花先生的名气呢。”</p> 厅中客人正议论着。</p> 楼道两侧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出来了。</p> 客人们谈论的是书,姑娘们看重的是人。</p> 看着小花先生一身锦衣非凡,又是市井少见的中性打扮,加上本就生得偏于女相,整个人在男子之中透着几分女子之态,不被男人所耻,却深得姑娘之心。</p> 这打扮看着不单是好,更是新奇,便是花楼的姑娘见了也要窃窃私语,难掩心中喜欢。</p> 白宋在一边好笑,拍拍前面走着的王小花:“恭喜你了,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批妈妈粉。”</p> 王小花还是个雏,以为来了花楼就要跟姑娘们滚床单,心里紧张得不行,根本听不进白宋在说什么,连连追问:“白大哥,待会儿见了晴儿姑娘,我该说什么?到底要做什么?”</p> “你是被晴儿姑娘请来的,本就该晴儿姑娘照顾你,不必多想,那晴儿姑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什么?”</p> 正说着,前面带路的姑娘一回头:“小花先生,您里边请,晴儿姑娘就在里面。”</p> 王小花咽了口口水,拉着白宋让白宋先进。</p> 姑娘一惊,忙拦住:“这位公子可不能进去。”</p> 王小花又如在太守府时一样,像个不能失去家长的孩子。</p> 但这次跟上次不同,见王爷可以两个人一起,见花楼的姑娘,两个人一起便有些不成体统了。</p> 在白宋的一番开导下,王小花才勉为其难地进了房间。</p> 白宋则被姑娘带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内休息。</p> 隔壁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宋不知晓,也没人来搭理他这个跟班。</p> 在一间带有姑娘体香的房间里,听着外面淅沥沥不间断的雨声,白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p> 这一觉,白宋睡得特别安稳。</p>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正午时分。</p> 白宋一惊,想着这时候应该是讲书的时候,而他现在还在宜春院的姑娘房间里。</p> 白宋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倒是没有任何杂乱,赶紧起来去找王小花。</p> 也不知这小子到底醒没醒,怎么也不见他来叫自己一声?</p> 白宋开了房门,正与一个姑娘相撞,跟姑娘告罪一声,然后问小花先生在何处。</p> 姑娘听着,娇俏一笑,指了指隔壁房间:“小花先生昨夜在晴儿姑娘房中留宿,至今都还宿醉未醒呢。”</p> 白宋心急,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冲入晴儿姑娘的房中。</p> 房间不大,还有一盏屏风相隔。</p> 屏风前的桌上摆着散落的酒杯和空荡荡的酒壶,屏风后透着一张床的影子。</p> “王小花!”白宋喊了一声。</p>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p> 白宋直接到了床边,发现床上只有王小花一人,衣裳也穿得规整,便揪着他狠狠地摇了摇。</p> 王小花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白……白大哥……”</p> “你喝了多少?!”白宋问道。</p> “……”</p> 王小花还一脸迷茫,随着意识一点点清醒,王小花也突然一震:“白大哥,现在什么时候了?”</p> “都已经午时过半了!”</p> “啊?!”王小花惊叫一声,“完了完了,还要讲书呢!这……这都已经过了时辰了。”</p> 王小花忙的起身,知道讲书才是自己的正事,也不顾衣装了,拉着白宋就往外走。</p> 正要出门,白宋突然拉住了王小花,严肃问道:“昨夜你到底做了什么?喝了多少?”</p> “我……我……”王小花有些脸红,低着头,“也没做什么,就喝了三杯酒。”</p> “三杯酒就让你睡到了现在?”</p> “嗯。”</p> “那晴儿姑娘呢?”</p> “不知道,昨夜晴儿姑娘就坐在屏风后面,让我喝了几杯酒,然后……然后我便睡到了现在……白大哥,我是不是很丢人?”</p> 想起昨夜只是,王小花脸上有些挂不住。</p> 但他说话的时候,白宋根本没在意他的表情,而是看着桌上。</p> 白宋感觉有些蹊跷,这酒似乎没有问题。</p> 想着,白宋忽然注意到了桌上的小香炉。</p> 作为一名大夫,白宋将香灰放在鼻尖一闻,眉头就皱到了一起。</p> 难怪会睡得这么死,是这香炉有问题。</p> 在联想到自己,白宋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发现自己的房间也有一个同样的香炉。</p> 白宋暗骂自己大意,以自己的身份,居然被这种花把戏给弄倒了,简直丢人至极。</p> 一想,白宋心里生出一丝不忿。</p> 那晴儿下名帖来请,居然给客人下药,这算什么意思?</p> “你在这儿等着,我要出去问个明白!”</p> 白宋告小花一声,自己出了房间。</p> 见到一位姑娘,抓住就问:“你们家的晴儿在哪?”</p> 姑娘被吓了一跳,手被白宋捏得生疼,却是没明白白宋的问什么,只是嚷嚷着叫白宋下手轻点儿。</p> “你们家的晴儿在哪儿?”白宋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p> 这姑娘没有回话,倒是从后面有人回了一句:“晴儿姑娘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p> 回头一看,说话之人乃是宜春院老鸨。</p> 白宋收敛眼神,笑了一声,将姑娘放了,走到老鸨面前:“你是这儿的老鸨吧?”</p> 老鸨摇着扇子,怡然自得:“正是。”</p> “那昨夜你们家的晴儿下名帖请小花先生来的事,你应该清楚?”</p> “哦……原来您就是小花先生……”</p> “我不是小花先生,我是他的经纪人。”</p> “经纪人?”</p> 白宋不得不又将经济人的说法解释了一遍。</p> 老鸨恍然大悟,笑盈盈地拍了白宋一下:“哎呀,早说嘛,咱们可是同行,我懂……”</p> “你懂个屁!”白宋无语,难道就没人理解经纪人这种高贵的职业吗?</p> “我问你,你家姑娘请我们来,非但人没见着,还给咱们下药,是什么意思?”</p> 老鸨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想到白宋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被下药了。</p> 从老鸨的眼神来看,对方肯定知道昨夜下药的事情。</p> 老鸨眼中慌乱不过一闪,很快就收敛起来,白了一眼,“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这无凭无据的,谁敢跟您下药。”</p> 白宋冷笑一声:“不承认是吧?”</p> 白宋拿出香炉:“这可是你们家的香炉,信不信我直接拿着此物去报官,即便告不出个罪名,也要让全县百姓都知道,你们宜春院包藏祸心,用迷药坑害客人。到时候就看你们还如何做生意。”</p> </p> 第219章 白姐姐,气哼哼 时正午刻,花楼酒客不多。</p> 楼下厅中一桌,老鸨亲自相陪,为白宋斟了一杯救。</p> 说起昨夜之事,老鸨也不再隐瞒,笑盈盈地给白宋解释:“公子勿要动怒,这香虽有药效,却也是安神定气之物,于人体无害的。”</p> 白宋身为医者,自然知道香炉里的香灰成分,的确如老鸨所说,对人体并无伤害,只是让人昏睡而已。</p> 若非如此,白宋也不会在此跟她们浪费唇舌。</p> 白宋只是不明白,好端端地请他们来了,为何又是这么一副待遇?</p> “算起来,小女子我也跟公子一样,也是那晴儿姑娘的经纪人。咱们也都是向着各家姑娘好……额……当然,公子是向着那小花先生的。近来这位小花先生人气颇丰,而我家晴儿也是城中名倌,他们二人多多亲近,对外看来自然是一件涨名声的好事。这城中现在可都知道了小花先生夜会晴儿姑娘,又在宜春院中留宿了一宿,外面的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p> 对方意图明显,正如白宋力主夜会晴儿一样,就是想让小花炒些绯闻。</p> 小花自走出了说书的路子,又是以偶像路线去包装,这种在后世普遍存在的炒作手法定有气存在的道理。</p> 白宋想要试试。</p> 但白宋未曾想到,自己尚未主张,这古代的老鸨便已经精通此道了?</p> 今日不是白宋提及,而是这老鸨有此提议。</p> 不过,这家店的作法让白宋不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迷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爽。</p> “老鸨,你这一声不吭便下药,是不是有些不妥?”</p> “公子,这不是给你陪酒道歉了?没想到公子如此警觉,这一觉醒来便发现了其中问题,早知如此,小女子也不敢在行家面前造次。”</p> 老鸨笑盈盈地奉上一杯酒。</p> 白宋端着酒杯,细细地打量着杯子,就是不肯这么喝下。</p> “公子,若还有不满之处,不如让小店的姑娘们再好好地陪公子喝两杯?只要公子能消消气,无论什么都好说。”</p> “我倒是不反对炒CP,不过……”</p> “炒CP?”</p> 白宋懒得解释:“你家姑娘既然借我家小花的名气,昨夜下了名帖却是连人都没见上一面,这是否有些不地道?既然要跟小花炒CP,你们就该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管你家的晴儿姑娘何等珍贵,终归是要让人先见一面的。”</p> “这……”</p> 听白宋的话,老鸨显然有些为难。</p> “怎么?连见一面都不肯?那这CP可难炒了。”</p> “公子有所不知,这晴儿姑娘可是个随性的丫头,便是我这作妈妈的也使唤不动她,若是她不想见的人,就是拿刀逼着她她也不见。昨夜下名帖也是小女子劝了许久才答应的。”</p> “既如此,往后这宜春院我们就不来了。”</p> 白宋说完起身,作势要走。</p> “诶诶……公子留步,咱们有话好说嘛。”老鸨情急相阻,遇此情形也是为难。</p> 天下美人常有,美男却不常有。</p> 说到底,那小花先生终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何必受此看重?</p> 可偏生这蓟县乃至大唐就只有这么一位长得好看,名气又高,关键很受姑娘欢迎的小子。</p> 花楼里的姑娘,不管名气多高,总也算不上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p> 今日放人家走了,他日就会成为别家花楼姑娘的CP。</p> 如此简单的道理,老鸨老早就看得通透了。</p> “公子,您再给小女子一点儿时间,转头小女子好好去劝劝晴儿姑娘。如何?”</p> 白宋有些诧异,一位花楼姑娘居然能让老鸨束手无策?</p> 这晴儿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p> 这会儿,白宋还非要见一见这女人才行。</p> 想着,白宋点了点头,然后便去楼上唤上小花,两人才急匆匆地返回东来酒家。</p> ……</p> 午时将过,向阳街上怨声载道。</p>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讲书,在今日毫无缘由地中断了。</p> 听说小花先生昨夜去了宜春院,跟晴儿姑娘相会。</p> 这都什么时候了?</p> 居然还没回来?</p> 整整一个时辰,整条街都在议论此事。</p> 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正在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传播。</p> 恰值此时,隔壁的尚源酒楼也换出消息,解先生今日开书讲三国。</p> 讲的也是三国演义,跟对面一家是相同的内容。</p> 不过这位解先生是从头开讲,茶水也是十文钱。</p> 经过这半月,解先生的人气和风评有所下滑,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去听他讲书。</p> 不过今日时间点关键,正是小花先生不在,茶客们满怀希望而来,却是无书可听。</p> 况且还有一部分人是错过了小花先生先前所讲,又是没有先前去买书册的。</p> 听说解先生重新开讲三国,茶水也不贵,犹豫之后还是进了尚源酒楼的门。</p> 不一会儿,尚源酒楼就坐满了客。</p> 到了这时候,白宋和小花才珊珊赶回。</p> 酒楼里的姑娘们早已急了,一方是看着对面生意好了,自家客人少了,另一面又想两个男人去了花楼一夜不归,也不知干了些什么?</p> 一向对白公子颇为好过的东方姑娘,见了白宋,难得没有往日的好脸色,一把将小花拉到自己身边,感觉自家的小仆都被这人给带坏了。</p> 这两人从花楼里出来,一身脂粉气,满脸都是女人香。</p> 王小花稍显腼腆,白宋却是如沐春风。</p> 东方白看了就来气:“王小花,忘了今日还有什么事吗?还不去讲书!”</p> “哦!”</p> 王小花被训了一句,不敢回头,一口水都不及喝,就被安排上了厅中书案上。</p> 小酒楼里又来了说书声,客人们又渐渐回拢。</p> 酒楼后院,几个女人围着白宋,一场血雨腥风的审问还没开始呢!</p> 这一回,连桑桑都不给白宋好脸色了,跟在东方白身边,默默地听着。</p> 只有小妹还坚定地挡在哥哥身边,估计也是觉得哥哥做得不好,一直低着头,对东方白的种种问题不敢出声。</p> 白宋也奇怪,桑桑不高兴还能理解,这位东方姑娘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p> “你说,为何到了这个点才回来?”</p> “一觉睡过头了而已,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花楼房里上了迷香,我一时不察……”</p> “你自己都不信了,还说给我们听?当本姑娘是傻子吗?”</p> “额……”白宋挠挠头,心说确实是不好解释。</p> “白宋啊白宋,平日里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这样的花花肠子。去花楼还编了个理所当然的由头,什么炒CP,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我家小花都被你给带坏了。”</p> 白宋没法子,耐心地给东方姑娘解释,将他们一路去宜春院遭遇的种种重新说了一遍。</p> 正在把故事讲完时,厅中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p> 走进了一听,竟是众多客人在调笑小花先生,讲的正是昨夜小花先生夜会晴儿姑娘的故事。</p> 才一夜过去,小花先生和晴儿姑娘风流故事已是无数个版本。</p> 那些客人的故事显然比白宋说的故事要精彩许多,详细许多,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证过似的,连那床帘之后的动作都形容得微妙微翘,半夜里醒了几次都描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约定要给晴儿姑娘赎身什么的。</p> 这回是真解释不清了。</p> 白宋选择了放弃。</p> ……</p> 东来酒家内部出现了一些小矛盾。</p> 东方姑娘气哼哼地回家了,留下一堆客人给白宋打理。</p> 今日向阳街上拥堵的客人少了,原因是更大的尚源酒楼收了一大批客人进去。</p> 尚源酒楼里重新开讲三国,失去的人气转瞬间又聚拢回来。</p> 难得街上相对宽松,张老板带着两个伙计怡然自得地门口望着对面,手里捧着一杯茶,饶有兴致地把玩着。</p> 那张老板郁闷了半个多月,难得今日畅快些,心情不错。</p> 又见东方白在正当生意的时候气冲冲地离开,便忍不住喊了一声:“东方姑娘,今日是哪位招惹了您啊?生意不过缓了一日便受不了,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p> 东方白没有搭理,带着两个小丫鬟上了马车。</p> 张老板身边的伙计冷嘲热讽地说着:“东家,看来对面也风光不了什么时候了。肯定是起了内讧,只要咱们也讲起了三国,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争?”</p> 正说话,后面又来一个伙计。</p> 此人快步到了张老板身侧,附耳在张老板身边说了些什么。</p> 只见那张老板眼睛猛地一瞪,突然将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奶奶的!我当以为是谁呢!”</p> 张老板的动作吓得身边的伙计一跳,连连退开,然后又问:“东家,何故如此?”</p> “把人给老子召集起来!今日咱们就去把对面的店给拆了!”</p> “东家,好好的,这怎么就要动手了?”</p> “白宋!白宋!居然就是那个邙县的赘婿!我还以为是别处来了富家子弟,小小赘婿,区区寒门居然如此猖狂。现在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底细,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走,跟老子过去把店给砸了。”</p> “东家。”传话的伙计轻声道,“那赘婿得罪的可不止咱家,要对付他们,何必咱们亲自动手?”</p> </p> 第220章 来客 尚源酒楼在蓟县也多颇具名气,在各大家族心中多少留有一点名气。</p> 尚源酒楼之所以能有今日,并给靠着说书,而是靠着一些难得的山珍美味。</p> 前几日,酒楼高价搞到了熊掌和岩蜜。</p> 而尚源酒楼秘制的蜜釀熊掌则是世间难得的珍馐。</p> 平日里,就算是有钱也难得吃到,这一道菜,曾卖出过一百两银子的天价。</p> 今日,尚源酒楼发出了请柬,请的幽州望族郑家的公子和小姐。</p> 这二位少有与商户打交道的时候,只因看了请柬的菜品,知道尚源酒楼的店家颇具诚意,而且公子小姐哪有不贪嘴的?</p> 光是一道蜜釀熊掌,便足矣让两位小年轻口齿生津。</p> 四月十九。</p> 向阳街亦如往日般热闹。</p> 两辆马车停在尚源酒楼门前。</p> 张老板弓着身子,极其热情的上前来,给当头的马车掀开了车帘。</p> 鼎鼎有名的纨绔少爷郑行知从车里跳了下来。</p> “郑少爷,里面请,承蒙大驾,小店是蓬荜生辉啊。”</p> 郑行知根本不予理会,一人甩开了膀子就往里面走。</p> 张老板直接被无视了,也不生气,又到后面一辆马车去候着。</p> 不等张老板掀开车帘,里面先出来一位女子,长得年轻貌美,一出场便吸引了众多目光。</p> 郑家小姐郑凉秋,谁人不识?</p> 周围百姓认出来之后,纷纷低下头去,生怕亵渎了人家。</p> 张老板依旧是一副谄媚模样,正待说话时,却见郑凉秋牵着另一位姑娘的手,又一位姑娘从里面出来了。</p> 这姑娘与郑家小姐年纪相当,长得确实更为貌美。</p> 不过张老板少有错愕,心说自己请的人只有郑家的公子和小姐两人,后来的这位姑娘是……</p> 不等张老板发问,郑凉秋便说了一声:“张老板,此乃小女子之蜜友,今日同行而来,切勿见怪。”</p> “岂敢岂敢?郑小姐能与蜜友一起光临,实在是抬举小店了。两位里面请。”</p> 张老板请两位姑娘进店上楼,偷看后方姑娘许久,却是认不出是谁,更不知蓟县何时出了个如此貌美的大家小姐?</p> 两位姑娘一边走着,小声说着话:“香儿,这许久不见,听说你家相公回来了?”</p> 林香儿挽着郑凉秋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p> “你与那陈家少爷的……”</p> “婚约早已退了。”</p> “我也听爹爹说过,陈家和林家的婚约忽然就解除了,难道只是因为他?”</p> “算是吧。”</p> 两人说话很小声,一步一步到了酒楼楼上的包厢里面。</p> 包厢之中,早已准备一桌子佳肴。</p> 郑行知走在前,上楼以后也不等后面的姐姐,自己已经吃了起来。</p> 熟悉郑行知的人都知道,这小子除了在父亲面前,从来都不讲规矩。</p> 后方的姑娘自然也见怪不怪了。</p> 两位姑娘倒也不是想来吃东西,只是许久不见了,想一起说说话而已。</p> 算一算,自去年小岁评一别,这闺蜜二人足有半年不曾见面,这其中自然有些心照不宣的原因。</p> 林香儿也很诧异,突然收到了郑家姐姐的邀请。</p> 几番思量还是如约而至。</p> 毕竟两人之间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因为家族之间的矛盾闹得今日僵局,一份亲密的友谊得来不易,又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林香儿很想挽回一二。</p> 半年时间,幽州时局变化很大。</p> 大族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也识得大族之间的矛盾没有那么尖锐了。</p> 而且郑家这半年受到了外界不曾了解的冲击,这连香儿都不曾听到半点儿风声。</p> 郑凉秋没说,他们郑家看似好好的,但却因为闺蜜的相公,自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p>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郑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p> 郑家劫后余生,已无当初的戾气,又听闻白宋回来,生怕这人又找郑家来闹。</p> 郑家内部还在讨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白宋,有人求和,有人还说将那人给暗杀了。</p> 郑凉秋则自己私下做主,希望通过香儿能跟白宋达成和解。</p> 至少,先见一见那个人,看看他是什么态度……</p> 郑凉秋紧握着香儿手,两人坐在一起,本是带着目的来的。</p> 可一见往日的蜜友变得多了些生分,想起往日一起外出游玩的时光,一时间有些感伤,也不知说着些什么,两个姑娘就在那儿偷偷抹起泪来。</p> 张老板进屋敬酒,郑行知却一脸不耐地追问:“不说是有蜜釀熊掌吗?赶紧给我拿上来啊!”</p> “郑少爷,您稍安勿躁。这蜜釀熊掌至此一份,还得乘热了,等客到齐了再吃。”</p> “等客到齐?”郑行知一愣神,突然就有些少爷脾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什么人?居然要本少爷等?!”</p> 张老板满脸堆笑:“郑少爷有所不知,接下来这位客人可了不得。那是颇有几分手段的。您可知最近城里最受追捧的三国演义?”</p> “那话本三国嘛!谁不知道?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满街都是人在议论,我家下人都有人偷摸着看。本少爷正想得空了的瞧瞧呢。”</p> “这话本三国便是由此人所出!今日之客年轻有为,世所罕见,颇有经商头脑,对面那一家本该倒闭的小酒楼,正是在他的经营之下换发心生,连咱家的铺子都要被其挤压得开不下去了。”</p> “哦?”郑行知来了兴致,揣着手,煞有介事地盯着张老板,“能让你这奸商都开不下去,那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p> “可不!那客人与郑少爷年纪相当,今日相聚,你们可要好好结交一下。”</p> “本少爷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出了两个脑袋?”</p> 张老板在这边说话,倒是没有打扰道在角落里偷抹眼泪的两个姑娘。</p> 见郑少爷一脸不耐烦,心里却是偷着乐,拱手对郑少爷告辞:“郑少爷稍后,小人这就去请那位客人来。”</p> 张老板不紧不慢地除了房间,离开之后便立刻加快了脚步,忙催促身边之人,问道:“对面的怎么还没到啊?”</p> “来了来了,就在楼下。”</p> 张老板一听,收敛了脸色,挺直了胸脯,走到楼下便见到了白宋等在一边,似乎还在认真地听着解先生讲书。</p> “白老板!您终于来了。”</p> 白宋回过神,对着张老板一拱手。</p> 白宋不知道这张老板为何要请自己来做客,不知道这人是真的幡然悔悟还是另有所图。</p> 但既然人家都请了,自己不来,反而有些弱了气势。</p> 此刻见其满脸堆笑,也瞧不出什么。</p> 张老板到了白宋面前,故作尴尬地指了指边上的解先生:“您瞧,这不是被您逼得没了法子,只能依葫芦画瓢,从您的手里抢一口饭了不是?”</p> 对面讲一样的内容,白宋根本不在意,摇摇头:“不打紧,最近听说全县各家酒楼都在讲三国,内容都一样。还有我卖的那些书册,你也知道的,大街小巷都是盗版,谁管得过来?”</p> “白老板果然是大度之人,难怪有此成就,咱们上楼,里面还有几位久仰白老板大名的客人等着。”</p> ……</p> “香儿,姐姐心里有话,在这儿也不藏着了。”</p> “姐姐你说。”</p> “姐姐实在想不明白,那陈家少爷可是横人,连郑行知都不敢招惹他。那婚约为何突然就取消了,也不见陈家多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p> 香儿眉头轻皱,想当日相公回来后发生的一切,也不知该不该说。</p> 想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此事,有机会还是姐姐亲自问他吧。”</p> 想着和白宋见面,郑凉秋有些反感,她和白宋之间多有芥蒂,虽不算仇恨,但也有些香儿不曾知道的事情。</p> 到了现在,谁还不知道当初在蓟县装什么蜀中白玉堂的人就是白宋?</p> 还说要来郑家选亲,老太公点名了要让自己嫁给他,结果人家直接放鸽子,她这个郑家小姐的脸都丢尽了。</p> 又听说香儿因那白宋在外勾搭了另一个女人,夫人都没搞定,就想要纳妾了。</p> 想着也不是个好东西。</p> 如今香儿和白宋闹得不愉快,是因为另一个女人。</p> 自己心里这事儿岂能告诉她去?</p> 思来想去,郑凉秋觉得还是别见白宋的好。</p> 以往看不惯他便不看就是,现在家里得罪不起任何人,以后见了又要假意笑脸,着实是让人心累。</p> 正想着,忽地房门打开。</p> 看到和张老板一道来的人,郑凉秋和香儿都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p> 白宋也愣在了门口,谁能想到张老板口中的贵客居然是自家夫人?</p> “香儿……”</p> “相公!”</p> 两人一打眼,谁也不知怎么回事,却都看着张老板。</p> 张老板一听这称呼,自己也傻了。</p> 但这人心里转得快,暗箱:“没想到郑小姐的闺蜜就是林家小姐!”</p> 此事没有半分不好,反而让张老板充满期待。</p> 就看着郑家少爷看到打过自己的仇人是什么反应?</p> 想当初郑家为了整治这赘婿可废了不少功夫!</p> 郑家知道当初的赘婿还活着,肯定要搞出不少大动作才对吧?</p> 张老板心中偷笑,似已想到了郑家少爷掀桌子的场景了。</p> 这个白宋,看他的店子还怎么开的下去?</p> 正想着,张老板猛地一惊。</p> 那郑家少爷还在吃东西,一眼看见白宋,跟见了鬼似的,噌地站了起来,笔挺挺的立着,双手放在两边,大气儿不敢喘,脸都白了。</p> </p> 第221章 饭局 “哟,竟都是熟人啊?”</p> 白宋轻声一句,缓步到了桌前。</p> 先是自然地摸了摸香儿的小手,然后把目光投向郑凉秋。</p> 郑家小姐眉头轻皱,微微低头。</p> 再见此人,这家小姐倒是有些尴尬了。</p> 白宋给郑凉秋打了招呼,抬眼看看在一边惊若寒蝉的纨绔少爷,问了一句:“郑大少,别来无恙啊?”</p> “白白白……”郑行知嘴皮子打颤,一个字在嘴边翻来覆去地嘀咕,唯唯诺诺的模样哪有半点儿纨绔的模样?</p> 郑行知哪知道今日赴宴会遇到这个大魔头?</p>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来。</p> 心里把那个张老板给恨透了,却又不敢说什么。</p> 郑家少爷是真怕了此人,他可是清楚的,这个寒门非但打了自己,还闹得整个郑家都不得安宁。</p> 要不是这人闹出来的事情,郑家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如此难受。</p> 更不会有陈家进入蓟县妄图挑战郑家的局面。</p> 他早便知道白宋回来了,家中长辈便连翻告诫他不能再去招惹此人。</p> 这郑行知年纪虽是不大,但脑子灵活,看得清局势。</p> 白宋一人搞得全家不得安宁,哪儿是他一个小屁孩子敢去招惹的?</p> 所以这几日也就没敢外出,想着先低调一阵子。</p> 今日出行,完全是因为在家里关得太久,实在是憋不住了。</p> 暗想也就出来吃个饭,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来了这酒楼。</p> 如今可好,出门就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只恨出门时未及察看黄历。</p> 郑凉秋见弟弟如此紧张,请打精神朝白宋一笑:“白公子,往日那些恩怨,还请看在香儿的份儿上就此过去了吧?以前是郑家多有得罪,今日宴席,小女子先自罚三杯以作赔罪。”</p> 说完,郑凉秋不等白宋回应,自己接连喝了三杯酒。</p> 今日宴席的酒乃是夏家酒庄推出的新品烈酒五粮液。</p> 其酒浓烈远超世俗之酒,一连三杯下肚,郑凉秋两颊瞬间飞来红霞,眼中闪着一层水雾,楚楚动人,吐息之间更兼唇齿留香。</p> 香儿轻轻拉了拉白宋的衣角,轻声道:“相公,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吗?郑姐姐在你来之前便几番赔罪,说了相公许多的好。”</p> 白宋本对这郑家小姐无甚好感,但香儿都亲自开口了,也不必再去计较。</p> 更重要的是,这半年经历了许多,往日那些仇怨也在白宋心里消散了不少。</p> 白宋心里平和了些,但还没表态。</p> 郑行知也急忙地说道:“对对对,我……我也自罚三杯。”</p> 说完,郑行知也自己倒酒,一路猛灌。</p> 后面被无视的张老板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p> “东家,这……这真是郑家的公子小姐?”同行的一个伙计小声问道。</p> 张老板回头瞪了一眼:“这还能有假?”</p> “怎么看着两位很怕那个白宋啊?”</p> 张老板心说自己要知道是为什么,又何至于露出如此惊骇的表情?</p> 张老板实在想不明白,这郑家不是跟林家的赘婿有仇吗?</p> 寒门赘婿殴打郑家少爷的事情,当时可是在幽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p> 随后郑家便开始针对那寒门赘婿,听说那寒门被逼的走投无路,几如丧家之犬。</p> 后来突然音讯全无,还以为是死了。</p> 就算死讯是假的,现在人又出现在蓟县,同时又出现在了郑家少爷的面前。</p> 这郑家少爷什么人?</p> 见了仇人还不直接冲上去直接打人?</p> 这里可是蓟县,郑家的地盘!</p> 出了名的纨绔少爷怎么会害怕一个寒门?</p> 一肚子的问号冒出来,张老板一头雾水,未想明白,厅外伙计送来今日的主角蜜釀熊掌。</p> 光是这熊掌便花了张老板十两银子,今日一桌酒席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p> 眼看着厅中四人和和美美说着闲话,张老板自己的位置都没留下。</p> 今日这酒席散了,白宋也受益匪浅。</p> 也难怪人家的酒楼高级,光是食材都比自家酒楼多了许多。</p> 不单单是熊掌,甚至还有牛肉。</p> 初见时白宋还有些好奇,心说古代吃牛肉不是犯法的吗?</p> 后来又听郑凉秋解释,那些老死、病死、伤死的牛,在售卖之前可以向县臣报备,只要记录在案,那就是可以卖钱用于食用的。只要不大肆宣扬,富贵人家里总能吃上那么几次。</p> 白宋心里盘算,自家酒楼也得弄一些高级点儿的食材回来。</p> 郑凉秋听说白宋在蓟县开了酒楼,借口要去看看。</p> 其实是想借着香儿在场,多与白宋接触,尽可能地避免日后再跟郑家起冲突。</p> 一桌菜吃了半个时辰。</p> 白宋在前方带路,让郑凉秋去参观自己的酒楼,随口问问郑行知,问他要不要去?</p> 郑行知哪儿敢跟白宋同路?连连摇头,借口说还有他事。</p> 见白宋离开了尚源酒楼,郑凉秋颓然地重新坐下,惊魂未定地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没有被打。</p> 偏在这时,张老板鬼鬼祟祟地摸到厅中,悄悄地想问问大少究竟是什么情况。</p> 可没等自己开口,郑家少爷突然恢复了纨绔的本性,一壶没喝完的酒就泼在了张老板的脸上。</p> “吗的!你是要整死小爷是吧?”</p> 张老板被泼的一身,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行知三步走到跟前,一把揪着张老板的胡子,啪啪两巴掌甩在脸上,瞬间给张老板两边各留下了一道五指印。</p> “以后再敢请小爷来你这破酒楼,信不信一把火把你的家当给烧了?!”</p> “郑少爷……这……这……这是为何啊?”</p> 张老板满心哀怨,自己陪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不说,反倒挨了两巴掌,这叫什么事儿?</p> 郑行知气愤难平,又不想在此多留,甩开张老板自己走了。</p> 店里的伙计躲在一边不敢干预,见郑家少爷走了,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东家,您没事儿吧?”</p> “你眼瞎了?这能没事儿?哎哟哟……快给我拿药去!”</p> ……</p> 今日的饭局哪儿出了问题,张老板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p> 但有一点是看清楚了,想利用郑家来对付对家的寒门不好使。</p> 而郑家如今也不是当初如日中天的时候,除了郑家,还有陈家可以借用。</p> 黄昏时候,两家酒楼各对着都有些客人,两家都在讲书,场面虽然热闹,但大家还算作相安无事。</p> 尚源酒楼门前,张老板挪出了一张躺椅坐着,脸上敷着冰袋,翘着二郎腿,望着对面的东来酒家越发不忿。</p> “给我瞧好了,郑家的人怕你,陈家的人可不是随便好惹的。”</p> 这张老板虽是姓张,却跟陈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p> 准确来讲,这家尚源酒楼就是陈家的产业。</p> 这张老板身为东家,而酒楼的地契在陈家手中,酒楼在开业之前,也是陈家出资建设起来。</p> 张老板只是负责管理。</p> 而陈家作为传统的士族,为了跟商户撇清关系,从来不会让本家人来打理生意。</p> 这也是陈家跟郑家本质上的不同。</p> 在陈家的家产中,有一大批不挂在自家名下的商业,尚源酒楼只是其中之一。</p> 这也是为何在众多士族都走下坡路的时候,陈家反而声势更甚,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家主的眼光独到,知道赚钱才是延续家族最好的途径。</p> 夜渐深,说书散场,客人们纷纷离开。</p> 正当人流自酒楼离开时,却有几人到了尚源酒楼的门口。</p> 见此几人,张老板立即从躺椅上站起来,急忙迎了上去。</p> 来人多为家丁装束,为其中一中年衣着华贵,却不似商人办穿金戴银,带着一股文风气息。</p> 张老板在此人面前,似是要比面对郑家的公子小姐还要恭敬,双手抱拳,鞠躬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p> 中年见张老板脸上的冰袋,眉头一皱:“你怎么搞的?”</p> 张老板立即摆出一副苦相,连连求苦:“陈三爷,您怎么才来啊?小弟近日来被人逼得好苦啊!”</p> “呵?你真乃怪事,还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p> “三爷,您瞧瞧咱这脸上。这不仅是欺负到小弟头上,还是欺负到了陈家头上了。”</p> 陈三爷脸色一沉:“还有人敢不把陈家放在眼里?”</p> “可不!”张老板身后伙计立马接话,恨恨地说,“就是那个郑家的纨绔少爷,咱家好意请他吃饭,上来就给东家两巴掌!”</p> “郑家少爷?”陈三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事可就不好办了,郑家少爷乃是郑太阿的独苗,这人可不要去招惹。张兄,你这……”</p> 陈三爷话音未落,张老板回身就是一巴掌甩在伙计的脸上:“谁叫你说话的!”</p> 啪一声脆响,伙计被打得蒙圈了。</p> 陈三爷也是不懂,错愕地看着张老板:“这……”</p> “三爷,您别听他胡说,兄弟脸上这两巴掌可是对面这家的打的。”</p> 张老板把手一指,指着对面的东来酒家。</p> 今日,东来酒家讲书更晚,里面的客人还没有散去。</p> 远远看着,东来酒家人满为患,不时还有叫好的声音传来。</p> 这陈三爷一愣,皱起眉头,问道,“东来酒家?张兄不是说已经开不下去了吗?”</p> </p> 第222章 再入花楼 “三爷,您有所不知啊,这东来酒家新来了个东家,搞出来一个什么《三国演义》,现在全城的人都在听三国,这东来酒家也被他带得日渐火了,非但生意好了起来,还把咱们尚源酒楼的客人都抢走了。”</p> “《三国演义》原来是从此处传出的?”陈三爷若有所思,“近几日在家族之中也多有看到表兄妹们常有讨论,几卷书稿相互透传,结果被家族长辈发现了,一个个全部都挨了打,说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p> “那不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对面这家人尽用些歪门邪道抢生意,这么放任下去可不行。”</p> 陈三爷看看张老板:“你遣人告我专程来此,便是为了此事?以张兄的脾气,即便是有个外来客,也不至于如此吧?”</p> “三爷有所不知,那人来历非同一般,不仅拳脚功夫厉害,我们十几个人都不是对手,而且听说还是邙县林家的赘婿。那……那先前不是听说陈家跟林家要接亲,也不知道你们这……这是什么关系……小弟,哪儿好随便动手是不是?”</p> “林家赘婿?当初那个打了郑家少爷的寒门?”</p> “正是此人。小弟想着奇怪,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陈家少爷都跟林家定亲了,聘礼都下了,怎么那赘婿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少爷的这门亲事是个什么情况?小弟可是把礼钱都早早准备好了。”</p> 陈三爷眉头一皱,有些悔气地摆了摆手:“哎,别提了!”</p> “哦?怎么了?”张老板故作不解。</p> “表弟的婚事告吹。”</p> “小少爷的婚事吹了?这怎么可能?陈家是什么身份?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那可是全幽州都知道的大喜事呢!”</p> 张老板在一旁煽风点火,陈三爷在一边听得更是火冒三丈。</p> 关于那婚事,陈家确实是丢了颜面。</p> 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聘礼都已送到了人家门口,结果婚事告吹,这叫什么事儿?</p> 这位陈三爷在陈家只是旁系,跟小少爷是表兄弟,倒是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p> 而陈家直系一脉都十分避讳谈论此事,不管什么人去打听,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p> 之前这陈三爷还在嘀咕,想不明白一向蛮横的表弟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退婚一事?甚至于直到现在都在家中修身养性,一直都没有抛头露面。</p> 听张老板这么一说,陈三爷以为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原来是那个赘婿回来了。</p> 当初郑家各路追杀,这人居然还能回来,也算是个奇迹。</p> 只是……</p> 陈三爷想着又有些不明白了。</p> 那赘婿不是早就跟林家撇清关系了吗?</p> 就算回来了又如何?</p> 难道自家表弟会因为一个寒门赘婿的出现而放弃鼎鼎大名的美人儿?</p> 林家小姐的美貌远近闻名,听说表弟对林家小姐是颇为上心的。</p> “三爷,三爷……”</p> “嗯?”</p> “您在想什么?”</p> “没……没什么。”</p> 陈三爷的思绪被拉回来。</p> 张老板又殷勤地拿出了账本:“三爷,这是小店近一个月的账目,您请过目。”</p> 这尚源酒楼所赚的大头归陈家所有,陈三爷自然对账目十分在意。</p> 打开账目一看,陈三爷脸色就变了:“你搞什么?怎么还亏了几十两?”</p> 张老板满脸无奈,指着对面:“三爷,您就瞧瞧这,我不请您来看看,您都不会相信。对面这家店可留不得,您得要想想法子。”</p> “东来酒家……哼!”</p> 陈三爷冷哼一声,终于是上心了。</p> 尚源酒楼非但是陈家的摇钱树,更是陈三爷的摇钱树。</p> 对面的酒楼影响到了尚源酒楼的生意,那便是断了陈三爷的财路。</p> 他可以不去管陈家和林家的婚事如何告吹的,但不能不管财路被断的事情。</p> “不要急,等我回去思量一下,定叫对面不好受!”</p> 留下一句话,陈三爷招呼着随行的家丁走了。</p> ……</p> 对街人走时,东来就楼说书散场。</p> 后院马车已等候多时。</p> 白宋招呼王小花匆匆收拾一下自身,便又上了马车。</p> 马车将行,桑桑搭在院门口,巴巴地望着。</p> 白柔一路送着哥哥到了巷子口,分别才有些害羞地问:“哥,非得要去吗?”</p> “怎么?你也不想让哥哥去花楼?”</p> “那倒也不是,哥哥喜欢去就去,就怕桑桑和白姐姐……”</p> “乖啦,哥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风流快活。别告诉东方姑娘就行,那女人也不知招惹她什么了,桑桑都没说什么,她给我置气是什么意思?”</p> “哦。”白柔应了一声,乖乖地甩头回去了。</p> 白柔回到小院口,叫了一声桑桑。</p> 桑桑却呆愣愣地看着小巷口,没有动静。</p> 白柔一笑,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让桑桑回过神来。</p> “啊?”</p> “啊什么啊?我哥都走老远了。你不想让我哥去,又不开口说,在那边发呆有什么用?”</p> “我……我哪有?”</p> “哼,这儿就我跟你,还装呢?看你那不甘心的模样,就差就眼泪了。”</p> “你别胡说!”</p>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哥都说了。他是去办正事儿,又不是寻欢作乐。”</p> “嗯,我知道。”桑桑坚定地点点头。</p> “走了,我们也回去吧。”</p> 白柔一招手,两姑娘走去了小巷的另一头。</p> 一边走着,白柔一边说:“其实嘛,我哥去花楼逛逛也没啥不好的。”</p> “你说什么呢?”</p> “你想啊,要我哥一心想着嫂嫂,整天呆在家里,岂不是说连你也没了机会?我哥想去花楼,说明我哥不会只喜欢嫂嫂一个。”</p> “你……你简直越说越离谱了,你不是一直都向着林姑娘的嘛。”</p> “我是向着嫂嫂嘛,可哥哥跟嫂嫂之间选一个的话,我当然选我哥了。反正,我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他说什么我都相信。”</p> “白大哥真不会去寻欢作乐?”</p> “桑桑,没想到你也有不信我哥的时候。”</p> “……”</p> 桑桑低下头,没有再说。</p> 话说到这儿,白柔忽地眼睛一亮。</p> “桑桑,你有钱没?”</p> 桑桑抖了抖背上的包袱,里面全是今日营业的铜钱,还有十余两的碎银子。</p> “既然你不放心,不如咱们跟着我哥去那宜春院转转?”</p> “啊?!”桑桑惊叫一声,“你……你胡说什么?”</p> 白柔越想越觉得起劲,兴奋得脸蛋儿都扑红起来。</p> “你不好奇吗?男人都喜欢的花楼究竟什么样?花楼里的姑娘到底长得有多好看?”</p> “我我我我……我哪有好奇?”</p> “就算不好奇,你也不想去看看我哥在花楼里到底干了什么?点了哪个姑娘?到底是办正事还是寻欢作乐?”</p> 桑桑目光闪烁,变得犹豫起来。</p> 自己虽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白大哥,但心中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p> 她想去看看白大哥在花楼里干了些什么,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事……</p> “我们……我们都是女人,如何……如何进得去?”</p> “酒楼里面有我哥的衣裳,咱们换上之后把头发绑一绑就好了。”</p> 白柔眼睛滴溜溜直转,鬼灵精地不知在想什么,拉着桑桑就往回走。</p> “抓紧了,乘我哥还没走远。”</p> ……</p> 时隔一日,再入宜春院。</p> 今日名帖来,晴儿姑娘愿为小花先生弹唱一曲,以示前日的招待不周。</p> 只是还不能以面目相见。</p> 这一路过来,途径花街,遥遥便能听到诸多晴儿姑娘和小花先生的绯闻。</p> 仅仅是在楼中睡了一觉,宣传效果便这么好,白宋也懒得去计较那晴儿姑娘假装神秘了。</p> 马车停靠楼前,老鸨亲自相迎,此正值花楼生意最好之际,楼中大厅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异常热烈。</p> 前方两位姑娘一左一右迎着贵客,后方老鸨贴身随着白宋。</p> 楼里的姑娘都当小花先生乃是名流,却只有老鸨一人看穿背后的经纪人才是大腿。</p> “白公子,今夜小店已给您备好了美酒佳肴,这楼里的姑娘任君挑选,只要您能带着小花先生常来,小店可分文不取。”</p> “还有这等好事?我岂不是白白占了你家的便宜?”</p> “瞧您说的……就前日小花先生来了一宿,询问晴儿姑娘客人比往日多了几倍不止。您家的小花先生可真是个招财宝啊,咱家可要把您好好伺候着才行。”</p> “我们既然这么好,你家晴儿姑娘还藏着不愿见人?想我去别家楼里,谁家的花魁能如此高傲避之不见?”</p> “公子,这晴儿姑娘不愿意见,那真是没法子。您呀不要心急,只要多来几次,兴许跟那晴儿姑娘熟络之后,她便愿意见了也说不定。”</p> 白宋点了点头,也不再过多纠缠。</p> 今日未去楼上包间,而是被安排在大厅之中暂且坐下。</p> 周围客人也没注意身边都来了谁,全都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的珠帘之后。</p> “白公子,你们来得巧了。今日晴儿姑娘方有兴致,要在此弹唱一曲,待此曲完了,再请二位到楼上隔间一叙。”</p> 正说着,大厅一阵喧哗,就见二楼平台的珠帘之后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姿。</p> </p> 第223章 一曲琵琶一转音 一轮剪影隐隐戳戳浮于珠帘,只一现,场间喧哗骤停。</p> 晴儿姑娘之名,早已响彻幽州。</p> 听过晴儿姑娘琴曲的客人早已将那婉转动人的声音刻如梦中。</p> 闻讯而来的新客则是盼得肝肠寸断,只求能早日耳闻仙音。</p> 都说晴儿姑娘的歌声如山涧晨露滴落卵石时的清脆,在幽州再无别的姑娘能与之相媲美。</p> 而晴儿姑娘尚无花魁之名,不过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楼面,恐怕除了小花先生无人见过其真容。</p> 但一想,能有如此清脆的歌声,人又怎会差呢?</p> 往日晴儿姑娘总会在心晴之际在房中抚琴唱曲,那一首传扬在外的《不了情》便是有此而出。</p> 只是客人们都不曾想到,平日里只在房中弹唱的晴儿姑娘,今日竟会到了屋外,虽是藏于珠帘之后,但这一点点好,也足以让厅中客人们为之振奋。</p> 没有人说话,都痴痴呆呆地看着上面,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轮廓在珠帘之后坐下,然后抱着一张琵琶似是在做些许的调试。</p> 白宋也看着,远远的一个轮廓柔美,如山水画中那缥缈的云雾一般,笔墨如流水一般轻轻的划过纸上,留下的一丝淡淡的线条。</p> 就是那般模糊,只一个轮廓死也能想到珠帘后一袭罗衫,轻纱半遮,定是个肤白玉润,美到了锁骨深处的姑娘。</p> 不单是白宋,王小花也望着有些痴了,情不自禁地挪了挪步子,好似只要换个角度,目光就能穿透珠帘看透姑娘容貌似的。</p> 清脆的琵琶声忽然传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音符,便是拨弄了所有人的神经。</p>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属于古代女子的才情,一首《琵琶行》不由自主地浮现脑海。</p> 这是姑娘在试音,这小小的细节倒是彰显出她该是个音律的行家。</p> 白宋所想到的,不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也不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而是那一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p> 或许是在场的气氛所引,恍惚间白宋似是感受到了白居易在写下琵琶行时的情景,至少某事某刻,应是看到了如眼前这般类似的场景吧?</p> 不过,随着琵琶声响,唱词悠扬,陌生的曲调,陌生的词句,又将白宋拉回到了现实之中。</p> 白宋不知姑娘唱的是什么,但古曲独有的韵律和姑娘天籁的嗓音,组合在一起就是给人一种美不胜收的感慨,温良的心如沐春风,连楼外渭河之水都变得有了诗意。</p> 在场众人面露陶醉,心生羡艳,也难怪这清倌人在花楼中受人尊崇,就这般嗓音,男子也难心生亵渎之意。</p> 琴曲悠扬,唱凋不断,白宋已然陶醉其中。</p> 来了大唐许久,总是为了各种理由去奔走,少有停下脚来感受一下自己所向往的古时生活。</p> 这一首曲子,像是停止了白宋内心的时钟,知道这一刻,白宋方才真心感受到了自己所向往的风花雪月与诗情画意。</p> 人所向往古时,不就是这高楼之上一位幻想中的姑娘娇柔地弹唱出古代的儿女情长吗?</p> 不知何时,琴声停了,声也断了。</p> 陶醉中的客人们从幻梦中醒来,无不面露意犹未尽之感。</p> 白宋轻轻地鼓掌,不见晴儿姑娘之面,却是有种心仪的情愫。</p> 而那在歌声中沉迷的姿态却是尽数被藏在角落里两个有些古怪的小身影给看到了。</p> “那曲子有那么好听吗?看他连魂儿都丢了……”白柔红着脸,小声地抱怨了几句。</p> 身边的桑桑更是眉头紧皱,试着张了张嘴,学着方才的曲调哼哼了半句,当听到自己的歌声时,脸蛋儿一红,低头也闭上了嘴。</p> “哟,两位小公子何故在此独坐?来,让姐姐来陪陪你们吧。”</p>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穿杂进入两人之间,毫无避讳地挽着两人的手,迈着小碎步就往一张桌上领。</p> 两个姑娘穿着白宋的衣裳不伦不类,娇小的身板根本都撑不起来。</p> 她们的装束太过拙劣,哪儿逃得过花楼姑娘的眼睛?</p> 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p> 但花楼里的姑娘早已习惯,这二位可不是唯一女扮男装来花楼闲逛的小姐。</p> 哪位深闺姑娘不对花楼感兴趣?谁不想来看看?</p> 花楼姑娘都明白,只要不点破她们的身份,这样的小姑娘身上银子不少,比男人还好伺候,哪儿能不热情?</p>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光看漂亮姐姐身上半遮半掩的衣裳就面红耳赤,一时间脑子都不会转了。</p> 两人晕晕乎乎被按在一张桌上,也不问要点什么酒菜,姑娘大手一招就喊了一声:“好酒好菜都拿上来。”</p> “姐姐,别……我们……我们不吃东西……”</p> “东西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啊。姐姐看两位是新客,就自作主张给两位公子好好安排,一定会把两位照顾得舒舒服服的。”</p> “那个……”</p> 平日里白柔古灵精怪的,但到了这场合,嘴皮子还是有些哆嗦。</p> 桑桑更是紧张得不敢抬头,一句话都不敢说。</p> 姑娘见两人如此紧张,心里好笑,热情地将桑桑背上的包袱给解下来。</p> 桑桑一惊,里面装的可都是钱呢!</p> 赶紧将姑娘的手抓住。</p> “小公子,别紧张嘛,来了这儿谁还不是为了放松?”</p> 桑桑皱着眉头,提防着将包袱取下,让后放在了圆桌上。</p> 不想桑桑的手一松,背着的一包铜钱太重,轰的一声,圆桌塌了。</p> 包裹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一阵响。</p> 光听声音,里面全是钱。</p> 桑桑吓了一跳,好在包袱没有散开,只是露出一角,那姑娘正看见铜钱之中亮晶晶的碎银子。</p> 这可把姑娘唬住了,没想到这包袱里面全是钱!</p> 两位姑娘可是土财主!</p> 姑娘更热情了,赶紧又招呼了两位姑娘过来。</p> 两个丫头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缠上,一转头,却已找不到白宋的身影了。</p> ……</p> 宜春院厅中喧哗,那一曲唱罢,便照约定随老鸨上楼。</p> 老鸨随行言道:“少时就请小花先生近前听曲,白公子随小女子在后稍待。”</p> 白宋心知其意,不过是要让厅中众人都亲眼瞧瞧,小花先生与晴儿姑娘的亲密关系,为前日传闻添一把火。</p> 白宋并无异议,此也算为小花添名声。</p> 待到几人行至二楼平台之外,离晴儿姑娘不过几尺相隔之时,一位大茶壶上前一步拦住了白宋。</p> 此人无甚特别,丢入人群之中可瞬间融入人海。</p> 换做别人,定是不会往此人身上多看一眼。</p> 可白宋并非寻常公子哥,在军营一行,见识了各路人物。</p> 眼前这个毫无特点的青年人往面前一站,白宋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p> 周围人都不觉得有何不妥,唯独白宋愣了一愣。</p> 这是白宋下意识作出来的反应,是在草原之行后养成的潜意识。</p> 这是只有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p> 一个大茶壶,只是往面前站了一步,居然让白宋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p> 白宋顿时眯起了眼睛,轻轻地瞥了这人一眼。</p> 此人却是低着头,面容朴素,毫无显眼之处。</p> “白大哥,你怎么了?”前面的王小花回头说了一句。</p> 白宋没有回答,倒是老鸨笑盈盈地出面解释:“好了,白公子就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儿稍候便可。”</p> 白宋再看那人一眼,对方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p> 白宋再看王小花,对其点点头。</p> 王小花丝毫不觉气氛变化,看了看一道珠帘后的身影,有些腼腆,终是掀开了珠帘到了里面。</p> 白宋看得真切,那晴儿姑娘非但是藏身珠帘之中,更在脸上隔有面纱,除眉眼之外,各中容貌皆是不见。</p> 白宋心说这小姑娘还真够小气的,隔着帘子不说,还带着面纱?</p> 现在一想,心里反倒对此女没了兴趣,如此装神弄鬼,不看也罢。</p> 但楼下的客人们却是不干了,纷纷指向楼上:“快看,晴儿姑娘边上怎有一个男人?”</p> “那男人是谁?!怎么……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晴儿姑娘的珠帘之内?!”</p> “哪儿的登徒子,快!快将他打出来!”</p> 客人们各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二楼,正有人想要冲上去的时候,边上才有姑娘解释。</p> “诸位都冷静,楼上乃是小花先生,是晴儿姑娘的幕宾。”</p> “小花先生?!”</p> “那个讲三国的?”</p> “不是说他前日才与晴儿姑娘的房中一夜未归?这不会是真的吧?”</p> “之前还以为是传说,今日一见,瞧那晴儿姑娘毫无避讳,看来是确有其事。”</p> “不就是个说书的嘛?凭什么?”</p> 姑娘喊着:“你们是要吵呢?还是要静下来再听晴儿姑娘一曲?”</p> “嗯?晴儿姑娘还要唱?不是从来只唱一曲的嘛?”</p> “今日晴儿姑娘请了小花先生,自是要为小花先生独唱一首,若是各位继续吵闹,晴儿姑娘可就回房中去弹唱了。”</p> 一听此话,客人们纷纷停罢,都知道晴儿姑娘脾气不好,难得有兴致弹唱,被大伙儿搅扰得走了也得不偿失。</p> </p> 第224章 合适的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p> 随着清脆的琵琶曲调而起,珠帘之后传来了一曲婉转动人的《蒹葭》。</p> 那姑娘声音一如天籁,曲艺更是超绝。</p> 声调相容,毫不突兀,这古人的曲子还得是古人来唱,那古韵之风令人神往。加之曲词乃《诗经》名篇,曲中之意熟悉,不似前一首那般不知所云。白宋在珠帘之外甚是享受,待其唱罢时,不忍问了老鸨一句:“是谁教晴儿姑娘唱得一手好曲?”</p> 老鸨听了一副傲然姿态,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自当不会是风月之所调教出来的,晴儿姑娘自小师从名士,岂能于一般风月女子相提并论。”</p> “是从名士,却又如何沦落至此?”</p> 这一问让老鸨有些尴尬,明显回避着问题,尴尬地应了两声。</p> 询问之时,厅中又是一阵喝彩叫好声传来,客人们热情高涨,早已忘了先前的争执。</p> 再看珠帘里面,晴儿姑娘自知已完成了今日任务,没有与里面的王小花有任何交流,默默地收起琵琶准备离开。</p> 晴儿姑娘一回身,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p> 忽然有一人带着几分醉意在厅中大喊:“艳词烂曲,有辱圣贤!此间娼女不知国恨,尔等斯文尽皆烂人!”</p> 一声话闭,场间忽然安静下来。</p>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说话之人,准备离开的晴儿姑娘也停住了脚步。</p> “你是何人?怎敢在此口出狂言?!”</p>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一头乱发,不修边幅,但在醉意之中隐隐透着几分中正威仪之感。</p> 听人反问,便是一生冷哼:“尔等堂堂七尺男儿,却于此艳曲之中拍手叫好,岂不知尔等入学之时,这《诗经》乃圣贤所著!我泱泱华夏经历千年,四书五经从来便是修身治学之根本,何时轮到一娼妇在此以艳曲弹唱?!我看尔等也是文人作伴,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难怪我大唐边地久战不惜,全是赖你们这些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软骨头!”</p> “你……你……你敢羞辱我等?!”</p> “呸!”那醉人竟是当众一口口水吐在那人脸上,“我不屑与尔等为伍!”</p> “来人!”楼上老鸨一看不得了,赶紧叫人。</p> 从花楼各处突然出来几人,从四方包夹那闹事的醉汉。</p> “且慢!”人群之中有人喝止,“此人虽有言辞过激,但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如今边地战事紧张,我等不思报国也罢,但任有心再次听娼女艳唱《诗经》,实在是有些无度!这晴儿姑娘纵有天籁之音,也无资格唱我文人研修的文章。”</p> “是啊……这《蒹葭》取自《诗经》,一个青楼女子来唱,实在是有些不妥。”</p> 人群之中,疑虑之声渐起,先前的喧哗逐渐变成了沉思。</p> “晴儿姑娘,此事你该给我等一个说法!”</p> 突然间,矛头转向楼上的晴儿姑娘。</p> 这些二五仔转变之快,直接刷新了白宋的认知。</p> 议论声中,只要还敢夸赞晴儿姑娘的,那便是有辱先贤。</p> 一群男子,谁还敢站在晴儿姑娘的一边,纷纷在下方高举反对三俗的义旗,对先前奉若神明的晴儿姑娘进行打击。</p> 场面失控了,刚才的一首曲子似乎引起了众怒。</p> 宜春院里的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p> 老鸨也慌了,她经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p> 更有那晴儿姑娘,一人站在珠帘下一动不动,便是不看其面容,也知此刻是心烦意乱。</p> “晴儿,快走!”</p> 老鸨急中生智,让晴儿离开。</p> 却又被楼下的人听到,人群中尽是大喊:“不准走!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拆了你的宜春院。”</p> 人群之中,声势再起。</p> 白宋在旁看得清楚,这分明是有人在从中搞事。</p> 就那么三五人在之人群之中起哄,转眼就把事情给闹大了。</p> 晴儿有些急了,忙慌地要去解释:“诸位……诸位……小女子绝无……绝无亵渎圣贤的意思。”</p>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的艳词滥调就是在迷糊世人,你就是个妖女!”</p> “对!打倒妖女!打倒妖女!”</p> 事情简直离谱!</p> 不是白宋爱管闲事,而是下面的家伙太欺负人了!</p> 直接把白宋给惹毛了,看着下面一个起哄最热闹的,脱了鞋子就朝他当头砸去。</p> 白宋一鞋子甩在那人脸上。</p> 起哄的声音又小了些。</p> 那人吐了口唾沫,面露苦色,捡起地上的鞋子怒道:“是谁,是谁丢我的!”</p> “是你爷爷我!”</p> 白宋在楼上吼道。</p> “你……你是何人?!胆敢如此?你是要跟在场文人作对吗?”</p> “老子就见不得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姑娘!唱一首曲子就侮辱圣贤了?是你脑子进了水要疏通一下吧?!”</p> “你!”</p> “闭嘴吧你,瞧你这三大五粗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学过书的,就别在这儿装文人了,让你背一篇《逍遥游》的节选你会吗?”</p> 下方之人听了一愣,顿时面露难色。</p> 白宋沿楼梯走入人群之中,大喊一声:“刚才那个说什么娼女不知国恨的在哪儿?有种就给我站出来!”</p> 那醉汉也不含糊,摇摇晃晃走到白宋面前,不屑地瞥了白宋一眼,又拱手道:“在下上官仪,不知兄台有何指教?”</p> 上官仪!未来的宰相?</p> 突然的信息叫白宋愣住了。</p> 不过此时的上官仪尚未入仕,正是人生最落魄的时候。</p> 白宋定神之后丝毫不慌。</p> “你说青楼女子唱《诗经》便是有辱圣贤是吧?”</p> “哼!有何不妥?《诗经》乃五经之首,乃男子修身之本!岂能为一娼女弹唱?”</p> “可笑!你可知《诗经》自创作之始便是为记录民间歌谣而起?《诗经》本为曲谱,不过是流传久远只留有文字,《诗经》各中篇章本意让世人所唱,而非与文人所诵读。不过是你们这些自命文人之辈赋予各中解读,妄家各中深意,自以为从中取得前人经验,殊不知皆是为名篇画蛇添足。曲谱本该唱,而《蒹葭》本就是一首情歌,为何不能由女子唱出?”</p> “胡说八道!你这小鬼竟敢对千古名篇妄加揣度!”</p> “妄加揣度?妄加揣度的是你吧。你可知《诗经》又分风雅颂三卷。所谓风,便是风月,本就是民间风月之事,《蒹葭》出自风之一卷,本也就是风月之曲,风月之曲出自风月之所,唱的是风花雪月,有此晴儿姑娘的风月之声,乃天下最最契合的人!此曲不由晴儿姑娘所唱?难不成给你这油腻的中年酸腐来唱?岂不知你一张口,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p> “好!”</p> 白宋一通机关枪打完,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好声。</p> 那声音是干净清凉的山泉,没有一丝脂粉气,在花楼之中尤为惹眼。</p>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竟是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p> 白宋也看了过去,就见一群姑娘的簇拥下,桑桑和白柔站在那儿傻乎乎的。</p> 这两个丫头怎么来了?</p> 白宋狠狠的一瞪眼,就是在告诉两人,待会儿再来收拾她们。</p> 白柔一阵心虚,先前听哥哥在场中侃侃而谈,说得那些男人哑口无言,心里畅快,所以忍不住叫出声来,却是把自己给暴露了。</p> 小丫头不懂这些人在争个什么,只知道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就是不对。哥哥此时能为姑娘仗义执言,便是个大大的好人!</p> 所有人都被白宋的气势给镇住了。</p> 而众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二五仔,墙头草,看情况选立场。</p> 这会儿白宋怼得上官仪放不出个响屁,也就偃旗息鼓不再张扬,生怕场中小子突然调转枪口朝他们开火。</p> 上官仪是真的被镇住了。</p> 倒不是因为什么风月之曲?</p> 而是听白宋说《诗经》乃是被世人所过度解读。</p> 此番言论,正是击中他幼年时初学《诗经》时的困惑。</p> 只是当时的上官仪只能把困惑藏于心中,久之便忘了,却是不敢像白宋一般刻在心底,又毫无隐晦地说出来。</p> 一时间,上官仪有些失神,白宋一番话竟是不经意点醒了这位未来的名臣。</p> 沉默之后,酒醒了许多,对白宋一拱手,落寞而去。</p> 而在二楼上,珠帘后的女人默默地看着那个背影。</p> 不知是否是心中感动,居然从那个背影中感到了一丝熟悉。</p> 今日若非此人相助,自己还不知如何收场?</p> “妈妈,我想见一见下方公子。”</p> ……</p> 此刻厅中,客人们纷纷散场,今日闹事大家脸上都没光彩。</p> 宜春院的客人虽是走了,但晴儿姑娘的名声保住了。</p> 这些客人,走了还会来的。</p> 而白宋,则是揪住了白柔的发带,掐着粉嫩的脸蛋儿:“女扮男装是吧?逛花楼是吧?跟踪我是吧?皮是要哥给你松一松吗?”</p> “哎哟哎哟……痛痛痛……”小妮子叫苦不迭,哭丧着脸,“哥,桑桑也来了,你怎么不教训她?”</p> “不用想,主谋只有你一个!桑桑,你说是不是?”</p> 桑桑在一边站着,低着头:“白大哥,桑桑不来的,是白柔偏要来,还非拉着我。”</p> “桑桑!你这个叛徒!哎哟哟……哥,我错了……”</p> </p> 第225章 晴儿 “白公子,晴儿姑娘请你上楼一叙。”</p> 老鸨笑盈盈地下楼,遣散了四周看热闹的姑娘。</p> 对此,白宋并无意外,让两个丫头在厅中等候,自己随老鸨上楼。</p> “白公子,可是多亏了你呀!要不是您仗义执言,非但是我家晴儿名声难保,我这宜春院怕也是要被搞臭了。”</p> 白宋想着晴儿姑娘在珠帘后的身影,对这多次听闻的花楼姑娘,白宋心中多有好奇,更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还想待会儿让她摘了面纱,亲眼瞧瞧不算过分吧?</p> 白宋没有答话,老鸨继续说着:“咱家晴儿姑娘虽是冷傲了些,但心也是好的,今日感念公子大恩,主动求公子一见,还请公子不要计较此前稍有怠慢。”</p> 说话间,白宋以到了先前二楼平台的珠帘后,平台后方正对有一间屋子,房门已被一个小姑娘打开,规规矩矩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p> 白宋回头看看王小花,招呼一声,让他去楼下等着,随之走到房门前犹豫一下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晴儿姑娘,在下冒犯了。”</p> “公子请进。”</p> 房间内传来轻轻的声音,柔柔的,跟先前唱曲时稍有不同,没有那么惊艳,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之感。</p> 而这声音,听上去却是越发觉得熟悉了。</p> 白宋感觉怪怪的,心说不至于只是听个声音就地姑娘心生好感,这种熟悉的感觉也不知从何而来?</p> 稍作犹豫,白宋进屋,房门被外边的小姑娘给轻轻带上。</p> 这不是前日来的房间,房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女人香,处处都是红绸幔帐,屏风珠帘,而这房中的姑娘不是躲在屏风之后,而是端坐桌前,依旧有一张面纱挡着脸,一身精致的纱裙笼罩着曼妙的身姿,淡淡的粉砂之下透着大红金绣的束胸和束腰,似是稍显得紧了,让姑娘时刻地挺着胸脯,不得放松,中间露出一截镂空的白嫩肚皮,只差一点点就能看到肚脐。淡淡的诱惑之中却透着一股活力。</p> 初看一眼,白宋便是心惊,单是这身姿便足以令人神往,更不愧是花楼姑娘,即便身作清倌人,这衣着扮相更是比一般大家小姐要大胆许多。</p> 白宋再一拱手,挺身之后又见这晴儿姑娘毫无反应,不知为何愣在了哪儿。</p> “晴儿姑娘……”白宋轻轻地喊了一声。</p> “啊……”晴儿姑娘一回神,下意识地轻轻一吟,起身有些慌乱地往屏风后面去。</p> 白宋还没反应,晴儿已是逃到了屏风之后。</p> 白宋挠挠头,心说自己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一句话没说,见面就躲了?</p> 这让人有些尴尬,白宋一直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信的,就算姑娘不喜欢,也不至于吓到人吧?</p> 白宋尴尬地想要出言询问,将一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p> 回忆晴儿姑娘的体貌,就算是被面纱挡住了面容,依旧同心中某人联系到了一起。</p> 房间之内,没有任何对话,白宋也不避讳地往前追出两步,朝着屏风后面去看。</p> 屏风后的身影明显有些慌张,立即起身去躲。</p> 白宋刚到屏风之后,晴儿姑娘又绕到了另一边。</p> 两人隔着一盏屏风,各自都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轮廓,但可以看出晴儿姑娘很明显是在避着白宋。</p> 白宋放慢了脚步,眉头却皱得更紧,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晴儿姑娘,您好似在下的一位故友。”</p> 背后的晴儿姑娘没有回应,却能感觉出她越发紧张起来。</p> “晴儿姑娘,为何不出声了?先前不还说话的吗?在下到底是有多可怕,竟让姑娘处处闪躲?莫不是是姑娘不敢出声,怕在下认出了姑娘是谁?”</p> 屏风后的身影突然一动,朝着房门跑去,那是要逃出房间。</p> 白宋反应极快,飞速绕出,追了上去。</p> “啊!”晴儿姑娘惊叫一声,眼看着就要被白宋抓住。</p> 外面一人听到里面动静,打开房门,正是那相貌普通的打手。</p> 对方见白宋如饿狼一般扑向晴儿姑娘,顿时目露凶光,对着白宋突的攥紧了拳头。</p> 晴儿似是知道此人厉害,见状忙喊一声:“不可!”</p> 然后一掌将那人推开。</p> 这般一作停顿,后面的白宋一把将晴儿的小手抓住,只是追得太急,也没想到房门突然打开,自己也控制不住了,随着惯性扑在了晴儿姑娘身上,手上顺势一拉,直接将晴儿饱了个满怀……</p> 两人紧抱着,晴儿被推得往后连退,后脚在门栏上一绊,两个人便朝着门外摔了下去。</p> “哎呀……”</p> 晴儿姑娘一声痛呼,便是引来了无数诧异的目光。</p> 摔倒的两人全然没顾及到周围的眼神,此刻已是四目相对,紧紧地贴在一起。</p> 隔着一层面纱,白宋唇上似是多了一点甜甜的味道,此竟不止四目相对,却是四唇相接……</p> 白宋傻了,看着那水濛濛的眸子,呆愣愣地忘了分开,反倒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p> 是……防晒霜?</p> 白宋一惊,轻轻抬头,那早已松开的面纱没了阻隔,随风一动,飘到了别处。</p> 一张熟悉却又精美无暇的脸跃然眼前。</p> “墨姑娘……真的是你?”</p> 这不是邙县墨老的孙女,墨已清墨姑娘吗?</p> 先前就觉得很熟悉,只是从未想过墨姑娘会出现在花楼,所以一直没有将两人联系到一起。</p> 而身下依旧怀抱着的姑娘却也从未想过捧出小花先生的人是白宋。</p> 只有在白宋进屋的瞬间,认出了白公子,方才愣住了。</p> 而墨姑娘之所以会躲,就是怕被白公子认出,要是被白公子知道自己是花楼姑娘,定然是会被看轻的。</p> 现在,两人都已知晓了对方身份,墨已清也不必再躲了,眼中闪过几丝落寞,像一个丢了魂儿的人,一动不动,任由白宋抱着。</p> 白宋心中徒增一口火气,现在虽是多有暧昧,却是毫无享受美人之姿的闲心。</p> 墨姑娘乃是名门之后,半年不见,竟落得青楼之中,墨家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p> 一时间,白宋所想到的就是电视里常有的家破人亡或是父兄卖女的情节。</p> 再看墨姑娘那落寞的眼神,更是心中笃定,极为痛心地将墨姑娘抱起。</p> “跟我走,我这便为墨姑娘赎身。”</p> 墨已清尚在失魂之中,对白宋所言,毫无反应。</p> 此刻,老鸨才姗姗赶来,看到白宋与墨已清紧抱在一起,面露惊色:“哎呀,白公子,晴儿姑娘可是清倌人,您这样可是不行的!”</p> 白宋大怒,一把将老鸨推开,喝道:“开个价!我给晴儿姑娘赎身!”</p> 老鸨一愣,没有回答。</p> “怎么?看不起我?!让你开个价,不管多少钱!”</p> “那个……白公子,这晴儿姑娘可卖不了。”</p> “卖不了?还是你想坐地起价?”</p> “公子要真想买晴儿姑娘,那得问晴儿姑娘自己,小女子说了可是不算。”</p> “啊?”白宋又是一愣,这话是彻底明白不了,“你说什么?”</p> “公子有所不知,整个宜春院都是晴儿姑娘的,这宜春院里的姑娘,是走是留,是送是卖,全有晴儿姑娘一人说了算。您要带走晴儿姑娘,只要晴儿姑娘一点头,分文不取便可随公子而去。”</p> “宜春院都是晴儿姑娘的?!”</p> 白宋再一次懵了,诧异地看着怀里的墨姑娘。</p> 此刻的墨已清似已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依着白公子,轻轻地招呼一声:“你们都退下吧。”</p> 周围众人,各个都恭敬地点头称是,也不再说什么,很快就下楼了。</p> 等人都散了,墨姑娘才从白宋的怀中挣开,红着脸重新回到了房中:“白公子,来里屋,晴儿与你细说便是。”</p> 白宋满头问号,跟着进去,顾不及坐下就问:“墨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p> 墨已清理了理身上衣裳,留着一抹红霞,用给白宋倒水的时间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自公子离开邙县之后,我墨家生活日渐拮据,为了某得些生计,就……”</p> “为了谋生计,就来了青楼?这……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短短半年,怎么这一家宜春院都成了你的?”</p> “实不相瞒,我墨家早先也是大户,曾有一些关系在幽州。靠着一些祖辈的关系,我又会一些弹唱功夫,就暂居在这宜春院中。这半年时间,我以晴儿之名为宜春院博得了一些名声,花楼生意日渐好了,也因此赚了些银两,乘着机会就把整间楼给买了下来。”</p> 听这话,这墨姑娘应该是现在宜春院打工,然后打工打成了老板。</p> 这听上去十分励志,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很多地方不合情理。</p> 但要去细细追究,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p> 至少,在白宋记忆里的墨姑娘,可不像是个会为了谋生而屈身青楼的姑娘,况且她不是还有一家人吗?为何要一个女人出来如此牺牲?</p> 墨老就没想过自家家风的问题?</p> 白宋脑子一片乱麻,太多问题解释不了。</p> 而墨已清似也不想在此事上细说。</p> 只是看着白宋,细问了一声:“小女子沦为风尘女子,怕是让公子失望了吧?”</p> </p> 第226章 蜜桃成熟时 故友重逢,相对而作。</p> 气氛却稍有尴尬。</p> 白宋依旧觉得诧异,思绪飘忽。</p> 作为一个穿越者,倒是不可能存在歧视,只是实在没法将以前的墨姑娘和现在的墨姑娘联系到一起。</p> 同一个人,不同的身份,相隔千里,是永远不会有交集的身份。</p> 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可能。</p> 墨姑娘询问之后,得不到白宋回应,失落地低下了头。</p> 竟是有些自嘲,心说自己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有哪个男子不会轻视?就算是清倌人又如何?就算从不见客又如何?这身份便是个印记,永远都甩不掉的。</p> “墨老和你弟弟呢?”白宋忽然一问。</p> “爷爷同弟弟远走他处,是有事情的。”</p> “这么说,在蓟县,就墨姑娘一人生活?”</p> “算是吧。”</p> “这宜春院每日营收,也是足够殷实,墨姑娘何须每日借着晴儿的名头。”</p> “墨家本该是大户,但却落魄至今,小女子不过是想给家中多赚些钱,让家族恢复往日光景。”</p> “哎!”白宋叹了一声,心说自己还不是一样,就现在的钱,也够挥霍一阵子了,现在还不是想要赚得更多?</p>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白宋不想再去思考事情的合理性。</p> 强作精神,转变了话题:“墨姑娘,你的皮肤最近可有好转?”</p> 墨已清淡淡一笑:“已有许多好转,若非白公子的方子,晴儿……已清……”</p> 墨已清话音一顿,也不知当如此自称,脸上增添几分娇羞。</p> 白宋打断:“墨姑娘,自己如何习惯便如何称呼罢了。”</p> 墨已清苦笑一声:“原是假扮晴儿,不想自己当晴儿当的久了,日渐便习惯了晴儿的称呼,以往不觉自己是个青楼女子,时间久了,也觉自己越发像了。”</p> “晴儿,这名字好听,我喜欢。”</p> “原打算取名之清字,但清儿稍显拗口,便改作自称晴儿。公子喜欢,以后就叫我晴儿吧。”</p> “嗯,晴儿。”</p> 听白公子去了姑娘二字,心里多了一份甜,带着三分娇羞,起身换了个位子,坐在了白宋身边,俏脸轻轻贴过去,让白公子好生看得仔细些:“若非公子的药方,晴儿也不能外出谋生,只是若没有公子的防晒霜,白日晴天也不敢出去。白公子,晴儿的脸真有痊愈之日?”</p> 墨已清凑得近了,白宋感觉被一阵香风包围,淡淡的女香之中带着防晒霜的味道,感觉十分奇妙。</p> 白宋忽而恍惚,回忆这墨姑娘的种种,也不像是个能随意接近男子的姑娘。</p> 此刻主动迎来,主动之下只有半分娇羞,更与记忆之中不符,若不是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白宋都不敢相信这是墨姑娘,倒是更像个清倌人。</p> 一张小脸就在眼前,轻轻地呼吸似乎都能打在姑娘的脸上,却是只看到细腻,瞧不见一丝毛孔。</p> 墨姑娘的肌肤还是如初见时的细腻,晶莹剔透犹如果冻,看着就想上去咬一口。</p> 白宋有些架不住,咽了口口水,不受控制地轻轻地摸了摸,然后才说:“放……放心吧,总有痊愈之日。我也说过的,此病要养,急不得,只是晴儿脸上的防晒霜是否少了一些?”</p> “公子给的防晒霜所剩无几,晴儿遍寻名医,都无法仿制公子之物。故而要珍惜一些。”</p> “我明日就给姑娘送一些来。”</p> “公子,叫我晴儿便是,姑娘姑娘,何其生分?”</p> 白宋心里享受,却总是古怪,说不出为何。</p> 几番言语,两人把话题说回到眼下。</p> 不曾想提出要与小花制造绯闻的人是墨已清自己。</p> 她自始便打算以晴儿之名红极幽州,只是在蓟县尚有几位老牌花魁名声在外,此前无论怎么营造气氛,都没法让晴儿的名头盖过那几位老牌的花魁,最近才听说说书的小花先生十分出名,才动了炒作的心思。</p> 只是墨已清又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连炒作都不想亲自露面,所以才有了第一夜用迷香的办法。</p> 不得不说,墨已清能拿下整座宜春院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想到这位大家姑娘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商业头脑,实在让白宋颇为吃惊。</p> 现在知道白宋就是小花先生幕后的操纵之人,两人又是故友,岂有不竭力配合的道理?</p> 第二天,宜春院中晴儿姑娘唱了一首新曲。</p> 叫《新不了情》。</p>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p>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p>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p>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p>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p> 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p>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p>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p> 词曲简单易懂,却是动情至深,别与时所传唱的众多曲目,直白露骨的话但是让姑娘家听了就会脸红,却也让听曲之人心痒难耐。</p> 词调看似简单,但旋律极其优美,更监朗朗上口,凡听过者,一遍之后便能随口哼唱两句,新奇的感觉总让人流连。</p> 而这一首《新不了情》刚一传出,迅速便成了蓟县所议论的焦点。</p> 关于晴儿姑娘的话题,终于在《新不了情》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俨然已有了超越几大老牌花魁的势头。</p> 而究其根本,除了此曲优美之外,更重要的则是这首《新不了情》的作词之人是那位早与晴儿姑娘有传闻的小花先生所作。而曲子则由晴儿姑娘亲自所写。</p> 这对蓟县最大的话题人物,一人作曲一人写词,好一个郎才女貌,珠联璧合。</p> 古代文人才子,大家小姐也磕CP,联系周日所传故事,再加上几分想象,一瓜多吃,磕得人牙酸。</p> 近日,非但晴儿姑娘名声大燥,连带着小花先生也成了世人追捧的对象。</p> 尤其是蓟县内各家小姐,各自组成联合,每日要来为小花先生打CALL,只交钱,不听书,就是远远地看看小花先生就满足了。</p> 为了接纳这一批多出来的小姐联盟,白宋把后院都开放出来。</p> 毕竟小姐们身份尊贵,不能跟外面的一群男人混在一起。</p> 小姐们多了,她们也不再扮作男装,大摇大摆地混在人群之中,只要小花先生上台,她们就在下面摇旗呐喊。</p> 东来酒楼每日更加火爆,客人实在是太多了。</p> 原本秉持着心安的白宋也不得开始提价。</p> 无论是茶水还是饭菜,价格一加再加,似乎还是压不住客人的热情。</p> 尤其是那些小姐们,购买力之强,完全超出人的想象。</p> 白宋才算明白上一世的资本家们为何会揪着饭圈不放,这些小姐姐为了追星,钱是真的多。</p> 转眼已到卧龙出山时。</p> 蓟县的桃熟了。</p> 小小的东来酒家似已容不下客人们的热情。</p> 越来越多的客人反倒让白宋有些犯愁。</p> 那间属于白宋的办公室早已不属于白宋,里面坐着一位常客。</p> 蜀王李湛隔着一道房门听着楼下的讲书,不时地会被嘈杂的声音所打断。</p> 老人见白宋拨弄算盘,打断说:“白小子,该是选个大点儿的地方了。你这小楼每日这般拥堵,怕是要不了几日就要被挤塌了去。”</p> 白宋点点头:“最近已在着手新的铺子,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p> “没有合适的?”老人一笑,“老夫看你早已盯上了对面的那一家。”</p> 白宋被看穿了心思,摸着鼻子,笑道:“让王爷见笑了,不过是答应了妹妹要买下对面,可对面的酒楼死活也不肯让出,叫人难办。”</p> 自打不再去给王爷讲书之后,这位王爷便每日来酒楼听书。</p> 时间久了,自然也熟络起来。</p> 白宋转眼一想,笑问:“王爷,要不您给草民牵一条线?”</p> 老人笑着连连摇头:“老夫早已是磨平了性子,从不为私交而以势压人。”</p> “草民也只是说说,王爷这般人物,却是如此性子,倒也令人惊叹。只是不知王爷整日听书,也不为他事,真就闲来幽州度日的?可也不见王爷在县中置地?”</p> “小子倒也观察得细致,老夫也无甚隐瞒的。每日听书便是老夫的公事。”</p> “听书是公事?”白宋有些奇怪,停下笔,看着老人。</p> “老夫奉旨编修唐史。”</p> “编修唐史与三国何关?”</p> “建唐之前的史事皆为唐史。前人史书之中,由显三国历史最为混乱,民间传说众多,历朝史官修缮无数,听你的三国,老夫感触良多,由三国演义对照史书推测验证,老夫定能将三国的史事还原,这可是一件大功。”</p> “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去做修史的工作,皇上也不怕自家叔叔东奔西走地累着了?”</p> 说到此处,王爷没有再说,眯着眼睛,怡然自得的听着下方传来的说书声。</p> 平淡没有多久,下方的说书声忽然停止,更多的嘈杂声传来。</p> 白宋停下手中算盘,走到门口,下方桑桑就喊:“白大哥!有人捣乱,不让咱们讲书。”</p> 白宋倒也不在意,人多事杂,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儿上门。</p> 白宋早就习惯了。</p> </p> 第227章 老人难缠 酒楼内,几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步一停。</p> 这几人年老体衰,似是一阵风便能吹到。</p> 旁人唯恐与之接触,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都不知如何解释。</p> 而这几人进来,各个都沉着脸,一声不吭便往书台上走。</p> 王小花正讲书呢,忽然被人打断,又是这么一群老人,有点儿无措,上前一步问道:“老人家……您……”</p> 王小花刚一开口,老人二话不说竟举起拐杖便往王小花的头上砸。</p> 王小花毫无防备,被敲得一声脆响,捂着头连退了好几步。</p> 老人家力气不大,但拐杖是实心的,一样被打得生疼,龇牙咧嘴的缓不过气来。</p> 小花先生可是在场所有人的偶像,见偶像被莫名其妙打了,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p> 在后院门口看着的各家小姐皆有些耐不住想要冲上来的势头。</p> 可对方都是老人,这么多人又都看着,倒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p> 这时候,也不知谁人大吼一声:“谁敢造次?!此乃上贤书社的陈老先生!其余诸位皆是上贤书社的老先生!”</p> “上贤书社陈老先生?!”</p> 听到几人名讳,众人无不心惊,人群中议论声四起。</p> 这上贤书社乃幽州有名的书社,幽州众多学子的课本皆出自上贤书社所印制。</p> 并且上贤书社是朝廷认定的书籍买卖机构,不以赚钱为由,只为传播学识。</p> 故此,上贤书社在幽州一代风评极高,门口牌匾都是有高祖皇帝亲自提笔所赠。</p> 上贤书社不仅卖书,更是幽州各地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所交流的场所。</p> 而上贤书社出来的老先生,各地分半的私塾学堂等占有幽州九成,可算作幽州的教育总局。</p> 眼前这位陈老先生便是上贤书社的开创之人,更是士族陈家的老太公,身份尊贵,可称之为当地圣贤,即便是当今圣上见了,也不敢稍有不敬。</p> 听书的百姓不管懂不懂文章,多少也知道陈老先生的名号,无一人敢有动作。</p> 后院的小姐们也没了脾气,知道是上贤书社来了先生,自当是躲了起来,因为那些老先生之中,保不准都有教过小姐们诗文的老师。</p> 在得知老人身份之后,周围的人也隐隐猜到了对方为何来此。</p> 果不其然,几个老人上了书台,二话不说便把书台给掀翻,讲书用的惊堂木也给丢出了窗外。</p> 白宋快步感来,没想到闹事的是一群老人,一时间也愣住了。</p> 眼看着几个老人如老流氓一样,在厅中一顿乱打乱杂,白宋也有些不知所措。</p> 他也听说过上贤书社,知道这些老头身份不一般。</p> 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蛮,白宋倒是无所畏惧,这些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老头实在是不好惹。</p> 这些老人思想顽固不化,临死了根本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改变。</p> 打不得、骂不得,不能讲道理,也不能动粗。</p> 白宋一想,赶紧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之中,不再动了。</p> 下面,王小花捂着头,朝白宋投来求助的目光。</p> 白宋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不用说什么,这些老头子想砸就让他们砸吧。</p> 老人在厅中打砸,外面有人担心,也有人看热闹。</p> 张老板带着一个伙计,手里捧着一杯茶,看得是津津有味。</p> “啧啧……还是三爷有法子,他这一手借刀杀人妙极。”</p> 旁边的伙计也是称奇:“没想到陈家太公还有拿棍子打人砸店的时候,真是千古奇闻,让人开了眼界。”</p> “哼,最近这些日子,三国演义满天下传,大户人家的公子谁手里不有一册两册?各家的公子哥要么逃课听书,要么偷偷摸摸在课堂上看,搞得全县的教书先生都在抱怨。陈老太公生平就痛恨这些话本,得知此事,找上门来。就算是太守府来了人,也只能干瞪眼,谁敢碰老太公一下,那就是天下的仇敌。”</p> 一主一仆相谈甚欢。</p> 里面的老先生也打砸得累了,干脆坐下指着漫长听书的百姓呵斥的:“尔等不思进取,此等拙劣污秽之作,旨在迷惑世人,动我大唐根基。若有此闲时,为何不多看看前人史学?四书五经中千百至理文章,我等后人当效仿先贤求学求知,岂能在这等腐朽之物上浪费光阴?都给老夫散了!谁敢再来此地听书,看老夫不打断他的腿!”</p> 说罢,陈老先生举着拐杖朝着人群砸了过去。</p> 人群一拥而散,赶紧是避而远之。</p> 这位陈家太公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非但是把客人都给撵走了,还大有不走了的态势。</p> 指着王小花问:“这家店主何在?”</p> 王小花有些害怕,看向楼上的白宋。</p> 白宋知道是避不开了,上前几步对着几位老人一拱手:“在下白宋,是这家店主。”</p> 陈老爷子听了白宋的回答脸色就是一沉,方才一通打砸似乎还没把他的怒火给发泄出去,立刻拿起拐杖走向白宋。</p> 白宋见状,也不是傻楞,转头就跑,直接上了二楼</p> 这老人家碰不得,躲还躲不得?</p> 陈老爷子对这家店恨之入骨,一步一步想要追上去。</p> 看他摇摇晃晃的模样,生怕是一步没有站稳滑倒。</p> 白柔在一边看了许久,鼓着劲儿上去搀扶。</p> 老爷子本意要驱赶,但见白柔长得可爱,又人畜无害似的,也就没有拒绝,让她搀扶着一步一步往上走。</p> 白宋有些慌了,本以为只是一点儿小事情,没想到这老人家如此能折腾,也不知该如何处理。</p> 正在这时,里面包厢开了,又一个老爷子走了出来:“陈老,别来无恙啊?”</p> 蜀王一出,陈老爷子瞬间愣住了,诧异地揉了揉眼睛。</p> 李湛笑道:“陈老,你没有看错,正是故友啊!”</p> “参参见王爷……”</p> 陈老爷子作势要跪,李湛忙出言阻拦:“何必如此,都这年纪的人了,哪管这些虚名?”</p> 两位老人年纪相仿,但身子骨相差许多。</p> 蜀王李湛体貌不端,身材矮小,却是健步如风,气血顺畅。</p> 陈老爷子则不一样,刚才闹了一通,气息有些不顺,每一步都显得十分勉强。</p> “王爷,你怎会在此?”</p> 舒望拉着陈老下楼,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又让其他老先生纷纷入座。</p> 方才对陈老道:“自当是来听这家讲的三国。”</p> 陈老听了无比诧异:“连王爷您也……看来这种话本的确是害人不浅啊!”</p> “非也,老友听书全为皇上交付之重托,要重修唐史。这三国演义对老友修缮唐史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听了许多,看了许多,可说是受益匪浅啊。”</p> 陈老微微皱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王爷是有自己的苦衷……”</p> “这家店主也是心善之人,与本王也算有缘。几日相交,虽无深知,但也算是一家良心人。陈老何故如此气愤?要与这家店为难呢?”</p> 陈来看看一边的白宋,再看看王爷,眉头一皱,语气却是缓和了一些:“此人编撰三国,搞得全县青年神魂颠倒,县中诸多学子每日不予求学,尝尝逃课外出听书,即便不外出逃课,也会在课堂之上偷看。如此低俗之物,怎能任由其传播的于世?如今北地战事未停,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让大唐子弟毁在这等污秽的读物之上。”</p> “陈老,您是大学之人,论道教学,本王不能与您相提并论,至于这三国是否是污秽之物,本王倒也不好说。只是您今日来这家店里闹事,打了人,又掀了桌,撵走了人家的客人不说,现在还要追着店家不放。即便陈老占着有理,到现在岂非变成无礼了?况且这店家看陈老如此闹腾,至今也未有丝毫怒气,年轻人如此谦让,也是对于陈老的尊重。在这么闹下去,陈老这等身份的人,怕也是要被人看轻了去。”</p> 陈老听完,眉头皱起,轻咳一声吼,沉声道:“此人所书令人气愤,不得已而为之。既然王爷都发话了,只要那小子不再讲什么三国,老夫可以不予追究。”</p> 厅内,几个老人在对话。</p> 楼外,白宋站在门口擦了擦汗,长舒了一口气。</p> 今儿闹腾,可是让白宋一阵难搞。</p> 桑桑看着自家一地狼藉,忧心忡忡地走到白宋面前:“白大哥,现在该如何是好?明日的生意还做不做得了?”</p> “谁知道啊?”白宋摇摇头,“一切只有看王爷了……”</p> 事发突然,白宋一时间还没想好对策。</p> 古代人最重资历,这些老先生名望很高,跟以往遇到的对头完全不同。</p> 正说着,张老板捧着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假意地往楼里看了看:“哟,今儿生意怎如此冷清?”</p> 白宋没搭理他,默默地想着对策。</p> “怎么连书台都被人拆了?啧啧……没想到还有连王爷都搞不定的人啊。告诉你,陈老爷子可了不得,幽州文人都听他的,他要说不能听书,以后谁敢来听书就是有悖先贤,那是要被无数人唾骂的。别说王爷,就是皇上也不敢随意招惹。”</p> “是吗?”白宋反问了一句,对张老板一笑,回头便对陈老问,“这蓟县处处都在讲三国,为何只管我们一家?听对面那家不是还有人在说三国?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p> </p> 第228章 停业整顿 “什么?!”陈老一惊,敲打着拐杖就要起身。</p> 张老板见状大惊,赶紧出言:“陈老,您息怒!这尚源酒楼可是您陈家的产业……”</p> 他不说还好,开口之后,白宋立马抓住了机会,扯着嗓子喊道:“哎呀!原来如此啊!尚源酒楼是陈老爷子自家的产业,难怪要兴师动众来我这闹事!先前还想不明白,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陈老爷子,您是大儒,我招惹不起,明儿就把店给关了,换到别出去。”</p> 陈老被白宋一说,气得脸都红了,重重地拄地面:“胡说八道!老夫从来不管是谁家的铺面!你给老夫等着,待老夫查清楚了,若这家店真是陈家的铺子,却在铺子里面讲三国,看老夫会不会把这店给拆了!”</p> 陈老可不是说说而已,忙招呼一位同行而相对年轻的老者,让他离开去打探。自己则带着剩下几人气势汹汹朝着对面杀过去。</p> 张老板大急,拦在前头喊:“陈老,咱的店可砸不得!我这就让里面说书的走还不行?”</p> 陈老拧眉没有回应,白宋在后面一喊:“陈老可是不给咱让说书先生走的机会啊!”</p> 陈老一听,一棍子敲在张老板头上,哐当一声响。</p> 陈老气得起伏不定,被一个老先生扶着,安慰道:“陈老切勿动怒,您已劳累过了,这家店您就在外看着,让我等去把店给砸了。”</p> 陈老喘着粗气,指着里面:“你们去,你们去……老夫就要看看,往后还有谁敢在蓟县讲三国!”</p> 不一会儿,几个老人杀入尚源酒楼,里面很快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客人们惊呼着逃离,各种桌椅板凳、瓷碗杯酒飞出店外。</p> 白宋真不信他们是教书先生,年轻时各个都做过城管吧?</p> 张老板懊悔不已,头上被打得掉了个包,店子也被砸了个稀烂。</p> 老人家像是为了撇清关系,下手更狠,就怕白宋那一句厚此薄彼,所以对尚源酒楼格外照顾。</p> 老人们估计是把今日此行当做健身了,砸得没完没了。</p> 过了几分钟,问讯赶来的陈三爷看到自家酒楼门前的一幕,勃然大怒,指着几个同行的家丁道:“快!快上!狗日的东西,光天化日敢砸陈家的店,给我打,打死了算老子的!”</p> 这陈三爷话音刚落,还没看清楚周围的人,一棍子便飞过来甩在了他的脸上。</p> 陈三爷被打得一个人趔趄,半边脸都麻了,吐了一口唾沫,还带着血,心中怒气更甚,吼道:“是谁?!”</p> 陈三爷有些晕乎,吼了一声看身边的家丁没有动静,怒极又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老子上啊!”</p> “混账东西,你还想打死老夫不是?!”</p> 那拐杖又甩了过来。</p> 此次陈三爷有所准备,一把将拐杖给抓住,正要用力将对方的棍子抢过手,回头就看见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太爷。</p> 陈三爷愣在原地,嘴皮子都在打架:“太太太……太爷……你你你你,你怎么……”</p> 陈老不说话,瞪着陈三爷,死死地盯着他抓着拐杖的手。</p> 陈三爷意识到事情严重,赶紧松了手。</p> 陈老一声不响,抡圆了胳膊就往陈三爷身上砸。</p> 老爷子动作不快,三岁小孩子都能躲过去,但陈三爷不敢躲啊,站着闭上了眼睛。</p> “哎哟!”</p> 陈三爷被一棍子敲得晕头转向,跪在地上嚎啕不断。</p> 陈老可不管这许多,气头上来打人不停。</p> 陈三爷骨头都要散架了,在地上连连求饶:“太爷,您别打了,陈三知错了……知错了……”</p> “狗东西!你还知道错了?到底错在哪儿?”</p> “我不知道啊?~”</p> “还不知道!”</p> 陈老打得更狠。</p> 陈三爷欲哭无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p> 他只是将三国演义的事情告诉了太爷,说了三国就是从东来就楼传出的,知道太爷会来东来酒楼找事,可哪儿能想到会把火烧到自家酒楼来了?</p> 他现在被打人还是蒙的,所有情况一概不知,只知道有人在砸尚源酒楼,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人来了。</p> “白小子,你这祸水东引实在是损了些。”</p> 事发对岸,刚经历了风雨的东来酒家门前,李湛笑盈盈地走到了白宋边上。</p> 白宋看着对面,也是苦笑着摇头:“没办法,对面这家店老想着给我添堵,总得要他们也吃吃苦头。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铺子,我还想买下来的,今日被打砸一通,价钱又得损失不少。”</p> “那陈老可是个难缠之人,今日你出言相讥,让陈老骑虎难下。他日把你盯上了,你这酒楼生意怕是难以维系。到底想好了如何化解此事没?”</p> “王爷出面,难道还不足以让陈老改变?”</p> 李湛笑眯眯地摇摇头:“老夫说过,从不以王爷身份影响任何事情。今日出面给你说话已经坏了本王心里的规矩,况且在陈老面前,王爷的身份也不见得能令其改变。你要化解此事,还得靠自己。”</p> ……</p> 今日闹过之后,陈老倒也没有继续揪着白宋不放。</p> 或许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或许是觉得不顾姿态的打人有损身份。</p> 陈老和其他的老先生倒也收敛了些。</p>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这么放过了白宋。</p> 第二天开始,上贤书社便召集起了各家先生的门生,一早便开始沿街清理在蓟县内贩卖三国书稿的商贩。</p> 最近三国演义的盗版激增,县城之中突然多出来了好几家印刷厂。</p> 商贩们正想着靠着印书赚钱呢,没想到来了一群文人到处清理。</p> 因为此事是上贤书社牵头,上贤书社又代表着朝廷名下的正统文学。</p> 即便商贩们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跟清扫书稿的文人们对着干。</p> 除了清理书稿之外,全县各大酒楼,但凡有说书的,同样有老先生带着学生去闹事。</p> 以至于城中到处都是冲突,到处都有热闹可以看。</p> 而陈老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更是联名谏言,要太守府出面支持。</p>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的做法有些过激,但架不住老人家的名望太高,刺史大人没有立即采纳建议,却是也撑不住几天的。</p> “禁三国”之风,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p> 东来酒家为事态中心,往日门庭若市的情景一去不复返。</p> 没人敢来吃饭,一连两日都没有开张。</p> 铺子里的人都是忧心忡忡,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p> 只有白宋若无其事,依旧过自己的日子。</p> 反倒是觉得这几日清净,可以把生活重心从酒楼的生意上抽离出来,去做点别的事情。</p> 一日午时外出,叫了个马车先去东方姑娘府上拜会。</p> 这位小气的东方姑娘自打白宋去了花楼就不管店里的事情了,也不知如何就这般小性子,可念在是合作伙伴,总也要好好哄一哄的。</p> 白宋向王小花要了地址,当到了地点,下马车一看,就见门庭之上刮着一块牌匾。</p> 上面两字,竟是“白府”。</p> 白宋楞了一下,随机想到东方姑娘单名一个“白”字。</p> 取一个白府倒也不奇怪。</p> 然后自己上前敲门,那位经常随行的小丫鬟来开了门。</p> “白公子?”</p> “东方姑娘可在家中?”</p> “我家夫人说了,不见白公子的。”</p> “额……那你回去说一声,就说这几日铺子出了点儿问题,两日都没有一客。挨着的两家铺子也谈好了,准备将两家店都租下来。这关乎生意,总也要见面谈一谈。”</p> 小丫鬟想了想,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去通报。</p>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回来,开门领着白宋进去。</p> 入府之后,白宋发现这东方姑娘的宅子颇有些诗画风情,不见多少世俗平稳的房子,处处亭台楼阁,小径小筑,或许是家中人少的缘故,处处可见花草山水,布置也是精巧雅致,四面皆是清幽花香,随处可听小溪潺潺,人在其中,宛如停步画卷,于外走来,墙外是世俗,墙内就是山水。</p> 白宋一路走马观花,最后到了一间建在小池水流之上的小筑外面。</p> 东方姑娘一身白衣白裙,停在小筑前,散着一头长发对白宋招了招手,人在山水之中宛如脱离世俗的仙子。</p> 白宋几步跟了上去,进了小筑,对东方姑娘说了一声:“平日见姑娘干练,事事皆可亲力亲为,不想独居家中竟过得如此精致。有这样的小居,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去那世俗之中了。”</p> 东方白表情淡淡,也不见生气,也不见欢喜,指了指面前的藤椅,让白宋坐下。</p> “小莲,取我的君山银针来。”</p> “是,夫人。”</p> 小莲告了一声,退出去泡茶。</p> 东方白便直接问道:“听说铺子有些困难,究竟是有何事?”</p> 白宋则原原本本将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p> 东方白颇为惊讶,也皱起了眉头。</p> 她是心里生气,但也承认了白宋的能力,觉得自己插手生意完全多余,凭着白宋的能力一样可以把铺子经营得妥妥当当。</p> 但是没想到最近遇到了如此麻烦,对方是上贤书社,那可是朝廷认定的印发机构,撇开三国的好坏,他们干的事情,无疑是在挑战上贤书社的权威。</p> </p> 第229章 故友重逢 东方白闻讯而的沉思,思量许久也只得哀叹一声:“白公子尚且觉得棘手,小女子又如何能有办法?”</p> “东方姑娘,你也在家多日,在下来倒也不是为求姑娘能出个解决的注意,只是想告诉姑娘,酒楼事杂,既然大家合伙,还请放下之前的成见,同心协力。那书社的事情我自会去想办法,尚有商谈的几家铺子,还请东方姑娘出面从中选定出来。”</p> “现如今不是生意难做,为何还要再开铺子?”</p> “正因生意难做,周围铺子价钱才会下跌,难做只是暂时的,这时候买铺子最为合适。”</p> 东方白沉吟着点了点头:“反正东来酒楼能有今日皆为白公子之功,白公子如何说,小女子如何做便是。”</p> “这么说来,东方姑娘是不再计较在下的不是了?”</p> 东方白眉头一皱,当是不知如何作答,起身低头,嗫嚅一声:“我去看看那丫鬟怎么还没把茶送来?”</p> 东方白低着头匆匆而去。</p> 白宋望着那背影终是难解。</p> 这女人的醋意可真大,都这么多天了,还念着我去逛青楼的事?</p> 还是说这满园的清雅也盖不住内心的躁动,这结过婚的女人还真是有些不同。</p> 想着,白宋起身在小筑内环顾,看这间小筑结构精巧,家用之物皆由竹编为主,看着十分清雅,人在其中倒也静心。</p> 唯有靠里的书案为木质,置于竹居倒也有些格格不入。</p> 书案上,一支笔置于磨盘之上,笔尖尚在低墨,东方姑娘方才定在写字。</p> 白宋闲来好奇,不知道东方姑娘的文墨如何,移步书案,打眼一瞧。</p> 只一眼,白宋便皱起眉来。</p> 原来书案上的笔墨并非书法,而是一副简单的人画。</p> 画作尚未完成,只有一些精致的线条,但能从这些细腻的轮廓中看出个人物大概。</p> 画作中的人像乃是一书生,立于小池边,手持书卷,作吟诗状,气定神闲,十分儒雅。</p> 而白宋之所以皱眉,皆因这书生的面容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p> 好一个秀气如画的读书人,与白宋的气质也很搭。</p> 只是没有画完,却不能确信,白宋也不好舔着脸认定画中之人就是自己。</p> 他可没有拿着书吟诗的时候。</p> 只是……东方白在此作如此一画……</p> 白宋正在思量,呼听旁边“啪”的一声脆响,好不容易的一壶君山银针打碎在地,滚烫的茶汤撒了一地。</p> 返回的东方白却顾不得这些,快步追上来,抓起磨盘,将一整盘墨汁泼洒在了画上。</p> 墨汁飞溅白宋一身,也吓了白宋一跳。</p> 所有人都懵了,丫鬟站在外面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好。</p> 里面两人相互看着,谁都没有动静。</p> 如此过了半分,东方白忽地回过神来,俏脸涨得通红,慌乱地放下墨盘,不料残留的墨汁反溅到了自己衣裙上,又变得更慌,双手直往身上擦,而那小手早被墨汁染黑,不但没擦掉衣裙上的墨汁,反倒将手上的墨汁也染在了裙上。</p> “呀……”</p> 东方白惊呼一声,感觉俏脸快被烧得晕过去了。</p> 白宋还未见过东方姑娘如此狼狈,慌乱的样子惹人想笑,往前伸手抓住那无骨的手腕,小声说了一声:“不过一些墨迹,无甚大碍。”</p> 东方白被拉住手腕,心中是有羞涩,却也稍安,不再动静。</p> “白公子,我……”</p> “好了,姑娘也是无心之失。”</p> 白宋叹了一声,心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一幅画而已。</p> 东方白稍缓,透红着脸蛋儿看向白宋,就见白宋脸上挂着墨汁点点,心里愧疚,用闲着的手要给白宋擦掉墨汁。</p> 这妮子至此都没想着自己的手有多脏,这一擦,直接给白宋擦出了个大花脸。</p> 白宋却也浑然不觉,若无其事地看着东方白。</p> 东方白小嘴一扁,稍作忍耐却绷不住了,抽泣着笑了起来。</p> 小小的插曲让两人走进了许多,稍后半个时辰。</p> 东方白换了衣裳洗了脸,重新理了理发饰,也让白公子清晰一番,又给白公子拿了干净的衣裳。</p> 折腾许久,两人重新坐回小筑内。</p> 白宋心知姑娘尴尬,不再提先前之事,煞有介事地看着换的新衣:“这衣裳哪儿的?居然如此合身。”</p> 东方白怔怔地看着白宋,小声道:“是小女子做给先夫的衣物……”</p> 说完,姑娘又觉得不妥,忙解释说:“只是衣裳做好了,还没来得及给先夫试穿,先夫便已病去。”</p> “这……这给我穿是否不妥?”</p> “无碍,与其放在一边,不如给需要之人。”东方白淡淡说着,“实不相瞒,白公子与先夫颇有几分神似,不单气质相投,体貌也一般无二,初见公子只是,小女子便已有亲切之感,也因如此,小女子方才愿意将东来酒家交给公子打理。”</p> “而且也姓白?”</p> “嗯,先夫单名一个给字。”</p> “噗……”白宋差点儿咬了舌头,白送和白给,这真是……</p> 不过却也只能强忍着,笑话人家先夫,也太不好了。</p> “额……那副画,姑娘画的是先夫?”</p> 东方白眼中闪过一抹淡伤,轻轻点了点头。</p> 白宋轻声道:“那姑娘大可直言相告,又不是什么隐晦之事,瞧方才弄得那一身……”</p> 东方白又见微红,低头不语。</p> 这时,那一口君山银针终于送来了,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笑了笑:“好不易的一口茶,可不要叫人失望了。”</p> 饮茶一口,引得白宋一阵赞许,再与东方姑娘稍谈两句便起身告辞。</p> 拜访东方姑娘只是其一,白宋在此耽误了些时候,急忙改道去城南的药铺。</p> 此行蓟县已有近一月之久,却是未和牛大等人取得联系,这两日闲来无事,正要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p> 城南一脚小院草楼,四周百姓皆已熟悉了这家院中四散不停的药香。</p> 申时,阳光温和,春风轻柔,空气中飘散着点点药渣子。</p> 几个药商停在小院口,正清点着各种药材。</p> 白宋走在街口,远远就看到一个妇人包着头巾,撸着袖子,拿着称,很认真地称着药材。</p> 白宋认出此人,是牛大在邙县的媳妇儿郑氏。</p> 半年不见,没想到牛大已将邙县的妻子接到了蓟县。</p> 看她认真的模样,白宋也没打扰,就在一边默默看着。</p> 郑氏注意到白宋,看了白宋一眼,显然是没认出来,继续称着药材。</p> 听药商跟郑氏一番讨价还价,很便宜就把药材给卖了。</p> 白宋还想说两句,说她这药卖得太便宜,想想还是算了。</p> 正在白宋犹豫的时候,郑氏的目光重新落在白宋身上,很认真地看着白宋,若有所思。</p> “你……你是白……白公子?”</p> “嫂嫂,别来无恙啊?”</p> “你真是白公子?”郑氏眼睛一亮,风尘仆仆的脸上洋溢出花一样的笑容,立刻回头朝着院中喊:“当家的,白公子回来了!白公子回来了!”</p> 喊声惊出几声狗叫,随后出现的不是牛大,而是一身花布衣裳,手上还沾着皂角水的冬香。</p> “白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p> 这位郑琪画的贴身丫鬟看上去成熟市侩了许多,更像一个民家姑娘了,见到白宋兴奋地跑了过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只是看到稍显茫然的眼睛多了许多生机,也变得灵动了。</p> 随后,牛大缓缓出门,却搀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姑娘,是那位从郑家逃出的另一个丫鬟,采荷。</p> 采荷怀孕了。</p> 又跟牛大和郑氏住在一起,结果不言而喻。</p> 再看看冬香,不知道这姑娘跟牛大又是什么状况。</p> 牛大一只手,照顾怀孕的采荷很小心,老远就跟白宋点头。</p> 冬香甩了甩手上的水,拉着白宋往里走:“白少爷,咱们进里面说。”</p> 时隔半年。</p> 物是人犹在,几位故友变化倒也不大。</p> 白宋进院之后,几人就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经历。</p> 牛大他们的生活倒也平淡,以往的几个混混也都住在这里,只是都上山采药了,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p> 一屋子人,倒像是个大家庭。</p> 这些人都不善经营,即便有白宋教他们的采药,制药,在经历了头两月的辉煌后,逐渐就被越来越的采药人给比了下去,现在一屋子人也只能是勉强过着生活。</p> 日子虽然哭了些,但对牛大和那些混混而言,有一个家住,每天有自己的事情做,还能赚到钱,时不时有肉吃,有余粮,这已经比之前乞讨的日子好得太多。</p> 白宋也说了自己的事情,又说自己在城中先开了一家酒楼。</p> 结果引得牛大好一阵抱怨,怪白宋早些不来通知一声。</p> “我今日来,一方面是见见各位老友,一方面也是想把药铺给开起来。先前嫂嫂卖药我也看了,咱们卖得太便宜,根本赚不了钱。”</p> “就是!”郑氏连连点头,“可惜我们几个妇人家都不懂买卖,成天被那些药贩子欺负,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现在有了白少爷,咱们肯定能把铺子开起来,过上好日子。”</p> 说着,亲昵地摸了摸采荷的肚子:“妹妹,以后这孩子就不用受苦了。”</p> 看到两女人相亲相爱,白宋看看牛大,有点儿酸了。</p> ’</p> </p> 第230章 丫鬟的赌注 黄昏将至,进山采药的几个小兄弟回来。</p> 今日收获不多,各个兴致都不高。</p> 县中百姓都是看着他们采药挣钱,纷纷效仿,最近山里采药的人越来越多,上等药材都被采了七七八八,正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p> 可几人见了白宋,又是兴奋劲儿起来,把进山的郁闷忘却一空。</p> 白宋亦是兴奋,招呼众人去自家酒楼喝酒,虽是远了些,但老兄弟重逢,谁在乎?</p> 大家说得兴致勃勃,连采荷也到了外面叫了马车。</p> 所有人都齐备,唯独冬香还在房中不知干嘛?</p> “冬香姐,快些了。”一个小兄弟喊了一声。</p> “快了快了!”</p> 房里传来了冬香的声音,又过了一分钟,冬香才从里面出来,而身上却多了个不小的包袱。</p> 所有人都看着冬香,有些不解。</p> “冬香姐,你这是……”</p> 冬香垮了垮包,挤出一丝笑:“白少爷回来,我得跟白少爷走,白少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听说白少爷在城东,我自然要收拾一下……”</p> 听这话,几个小兄弟都有些失落。</p> 这半年生活,大伙儿都成了一家人,虽说都知道冬香姐过得不开心,却不至于刚见了白少爷就要走,落在几个小伙的严厉,这姐姐有种翻脸不认人的感觉。</p> 白宋愣住了,还没搞清楚状况。</p> 只有采荷笑着说了一句:“冬香姐每日每夜就盼着白少爷回来,白少爷虽没把冬香姐当丫鬟,可冬香姐一直把白少爷当主子。时常在咱们耳边念叨,白少爷回来了就要跟着白少爷走。”</p> 冬香有些紧张,毕竟跟这个白少爷相识不深,就怕自己这么贴上去,人家不要。</p> 也不怕丢人,她就是不想在一间风尘仆仆的院子里过一辈子。</p> 郑家回不去了,只有跟着白少爷过,比起自由的山雀,她更愿意当笼里的山雀。</p> 白宋一听,多少明白了一点儿情况,只是他现在身边女人已经太多了,自己都有点儿捋不清关系,现在又来一个丫鬟,还是个大丫鬟,年纪比白宋还长一岁,都二十了。</p> 这屋里,除了牛大,全部都要叫她一声姐姐。</p> 白宋有些为难,冬香厚着脸皮跪在了地上:“白少爷,求你收留我吧。冬香什么都会做,很懂规矩,绝不会给少爷添麻烦的。跟了少爷,以后就是白家的人,少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该说的说,该看的看……只要少爷不嫌弃冬香年老色衰,粗糙难看……”</p> “诶,你起来!有话起来说!”</p> 白宋拉着冬香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继续沉吟。</p> 白宋对冬香了解不多,同也是自己在郑家闹出了事情害得人家被牵连着没了归属。</p> 只是没想到这大丫鬟居然不想要个自由屋子,为何非要当个丫鬟?</p> “你想好了?当丫鬟可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p> “少爷,冬香早就想好了,冬香就是丫鬟命!天生是那伺候人的丫头,以后只要少爷不嫌弃,不撵我走,冬香一辈子不嫁人都行。”</p> 白宋看她如此激动,终是点了点头:“那以后就跟着我吧。”</p>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p> 冬香激动坏了,想要跪在地上磕头。</p> 没人能理解冬香为何如此。</p> 即便是个混混也不太瞧得上大户人家的下人。</p> 现在又不是吃不上穿不上,何苦要个低人一等的身份呢?</p> 采荷看着冬香,心里也是叹息。</p> 她们都是从郑家逃难出来的丫鬟。</p> 采荷还记得当初跟牛哥一起时,冬香都劝说过采荷不要嫁给牛哥。</p> 两个丫鬟却是不同,冬香年长,心思自是成熟,知道自己所求为何,看人眼光也是更准。</p> 采荷记得冬香说过,自打遇见白少爷的时候起,她便知道这位白少爷不同常人。胆识、智谋超群,只要跟着这样的主子,即便是当个丫鬟,以后也有飞黄腾达的日子。</p> 采荷明白,她自己的人生压在了孩子身上,而冬香,把自己的人生压给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少爷。</p> ……</p> 白宋现在不缺钱,一行人带着四辆马车,一路风光,好多人没见过一帮糙汉子搭乘马车招摇过市,好好地给显摆了一把。</p> 白宋坐在头车,冬香一路嘘寒问暖,殷勤地很,坐在车里,进靠着白宋,不时地搓腿揉肩,一刻不停。</p> 白宋还有些不习惯。</p> 平日里都是妹妹跟着自己,也不会这么摸在腿上,顶多捶捶肩膀。</p> 桑桑就更规矩了,坐在一起就脸红,跟个木头似的。</p> 回想远一些,白宋身边的丫鬟只能算个小翠,那丫头更小了,就是个小屁孩儿,哪有男女之别?</p> 冬香则不同,比白宋还稍长一些。</p> 自说年老色衰,但在白宋看来,二十岁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p> 脸蛋儿姣好,五官端正,身子也是高挑。</p> 虽不如香儿那般惊艳,但以丫鬟身份,有此姿容,也算实属难得。</p> 想着这姑娘每日跟着自己,当做个贴身丫鬟,以后穿衣洗澡什么的,会不会也是形影不离的,这么下去,保不准那天就要变成通房丫鬟。</p> 那香儿不就更生气了?</p> 这一路思绪飘忽,回到东来酒家时店中依然不见一客。</p> 如此也好,白宋便招呼自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p> ……</p> 卖药的营生还要思考,白宋准备先把酒楼的困局给解决了。</p> 来蓟县近一月,除了一家酒楼并无什么进展,但却让白宋想明白了一件事。</p> 自己这个穿越者,未来要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p> 此前,白宋有些排斥主角走过的路子,觉得少了些新意,自己也多有不甘。</p> 但现在来看,自己根本不必去思考这些。</p> 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何不把每一条路都走一遍试试?</p> 他不单要开酒楼、写、开药铺,还要酿酒、养猪、种菜、蓄水、屯田,做天下人的生意,让天下人没有生意可做,这便是白宋要在贞观年间风骚一把的构思。</p> 一家酒楼才是开始!</p> 他要把招牌挂便幽州,传遍大唐。</p> 一本三国也远没有结束。</p> “水浒红楼又西游……斗罗盘龙还苍穹!管他什么历史改不改变?赚钱不就好了嘛!”</p> 白宋醉了,回家家里尽是胡话。</p> 桑桑、白柔、冬香,三人合力才把这死猪抬到床上躺下,各个都坐在地上直喘气。</p> “少爷……少爷都在说什么?”</p> 白柔不以为意:“你习惯就好了,我哥经常胡说八道,梦里常念叨些什么汽车啊、手枪啊、大炮啊,谁都听不懂。”</p> “嘿嘿嘿……波多……老师……波多老师……”</p> 不知梦到了什么,白宋一个翻身保住了桑桑的脖子,通红的一脸坏笑,凑到冬香面前,口水横流。</p> “白大哥,白大哥……”桑桑俏脸通红,怎么都挣不脱。</p> “波多老师……”冬香认真地想着,“看少爷如此迷醉都还想着这位波罗老师,应该是为德高望重的先生吧?难怪少爷如此本事,定是师出名门。”</p> 白柔没说话,认真地想着,实在想不到哥哥何时遇见过一位波多老师。</p> 过了好一阵,白宋总算是睡了过去。</p> 三个姑娘围坐桌前,对着一盏烛火无事闲谈。</p> 冬香是厚着脸皮贴上来的,今天第一天跟主子回家,规矩坐着,也不紧张,只是懂得分寸。</p> 白柔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p> 冬香立即问道:“小姐,要不先去休息?我给您端水去……”</p> 一向大大咧咧的白柔听个大姐姐叫自己小姐,没来由地脸一红,羞涩道:“哎呀,我跟我哥又不是大户人,哪儿有什么小姐,你就叫我白柔就好了。”</p> “那不行,尊卑有序,我是少爷的丫鬟,也是小姐的丫鬟。这家宅虽小,但规矩不能乱,以后少爷肯定有一番大作为。咱们都是白家的女人,不能没规矩,就算没有规矩,咱们也要自己定好了规矩。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一个家给支棱起来嘛。”</p> 白柔拖着腮帮子,听得很认真,眨眨眼睛,有些崇拜:“哇,姐姐你说的好有道理。”</p> “所以嘛,以后你就是小姐,我呢就是丫鬟。就算小姐不会做小姐,丫鬟也能教您如何做小姐。”</p> “我是小姐,那桑桑是什么?”</p> “额……”</p> 白柔无心的一句话,倒是把冬香给问住了。</p> 说桑桑是少夫人,那显然不合适。</p> 说桑桑是丫鬟?看人家几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嘛。</p> 这问题冬香还真回答不出来。</p> 只见桑桑逐渐落寞,低下头,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去睡了。”</p> 白柔脑子缺根筋,根本没看出桑桑的心事,还兴致勃勃地问冬香怎么做个小接。</p> 而冬香已知晓自己惹了事端,变得有些紧张。</p> 这是她一天来,第一天就惹得少爷家里不和,那是自己的错。</p> 赶紧起身追着桑桑去了。</p> “桑桑……桑桑……”</p> “冬香姐,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困了。”</p> “你的心事姐姐心里明白,但这事儿还急不得。”</p> “人家哪有着急的份儿,根本什么都不是嘛。”</p> “瞧你说的,就咱家少爷你还看不出来?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嘛。”</p> “白大哥才不是!”</p> “对对对,白大哥是重情重义的好哥哥行了吧?想在这家有个名分,那可不止要你白大哥开口,还得这家夫人开口才行吧?咱们哪,先得把夫人给接过来,日后夫人在这儿住着,天天看着你为这白家劳心劳力,谁还不是个良心人?你在夫人眼前做得多了,人家夫人也念着你的好,只要夫人一松口,你家白大哥恨不得今晚就把你娶了洞房信不信?”</p> </p> 第231章 买楼 一日晴空。</p> 附近的野猫叼着飘散的柳絮玩闹,闯进了白宋的宅子,打翻了清早的汤碗。</p> 桑桑拿着水漂一路追打。</p> 白宋出门伸着拦腰。</p> “今日就不去开门了,反正都没有生意。”</p> 白宋随口说了一句。</p> 桑桑回头有些郁闷:“这么耗着还要到何时去?”</p> “别担心,今日就去处理此事。你们就在家好好休息。”</p> “哦。”</p> 桑桑应了一声。</p> 白宋看着桌上的早餐,随口吃了点儿,然后就准备出门。</p> 到了门口,白宋想到身边多了个丫鬟,今早却是不见人,照理是该有丫鬟一路陪同的。</p> 白宋只是好奇以冬香的年纪,这些规矩她是该懂的。</p> “冬香呢?”</p> ‘冬香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什么事情。”</p> 白宋也没多想,一人离开了宅子。</p> 白宋又去了东来酒家,酒楼门关着,向阳街也不见往日热闹的光景。</p> 白宋不再自家门前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对面尚源酒楼。</p> 这场由上贤书社组织的文字狱运动,不单是影响到了东来酒家。</p> 尚源酒楼乃至其他街上的各个大型酒楼都受到了影响,甚至连渭河边的花楼都影响颇深。</p> 老一辈思想家和学着号召力远远超出白宋的想象,如今在街上但凡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便会有几个人上来指手画脚。更别说哪里有卖书卖话本之类的东西,以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有一群人来把你的摊子给掀了。</p> 太守府在硬撑了几日之后,也不得不颁布命令,近期将在城内大肆整顿文风问题。禁止百姓讨论三国,文人不得讨论教本之外的文章。</p> 布告上倒是没牵涉到酒楼,但这个节骨眼儿,没人愿意来酒楼里抛头露面,生怕被人安上个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等头衔。</p> 一番组合拳下来,原本人满为患的向阳街,才几天就变得门可罗雀,一派萧条景象。</p> 白宋到了尚源酒楼,看到他们还开着门,但却也一个客人都没有。</p> 大厅里,倒是听到有人在吵架。</p> 竟是那个解先生和张老板。</p> “解先生,你还讲不讲理?也不看看这铺子最近的营生,自从你来了,尚源酒楼就开始赔钱,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工钱!我没叫你陪我的钱就好了。”</p> “你请老夫来时可是说得规规矩矩,一月二十两银子!你家生意好不好与老夫何干?”</p> “嘿,你个老东西,还说不动你了?!实相地就早点儿滚,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p> “怎么?你还敢打老夫?信不信老夫在外喊一声,好让那些上贤书社的子弟看看你家是如何欺凌读书人的?”</p> “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就你还读书人?!”</p> “张老板,别以为老夫是傻子,就你现在这模样,连手底下的十几号兄弟都跟你混不下去了,现在你还有什么本事能叫出人来?”</p> “你……你……”</p> 两个人在厅中争执不下,丝毫不觉白宋走来。</p> 白宋站在两人边上,轻咳了一声:“咳!”</p> 两人听到声音,见到是白宋,这才停止了拉扯。</p> 张老板见了白宋,眉头一皱:“你……你来干什么?”</p> “哎!”白宋叹了一口气,“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瞧我家的连门都不开了。”</p> “有什么好看的?少在这儿逞英雄,我们不好过,你们也没好过到哪儿去?”</p> 白宋也不急,找了个凳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知是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张老板眉头紧皱,这事儿是根刺扎在心里头。</p> 原本只是想对付东来酒家的,谁想那陈三爷是个蠢货,居然把陈老太公闹出来,又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非但东来酒家没了生意,全县的酒楼都没了生意。</p> 现在其他酒楼的老板都知道是他搞的鬼,现在个个都恨不得撕烂他的肉。</p> “张老板,听说尚源酒楼经营多年,一直生意都不怎么好。就算眼前亏了些银两,却不至于连个老先生的工钱都开不了了吧?”</p> 解先生一听,连连附和:“就是!你尚源酒楼家大业大,哪里缺这二十两银子?”</p> “此乃本家之事,可与你有关?”</p> 张老板不说,白宋心里却是清楚。</p> 这张老板不是缺钱,而是不愿意亏钱。</p> 在此之前,尚源酒楼经营多年,期间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岂能是在短短一月之间就被打压至经营不下去的。</p> 关键是尚源酒楼并非张老板私人之物,背后的大股东是陈家。</p> 陈家是士族,却不是商人。</p> 这尚源酒楼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产业,甚至连陈家的老太公自己都不知道。</p> 现在陈家老太公对此意见非常大,陈家人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尚源酒楼而继续投钱来亏损。</p> 作为大股东的人不持续投入,张老板只是负责经营,他赚的钱只是少数,他岂能傻乎乎地自己往里面砸钱?</p> 很自然的,这看似庞大的尚源酒楼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p> 这时候,就是白宋的机会。</p> “要不这样,你跟陈家说一声,这酒楼就卖给我得了。”</p> “你……你想得美!”</p> “出来做生意,要的是利益,如果掺杂个人的情绪,可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品质。现在陈家不愿意继续的投入,你也不想继续投入,连手底下的兄弟都散了,你还苦苦支撑干嘛?不想给银子,连个说书的都打发不走。我看了这家铺子,底子不错,地皮不小,楼也修得讲究,能卖个不少的价钱。三千两银子,你考虑一下。”</p> “三千两?!”张老板怒极反笑,“你还真是开得了口?!我这家三层楼,光木料人工都花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有这地皮,是蓟县最好的地皮,千金难求!之前有人出五千两银子都免谈,你说三千两?!”</p> 白宋喝着茶,也不生意,继续说:“我呢,只是提出一个价格,至于合不合适,好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赶紧去跟陈家商量一下,我可以等。如果实在不行,就当我没说过。”</p> 白宋话音一顿,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提醒道:“哦,对了,顺便提醒一句。你就看看目前的形势,还不知道那些上贤书社的学生要闹到什么时候,这铺子放一天就亏一天,你是想一直这么亏下去,还是直接拿一比白花花的银子?”</p> “你等等!”张老板开口喊道。</p> “怎么?可以谈了?”</p> “正如你所说,价钱不是我说了算的,得要陈家开口。”</p> “那行,我在这儿等你,去通知陈家。”</p> 张老板稍作犹豫,虽有不愿,但也无从选择。</p> 张老板也清楚,生意又不是斗气,若硬要跟这小子置气,他的家底倒是还有一些,足够跟对面一家玩个一两年,但这是自损的勾当,干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岂能如此做?</p> 而且他也知道,陈家老太公对此极为愤怒,陈三爷回去后背狠打了一顿,陈家肯定不会对尚源酒楼再作过多投入。</p> 尚源酒楼现在对陈家就是一块鸡肋,张老板也知道自己对于陈家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p> 一直这么拖下去,保不准那天就要被陈家扫地出门,撇开关系。</p> 真到了那时候,估计什么都捞不到。</p> 与其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能拿多少算多少。</p> 想了,张老板决定要去陈家一趟。</p> 张老板叫了辆马车,一刻钟后到了三爷的宅中。</p> 陈三爷被老太公打了一顿,如今还在床上养伤,听闻张老板来了,陈三爷在房中大发雷霆,叫张老板进去就是一顿茶具砸得七零八落。</p> 张老板心里冤屈,心说明明是你自己做事不动脑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到头来怪到了我的身上?</p> 想归想,嘴上却还是不敢得罪陈家的人,一面躲,一面求饶:“三爷息怒,三爷息怒,都是小弟想得不周!”</p> 陈三爷在床上发泄一通,闹得没了力气,方才停手,哎哟哟地叫了两声,然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此事倒也不怪你,只恨做事之前没有想得太周全,早知今日,不如一把火把他的楼给烧了!说,今日来有何事?”</p> “有人想买下尚源酒楼,三爷,您看……”</p> “买?出多少银两?”</p> “三千。”</p> “三千?!让他去吃屎吧!哪家的混蛋,拿我们当消遣不是?”</p> “三爷,我也如此想的。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同往日,这一月亏算了七八十两银子,前几日老太公来一通打杂,铺子里面一件好的家具都难找,补齐家具恐怕又得好几十两,关键现在上贤书社闹着,也不知何时能恢复生意?”</p> 听罢,陈三爷也皱起了眉头。</p> “要不您跟老太公说说?让他别搞自家的铺子。”</p> “放屁,老太公最好面子。”</p> “三爷要是不想卖,那总得拿出个法子嘛!总不能让楼子荒废在这儿,至少先给点儿银子维持住酒楼的开销。”</p> 一听拿银子,陈三爷表情有了变化,沉声道:“倒不是不能卖,只是这三千两银子太……”</p>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三爷,惜文少爷来了。”</p> </p> 第232章 价钱 陈惜文,陈家嫡系少爷,可是个混世魔王。</p> 不说外界的人,就是陈家的人也没几个敢招惹的。</p> 陈三爷挣扎着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裳。</p> 这时候,房门就已经被人踢开了。</p> 一个小子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p> 张老板心中一凛,知道这少爷喜怒无常,不好惹,赶紧站在一边,低头不说话了。</p> 陈少看看张老板,没放在眼中。</p> 走到陈三爷的面前,丢出一张条子:“三哥,我姐带的话,今日是上缴银两时候的,一共一千八百两银子。”</p> 陈三爷看了看条子,额头汗都下来了。</p> 这陈三爷看管着陈家不少的私密产业,每月将营收的银两上缴宗家。</p> 可是最近遇到了一些难处,这银子怕是拿不出来了。</p> 陈三爷吃着本家回扣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宗家给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月上缴的银两大差不差,也就不会去计较。</p> 可这陈三爷在两月前染了赌瘾,仗着自己陈家的身份,平日里没少赊账。</p> 从上个月起,上缴银两的事情就被搪塞了过去。</p> 这一千八百两,已经是累积了两个月的钱了。</p> 此事连张老板都不知道,还觉得是陈家不想继续给尚源酒楼投钱。</p> 其实时陈三爷手里拿不出钱,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所以一直拖着。</p> 陈三爷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继续这么拖着,等到下个月再用宗家的银子吧输的钱都赢回来。</p> 上个月来的是宗家的下人,被陈三爷搪塞几句就回去了。</p> 但这个月不同,陈三爷做梦都没想到会是陈惜文来了。</p> 看到陈惜文的一瞬间,陈三爷后背就湿了。</p> 他知道这是宗家的那位大小姐拿出的主意!</p> 这是不给他再有任何搪塞的机会。</p> 这个小少爷可是个混角色,别看自己比他长二十岁,又是他的长兄,可人家根本不给面子的。</p> 整个陈家,除了本家的大小姐,谁都治不住此人。</p> 陈三爷心里头直打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陈少有些不耐了,喊了一声:“给钱啊!傻愣着干什么?”</p> “弟弟,这事儿……”</p> “谁是你弟弟?!我姐说了,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见着银子,否则就不让我回去!你赶紧把钱给我,我还急着有事!”</p> “这……这……这……”</p> “这什么这?该不会真如我姐猜的那样,你是拿不出银子吧?”</p> “这说的什么话?银子当然有的!只是……只是要稍等一会儿,弟弟来的突然,三哥都没准备好。”</p> “没准备好就赶紧准备!”</p> “好好好,这就去准备。”</p> 陈三爷这次知道是不好混过去了,咬牙起身,给张老板使了个眼色,他们这就去卖酒楼。</p> 陈三爷一身作痛,却还得外出奔波,心里是欲哭屋内。</p> 而陈少则坚定地执行者自己的任务,一路跟着,见不到银子绝不离开。</p> 车轿上,陈少一路催促:“到底还有多久?”</p> “很快就到了,钱都在酒楼里面呢。”</p> “赶紧的,耽误久了,小心我揍你。”</p> “是是是……”</p> 陈三爷坐在后面的车里,边上跟着张老板。</p> 张老板看着情况不是很对,小声问:“三爷,现在什么打算?”</p> “当然是要卖楼了!”</p> “三千?”</p> “三千就三千!把楼卖了,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就好。”</p> “这也太便宜了。”</p> “能有什么办法?”</p> 看陈三爷的表情,张老板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三爷,您是不是手头上有点儿紧啊?”</p> 陈三爷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p> 走了几步,张老板忽然来了灵感,低声说:“要不这样,让陈少跟那个人谈,说不定还能卖出一个高价来。”</p> “这如何能行?要他知道我们卖了楼,岂不是……”</p> “这小少爷,哪里知道陈家的生意?他只管见到钱,又不知哪儿来的钱。卖楼的钱不是钱吗?关键对面那家的欺人太甚,要是陈少跟他们谈,那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陈少不是?要是能卖出个五千两,咱们也不亏。”</p> 陈三爷想了想,现在他是急缺钱,能多卖一点,自己也能躲捞一点,便点了点头。</p> 几人很快到了酒楼门口,陈少下了车,三爷就在一边指着里面喝茶的人小声说:“兄弟,就是里面的人要买咱们的酒楼,只要把这酒楼卖出去的,银子就有了。”</p> 陈三爷还有些紧张,可话说之后,那陈少倒是一点儿都没怀疑,反问道:“这酒楼值多少钱。”</p> “少说也值六千两银子,您要是能把酒楼卖出去一个高价,那回去就是大功一件。”</p> “放心,本少爷出马,还有作不成的生意?”陈少一拍胸脯,好似对这生意很感兴趣。</p> 三人一行,张老板走在前面,有陈少坐镇,心里多了几分底气。</p> 到了门口便喊了一声:“白老板,让您久等了。”</p> 白宋在里面等得昏昏欲睡,听到声音振作了精神,起身回头。</p> 就见三人并行而来,中间个年轻小子有些眼熟。</p> 那小子似乎没看白宋,还在东张西望,注意力很不集中。</p> 三人到了白宋面前,张老板给白宋介绍:“这位是陈家的三爷,代表陈家负责尚源酒楼的生意。这为……”</p> 说道陈少,张老板故意顿了顿,提起了精神加重了语气:“咳咳……这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家嫡子陈惜文少爷。”</p> “哦……原来是陈家少爷啊!”白宋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难怪这么眼熟。</p> 而听到白宋这声音,陈少回头一看,见到白宋的脸,两跨就是一软,差点儿坐在了地上。</p> “哎哟哟,少爷,您小心些。”张老板赶紧搀扶着,倒也没发现什么。</p> 此刻的陈惜文脸色一片铁青,嘴皮子都在哆嗦,看到白宋宛如看到魔鬼一般。</p>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被身边的两人放在眼中。</p> “今日,陈少亲自代表陈家来跟白老板商谈买卖尚源酒楼的事情。陈少的大名,相信白老板应该听过吧?”</p> 白宋点点头,多看陈少一眼,然后点点头:“没错,倒是听过。”</p> “呵呵……”张老板爽朗一笑,自信满满,“听过陈少那就好说了,刚才白老板出价三千两,陈少觉得价格不合适,至少也要六千两银子才行。”</p> “哦?是吗?”</p> 白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陈惜文,反问一声。</p> 陈惜文浑身一颤,手脚僵硬,吞吞吐吐地回了两个字:“不是……”</p> 这两个字一出口,陈三爷和张老板都相视一笑,心说好家伙,陈少不愧是陈少,六千两都不够,心可是真的黑啊!</p> “哎,就怕价太高,把人给吓跑了。”陈三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p> 张老板也是轻声回复:“不会,陈少正在兴头上,他敢不买,抢也要的把他的钱给抢出来。”</p> “不是?那陈少觉得多少合适呢?”</p> “我们要七……”</p> “两千,两千就够了……”</p> 陈惜文一开口,后面两人直接懵了。</p> “少爷,您说笑呢?怎么能两千?”</p> “是啊,您是不是说错了?这酒楼两千连地契都不够!”</p> “你们给我闭嘴!”陈少急得都快哭了!</p> 谁能想到跟他们一路来会遇到这个魔鬼?</p> 连续一个月,这魔鬼的脸每日每夜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现在好不容易淡忘了,敢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第一天又遇见了他!</p> 简直就是陈惜文的梦魇,命中克星!</p> 陈惜文恨得牙痒痒,恨得转身给这两人一人一耳光,但对方在场,根本不敢乱动。</p> 一月前,一人号令数百铁骑的恐怖场面还在,邙县县衙几十个衙役,不过一招手的功夫全部给缴械了。</p> 别说一个陈家,就是加上太守府的官差,也挡不住那数百铁骑一个冲锋。</p> 这样的角色,哪里是一个世家子弟赶招惹的?</p> “两千两……不过看你身边的人好像不太满意。”</p> “他他他……他们说了不算,这……这酒楼是我陈家的,我我我……我说了才算。”</p> “两千两银子……好像确实少了点儿……”白宋坐下,翘着二郎腿。</p> “不少不少!”陈少连连摇头,惶恐地补充,“要不……要不把就有送给您,我……我不要钱了。”</p> “不要钱了?这不太好吧。”</p> 听两人的对话,张老板跟陈三爷直接懵了,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 陈家少爷怎么如此害怕此人?</p> 就算是幽州此事,也不至于如此。</p> 正想着,就听陈少说了一句更让两人掉下巴的话来。</p>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酒楼就当是孝敬干爹的。”</p> 张老板一听,瞬间化作石头僵住了。</p> 陈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把尿给吓出来了。</p> 干爹?!</p> 什么鬼?</p> “哎,无功不受禄,这样吧,一千两银子,咱们意思一下,交给朋友。”</p> “可以可以,干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快把房契拿出来。”</p> 陈少回头催促陈三爷。</p> 陈三爷还有些发懵:“兄弟,这……这不是真的吧?”</p> “你还以为老子跟你说笑呢?赶紧的!”</p> 陈惜文都快急哭了,只想赶紧离开,一脚揣在陈三爷身上。</p> 陈三爷晕晕乎乎,拿出房契,陈惜文一把抢过来,塞给白宋:“干爹,您收好了。”</p> </p> 第233章 陈家小姐 张老板和陈三爷以为是在做梦,愣在一边全然没了反应。</p> 陈惜文却已魂不附体,只想早早离开,回头给陈三爷交代一声:“陈三,你跟干爹去县臣处登记房契,我……我我我……我就先回去了。”</p> “陈……”陈三爷张了张嘴,话都还没出口,陈惜文已经跑出去了很远。</p> 陈惜文走了,白宋拿着房契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折成纸条放在首先拍打着,看了看面前错愕的两人,淡淡地说:“走吧,我去取钱,一块儿县臣登记。”</p> 面前两人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年轻人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不然以陈大少的性子,怎么会害怕成如此模样?</p> 陈三爷愣了好久,方才点了点头。</p> 白宋回到自家酒楼,去后院的土窖里挖出几箱钱,叫了一辆马车跟着去县臣处办理简单的地契更换手续。</p> 这年头没有银票,大额交易实在不方便。</p> 之后的钱会越来越多,存钱将是一件难事,白宋想着要不要搞一个钱庄,这里头应该大有所为。</p> 陈三爷和张老板一路浑浑噩噩,丢了魂儿似的。</p> 做梦都不会想到一整个尚源酒楼只卖区区一千两银子。</p> 等办理好了手续,白宋拿到了新的房契,这尚源酒楼已算是白宋的财产了。</p> 当初答应桑桑和白柔,一月之内将尚源酒楼拿下,现在正好是五月出头。</p> 回到尚源酒楼门口,白宋对两位推着板车的两位拱了拱手:“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以后这尚源酒楼便是东来酒家的分号了。”</p> 看着白宋怡然自得的模样,两人心里也不知是过分什么滋味。</p> 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钱就在板车上,足足三箱,换做别人,看到定会欢喜得发疯。</p> 可这两位此刻所见钱财,总给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p> 早知如此,不如答应他三千两银子卖了,也不至于亏,饶了这么大一圈,亏损了不知多少。</p> 更关键的是,即便拿到了这一千两银子,也远远堵不上陈三爷赌钱输掉的窟窿。</p> “哎!罢了罢了!”张老板叹气一声,“都已经卖出去了,还想那么多作甚?这三箱钱当有一箱归属于我。”</p> 张老板说着,向前就要试着将一箱子钱给卸下板车。</p> 陈三爷一把摁住:“你干嘛?!”</p> 张老板莫名其妙:“铺子都已经卖了,当然是该分钱的时候。”</p> “分钱?怎么分?你也知道的,本家要收一千八百两银子,现在只有一千两,还空着八百两呢!”</p> “呵……”张老板反笑一声,“三爷,您这话说得就不再理了。你们陈家的事情与我何干?现在酒楼已经卖了,里面有一部分钱本当属于我的。”</p> “你想得美!要不是我陈家照着你,你也能有今日?这尚源酒楼本就是陈家的资产,你不过就是陈家之外的一条看门狗,现在还想来分钱?”</p> “陈三!”张老板一听,脸色大变,“现在给我玩儿过河拆桥是不是?平日里客气一点儿叫你一声三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爷了?想吞老子的钱,你别做梦!”</p> 说着,张老板朝边上原先还跟随他的伙计招呼一声:“来人!给老子把箱子给卸下来!”</p> 周围的伙计原本没有动静,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张老板已无往日的风光,都有了改投别路之心。</p> 张老板见无人响应,心头一狠,喊道:“把钱卸下来,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p> 有了银子,几个伙计撸起袖子走了过来。</p> “谁敢动!这是陈家的银子!”陈三爷一声吼,倒是镇住了几人。</p> 陈家的东西,就是放在大街上,也是没人敢抢。</p> 可这会儿的张老板已经不顾了,怒气冲冲走上去,一脚朝着陈三爷踹了过去。</p> 陈三爷本身有伤,行动不便,这一路都硬撑着,哪里是张老板的对手。</p> 一脚之后,直接被踢了个人仰马翻。</p> “哎哟,你个狗东西,要造反了。”陈三爷在地上哀嚎连连。</p> 张老板沉着脸,看都不看:“把钱给我搬走,出了事儿由我扛着!”</p>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伙计也不管了,正要下苦力。</p> 正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二三十号家丁。</p> 看那些家丁的装束,正是陈家之人。</p> 几十号人来时汹汹,瞬间将几人给镇住了,纷纷退到一边,装作事不关己。</p> 片刻后,马车停在装钱的板车前,后面跟来的家丁们,瞬间气势汹汹地将在场所有人给围了起来。</p> 场面一片寂静,从马车内走出一位年轻姑娘。</p> 一身碧蓝渐变色纱裙,裙摆如蔚蓝之海,身前如无边天际,正映衬其无暇藕臂,纤细脆嫩,一片薄纱半遮的披肩,柔美肌肤若隐若现。</p> 这一身纺纱工艺世间少有,看着尽显尊贵,却又不显庸俗,加之本身身材曼妙,走动间摇摇晃晃如灵动的小蛇。</p> 可这柔媚的身姿之上,一张绝美冷厉的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地感觉。</p> 一位古代女子,眼中含着一股决然的冷光,在世俗中见了极其特别。</p> 只看身段叫人口干舌燥,浮想联翩。</p> 再看眼神叫人避而远之,不敢亵玩。</p> 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陈家大小姐陈惜容。</p> 身为世家小姐,却没有各家小姐的温文尔雅,不在闺中赏花弄月,却在市井经商营生。陈家上下一应事物,但凡牵涉钱财、人员、产业等等,全由这位陈家大小姐说了算。</p> 很多人都说,陈家真正管事的人,就是这位陈家大小姐。</p> 也正是这位陈家大小姐,才让陈家有了现在的地位。</p> 贞观年间,士族声望已经不是靠着名声和风评过活的年代了,新的朝代更替,有钱才是王道。</p> 很显然,陈家大小姐深谙此理,故而不管世间一切风言风语,毅然决然走出香闺,出面经商。</p> 短短几年间,就把陈家打造成为了幽州最有钱的士族。</p> 更有了现在与郑家叫板的底气。</p> 陈三爷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见了这位表妹,委屈得眼泪汪汪,他可不敢胡乱称呼,直喊着:“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我被这些人欺负得好惨啊!”</p> 陈惜容看看地上的陈三,保持着严肃的冷,沉声道:“是你们把尚源酒楼给卖了?”</p> “是……”</p> “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首肯,居然敢私卖陈家产业!”</p> “大小姐,是少爷……是少爷的主意……”</p> “少爷?为何惜文说是你们的提议?”</p> “是少爷的建议。”</p> “卖了多少?”</p> “一……一千两。”</p> “一千两!”陈惜文脸色大变,“你们被跟我开玩笑。”</p> “是……是真的,少爷一人说定的,我们也不敢阻拦。”</p> 陈惜文脸色沉到了湖底:“买家在何处?”</p> “就……就在里面。”</p> 陈惜文不再理会此人,快步朝着尚源酒楼走去。</p> 刚到门口,陈惜文就看到个年轻的文人在楼中搬坏掉的桌椅。</p> 随后收敛情绪,轻咳一声:“咳……请问是公子出一千两买了这家酒楼吗?”</p> 白宋停下,寻声看去,见是以为冷艳的姑娘,瞬间换上一副笑颜,拱手一声:“正是。”</p> “我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先前的交易是舍弟胡乱做戏,搅扰了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子此来就将公子的一千两银子如数奉还,恳请公子也交还房契。”</p> “哦……原来是陈家大小姐啊?”白宋恍然,却也收起了好脸色,“您这话可就说得有点儿意思了,什么叫胡乱做戏?这房契买卖,那是要去县臣记录在册的,就凭姑娘一句胡乱做戏就能搪塞过去?”</p> 陈惜容眉头紧皱,声音变得越发冷沉:“公子既是生意人,自然应该明白,这一间酒楼无论如何都不止一两千银子,如此买卖岂不是儿戏?”</p> “儿戏?姑娘是说本县签署的房契是儿戏?我知道姑娘是陈家的大小姐,掌握着陈家所有的产业,但也不是随便能说官家儿戏的人吧?”</p> 白宋拿出了房契,打开拿在手上,“看清楚了,现在房契上写的可不是陈家的名字。这比买卖已经做完,姑娘若是想要回去,那就得出银子来买。不过嘛,现在我还没有卖的打算。”</p> “你!”陈惜容终是绷不住了,一抹红晕涌上脸来,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愤怒。唐唐陈家大小姐,在商场混了几年,还没有谁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p> 外面的陈家家丁,见小姐的脸色,立刻有几人带着棍棒冲了进来。</p> “小姐,别跟这小子废话,把咱们的房契抢回来!”</p> 抢房契?</p> 此乃儿戏!</p> 陈惜容冷冰冰地看着白宋:“这么说,公子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陈家了。”</p> 白宋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想给陈家面子,但这动不动就要数千两银子的面子,我还真给不起。劝姑娘还是回去吧,区区一家小楼,哪儿能入陈家大小姐的法眼?”</p> 陈惜容抿着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是她经商以来受到的最大的损失,一口损失了数千两银子!</p> 虽然跟她自己无关,但这口气实在是难以下咽。</p> “很好!陈家会好好记住公子的,我们走!”</p> </p> 第234章 截胡 “走?”家丁们愣住了,“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p> 陈惜容眸子一瞪:“走!”</p> 几个家丁不敢多说,赶紧追上小姐的步子。</p> 陈惜容回到街上,看到在一边站着的陈三爷,冷笑一声,走了上去。</p> “陈三哥,这铺子卖掉算作是惜文的过错也罢,但是本家要在一千八百两银子又在何处?不会是要用这卖掉铺子的一千两银子来作抵押吧?”</p> 陈三爷刚刚顺气,一听此话,知道东窗事发,哭嚎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我错了,我不该去赌的……那赌坊的人赶尽杀绝,不给人活路,我是没有办法才……”</p> “才用我陈家的银子来还赌债是不是?”</p> “……是……是,不过……大小姐放心,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能把所有的银子连本带利给赢回来的。”</p> “赢回来?陈三哥,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继续留在陈家?来人!打断双腿,赶出陈家,没收其名下所有产业。”</p> “啊!大小姐,大小姐……饶了我吧!”</p> 陈惜容没有理会,人已经上了马车。</p> 而陈三爷,已经被家丁抓住,当街当着众人直接打断双腿。</p> 向阳街上,回荡着陈三爷的惨叫声,久久不散。</p> 马车行到装钱的车架边上,陈惜容掀开车帘看着站在一边的张老板:“这钱你还要不要分呢?”</p> 张老板吓得一阵哆嗦,早听过陈家大小姐的凶名,都说比男人还狠,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p> 在大小姐面前,他这小喽啰可有半点儿脾气?</p> 听过之后,赶紧退到一边。</p> 陈惜容看着这一车钱,心里无限郁闷,看到钱便想到了那年轻小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是越发的憎恨。</p> “把钱带回去。”</p> 白宋不在乎外面的情况,今天拿下这么大一间铺子心中正美,只是铺子里面被打砸得厉害,估计还得要几日好好修缮。</p> 在楼中看了一会儿,白宋出去关了店门。</p> 看见陈家的人还在街上迟迟不走,也不在乎。</p> 尚源酒楼拿下来,不知道东方姑娘去谈的几家铺子如何?</p> 这一月经营,倒也积累了不少银两。</p>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大概有四千多两银子。</p> 其中大部分是靠着茶客的打赏。</p> 至于卖书的钱,白宋只赚了很少一部分,本身就卖得便宜,又知道林家的生活不好过,就把利让给了林家,全当是讨好夫人去了。</p> 本以为以三千两银子拿下尚源酒楼有些难度,没想到本路来了个送财童子。</p> 陈家的小子没将白宋在邙县的事情外传,白宋倒是乐于见得。</p> 如果陈家小子真要把铺子送过来,白宋也是会收的。</p> 之所以给一千两,防着的就是陈家有别的人不认同,一千两银子少是少,但总归是有个价,就算事情闹大了去官府,自己也能占理。</p> 现在手头还有余钱,让东方姑娘再谈一两家铺子下来也不是不能。</p> 先前来的时候就看到东方姑娘的马车停在东来酒家的隔壁。</p> 那是一户民居,早先就谈过要收购他们的房子来扩建酒楼。</p> 之前是要价六百两,实在是贵了些,不知道东方姑娘谈得怎样了。</p> 那民居就在对面,白宋走过去正看见东方白低着头往外走,看她眉头紧锁,沉闷不语,心说不会是没有谈拢?</p> “东方姑娘。”白宋喊了一声。</p> “白公子……”东方白似乎没注意到白宋之前在对面的楼里,有些诧异,随后有沉闷下来。</p> “怎么了?”白宋见对方情绪不好,有些好奇。</p> 东方白到了白宋面前,无奈地摇摇头:“哎,被人截了。”</p> “被人截了?”</p> 白宋一时间没明白。</p> 东方白又小声解释:“本已经跟房主谈好了,以四百五十两买下整个院子。结果突然来了一拨人,直接开价八百两,那房主直接就答应了。”</p> “八百两?”白宋一愣,诧异地看着面前落魄的小院,怎么都不像是价值八百两的地皮啊!</p> 这小院虽然地段很好,但终是个民居,买下来之后还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改造,方能经营生意。</p> 五百两就是个偏高的价格。</p> 八百两,除非疯子才会去买。</p> 白宋也没细问,只见东方姑娘颇有些自责,好好地安慰:“罢了罢了,谈不下就别谈了,又不是只有那一家铺子,咱们去看看隔壁另一家。”</p> 东来酒家比较小,容不下太多客人。</p> 白宋一直想的是将相邻的地皮买下来,扩建成一个更大的酒楼。</p> 既然左边的一个院子被人卖了,那右边还有一家布庄可以谈。</p> 这布庄开的是两层小楼,比左边的院子小,但价格更贵,如果不是没得选,白宋倒也不想去谈这家。</p> 两人转头去布庄,盘算着就算花个一千两百两银子也要将其拿下。</p> 等到了门口,正巧看见店家关门。</p> “诶,店家,咱们再来谈谈。”</p> 白宋之前就来谈过,所以店家知道白宋的意思。</p> 之前店家根本就不想卖,所以价钱就没有聊,为了表示诚意,白宋准备直接先报个一千两再说。</p> 可店家却是一摆手,笑着对白宋摇摇头:“白老板,你来晚了,我已经把这家店给卖了。”</p> “卖了?!”白宋愣住了。</p> 店家呵呵一笑:“哎呀,白老板,真的不好意思,本来我也不想卖的,可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p> 情况有些蹊跷,这左右两处地皮,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愿意出高价呢?</p> “店家,你到底卖给了谁?”</p> 店家正要回答,马车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卖给了我。”</p> 说话的正是那还没离开陈家大小姐。</p> 对方掀开车帘,冷笑着看着白宋:“白公子是吧?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p> 留下一句话,陈惜容放下车帘,出言让车夫离开。</p> “那人是谁?”东方白怔怔地看着马车远去。</p> 白宋笑了笑:“无所谓的人罢了。”</p> 买下尚源酒楼虽是高兴,但陈家小姐横插一手,将东来就楼夹在中间,一辈子别想扩张了。</p>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真让人膈应。</p> 而且以后开店做生意,还不知道对方会干出什么幺蛾子。</p> 但这些都是后话,白宋还没工夫去搭理。</p> 时间已经不早,白宋送别东方白,改道往回。</p> ……</p> 黄昏时分,蓟县西城快马加鞭,轻骑开路直入城下。</p> 在最后一辆马车入城之后,蓟县正在关闭城门,守城士兵看到远处轻骑一人直冲城门而来,立即举起火把以为警示。</p> 风中吹来了轻骑振奋的嘶吼声:“速速让开,有紧急军情通报!定襄道行军大将军率三千铁骑直入突厥内部,切断突厥大军后勤,生擒突厥颉利可汗!突厥国投向啦!我们赢啦!”</p> 孤寂声音如一支穿云箭扎入蓟县,随即往幽州各县扩散。</p> 耗时一年的大战,眼看大唐军队就快不行的时候,突如其来捷报唤醒了所有沉睡的人。</p> 一瞬间,城头的火把掉在了城下,蓟县城楼欢呼声震天而起,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蓟县百姓,传递出让人无法形容的喜悦!</p> 而在消息之前,那最后一辆入城的马车里面,挤在一起的三个女人纷纷看向后头,她们是第一个看到全城欢庆的人。</p> “突厥人投降了?”小翠错愕地望着小姐,有些不敢相信。</p> 香儿用手绢捂着口鼻,探出头看着后面,一遮挡扬起的沙尘,然后回到车里,轻声说:“应当是真的吧?”</p> “与我们何干?”</p> 车内还有一个姑娘,则是一早外出的冬香。</p> 小女人不在乎国家大事,只在乎眼前。</p> 车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尽是林家小姐的日常之物。</p> 看这模样,林家小姐来了蓟县是不会走了。</p> 冬香一早外出,直奔邙县而去,然后拜访了自家夫人,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硬是帮自己的主子把夫人给劝回家了。</p> 冬香心思细,心思也多,只要不生坏心,确实是主子的好帮手。</p> 她自个儿也清楚,主子收留自己并不情愿,她得好好表现才能赢得主子好感。</p> 知道自家的情况之后,自是明白少爷和夫人之间有着些心结,她便自作主张去了邙县劝说。</p> 女人还是更懂女人的心思。</p> 这冬香与香儿交谈一日,香儿真就放下了心中的疙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长久地跟着相公住了。</p> 冬香一路表情平淡,心里却乐开了花,知道就凭今日之功,少爷就是想赶自己走,这夫人也不会答应的。</p> 冬香心情大好,一路给夫人削着新鲜的桃子,嘴里一阵嘀咕:“夫人还是想想,待会儿见了少爷,该跟少爷说什么?又想一想,少爷见了夫人,心底不知该多高兴才对?”</p> 香儿抿着唇,知道这位姐姐一样的丫鬟是在说笑,但念着她先前在家的话,心里还是赞同的。</p> 这女人呐,连个孩子都没有,哪有资格吃醋呢?</p> 自家相公身边美人环伺,自己远在他乡不管不顾,拖得久了,不说一个情敌撵不走,搞不好又会多出两个三个。</p> 自己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得自己主动把握,说不准,给白家生了孩子,相公的心就稳了。</p> 想着,香儿脸一红,看了看手里的养胎方子,心说见了药铺立马得配上,晚上就得喝才行。</p> </p> 第235章 团圆 沿路回家时,白宋听到了沿路传话的官差。</p> 得知西北战事大捷,突厥人投向。</p> 白宋多有感慨,心也更为放松,看来历史似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p> 原本该赢下的战争终归是赢下来了。</p> 如此捷报刚一入城就引来全城欢呼,黄昏熄灯时,蓟县县城少有地热闹起来。</p> 随着一路热闹,白宋想着回家之后也要吃点儿好的庆祝。</p> 到了家院后门,忽而发现一架有些熟悉的马车。</p> 白宋一愣,感觉这马车在哪儿见过,不及细想,又闻到院里飘来一阵药味。</p> 白宋觉得有些奇怪,进门便看见一早不见的冬香正蹲在院角,砌了个小灶,像是在煎药。</p> 隔壁院出墙的柳条飘散的柳絮落得她满头都是。</p> 不过这妮子很是认真,丝毫不察觉。</p> 白宋闻着药味,眉头皱起,心说这怎么跟安胎药的味儿不差?</p> 难不成这冬香……</p> 白宋悄咪咪地到了她身后,一声不吭地看了一会儿,而这妮子居然一直都没察觉。</p> 白宋伸手拨开她头顶的柳絮,这一动作方才将其从专注中惊醒。</p> 又被吓得不轻,点儿把药盅打翻。</p> 白宋搭一把手,拿捏住冬香单薄的肩膀,方才让她稳住了身子。</p> “少爷!”</p> 冬香颇为惊讶,但随即转喜,正欲转头去喊。</p> 白宋却将其按在原地,细细打量起来。</p> 冬香被白宋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眨眨眼,小声问:“少爷,这般看着人家作甚?”</p> 白宋没有说话,还是在认真看着。</p> 这冬香身子高挑,体貌稍显圆润,没有古代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看上去不显清瘦,尤其是那肚子,几是肉眼可见的微隆。</p> 看了之后,白宋心中笃定,心说这妮子难怪要煎安胎药,也难怪非要跟着自己,应是在外有了情郎,却又不知如何解释。</p> 古代女子私通怀孕可是大事,白宋也不想点破让冬香难堪,就笑了笑说:“以后不用做这些活,你去休息吧,这药有我看着。”</p> 白宋自以为是,殊不知这冬香是喝了桑桑熬煮的酸梅汤。</p> 五月梅子将熟,酸梅汤的青梅正是此季最好,桑桑采用的是白宋告诉她的方子。</p> 冬香没见过白宋的本事,没喝过清凉解暑的酸梅汤,又是一日赶路,累得不行。</p> 回到院中便喝了三碗,这肚子是被酸梅汤给撑出来的。</p> 却被白宋误认为是冬香有了身孕。</p> 听白宋说要自己煎药,冬香又把事情给想歪了,不觉奇怪,反倒是心中一喜,应了一声便回到了屋中。</p> 屋中,香儿正与小翠整理着屋子,小小的房间多了两人的衣饰瞬间变得拥挤起来。</p> “夫人,少爷回来了。”</p> 听闻,香儿手上一阵慌乱,忙叫着小翠给自己理一理衣裳和散落的流海。</p> “夫人不必紧张,少爷在外面给夫人煎药呢。”冬香娇笑一声,拉着香儿的手走到窗前,指着院角墙下,“夫人您看,少爷多专心呢!”</p> 香儿怔怔看着,看着那个叫人又爱又恨的背影,轻轻抿着下唇。</p> “夫人就别生少爷的气了,瞧少爷这般用心,非要亲自给夫人煎药,可见少爷还是很在意夫人的。”</p> 香儿默默地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意:“来都来了,还与他计较么?”</p> 说罢,香儿转身走出房间,在屋檐下,远远地喊了一声:“相公……”</p> 简单的两个字,前一秒还在专注煎药的白宋忽然想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猛地起身回头,正看见屋檐下的女人。</p> 一瞬间,白宋有些不相信,揉了揉眼睛。</p> 再一想进屋时遇见的马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夫人来了。</p> “香儿!”</p> 心有多想,脚下便有多快。</p> 白宋三步并作两步,如饿狼一般将香儿扑入怀中,转瞬犹如何须太阳,展现着无限的欢愉把没人举高高,传递着此刻内心的火热。</p> “香儿!香儿……你怎么来了?”</p> “相公……相公……啊,快放我下来。”</p> 白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香儿在院中转圈,家里几位姑娘都看着这个顽童。</p> 有人无奈,有人好笑,也有人羡慕。</p> 香儿经历了一开始的惊慌,逐渐也感受到了白宋心中的喜悦,也逐渐地展开笑颜。</p> “香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p> 白宋气喘吁吁地将香儿放下,小心地捧着香儿的脸蛋,欣喜若狂。</p> 香儿晕乎乎地,靠在相公怀里,整理着散乱的法丝,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p> “你……你来也不与我说一声,早知道就不出去了。”</p> “是你的好丫鬟一早来府上,花言巧语把我骗来的。”</p> “我的好丫鬟?”白宋愣了愣。</p> 这时候,冬香从一边过来,笑盈盈地看着白宋:“少爷,您喜欢吗?”</p> “你……你去了邙县?”</p> 冬香点点头:“知道少爷对夫人日夜思念,百年自作主张将夫人给接回来了。”</p> “……”这惊喜冲击力太强了,白宋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说,香儿你是不回邙县,一直留在这里了?”</p> 香儿脸红,低头不语。</p> 冬香笑道:“少爷不去看看里面,夫人把日常所需都带来了,这哪儿是还能走的?”</p> “姑爷,小翠也来不走了。”</p> 屋檐下,抱着房梁立柱的小丫头撅着小嘴插着话,很不满意姑爷把自己无视掉。</p>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白宋也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地在香儿嘴上咬了一口。</p> 一瞬间,全家的姑娘都羞红了连,只有一个白宋没脸没皮地在院中大笑。</p> 欢笑中多了一股糊味儿。</p> 白宋猛地一惊,回头去看院角煎的药。</p> “完了!糊了!”</p> 白宋又忙不迭地跑过去,抢救回来一口能用的汤药。</p> 白宋拿着汤药,白柔凑过来问:“是谁病了吗?”</p> 此事不好张扬,白宋支支吾吾没有回答。</p> 然后又把汤药递给了冬香,见到冬香又把汤药递给了香儿才感觉有些不对劲。</p> “等等,这药是谁的?”</p> “少爷,咱们女人家的事儿,您一个男人就别管了。”冬香似笑非笑地回答着。</p> “……”</p> 香儿一脸娇羞,捧着药碗往屋里走,白宋越看越不对,紧跟着进去。</p> “香儿,药是你的?”</p> “相公,你就被管了。”</p> “我能不管?这是安胎药?哪儿能乱吃?”</p> 白宋看了看香儿,没有一处像是有身孕样子,但还是不放心,又把手搭在了香儿的手腕。</p> 之后,白宋才彻底放松下来,香儿没有怀孕。</p> “冬香,你进来。”白宋喊了一声。</p> 冬香进来后,白宋指着这药问道:“此药如何解释?”</p> 香儿见相公逼问得紧,方才红着脸将自己的打算一说。</p> 听完事情缘由,白宋哭笑不得,感情是夫人想要孩子才配的药</p> “哎哟……吓死我了……”白宋吐了一口气,“香儿呐,你相公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以后这些事儿就不要去道听途说了。这是安胎药,是怀孕之后才吃的,你都没身孕,吃这些作甚?”</p> “哦……”香儿面红耳赤,不知如何说,一路低着头,羞得不行。</p>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眼看着已经过了饭点儿,白宋亲自给一家女人下厨。</p> 整个大唐,怕也只有白宋一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于一屋子女人都见怪不怪了。</p> 夜幕降临,逐渐笼罩的夜色下,白宋的身影还在灶台上忙碌。</p> 一屋子女人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吃着青梅干,吹着飘散着柳絮的香风,各个怡然自得。</p> “少爷怎会如此……君子……”</p> “冬香姐,你还是被说这话了,白大哥最讨厌人说‘君子远庖厨’的,以前我们也劝过,可都被数落一通,习惯也就好了。”桑桑认真说。</p> 白柔一脸崇拜:“我哥就是什么都会,可有本事了。”</p> “各位姑娘,准备开饭。”</p> 白宋手艺不差,胜在有各种调料,做的饭菜比外面一般饭店好得多。</p> 忙了一会儿,整出来一锅炖鸡,一盆烧肉、两个小菜,伺候几个秀气的女人胃足够了。</p> 白宋心情极佳,看着一桌姑娘围着自己,这一世所有的亲人都团聚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p> 不对,还有一个人。</p> 想着,白宋抬头看了看入云间时隐时现的明月,喜悦之中也多了一丝丝无奈。</p> 但白宋也不感伤,知道生活不会一直团团圆圆,现在香儿能回到身边已经很知足了。</p> 只是现在的几位姑娘初次相聚,相互间不是那么活络。</p> 饭桌上,除了白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他人也都相对沉闷。</p> 此事还需要时间,白宋也不强求,只要生活在一起,总会好起来的。</p> 吃饱饭,喝一碗白宋秘制的酸梅汤,瞬间让人困意满满。</p> 小小的一碗酸梅汤,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p> 白柔第一个提议:“哥,反正咱们的铺子最近没人,书册又不让卖,不如咱们去卖酸梅汤吧。”</p> “对啊,此酸梅汤清凉解暑,随着五月开始,炎夏将至,这酸梅汤大有可为。”桑桑也附和。</p> 白宋本意熬制酸梅汤是为了自家解暑的饮品,没有想过对外传播。</p> 没想到姑娘们这么看好,倒也不是不行,所幸点头:“你们就去试试吧。”</p> </p> 第236章 花船游 夜深了。</p> 小翠已在房间一头搭起的小床铺睡下。</p> 这家原属于夏家酒庄的铺子本身不大,此前住着倒还够用。</p> 如今来了香儿、小翠,还有冬香,整个院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p> 白宋住的房间多了两个人,也多了女人的味道。</p> 香儿在床边把床铺了一遍又一遍,脸蛋儿红红的,就是不肯睡下。</p> 白宋坐在一遍桌上,等着吹灯,却是一边笑盈盈地享受着香儿那曼妙的身姿。</p> 这里不比林府宽敞,条件有些简陋,也不知这妮子能不能住习惯。</p> “香儿。”白宋轻唤了一声。</p> 简单的一声呼唤,香儿却如同受惊的小猫身子一颤,有些颤抖着支吾着:“啊……相公……有何事?”</p> “跟着相公,日子可比不得林府的大家宅院,不过往日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p> “嗯。”</p> “天不早了,床也铺了三四遍,什么时候可以入睡呀?”</p> 香儿微微一僵,犹豫了许久停下,轻轻地解开了衣带,褪去衣裙便钻进了被褥。</p> 白宋笑了笑,吹了灯火,紧随着挤到了香儿身边。</p> 香儿就是香儿,抱着她如跳入繁花的海洋,浓浓的香味儿如梦境一般迷人。</p> 想着以后每日都能闻到这样的味道,白宋无限畅享。</p> 漆黑的世界里,只有细腻的感触,抱着柔软的身子,白宋再也不想松手了。</p> 一头扎在香儿的发间,猛烈地吸着气,像一个酗酒的醉汉贪婪无比。</p> “香儿,你身上真好闻。”</p> 香儿的脸蛋儿渐渐烫了,耳朵也带着些温热,好久才羞羞地嗫嚅道:“相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p> “那香儿喜欢吗?”</p> “嗯。”</p> “那可以靠得紧一些。”</p> 小小的身子往白宋心口又缩了缩,虽是紧张,却也毫无防备。</p> “冬香说,香儿想要孩子。”</p> “相公……”</p> “那今夜开始,相公可要多多努力了。”</p> “哎呀!”</p> 床上发出一声娇吟,床板多了些细微的动静。</p> 房顶悠闲的野猫忽然竖起了耳朵,好像是听到了什么。</p> “相公,小声点儿,小翠……小翠听着了。”</p> “怕什么?相公想着一日想了半年多了,巴不得全世界都听到。”</p> “嘘……嘘……别出声,香儿依你便是了。”</p> ……</p> 天明。</p> 欢声四起。</p> 蓟县大大小小的街道都闹腾起来。</p> 天刚亮,外面不知谁人在敲锣打鼓,不仅吵得各家睡不着的,野猫野狗也没个安生。</p> 但随后便听到全城都在高喊“突厥人投降了”的口号。</p> 今天,大唐的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p> 贞观之治的画笔将重绘大唐的山海日月。</p> 白宋被街上的吵闹声给惊醒,全身上下一派通透之感,整个人都焕发了第二春。</p> 出得门外,嗅着清晨的味道,伸了个懒腰,大喊了一声:“爽!”</p> 这时候,冬香端着热水来,送上温热的帕子:“少爷,怎么就出来了?”</p> 白宋洗了脸,欢喜地摸了摸冬香,赞了一声:“真有你的!”</p> 冬香眼神一动,知道少爷的心思,也是掩嘴轻笑,反问了一句:“少爷可喜欢?”</p> “喜欢得不得了!”</p> “那冬香跟着少爷,可不会勉强了?”</p> “当然不会!”白宋义正言辞道,“就凭昨日之事,本少爷就记你一辈子的好,以后看上了那家公子,本少爷就是绑也要给你绑回来。”</p> “咯咯咯……”冬香一阵娇笑,大姑娘喜欢开玩笑,抛着眉眼往白宋身上挤了挤:“那要是喜欢上了本家的公子呢?少爷抢不抢?”</p> 白宋摇着头,打了个哈哈。</p>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像是看到了往后几年儿孙满堂的时候。</p> “今儿外面热闹,咱们就不做别的事了,去渭河座花船去。”</p> 消息传开,家里一片欢腾。</p> 头一次一家出游,白宋舍得银子。</p> 叫了两辆马车,辰时便出发去渭河渡头。</p> 渭河游花船是蓟县大家公子常有的玩乐,约上三五好友,几家小计,在花船上一路观赏河畔景色,吟诗作对,书以咏志,或可赢得某位小姐的倾心,大多乐在其中。</p> 白宋拿着蜀王给的三片金叶子,想要直接包下一条船。</p> 等到了花街的渡口时才发现,今日全县狂欢,要游花船的人多不胜数。</p> 想要包船?根本不可能。</p> 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让包。</p> 因为来游花船的人大多有些身份,都是各家各大的公子小姐。</p> 花船总共就那么多,包给谁都不合适,搞不好就把某些家族给得罪了。</p> “要不……换一个地方?”白宋挤在人群中,回头看着美女小跟班们。</p> 白柔一听面露失望之色:“啊?就要换地方啊?但是人家都没去过花船……”</p> “相公,要不上去跟人挤一挤?”</p> 白宋看姑娘们各个都兴致勃勃,一向不喜热闹的白宋也只能迁就各位。</p> 挤上花船,好不容易在花船内舱底层寻了个座坐下,周围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各家都相谈甚欢,好不热闹。</p> 这花船很大,纵深十丈不止,此间虽为船舱,但开顶很高,上面还有一层,更像是阁楼,整个空间十分宽敞,即便是人多,也只是感觉拥挤,却无任何压抑之感。</p> 花船内外都装饰得十分精致,各色彩花、绸缎、字画各做装点,厅中还有一个小台子,不知从那家花楼请来的歌女正在台上专注弹唱,各显神通。</p> 白宋觉得挺无聊的,但看周围的姑娘们都很精神,单单是这份热闹,便已让人不受控制地笑开了花。</p> 花船的老板是个婀娜多姿的妇人,见了来客就挤倒面前,招呼着白宋问有没有什么需要。</p> 白宋叫了各种小食,给姑娘们寻些闲事。</p> 小翠吃着东西左右看着,好奇的小猫。</p> 白宋肉肉她的脑袋:“好玩吗?”</p> 小翠认真的点头:“姑爷,花船真好玩!比邙县好玩多了!小姐,跟着姑爷就没错,邙县的家里好!”</p> 香儿没有回答,娇媚地看着相公,贴着脸轻声说:“相公,昨夜好生胡闹,人家……人家那边酸痛难忍的……”</p> “乖啦,相公给你揉揉。”</p> “才不要,又要使坏。”</p> “少爷,下棋。”冬香在对面投来了眼神。</p> 他们坐的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冬香知道自家少爷棋力惊人,连郑家老太公都不是对手。</p> 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冬香想要见识见识少爷的厉害。</p> 古时也没什么玩乐方式,早知道该把麻将给带过来。</p> 面前只有棋盘,也只得下棋了。</p> 可是这围棋有些门槛,在场的除了香儿和冬香,其他姑娘都是不会。</p> 而且这两个姑娘棋力很弱,走了几步白宋就打哈欠。</p> 忽然,白宋想到了什么,打乱了棋子,对几个姑娘说:“我教你们下五子棋吧。”</p> “五子棋?”姑娘们面面相觑,尽是不解。</p> “五子棋比围棋简单,大家都可以参与。”</p> 白宋给姑娘们讲了规则,一次都全明白了。</p> ……</p> 花船二楼房间。</p> 喧闹声掩盖了房内的抽泣声。</p> 世人追捧的晴儿姑娘此刻正捧着一个木盒衙役着内心悲痛。</p> 木盒之内,静静地放着一颗人头。</p> 若是白宋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墨家的络腮胡家奴。</p> “是谁!谁杀了他?”墨已清银牙紧咬,低声喝问。</p> 坐在堂上的中年男人沉声道:“百卫。”</p> “何为百卫!我一女流不曾听闻!”</p> “狗皇帝在开国之初便已秘密训练出一批精锐死士,世人所公知者只有‘百骑司’,殊不知百卫之中,百骑只是微末分支,百骑之上,还有百刀、百剑、百盾、以及最为神秘的百妖。</p> 董兄武功出神入化,一般武林中人根本不能是其对手。看董兄伤口有烧焦的痕迹,如果所料不错,此为百妖之一的手笔。这百妖司所召人手,无一例外是些神秘的妖人,善用邪术,十分恐怖。”</p> “我弟弟、我三叔、还有我爷爷,现在又在何处?”</p> “墨家各位英雄善且安好,他们和姑娘一样,各有任务,现在不便联系。”</p> “我要跟董叔报仇!”</p> “墨姑娘,对方实力雄厚,如今的我们远非对手。为了尽早集结一批能对抗朝廷的力量,所以我才会三番五次前来找姑娘催促钱财,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能组织足够的势力,总有一日能给姑娘报仇,能让墨家沉冤昭雪。”</p> “银子……又是银子,说吧,这次又要筹集多少?”</p> “圣主有令,墨家小姐墨已清筹集钱款五千两,于一月之内送往洛阳。”</p> “一月之内?五千两?!”墨已清脸上泪痕未干,但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p> “墨姑娘,别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所谋之事,本就是与天争,如果没有困难的任务,圣主也不会交给姑娘。当然,墨姑娘这半年为圣教尽心竭力,圣主都看在眼里。此乃圣主钦赐北域圣主令,从今往后,墨姑娘便是圣教北域使者,大唐以北,圣教所有教众,尽皆听从使者调遣。”</p> “……”墨已清沉默了。</p> “墨姑娘?这是不接?”</p> “谨遵教主令!”</p> </p> 第237章 闲时一局棋 花船舱室,轻歌袅袅,台上舞女为伴,尽显婀娜。</p> 台下各家游客相聚而坐,正值此欢庆之际,各家小姐方能于人中露脸,也给了各方才子尽献殷勤之机会。</p> 男男女女穿梭其间,人群之中莺燕笑语不断,各处有美女相聚之处,常有公子上前问礼。</p> 而在厅中一处,一男环绕数女间,惹得场间男子好不羡慕。</p> 这男子身边非但女子甚多,关键各个皆是绝美之资,全场难有与之比肩的。</p> 有胆大脸厚的公子,方才主动上前搭话,不想没说两句就被那围坐的男子给撵走了。</p> 那男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见了别的男人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惹得公子哥们心里发酸。</p> 围坐的人群之中,姑娘们专注于棋盘,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不时传来几声掌声,又或喊一声“妙手”之类。</p> 旁人看来,兴许是一群静于棋道的姑娘。</p> 随后不久,几人身后又站了几人,透过人缝看着棋局。</p> 只是看了一会儿,期盼上的棋子排列异常古怪,根本就是一群不会下棋的人。</p> 先前被撵走的一人上来看到,满脸的不屑,忍不住在后方阴阳怪气:“几位姑娘,我看你们这棋啊,简直是不通规则,这里可少不了一些滥竽充数的学生,千万不要被一些不懂棋理的人给骗了。想要学棋,在下倒是愿意传授各位一二。”</p> 这人阴阳怪气说了许多,后而发现在场几人浑然不觉,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听到耳中。</p> 下棋的几位的确是没听懂外界的动静,各自专注地看着棋盘。</p> 这五子棋虽是简单,但也颇为费脑,几个初学的姑娘联合一起对付白宋,在连败几局之后终于赢了一次。</p> 这会儿姑娘们兴致正高,眼看着又要赢下一局了。</p> “小姐,走这儿,少爷左右不顾,我们就要赢了。”</p> “这里也有一步好棋……”</p> “夫人,走这里。”</p>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白宋却是汗如雨下。</p> 心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几个女人联合一起还真不好对付。</p> 眼看着就要输了,外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一颗棋子。</p> “你们到底会不会下棋?这是一颗死子,早被提掉了!”</p> 突然的变故打乱了棋局,白宋赶紧将棋盘打乱:“哎呀呀,这盘不算,重新来过。”</p> “少爷!”</p> “白大哥!”</p> “相公!”</p> 几个女人脸色一变,好不容易要赢了,怎么能不算?</p> 白宋摇头晃脑,装作听不见,可把几个姑娘气得不行。</p> 都知道白宋脸皮厚,她们生气没有用,要怪就怪后面不知哪儿来的指手画脚的人。</p> 白柔起身回头,盯着那个手里还拿着棋子的人,怒气冲冲:“观棋不语,你懂不懂啊?谁让你动的?真是个小人!”</p> “你们……你们棋都不会……”</p> “我们会不会碍你什么事儿?”</p> “就是!”小翠一叉腰,指着那人,“人头猪脑!我们下的是五子棋,没点儿见识。”</p> 那人当众被姑娘数落脸上挂不住,红着脸,也有些疑惑:“五子棋?”</p> “五子棋就是让五颗棋子连城一线就算赢,不懂就别搅和!走开!”</p> 小翠在人群中那么一说,围观的人倒是明白了些,有点儿似懂非懂的味道。</p> 白宋叫她们别去计较,继续下棋。</p> 几个姑娘都很聪明,进步神速,白宋也不敢掉以轻心。</p> 而后这一局,白宋又赢了回来。</p> 姑娘们一阵丧气,小翠是接连抱怨:“都是那个人,本来能赢的,打断一下,我们就输了。”</p> “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p> 一个不适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面前。</p>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着说话的之人,就听有人小生地嘀咕了一句:“幽州第一才子苏铭。”</p> 此话一出,瞬间让周围人众高看了几分。</p> 之间那人不屑地摇着扇子:“一点儿戏之事居然引得尔等如此惊奇?这等小孩子的游戏岂能于博大精深的围棋相提并论?”</p> 殊不知这些人哪里看的是棋?</p> 看的分明是人。</p> 只是众人都不想承认,听了这苏铭的话,纷纷尴尬地笑着点头。</p>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都有些心虚怕被看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p> 人一散,那苏茗乘着缝隙挤了进来,站在白宋身前:“兄台,我看你拿棋的手法,想来也该是下棋的行家。不如你我切磋一局?”</p> 围观众人听得此话,纷纷怒目而视,感情这小子是故意用话将人引开,然后好给自己机会?</p> “苏公子,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吧?即便是要请教对面这公子,也轮不到你啊。”</p> 苏铭轻摇折扇,笑脸迎人:“不好意思了诸位,既然你们不敢讲出心中所想,那在下抢先一步也无可厚非。几位垂涎诸位姑娘美色,但说便是了,何故在此心猿意马呢?”</p> 说完,这苏铭自得意满地转身对几位姑娘一拱手:“几位姑娘,在下不才,倒是愿意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棋道。这棋道包罗万象,变化无穷,绝非一局简单的五子棋所能展现。”</p> “你谁呀?谁稀罕跟你下棋呢?”小翠不耐烦地顶了一句。</p> “别……既然这位公子有雅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倒是愿意请教一局。”</p> 出人预料,白宋居然有意跟对方下一局。</p> 对白宋而言,跟几个姑娘下五子棋实在无聊了些,难得有个送人头的小喽啰,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承托自己的光辉伟岸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p> 而且还是个什么第一才子。</p> 这样的猪宰了,经验定是不少。</p> 众人听了,也是来劲。</p> 这可是幽州第一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不是专业的棋士,但在业余棋手中绝对属于佼佼者。</p> 听说则苏铭在幽州只输过郑家的老太公。</p> 那位可是在大唐都鼎鼎有名的棋痴。</p> 对面的年轻小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可能是苏大才子的对手?</p> 周围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看了这一局棋,恐怕是要被苏大才子的才所吸引吧?</p> 想想也有些可惜,要早知此事,何必把这机会让给别人?他们就早该主动挑战才对。</p> 苏铭欣喜异常,忙拿起棋子往棋盘上落了一子,目光瞥向一边的白柔。</p> 别的姑娘他的不清楚,但这个白姑娘叫那男子哥哥,应当是兄妹,说明这位姑娘自己还有机会。</p> 又在苏铭眼中,这位小姑娘最是特别,有着大家闺秀的容貌,又不见丝毫娇柔,大大方方,青春灵动,一看就让人心痒痒的。</p> 苏铭号称幽州第一才子,见过的年轻姑娘多不胜数,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令人如此心动的美人。</p> 这一局棋,就是要赢得美人心。</p> 白宋盯着苏铭的眼神,也不在意,手里拿着棋子,缓缓落下:“听说你是幽州第一才子?”</p> “虚名而已。”</p> “就是不知道的这棋力究竟如何。”</p> 白宋说得淡淡,但言语中的轻蔑十分明显。</p> 苏铭也是个傲骨,就是各家的教书先生也不敢对自己有丝毫轻视,如今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不屑一顾,心里已有几分火气。</p> 若非看在旁边姑娘的面子上,心说哪儿会给你好脸色?</p> 苏铭笑笑:“棋力尚可,同龄之中未尝一败。”</p> “那真是可惜了,这第一局败棋就要到了。”</p> 一开局,对局双方就剑拔弩张,单从这对话就足以让人兴奋。</p> 有人小声问:“这人是谁啊?遇到了苏大才子还敢这么横?”</p> “不知道,没见过。”</p> “看他身边的夫人,不是林家小姐吗?”</p> “林家小姐?邙县的林家?”</p> “正是。”</p> “他是林家小姐的相公,莫非就是那个赘婿?”</p> 周围的人议论不停,而棋局已然开始了。</p>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的龙争虎斗,没想到才一盏茶的功夫,身为幽州第一大才子的苏铭就已经陷入了长考。</p> 准确说来,长考已经无关紧要了,棋盘上,苏铭的一条大龙已无生路,棋局胜负已分。</p> 苏铭不过是不相信,绞尽脑汁地想着是否还有一线生机。</p>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在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喊道:“是晴儿姑娘,晴儿姑娘也在花船上!”</p> 只听“晴儿”两个字,整个花船再次陷入了沸腾之中。</p> 周围看棋的人也被瞬间吸引了过去。</p> 白宋哈哈一笑:“看晴儿姑娘了,这局棋就算和棋吧?”</p> 苏铭没有说话,脸色很难看,默默地起身,又默默地离开。</p> 姑娘们虽是不太懂,但也能瞧出个大概,香儿在白宋身边问:“相公,明明快要赢的棋,为何又不下了?”</p> “下棋又不是一定要赢,这和棋的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留给那什么第一才子回去细品,足够他难受好久。”</p> 香儿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娇小着给了相公一个小拳拳:“相公这心思……”</p> “杀人诛心才爽嘛。”</p> “少爷不会是寻个由头想要看看那晴儿姑娘?”</p> 冬香突然的一插嘴倒是让白宋有些难接,忙给香儿解释:“香儿,你可别听她胡说。”</p> </p> 第238章 人命为谁祸 也不知香儿现在是什么心思?</p> 更不知道现在算是接受舒望了,还是不接受?</p> 一个舒望就让白宋有些头疼,现在又来个晴儿?</p> 此事万万不能误会,现在香儿才是小祖宗,以后夜里的幸福生活全指着香儿呢,得罪了香儿就得去当和尚。</p> 也不知谁人在先前看到晴儿姑娘在楼上晃了一眼,此刻花船之中已经形成了层层声浪。</p> 要求晴儿姑娘出面一见的呼声此起彼伏。</p> 船舱中着实太过吵闹,白宋又想在香儿面前树立形象,便又带着一家人到了花船船头甲板。</p> 此处人少,还有沿路风景,吹着春风,也是享受。</p> 渭河之水受黄河水质影响,水面稍显昏黄,水流亦是湍急。</p> 花船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间已然的飘荡出了县城,此刻正在掉头,将要又人逆流而上返回城中。</p> 如此一来一回,便是小小的游览,但即便一直守着这风景,也只能看到蓟县风光的小小一角。</p> 船内,晴儿姑娘的歌声传来,唱的是那首正当红的《新不了情》。</p> 听着歌声,连香儿都忍不住赞叹一句:“这晴儿姑娘的歌声可真好听,难怪世间有如此多的男子追捧。”</p> 说完,不动神色地看了相公一眼。</p> 白宋倒是聪明,此事不便插嘴,装作树洞,静静听之。</p> 对着花船返回,船中歌声也渐渐停了。</p> 香儿理着发丝提议回到船舱,一行人又是折返。</p> 原以为一切将归于平静,不料突然有一人从船舱中飞出,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p> 此人乃是一书生,衣着简谱,多有破烂之处,摔在地上,看见脸上多有淤青。</p> 好似在船舱时已被人打过一顿。</p> 那人还没起来,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喝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晴儿姑娘无礼,这不打死你,我等妄为男子!”</p>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穷酸模样,就你这德性,也配见晴儿姑娘的面?”</p> “打死他!打死这个淫贼!”</p> 里面声势震天,接着就有几人从里面走出来。</p> 地上的书生面露不甘,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这一身伤痕怕是被打得不轻,起身却又跌倒,十分狼狈。</p> 这人就在白宋面前,几个姑娘见了纷纷闪躲,都到了白宋身后。</p> 白宋也不知道情况,下意识地伸手拉了那人一把。</p> 只见那人起身之后抓着白宋声泪俱下,哭嚎道:“我为晴儿姑娘散尽家财,一千两白银挥霍一空,到头来连个面儿都见不上!我好悔啊!”</p> 这人哭嚎得声嘶力竭,整个花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p> 迎面走来之人听了怒骂:“晴儿姑娘又没有逼着你,给再多的钱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男女之情岂能用金钱去衡量,你以为自己花的钱多就能见到晴儿姑娘嘛?晴儿姑娘是人,不是物件!不是买卖!你这样的人,活该被晴儿姑娘嫌弃。”</p> 几人一边说,一边上前,眼看着还要对那书生动手。</p> 白宋眉头紧皱,事情虽是简单,但听了总不是个滋味。</p> 迎面来人说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看那书生的惨状,可不是只付出了金钱,怕是动了真情。</p> 这书生实在可怜,白宋拦在几人面前,低声说:“你们说也说了,打也打了,还要作甚?”</p> “兄台,实相就赶紧闪开,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方才当众冲到晴儿姑娘面前想要撕掉晴儿姑娘的面纱。晴儿姑娘好心好意出来给大家献曲,分文不取,险些被这小子给冒犯到了。他是引了众怒,是他咎由自取!”</p> 白宋也不知如何处理此事,感觉有些棘手,正回头去看,却是见不到那书生了。</p> 随之,身后几个女人突然尖叫起来。</p> 下一秒,白宋就看到一个身影冲出甲板一跃奔向渭河……</p> 白宋懵了,没想到那书生会跳河,忙不迭地冲到边上往河中看去。</p> 身下尽是滚滚流水,花船逆流,与渭河之水相逆,河面竟是昏黄翻滚的漩涡,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p> 白宋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女人全都挤倒了白宋身边,捂着脸,都被吓得不轻。</p> 白宋搂着香儿和妹妹,连连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p>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全都站在边上,望着河水。</p> 周围无一人有感伤,只是稍有震惊,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说着“死了正好”之类的话。</p> 古代死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是这种主动跳河的人。</p> 这渭河见证了花街花楼的种种花前月下,也蕴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尸骨。</p> 今日的书生不过沧海一粟,没有人会在意,更不会有人去议论。</p> 不过是打破了眼前的美好,让本该欢闹庆祝的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p> 半个时辰后,花船靠岸,时值正午。</p> 似是为了告知世人夏日将至,今日阳光格外热烈,晒得人群有些躁动不安。</p> 在渡口网上随着人流一点点挪动,桑桑难得说了一句话:“白大哥,要不回家喝酸梅汤吧,好热。”</p> “是啊!小翠都不想玩儿了,这天真毒,早知道就不穿里衬了。”</p> 香儿板着脸拍了下她的脑袋:“姑娘家家,一点不知羞,胡说什么呢!”</p> 白宋望着天,眯着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p> 正想着,后面有人喊:“前面的走快些,别阻了晴儿姑娘。”</p> 又是晴儿,一听晴儿,人群纷纷回望。</p> 白宋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墨姑娘走在人群最后,身边有三人拦着四周的人靠近。</p> 面纱之上的眸子闪着一丝疲惫,但也注意到了白宋,难得地眼角弯弯,作出一个笑意。</p> “相公,看什么呢?”</p> “没……没什么。”</p> 白宋左右手各牵着一人,挤在人群中逐渐离开了渡口。</p> 此处人流密集,但在人群中却有着一块小小的空地。</p> 一颗老树下站着一位老人,所有人见到这位老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p> 似乎所有人都不敢过于接近。</p> 还有好些人见了之后轻轻一拱手,行了个礼,方才离开。</p> 白宋感觉有些奇怪,走进看了看,竟然是陈家老太公。</p> 这陈老太公脸色铁青,手里攥着跟拐杖,弓着身子,气势汹汹地朝着白宋这边。</p>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老头子不会在这儿来找自己麻烦吧?</p>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此处?</p> 白柔也看到了对方,瞬间紧张起来:“哥,怎么办?那老头子不会又要打人吧?”</p> “相公,怎么了?”</p> 白宋眉头紧皱,摆手示意她们都闪开一些:“别紧张,我去问问。”</p> “白大哥,别去,那老人家好凶,桑桑有些怕。”</p> “你们就在这儿,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只要他动手我们就直接跑回家。”</p> 简单说了一句,白宋向着陈老太公走了过去,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对方眼神不对。</p> 对方好像根本没看自己。</p> 白宋一愣,陈老太公却在这时候拄着拐杖走了过来。</p> 陈老太公根本没看到白宋,与白宋擦身而过,朝着白宋身后走去。</p> 周围行人见陈老太公动了,纷纷让开一条道。</p> 白宋也看着,不知道这老太公要做什么。</p> 眼看渡口的行人即将散去,陈老太公却一步一步地拦在最后,站在了墨姑娘的面前。</p> 谁也没想到陈老的目的是晴儿姑娘,本来将要离开的行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默不作声地看着。</p> “何人?”拦在墨姑娘身边的一人沉声问道。</p> “陈继海!”</p> 简单的三个字出口,便是三个中年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p> 陈老太公,在幽州有着文圣之称,德高望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p> 先前说话的中年也缓和了语气,拱手施礼:“原来是陈老太公。”</p> “老夫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找她!”</p> 陈老太公拐棍一指,对准了墨已清,两眼微眯,引有恨意。</p> 面纱下,也不知墨姑娘是何表情,之间她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陈老找小女子可有吩咐?”</p> “妖女!”</p> 一声低喝,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称呼虽是简单,却已证明此地必有事情发生。</p> 只是这晴儿姑娘如何跟陈老牵扯到一起?</p> 墨姑娘绣眉轻蹙,但在陈老面前,依旧不敢流露丝毫不满,依旧和言道:“陈老,小女子可有何得罪之处?为何让陈老如此不满?”</p> “听闻又有一人为你寻死,可有此事?”</p> 墨已清点点头,眉宇间添了几分忧愁。</p> “一月间,已有两人为你而死,你还说自己不是妖女?”</p> “陈老冤枉,小女子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只是那些公子过分痴迷于晴儿,晴儿百般劝解,始终不能让其回头,有公子为我而死,晴儿内心也百般自责,实在是不愿意让此事发生。”</p> “少在老夫面前惺惺作态!你可知今日跳河之人是谁?”</p> “……”</p> “乃老夫的得意门生陈睿!陈睿素来好学,有家境殷实,全是因为与你相识,短短十日不到,便将家财挥霍一空,最后还落得个生死的下场!分明就是受你这妖女的迷惑,否则哪有今日之事!”</p> </p> 第239章 面纱之下 谁都没有想到,方才跳河死掉的书生竟是陈老的得意门生。</p> 更没有想到的是,陈老何等身份之人?居然亲自出面质问一个青楼女子。</p> 妖女!</p> 陈老称晴儿姑娘为妖女!</p> 换做他人,周围的看客怕是早已口出狂言之徒骂得狗血喷头。</p> 但说话的是陈老,那性质就非同一般了。</p> 陈老只是一句话,便让《三国演义》成了禁书,而周围风头正劲的青楼女子,虽受百姓推崇,却远远不及面前的老人声望更高。</p> 墨已清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重复之前的话。</p> 道理很简单,书生的死墨已清感到很惋惜,但整件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跟墨已清有任何关系。对方所有的行为都是一厢情愿,没有人逼着他让他去死。</p> 从陈老的情绪来看,显然是把所有的罪孽都归咎在墨已清身上。</p> 这显然不怎么有道理。</p> 可对方是陈老,谁又敢出面站在晴儿姑娘面前呢?</p> 气氛有些沉闷,加上烈日当头,每个人的额头都冒出了阵阵细汗。</p> 焦躁的情绪之中,陈老大声述说面前妖女的罪证。</p> 所说不过是那些迷惑世人之类云云……</p> 这样的说辞倒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凡有个花楼的清倌人过于出名,总会有人跳出来指指点点,只不过如陈老这等身份的人还是头一次出来,并且有时当着众人的面说。</p> 陈老的话很难听,各种骂声不断,俨然没有半点儿大儒的风范。</p> 而在众人眼中,晴儿姑娘却极有姿态,默默听着,纵有千万般的委屈,也都默默忍着,眼眶含泪,嘴角却是带笑的,那模样看着,着实可怜。</p> 外人心中各有一杆称,瞧这情况,显然是晴儿姑娘被欺负了。</p>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碍于陈老的身份无人敢说。</p> 没有人注意,在陈老怒而大骂之时,在晴儿姑娘身后的一人目光之中隐隐有了杀机,脚下稍稍往前一步,负在身后的手也已经攥成了拳头。</p> 墨已清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神色的用手将其拦住,对其使了个眼神。</p> 不想墨已清刚做出这动作,那陈老毫无征兆地举起拐杖,对着墨已清当头一棍!</p> 就听怦的一声。</p>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p> 一朵血花从墨已清额头上炸开。</p> 墨已清只觉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去。</p> 白宋距离墨已清不过两步距离,之前碍于夫人在场,不好跟人家打招呼,现在看到墨姑娘脑袋开花,脸色大变,也不顾身份了,两步后退一把将其搂住。</p>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陈老却还不解气,又朝着墨已清来了一棍。</p> 白宋是真火了,没见过此等倚老卖老的东西,一把将其拐杖捏住,怒骂一声:“老不死的,你还没完没了了!”</p> 说完,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其拐杖给夺了过来,反手就要朝对方身上招呼。</p> 白宋还未动手,周围人见了白宋这架势,更是吓得不轻,心说天底下还有敢打陈老的年轻人?</p> 这一棍子下去,不晓得要闹出什么事情来!</p> 有人吓得翻起了白眼,腿都软了。</p> 而白宋刚作出动作,身边就传来了想香儿的尖叫:“相公,不要!”</p> 看到香儿脸色惨白,飞快地向自己跑来。</p> 白宋的心情稍稍第一顿,手停在了半空。</p> 白宋这一棍子,终究是没有打下去。</p> 而那陈老却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怒极反笑:“小子,你还敢打老夫不成?”</p> 说罢,一下又从白宋手中将拐杖的抢了过去,一棍子朝着白宋和墨已清一起敲来。</p> 白宋没办法,索性抱着墨已清反身用后背挡住陈老,任由这老东西打自己便是。</p> 场面一下乱套了,白宋被砸了几下之后,周围的看客也都反应过来,只觉得今日的陈老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纷纷上前阻拦。</p> 很快,陈老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挤倒了一边。</p> 白宋和香儿她们也被挤开了。</p> “相公……相公……”</p> “哥!”</p> 耳边的喊声越来越远,白宋一抬头已经看不到人了。</p> 只有抱着墨已清,被人流挤倒一边。</p> 也不知谁人在边上喊:“晴儿姑娘,还是赶紧避一避吧,这陈老烦气脾气来实在是招惹不得。”</p> 混乱中,墨已清好不容易站起身,她这一起身,周围人又是抽了一口凉气。</p> 一群男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全都僵在原地没了动静。</p> 四周本来混乱,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十分奇怪。</p> 墨已清一愣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脸颊,原来自己的面纱在刚才的混乱中已经掉了。</p> 她这一起身,绝世面容瞬间惊呆了一群年轻男子。</p> 外界还无人知晓晴儿姑娘的面容,声名鹊起已有一月之久,却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相视。以至于你很多人在猜测,说晴儿姑娘或许就是个面容丑陋之人,无非声音好听,故而一直藏头露面。</p> 现在晴儿姑娘面纱滑落,这惊世的面孔瞬间打破了所有的质疑。</p> 这晴儿姑娘哪里是面丑而避人?分明是过分的美丽怕是引起骚动!</p> 看到的人都傻了,心说这也太好看了吧?</p> 尤其是那水灵灵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剥壳的糖心蛋一般,又晶莹得如同水晶。</p> 墨已清有些愕然,没面对过如此局面,加上头顶烈日灼烧,脸上尽是晶莹的汗珠。</p> 几滴汗水流过眼角,墨已清感觉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用手在脸上一擦。</p> 她这一擦不要紧,水灵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红痕,是皮肤过敏的症状!</p> 白宋眼疾手快,一把将墨已清抱在怀中,把她的脸蛋儿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周围人看见这一幕。</p> 今日天气炎热,汗水浸透了防晒霜,防晒的效果大打折扣。</p> 这晴儿的皮肤太过娇嫩,被太阳一晒,连碰都碰不得。</p> 墨已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紧紧地贴着白宋,不敢丝毫动作。</p> 周围的人却不知道白宋用意,见他对晴儿姑娘如此无礼,引来一阵讨伐的声音。</p> 这里已经待不得了,白宋抱着墨已清一路横冲,蛮横地挤出了人群。</p> 渡口之上就是花街,白宋带着墨已清跑了没几步就到了宜春院的门口。</p> 白宋看着门口的姑娘直招手,赶紧跟了进去,然后宜春院的姑娘把门一关,将所有人拦在了外面。</p> 到了宜春院里面,白宋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墨已清说了一声:“好了。”</p> 墨已清此刻正捂着自己的脸,默默地抽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p> 白宋担心她脸上的情况,想拉开她的手。</p> 不想墨已清很排斥地将白宋一把推开,飞快地冲上楼,沿途撞到了好几个宜春院的姑娘,大家一脸错愕,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p> 白宋愣在原地想了一下,方才意识到可能是墨姑娘碍于自己的脸面……</p> 不过嘛,方才见墨姑娘脸上过敏的情况,似乎要比他想象中严重,白宋又追到了墨姑娘的房间门口,贴着房门小声说:“晴儿姑娘,开门让我看看,绝不会有丝毫嘲笑之意。”</p> “白公子,你走吧,晴儿过会儿就好了。”</p> “晴儿姑娘,不要讳疾忌医,你的皮肤状况似乎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先让我瞧瞧,但凡有一丝可能痊愈,我也会竭尽所能。”</p> 说完,白宋在门口等了片刻,房门开了一道小缝。</p> 不等白宋进屋,晴儿转身逃到了屏风之后,只留了两个字。</p> “关门”。</p> 白宋小心翼翼地进屋关门。</p> 他也知道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极为敏感,不想被人看到眼下最丑的一面。</p> 先前老头打了一棍不说,现在又是皮肤过敏,现在的墨姑娘必定十分脆弱。</p> 白宋也不好过于心急,隔着屏风自己先坐下,小声说:“晴儿姑娘,这里没有别人,你先出来吧。还有你头上的伤,现在又觉得如何了?”</p> 墨已清轻轻地走出屏风,双手捂脸,坐在了白宋对面。</p> 白宋没有立刻看她的脸,而是关注她额头上的伤口。</p> 好在只是破皮,出了不少的血。</p> 白宋起身去外面打了一盆水,又取了一些随身携带的伤药。</p> 先给墨已清擦洗了头上血污,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敷上伤药。</p> 两人虽无任何对话,晴儿也一直捂着自己的脸,但她却一直从指缝中观察着面前给自己治疗的男人。</p> 只见这男人没有丝毫波动,如平日里一般淡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额头上,没有丝毫杂念。</p> 男人在淡然的状态下给了墨已清一些安慰,敏感的内心稍微放松下来。</p> 她没有照镜子,但能想象出自己脸上的状态,不敢暴露在他人眼前。</p> 眼看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墨已清的心却也是越发慌乱起来。</p> 思绪飘忽间,男人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轻轻地用力说着:“晴儿姑娘,现在总要让我看看了吧?”</p> 墨已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同时也松了手,将自己最丑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这个男人面前。</p> 也是她记事以来第一个见到自己最丑那一面的男人。</p> </p> 第240章 亲一口 墨已清闭着眼睛,心里已然落寞。</p> 心说白公子即便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怕也会在见了自己这一面后而心生失望吧?</p> 即便是个漠不相关的人,墨已清也不想把抽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p> 相反,心中越是觉得面前的男人越亲密,心中的失落也会越明显。</p> 想着想着,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p> “不是什么大问题,又何必哭呢?”</p> 白宋声音淡然,依旧跟刚才一样,感受不到丝毫变化。</p> 此刻的墨姑娘脸上除了红痕之外,又多了许多细密的红疹,看着的确有些渗人。</p> 但有一个好看的底子在,又明知道是病态,白宋没有觉得任何丑陋,也更不必大惊小怪。</p> 白宋没有说话,默默掏出自己的银针。</p> 面前的男人实在是太过镇定了,镇定到让晴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敏症状?</p> 渐渐的,墨已清收起了眼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白宋古井无波的眼神,淡定之中透着股专注,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p> 白宋丝毫没有注意,只是轻声说:“现在的情况只需要用针灸调理,脸上的红疹很快就会消下去,之后我再给你原先的配方上加上两味药,依旧如以前每日煎服,或许见效较慢,但总会好起来的。”</p> “嗯。”</p> 白宋的平静使得墨已清也跟着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白宋,轻轻地应了一声。</p> 说完,白宋开始在墨已清耳后下针。</p> 几针之后,墨已清感觉到一丝丝刺痛,渐渐皱起了眉头。</p> 同时,脸上的灼烧感却有了明显的好转,似乎脸上的疹子真的在消退。</p> 白宋很认真,不时地转动银针。</p> 墨已清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白公子,晴儿是不是很丑?”</p> 白宋轻声道:“晴儿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当之无愧的倾国倾城。”</p> “白公子就不必编这些谎话来骗晴儿了,晴儿此刻的容貌晴儿自己心里清楚。”</p> “我说的是实话。”</p> “晴儿不信,除非……”</p> “除非什么?”</p> “除非白公子愿意亲一下晴儿……”话音一断,墨已清脸上更如火烧一般,只是此刻的火烧不是先前的火烧,那一片红霞上脸,烫到了心坎儿里。</p> 白宋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p> “嗯?”晴儿一愣,不想白公子为何突然鬼祟起来,轻咦了一声。</p> 忽然,白宋凑了过来,一股男人味直冲墨已清的心里,吓得墨已清往后一退,叫白宋扑了个空。</p> 白宋一个趔趄,洒了一地口水,尴尬得不行。</p> 晴儿心慌意乱,忙不迭解释:“白公子,晴儿只是想试试你是否真心……现在……现在信了……”</p> 白宋抹了把口水,有些悻悻然,也不好接话。</p>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宋拿来了一旁的铜镜,放在姑娘面前让她观瞧。</p> 原来不知在何时起,晴儿姑娘脸上的红疹已全部消退了。</p> “多谢公子。”墨已清看了,淡淡说了一声,但心里的感激却是浓浓的。</p> “夏日将至,单单是防晒霜也不见得能保护姑娘,以后出行可要多加几分小心。”</p> “嗯。”</p> “那我就先告辞了。”</p> 白宋还念着家人,唯恐她们担心,起身就要离开。</p> 晴儿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挽留,只能是笑脸相送。</p> 等白宋走到门前,晴儿忽地想到什么,拦住一步:“白公子。”</p> “怎么?”</p> “那个……在花船上跳河的书生……”</p> “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那老头子脑子不好,见人就咬。”</p> “不是……晴儿是想说,那书生真是一厢情愿,晴儿从未对他有过半点儿情谊,只有白公子……”</p> “咳咳……”白宋尴尬地咳了咳,感觉自己是在作死,“那个,改日之事改日再说。”</p> 说罢,白宋夺门而出,逃了。</p> 白宋刚走,墨已清房中进来一男子。</p> 见面便笑盈盈地对墨已清一拱手:“恭喜墨姑娘出任北域圣使一职。”</p> 一句话将墨已清从淡淡的回味中拉回现实,先前是漂亮帅气的白公子,现在确实个面目可憎的中年人,墨已清瞬间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什么事?”</p> “方才的事情,城中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那老东西仗着自己有些名望,可是对墨姑娘四处抹黑。他似乎还不想放过墨姑娘啊。”</p> “一个老头,理他作甚?”</p> “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头,任由他这么闹下去,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晴儿姑娘,名声可就要臭了。要是没了晴儿的名头,一月之内筹集五千两银子的任务如何完成,墨姑娘可想过吗?”</p> 听此话,墨已清心沉到了谷底。</p> 在此之前,和白公子的短暂接触,让墨已清甚至幻想出与白公子一起游山玩水的画面。</p> 可现实才告诉墨已清,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墨家小姐的,现在的她是晴儿,一个为报家仇而不择手段的女人,自己哪有资格去幻想那些美好?</p> 墨已清没有说话。</p> 房中的中年人沉声道:“要是墨姑娘想不到可行的法子,在下倒是可以代为效劳。一个老头而已,直接杀了不就完了?”</p> “你也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老头,随手杀了?也不怕暴露了自己!你不怕死就算了,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头上!此事我自有分寸,无需你来操心。”</p> “那银子呢?”</p> “……”</p> “圣主要这批钱很急,墨姑娘可要早做打算。我看先前离开的白公子就不错,听说他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火爆,昨日又买下了尚源酒楼,家中至少藏着两三千两银子。难得他又对墨姑娘着迷,只要将他拿下,这五千两银子的任务岂不是简单多了?”</p> “不可能!”墨已清忽然情绪激动,让中年人都愣住了。</p> 说话之后,墨已清方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当即有些后悔。</p> 中年人也不是傻子,很快感觉到墨已清情绪不对,嘴角上扬:“墨姑娘,您这般激动,莫非是为那白公子先前的一吻给动了真情?”</p> “你……你敢偷看?!”</p> “青龙使说了,要在下负责墨姑娘的安全,当然要无时无刻地守护着,墨姑娘在街上受伤,已经是在下的失职,可不能再让墨姑娘出问题。”</p>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p> “这可不是姑娘一个人的事,最近城里肥羊不多,要是墨姑娘对那白公子不感兴趣,我可就要下手了。”</p> “你不准动他!”</p> “放心,我只是要他藏的钱,不会伤他性命。”</p> “钱也不行!”</p> “墨姑娘,这就不地道了吧?”</p> “他……他是我的目标。”</p> 中年人听了嘴角上扬,又是一拱手:“那就恭候墨姑娘带来喜讯了。”</p> ……</p> 白宋回家,发现一屋女人已经到了,突然有些心虚,进门之后赶紧跟香儿打了个招呼。</p> 知道白宋回来,全家相迎,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白宋只说是见不得一个老头欺负女人,将晴儿姑娘救下之后送回到宜春院,又给姑娘疗伤,之后就回来了。</p> 想着在楼里那一口迫不及待地亲嘴,口水流了一地,心里就是发虚。</p> 好在香儿没有多问,倒是比以前淡然了许多。</p> 大中午的一家人都没吃饭,冬香随便做了几个菜给大家垫垫肚子。</p> 坐在桌上,一家人就开始讨论今日遇到的事情。</p> 大家的感受一样,对晴儿姑娘有些打抱不平。</p> 感觉那陈老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就算是他的弟子跳河,整件事跟一姑娘家有半毛钱关系?</p> 非但口出伤人,还打得人家头破血流,仗着自己有些名望,倚老卖老。</p> 换做别人早给抓起来送官了。</p> 姑娘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好好地把那文圣给数落了一通。</p> 说他没半点儿圣人的风范。</p>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家里关着门时说一说。</p> 本以为事情到了现在就回告一段落,但事情的发酵才刚刚开始。</p> 第二天,白宋吩咐自家姑娘们各行其是。</p> 白柔去开店,桑桑去卖酸梅汤。</p> 自己带着冬香要去上贤书社拜访,要正式跟陈老谈一谈。</p> 香儿和小翠无事,也舍不得让香儿去操劳什么。</p> 这个陈老真是个麻烦人物,卡在中间拦住了自己的生意,还想继续搞臭晴儿的名声。</p> 也亏得是个老人,才让白宋耐心下来跟他讲道理,否则可不会这么客气。</p> 然而,白宋与冬香一道出门,还没走到上贤书社,就见街上人潮涌动,好像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p> 冬香反应快,忙拉着一人问:“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p> “赶紧去看啊!太守府的人把晴儿姑娘给抓了!”</p> “什么?!”</p> 一旁听的白宋脸色都变了,忙问,“搞什么?怎么无缘无故抓人?”</p> “哎呀,你这都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昨日!这回陈老是要把晴儿姑娘给逼死才行,状告晴儿姑娘谋财害命,要封了宜春院!还连同了蜀王,连蜀王都同意一同听审,力主刺史大人要法办晴儿姑娘。”</p> “这老不死的搞什么玩意儿?”</p> 白宋是真的火了,看着前方人潮,拉着冬香:“快点去看看!”</p> </p> 第241章 公堂对峙 太守府外人潮涌动,街上人挤人堵得水泄不通。</p> 陈老状告宜春院晴儿姑娘,此事之轰动甚至有过于前日传达突厥人投向之消息。</p> 外围的人群聚集越来越多,太守府口街上一面栏杆已经刚被人群挤倒,好些人如下饺子一般掉进了后面的小河沟里。</p> 事情过于突然,人群中议论纷纷,觉得有些匪夷所思。</p> 昨日之事十分明显,按书生之死根本与晴儿姑娘无关。</p> 陈老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至今还纠缠不休,难免显得不够体面。</p> 只是能当街说出陈老不好的人是在少数,更多的人想着的是看看热闹。</p> 白宋挤在人群中,只牵着冬香的手,看不到冬香的人,使着蛮力一路到了太守府门口,人却已是满头大汗。</p> 十几个官差堵在门口,死命地拦着百姓不进入其中,也是用尽了的全力。</p> 白宋被官差拦着,远远地看着里面公堂上墨姑娘已经跪下,居然还被人上了脚镣!</p> 白宋心急,知道墨姑娘在蓟县孤身一人,如今被一个老东西如此欺负,实在是满腔不忿。</p> “行个方便,行个方便……”</p> 白宋摸出碎银子塞给为首的官差。</p> 官差看着白宋,掂量着银子疑惑问道:“你什么人?”</p> “我……我是晴儿姑娘的状师。”</p> 官差看看白宋然后点了点头。</p> 白宋赶紧进去,回头对冬香说了一声:“在此等我。”</p> 太守府外面的人多,里面的人也不少,有些上贤书社的学生和先生,也有一些宜春院的姑娘。</p> 她们都是一路看着墨已清跟随来的。</p> 宜春院的老鸨见了白宋,忙不迭地过来,着急道:“白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晴儿啊。”</p> “到底怎么回事?”</p> “我们也不知道,一早太守府的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给晴儿姑娘给上了链子,非说是晴儿姑娘迷惑跳河的书生,这是要把杀人的罪过盖在晴儿的头上呢!”</p> 白宋看看公堂上,那陈老赫然就在人群一侧,冷着脸,默默的坐在一边。</p> 在陈老的边上,正是蜀王李湛,捧着一杯茶,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对案情毫不关心。</p> 堂上,刺史蒋玉脸色铁青,严肃地听着躺下两位老人哭诉。</p> 白宋指着那两位在堂下哭诉的老人,问:“那两人是谁?”</p> “是跳河书生的父母。”</p> 白宋点点头,离开几位姑娘朝着公堂上走去。</p> 白宋刚一靠近,门口的侍卫就立刻将其拦住。</p> 白宋再次告知,自己是晴儿姑娘的状师。</p> 听完,官差入公堂通报,随即被刺史传唤进入堂下。</p> 白宋进入,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意,跪在地上的墨已清一回头,错愕地看着这男人。</p> “白公子……”</p>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出现,想着他或许会在外面的人群中为自己担忧,却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p> 轻轻地喊了一声,白宋只是对其点点头,没有对话,朝着堂上刺史大人一抱拳:“草民白宋参见刺史大人。”</p> 身边一位官差手持杖棍往地上一杵,厉声呵斥:“大人面前,还不下跪。”</p> 白宋丝毫不慌,平静道:“我乃晴儿姑娘的状师,公堂之上可允不跪。”</p> “状师?”蒋玉看着这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却也不曾听闻这犯人还有状师。堂下被告,你可承认此事?”</p> 墨已清眉头紧皱,她不想白公子牵涉其中,回头低声道:“白公子,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关。”</p> “放心,有我在,觉不会让他们的定你的罪!相信我!”</p> 白宋声音虽轻,却是异常地坚定,听到白宋的话,墨已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受……</p> 恍惚间,墨已清的内心有些动摇了,她回头看着堂上的官人,郑重地点了点头。</p> 有了身份,白宋环视四周,除了之前的人之外,书生父母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书生打扮,拿着扇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p> 看他所在位置,定是代表原告方的状师。</p> 同时,此人面貌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p> 白宋看着对方,那人也看着白宋,但看着白宋的眼神隐隐有几分恨意,显然是跟白宋不对路。</p> 看到对方的眼神,白宋恍然大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花船上下棋被自己血虐的什么第一才子苏铭。</p> 原来这才子也接告状的业务。</p> 之前是棋手,现在是状师,两人一对眼瞬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p> 苏铭眼中虽有恨意,但很快专为笑意,似乎是欣喜于终于有了找回颜面的机会,对白宋一拱手:“白公子,咱们又见面了。”</p> 白宋理也不理,转头就对堂上的刺史大人发问:“请问被告所犯何罪?需要先上脚镣?”</p> 苏铭立即接话:“人命关天的大案,按律可先上刑。”</p> “这么说,刺史大人是已经断案,认定了晴儿姑娘就是杀人凶手?既如此,还审什么审?直接把被告拖出去砍了便是!”</p> “案情尚有疑虑,本官正在……”</p> “好个有疑虑,既然有疑虑,那便说明还没有铁证说明此案跟晴儿姑娘有关。既如此,不知刺史大人认为眼下是否合理?!”</p> “这……”刺史大人看似严肃,实则有些优柔寡断,今日升堂顶着的是蜀王和陈老的双重压力,想着从速办案。</p> 却没想就此短短的两刻钟,外面就来了这么多人。</p> 更没想到还半路杀出来个状师。</p> 白宋不懂太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案是仗势欺人,既是以势断案,那就给当官的看看大势所趋是什么?!</p> 质问一声,白宋转身对外面喊了一声:“让蓟县的百姓也看看,眼下是否合理?!”</p> 白宋一声吼,公堂外的宜春院的姑娘们率先喊了起来:“不合理!不合理……”</p> 声音很快感染太守府外面的人群,一个人不敢议论陈老,但喊一声“不合理”又有什么可怕的?</p> 一时间,外面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声。</p> 刺史大人见状,额间的已多了细汗。</p> 白宋对蒋大人一摊手:“大人,您看到了吗?这才是民心所向。”</p> 刺史大人稍稍犹豫,拧着指着一人:“赶紧把东西给下了。”</p> 白宋得意一笑,给墨已清一个坚定的眼神,墨已清没说什么,眼中尽是感动。</p> “脚镣下了,也不过是暂时的,不要高兴得太早。”那苏铭低声道,“陈公子是我同窗,他的死虽不是被告直接造成,却也跟被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早在半月前的,陈公子便天天与姑娘书信通往,从陈家找出了书信中不难看出,陈公子痴迷被告,前前后后为其挥霍不下千两白银。不仅散尽家财,更是抵押了住房地契,害得二老现在无家可归。世人都知道,陈公子是对被告彻底绝望而有了轻声之念,若非被告引诱,陈公子绝不会有轻身之念。”</p> 说完,跪在地上的二老很配合地开始嚎啕大哭,诉说自家孩子平日里是如何乖巧听话,读书用功。</p> 所有的一切都是认识了晴儿才有了改变,更是一口咬定晴儿就是妖女,让刺史大人还个公道。</p> 白宋在一边听着,事情和外界所传并无不同,只是除了两位老人的控诉之外,据说还有陈公子跟晴儿姑娘的书信。</p> 这书信是关键证据。</p> 因为从这些书信的日期来看,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在两人认识之初,所谓“晴儿”姑娘的书信里有着很多缠绵的情话。</p> 如果不知事情缘由的人看了,必然认定这书信该是情人之间的交流。</p> 并且在书信之中尝尝会有提到银两,那“晴儿”姑娘的笔下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用钱。</p> 比如看上了什么首饰。</p> 比如想要给穷苦百姓施粥。</p> 甚至直接提到给自己赎身需要多少。</p> 而在最近交流的书信中,“晴儿”姑娘明显对这位陈公子失去了兴趣,笔锋逐渐冷淡,除了依旧会提到钱之外,不会有半点儿你侬我侬的情话。</p> 从陈公子的书信内容看,轻生早有预兆,但“晴儿”姑娘不为所动。</p> 如果把双方的书信结合到整个案情之中,晴儿姑娘的确有着很大的责任。</p> 白宋看了一份手抄,将事情来龙去脉在脑中过了一遍,但根本不相信,这很明显是有人伪造证据,以白宋对墨已清的了解,她纵然对谁有情也不会说出信中诸多肉麻的话。</p> 墨已清也将所有的书信否认,说愿意马上验字,书信上的文字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手。</p> 白宋很冷静,示意墨已清稍安勿躁,事情根本还没有到需要验字的地步。</p> 白宋举着几张手抄,质问苏铭:“几封书信而已,如此就能定下杀人罪名?试问这天下男女是否只要收到情书便要接受他人爱意?是否天下凡有拒绝异性求爱者都要对殉情之人负责?男欢女爱,本就分个你情我愿!苏公子,若现在有一头猪说爱你,而你不接受,转头猪撞树上死了,你负不负责?”</p>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信中内容明显有引诱之意。”</p> “那猪说你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也有引诱之意。引诱,不过是你的感觉!断案岂能凭借你的感觉?那我感觉你现在要杀我,出于自我保护,我先把你杀了,我是不是不犯法?”</p> </p> 第242章 话不投机 苏铭被白宋搞得接不上话,有些慌张地看向一旁坐着的陈老。</p> 苏铭很委屈,这案子本就不好接,就算晴儿姑娘整件事上有一定责任,那也是道德方面的问题,从律法上无从下手。他不过是看重整件事为陈老示意,以为是一件很轻松就能定论的案子。</p> 他作为状师在前面说了许多,被人说得实在是理亏,正想到现在陈老怎么一句话都不说?</p> 这时候,陈老默默起身,一人离开了公堂。</p> 看到陈老离开,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p> 刺史大人看着陈老离开,急忙叫停,将被告关押候审。</p> 案子才刚刚开始,突然就结束了。</p> 白宋眉头紧皱,连连劝慰,让墨已清不要担心,自己会想的再想办法。</p> 很快,官差将墨已清带走,白宋也不得不暂时离开。</p> 到了外面,冬香很快回到白宋身边,关切地询问情况。</p> 白宋有些为难,沉吟着:“看来案子的结果不在于公堂上的辩证,现在把案子压下来,会不会秘审就不知道了。”</p> “秘审?”冬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案子,秘审根本就不合规矩。”</p> “如果一切按照规矩,此案都不会在太守府审理。那个陈老是想不给晴儿辩解的机会。”</p> “为什么?以陈老的声望,他为何要如此对付一个姑娘家?难道只因为一个学生的死?”</p> 此事白宋也难以理解,沉思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p> 这时,身边忽然来了一个人,喊了白宋一声:“白小生。”</p> 白宋回头一看,当即严肃拱手:“蜀王殿下。”</p> 李湛笑呵呵地走到白宋身边,难得有一声感叹:“哎,没想到白小子你会掺和到这里面。”</p> 白宋反问:“那王爷又如何参与其中?王爷不是说过从不以势压人吗?如果不是王爷施压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也不愿意接审此案吧?”</p> 李湛诧异地看着白宋,似乎没想到这小子一眼就看得如此通透。</p> 但他还是笑着说:“此时呢,总要给陈老一点面子,况且那位晴儿姑娘着实有些问题。”</p> “问题?什么问题?”</p>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已有两人因她而跳河。”</p> “呵……”白宋轻轻一笑,颇为不屑,“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珍惜的人,还指望能得到别人的爱?男人求爱不得而寻死,世人不去怪男人懦弱,反倒来责怪女人?这世间的女人已经足够悲惨了,就请给她们一点点呼吸的空间吧。”</p> 白宋很生气,不是因为跟墨已清是朋友,而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思想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p> 从身边的女人来看,明明她们每一个都已经很好的了,为什么还是会有各种条条框框去束缚?</p> 此刻,白宋感觉跟这位王爷有点儿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竟然拉着冬香,丢下王爷自己走了。</p> 冬香有些惊讶:“少爷,那是蜀王?”</p> “嗯!”</p> “那……那怎能直接走了?这是何等的不敬?”</p> 白宋没有任何回答,带着冬香走到行人不多的地方,方才问道:“知不知道跳河的书生家住何处?”</p> 作为丫鬟,冬香喜欢到处去听人闲聊,知道这件事。</p> “听说那书生买了自家房子,跳河死了之后,双亲无家可归,住在渣滓街。”</p> 白宋点了点头,先回家里取了银子,又带着冬香出门。</p> 香儿在家无所事事,看着相公回来了又要走,问了一声:“相公,又要去哪儿。”</p> “往渣滓街去一趟,很快就回来。”</p> 渣滓街在花街的另一头,距离向阳街很近。</p> 两人到了渣滓街,从街口乞丐的口里打听到了陈家二老的具体住处。</p>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跳河的书生原先姓刘,因为要拜入陈老门下而改姓陈。</p> 虽是改了姓,但这二老也靠着陈家得了不少好处。</p> 现在好日子到头了,非但没了儿子、房子、也跟陈家没了关系,落得个没根儿的下场。</p> 白宋找到乞丐口中的草棚,发现那二老果然回来,身边还跟着苏铭。</p> 那苏铭跟对方说着什么,没过多久,很嫌弃地丢下一点儿食物就走了。</p> 等苏铭走远,白宋默默上前,远远地朝着二老挥手。</p> 那二老见着白宋,像是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p> 白宋一愣,不知道他们跑什么,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跑了好远。</p> 好在这二老体弱,速度不快,白宋很快就抓到了其中一人。</p> 被抓的母亲惊慌失措,跪在地上大声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p> 白宋莫名其妙:“你就算把我当做状师也罢了,那我也不是杀手!”</p> “你……你不是来杀我们的?”</p> “谁告诉你我会杀你们?”</p> “那个……那个……”</p> “姓苏的。”</p> “对对对!他说让我们小心些,一定要躲起来,否则会有杀生之货。”</p> 白宋稍显意外,心说那苏铭公堂上没啥本事,居然能猜到自己的打算,还好自己来得及时,如果错过了,就不好找了。</p> 白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松开了妇人:“放心,我只是来看看二老,绝不会对二老做什么。”</p> “真的?”</p> “您看我像杀手吗?”</p> 白宋这一身干干净净,长得也斯斯文文,怎么看也不像是杀手。</p> 如此,妇人终于放心下来,朝着远处的老伴儿招手。</p> 那父亲见状才缓缓地返回。</p> 白宋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能带在身上的所有银子,一共不下三百两。</p> 都是现银,装在一起颇具视觉冲击力。</p> “我知道二老最近过得不好,这些就当是晴儿姑娘给二老的一点儿慰问。”</p> 夫妇二人聚拢一起,即便是家境殷实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双眼放光。</p> “公子……这……”</p> 白宋赶紧将银子捏在自己手上,笑盈盈地看着两位,意思不言而喻。</p> “两位也一把年纪了,这些银子要是省着点儿花,也足以安度晚年。死人不能复生,希望两位可以节哀。”</p> “明白,明白!节哀,节哀!咱们都是明白人,懂公子的意思。”</p> 妇人眉开眼笑,哪有之前在公堂上的撕心裂肺?</p> 白宋有些无语,心中直叹气。</p> 可转念一想也很正常,为了拜入名师门下,连儿子的姓都可以不要,又何至于要求他们有多少亲情呢?</p> “老人家,您呢?”</p> “公子放心,拿了钱,我们马上就从蓟县消失。实不相瞒,自打儿子死了,咱们也是心灰意冷,早就不想在城里呆了,就差公子这点儿盘缠。”</p> “是晴儿姑娘的意思。”</p> “对对对,谢谢晴儿姑娘。”</p> 这二老倒是挺来事,白宋也不再纠结,终于把钱交给了两人。</p> 二老收了钱,连草棚下的行礼都不要了,直接就往城门的方向去。</p> 看着两人兴奋异常地离开,白宋摇了摇头,带着冬香回家。</p> 路上,冬香忍不住问:“少爷,为何如此帮助那位晴儿姑娘?”</p> 白宋没有回答。</p> 冬香继续说:“少爷,我是您的丫鬟,一切都是向着您的。当丫鬟的呢,最主要是明白主子的心思,不知道这位晴儿姑娘在少爷心里站着几分,往后冬香见了也好客气一些,也帮少爷说说好话。夫人不也是人家给劝回来的嘛。”</p> 白宋一想,这冬香看着还真有点儿心思。</p> 想着自己大被同眠的终极目标,靠着现在的自己似乎远远不够。</p> 想了想,白宋问:“你说别家主子三妻四妾的,夫人之间也不见闹腾,怎么……”</p> 话到一半,白宋又住嘴了,心说自己要树立好忠贞不二的人设,那些邪恶的想法也就过过脑子就足够,没必要说出来。</p> 冬香还是那么细腻,好像早就看穿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一边走,一边偷笑,也不说话。</p> 等到了家门口,冬香才贴在白宋耳边小声说:“少爷要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便给冬香说一声,冬香给少爷想办法就是。”</p> 白宋闹了个大红脸,却也被勾得心痒痒的。</p> 心说还是大丫头好啊,换做小翠,哪儿懂的这些心思?</p> “相公,傻笑些什么呢?”</p> 恍惚间,不觉香儿正在门口。</p> 白宋更是尴尬,说不出话来。</p> 冬香进院子,留下一句话:“想夫人呗。”</p> 香儿一笑,上前提着袖摆轻柔地给白宋擦汗。</p> 这时候,一位果农拖着一车青梅到了院门口。</p> “曲姑娘,在里面吗?”</p> “来了来了!”桑桑快步跑了过来,喊了一声白大哥,就去吩咐果农把青梅往院子里面挪。</p> 白宋看着,一脸蒙圈。</p> 香儿在一旁解释:“相公研制的酸梅汤非常受欢迎,桑桑把摊子摆在太守府的十字口,半天不到就把家里的酸梅汤给卖光了。桑桑说这酸梅汤大有可为,这不又去定了一百斤青梅回来。”</p> 看着桑桑干劲十足的样子,白宋问:“卖了多少,这么高兴?”</p> “十文一碗,卖了三千文。都说咱们家的酸梅汤比别家的好喝。”桑桑一甩头,笑盈盈地说,“白大哥,现在酒楼没生意,这酸梅汤够咱们的家用。我想啊,现在咱们自家卖,等这一百多斤酸梅汤全部酿出来,就多请些人,摆到全城去。”</p> </p> 第243章 突然对峙 桑桑在白宋的耳濡目染下似是找到了经商的乐趣,这酸梅汤本是白宋闲暇之余的一纸配方,不过用于改善自己生活中的情趣,现由桑桑发现,又在她的一手操持下尝到了甜头,如今表现出的热情也让白宋放心。</p> 这古代女子,多是过于闲了,被束缚的东西太多,能找到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十分难得,对此,白宋不想任何干涉,倒想看看这妮子能把酸梅汤卖到什么程度。</p> 白宋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被收押候审的墨姑娘。</p> 现在原告父母已经被买通,此案就算是没了原告,这案子照理来说已经不成立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日就会将墨姑娘释放。</p> 但那陈家太公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针对墨已清呢?</p> 带着几分疑惑,白宋等到了第二天。</p> 一大早,白宋带着冬香去了蓟县监牢,带上了银子和饭食准备去探监。</p> 到了县牢门口,跟牢头交涉中。</p> 白宋相当客气,塞了一点儿碎银子:“那晴儿姑娘……还请通融通融。”</p> 牢头心安理得地收钱,揣进兜里才说:“你们在这儿等着的就行,刺史大人已经收了消息,将晴儿姑娘无罪释放,马上就出来了。”</p> “那你把银子还给咱!”冬香插了一嘴,立刻引得牢头不爽。</p> 白宋拉了冬香一把,摇了摇头。</p> 冬香很是不忿:“他早不说,这银子白给了不是!”</p> 说话间,牢房里面走出几人,几个狱卒中间,墨已清一身狼狈地缓缓走出。</p> 白宋朝里面挥了挥手,墨已清赶紧加快了脚步。</p> “白公子。”</p> 白宋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墨已清一阵。</p> 这牢狱一日,正是把这养尊处优的姑娘折腾得够呛,上好的衣裳尽是脏污,头上还沾着谷草,脸色很差,已无往日精神。</p> 白宋拿出准备的斗笠。</p> 墨已清轻轻说了声“谢谢”。</p> “要不先去我家里换洗一身?”</p> “如此方便吗?公子家夫人……”</p> “无妨。”</p> 墨已清一番犹豫,自觉这一身打扮着实不妥,换做别人都不敢想见,唯独在白公子面前不显心慌。</p> 白宋将墨已清请回家中,原来今日香儿外出,家中无人,方才给了白宋底气。</p> ……</p> 房间里飘散着热气,白宋难得拿着笤帚在院里活动活动,不是看看热气飘散的地方,想想这想想那。</p> 忽然间,冬香跑进院子,说了一声:“不好,夫人回来啦!”</p> “啊?!”白宋惊呼一声,瞬间不淡定了。</p> “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p> 冬香探头看着外面:“奴婢也不知道,这……这夫人已经到巷子口了,里面的晴儿姑娘怎么办?”</p> 白宋原地打个圈,丢了笤帚下意识往墨已清洗澡的房间里冲,到了门口才停住。</p> 里面传来了墨已清声音:“白公子吗?发生了何事?”</p> “没……没什么……”白宋尴尬地回应。</p> 冬香眼珠子一转,朝着里面喊:“晴儿姑娘,奴婢来给你添点儿水。”</p> 说完,转身去提了一桶水来,给白宋说了一声:“少爷,就说是奴婢在里面。”</p> 然后便进了屋里。</p> 事发突然,冬香刚进屋中,香儿和小翠便从后院里进来了。</p> “相公,你怎么回来了?”</p> “我……我正想问夫人嘛,不是说去逛街?怎么刚出门就回来了。”</p> “哎,别提了。”香儿抱怨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白宋身后的房间冒出的滚滚热气,“这是……”</p> “哦……”白宋装作若无其事,“冬香在里面洗澡呢。”</p> 香儿点点头,没有在意,回到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出门不久,发现有官差在贴告示,说是昨夜城里死了一对夫妇,让百姓都小心些。妾身刚来蓟县不久,各处不熟,许久都不曾听说蓟县城里死人,想着心里也不安稳,便就打算回来,也不去逛街了。”</p> “这年头,死人也不稀奇吧?怎么还有人贴告示?”</p> 小翠在后面插嘴:“姑爷不知道,夫妇是被人杀死的,听说杀人的来头不小,叫什么圣莲教。”</p> “什么?”</p> 香儿接话:“圣莲教,传说是江湖中的一个邪教组织,朝廷通缉了多年,一直没有成效。这些圣莲教的教众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干的全是鸡鸣狗盗的勾当,在大唐各地抢劫杀人,连朝廷的官员都被杀了不知多少。</p> 没想到的是,最近圣莲教出现在了蓟县。消息刚刚传出,看到告示的百姓很多都折返回家。”</p> “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白宋感觉有些离奇,随口问了一句。</p> “应是可靠吧?传闻圣莲教杀人,都会在尸体上留下一个莲花烙印,反正最近还是小心些,相公没事不要在夜里出门了。”</p> 白宋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想着屋里藏着的女人。</p> 唯恐被香儿发现,强作镇定地把香儿领着到别间屋子去。</p> “香儿,赶紧进屋休息,你看你这额上全是细汗。”</p> 香儿就这么被白宋牵到了别处,等香儿和小翠在屋中安顿坐下,白宋方才松了口气,只希望冬香能机灵些,找个机会把墨姑娘给送走。</p> 原以为一切平静了,却不知那小翠哪根筋不对,突然说也想洗澡。</p> 白宋忙把她拦住:“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冬香还在里面洗呢。”</p> 小翠眨眨眼,一脸不解:“怕什么?昨夜人家都是跟冬香姐一起洗的,冬香姐说喜欢跟小翠一起洗澡呢。”</p> “不行不行,等……等冬香洗完了再说。”</p> “姑爷,你怎么这么紧张啊?”</p> 小翠这年纪都突然发觉白宋的情绪不对,何况是香儿。</p> 香儿眉头一皱,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桃子,狐疑地问:“相公,你怎么的?”</p> 人不紧张的时候还好,一旦紧张就会越来越紧张。</p> 白宋讪笑着:“哎呀,没什么,你这丫头要洗澡,在等等嘛。”</p> 小翠这才应了一声,老实坐下,挑了一颗好看的桃子准备吃。</p> 白宋心里长舒一口气,正待自己也坐下,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墨姑娘的声音:“白公子。”</p> 我擦!</p> “香儿……那个……”</p> “相公,家里来客也不说?小翠,去把客人迎进来。”</p> 小翠看看姑爷,又看看小姐,随手把桃子一扔,跑到门口打开房门。</p> 只见墨姑娘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气,穿着崭新的纱裙,恬淡地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朝着香儿行了个礼:“见过香儿姐姐。”</p> 白宋听了,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墨姑娘到底怎么了?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p> 香儿姐姐?</p> 这一声姐姐哪儿能乱叫的?</p> 果不其然,一听称呼,香儿两眼微眯,女人之间擦出一点硝烟的味道,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p> “香儿,事情是……”</p> “相公,这位姑娘是……”</p> 墨已清抢话:“姐姐可叫妹妹晴儿。”</p> “晴儿……哦,就是那宜春院的晴儿姑娘,听说晴儿姑娘可是蓟县的风云人物,一首曲子就能卖上几十两银子,有人掷千良白银都未曾见过晴儿姑娘一面,怎么今日,晴儿姑娘竟然毫无遮掩呢?”</p> 香儿说着,走到白宋身边,微微站在白宋身前,挡着白宋的视线,其用意很简单,此刻无需白宋来解释。</p>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并没有让香儿过分激动,表情淡淡,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p> 和一月前在林府听说舒望时判若两人。</p> 但香儿越是如此,白宋越是心虚,实在想不通墨已清怎么来这么一闹?</p> “承蒙白公子的救命之恩,现在临走时当面感谢一句。”</p> “好啦好啦,感谢我已收到,冬香,赶紧送晴儿姑娘离开。”白宋抓住机会,赶紧插了一嘴。</p> “白公子,不亲自送一送晴儿吗?”</p> “当然不行!”白宋实在没办法了,“晴儿姑娘,你这已让我夫人误会了!求求你别胡闹了,我让你来家中清洗一下是一片好心,你……你怎么……哎呀,冬香,赶紧把客人送走!香儿,我保证,我跟晴儿姑娘只是朋友,没有半点儿私情。”</p> 白宋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必须出来表态,好不容易让香儿留下,不能没两天又被气回邙县去了。</p> 香儿心里不悦,但听了这话,心里稍有好转,笑盈盈地看着晴儿,等着对方的反应。</p> 白宋这话稳住了香儿,却是让晴儿的视线变得模糊。</p> “墨姑娘,赶紧走吧!”冬香也是恼火,拽着墨姑娘往外走。</p> 墨已清没再停留,听了白宋这一句,心里反倒安稳了,随着冬香离开。</p> 白宋没心思去想别人,赶紧给香儿认错:“香儿,事情是……”</p> “相公,外界有人在传,这晴儿姑娘与那圣莲教有牵连,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p> 没想到香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白宋自当是不放在心上。</p> “香儿,你……”</p> 香儿笑了笑:“相公不必担心,香儿可没有生气。”</p> “当真?”</p> “当真。”</p> “为何?以前……”</p> “因为相公看妾身的眼神和她不同,如此就够了。”</p> </p> 第244章 密旨 隔壁院中闪过一个人影,在柳条上轻轻一点脚,落在前方十米外的院墙上,一个翻身又落在了小巷口准备离开的晴儿身边。</p> 晴儿揉着眼角,表情平淡,见到来人并不惊慌,而是站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墙上的告示。</p> “好好的,何故去碰一鼻子灰?”</p> “为何杀人?”</p> “我不杀了那夫妇,圣使可不会那么容易被释放。”</p> “你这样做会让更多人怀疑我!”</p> 晴儿心情不佳,提高音调怒道。</p> 对方只是笑笑:“怀疑又如何?难不成圣使还想与圣教撇清关系?”</p> “以后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允许!别忘了,我才是圣使!”</p> “知道了,圣使大人。”中年人说着话,却是漫不经心。</p> 晴儿拧着眉,带上斗笠,快步朝花街去了。</p> 中年人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圣使,属下想不明白,方才您演的是哪一出?为何要去作那些让男人反感的事情?眼看着那白家公子对圣使关怀备至的,怎么就会有如此多的昏招?”</p> “无需你管!”</p> 中年人悻悻地耸耸肩,拿出一个很大的钱袋子:“瞧瞧,这是什么?”</p>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p> “昨夜杀的两人身上搜来的。”</p> “……那夫妇不是没钱吗?”</p> “哎,那白家少爷对圣使是真好啊!为了救下圣使,闹了公堂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买通那对夫妇,给了足足三百多两银子,眼睛都没眨一下。”</p> “是他……”晴儿听了脚步一停,愣在了原地。</p> “怎么?圣使大人的心不稳了?”</p> 晴儿没有回答,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了。</p> ……</p> 太守府——</p> 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在官差的带领下进入后堂厅中。</p> 刺史蒋玉急忙出迎,拱手行礼:“见过少将军。”</p> “末将拜见王爷,参见蒋大人。”</p> 笑盈盈的老头朝着驻边少将李淼招招手:“你就是李靖的孙儿?”</p> 李淼挺着身板,应了一声:“正是。”</p> “哎呀,跟那家伙年轻时一模一样。”</p> “不知王爷召见所谓何事?”</p> “哎,跟你爷爷一样刻板。”</p> 李湛轻松说了两句,随即让蒋玉关了门,从衣袖中抽出一卷黄绸。</p> 李淼见之立即下跪:“末将听旨。”</p> “哎,小小年纪,不要那么紧张。这是皇上给本王的一道密旨,不是给你的。”</p> “咳咳……”李淼轻咳两声,稍显尴尬。</p> 待李淼起身,李湛捧着圣旨继续说:“皇上命本王入幽州调查圣莲教,昨夜有一对夫妇被杀,身上留有莲花烙。此为圣莲教标识,也是莲花烙首次出现在幽州境内。看来一切都如皇上所料,圣莲教在幽州将有动静。今日召你前来,是要从你从边防之中抽调出一批精锐死士,潜伏在幽州各县,随时注意各方动静。”</p> “圣莲教出现在幽州境内?”李淼稍显疑惑。</p> “你也听过圣莲教?”</p> 李淼点头:“军中各地人员都有,将士们说过关于圣莲教的事,只知道圣莲教善于敛财,喜欢盯上各地的富商,或打劫,或笼络,在江南一带尤为常见。而幽州地处偏僻,较之江南更为穷苦,以圣莲教的脾性,也不会在幽州出现才对。”</p> “不错,从以往的信息来看,圣莲教的确不会出现在相对贫困的幽州。朝廷原先也以为圣莲教不过是一群只为钱财的民间组织。可最近越来越多消息证明,圣莲教所图远不止是钱财。”</p> “不止是钱财?”</p> “如今突厥人投降,皇上有意采纳温彦博提议,命突厥人东迁,使两国通商通居。如此一来,大唐将永绝突厥之患。而圣莲教才得知此事后有所行动,敛财只是一方面,朝廷担心会有圣莲教的人在突厥人东迁过程中挑事,激化大唐和突厥平民之间的矛盾。此乃大唐长治久安之要事,绝不能被心怀不轨之人从中破坏。”</p> 李淼表情凝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愿听王爷调遣。”</p> “朝廷密探得知,圣莲教在蓟县安插有一位北域圣使,主管北面圣莲教所有教众。至于这北域圣使究竟是谁,本王和蒋大人商议之后,心中已有了个怀疑的对象。”</p> “谁?”</p> 李湛收起了往日的随和,轻飘飘地留下两个字:“白宋!”</p> “白……”李淼一愣,瞬间僵住了,“白宋?哪个白宋?”</p> “这幽州只有一个白宋。”</p> “王爷是说去过草原,救过舒望的……白宋?”</p> 李湛点点头。</p> 李淼一口否认:“这不可能,白兄他……他怎么……”</p> “世事无绝对,不要被表象所骗。关于白宋,本王已经有了很充分的调查,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和圣莲教有关系,但从各种迹象表明,整个幽州,属他有最大的嫌疑。</p> 白宋原为林家赘婿,不过一落魄赎身,之前十几年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却在入赘林家之后如变了个人似的,非但掌握了一手过人的医术,更是胆识过人。</p> 区区寒门,打了郑家公子不说,更是为了报复郑家,闹得郑家鸡犬不宁。并且杀了突厥王子,远赴千里深入草原,听说还杀了突厥第一勇士。</p> 回到幽州,开启商业,靠着一本三国,短短一月,敛财数千两白银。这每一条拿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如此多不寻常组合在一起,试问背后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持,谁能靠一己之力做到?”</p> 李淼听了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妹夫会是圣莲教的人,但细细一想,确实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p> “王爷,但白宋他并无作出任何大奸大恶的事情。”</p> “现在是没有,就怕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藏得越深,就越有可能作出更大惊天动地的大事。”</p> “……”</p> “本王也不愿意相信,与那白宋交往一段时日,本王发现此子非同寻常。但他近日与一个青楼女子走得很近,而那青楼女子的身份已经确定,就是圣莲教在幽州的成员。我们本意打压这女子引诱她背后之人出现,没想到最终站出来的人就是那个白宋。为了此女,他一人独闯公堂,借着民意逼迫候审,却又在昨夜暗杀了两位原告,使得蒋大人不得不放人。种种迹象表明,白宋的嫌疑最大!现在,你应该明白本王召你来蓟县的意思了吧?”</p> “王爷放心,只要确认白宋就是圣莲教教徒,末将一定手刃此人。但末将也为白兄作保,末将所认识的白兄绝非邪教中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肯定王爷不要妄杀。”</p> 李湛点点头:“突厥南迁之事还有两个月准备时间,在此之前,本王会要一个结果。这里有一封书信,本王要你亲自送往云州,拦下班师李靖,让李舒望赴幽州听命。”</p> “王爷,您要我妹妹来测试……”</p> “怎么?你还不愿意?”</p> 李淼眉头一皱,没有再说,接过书信转身而去。</p> ……</p> 上贤书社,学生三两,各有一桌默默看书。</p> 桌上檀香味淡清幽,一入门便使人心静了许多。</p> 一个看门的小书童走了过来,很文静地行了礼问:“公子可是要买书?”</p> “拜会陈老太公。”</p> “不知公子名讳。”</p> “白宋。”</p> “白宋?”小书童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上下打量起来人。</p> “对,东来酒家的白宋。”</p> 身边几个学生似乎也听到了白宋的名号,纷纷关上书本,朝着白宋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同时,书社门口厅中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p> 或许还有些百姓不知道白宋。</p> 但上贤书社的学生岂能不知道白宋?</p> 一本三国演义跟上贤书社对上,陈老太公亲自主持禁书一事。</p> 闹到现在,三国至今都不能被议论。</p> 这个白宋和陈老太公,可以说是水火不容。</p> 而他怎么会突然上门来拜会陈老太公?</p> 只怕今日是来者不善啊!</p> 这些学生也在最开始的活动中四处巡逻,参与了禁书运动。</p> 可他们只是按照老师的吩咐行事,真正对白宋、对三国一书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佩服白宋能写出这样的话本来。</p> 看着白宋,他们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很好奇,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期待。</p> 最近读书太无趣了,需要闹出一点儿动静,给大伙儿提提神。</p> 小书童听过之后,让白宋在门口稍等,然后去里面通报。</p> 小书童走了,便有一个书生上前,悄悄地打了个招呼:“兄台,那三国演义真是你写的?”</p> 白宋看看他,见他两眼放光,很是好奇,想想答道:“转述而已,作者另有其人。”</p> “嗨,明人不说暗话,何必藏着掖着,放心,我们是书迷,不会告密的。之前只是先生管得严,咱们可不敢被扣上一个欺师的帽子,所以才听着先生的话闹闹。”</p> 白宋点点头,没有再说。</p> “兄台,三国后面的内容还有吗?咱们做笔买卖,我给你三两银子,你偷偷把后面的内容给我瞧瞧,放心,只是瞧瞧,不会外传。”</p> 后方两人听着也凑了过来:“对对对,给咱们瞧瞧嘛,听不到说书,饱饱眼福也是可以的。”</p> </p> 第245章 求和 不曾想三国之风犹在,白宋心中稍安,更坚定自己将要与陈老说开的决心。</p> 在三位学生围拢下,白宋只说总有一日还能听到三国。</p> 随即便是那小书童折返来请:“白公子,陈老请您的里面一叙。”</p> 进入书社后院,白宋觉得这书社更像一个学堂,后方一个四方大院,面积很大,足克容纳百余人在露天之下听学。</p> 四面是游廊环绕,连接数个大大小小的房间,中央一池清水,水中飘散着柳絮和飞花,水下尽是锦鲤嬉戏。人在其中,迎面便是一种素雅之风,地上细密的小石子铺平,踩上去有些硌脚。</p> 在露天院里角落,一个稍显佝偻的老人正在挥着锄头,看他年纪行劳作之事,感觉身子骨稍不注意就会散架一般。</p> “太公,白公子到了。”小书童轻声喊着。</p> 老太公才停下手中锄头,回头看向白宋,见了白宋,对着小书童一招手。</p> 小书童恭敬地行礼退下。</p> 今日想见,陈老没有往日所见的戾气,他知道白宋为他口中的妖女在公堂上说话,更知道他是东来酒家的老板,一手写出了《三国演义》这等禁书,可在此时此刻,见到白宋的时候,对方并未表现出白宋所想的那种气愤。</p> 此时的陈老,倒是更接近于外界所传言的文圣模样。</p> 陈老负手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白宋。</p> 白宋也不说话,等对方打量得够了,才拱手。</p> “不请自来?为之何事?”</p> “就是想问一声,陈老究竟是为何要力主禁书?”</p> 陈老浮出一抹笑意:“传言你颇具经商之道,老夫不过禁掉一书而已,便已让你想不出别的办法,非要上门来与老夫讨教了?”</p> “若只为赚钱,晚辈心中有的是办法,自然不会主动来跟陈老交流。不过是晚辈觉得,一本书的价值远不止是赚钱,它的意义比想象中更大,流传于世会有更多有益于世人的东西,若如此被不明不白地禁掉,实在是一种可惜。”</p> “区区话本,有何意义?让此等话本流传于世,只会让世间学子忘记孔孟和中庸,忘了老祖宗的留下的根。”</p> 陈老眉头皱起,似乎对这样的话题并不感兴趣。</p> “区区话本?”白宋微微一顿,反问一句,“那陈老可曾认真看过三国?”</p> “看过如何,没看过又如何?”</p> “陈老若是看过,自然应当明白这天下百姓为了喜欢。文学只有品类不同,没有高低之分,话本也有话本的存在价值。陈老,您教书一辈子,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些快乐?”</p> “学海无涯苦作舟,求学本就是苦行,何谈快乐?”</p> “可这世上有多少学生愿意如陈老这般一生苦行求学?眼下三国虽然是禁了,但又有多少学生把心思放在了四书五经之上?他们会不会私下里议论,相信陈老心中最是清楚。”</p> 陈老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书社的学生依旧会私下讨论有关三国的话题,无论怎么控制,都没办法解决。</p> “你到底想说什么?”</p> “我来只是想给陈老提一点教学建议。”</p> “什么建议?”</p> “寓教于乐。”</p> “寓教于乐?”</p> 陈老通读古籍,却也不曾听过寓教于乐的词汇。</p> “寓教于乐是把宣传和思想教育的内容渗透到娱乐活动之中,从活动中传达教育意义,明白古今礼教,以一种快乐的方式去让学生喜欢上学习。</p> 人都是排斥痛苦,接受快乐,没有谁规定学习一定是要受苦。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先生的工作不仅限于言传身教,更重于教学的方式方法。”</p> “……”陈老挪着步子,缓缓坐在了一边石凳之上,虽未听过如此言论,但思量之后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p> 如今的学堂,学生大多无心求学,这一直是陈老心头郁结。</p> 之所以大怒而封禁三国,也是见学生课上课外尽是议论。</p> 那三国,陈老也亲自看过,自认虽是话本,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三国章回文章不同于坊间流传的三俗话本,能见出作者颇有文学功底。</p> 白宋见陈老沉思,心知有戏,便继续说道:“陈老,若能顺应给学生洗好,多讲述一些课本之外的东西,兴许能唤起学生的求学之心。而且这世间万事万物中都蕴藏至理,寓教于乐更利于学生发现生活,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发现远胜于书本的收获。”</p> 陈老深吸一气,抬头看向白宋,起身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寓教于乐,老夫记住了,自当酌情而定之。”</p> 陈老能说这话,白宋心头也是一松。</p>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似陈老这样的老人,不过是迂腐一些,只是怀着满腔恨铁不成钢的心才会对三国下手,只要让这人改变内心所想,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p> 果不其然,今日之行远比想象中顺利。</p> 白宋一拱手,准备告辞,临行前不忘拿出准备好的图纸。</p> “陈老,说了这么就寓教于乐的好处,也该给您看看更实际的东西。”</p> 陈老还在想那寓教于乐的事情,看着白宋拿出来的图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倒是没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p> 白宋解释道:“此乃活字印刷术,以此法改进上贤书社的印刷技术,可以大大提高印刷效率,降低印刷成本。”</p> “活字印刷术……”</p> 陈老主持上贤书社,而书社是幽州官定的硬刷机构,故而对印刷术极为了解。</p> 初唐时期,印刷术还处在雕版印刷的雏形期,连个雕版印刷术都没有完成。</p> 白宋这一纸活字印刷术拿出来,稍稍点点陈老,对方立刻明白了图纸的用意,又理解了活字印刷的原理。</p> 陈老越看越是心惊,此法用于印刷,异于古法太多,效率不知提高多少。</p> 印刷术技术提升,书本成本降低,传教便能更简单。</p> 不单能让书文传播更远,也能让以往那些买不起书本的书生有书可看。</p> 其中益处,无法比拟。</p> 陈老捧着图纸兴奋得老脸通红,颤抖着双手连连称赞:“好啊!好啊……有此活字印刷,何愁传道受业?白……”</p> 陈老正要一改之前态度与白宋再谈其他,却见白宋已然不在院中,不知去向。</p> 白宋刚走,从院后小巷走来一人,是捧着一串佛珠的蜀王。</p> 李湛依旧是满脸笑意,刚一进门,瞧见陈老兴奋非常,喜形于色,实乃罕见之事。</p> “陈老,何事如何开心?”</p> “李兄,快快过来!老夫今日获得至宝!”</p> 李湛着实好奇,收起心中之事,快步走了过去。</p> 两人就在院中石桌上对坐看着桌上的图纸。</p> 李湛不懂印刷术,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此为何物,不由得眉头皱起,诧异地看着陈老,盼着对方给个答复。</p> 陈老多年不曾如此欢喜,面色红润,撵着须子,老神在在地指着图纸:“此乃活字印刷术!”</p> “嗯?活字印刷术?”</p> “此法真是神来之笔,精妙绝伦!老弟困于这书局中数十年,整日与书社中的印刷机器打交道,却是从未想过将雕版换作一个一个可以随意拼凑的单字。如此雕版看似变得复杂,但却是一劳永逸,不必再像以往一书一版,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不说,还极大降低了印刷成本。只要善用此法,传播天下,以后的人人可以有书,人人可以求学,此乃兴邦之道啊!”</p> 听完,李湛不同于陈老的激动,关键还是不通印刷技术,也看不明白这活字印刷术的意义,过了好奇之后,也逐渐平静下来。</p> 在李湛来看,今日上门之事的重要性,远超于一个什么印刷术。</p> 李湛没有接话,沉静之后说起了今日之事:“根据密报,那宜春院的妖女确为圣莲教教徒。”</p> 陈老听之,脸色也瞬间沉静下来。</p> 圣莲教一事,陈老也是听李湛所说。</p> 之前之事怀疑宜春院的妖女是圣莲教教徒,故而多番相逼,看看那妖女背后有多少力量?</p> 现在既然已经确认,那自然是不必犹豫什么。</p> 陈老沉声道:“既已确认,王爷何当来此?命人将那妖女抓获,何须审问?直接杀了便是。”</p> “区区女子,何必如此?在那女子身后,圣莲教圣使才是本王的目标。”</p> “圣使?”</p> “圣莲教新任北域圣使,总领大唐以北全境教徒,此人不除,本王寝食难安。”</p> “那北域圣使是谁?”</p> “尚无定论,但有一人十分可疑。”</p> “谁?”</p> “东来酒家白宋!”</p> “白宋?”陈老一愣神,却是出人预料地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此人绝不会是白莲教教徒。”</p> 这回反倒是蜀王懵了,任谁说白宋不可能,也轮不到陈老。</p> 这陈老跟白宋可不对付,之前感觉陈老恨透了那人,怎么一转眼态度就变了?</p> 陈老捏着手里的图纸,有些感慨:“那小子虽是狂妄,但这一卷活字印刷术是由他所创,更告知老弟一套寓教于乐的教学理论,都是利于民生的好事,圣莲教教徒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p> </p> 第246章 陈家小姐好手段 陈老的态度实在令人诧异。</p> 李湛把手里的佛珠一放,认真地打量起陈老来,好奇一问:“陈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您对白宋那小子有了如此大的改观?难道就因为这什么印刷术?”</p> “还要如何?!”陈老感觉莫名其妙,心说这活字印刷术太重要了,甚至有治国安民的战略性意义,如果是圣莲教的掌握此法,怎么会平白无故送给他?至少也要故弄玄虚一番,借机收拢一批信徒才对。</p> “李兄,你可不要小看此法,老弟准备自研一番,待起真正可投入使用时,就上奏朝廷,在整个大唐推行活字印刷,并且要给那白宋请功才行。”</p> 李湛一皱眉,听了陈老的话非但没打消对白宋的怀疑,反倒觉得白宋更加可疑了。</p> 李湛了解陈老,这可是个十足的老顽固,我行我素惯了,他认定的事情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而圣莲教教徒善于蛊惑人心,教中多有妖人,手段极其高明。</p> 陈老此等顽固在短短一日间就对白宋天大的转变,暗道一声圣莲教的蛊惑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心中更是不安。盯着陈老叹了一口气:“陈老,圣莲教教徒可不好看透,千万不要随意相信他人,小心惹火烧身。”</p> 陈老听了此话,再看李湛这表情,心知是这王爷不懂活字印刷术,看不上自己手里的图纸,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一把拿回图纸,留下四个字走了。</p> “对牛弹琴!”</p> ……</p> 此刻白宋已返回向阳街。</p> 陈老虽无明确表示不再禁止三国,但从对方的态度已经知道,对方已经放宽了态度。</p> 毕竟人家有着文圣之称,前几日风风火火禁书,后几日又站出来反水,对名声不好。</p> 白宋也只要一个态度,知道了陈老的态度一切都不再是问题。</p> 沿路把东方白也叫出来,把家里囤积没有卖出去的书册重新摆在酒楼门口。</p> 也把酒楼大门打开,消停几日的生意重新开启。</p> 东来酒家开门营业,更大摇大摆地在门口摆出了书摊,又亮出一个预告牌,说是两日后东来酒家重新开讲三国,书接上回,不见不散。</p> 一时间,零星的行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p> 生意刚刚拉开,看热闹的人多,倒是没有人敢来买卖。</p> 客人都要看看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干预。</p> 不仅是客人们心里没底,东方白也是有些惴惴不安。</p> 毕竟禁书一事连官府都有下发文书的,也不见任何风声,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出来,实在是有些冒险。</p> “白公子,这样真的成吗?”看着外面一群围观的行人,东方白有些担忧地问。</p> 白宋抄着手,显得十分轻松:“放心吧,不会有任何问题。”</p>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从车内出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p> 那女人一身裙摆脱在地上,踩着小碎步缓缓走来,身上多是金银装饰,一身贵气逼人,加之年轻,五官上佳,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只是眉宇间的一点傲气和不屑,看着似是不怎么喜欢生人。</p> 对方走到书摊前,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一下,朝着白宋一扬嘴角:“白公子,这么快就重新开始生意了?胆子倒是不小呢!”</p> 听声音也很熟悉,白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认认真真重新打量了对方一遍。</p> “公子好生健忘,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p> “陈家小姐!”白宋突然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敌意。</p> 这女人记恨自己低价收了对面的酒楼,出于报复将隔壁两家铺子买下来,摆明了是要报复。</p> 现在酒楼刚刚开业,对方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岂能与你好说?</p> 白宋皱眉:“陈姑娘也对三国有兴趣?”</p> “女人家看什么三国?不过是对公子做的这买卖有点儿兴趣。这书本生意倒是不错,相当赚钱啊!多少钱一本?”</p> “一百文。”</p> 陈惜容将书册随手放下,转身潇洒地拍拍手。</p> 几秒之后,隔壁的布庄忽然把门打开,几个伙计走出来,二话不说将布庄的招牌拆了,麻利地挂上了“书社三国”的新招牌。门帘上拉起了红绸,挂上了灯笼,几分钟就多了一家新店出来。</p> “各位,书社三国今日开业,三国演义话本,九十文一册,开业酬宾,先到先得!”</p> 白宋懵了,百姓也懵了。</p> 一家新的书店跟变戏法似的出来,谁都没有想到。</p> 而且对方书社摆出来的三国演义书册比白宋囤积的货要多数倍。</p> 非但价格便宜,气势上也输了几分。</p> 周围的人又不是傻子,这阵仗一拉出来,摆明了是要跟白宋对着干。</p> 白宋缓过劲儿来,脸都绿了!</p> 心说这盗版都怼到脸上来了,卖盗版卖得如此嚣张的人还是头一次见。</p> 可古代也没有版权的说法,话本文稿也没法防盗,盗版是必然的问题。</p> 在此之前,县城中就多了很多盗版书商。</p> 但那些书商大多还有些脸面,偷偷摸摸地卖,规模也不大。</p> 这陈家小姐可不一样,掌管陈家诸多产业,资金雄厚,更兼可利用最大的官家印刷厂上贤书社批量生产,岂是之前遇到的盗版小贩能比的?</p> 更可悲的是,白宋刚把活字印刷术传给了陈老,就算现在还没研究投产,但也是迟早之事。</p> 白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搬起石头咱了自家。</p> “我擦了!”白宋擦擦额上细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p> 东方白也气得面红耳赤,上去就指着对方质问:“你……你陈家不要欺人太甚,三国本是我家公子所出,你凭什么……”</p> “姑娘,您要是不服,尽可去官府状告,且看看大唐律例哪条哪款规定只准你家卖三国,不准我家卖?”</p> “你……”</p> 陈惜容意气风发,轻抚法丝,笑盈盈地说道:“商道可没有什么道义,白公子,小女子说得对吗?”</p> 这女人挑衅意味溢于言表,白宋难得面色难看。</p> 沉默许久,白宋拍拍手:“佩服佩服,陈家小姐不愧掌控陈家,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玩。”</p> “咯咯咯……小女子也正有此意,陈家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陈惜容话音一段,再次神秘一笑,“哦,对了……小女子还给白公子准备了一个惊喜,您猜猜,究竟是什么?”</p> 白宋皱眉:“愿闻其详。”</p> 站在东来酒家门前,陈惜容再次一拍手。</p> 片刻后,酒楼右侧的民居也开了门,一群鸭子从屋中出来,几个老妇烧着水,提着刀,抓着几个鸭子往沸水里一扔,顿时扬起一股鸭骚味儿。</p> “免费家禽宰杀,各位父老乡亲,但凡有要宰杀的家禽可送往此处,陈家表示绝不收一分钱。”</p> 鸭子骚气极重,几只鸭子烫过之后又开始放学,几个老妇麻利地在一旁拔毛,气味儿升起,熏得周围的百姓不禁往后退了几步。</p> “你!你……”东方白见了气得眼眶都红了,“你在此地宰鸭子,我们……我们酒楼的生意还怎么做?你这女人为何如此卑鄙!”</p> 陈惜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喏,还是那句话,不服就去官府告去。”</p> “你……你……你!”东方白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见识过无数卑鄙之人,却没有一个比得过这陈家小姐。</p> 和她比起来,之前的张老板简直就是活菩萨。</p> “算了!”白宋拉着东方白,劝道,“对方有备而来,跟她置气不值当。”</p> “可……可以后咱们怎么做生意?”</p> “别急,来日方长,总有教训她的时候。”</p> 说罢,朝着陈惜容冷笑一声:“陈姑娘,今日算是见识了,就先告辞了。”</p> 麻烦接踵而至,刚解决陈家老的,结果又来个陈家小的。</p> 看来以后是要跟姓陈的撇不开关系。</p> 东方白一直催促白宋想办法,但刚遇到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p> 白宋被缠得有些紧,借口说想睡一觉,这才得到了一时半会儿地清净。</p> 在酒楼二楼的办公室里,白宋一人躺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p> 今天出门的时候,从街上行人的聊天中得知,那一对被圣莲教所杀的夫妇居然就是自己送钱的原告夫妇。</p> 这事儿一想,实在是蹊跷。</p> 白宋还记得那对夫妇说苏铭提醒过他们要小心,好像提早就知道夫妇会有危险。</p> 当时白宋没有在意,但万万没有想到那对夫妇真的会被杀。</p> 今日一想,总觉得整件事的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盯着。</p> 但就是一个书生的死,怎么会引发这么多问题?</p> 又想到香儿不经意的一句话:“外界有人在传,这晴儿姑娘与那圣莲教有牵连,以后还是少接近为妙。”</p> 难不成……</p> 想到这里,白宋赶紧摇摇头,心说自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怎么是可能的事情?</p> 一念所动,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p> 也不知睡了多久,白宋被人摇醒。</p> 睁眼一看,就看见东方白泪眼婆娑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抽泣着说不出话来。</p> “东方姑娘,你怎么了?”</p> </p> 第247章 收购计划 “白公子,书册卖光了……”</p> “书册卖光?这不是好事吗?东方姑娘何故面露难色?”</p> 东方白揉着眼角,像个犯错的孩子,轻声说:“陈家小姐使了卑鄙伎俩,我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p> 白宋逐渐清醒,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书册再怎么卖也不至于一觉的功夫就卖完了不是?</p> “到底发生了什么?”</p> 东方白继续说:“隔壁书社比我们卖书便宜十文,我心有不甘,随后将至八十文一册。隔壁转瞬又降至七十文。我去跟他们理论,可那陈家小姐说他们家的书爱卖多少就卖多少。理论不过后,我又改价到六十文一册。隔壁又变成了五十文。如此往复,他们总比咱们家便宜。短短一个时辰,书册价格就已经低到了十文钱一册。我们书册的成本都要十几文一册,想着隔壁不会再压价了。结果突然来了一批客人,直接将咱们的书册一次性买空……然后……然后隔壁的书册已涨到两百文一册,我们现在却没有书册可卖了。”</p> “啊?!”</p> 白宋大惊,这不是被人设计抄底了吗?</p> 看白宋脸色大变,东方白更是确信自己犯了大错,脸色越发难看,低头不语,十分自责。</p> “白公子,是小女子犯了混,对不起……”</p>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希望如此的。”</p> “白公子,小女子是不是很笨?本该就在家中,来了也是给公子添乱。”</p> “没关系的,生意总是有赚有赔,也是我大意,没想到一个陈家的姑娘居然还有些手段,容我思量几日,总有办法对付他。”</p> “……”东方白依旧愁眉不展,也不知道白公子是安慰自己还是真有办法,怯弱地追问,“现在书客都在隔壁买书,即便两百文一册也客人不断,看着叫人好生心急,不知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卖书?”</p> 白宋也跟着皱眉,谁都没有想到存货如此快速就被清空,新一批的书册还没有开始印刷,要等到新一批的书送来,最快也要三天之后。</p> 更关键的是,如果单纯地同陈家小姐打价格战,自家的书册占不了任何优势。</p> 陈家背靠上贤书社,上贤书社的印刷规模远远大于林家纸厂临时改建的纸厂,从效率和成本来看,显然对方更有优势。</p> 如果没有传授活字印刷术给上贤书社,白宋还可利用活字印刷术扭转局面。</p> 可之前完全没想到这样的局面,上贤书社掌握了活字印刷,自己这边也不存在技术优势了。</p> 白宋出了酒楼,看到隔壁书社书客络绎不绝,驻足沉思。</p> 那陈家小姐再度出来,笑盈盈地到了白宋面前:“白公子,多谢帮助,若非您一再压价,我这小店还难以赚钱呢。”</p> “陈小姐,小小年纪居然懂得抄底,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p> “抄底?”陈惜容不懂,稍作疑惑,马上又得意起来,“不管白公子说什么胡话,也不管白公子用了什么手段从我弟弟手中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抢到了尚源酒楼,但小女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而且小女子也想看看白公子还有什么手段?”</p> “这么想看我的手段?就怕姑娘到时候会吃不消。”</p> 留下一句话,白宋离开了酒楼。</p> 陈惜容看着白宋离开,叫来一个手下:“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汇报。”</p> 白宋先回家中,跟香儿交代一声,骑着小黑直奔邙县。</p> 到了林府,白宋先是拜见岳父岳母,在府上先絮叨了几句。</p> 林府林母都关心香儿在蓟县过得如何,白宋如实告知。</p> 在白宋的带领下,林府的纸厂转型做印刷,靠着卖书小发了一笔。</p> 最近的生活明显有所好转,连带着林家旁支宗亲的日子也好了许多。</p> 但随着蓟县的禁书运动展开,林家纸厂已经好久没有开工,林庭正多少有些担忧。</p> 今日女婿来了,谈论了家常之后,自然少不了追问一下何时开工的事情。</p> “最近先不忙印书了。”</p> “不忙印书?”林庭正听着眉头皱起,“难道蓟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可这林家一族之人还都指望着书册……”</p> “岳父若是信我,便照着我说的去做。”</p> “贤婿有何妙策?”</p> “从今日起,收购造纸用的的树皮、干草、水浆,有多少收多少,无论价格,要收到整个幽州都无处可收。”</p> “啊?”林庭正眉头一皱,“贤婿,这是为何?纸厂里造纸的原料还有许多,足够使用一阵的。”</p> “尽管收便是,保准能让林家赚个够。”</p> 林庭正搞不懂白宋要搞什么,显得很不放心,但随后白宋说自己明日就会把钱送来,就算是请林家代为办理此事。</p> 有了银子作为保障,林庭正也不再多问了,只说一定照着去办。</p> 交代了此事之后,白宋又急急忙忙返回蓟县。</p> 到了蓟县,白宋先去找牛大交代了一些事情,给了牛大一份图纸,让他们暂时不要去采药了,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去砍竹子。</p> 牛大没什么好说的,白宋让做什么就干什么。</p> 当白宋回到家里休息,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陈家小姐耳中。</p> 为了报复白宋,最近陈家小姐的心思都放在新开的书店上面,忍着隔壁家禽的臭气,全天盯着东来酒家的动静。</p> 第二天入夜时,陈家小姐还在书店看着账目,清点之后还有几分得意。</p> “没想到这小小书册居然如此赚钱,不过两日就赚了一百多两银子。若非那小子欺负陈家,本小姐还没发现这条赚钱之路。果真是祸福相依,也不知那小子得知一切是什么想法?”</p> 身边的小丫鬟听了连连附和:“哼,还是头一次见到敢跟陈家作对的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不出几日,隔壁就得卖楼停业了,到时候非但把属于陈家的东西拿回来,就死他自己的酒楼也要乖乖地交出来。”</p> 这时,一个家丁回来,低声说:“小姐,隔壁的小子先去了邙县,离开之后,林家便开始四处收买造纸的原料。一日之间,整个邙县的树皮和各家的草木灰之类都被买光了。林府的下人又已经分散到幽州各处,看样子还要在别的城市收树皮、藤蔓。”</p> “小姐,那小子怕是知道卖书卖不过咱们,转而向抬高纸张的价格?”</p> 桌前,陈惜容拖着香腮,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突然轻声一笑:“异想天开!这树皮之类的原料多不胜数,纸张消耗也不算太大,我们拥有的原料已经足够,他这种雕虫小技我们不必搭理。”</p> 家丁点头,转身准备离开。</p> “等等。”陈惜容忽然叫住他,“但监视不能放松,一切都要汇报。”</p> “是。”</p> ……</p> 又过了两天。</p> 不管是陈惜容注意到林家的动作。</p> 连蓟县许多百姓都察觉到了异样。</p> 林家疯狂收购造纸原料的事情已经传开,林家的采购已经到了蓟县。</p> 百姓都很奇怪,不知道一个士族为何如此大张旗鼓的收购这些东西。</p> 就算知道林家有纸厂,但这么多原料,足够林家纸厂生产十几年的,买那么多到底要干嘛?</p> 况且纸张原料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也不稀缺,一时间没人看得懂林家的行为。</p> 香儿也有些不明白,乘着一日白宋没有外出,便在家中缠着相公想问个明白。</p> 白宋不愿意多讲,可被夫人缠得不行,也只能尽可能地解释。</p> “香儿,你听过羊头效应吗?”</p> “羊头……效应?”</p> “就是羊群会效仿头羊的行为,头羊走到哪儿,羊群就会跟到哪儿。现在虽然没人能懂林家的行动,但只要这么持续下去,总会有别的人家照做。最后便会有更多的家庭照做。一家人收购造纸的原料不能对原料价格造成什么影响。但无数人收购造纸原料,必然会引来群聚效应,到时候,就算是一泡屎也会被炒到天价。到时候,只要我们瞅准时机将收来的原料卖出去,根本不需要变成纸张,我们就能大赚一笔。”</p> 香儿听得云里雾里,但见相公如此肯定,心里倒是不再怀疑,毕竟还没见到能比相公更能赚钱的人。</p> 白宋给香儿说得简单,但要真正引发商户大规模效仿还需要借一借陈家的东风。</p> 最近几日,陈家还算沉得住气,听到外面传得厉害,即便也有少数的商户跟随学习,但陈家小姐依旧不为所动。</p> 又过了两天。</p> 陈惜容得到最新的消息,往返林府的货车越来越多,除开纸张原料,好像还有印刷成册的书籍。</p> 陈惜容想也不想,断定那些书籍就是三国演义。</p> 以往从林府出来三国演义全部运往蓟县。</p> 但此次不同,林府出来的货车不再进入蓟县,而是分散到了幽州各处小县。</p> 得知此消息,陈惜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p> “这林家赘婿是不想跟我在蓟县争了,而是转变方向,准备将书册卖到幽州各县?但是幽州各地小县的县民收入不高,一本书册动辄上百文,怕是没人买得起才对……”</p> </p> 第248章 真正的头羊 陈惜容从商多年,商业嗅觉极其敏锐。</p>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书册卖到幽州各县去,而是考虑到各地收入不同,百姓的购买力不同。</p> 降价的话,第一是没有赚头,第二还会影响到在蓟县的销路。</p> 权衡再三,陈惜容最终没有采取去外地卖书的计划。</p> 现在听说林府开始往外地卖书,她开始有些动摇。</p> 她为了针对林家赘婿,自然是要全方位进行围堵,既然林家已经在外地卖书,她自然要安排人手朝着各地铺开。</p> 陈惜容很小心,虽然心里动了心思,却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她要看看外地的销路究竟如何?</p> 不能跟着别人一起做赔本儿的买卖。</p> 之后又观察的四五天。</p> 四五天之后,陈惜容得到了的消息简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p> 之前往返林府的货车也就十几辆,短短的四五天之后,每天往返林府的货车已经接近百辆。</p> 全是印刷出来的书册,分发到不同的地方。</p> 听说林府的货车已经开始朝着幽州以外的州郡出发了。</p> 如此情况彻底打乱了陈惜容的步调。</p> 她整日守在自己的书店内,每天生意再好也只能卖出数百册书。</p> 放在货车上不到两车。</p> 出入林家的货车每日接近百辆,这销量实在是太恐怖了。</p> 之前还在怀疑,现在心里是一阵阵后悔。</p> 还担心什么销路,各地百姓的人数加起来比蓟县多出无数倍,屈居蓟县哪有外面的天地广阔?</p> “难怪林家无限制地收购造纸的原料,每天几十车书籍往外送,原料非但不会多,甚至还会不够用!”</p> 想到这里陈惜容“哎呀”一声,心道被那赘婿玩了一招金蝉脱壳!</p> 这时候估计已经在家里偷摸着嘲笑自己呢!</p> “来人!”</p> 陈惜容似乎作出了什么决定,喊道。</p> “小姐,有何吩咐?”</p> “派出府上所有的人手,赶紧去收造纸用的原料,无论多少,无论价钱,通通收来。”</p> “是!”</p> “等一下!”</p> “小姐……”</p> “先别急,容我再想想。”</p> 话都已经出口了,陈惜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了手下。</p> 陈惜容在怀疑:“一天几十车书本,别说一个林家,就是上贤书社也印不出这么多,其中难道有诈?”</p> 陈惜容也拿不定主意,赶紧出门叫了马车,直奔上贤书社去了。</p> ……</p> 陈惜容很少来上贤书社,也很少见到爷爷。</p> 原因很简单,一向钻研书文的爷爷对自家孙女并不满意。</p> 不管她现在有多优秀,也不论整个陈家都仰仗自己而活。</p> 在爷爷眼中,她这个选择经商的孙女永远都上不得台面。</p> 为此,陈惜容的心里总有许多说不出的委屈和不甘。</p> 今日若非必要前来,她绝不会主动来找爷爷。</p> 到了书社门口,陈惜容深吸一口气,心说待会儿怕又要被爷爷数落一番。</p> 门口的书童认得这位小姐,见面边说老太公在后院的印刷间研究东西。</p> 陈惜容点点头,轻车熟路到了所谓的印刷间,果见爷爷就在里面指挥着几个匠人对着一张图纸研究。</p> 陈惜容敲敲门,轻轻喊了一声:“爷爷……”</p> 陈老一回头,见到是孙女,有些诧异,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惜容?你怎么来了?”</p> 陈惜容一愣,她居然看到爷爷对自己笑,她已经不记得爷爷多久没对自己笑了!</p> 一时间,陈惜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p> 陈老自打得了活字印刷术,心情便一直很好,整日都在书社研究图纸,眼看着崭新的活字印刷机器就要制作完成,心情更是愉悦。</p> “来来来,跟爷爷去外面坐,别把这里的东西给弄丢了。”</p> “哦。”</p> 在爷爷面前,陈惜容收敛了经商时所有的锋芒,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大家小姐该有的样子,乖乖地跟着露天院子坐下。</p> “爷爷,您是遇见了什么好事?”</p> “哈哈哈……”陈老捋着须子畅怀大笑,“之后再跟你细说,倒是你不会无事来找爷爷吧?”</p> 陈惜容点点头:“孙女有一事不明,想来请教爷爷。”</p> “哦?”</p> “这上贤书社全力印书,一天时间最多能印出多少车书册?”</p> “你问这个干嘛?”陈老下意识一句,随后琢磨起来,“这个倒是从未算过,很难说……”</p> “能不能一日近百车?”</p> “那怎么可能?”</p> “上贤书社不行,会不会别的印刷之所能行?”</p> “上贤书社是整个幽州最大的印刷之所,所用的技术也是最先进的!”</p> “哦……那孙女明白了。”陈惜容脸上平静,却是心存侥幸,还好来问了一声,不然就……</p> “不过嘛!”突然,陈老加重了语气,朝着孙女神秘一笑,“换做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但爷爷最近得了一件宝贝!”</p> “宝贝?”</p> 陈老严肃一声:“活字印刷术!”</p> “活字……”</p> “哎,说了你也不懂!但你只要记住,有了这活字印刷术,以后印书的效率就能提高数倍,成本也能降低。别说日产百车,就算是两百车也没问题!”</p> 爷爷最后一句又让陈惜容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从不可能变为可能,局势就完全不同了。</p> 那活字印刷术能让爷爷如此兴奋,想必是相当了得东西!</p> 再联想到白宋那让人反感的自信,心里更是笃定,那家伙一定也得到了活字印刷术!</p> 陈惜容着急,想要立刻离开,回到家中下令作出应对。</p> 可陈老并未让孙女立刻离开。</p> “惜容,你先坐下,爷爷有话跟你说。”</p> 陈惜容藏着内心的急切,乖乖坐着。</p> “最近几日,爷爷想了许多,想通了一些问题。以往的日子,是爷爷过于苛待你了。想必你这心里藏着许多委屈吧?”</p> “爷爷……”一瞬间,陈惜容眼眶湿了。</p> 她这心里的确很多委屈,但从未想过会从爷爷口中说出来。</p> “哎!最近爷爷遇到一个年轻人,非但给了爷爷这利国利民的活字印刷术,还给爷爷讲了寓教于乐一词。爷爷得知后深受启发,要不是爷爷以前过于逼迫你学习,想来也不会把你逼去经商。爷爷以往都瞧不上商人,可告诉爷爷这一切的却偏偏是个商人。又是一个商人发明了爷爷一辈子都想不到的活字印刷术,想想实在是令人汗颜。不过爷爷也算看明白了,只有把教学融入生活,才能让更多的人发现类似于活字印刷这类的治国之术。”</p> 陈惜容从感动变成了好奇,眨了眼睛,问了一声:“那商人究竟是谁?能得到爷爷如此赏识,想来定是个年轻才俊。”</p> 陈老笑盈盈地想着:“是啊,那小子长得的确俊朗,远非一般文人可比,又跟你同好经营,与惜容倒是极其般配。寻个时日,爷爷带你去认识认识。”</p> 陈惜容一听,脸蛋儿通红,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忸怩着娇滴滴地抱怨了一声:“爷爷……”</p> “惜容,你也老大不小了……”</p> “爷爷,孙女还有事,就……就先走了。”</p> 陈惜容不敢久待,赶紧逃离。</p> 现在得到了爷爷的答复,陈惜容感受到了危急。</p> 回到家中,陈惜容立刻下令,陈家正式加入收购造纸原料的队伍之中。</p> 陈家一出手,真正的羊头出现了。</p> 陈家的影响力远非林家可比,非但是大家族,更是大商户。</p> 起先还有些犹豫的商户也都没有了顾虑。</p> 全部都跟着陈家一起开始大肆收购造纸的原料,虽然极少人知道收这么多造纸的原料来干什么。</p> 收购造纸原料突然形成了风潮。</p> 不单是商户参与,百姓也跟着参与。</p> 他们没有钱去收购,那就参与生产,百姓纷纷出城,去各地山林里找寻原料。</p> 随后就有大批小贩守在城外等着搜寻的百姓回来,然后将原料收拢倒卖到更大的商户手里。</p> 不到十天,树皮等物的价格翻了二十倍,甚至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p> 这时候,市井之中又有了传言,说是邙县林家靠着收来的原料印书,远销江南,成吨的原料都供给不足,想要出手原料的商户只要去,立马市价收购。</p> 这样的消息越多,商户反倒越是不愿意出手,大家都估摸着还有涨价的空间。</p> 到现在,树皮、藤蔓、草木灰的价格都超过了米粮,百姓谈论起来简直匪夷所思。</p> 陈惜容也在这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p> 陈家为了收购超过林家的原料,耗费了上千金,家中堆积的原料已经放不下了。</p> 并且在利用上贤书社的同时,更建立了几个新的印刷厂,全部一起工作。</p> 三国演义的书册也已经开始囤积,蓟县卖价从两百文跌到了五十文。</p> 但陈惜容并不慌,她还在等其他县城的消息,只要各地县城的铺子确定下来,这一批囤积的书稿马上就能送往各地。到时候就不是林家一家作各地的生意了。</p> 过了不久,排除外地打探的下人终于回来,但带回来的消息却令陈惜容有些不能相信。</p> “小姐,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已经在七八个县城都租下了店铺,就等着书册过去营业了。但……在途径的七八个县城里都没有发现林家的书店。当地的百姓说并不知道什么三国。”</p> </p> 第249章 新纸入城 五月立夏。 艳阳高照。 行走蓟县商户显著增多。 随着北方战事传开,南方各大富庶州郡重新恢复和幽州通商。 除药材、布匹生意之外,各地特色的小玲小碎都出现在蓟县城中。 最近青梅价格稍长,各县青梅都往蓟县买卖。 听闻蓟县新产酸梅汤名声在外,销量极好,引得各家争相效仿。 一时间,蓟县百姓里在炎炎夏日之中喝一口酸梅汤成了一种流行。 可仿制酸梅汤的小贩虽多,却始终没人能仿制出曲家小妹家的口味。 这曲家小妹四个字俨然成了一块标志性的招牌。 一队青梅的农家进城,后面跟着一辆运书的马车,在密集的人流之中毫不起眼。 青梅停在了曲家小妹的酸梅汤铺前,而运书的马车则一路往前,朝着向阳街而去。 向阳街上,暴晒下的鸡鸭皮毛发出阵阵恶臭,引得向阳街上尚书无比反感。 众人见之,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人家给烧了,就因为这一家,害得整条街都没法做生意。 东方姑娘守在店中,整日整日睡不着,好不容易解决了城里的禁书运动,本以为可以照常做生意,偏偏遇到了陈家小姐的针对。 隔壁臭气熏天,就算王小花每日照常讲书,生意也远不如之前。 一连数日,店里没有卖出去一桌饭菜。 这让东方白实在难安,而更可气的是,她因为整日守着铺子,时间久了,居然已经闻不出隔壁的臭气,情况那叫一个讽刺。 午时刚过,白宋优哉游哉地来了。 东方白憋了几天实在憋不住,急忙去问:“白公子,你也准备了许多时日,隔壁到底如何解决,有没有办法?” “这么多天都等过了,何至于眼前一两日?”白宋回答轻松,可见东方白表情实在难看,才好意安慰道,“放心,隔壁书店撑不住几日了。” 见白宋如此自信,东方白倒是稍稍安心,有指着另一边:“那隔壁的臭气怎么解决?” “此事何须我们去解决?” “什么意思?” “陈家小姐的这一招看似高明,其实是犯了众怒。这臭气影响的可不止是我们一家,向阳街上这么多商户,总有被逼急了不怕事的人。我们只需要等着,总有人替咱们教训她。” “是吗?” 东方白面露疑虑,可刚把话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 两人急忙跑出去,就见隔壁的民居屋子不知怎么就起了大火。 三个宰杀家禽的老妇拼了命地去浇水灭火,一边打水,一边叫嚷着让周围的人帮忙。 换做平时,肯定会有人帮忙灭火,但对这一家,周围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看到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白宋也笑着看着,回头反问东方白一句:“看到了?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话间,一辆马车听到了向阳街的正街上。 …… 而在此刻,隔壁书店里,陈惜容也刚刚听到下人从外地带回来的消息。 陈惜容一把将账本丢下,惊愕地盯着传话的人:“你说什么?在别的县城里并没有见到三国?” 下人点头称是,说此去看了好几个县城,都没有听说三国演义。 古代消息传递很慢,三国演义火遍蓟县,但在蓟县之外还没有多少人听说。 陈惜容意识到事情不妙,一把揪着下人的领子:“得知此等消息,你为何不早早回报?” 下人十分委屈:“小姐,是您说时间紧迫,要尽快确定新店的铺子所以……” “你已经租下了多少铺子?” “一共十三间……” “花了多少?” “合着定金,一共花了一千七百多两银子。” 陈惜容俏脸一白,松开下人后退了几步,有些茫然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偏在这时候,又有一人来报,说是隔壁的民家起火,需要人去救火。 陈惜容哪有心思管这个,直接叫那人滚下去想办法,自己则继续思考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了这时候,陈惜容已经感觉到自己中了奸人的圈套。 别的县城没有人在售卖三国,那证明邙县林家的消息有误。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对方职位引诱自己砸下将近两千两银子铺设在外售卖三国演义的渠道? 这两千两银子并不代表毫无收获,就算林家没有打算在外地卖三国,她陈家也可以经营这门生意,凭着最近的观察,陈惜容相信这本三国在大唐的任何地方都有销路。 “小姐,外面停了一辆邙县林家来的马车。” 这时候,不知谁人说了一声,立即将陈惜容的拉回到了现实。 陈惜容一惊,从未出现在蓟县的林家马车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停顿片刻,陈惜容赶紧追了出去,就见一辆无人马车停在向阳街的中央。 陈惜容出来,身边立刻传来白宋的声音。 “陈小姐,最近过得可还好?” 看到白宋,陈惜容眉头立刻紧皱一起。 陈惜容没有说话,而白宋却笑盈盈地走到马车前:“这马车里的货,就是给陈小姐准备的一点儿薄礼,还请陈小姐收下。” “你少来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花样?” “诚心实意地给陈小姐一点儿好东西,何必这么充满敌意?” 白宋打开车帘,里面没有坐人,而是从里面拿出一本的书来。 陈惜容没看出书有什么异样,直到拿在手上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这本书虽也是印着三国的封面,但入手明显感觉比世面所见的书都要轻盈许多,触感也更加细腻。 白宋笑了笑:“以陈小姐的聪慧,想必应当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陈惜容没有说话,翻开几页。 再一看里面的纸张,差别更大。 这本书的用纸跟世面所见的完全不同。 纸张更轻不说,颜色也更白,纹理细密,如女人的肌肤一般柔顺。 油墨在纸上的晕染很少,字迹更加清晰,能印出更小的字体。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同样的大小下,能印出更小的字体,证明同样字数的一本书所需要的纸张就更少,这节约很大的一分成本。 这一本书册换做以前的纸张,只能记录一个章回的内容,可换成了新纸,可以记录两个章回的内容。 陈惜容十分惊讶,从未见过此等上乘的纸张,拧眉看着白宋:“如何得来的?” “哎,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幽州纸张原料价格那么高,造纸出来卖反而亏本,只有另寻他路,改用别的造纸技术。陈小姐有着上贤书社之便,对纸张应该不陌生,今日就是样陈小姐参谋参谋,看看白某造出来的新纸到底如何?” “纸张不错,但必然工艺繁复,原料珍贵……” “陈小姐,如果我说这样的纸张是用漫山遍野的竹子制造的,你不会吃惊?” “什么?!”陈惜容终于架不住了,脸色大变,“这……这是用竹子制造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白宋很乐于看到对方如此惊讶的表情,笑了笑:“今日来就是给陈小姐看看,这一车三国演义的书就当送给陈小姐的见面礼,如果以后需要在下的竹纸可以随时联系,价格肯定比现在的皮质、麻质纸张更加便宜。” 说完,白宋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酒楼之中。 烈日下,隔壁的火势终于被扑灭了,但房子被烧毁了大半,几个老妇一身焦黑还不知该如何汇报,只能在院中泼妇骂街,说周围的人没人性,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帮忙。 同一天内。 蓟县城中多出了十几个卖书的小摊,用最新的竹纸印出来的三国演义,只卖四十文一册。 书册纸张上乘,印刷字迹清晰,价格更是便宜。 此书一经推入,全县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原因并非是百姓,而是那些囤积了纸张原料的商户。 竹纸的出现立刻让他们警觉起来。 这样的纸张比原先的纸张更好,价格还更便宜。 一直被炒得虚高树皮等物很快有人着急着有人出手。 一人要出手,其他人也跟着要出手。 树皮两天之后就崩盘了。 到了这一刻,陈惜容才从错愕中清醒过来。 陈家为了囤积原料,花费了超过五千两银子。 现在的树皮、干草、藤麻一天一个价,掉价的速度入自由落体一般,要不了两天就要回到初始价,之后还会更低,估计以后要丢到灶里当柴火。 这五千多两银子多半是要打水漂了。 …… 又过三日。 “白宋!你给我出来!”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白宋的后院小巷。 小翠打开门,看着外面的女人也不示弱:“你谁啊?嚷嚷个什么?” “我是陈家大小姐陈惜容,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一听是陈家小姐,小翠也被吓到了,不明白堂堂陈家小姐,如何会亲自出现在自家门口。 但她也没有多想,正准备返回去叫姑爷,就看见姑爷和小姐一起并肩走了出来。 陈惜容见了白宋满脸怒容,不管小翠,直接闯了进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 小翠想去阻拦,又被白宋笑着抬手打断。 “没事,我跟陈小姐是朋友。” 第250章 购豪宅 “谁跟你是朋友?!”陈惜容愤怒反驳,玉指一动,指着白宋,“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小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白宋搂着小香儿,大摇大摆地走到陈惜容面前,看那亲昵的样子,估计是要给这泼辣的陈家小姐吃一把狗粮。 陈惜容果真也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的一些小动作,怒气更甚,把脸瞥向一边:“你为引我上套,不惜让林家大肆收购纸张原料,现如今又亲自推出新的竹纸杀价。你要对付陈家我能理解,但你也是商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你也能做出来?” “呵呵呵……”白宋笑着,“陈小姐,谁告诉你我自损八百了?” “现在树皮等物已经卖不出,五千两银子的货压在手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才五千两?看来陈小姐还是够沉稳,没有孤注一掷。这倒是让白某有些失望了。可能陈小姐不知道,林家收购的原料早在一周前已经全部出手。白某不才,用一千两本金成功赚了一万两。这还得多谢陈家小姐出手,不然白某手里的货可真就砸自己手上了。” “你……你说什么?林家的货已经出手了?”陈惜容再次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既然话都说到此处,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那些往返于林家的货车,不过是一批书稿来回倒,作出来的一个假象罢了。而陈家收到的那些原料在陈小姐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逐步清空。” 说完,白宋拿出了一张房契:“多亏了陈小姐成全,白某一家才有银子在蓟县置办了一户大的宅院,这明春园相信陈小姐应该很熟悉才对,以后就是白府了,还请多多关照。” “你……你买了明春园!” “一万两白银,刚刚好。”白宋笑盈盈地说了一声,指着家里,“您瞧,今儿咱们正准备搬家呢!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在下说过来日方长,以后咱们交流的时间多得是。” 陈惜容再一看,果然看到这家宅子里人都在清理的东西,外面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显然是在准备搬家。 陈惜容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没想到自己亏了数千两白银不说,还成就了自己的敌人! 更可气的是,那明春园就在陈家祖宅的对面,和自己慢对面,又是蓟县第一豪宅,挂在朝廷名下,自大唐建国以来都没人买得起,竟然被这小子一口气给买下来了! 陈惜容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小胸脯起伏不定,半天没有一句话。 身边的香儿却在此刻多了一嘴:“陈姑娘,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不论是白家还是林家,都想跟陈家重修于好,以后陈姑娘要有得空,随时可以来白家做客。” 陈惜容气得头晕目眩,谁知道这人是真心还是在阴阳? 猛地一跺脚,转身走了。 看着陈家小姐如此气愤,香儿有些担心:“相公,看来这位陈家小姐是把你给记恨上了。咱们在蓟县都没站稳脚跟,如此树敌,会不会不太好。” 白宋不以为意:“这种天生就高高在上的小姐,就是不能太把她当回事儿,等以后吃亏多了自然就会变乖的。再说了,商场如战场,她不能惹我也还好,居然欺负上门,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岂能……” “但也不必搬到人家对门去,这不是在挑衅吗?” “蓟县就这么一个大宅,没得选,况且咱们买房子,管别人干什么?难道香儿不喜欢明春园?” “听说明春园是前朝的一个大贪官所建,建好之后就被查了,里面都没住过人的。还听说是整个蓟县最好的宅子,尤其是里面的园林,四季如春呢。只是……只是都没见过。” “都是那冬香丫头,怂恿着我买明春园,说是最好的,连郑家都舍不得花一万两银子。我也没去好好看看,待会儿咱们就去好好瞧瞧,反正是咱们家,香儿你喜欢什么就留什么,把不喜欢的东西都给拆了。” 白宋说话,一副土豪模样,惹得香儿娇笑连连,踮起脚尖捏相公鼻子。 这女人哪有不喜欢好日子的? 跟着相公日子一天天好过,钱越来越多,宅子越来越大,除了人丁单薄些,已经比娘家都要好了。 这时候原先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和委屈早就甩到了不知哪儿去,头一日听说相公买了明春园,还兴奋得不忘写信回家去报喜,让娘家人都来作客,显然是想在当初那些表亲面前好好的显摆一把,让他们好生看看以前他们看不上的寒门赘婿现在都飞黄腾达到什么样了? 全家迁宅,这是一件令人十分振奋的消息。 家里人不多,但也足够闹腾,几个丫头从昨夜开始就在讨论明春园的事迹,各种幻想新家的景象。 这里面只有冬香去明春园里面看过一角,便已经跟其他姑娘把新家吹上了听,只恨不是那月宫,形容得如同仙境一般。 几个人兴致勃勃收拾了半天行囊,在三辆马车的拖送下到了明春园。 明春园对面正是陈府,当初陈家来蓟县定居,首先看的便是这明春园,结果实在是价格太高,权衡之后选择了明春园对面的一个别苑。 虽然在蓟县百姓看来,现在的陈府已经足够奢华,但跟明春园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而现在,几个工人在门口候着,下面放着连夜赶制的“白府”牌匾,只等白宋来了下令一声,几人便把明春园的牌匾给换下,从此明春园便成了“白府”。 白宋很低调,加上搬家突然,原本会在县中广为议论的事情,却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 站在新家门前,看着印着“白府”二字的巨大牌匾,每个人心里都感慨万千。 小翠抱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可真气派!” 白柔摸着从未见过的巨大红漆木门,使劲儿地推了推:“哥,以后得要两三人才能把这门给推开呢。” 白宋则偏头看着香儿,问:“喜欢吗?” 香儿怔怔地出神,良久才看了眼相公:“喜欢。” 桑桑抿着唇,闪动着眸子一言不发,也不知思量着什么。 和桑桑一样,冬香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在眼中闪动着希望和振奋。 看到这样的宅院,冬香更加确定当初的选择,这一次,她没有选错主子。 白宋给了工人辛苦钱,两个工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剩下一个工人走走停停,似乎欲言又止。 白宋见状,问他:“怎么了?” 那人忽然跪地,激动说道:“请公子收留,我远签下卖身契,从此为公子当牛做马……” 突然的一幕让白宋有些手足无措。 那人却十分清醒,继续说:“公子一家没个男仆,这么大的家宅没个人照看,怕是多有危险,小人从小都吃苦耐劳,什么都能干,什么都不怕,只要公子收留,以后就算是死,也会护着公子和这家业的。” 白宋稍稍回神,倒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现在住到了明春园,家院一下大了十几倍不止,他们才几个人,除了白宋都是姑娘家。 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住着,大户人家都有家丁丫鬟,越大的宅子需要的仆人也多。 不然定会招来贼人惦记。 家丁是肯定需要的。 白宋看看香儿,香儿也看着白宋。 显然,香儿对此没有经验。 白宋想了想,还是不要太随便,家丁要有,但得是能信任的。 可不能如此随便的找人住在一起。 想了想,白宋多给了他几文钱,说是暂时还不需要。 打发了工人,白宋把物色家丁的人物交给了冬香,然后带着一屋子女人推门进院。 明春园,占地十亩,全幽州最大的私宅。 其中住宅面积有四亩左右,剩下六亩为一个巨大园林,传说由得道高人布置风水,家中所有林木都在为家宅聚气,保证家主财运亨通。 主宅区构建与一般宅院无二,分为前后院,前院布局中规中矩,正厅、客厅、杂间、家丁卧房等等,建筑结构中正,没有过多装饰,但有着官家主人的气派。 后院则更显讲究,不分东西厢房,而是星星点点的楼中楼,小院落。各个院落有十几间,每一间都各有特色,或典雅、或诗意、或妩媚,就像一个个姑娘家尽显姿态。如此构建的用意很明显,想必以前的主子小妾不少,让小妾们分开住着,免得闹矛盾。 这点白宋甚为满意。 整个家院最惹人注目的还是足足六亩的地园林,不说其中花鸟鱼虫,单是层层花林中的一座四层阁楼便是整个蓟县最为标志性的建筑,人在楼中,一览天地,全城景象尽收眼底,世间万物,尽在脚下。 园林虽美,但这里已有多年未经人打理,园林中各种奇珍肆意生长,整个林子茂盛得过于杂乱,各种果树上吊着的梅子、桃子、杏子、李子掉了一地,烂在土里无人看管。 入驻新家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这么大的房子,不知道要多少人,多少天才能完全清理出来。 一家女人在新家里欢脱地叫嚷着。 白宋却在后面为清理之事唉声叹气。 第251章 新生活 一周后小满,届时会有一场渭河灯会。 渭河灯会乃是蓟县传统活动,届时会有文人才子,大家小姐,花魁名流,达官显贵参与。 不似小岁评中的严谨,更像是一场全县百姓的狂欢。 从往年的灯会来看,此次宴会上将有无数新奇之事传出。 或是诗词、或是文章、又或是灯谜、又或是彩灯,蓟县百姓一举一动,凡有与众不同者,皆可赢得一时美名。 文人参与,求其文章传颂。 清倌参与,求得魁首之名。 闺秀参与,求觅俊才倾心。 小贩参与,求自家商品大卖。 而今年灯会多了为唐军大胜庆功之意,自比往年灯会更加隆重。 幽州府发文,今年为何灯会的彩灯采办布置经由朝廷出资,灯会之上有朝廷放粮,凡蓟县百姓,可得白米一袋。 消息一出,全县振奋,各家都提前为灯会作准备。 外面灯会传得沸沸扬扬,白宋还在家里盯着请来的工人清理宅院。 时间一晃,距离搬家又过了近一周。 整个白府已经到了最后的清理阶段,原本杂乱的宅院终于有了它本该拥有的气派模样。 而在灯会开始之前,白宋非但要忙着清理,还要应付即将到来林家人。 事情还得是香儿惹出来的,早早说了自家置家新宅,要父母来蓟县看看。 林家沉默多时,女儿家的新宅格外豪气,一时不忍又传到了宗亲耳中,引得一片羡慕。 一番商议,香儿索性请林家的叔伯们来做客。 反正按照俗礼,搬新家都是要请客的。 白宋本不想搞这些凡俗礼节,可香儿都开口了,只能应着操办。 既然都有了林家人来,又想不如就请一下别处的朋友。 所以一来二去,白宋就在家中准备大办一场宴席。 眼看着宴席时日不多,家里还在清理,半点儿准备都没有。 白宋心里着急,人也忙得不可开交。 牛大和他的兄弟们近几日都在白宋府上采办食材,大小媳妇也跟着负责采办一些家具桌椅。 香儿带着小翠四处发着请帖。 桑桑带着满腔欢喜回邙县接父母去了。 日子是忙,但过得越发有个人样,白宋也很充实。 白宋正在家门口看着院中浮想联翩,正在此时,对面陈府开了门。 里面走来一位穿的端正的中年,面容肃穆,带着几分英气,步子也很平稳,径直朝着白宋走来。 跟陈家当面邻居数日,白宋还是头一次见到此人,平日里都是些下人进进出出,这中年看着气度不凡,莫不是那陈家家主? 白宋在这个时代久了,没有改变这个时代什么,反倒被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有所改变。 不自觉地也收起了以前的锋芒,变得更要守住一份原本的体面。 见对方走来,白宋改了一副笑脸,远远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中年人没有急着回应,等到了白宋面前,方才拱手示意,同样是一副笑脸。 “这位就是白宋白公子了?” “正是,不知先生是……” “在下陈凡,乃陈家之主。” “久仰久仰……” 白宋说得平静,心里还是稍有惊讶。 昨日才给陈家发了请帖,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陈家家主出面,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和他儿子以及他女儿之间的过节? 在白宋想来,无论此人如何隐忍,面对自己时也不会有太多好脸色? 可现在来看,对方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也看不出对方思量什么。 两人碰面,陈家主先是上下打量了白宋一阵,最后赞了一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白宋没有接话,直接把话题转移开:“陈家主,请问那请帖可有收到?” “收到。” “那陈家主的意思是……” “放心,陈某一定准时出息!白公子坐拥幽州第一府,如此声望宴请陈家乃是看得起陈某,陈某又如何会不赏脸呢?” “多谢。” “白公子不必怀疑,前些日陈某不再幽州,今日回来,听闻了一些事情。陈某便在心中好奇,不知白公子是何等青年才俊,才有如此能耐?今日见了,白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这谈吐气质,早已超出幽州的同龄人了。” 白宋客气地笑着回应,没想明白堂堂陈家家主专程来吹一通彩虹屁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陈凡拿出一张请帖来。 白宋看着,疑问:“这是?” “今日专程来请白公子参与小满时节的渭河灯会,陈某在渭河头彩花船上准备了薄酒,届时会有幽州各大世家家主参与,恳请白公子赏脸。” 白宋面露惊色,这份请帖的重量可比自己的家庭宴会要沉重许多。 渭河灯会早就在城中传开,白宋肯定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这头号花船从来都是幽州各大世家承包聚会所用,是地位的象征,同时也给各大世家提供了秘密交谈,相互通气的机会。 一般文人才子,不管有多大的名气,都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现在陈家家主居然把这么一封请帖放在了白宋面前,这等于是给白宋发了一张直通幽州秘密权力场的门票。 白宋才二十不到,回看历史都没有先例。 看来这陈凡非但是认可了白宋的能力,肯定也知道了他最近和自家女儿之间的摩擦。 对方没有来激化矛盾,反而摆出了如此谦逊的态度。 就此一面想见,白宋便感觉到对方不愧是一家之主,格局远非那小小丫头能比的。 看着请帖,白宋欣然接受。 他现在有了新宅,在蓟县扎了根,那就是要在幽州好好生活了。 白宋不想继续树敌,尽管他不喜欢士族之间相互连通却封闭底层势力进入的格局,但他也要承认,想要弱化士族的影响,只有时间去改变,就算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也不能改变目前的时局。 既然无法改变,那为求安稳,直接加入也未尝不可,至少现在有了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加入士族之间,最好能得到一些士族的支持,至少能为以后迎娶舒望减轻压力。 白宋收了请帖,与陈凡告别。 陈凡则返回自家府上,关上府门没走几步,从后院穿廊里走出自家闺女。 陈惜容面露不忿之色,快步到了父亲面前,现实狐疑发问:“爹爹,您方才去了哪儿?” 陈凡面带笑意,随口道:“就是出去走了一通。” “爹爹是不是去了对面?” 陈凡眉头轻皱,没想到家中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自己女儿耳中。 也亏得这是自家女儿,换做是儿子,陈凡都已有些岌岌可危了。 女儿能力强,但性子也强,最近一直对和白宋的冲突耿耿于怀。 陈凡知道陈家上上下下亏了将近万两银子,也是震怒。 可身为家主,深知化解愤怒的方法不是只有报仇。 但这个道理,显然和自己女儿说不通。 “惜容啊,损失的银子可以慢慢找回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今后的时日,家里开支节省一些便可。” “爹爹,我们陈家何须怕他一个寒门?就算买了大宅,那也只是个寒门,我们陈家岂能对一个寒门低头?” 看到女儿脸上决然的表情,陈凡知道多说无益,严肃道:“好了,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最近不要去和白宋接触,白府的宴请你也不必去了。” …… 一支车队从蓟县西门进,几经辗转停在了曾经的明春园前。 望着门庭新挂上的白府牌匾,车里十几号人都显得一阵阵恍惚。 “天呐,这也天气派了?比林家的府门要大一倍不止。” 林寻在车中掀开帘子,一看姐夫这家门,吓得脸色都变了。 然后忙不迭地去搀扶车里的夫人,“夫人,你快看看,我就说姐夫不是常人嘛,以往你总说不信,现在看来,我说的对不对?” 新妇秦氏听得心烦,只恨这小相公不知颜面,当着众人只说他人之好,全忘了把自家的脸面丢尽了。 林家这一行十余人,也怕是除了家主夫妇二人见此多有得意,其他人心里都多少有些酸味儿。 谁能想到当初最不被人看好的寒门赘婿,摇身一变居然坐拥幽州第一豪宅,他们这些屈身邙县的人,好些这辈子都没见过此楼的门庭。 想想也都是感慨万千。 秦氏见林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恨不得一脚将其踹下马车。 可等自己探出头去,看到白府门庭之开阔与壮伟,心中的酸味却是飘飘然消失,剩下的只有震撼和感慨。 实在是太气派了,气派到一般人都忘记了嫉妒,小县城的士族也是开了眼界,这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宫殿。 秦氏震撼不已,下车之后和其他人一样呆愣愣地看着,没有任何动静。 林家叔伯子侄十余人,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像一群乡巴佬。 这时候,白府门开,本属林家的小姐,如今已是白府的夫人,眼前这座大宫殿的主母。 不过一月不见,再看这熟悉的香儿,恍如隔世。 看看人家头上身上穿金戴银,贵气逼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名流风范,笑脸迎人,不卑不亢。 “各位叔伯,里面请,相公外出,少时才回,就有香儿代为接待各位了。” 第252章 客至 “哎呀,香儿你这一走就变了个人儿,瞧瞧现在这体面,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房中的小姐了。” “叔叔过誉了,初入蓟县,又新置家宅,自当多熟悉礼节,招待不周,可不要笑话侄女。” “哪里哪里……香儿真是命好,小小年纪就住上了幽州第一府,往后可要多照应照应娘家人。” “还是相公的好,不碍香儿帮衬,以后凡有便利之事,香儿自当不会忘记各位叔伯的。” 林家人在门口一番客套,各家都说着香儿的好,好一阵子才在香儿带领下进了宅子。 这宅子刚被清理一遍,林家人便匆匆地来了。 一进屋,光迎面的正厅大院都比林家祖宅更大,人群中一阵阵地惊呼感叹。 “妈呀,这院子真够大的,空着多可惜,少说也能建个十几间房子才好。” “看,那正厅,八开门,乖乖!王爷府上才有的派头呢!” “你懂啥?前朝官员建的,全都是藩王规格,仅此一家,现在谁去建,少不得要被抓了砍脑袋。” “表姐,这宅子要多少银子?” 香儿看着一个年轻的表妹,笑着回了一句:“听相公说宅子太大,买家少了,所以花的钱少,只要一万两白银。” 一群亲戚被凡尔赛小公主一顿暴击。 一万两白银! 这年头一万两白银足够过好几辈子了! 就买了一个宅院。 “姐!”林寻冲上前来,凑到香儿身边,讪笑着问,“姐夫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姐夫可忙了……” “哎,那姐能不能跟姐夫说说,让我在这儿住一段时日?” “咳咳……”身边的林庭正轻咳了两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香儿笑笑:“无妨,弟弟要住那就住嘛,反正宅子大,家里人又少。” 林寻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回到夫人身边:“夫人,我暂时就不走了,跟着姐夫,你要不要也留下?” 秦氏面露恨色,想去揪林寻的耳朵。 林寻像猴子一样躲了开,悄声又说:“夫人,以前你总说姐夫惦记咱林家的财产,现在可好了,人家哪儿看得上林家的那点点鸡毛蒜皮?” 秦氏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周围景致,也不免羡艳。 林家众人皆是赞叹,唯独有一人默不作声,心里尽是酸味。 这人便是林有为,随着人群走到正厅,追上父亲,小声说道:“听说白宋是用咱们林家卖树皮的钱买了这宅子!这宅子本该是咱们林家的,怎么算在他的头上?” 对此,身边父亲也是没法回答。 林家人都知道,林家之前大肆收购造纸原料发了一笔,本钱是白宋给的,注意是白宋出的,赚钱之后也给林家分了几百两好处。 原先大家没有意见,宗亲都不知道这其中赚了有多少。 可刚才听香儿随口一说,一万两。 经过了一开始震撼之后,剩下也生出了一丝不甘。 白宋赚了一万两,才分给林家几百两好处费? 这几百两还要各家均分,这如何能让人心理平衡? 可惜他们不是家主,那家主站在一边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随便插口。 林有为见父亲没有反应,有些失望,瞧瞧到了秦氏身后,小声说道:“后园有桃香,桃园无人,不见不散。” 说罢,也不管秦氏有无听见,悄悄地又去了别处。 …… 明日家宴,白宋还在各处奔走,全然不知林家人已至。 宜春院外,白宋守在门口。 冬香不时从里面出来。 “请帖送到晴儿姑娘手上了吗?” “送上了。” 听着,白宋拿着名册,在晴儿的名字上划了一笔,至此所有想要请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 阿豆…… 白宋皱了皱眉,想了许多天,任就不知道该不该请这个半年多不见姑娘。 不管时隔多久,白宋心里对阿豆终是歉意。 因为心中有亏,故而久久不敢正面相见,也不想去打听阿豆的消息。 现在,白宋请了所有跟自己有交集的人,无论是有缘还是有怨,但凡认识,都尽可能地通知。 白宋想利用此次机会,对多有人开诚布公一次,作出一个态度,好好生活的态度,尽可能的化解曾有过的矛盾。 就算是郑家和陈家,白宋都选择把事情画一个句号。 只有阿豆的名字还留在名册上。 而冬香本是阿豆的丫鬟。 冬香早早就看到了名册上写着阿豆的名字。 但明日就是宴席的时日,少爷却把这个名字留在了最后。 连晴儿姑娘都发出了名帖,可阿豆还留在那里。 冬香知道少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也不好说什么。 甚至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去见曾经待自己不薄的主子。 “少爷……” 冬香轻轻地唤了一声。 白宋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慌张地将名帖收好。 看到这动作,冬香原先想问一声要不要去请阿豆,这时立刻改变了问话:“晴儿姑娘邀少爷上楼喝口茶。” “嗯?我们还有许多事,还是不必了?” “晴儿姑娘说有几个家仆想给公子引荐。” “……”白宋眉头一皱,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也从之前的事情中抽离出来。 “少爷不是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放心的家丁吗?晴儿姑娘托付的,应当是好些?” 白宋想了想,点点头:“那上去看看。” 说着,白宋跟冬香上楼,到了晴儿房门前,还没敲门,晴儿姑娘便已经将房门打开。 两人一照面,墨已清便露出一个属于晴儿的甜美笑容,眼中还有几分嗔怪的意味。 “白公子,这许多日不见,是怕了晴儿,躲着不见?” “额……”白宋有些尴尬,他的确被晴儿说中了心事。 还没来得及回答,墨已清便迎上一把拉住了白宋的手腕,生拉硬拽把白宋拖到了房中。 能得晴儿姑娘如此亲密相拥,不晓得要嫉妒死多少花客。 冬香早已见怪不怪,知道少爷的渣男本性,老老实实看着左右,确定无人偷看那一幕,进屋关门,站在屏风后,静观少爷跟美娇娘的调情。 “白公子,你说说,是否家里夫人看管得紧,不让你来看看晴儿?” 多日不见,墨姑娘已完全变成了晴儿姿态,或是心中相思多了,干脆去了男女间的间隔,抱着白宋胳膊,腻在了白宋身上。 今日的晴儿一身香粉,香气熏人,比自家香儿的体香还要惹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晴儿一身轻纱,单薄得有些过了,淡淡的衣裳也挡不住多少风景,丝绸之下若隐若现,那角度总能不经意间看到最惹眼的光景。 白宋大感棘手,这晴儿表面柔弱,实则是一头吃人的老虎,这般姿态怕就是在抱怨自己冷落了几日。 白宋想抽出手来,几次试了都不能成功。 晴儿反倒抱得更紧,瞥眼之间,尽是责怪:“公子若是不说,我便不松。” “好了好了……我承认好!我心虚,我怕惹得夫人不高兴。” 这倒是是实话,白宋喜欢美人,尤其是晴儿这般出类拔萃,却又只忠于自己的美人。 可喜欢归喜欢,但要做比较的话,白宋自当是要选家里小香儿的。 听了白宋这话,晴儿却是抱得更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小嘴一撅,怨气冲天。 白宋额间细汗连连:“不是说有家仆托付,怎么……” “哼,人家骗你的!不然白公子哪儿舍得来见人家?”说到这儿,晴儿倒是娇俏一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白宋眉头一皱,呵斥冬香:“冬香,瞧你干的好事!” “少爷……奴婢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白公子,冬香姑娘机灵着呢,才不会告诉你家的恶妇,公子怕什么嘛?是不是?” 冬香在屏风后道:“夫人不是恶妇,但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公子,你瞧……” 白宋无语,眼瞎多是为难,但也不能不承认享受。 这一身香气萦绕,眼前又美不胜收,换个别的姑娘,估计是不能把持了。 可这人是墨姑娘…… 白宋始终觉得墨姑娘和晴儿是两个人,中间跨度太大,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心中的墨姑娘是内敛含蓄的情感,而这晴儿虽是清倌人,却从不掩饰,不躲藏,热情又主动,全然跟记忆中的感觉不同。 因为这种怪异的感觉,即便是晴儿主动投怀送抱,白宋的内心总有一股疑惑抹不开。 如此被晴儿纠缠了许久,对方方才放过了他。 “哼,今日算是给公子一点儿教训,要日后再冷落晴儿,看还如此简单饶了你不?” “多谢晴儿姑娘饶恕!” 白宋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逃离。 却又被晴儿一把拉住。 “别急嘛。” “还有什么事?” “不是说好要给公子托付几个家仆吗?真当晴儿是骗你的?” “嗯?” 晴儿不再回话,拍了拍手。 随后,房门打开,近来三个家仆打扮的男人。 “公子,此乃跟随墨家多年的家仆,对墨家忠心耿耿,至此都不离不弃。如今晴儿已无心照顾他们,肯定公子看在晴儿的面子上收留他们。” 第253章 白眼狼群 墨家家奴? 白宋心生疑惑,看着面前三个其貌不扬的中年。 其中一个有些面熟。 是第一次来宜春院负责看护晴儿的的人。 记得第一次照面时,白宋便感觉到此人不同寻常。 其看似普通的面容下似乎藏着一身不俗的本事。 白宋正在打量,晴儿继续说着:“白公子,这三位是我最信任的家仆。早先来到幽州时,我曾遣散过他们,可他们一心念主,一路跋山涉水游行到了幽州。爷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暂时收留。 可现在墨家人丁分散各处,墨家小姐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只有宜春院的晴儿,再无墨家的小姐。他们留在宜春院实在是不方便,幸得知道白公子新宅缺人,就像让白公子收留他们。想来以白公子的人品,必然能善待他们。晴儿心下也是放心许多。 再者说,这三位家仆也是有些本事,吃苦耐闹不说,也很懂规矩。看家护院的工作绝对没有问题。” 墨已清一口气说了许多,看得出,她很想让白宋收留这三位家仆。 这三位家仆模样普通,看着也很老实,加上身强体壮,作为家丁的确是块好料。 晴儿姑娘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摆明了也是信任自己。 白宋思量许久,看看后面的冬香。 冬香小声说:“少爷,晴儿姑娘喜欢你,她介绍的人自当不会害了少爷。” 有了冬香这句话,白宋也放心了不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以后你们三位就在白府来生活。” 三人听了,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恭敬地躬身拘礼:“多谢白公子收留。” “晴儿姑娘,那我就先带着他们回去了。” 墨姑娘面露喜色:“公子慢走,明日的宴席晴儿一定准时参加。” 白宋上了回家的马车,三个家仆跟在车边小跑着跟随,不紧不慢,很是安静。 白宋掀开车帘,问:“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少爷,您就叫我阿大就好。” “阿二。” “十三。” “阿大、阿二……怎么到了你就变成了十三?” “……” 看着身子最为瘦小的仆人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宋笑了笑,也不那么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儿意思。 “你跟追随墨家多久了?” “最少的也有十五年了。” “听说之前遣散了你们,你们也不惜追到了幽州。为何这次又听从晴儿姑娘的意思改投到我这儿?” “小姐自有小姐的苦衷,我们不想让小姐为难。” 白宋点点头:“这我倒是明白,以后若是晴儿需要你们了,或者说在我白家待着不习惯,自可随时都回去,我定不会阻拦的。” 听了白宋的话,三个人都显得有些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觉间,马车已经回到了白府门前。 还没掀开帘子,就听门口传来了小翠的喊声:“小姐,姑爷回来了。” …… 白宋随后才知家里来客,见到香儿忙跟香儿去见客,招呼冬香安排三位新来的家丁。 香儿看着面生的三人,询问三人情况。 白宋没有细说,只说是冬香在外寻得的家丁。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正厅。 正厅很大,此刻却是极为热闹。 林家的叔伯子侄全在里面,各自找了位置坐着,相互间说着话,很是热切,但见了白宋进屋,却是没有人搭理,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 再一看厅中主位落座之人,白宋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白宋目光轻移,转向香儿。 香儿看着客厅情景也是愕然,显然她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正厅所坐之人正是林氏父母。 两侧客座随着林家的叔伯辈分依次排开,说话的说话,喝茶的喝茶,后面几个小年轻,打打闹闹也不停歇。 整个厅中乱作一团,被这一家人搞得是乌烟瘴气。 吵吵闹闹倒还是小事,关键是这主位坐着的人有些扎眼。 看林庭正怡然自得的姿态,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 这情形,任谁都会心生不悦。 白宋并不懂太多礼节,只是下意识感受林庭正如此有些不妥。 香儿的表情也是不自然,显然香儿也感觉到有些不好。 香儿有些急了,赶紧对白宋说:“相公,待我去跟父亲说句话。” 白宋站在门前点点头,让香儿去了前面。 香儿一走,身边便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哟,白宋,你可算回来啦!” 白宋偏头去看,这人不是林有为是谁? 白宋没有说话,对方却很是热情,上来对着白宋勾肩搭背,连连赞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有如此能耐!虽身为赘婿,却给林家立下如此汗马功劳,让林有为不得不佩服。放心,此次你为林家买下如此豪宅,以后在林家的地位可就不是往昔可比的的了。看的林家谁还敢招惹你,跟表兄一说,表兄定让他们好看!” 听了这话,白宋一笑,心说果真如心头所想,这些林家人还真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想用几句话就把自己买的宅子编到林家的名下去。 怎么可能? 别说是一个林有为在面前叫嚣,就算是林庭正站在面前说这一番话,白宋也不会给丝毫面子。 就算是香儿,此事也没得谈。 白宋淡淡一笑:“林有为,你也是个读书人,进门的时候不会看看门庭上挂着的牌匾?‘白府’二字你是不认识?我看你学习多年,也没个什么见识,让你进来这里参观一下是给你的文学带来一点儿灵感。如果你非要不识好歹,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从此屋草扫地出门。” “你……”林有为脸色一变,指着白宋,“真以为自己出的钱买了房子就是你的了?告诉你,买房的这一笔钱是由林家收购的那些纸张原料赚得,所有的功劳都该是林家的!要不是伯父心善没有防备,岂能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都给你?!” “不识好歹!” 白宋喊了一声:“阿大!” 隔了半分钟,阿大从院中跑来:“少爷,什么事?” “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白宋冷着脸,看也不看林有为一眼。 林有为大怒:“你敢!这里是林家,哪儿轮得到你……” 话音未落,阿大一手捏住了林有为的肩膀。 只是轻轻一捏,林有为整个人瞬间如烂泥一样软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留在嘴里的只有痛呼之声。 “哎哟哟哟……救救……救命!” 阿大没有任何表情,拿捏一个林有为跟捏个烂柿子一样,一下就被拎到了厅外。 这时候,更多目光注意到了白宋这边。 一位林家的长辈拍着桌子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来:“大胆!白宋,你要干什么?” 白宋没有搭理,给阿大一个眼神,阿大直接把林有为丢出去几米远,摔在地上一声闷响。 香儿还在前面跟父亲说话,没想到相公在门口就已经打起人来。 忙不迭地跑到白宋身边,慌乱地问着相公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宋已然失了耐性,少有地不顾香儿,将其拦在身后,朝着拍桌子的林家长辈走了过去。 “大胆?请问是谁大胆?在我家里,你拿手来指着我?” “你家?白宋,你不会是失心疯了?就你这模样,怎么可能住得上幽州第一府?这里是林家!林家不过是借了你的手,让你帮忙买了这宅子而已,还真当是你的了?买房子的每一分钱,那都是林家上下齐心一点点赚来的,哪儿轮得到你?” 这群人早有准备,听了这话,立刻又有人拍着桌子起来,指着白宋:“就是!你一个赘婿,上上下下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林家,在林家面前,你永远就是个附属!让你帮忙看着林家的宅子已经是抬举你了,还敢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信不信马上把你给扫地出门!” 白宋开了眼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们这群蛀虫还真有意思,当初是你们把我赶出林家,这赘婿的身份早已经没有了。这里是白府,一切都是我白宋说了算!老子看你们林家可怜,把书给你们卖,那是赏你们一口饭吃!囤积原料,那是老子的注意,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也是老子说了算。你算哪根葱?老子林府筹划的时候,都没见过你这号人。” “你……你……你……好狂妄的家伙!林庭正,你也听到了,这小子居然说是看林家可怜,赏林家一口饭吃!林香儿,看看你这男人,如此数落林家,你身为林家人,如何……” 对方话未说完,白宋忽然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对方面门。 啪的一声脆响后,这位林家长辈两眼一黑,整个如沙包一般朝着一侧飞去,撞翻了几张桌子,哐当一头摔在地上,脑门喷血。 “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尖叫。 谁能想到这白宋居然如此无礼。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岂能如对待林有为一般对待长辈? “狂徒,简直是目无尊长!” “快把他给赶出去!” “爹!你们闹够了没有?”人群中,林香儿突然哭着喊出声来。 厅中忽然变得安静。 第254章 敲山震虎 “香儿,你也听到了!他说是可怜我们林家!” 林庭正目睹了这一幕闹剧,他是被亲友怂恿着才动了歪心思。 先前被女儿悄悄数落,心中不安。 但听到白宋先前的话,作为一家之主岂能不怒? 有此一事,此刻坐在这主位的不安之心反倒消散了很多。 他也觉得,白宋用一万两银子买了这么好的房子,自己林家却得了几百两好处费,实在是不公平,谁见了不眼红? 林香儿很为难,相公的话实在是扎人心,可自家的叔伯能好到哪儿去? 好不容易有个好日子能过,香儿只是想请家人来见证,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闹剧。 “爹,你们别再闹了,女儿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放肆!怎么跟父母说话的?你这个不孝女!” 林庭正怒不可遏,就要朝着林香儿走去,白宋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表情阴冷,就是林庭正也有些心虚。 他知道这个女婿可不好惹,从往日种种事情来看,他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岳父,惹急了定是要动手的。 况且林庭正还记着他刚回邙县时带兵的模样。 林家的宗亲不知道,他林庭正可是心里清楚。 之前没有去跟白宋计较,主要还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今日被族亲怂恿,林庭正也是脑子发热才站出来,实在是这房子太好,涉及的金钱利益太多。 林庭正实在是心里不平衡。 而他全然忘了,现在的林家之所以能摆脱困局,全是白宋无条件地给予好处。 此刻白宋也是后悔,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根本没有半分感恩之心。 局面陷入了僵局,林家人赖在这里不肯走,有人还喊着去报官,要让县丞来评评理。 …… 最近白宋忙着家里事,殊不知蓟县还有一件大事在酝酿。 白宋暗箱操作,炒高纸张原料价格。 白宋这边是赚得盆满钵满,却有很大一批商户亏得底裤都要没了。的 亏欠的远不止陈家。 大小商户多多少少都有囤货。 反倒是一些百姓跟风去城外收集原料,赚了一笔。 整件事进行总结,就是白宋带着一批跟风的百姓薅了一轮商户的羊毛。 商人们不干了,无数原料囤积仓库卖不出去,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故意操纵。 也都知道是林家一直在演戏,每天用一批书稿来回倒,制造出书籍大卖的假象,所以才引诱大家争相收集。 商户对林家是恨之入骨,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报复。 这样的事情,在现有的历史中绝无仅有,根本都没有明确的律法来整治幕后操纵之人。 商人们不服,天天去官府闹,太守府闹得门都不敢开。 有人告密,说是林家的人来了蓟县,去了明春园。 商人联盟立刻闹去太守府,刺史大人心系圣莲教之事,哪有心思管这些? 随意找县臣处置,顺应民意给一些人教训教训就够了。 而后县臣带领官差到明春园待命。 正巧有林家人出来说要报官,官差顺势就进了白府。 白府闹剧尚未停息,众人不解为何官差来得如此之快。 但眼下关键并非纠结官差来的快慢。 在厅外缓过劲儿来的林有为见了官差哪管自身伤痛,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迎上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各位官爷,您可要给咱们林家做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姓白的私占林家财产,还动手打人,您瞧瞧,这头上头被开了瓢了。” “私占财产?” “就是这明春园!我林有为一手策划,让林家收购原料,随着原料涨价之时,将所有原料卖出,让林家大赚了一笔。这姓白的不过就是从中跑了跑腿,带为购置了这座明春园,结果他却私自在地契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挂上了白府的门牌。现在居然还要把林家的财产私吞了!” 白宋还在厅中,听到外面响动,气得直咬牙,正准备冲出来再给林有为一点儿颜色看看。 人没出去,就听为首的官差严肃地问着林有为:“听你这么一说,最近纸张原料事件全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当然!跟那姓白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全部是都是我父子的功劳!我们为了林家可算是鞠躬尽瘁……” 林有为话没说完,官差突然拿出手铐直接套在了林有为的手上。 这一下,直接把林有为给整懵了。 “官爷,您这是……” “有人告你设局坑骗蓟县商户,跟我们走一趟!” “啊?什么?” 林有为还在发愣,后面一人直接将他按下,一脚的揣在他屁股上。 “赶紧的,别屁话。” 这时候,林有为的父亲跑了出来,正是那个被白宋打得头破血流之人。 “你们……你们对我儿做什么?” 官差一笑:“呵,还有个送上门的,你就是他的父亲?刚才你儿子亲口说的,你们父子操纵最近纸张原料价格,害得无数商户血本无归,也一并给我铐了。” “喂……我我我我……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 “这些话留着去牢里面说,赶紧走!” 事情发生很快,在场众人没有作出反应,林有为父子已经被带走了。 白宋也懵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倒是气消了一些。 自己什么都没做,两个家伙就这么被逮捕了? 两个人被押走,剩下的林家人吓得够呛。 白宋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 但林家人可不这么认为。 他们只当是白宋和当地官府勾结,不问缘由就把人给关了! 这是何等的能量? 林家人惊魂未定地交换着眼神,认定此事不是偶然,定然是这家赘婿在给大家警告。 这叫敲山震虎! “没想到……许久不见,这赘婿竟然在蓟县呼风唤雨,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交流,直接就把人给带走了。” “难怪这么横,怕是不好惹咯。” 有了先前的一幕,林家亲友都选择了闭嘴,看着林庭正,等着他说话。 林庭正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刚才就是被那两父子怂恿,煽风点火惹得心里不平衡。 现在好了,才记起女婿不好惹,现在只能看女儿的面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厅中沉默,林庭正心里直打鼓,使劲儿给想香儿使眼神。 香儿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正擦着眼泪,方才一番闹腾,搞得她在相公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看父亲如此难堪,也只能厚着脸皮走到相公面前,小声说:“相公,求你看在香儿的面子上,给父亲……一个台阶……” 白宋沉默,今日之火总有那么几分转移到了香儿身上。 对香儿,白宋头一次有了怨气,但想着自己没法像她一样一心一意对自己,再多怨气也抵不了心中愧疚。 所以白宋依旧保持着温柔,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擦擦眼角的泪痕,然后走到林庭正面前。 “贤……贤婿……”林庭正有意示好,小声说着。 白宋冷着脸,突然打断:“岳父大人,请问一声,这明春园到底是谁家的!” 这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林庭正表情一变,这问题可不是要给他台阶的意思。 “咱……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说两家话嘛……” 白宋冷笑一声:“岳父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么大的宅子总要问清楚才行,到底是谁的,总要有个说法!我怕以后住错的地方,半夜被人撵出去。” 这么多人看着,林庭正汗如雨下,脸色青红交接,偏头在此向女儿求助。 香儿追上来:“相公……” 话音出口,白宋回瞪一眼,呵斥一声:“闭嘴!” 这一下,吓得香儿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是不敢出声,捂着小嘴颤颤巍巍停在一边。 “白宋,非要让人下不来台吗?” “岳父大人,方才您发问是和曾想过让我下台的时候?” 今日,白宋是动了真火。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掌声。 “真是好看的大戏呐……” 寻着声音看去,发现竟然是林寻之妻秦氏,不知何时起到了厅外,此刻正带着一身水汽,穿着一身单衣走入厅中,像是刚刚洗了一身。 “林家人为了抢夺别人家产简直是脸都不要了,身为林家儿媳,今儿个真是涨了见识。姐夫好心好意帮咱们林家摆脱困境,听说卖的三国书册是分文不赚,尽数进了林家的账上。你们这些老东西一个个的不思感恩,还惦记着人家的房子,到了现在还想体面地下台来?隔着老远,儿媳都免不得脸上臊得慌。哎,这明春园是好啊,可儿媳现在可那脸面在这里呆了,现在就给各位叔伯告一声,儿媳回娘家去了。” 没想到这秦氏走出来说了这么一通,丝毫不给在场众人脸面。 平日里若如此,长辈们早跳出来甩秦氏耳光,但此刻大多沉默不语,没人吭声。 林寻后面跑了进来,低着头慌慌张张到了父亲身边,小声说:“爹,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姐夫陪个不是。姐夫不好惹的!” 第255章 好人难当 老丈人给女婿陪不是?! 这还曾是个寒门赘婿! 听这话,林庭正被呛了一口。 林庭正心情复杂,从震惊到愤怒,再由愤怒转而难以置信。 而后又经历了无数的情绪,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归于无奈。 林庭正默默地叹了一声,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改变不了现在林家需要依靠这个赘婿的事实。 而这白宋早也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掌控的小赘婿了。 林庭正默默抬头,看着白宋,挤出一丝苦笑,小声说:“贤婿,都是岳父的不是,轻听他人怂恿,才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事。这……这宅子自当是你的,跟林家没有什么关系……” “各位!"白宋加重了语气,转身朝着林家众人大声道,“人贵自知,你们最好都搞清楚一点,今日你们之所以能在此,全是因为沾了林家的光,不要以为我对你们客气就是真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中!而你们林家全是沾了我夫人林香儿的光!要不然,你们这些人的死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从此刻起,林家买卖书稿所得利润,我要占七成!你们若不愿意,我可另寻别家!” “这……” 一听这话,林家的人再也耐不住了,人群之中议论四起。 “白宋,你可不要太过分!你一人独占七成利?凭什么?你让我们林家怎么活?” “就凭三国话本是出自我之手!以往厚待你们不知感恩,今日正好就让你们心里都搞清楚一件事,你们现在的生活到底是谁给的!” 白宋把话说完,走到垂泪的香儿身边,小声一问:“夫人,你没有一件?” 香儿方才被相公呵斥,自打认识以来头一次被相公呵斥,心里难忍,眼泪迟迟不止。 再一听相公当面称呼自己“夫人”,心里又是一颤。 以往都是“香儿香儿”的叫,今日却突然变成了“夫人”。 一股生疏的感觉迎面而来,香儿心里刺痛,却又知道是自找的。 今日家人确实是伤了相公的心,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摸着告诉家人,才闹得如此局面。 香儿明知相公故意苛待娘家人,此刻却说不出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香儿点头,白宋也不再厅中多留,拂袖大步离开,留下一众林家人沉默不语。 院外,家里所有下人都围拢着,无论是谁,还没见过白宋发这么大的火。 连白柔都不敢靠近现在的亲哥,一些亲近的人都心虚地擦着冷汗。 …… 白宋到了果园,园中各种果树都有。 正值桃熟时,园中脆桃很多,摇晃一下树干就能掉下来许多。 白宋捡了几个桃子,到家中人工水池边上清晰,一人坐在池边默默地吃起来。 简单的动作下,眉宇间多少夹带几分忧虑,不是那些烂泥一样的穷亲戚,只是担心方才对香儿是不是有些过了? 香儿什么都好,就是事事念着娘家,总给人一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别扭感觉。 这次只是要提醒她,现在她是白夫人,不是什么林家小姐了。 至于今后对待林家的态度,白宋也想当有些改变。 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对他越好也越不懂人情。 不管是在哪个世代,付出之人终被辜负。 以后好人还是少做为妙。 白宋正想着,后方果园中依稀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姐夫……姐夫……” 这是秦氏。 白宋不知对方喊自己干嘛? 但想着先前人家在厅中是唯一一个帮自己说话的林家人,自然对这位弟媳有些好感。 回想以往在林府时,对这位弟媳没什么了解,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几次。 只是隐隐猜到林寻和她媳妇之间有些特殊癖好。 这事儿跟白宋没关系,听她声音越来越远,估摸着是走到别处去了。 果园连着花园,小路错综复杂,白宋都经常迷路,别说刚来的秦氏。 白宋赶紧喊了一声:“弟妹!” “姐夫,你在哪儿呢?” “这边。” 有了声音作指引,秦氏才喊着找到了白宋。 对方见了白宋,面带笑意,一身青衫盈盈摆摆到了面前,先行礼一下,然后脆生生地说:“姐夫,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何事?” 秦氏面露愧色,眉眼撇着他处,小手擦着眼角,似泣非泣,小声说着:“弟妹来给姐夫告罪一声,今日闹出事来,弟妹已无脸面再留姐夫府上。不管那些人如何,兄弟这一家两人就先告辞了。” “告辞?” 白宋眉头轻皱,他倒是想让林家的人都走了。 可真要下逐客令,怕是会太让香儿难堪。 而且就算要走,也是那些旁支宗亲。 林寻和香儿是亲姐弟,林寻那人又是个小屁孩,就算以前有些过节,也被狠狠地教训过了。 白宋从来恩怨分明,这对小夫妻是没啥意见的。 想罢,白宋安慰道:“弟妹不必多想,先前之事与林寻和弟妹无关,而且事情一码归一码,既然是请各位来我府上作客,哪有赶客的道理?弟妹只管安心,只要把话说开,我这心里就没事儿了。” 秦氏听了面色稍缓,侧目低眉接着说:“姐夫当真是明理之人,不似这家的亲戚,叫我一妇道人家都抬不起头来。” “弟妹不必这么拘谨,那些叔伯亲戚,我早有领教,故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那弟妹就不那么拘谨了。”说罢,秦氏上前一步,轻轻地从白宋手里拿过一个洗干净的桃子,轻咬了一口,然后又干干净净地说了一声:“真甜。” “少爷!” 冬香忽然找过来。 秦氏见了忙后退了两步。 冬香上来先看看秦氏,行礼之后到了白宋耳边,小声说:“少爷,明日的宴席还准备不?” “当然要准备,自家人做好自家事。” “嗯,奴婢这就把话传下去。” …… “一月时限过半,圣使大人,您的五千两银子要从何去取?!” 宜春院内,中年男子出现在晴儿房中,此刻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好。 晴儿倒是不以为意,认真看着自己的指甲,嘴角还有几分笑意。 “龙前辈,这么大的火气干嘛?我都说过白公子没有钱,您就是不信,这私下调查下来结果如何?” 提到这个,中年人可谓相当之郁闷,愤怒说道:“那姓白当真是个败家子!一万两白银转手就去买了明春园!一点儿存钱都不给自己留!就亏我慢了半日,得知那林家偷偷赚了一万两之后,发现那姓白的已经把钱清算给了幽州府!” “明春园不就在那儿吗,怎么说人败家呢?” “我要明春园作甚?一个庄园摆在那里,抬不走,挪不动,与圣教毫无益处!圣教要的银子、铜钱、珠宝!” 白宋自己不知,他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这中年人盯梢他许久,就等要找到白宋的藏钱之处。 不想白宋这厮压根儿不存钱,有了些钱就去买了酒楼。 炒货发了大财,转身又买了宅子。 白宋名下全是不动产,就像是缩进壳的老鳖,知道肉肥味美,却是下不去口。 白宋也是无心插柳,他一直惦记着大唐没有钱庄,钱放在家里远不如置换成不动产,这也是为何如此果断就买下明春园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银子太多,终归会招人惦记。 晴儿心情大好,自打她听说白公子买了明春园,就知道这位前辈要郁闷地回来。 现在见了,如她所想的完全相同,自然是要好好的调笑一番。 中年人脸上挂不住,居然被个黄毛丫头说笑,索性不再替先前的事,继续逼问:“圣使大人,五千两银子!” “原先已说过,让前辈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前辈一意孤行,这五千两银子若是凑不齐,到了教主面前,小女子也是要追问一番责任的。” “你!” “除非前辈向我保证,以后一切听从我的吩咐,再有违背,新账旧账小女子可都要给您清算一下。” 墨已清轻声说着,忽然不再看自己的指甲,轻轻的抬起眸子,盯着对方。 中年人气息忽隐忽现,显然对墨已清的态度很不满,房间里阵阵气浪,无形的气压吹散了晴儿的面纱,但晴儿毫无惧色,依旧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好,只要圣使大人能顺利完成任务,属下今后一定听命行事!但要是被属下得知,圣使大人压根儿就没想过好好筹钱,可就别怪属下无情了。” 墨已清瞳孔一缩,绝美的容颜下闪出一道冷光,一拍桌子,起身就是一巴掌。 一个毫无功夫的小姑娘岂能得手? 中年人一把将墨已清的手抓住,目露凶光。 墨已清分毫不让,娇叱一声:“放肆!谁是主,谁是扑!” 接着另一手抽出一把匕首拍在桌上。 “我晴儿若是无法完成任务,何须你动手,小女子可自行了断!” 看着墨已清决然的表情,中年人缓缓松了手。 墨已清手上不停,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柔软的小手狠狠地甩在中年人脸上。 中年人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真的敢打自己! 然而,墨已清没有停顿,上前一步盯着中年人的眼睛,一字一顿:“跪!下!” 第256章 给蜀王的一点意见 夜深了,白府终于逐渐平静。 林家客人消停之后在安排的房间已经住下,人倒是老实许多。 白宋带着一身水汽从澡堂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房中。 房里灯还亮着,侧房的小翠已经睡熟,内室床帘拉下,香儿也已睡了。 灯还亮着,说明香儿还没睡着。 到了现在,也没能说上一句话,白宋随口一声:“睡了吗?” 片刻,床帘微微动了动,从里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应答。 “嗯。” 说完就没了回应。 白宋也不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吹了灯,到了床上。 今夜一如往日,白宋抱着香儿,宛如无事一般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白宋醒来,香儿已经不见踪影。 外面是阵阵的喊话声,远处似乎有酒肉的香气传来。 白宋猛然一惊,想起今日还有许多客人,赶紧起床穿衣。 这人早已习惯了古代少爷的生活,下意识就喊着冬香的名儿。 冬香规规矩矩守在屋外,听到喊声立马进来,麻利地给少爷穿衣裳,系腰带,整领子。 然后又是将洗漱用品都端到了少爷面前,给少爷拧了帕子,乘着少爷洗脸的间隙,忙不迭地给少爷穿鞋。 “香儿去哪儿了?” “夫人一早就去守着后厨,这会儿已有几位客人来了,夫人应该在正厅待客。” 白宋应了一声,起身朝着前院去。 “少爷,还有莲子羹。” “不用了。” “少爷,还是喝一口。” 冬香追着,喋喋不休,白宋拗不过,拿着喝了一大口,转手先把碗丢在了地上。 简单的日常下,白宋的生活正在渐渐变化。 忙碌中带着些安稳,随总有磕磕绊绊,却也让人感受到简单的真实。 巳时,客人逐渐上门。 都是白宋认识的人,无论身份,无论地位,都是一概而论。 有曾经的街头混混,也有民家农户,还有大家老爷小姐,更有一些达官显贵。 在这个时代,也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景。 今日来客再一次给林家的人展示了能力,非但有陈家家主和郑家的公子小姐,甚至连王爷也成了上宾。 即便是林家请客,也不能请到如此人物。 这一幕让林家人感慨万千,只能想到时代变了。 今日家宴在一片和睦的气氛中进行,主客之间十分客气,大家其乐融融,无甚大事发生。 不过让白宋入主明春园一事传得更开,到了百姓的耳中,从此白家也成了幽州各族之间的名片。 申时,客散。 林庭正给白宋告辞。 白宋迎送林家众人出门上车,只有弟妹秦氏午间饮酒过度大醉未醒。 便就留下的林寻守着夫人,待其清醒之后再离开。 香儿随着相公在门前看着娘家人渐渐远去,脸上表情稍显复杂。 白宋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看着周围无人,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香儿一愣,回头看着相公,低头也小声应道:“是我失了分寸……” “白小子还真是个多情种,此时此刻却也不忘与美娇娘一起共享时光。” 蜀王李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宋回头,见其身边无人,又有几分醉意,上前搀扶,然后对香儿使了个眼色。 香儿会意告退,先回家中。 白宋掺着李湛一路走着:“王爷,您什么怎不见个人?是否要个马车来?” 李湛摇头:“不必了,看你家中客人无多,老夫便想跟你同行说两句。” “王爷有话尽管说。” “可曾听过圣莲教?” “最近倒有些耳闻。” “那你说说,这圣莲教是何种货色?” “不过道听途说,倒也当不得真。有人说那圣莲教不过是打着济世救人的幌子荼毒百姓,也有人说圣莲教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民间众说纷纭,自己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晚辈一般都不去细想的。” 李湛眯着眼,永远是那个表情,只是在这一刻忽然偏头看了看白宋,然后笑着说:“最近县中多有富贵人家失窃,丢了不少银两。朝廷怀疑是圣莲教所为。圣莲教的人专对富贵人家下手,你现在住着这么大的院子,可千万要小心,值钱之物定要藏严实了。” “多谢王爷提醒。” 白宋没放在心上,只是应了一声。 不想在此之后王爷就不再说什么,默默随着白宋往前走。 白宋好奇问:“王爷,单独留下只为跟我说这个?” 看着白宋一脸疑惑的表情,李湛的笑容有点点僵硬,似是担心白宋感觉到了自己在试探,转而找了个话题问:“本王还是那句话,你手中的三国全本到底要何时才肯给老夫?莫非定要等到说书完时?” “这个嘛……”白宋欲言又止,显然还是以前的态度,不太情愿。 而李湛又是个随性到了极致的人,从不愿做叫人为难的事情,见了白宋的表情,也就乐呵呵地不再问了。 “王爷,事实上您本身也不情愿这么快就得到三国全本?” 本以为话题到了现在已经结束。 李湛都打算让白宋止步,自己一人走了。 没想到白宋突然似有深意地这么一说。 李湛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白宋不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用意? 或者说圣莲教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在统筹调查幽州的圣莲教势力?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李湛突然有些紧张。 如果自己接受密旨的消息暴露,极有可能遭遇圣莲教的刺杀,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李湛表情严肃起来,一面院墙之上也逐渐露出了人影,一股杀机已悄然锁定在了白宋后心。 但白宋紧接着的话又让李湛感觉奇怪。 “王爷,其实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何皇上会安排您来修编唐史?而从常理来讲,修编唐史跟三国没有太大的关系。到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王爷执着于三国期间的历史,无非是想以此为借口,拖延时日,远居幽州更是为了逃避来自皇上的压力?” 李湛脚步突然停住,往日的笑容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宋,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宋这话实在让他震惊。 即便是有人说出他接受密旨调查圣莲教,李湛也不可能有现在的震惊表情。 因为白宋的一句话直接点中了他在心中更深层的秘密,而且看白宋神秘兮兮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一些不敢讲的话。 李湛已年过八十,又是皇亲国戚,如此年纪早该安享晚年。 没有充足的理由,他怎么会到处奔波?更不可能接受皇上的密旨,调查圣莲教。 一切因果,都是他这位皇叔和皇帝之间的秘密。 李湛走过无数地方,用着同样的借口瞒过了无数的人。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给瞧出了端倪。 “王爷不必惊讶,晚辈与王爷相交乃是缘分。而王爷平日随和的性子也让晚辈所敬重,眼下无人,晚辈才这么一说,若王爷因皇上的旨意为难,晚辈倒是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话?” “文人的笔改变不了历史,真相总有揭开的那一日。” 说完,白宋朝对方一抱拳。 “王爷,晚辈就不送了,先行告辞。” 白宋走后,李湛身边很快出现了一个人,站在李湛身后,低声询问:“王爷,刚才他说了什么?为何如此表情?属下也不知该不该出手。” 李湛表情凝重:“此子似乎知道一些隐秘之事,不是圣莲教徒还好,若是圣莲教的人,恐怕是后患无穷。” “王爷,要不要将此人除掉?” 李湛摇摇头:“此子行迹虽然可疑,但他买下明春园实在叫人费解。若是圣莲教的人,应当将银两转移才对,怎么会在极北之地置万两白银购地?” “圣莲教徒向来不能用常理揣度,如果关系重大,即便错杀也不该留下隐患。” 李湛沉吟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今夜,你假作圣莲教徒入白府行窃,看看这白府之中有无高人?一民家,断不会有高手相护,若你遭遇阻拦,这小子便更加可疑了。” …… 白宋回家,面对家中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在忙着清理,心中暗下决心,他日再不会搞什么宴席了。 毫无意义,又浪费光阴。 相比之下,一家人能围坐桌前,舒舒服服吃肉喝酒,比什么都来得惬意。 白宋看到新来的阿大三人最是勤快,身怀武艺也不见丝毫倨傲,擦桌子、扫地等工作毫不排斥。 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半点儿多余的话。 这三人表现得过于完美,反而让白宋感觉有些奇怪,拿着水袋走到扫地的阿大面前。 “辛苦了,喝口水。” 阿大诚惶诚恐,连说使不得。 白宋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到了白家,便没有那么多凡俗的礼节。也无外人在,关了门就是一家人。” 阿大乐呵呵地点点头,接过水袋猛灌了两口。 乘着阿大喝水,白宋又问:“江湖是什么样的?” 阿大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江湖……哪有江湖?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江湖早已经没了。” “那你的武功放在以前的江湖之中算厉害的吗?” “上不得台面,让少爷见笑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习武,以后你教我练武怎么样?” 第257章 习武入门 在草原时,跟张书远几位兄弟便有习武打算。 那时候没有闲暇时间,而且兄弟关系也不好厚着脸皮一直缠着人家非要教。 现在不同,阿大三人一看就是功夫的不错的人物,而且又是主仆关系,白宋提要求对方没法拒绝。 就算这三人不如张书远他们厉害,学一些基本的拳脚根基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白宋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多少本事,心里也有个数。 阿大听了白宋的话,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带着白宋到了果园无人的地方。 阿大话很少,没有任何解释,站在白宋面前,诚恳地说了一句:“少爷,您当真想要习武?” “当然!” “传授武艺可以,但在传授的过程中,小人出手会多有得罪之处,少爷可要多多包涵。” “这个我懂,你只管教便是。习武第一步是不是扎马步什么的?” 阿大摇摇头:“习武第一步在于修心。此修心非道家参悟,而是要让心性足够坚韧,临敌不乱,出招要稳,俗话说便是练胆。” 说罢,阿大折下两根树枝,一根交给白宋。 “现在,就由小人跟少爷对练,无论招式,对攻便可。” 白宋拿着树枝,皱了皱眉:“意思乱打就可以了?” 阿大点点头,沉声补充到:“少爷,习武多练,小人是不会留手的,您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手里树枝一挥,一股无形劲道打在他身侧的树干上,树枝距离树干足有五六米,而树皮却被生生撕下了一块。 白宋脸色一变,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厉害! 白宋还没坐好准备,阿大已经一步上前,手里树枝朝着白宋眼睛横扫。 白宋下意识后退,抬手用自己的树枝阻挡。 两根树枝还未接触,白宋的树枝已经被一道无形之气所折断,一道劲风从眼前扫过。 白宋瞬间感觉眼睛如火烧一般,眼泪就出来了。 一次接触,白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说这阿大果真是没有留手的意思,跟没入门的菜鸟对练居然还用上了内功。 白宋还是有些心虚,丢了树枝跑到一颗树后。 气都没有喘匀,一片枯叶嗖地一声飞过来,擦着白宋的脸,扫断了耳边几根头发。 这一下,白宋冷汗都下来了。 这他们还是对练吗?一个不好连命都没了。 回头一看,那轻飘飘的枯叶居然深深地插进了一根树干。 “等……等一下!你确定这是对练?” 阿大停在原地,淡淡说着:“少爷,小人刚说了,习武第一步就是练胆。临敌之时,没有敌人会手下留情,若是遇到实力更强的敌人,心生畏惧,那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当然,如少爷这般的贵公子,也不必刻意追求武艺,以后凡有危险,阿大必当誓死保卫少爷的安全。所以,少爷根本无需习武。” 说完,阿大转身准备离开。 白宋严正脸色,立刻从树后出来。 “你等等!” 阿大停住脚:“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根本没安心教我,你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就是练胆吗?那我就跟你好好练练,不过……你也要小心,若我把你当成敌人,可不会是先前那样躲猫猫。” 白宋逐渐严肃,重新捡起一根树枝,走向阿大摆好了架势。 阿大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这小少爷如此执着。 白宋刚才没有适应,现在突然加快脚步,乘对方没准备拿着树枝直戳阿大眼睛。 阿大反应的迅速,右手两指并拢如闪电一般点在白宋手肘处封痹穴,也就是俗称的麻经。 对方双指力道极大,换做常人手上瞬间无力。 但白宋精通医理,极为重视自身气血疏通,对方这一下让白宋手上发软,险些把树枝掉落,却知道原理,心中并不慌,硬是靠着毅力直接无视了对方这点穴一击。 很显然,阿大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人,自己的点穴居然没用,眼看着树枝就要插中他的眼睛,马上运转真气,发出一声闷哼。 随着声音,白宋感觉像是撞到了一堵墙,整个人瞬间被弹飞了出去,树枝脱手飞到了天上。 “我擦!你这不是耍赖吗!”白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抱怨了一声,甩了甩还在发麻的手臂。 阿大没有说话,但额间细汗已经冒出。 他心里清楚,如果白宋只要有一些内功底子,手里拿着一柄真剑,自己的小命已经没了。 看着阿大的表情,白宋有些得意,起身拍拍身上:“怎么样?现在可以认真对待了吗?” 阿大振作精神,朝着白宋拱手,重新摆开架势。 此刻,对方眼中终是有了一丝严肃。 很快,果园里传来一阵阵碰撞声,偶尔还有白宋的惨叫,果园里的果树被打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打断的枝杈和打烂的果子。 今日第一次对练,阿大意识到了这个富家少爷的不同。 虽然不会任何武功招式,也没有任何武功底子,但他临阵对敌的胆量那是无话可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畏惧,就算被打得再惨也没有因为畏惧而退缩。 所谓练胆,完全是多余的功课。 眼前的小打小闹岂能与之前在草原的经历相比? 对白宋而言,面前阿大的实力也让他感到吃惊。 看似不起眼的对练,实则有很微妙的情况在。 阿大的攻击看似没有留手,实际上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直接命中白宋。 所有落在白宋身上的攻击,都是雷神大雨点小,除了衣服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一道伤口,一点儿淤青都没有。 白宋知道,一个武者要杀了自己很容易。但在打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要保护自己毫发无伤,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不过是墨家的家仆,便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墨姑娘的墨家到底是什么的来路? …… 入夜,白宋早早地洗澡。 跟阿大打了半个时辰,现在是浑身酸痛,累到不行。 躺在澡盆里,望着头顶天窗的繁星,突然有些怀念草原的时候。 如今回到了世俗,久未锻炼,身体素质明显下降了很多。 躺在温水里,感觉不到骨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正在白宋思绪飘忽之际,忽然听到门响。 白宋没在意,以为是冬香进来给自己添水。 白宋继续昏睡,片刻间听到一点儿水声,感觉水盆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白宋一怔,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迷迷糊糊看到自己的澡盆里站着一个人。 昏暗下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体态婀娜,身姿线条柔美,手上轻轻地动作,像是在解开衣带。 白宋下意识有些心慌,只看对方的体貌,联想到身边的姑娘们,倒是跟香儿有几分相似。 既然是香儿,那白宋心中也泰然了。 昨日争吵,两人有点儿冷战的意思,香儿如此主动,定是向自己示好。 想到这里,白宋心中多是感动,但也极为期待。 这鸳鸯戏水,少不得添了些情调。 想罢,探身向前,轻轻喊了一声:“香儿。” 那入水的人儿也不作声,眼下已是身无寸缕,顺势曲身入水,靠着白宋的手臂,一下扑如了白宋怀中。 这入水的香儿好不热情,像条小蛇一样缠在白宋身上,不待说话已是送上双唇,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 先前还一副要死的样子,受这等调戏,白宋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翻身,搅得水浪翻腾,房间里热气弥漫,宛如梦境,人也看不清了。 正待香吻,白宋已贴到对方鼻尖,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人僵在当场。 白宋后背发凉,吸了吸鼻子,没有从对方身上闻到半点儿香气。 香儿体香怡人,便是置身花丛也遮掩不住。 可此刻抱着的人儿却无半点儿香味。 白宋一把将她推开:“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有些错愕,没有回答。 白宋脑子飞转,想着身边的几个姑娘,估计只有冬香那丫头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 “冬香?是不是你?!” “姐夫,你不认得弟妹了?” “什么?!” 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姐夫!” 草!忘了下午在家昏睡的秦氏! 白宋以为客人都走光了,全然忘了秦氏酒席上大醉,留在家里休养,就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这秦氏体态跟香儿相似,白宋压根儿没想到秦氏这个人,所以把她当成了香儿。 白宋彻底慌了,忙不迭地从澡盆里出去,一只脚才刚踏出澡盆,房门外又来了动静。 “少爷,奴婢来给您添水。” 干!早不来玩不来!这时候来了! 白宋心虚得不行,就算是桑桑躺在这里,他也敢大方地承认了。 可这里躺着的是秦氏,被人知道了还了得? 白宋不敢吱声,赶紧又缩回澡盆里,慌张地将秦氏的头按住,严肃地提醒一声:“弟妹,你忍着点儿,别出声。” 说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用力把她按在了水里。 第258章 红光和飞剑 这是白宋遇到过最荒唐的事儿了。 凡遇到女人,这老色批就智商被压制,只能随着本能去做。 此刻又是心慌,又是担心,心说万一把这女人给憋死了可如何是好? 可现在一旦露出水来,铁定被人发现。 白宋心里哀求,只要那冬香添水了赶紧离开。 冬香提着两桶水,感觉挺费劲儿,先把一桶水提进来,转身还要去提第二桶。 白宋赶紧说道:“那个……添一桶水就够了,赶紧的!” 冬香看不清白宋脸色,倒是没在意,下意识伸手进来想要试试水温。 白宋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手:“你干嘛!” “少爷,你……”冬香莫名其妙,心说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都这样吗?自家少爷光屁股的时候也经常看,现在怎么? “敢敢敢……”白宋嘴皮子哆嗦,已经压不住了,水下的娘们儿不老实! “少爷,你怎么了?” “赶紧添水。” 冬香感觉少爷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转身提水准备往水盆里面倒。 刚提着水到了水盆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水盆边上竟然还留着秦氏刚脱的衣裳! “少爷,怎么还有女人的衣裳?” 白宋心说一声完了,这下是瞒不住了! 水里的女人似乎也憋不住,奋力地开始挣扎。 白宋手上一松,秦氏猛地一挺,从水中钻出,水浪溅了冬香一身,却让这丫头也傻了眼。 “夫……夫人?”冬香也将对方认作了香儿,但冬香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从天窗投下的月光照亮她的脸,看着冬香一张小嘴缓缓长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秦……秦夫人!” “嘘……” 白宋赶紧作出禁声的手势。 冬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吭声。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只有秦氏隐隐的抽泣声。 “姐夫,这叫人家如何见人?” “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进来的!冬香,你你……你别……” “奴家也不知里面有人……” 秦氏说得声泪俱下,但白宋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不然先前就不会那么冷静。 可冬香会信吗? 很显然,冬香已经想歪了,小声说:“少爷,奴婢给您把风。” “把个球!把什么风!” 白宋从澡盆里跳出来,揪着冬香的衣裳不让她走:“快给我穿衣裳。” 白宋连水都不急擦,抓着衣裳就往身上套,然后便要离开。 澡盆里的秦氏又把白宋拉住,哭哭啼啼地说:“姐夫,你我都这般了,以后……” “以后什么?我警告你,被给我耍小心思,我不吃这一套!” 白宋转身,严肃的呵斥。 当白宋再次准备离开之时,房间某处忽然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 “嘘……” 白宋瞬间紧张起来,脑海中搜寻着那细微声音的位置。 忽然,白宋猛地一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除了天窗,角落里空了一块瓦片! 刚才有人在偷看! 若只有冬香知道,白宋倒是放心她不会乱说,可再有人看到,这就麻烦了! 白宋有些腿软,直接冲出房间,踉踉跄跄爬上房间一侧的小树。 站在小树上,倒是能看到房顶的动静。 可白宋晚来了半步,房顶上什么人都没有。 “少爷!” 一个冷清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后方小屋顶上,十三提着剑站在那里四处观望,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家里的动静。 “有贼人!”白宋提醒道。 “少爷,请安心入睡,贼人交给我们。” 白宋环绕一圈,黑夜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情况。 白宋点点头,跳下树,飞快地回到房里。 白宋没有睡觉,而是翻箱倒柜,拿出了自己久未开封的十字弩。 香儿坐在床边发呆呢,见到相公如此慌张地回来,好奇问了一句:“相公,怎么了?” “香儿,小心些,家里来了贼人!” 说完,白宋便提着十字弩出去了。 出了房间,白宋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想到白天王爷的提醒。 圣莲教在蓟县频繁偷窃富贵人家,今日看来是盯上了自己。 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断不会是什么好货! 白宋这回可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拿出十字弩,白宋是动了杀心,关键那贼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现在一想,摆明了是秦氏故意勾引,白宋是问心无愧,可事情一旦泄露,根本解释不通。 重回后园,忽然听到前院一声狗叫。 这狗是曲叔从邙县带来看家护院的,今日刚刚上岗,竟然就有了作用。 白宋朝着前院跑,四处房顶上,阿大三人也朝着狗叫的方向追。 白宋刚到前院,就见十三在前院院墙上跟一个黑衣人交起手来。 两人打斗异常激烈,前院东南角的百年槐树被两人四散的真气打落无数新叶,看家的狗也被吓得躲进了窝棚嘤嘤叫唤。 那贼人也是够胆,堂而皇之地在院墙上交手了好几个回合,居然还不逃走。 白宋憋着一口恶气,乘着对方没注意,拿出十字弩上膛瞄准。 正要扣动扳机,面前一人挡住了白宋视线。 是阿大见了白宋,过来阻拦:“少爷,您来这里作甚!” 白宋眉头紧皱:“别挡我!” “此人武功高强,此地非常危险。” “比这危险百倍的情况我都遇到过!你闪开!” 白宋懒得解释,一把推开阿大,眼看十三和那贼人交手一次各自站定。 这绝佳的时机摆在眼前,白宋想都没想,直接扣动扳机。 距离也就十几米,正是最佳距离。 贼人根本没注意到白宋手里的武器。 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想到这十字弩的威力。 弩箭射出的瞬间,阿大被吓了一跳,接连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宋手里形如弓箭的武器。 再一看院墙上,那贼人已经中箭跌落了墙头。 阿大后背发凉,如此恐怖的弓箭就算自己也没法防备。 白宋可不管阿大的反应,朝着十三吼道:“抓住他!” 院墙另一头的十三也没回过神,估计也被突然出现的弩箭给震慑住了。 听到白宋的喊声方才回神,乘着对方中箭朝着街上跃下。 两人瞬间从白宋视野里消失,白宋正要继续追,忽然院墙后面的街道上发出一道红光,像是突然燃烧的火焰一样,四周空气都多了一股热浪。 那红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就消失了,只有从老槐树上飘落下几片被烧焦的叶子。 而十三突然倒飞冲天,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如被什么绳索牵引似的,围绕十三全身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他的手中。 白宋停住了脚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场面跟修仙小说里的剑宗如出一辙,这也太离谱了! 白宋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的画面就一瞬间而已。 十三拿着剑在空中倒转了好几圈,然后又落在了院墙上。 随后,那贼人跳到了对面陈家的院墙,一手捂着肩膀,大笑着喊了一声:“哈哈哈……名震江湖的剑十三何时沦落到给人看家护院的地步了?” 留下一句话,那人几个起落消失了在了夜色里。 十三没有再追,从院墙一跃而下,停在了白宋面前,丢下长剑跪在了地上。 “少爷,小人无用,让贼人给逃了……” 白宋还在错愕之中,刚才的红光和飞剑,让人一阵阵恍惚,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过了好一会儿,阿二也从后院来,跪下说道:“少爷,经过检查,对方只有一人。我等看护不力,请少爷责罚。” 白宋回神,让两人都起来。 看向十三的时候,白宋注意到此人脸上多处烧伤,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片,看样子有了些伤势。 好在白宋是大夫,让十三去客厅等着,自己带着伤药来给十三治疗。 三人都守在客厅,见白宋要亲自给十三治疗,十三连说不要。 但他显然是拗不过白宋的,只能老实坐下接受治疗。 这个少爷的行为再次让三人感觉怪异,来了贼人非但不躲,还冲在最前头,那弓箭也不知是什么所造,威力大得惊人。 现在还自降身份,亲自给下人上药。 三人各自想着事情,白宋也想着事情,一边擦药一边问:“刚才那贼人是否很厉害?” 十三想了想点点头。 “那有多厉害?” “江湖之中不出……” 十三话未出口,阿大突然打断:“江湖中顶尖的高手。” “他说你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什么剑十三……” “少爷见笑了,都是些江湖中的虚名,不足挂齿。” “那你们觉得贼人是什么身份?” 三人都沉默了,似乎都想不出来。 “会不会是圣莲教的人?听说圣莲教在蓟县各处作案,很多富商都被盗取了财物。” “少爷不必担心,今日是我兄弟三人疏忽大意,今日之后,我兄弟三人轮番值守,就算那贼人再来,也绝不会给他机会惊扰到少爷。” 此事给白宋提了个醒,看来就算身在城中也不是绝对安全。 家院太大,光有三个高手作为家丁不够,还得要多找些家丁处理日常事情,才能让这三位高手有更多时间来看家护院。 第259章 一块腰牌 今日宴请,席间无事发生,却在夜里出现诸多问题。 一个非同寻常的贼人潜入,原已睡下的家人纷纷起床。 没人议论什么,却添了一份不安的情绪。 临时客房里的灯亮着,林寻在外四处询问情况,这小屁孩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大喇喇的模样。 秦氏不再外面,守着客房的油灯,望着火星抿着唇时而嗤笑,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白宋唯恐澡堂之事败露,想提醒秦氏,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人在外强作镇定,安慰着家人先行睡觉。 从三更到四更,眼看着家人们都睡了,白宋悄咪咪溜到隔壁冬香屋子。 冬香没开灯,却知少爷今夜必来,故而坐在桌前等着。 白宋这厮心虚,鬼鬼祟祟,进门之后回身关门,后背被冬香一拍,吓了一跳。 冬香掩嘴窃笑猛,心想这少爷有贼心没贼胆,也太谨慎了? “咯咯……少爷,是我呢。” “呼……”白宋长舒一口气,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冬香笑着耳语:“少爷何必紧张?冬香都是向着少爷的,怎会说那事儿?” “不光为此,还待提醒你一句,那秦氏垂涎少爷美色,她还没走,你要多多留心,别给她机会接近我!” “噗!”冬香笑得喷了一口,不想少爷紧张兮兮来了只为说这么一句。 垂涎少爷美色,这话也说得出口! “笑什么?此乃严肃之事!” “好好好……奴婢不笑罢了。想来少爷说得也对,咱家少爷这姿色可真是世间少有,哪儿是林二爷那等小孩子能比的?亏得秦夫人难受深闺寂寞,竟然……” 白宋窘迫,一把捂住冬香的嘴,亏得夜里看不见脸色,不然还要被这妮子给笑死。 说了心中担忧,白宋舒了一口气,送了冬香起身准备走。 到得门前,冬香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白宋。 “还有什么事?” “方才在澡堂附近捡到了一件东西。倒是个新鲜玩意儿,奴婢从未见过,估计是那贼人留落下的。” 白宋听了起疑,若是贼人落下的,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 “给我瞧瞧。” 冬香示意要不要点灯,白宋点点头。 当小屋中灯火亮起,冬香已经将言中之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半掌大的腰牌,木质,表面有油蜡打光,摸上去极为光滑。 腰牌造型规整,是个椭圆形,没有任何雕琢,只在正面留有一道刻痕。 像个一字,又像是一个条状的模具。 腰牌看上去普通,不见任何起眼的地方,但材质有些古怪。 白宋只是拿在手上片刻,手心就感觉到有一些凉意,冰冰的,在夏夜里感觉很舒服。 “这是什么材质?” 白宋看着冬香,从未见过这样木制品。 冬香也摇头:“这东西好生古怪,里面像是塞了冰块,凉凉的。” 白宋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不会是原先就在院子里的。 因为澡盆所在的房间内外清理过很多次,白宋爱干净,每一个人洗澡都让冬香去打扫,如此过了好多日,一直没有发现此物。 唯独今夜有贼人潜入,方才捡到了此物。 肯定就是那贼人遗留的。 但这腰牌除了材质奇特之外,外观没有任何特点,更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时半会儿得不出什么结论。 白宋将腰牌揣在了身上,寻思着以后有机会慢慢打听,之后就走了。 …… 这一夜,太守府的客房内,灯火通明,四更天,刺史大人连官服都没有脱,脸色铁青地守在一边。 厅中放着一盆热水,水面染着一些鲜血,有一层淡淡的血色。 水盆前,侍卫咬着牙,铁青着脸没有丝毫动静。 以为大夫半眯着眼睛拿着铁剪,用力剪断箭身,鲜血瞬间喷涌,溅了大夫一脸。 厅中数人都为之惊愕,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那侍卫依旧稳稳坐着,倒是不以为意。 “这位英雄好能耐,如此箭伤居然能纹丝不动。” “大夫,不必多言,请取箭头。” 蜀王走在屋外,表情凝重,再也没有往日的笑容。 “小小民宅,居然有此等高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爷,现如今情况对我等不容乐观,可否回禀皇上再派高手前来?”蒋玉也是面色凝重。 “那墨家来路不明,家中仆人居然是退隐江湖多年高手,如今有在明春园为白府看护的家院。看来那白宋的确是在圣莲教中身居要职,那神秘的圣使必是他无疑了。” 李湛犹豫了很久,即便心中不愿,却只有作出这样的判断。 重重迹象表明,白宋就是圣莲教的核心。 这让年迈的王爷很是失望,他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有那年轻小子的随性洒脱,不说那三国,单凭进来经商施展出的种种手段,只要稍加成长,他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只可惜,那小子居然踏上了邪路。 蒋玉早有此想法,碍于王爷之面,一直不好开口,现在终于从王爷口中得知答案,瞬间大喜:“王爷,您终于想通了!那小子本就留不得,就算错杀,也好过留下一个祸患。但现在他身边高手护卫,我们今日怕是已经打草惊蛇,想要暗杀,还是需要个完全的法子。” 李湛思量着:“要引开白宋身边的三大护卫,必须要有盾首相助,现在他身上有伤,只怕……” “王爷放心,此等小伤,不过三五日的时间。” 说话间,那重伤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屋外,站在两位大人身后,沉稳地说了一句话。 屋中,大夫已经取下箭头,同时又给伤者包扎了伤口。 大夫吓得软在了房中,而这伤员却跟没事人一样走路说话镇定自若。 李湛回头看了看他,目光停留在带血的纱布上,皱眉沉吟:“三五日……那小满时的渭河灯会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听说陈家已邀请此人入席头号花船,届时我跟蒋大人也会在船上,你负责引开他的护卫,蒋大人负责安排人手相机而动。” 侍卫点了点头,沉沉地回答了一声:“是!” “箭头何在?”李湛再问。 侍卫伸手,将刚从体内拔出箭头交给了王爷。 李湛一手拿着箭头,一手拿着箭杆,面无表情。 “此箭材质非同寻常, 本王遍寻山岳,走揽天下,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箭支。用于长弓过短,用于暗器过长……关键是如此不起眼的箭支,居然能悄无声息地伤了你?” 侍卫微微低头,他没有承认自己大意,但除去大意了的因素,这支箭的速度和力量远远超过一般弓箭,就算是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绝不可能射出如此惊天一箭,以至于以他的实力,中箭之后连射箭的人是谁都没看到。 对于一个绝顶高手而言,这就是奇耻大辱! “王爷,此行与对方一人有过正面交锋,对方是隐退江湖的剑十三。” “剑十三……”李湛陷入了回忆,他身为王爷,不在江湖,但江湖中一些名气极盛的人物多少有些耳闻。 “这剑十三隐退前曾一人一剑灭天门十三剑宗,从此自称剑十三,以其独有的以气驭剑之法名震天下,有一段时日,江湖人人称之为剑仙。虽说其御剑之术是徒有其表,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属下与其单独对阵,或有七分胜算。” “而他身边还有两人,都不曾出手。” 侍卫点点头,此消息让李湛感觉棘手,对侍卫自己却似乎没有太多在意的。 侍卫继续说:“王爷放心,渭河灯会时,属下保证那三人无法干预。” 话到此处,李湛摆了摆手,今日之事暂且告一段落,一切待灯会当夜,能否一举刺杀成功,只有听天意了。 …… 渭河灯会还有五日。 为了迎接灯会,家家户户都在赶制花灯。 既是灯会,当夜渭河彩灯才是最要紧的装饰。 而制作花灯,少不了要用到纸张。 最近县城中流通的竹纸广受欢迎,不单质量远超常见的皮纸,价格还比皮纸便宜许多。 城南药铺改造出的竹记纸行整日人满为患,百姓都抢着用纸上色后晾干,到了灯会的时候才能制成各色的花灯供游客买卖。 纸价暴跌,囤货抬价的商人们整日唉声叹气。 现在商人们想的都不是如何赚钱,而是如何能找回一点儿损失。 原料卖不出去,只能赶工造纸。 就算比不过竹记的新纸,总好过被当作柴火。 为此,陈家小姐也是搞得焦头烂额。 由陈家太公出面,朝廷低价采买了一部分原料,造纸之后用于书籍印刷,有上贤书社的便利,倒是给陈惜容挽回了一点儿损失。 但这些损失也只是一部分,囤积原料太多,就算让公家来买,也用不了那么多。 原本就已经心烦意乱,偏偏陈家的叔伯们不识好歹,非但不来帮着排忧解难,还在一边用此为借口肆意攻击挖苦。 那些叔伯早就看陈惜容不顺眼,一个女人站着家族那么大的产业,谁见了不眼红? 以前是找不到借口,此次因为陈惜容一意孤行,一下亏了陈家接近一万两白银,搞得全族的日子都很艰难,这会儿各家叔伯都跳出来要夺权。 第260章 偶遇阿豆 白宋有所积累,便着手早先时囤积的田地。 除了开种土豆,白宋还从空间中取得了一些别的蔬菜、水稻种子。 未免过多超越时代的食物出现而遭人怀疑,之后换取的种子都是在大唐民间广为所见之物。 只不过种子经过千年培育,产量自然比当下的作物高很多。 今日白宋去了邙县,将种子交给了曲叔曲婶,又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发动各县的百姓参与种植。 以合作劳动的制度,收成之时五五分成,并且在第一季之前给予百姓一定金钱的补贴,以刺激百姓的积极性。 这样的合作方式,在各县百姓的生活中还没遇见过。 消息刚在邙县传开,便有很多人百姓前来打探消息。 而白宋不想事事亲力亲为,瞧瞧搭上了返回蓟县的马车。 距离灯会还有两日。 在返回蓟县的车上时,冬香问了白宋一件事。 说是灯会自家的演出有没有准备? “灯会还有演出?” 这事儿白宋还是头一次听到。 “少爷,渭河灯会对普通百姓而言倒是走马观花即可,但对于蓟县的商户而言,却是一个大大的出彩机会。每年的渭河灯会都有一场最引人注目的舞台,你在渭河的中央搭建起了浮台,由各家商户准备节目在舞台表演,以供游人观赏。 表演若是出彩,背后的商户名气大增,随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百姓口中的谈资。咱们家的酒楼也算蓟县有头有脸的商户,没有节目可怎么行?还有竹记纸行,总得有所准备。” 白宋听了一头雾水:“你怎么不早说?” 冬香一脸委屈:“如此人所共知的事情,奴婢还以为少爷早就知道呢。” 马车刚进城,白宋立即告知车夫转道去宜春院。 冬香说了,往年商户最喜欢请的是花街上青楼的各家头牌。 花楼的姑娘们能在灯会上大放异彩,不仅让商户得利,也能让自己出名,如此双赢之事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白宋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晴儿。 到了宜春院,姑娘们早已认识这位白公子,宛如进自家院子一般一路上楼到了晴儿的房门前。 也是感觉跟晴儿太熟,忘了敲门就直接进入。 但白宋没有想到,这一进去发现屋中不知晴儿一人。 那一盏清白屏风之上,两个人影重叠,看不出是何动作,却是给人一种过分亲昵之感。 白宋一下愣住了,屏风后也传来了女人的尖叫。 晴儿从屏风后露出个羞红的脸蛋儿,正要大喊叫人,看到是白公子,立刻住嘴,反而是更加羞涩,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慌乱,声音时断时续:“白……白……白公子?” 白宋愣在原地,看着屏风后娇小的影子,那样子是跟晴儿共坐床边,也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晴儿护卫,那体型分明是个年轻的公子哥。 一时间,白宋心中突生烦躁,下意识要转身离开。 可刚要动作,白宋又是心中疑问:“自己为何要不爽?说来说去,晴儿是晴儿不是以前的墨姑娘,人家开业接客,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想着,白宋压着内心的不悦,朝着晴儿笑了笑。 “白……白公子……你……你不要误会……”晴儿面露惊慌之色,快步追到门前,激动得抓住了白宋的手,好像生怕白公子转身离开。 屏风后的人影少有动静,却是没有露面。 白宋看着晴儿抓住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晴儿姑娘,我来不过有事相求,并不会误会什么。” “有事相求?” “两日后的灯会,听说商户都要准备节目的,我想请晴儿姑娘……” “不好意思……”晴儿姑娘面露难色,开口小声打断,“白公子您晚来了一步,晴儿已先答应了别家商户……” “……” 结果令人意外,也让人有些失落。 长久以来,白宋都认为晴儿姑娘对自己是有求必应,但是没想到今日却…… 如果不是看到屏风后还有一个人影,得到这样的回答不会让白宋感觉有什么,但眼前的一幕联系到现在的回答,本已平和的心又有些焦躁了。 白宋压着脾气,挣开了晴儿的手,笑了笑:“那样啊……我便先告辞了,如今时间紧迫,那我去找别家的姑娘问问。” “白公子……” 晴儿话未出口,白宋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紧闭的房门,晴儿怔怔地出神,她感觉到了白公子的不悦,心中反倒隐隐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不知这一幕会不会生疏了彼此关系? 但转念再一想,以自己如今的身份,生疏一些也不失于一件好事。 正想着,屏风后走出一个满身酒气的小公子,摇摇晃晃从身后将晴儿抱住,滚烫的脸贴在晴儿后背,带着点哭腔,迷离地说着:“我商场失意,情场也要失意吗?那姓白的天生了要与我作对!连晴儿也要与我抢?!” 若白宋还在,必然惊得掉了下巴。 这小公子非但是女声,还是十分熟悉! 竟是那陈家小姐陈惜容! …… 宜春院外,冬香等候片刻,见了少爷出来,便欢喜地说:“这下好了,等到渭河灯会,有晴儿姑娘上台为我们唱上一曲,就算没有赢得头彩,那也必然能赢得一片叫好。往后……” 冬香满脸憧憬,暗想以少爷和晴儿姑娘的交情,请她上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话到最后,冬香瞧见少爷表情不妥,话音止住。 “少爷,怎么了?难道晴儿姑娘不答应?” 白宋没说话,一人郁闷地走上街。 冬香忙紧随其后。 白宋先是快步走出花街,然后突然又调转回去,一边走一边看,然后又问冬香:“除了宜春院,还有哪家花楼更好?这花街哪家花楼最有名?” 冬香指了前面一家百花楼:“百花楼的名气最甚。” 白宋没有多问,径直朝着百花楼走去。 刚走两步,又被冬香拉了一把,白宋有些心烦,回头埋怨一声:“你别管我!” “少爷,那边……” “哪边?” “小姐!是小姐!”冬香突然兴奋起来。 “小姐?什么小姐?” 冬香没有再说,人已经朝着花楼对面河岸跑了。 渭河河岸小贩很多,其中一个卖花灯的小铺子吸引了白宋。 看到那小推车后面站着的女人,白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那不是阿豆吗? 白宋所有的心思都没了,朝着小推车跑了过去。 前面冬香在喊:“小姐,小姐……” 但街上人多口杂,喊声淹没在人群中,也没人去在意她喊的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 而小推车后面的姑娘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在给客人看花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白宋也很激动,喊了一声:“阿豆!” 只喊了一声,推车后的姑娘立刻注意到了白宋。 看到白宋,姑娘明显慌了,丢下推车转身就跑。 白宋和冬香都没想到阿豆会跑,转眼就被人跑出去了好远。 “小姐,你跑什么?!”冬香在后面着急喊着。 “别停,快追!” 白宋在后面招呼。 两人一路追着,一直跑到花街之外。 出了花街,行人少了,白宋速度变快,一个弱女子哪里跑得过,很快就被白宋堵在了小巷里。 阿豆见没了退路,索性蹲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阿豆,你跑什么?”白宋上前,想要靠近,对方却十分排斥地往后退,这让白宋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冬香追来,激动地抱住了曾经的小姐,声音有些发颤:“小姐,你为什么要跑啊?” 阿豆依旧是一言不发。 白宋默默站在一边,看着阿豆一身民家打扮,没有半点儿大家小姐的模样,又是在街边摆摊,料定在之前半年间,她们家发生了变故。 “阿豆,给我个补偿的机会,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害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选择欺骗之前,白宋没有想过后果,但从返回蓟县之后,一想到面前的女人,心中总有一种负罪感,以至于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白宋对阿豆都避而不谈。 现在,阿豆出现在眼前,白宋也说不出什么讨好的话,只能选择跟随内心尽可能地做一些弥补,至少,从此刻开始不要再选择逃避了。 “小姐,你说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逃走之后,是白少爷收留了我。白少爷对奴婢很好,也一定能对小姐很好的。” “没……没什么……我过得很好。”阿豆终于说话了,缓缓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白宋,“白公子,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宋继续逼问。 阿豆摇摇头:“白公子,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调查到,你可以走,等我调查到了你的遭遇之后,我再来找你。” “白公子,何必如此执着?” “因为心中有愧,就当是自私,想帮你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所以,至少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阿豆看着白宋,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也不可能摆脱这个人。 “你们跟我来,我得把我的推车找回来。” 第261章 帐房先生 小推车还在先前街边,但推车上的花灯却已经被过往行人顺走。 对此,阿豆未有任何表情,默默收拾东西。 冬香一边喋喋不休,誓说欲抓贼人。 阿豆无言,已是推着车去了东南巷。 白宋拉张望丫头一把,紧随推车穿巷而过,一路无话跟着走出三条街,到了一间落魄民居前。 里面听推车轱辘嘎吱声,出来一中年瘸子,正是郑琪画之父郑柯。 半年多不见,郑柯之变胜过其女,之间两鬓斑白,满脸皱纹,一身简陋单衣,一步一瘸,散乱着头发,哪有半点儿大户人家的模样? 白宋见他,他也见了白宋,顿时脸色一变,就要回屋。 “爹!”阿豆叫了一声。 郑柯理也不理,回屋关门,直接上锁。 也不知这郑柯是害怕还是怀恨,又厚实觉得无脸。 三人站在篱笆外,白宋眉头皱紧了问:“到了现在,总该说说发生何事了?” 阿豆见父亲不欢迎来人,也就不再进院,站在外面小声说:“郑家贩卖私盐一事暴露,郑太公远赴京城疏通关系,废了不少功夫,终是压下了通敌一事。只是治罪郑家贩私盐。 随后皇上问责,当时的刺史被当做了主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郑家当做从犯,却也要个问责的人。爹爹命苦,被郑家推出去一人承担所有罪责,被官差打断了腿。” 冬香听了气得面红耳赤:“郑家简直太不是人了!” 阿豆摇摇头:“郑家也算仁至义尽,本来是个死罪,父亲和我都难辞其咎,多亏了郑家太公力保,没有重罪,虽是打断了腿,却也保住了命。但父亲也被赶出了郑家,从此我便跟父亲一起相依为命。” “这其中应该也有因为我而被牵连的?”白宋淡淡问道。 “当初我与公子之事,族中已经得知。” 白宋深吸一口气,不知当说什么。 似是看出白宋心中内疚,阿豆简单说了一句:“能或者,兴许也占了公子的光。当初郑家不杀我们,也怕是公子得知之后再度迁怒他们,所以,公子对阿豆也算是有恩的。” 白宋听了臊得慌,不知对方是真心话还是反话。 “现在阿豆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公子,公子就请回。眼下生活虽不比以前,但幼时对父亲流浪,日子远苦过现在,故而公子不比担心,阿豆也不要什么补偿。” “我缺个帐房,阿豆在郑家时便精于术算,何不来给我管账,好过每日推车在外卖什么花灯。” 冬香听了也是一喜:“对啊,小姐,来给少爷管账,凭小姐的本事,还愁没个好营生?” 阿豆听了一愣,平日里管着自己生活已然精疲力竭,无闲顾他,不知如今的白公子已非当初的小骗子,而是蓟县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坐拥幽州第一府,更是拿到了灯会头号花船的门票,马上就要今日蓟县的上流社会了。 阿豆的记忆还停留在白玉堂,甚至对白宋的真名都记不得,哪里知道这些? 听说管账,心里估摸着白公子应该在县里做了些小营生,也就摇摇头:“不必了,如今生活并无不满之处,多谢公子的好意。” 对阿豆的了解,白宋不如冬香。 冬香心知小姐生平所愿,就是想要坐个堂堂正正的帐房,而不是躲在父亲的背后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算盘。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少爷的能力刚刚展现,如今已在蓟县揽下众多商铺,往后事业还将扩大。 而少爷正巧缺个可信的帐房,而小姐又是精于此道。 “小姐,您不是说过要证明自己不必男人差吗?如今并非少爷补偿小姐,而是少爷正缺帮手,无论如何,先去试试,若是不喜欢,再拒接也不迟。” 白宋点头:“不错,我在蓟县有着一些生意,平日里却无时间去管理账目。阿豆你来是为我化解难题,我亦能给你一份厚与走商的报酬,合则两利,何乐而不为?” 几番劝说,阿豆有些心动了。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几年大家小姐的生活,哪有安心现在的想法? 帐房非但是心中志愿,又能改善生活,想着父亲身子渐弱,阿豆终于点了点头。 “若白公子信得过,阿豆愿意试一试。” 冬香兴奋拍手:“太好了小姐,以后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便带你去看看各处生意的情况。” 阿豆看看屋中:“白公子稍后,带我进屋与父亲商议。” 随后阿豆推车进院,开门到了家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出来。 外面,白宋叫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阿豆上车,先去了更近的竹记纸行。 当马车停在竹记纸行面前,阿豆便意识到她要当的帐房不是一般大。 这竹记纸行可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新贵,生意好到爆炸,竹纸简直供不应求,就是她用推车作出来的花灯,也是全部买的竹纸作为原料。上次来买纸,光排队都排了足足一个时辰。 没想到这竹记纸行竟是白公子的产业! 竹记纸行白宋交给牛大打理着,之前的药铺院子改造成了造纸的作坊。 马车行到后院,白宋带着阿豆进入参观。 牛大在前台忙不过来,叫了媳妇来接待。 白宋介绍阿豆,说是未来的帐房先生。 初听还有些令人好奇,还没见过姑娘家作帐房的。 可伙计们心里都清楚,帐房的权力极大,纷纷丢下手里的活来跟阿豆混脸熟,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阿豆则认真看着后院里的种种设备,还有成吨堆积的竹子。 一个院子,一眼扫过,变更清楚地看到竹子是如何变成竹纸的。 同时阿豆心里也有些隐约不安,如果心中所想不差,这应该是白公子的商业机密,居然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自己面前,倒也突出了其内心信任。 只是曾被白公子骗过一次,阿豆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付出真心,她所为不过钱而已,对白公子之心早已死了。 从竹记纸行离开,马车又改道去东来酒家。 路上冬香便忍不住说了少爷所经营的一切。 酒楼、说书、三国,还有上千亩的田地。 接下来的半日,白宋给阿豆展示了所有营生,过程倒也相对和谐。 看到阿豆表情平淡,似乎已经不在乎往日的爱和恨,白宋的内心终也跟着平静了。 送别阿豆,白宋重回家中,却已经忘了准备节目之事。 等冬香再来问时,白宋直接没了兴趣,干脆不管什么节目了。 白宋相信,真正好的商户,根本不在乎这样的噱头。 …… 转眼两日。 小满时至。 灯会在即,白府女人们也忙着各着装扮,准备入夜游河赏灯。 白宋就没法陪姑娘们了,受陈家之约,花灯时要入头号花船饮酒观礼。 这是一件大事,代表着白家进入主流社会,被世家所认可。 只需要白家再出一两个有功名有官职的人物,以后白家也可以被认定为士族了。 对此,香儿十分支持,亲自为相公挑选了一身体面的衣裳,一早起来自己够顾不上打扮,亲自来给相公捯饬形象。 家里人都知道少爷曾因寒门身份受到了不少的白眼,如今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整个院子都沉寂在欢愉的气氛中。 白宋被香儿关在房中打理了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穿着整洁出来,迎面看见阿大疾步走来。 对方直至白宋跟前,低声说:“少爷,今日忌讳,不宜出行。” 第262章 突厥入城 “不宜出行?”白宋愣了一下。 阿大三人来了白府几乎没有主动说过什么,今日突然主动找来,说了这么一句,瞬间让白宋心生古怪。 “今日蓟县百姓的尽数出行赏灯,为何不宜出行的?” 阿大低头,沉吟两秒:“是小姐……是晴儿姑娘拖人传话。” “晴儿传话?” “小人跟随晴儿姑娘多年,知道晴儿姑娘素来谨慎,从不危言耸听,今日一早便拖人来传话,想必事出有因。依小人所见,少爷还是有所防备为好。” “好好的,为何要拖人来传话?自己怎么不来?” “估计是忙于今夜的节目。” 听此话,白宋瞬间皱眉。 阿大不提,白宋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到那屏风后的身影,白宋只觉浑身不自在。 “说什么不宜出行,自己却还准备节目。她不让我去,莫非是不愿让我见她为别家的人……” “相公,什么事的如此烦躁?” 后面香儿传话来,打扰了白宋。 白宋心虚,不敢再说,但心头这口子不顺气却没发泄出来。 “没什么。”白宋回答道。 “姑爷,外面出事儿了!” 突然间,小翠那丫头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 “外面出事儿了?” “突厥人入城,打了百姓。” 听这话,所有人都神情紧张。 听到突厥人入城,下意识都认为是突厥人的军队打来了。 香儿脸色惨白问说要不要逃难。 小翠这才解释:“不是突厥的军队,是突厥的一批牧民,听书是什么南迁……” 突厥南迁…… 白宋一直期待的时局变换,在小满之日终于到来了? 第一批突厥人进入大唐,岂不是拉开了胡汉通居的序幕? 幽州将迎来一波人潮,人流多了,经济就会发展,对整个幽州都是百年难遇的好事。 白宋来了兴头,抛开心头所想,一挥手,对小翠道:“走,带我去看看热闹。” “相公,那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香儿有所担心。 白宋早跟突厥人打过交道,知道这些草原民居跟汉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直爽一些。 “夫人放心,我去去就回。” …… 跟小翠到了街上,看着人流朝着北门涌去,就知道是北门出了问题。 对大唐百姓而言,听到突厥人,本能地还是有些害怕。 听说城北来了一批突厥牧民,足有上千人,在入城之前想要跟城北的行商买点儿东西,结果汉族行商见了是突厥人,不愿给人交易。 结果突厥人的脾气上来,直接就把人给打了。 城门值守的士兵看到,又跟突厥人爆发了冲突。 结果值守的十几个士兵全给绑了,被突厥人吊在城门口拿鞭子抽。 太守府得到消息,立刻调集全县兵力增援。 这蓟县虽是幽州首府,但不是边境城市,只有用于维持治安的官差,上下总共不过百余人,拦在上千突厥牧民面前显得毫无威慑。 这时候,去边防隘口调兵的人已经快马出城,可真要等到增援进来,怕是要半日之后。 实在没有办法,刺史大人紧急动员百姓,让全城百姓出城给官差们站台。 城北的人越来越多,双方剑拔弩张。 别看只是牧民,但彪悍的突厥人从来不管人员多少,真要一个不好,直接干仗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刺史蒋玉骑马在前,心里是叫苦不迭,看到对方这阵仗,后背都湿了。 但他不能弱了气势,高声朝着对方喊道:“此乃大唐境地,尔等安赶在此闹事!” 突厥人群中一马一人出列,直接走到蒋玉面前,骑着马打量着对方绕了一圈:“你就是这里管事的?” “本官幽州刺史蒋玉!” “我管你什么史尿,你家皇帝说了,允许我们突厥人南迁。同意我们在大唐定居,答应跟我们公平经商,和平生活。但你们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咱们草原民族,有个狗东西不肯跟咱们交易,你的手下更是没有半点待客之道!既然你是管事的,老子就问你一声,你们皇帝说的话还算不算?要是不算,我的人立刻就走!重新回到草原去生活!” 这突厥人一汉语十分流利,后面百姓听了是巴不得,连连大喊:“让他们走!蓟县不欢迎他们!” 蒋玉听得头皮发麻,急忙转身,朝着众人喊道:“各位稍安勿躁,不要出言。” 百姓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胡汉通居可不是随着百姓的喜好来的,而是皇上治理突厥的要政,事关大唐长治久安,可算是治国之本。 这一批突厥人进入大唐,乃是有着标志性的作用。 若是这批突厥人能在幽州跟当地百姓和平共处,一方面是给更多的突厥人一种展示,还给当朝官员看到了成效。 此事皇上是顶着众多大臣的压力推行下去的,蒋玉要是把这事儿搞砸了,脑袋都保不住。 这批突厥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绝不能一句话把他们给赶走了。 蒋玉擦了擦汗,忙说道:“来了大唐,就要遵守大唐的律法,大唐境内,决不可随意伤人。” “你这当官的怎如此多废话?到底是走是留,你一句话便是!” “……”蒋玉显然没有跟突厥人打交道的经验,被对方的话逼得很难看,却又没法改变,低声说道:“既然都千里迢迢地来了,当然是要留下。” “既然要咱们留下,那就赶紧闪开,让我们进城!叫那么些人出来作甚?以为我们草原民族是被吓大的?” “……” 蒋玉沉默了,片刻后,硬着头皮转身下令:“所有人闪开,让他们入城!” 此话一处,人群瞬间炸了锅。 很显然,百姓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没有一个汉人愿意跟突厥人生活在一起。 人群中,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蒋玉压着百姓的声音,下令官差给突厥人开路。 就这样,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人一步步进到城中。 为首的突厥人走在前头,满脸得意地扫视着周围人群。 突厥人的队伍入城走到一半,队伍中一个突厥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城门口瞬间陷入了混乱。 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发出暗箭,一个突厥男人心口重箭当场死亡。 事发突然,百姓们见了血四散奔逃,突厥人则是勃然大怒。 他们入境大唐没有兵器,但游牧用的鞭子都拿了出来,无论是谁,见到外族一阵乱抽。 蒋玉脑子嗡嗡作响,心说坏了大事! 肯定是有圣莲教的人藏在人群之中,为了激发突厥人和大唐百姓的矛盾,故意杀人。 但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何用? 一个个突厥人都红了眼,哪里肯听全劝? 蒋玉在后面大喊:“都冷静!都冷静!” 如此的喊了几声,没有丝毫作用,又看见前面的官差纷纷拔刀,赶紧又大喊:“不能伤人,把刀都收起来!” 官差们叫苦不迭,本来人数就劣势,还不能用刀,这还打个屁啊? 好在突厥人也没有武器,鞭子抽在身上随疼,但一时间也不会送命。 百来个官差只能硬着头皮围着突厥人的队伍,自己当做沙包让人出去,众人被打得哀嚎连连,场面混乱到不行。 突厥首领正四下发泄,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突厥首领一愣,关键这声音竟然是突厥语。 他在突厥队伍的最前面,城中怎么还有会突厥语的人。 首领抬眼去看,只见一个大唐年轻书生缓步走来,一手高高举起,在他的手腕上竟然是一个条狼牙项链! 那个狼牙项链的造型似乎有些熟悉…… 第263章 黄昏将至 “族长!”队伍中一个突厥女人用突厥语大喊,跑到前头拉住了首领的马,“那是我们族长,阿吉族族长!快,快叫人都住手!” 阿吉族的故事早已传遍草原。 大唐男子成为族长拯救阿吉部族,改变了草原部落的格局,间接停止了长达一年的战乱,让无数流离失所的草原牧民能够家人团聚。并且跟阿吉族最美丽的公主有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当突厥首领看到那个男人手里的族长信物时,才在错乱中反应过来。 “都停下!” 突厥首领忽然喊道。 有了首领的一番话,后方的乱局逐渐平息。 蒋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些突厥人怎么突然就变乖了,快步跑到前头,想要跟突厥首领解释。 跑到一半,看到白宋出现,蒋玉心里突然一沉。 这白宋,在蒋玉心中就是那圣莲教的圣使,他跟突厥人接触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没等蒋玉走上前,就见那突厥首领下马来,竟在白宋面前单膝跪地,以示臣服。 蒋玉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整个突厥人的队伍都朝着白宋下跪,千人队伍,场面之壮观,无以复加。 官差们都傻眼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不管怎么说,突厥人是老实了, 他们也不用继续挨打了。 如此也是一件大好事。 白宋目睹了先前的一切,看着门口人员众多,不是说话的时机,让众人起身之后,告知首领:“大唐之内有捣乱之人,他们不想看到突厥和大唐修好,在城中肆意挑事,先前有人被杀,应该有人故意使坏,你暂且安抚族人,先在城中住下,然后来东来酒家找我。记住,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说完,白宋塞给对方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乘着周围的百姓和官差都没反应过来,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因为白宋的出现,城北的混乱很快平息。 突厥人一改常态,居然没有深究族人被杀的事情,而是给了官府足够的期限去追查凶手。 为此,蒋玉心里是感恩戴德,难得突厥人也有如此通情达理之时。 只不过关于突厥人为何朝着白宋下跪,暂且还没有结论。 而且那一幕不过一瞬之间,周围不少目睹的人都不确定是不是跪白宋,又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时间一久,连蒋玉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的时间,蒋玉忙着给这一千人的突厥人安排住处。 为了安抚这些草原牧民,只要他们不在城中闹事,朝廷方面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一切都随他们的方便。 甚至单独划开一片区域,以供突厥人居住,连房租都先由朝廷承担。 突厥人进城,搞得县城之中人心惶惶,好在今日有灯会,分散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 黄昏前夕,城中各家各户的彩灯都已经逐步点燃,城中处处灯火,五彩斑斓,似与日月争辉,小小古城瞬间展现出它的繁华与妩媚。 这是别于草原的风貌,初入大唐的牧民们三两作伴闲游城中,融入人群倒也不显突兀。 牧民们见识者彩灯,幻想着天黑之时灯火与星月同框的美景。 虽说入城时多有波澜,但这场灯会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东来酒家也挂上了花灯,隔壁宰杀家禽的已经没人了,陈家的书社也关店歇业。 酒楼又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的景象,厅中听书叫好的声音又成了向阳街的主旋律。 二楼窗前,酒席已经备好。 牧民打扮的两男一女进入酒楼,白宋忙跟身边的新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忙不迭地下楼,招呼三位客人上来。 白宋学的是散装突厥语,只能说些简单的词汇,见面说了一个:“欢迎。” 那跟着的姑娘激动地想要下跪。 白宋忙去搀扶,说着:“这是干什么?” “族长,您还记得婢子?” 白宋定睛一看,果真有些眼熟,思量一下,心头一热。 这不是在巴朵给自己安排贴身伺候的三位小姑娘中的一个? “你……你不是……” “族长,婢子跟巴朵族长学了汉语,说得不好……” 白宋大为吃惊,忙招呼三人去准备好的酒席入座。 “这是我自家的店,不用客气,尽管吃。” “多谢阿吉族长。” 两个男人也不客气,入座之后就吃了起来。 那姑娘却心系白宋,不要一人坐在一边,转到了白宋身边坐在,毫不在乎周围还有别的客人,抱着白宋胳膊死命往白宋脸上贴,搞得白宋都不好意思了。 突厥姑娘还是那样,热情有不拘礼节,白宋赶紧找了个话题,问:“既然会说汉语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婢子叫阿吉奴巴,族长叫婢子阿奴好了。” “阿奴……那这两位。” 突厥首领抹了抹油水,含糊着说:“苏农伊古,他是苏农伊池。” “你们不是一个部族?怎么走到一起的?” 阿奴在一边解释:“颉利可汗投向后,唐军打乱了各部族的人手,婢子也跟阿朵族长分散了,我们的队伍中有着十几个部族的子民,听从大唐皇帝的吩咐,听说来大唐居住能更安稳。” “巴朵她现在可好?” “巴朵族长很好,在突厥各部声望很高,又为平定颉利部族立了大功,各个部族都对巴朵族长很好,大唐的将军们也很感谢巴朵族长。只是巴朵族长要继续驻守草原,可能短时间不会来大唐。” 听到巴朵无事,白宋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白宋没说话,阿奴却欢喜地亲了白宋一口,像一只小猫贴在白宋身上,憧憬地说:“巴朵族长要是知道阿奴找到了白族长,肯定会很高兴的。以后阿奴就跟着……” “额……这个怕是暂时……” 白宋有些害怕,这突厥女人太热情了,回到家里还不炸了锅? “白族长,难道不喜欢……人家为了见到白族长才学的汉语……” “不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们一定要听从安排。” “好,婢子听族长的就是。” 白宋跟阿奴说着话,同桌的两个男人根本不在意,全心全意地吃着酒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桌上六菜一汤被整了个精光。 白宋看了忙招呼楼下上菜,也不管什么菜,尽管上来就是。 接下来,白宋就看着苏农族两兄弟吃东西,一直吃到黄昏到来,天色渐暗。 桌上摆了二十几个空盘,两人才满意地靠在了窗口,拍着脑门儿翻着白眼直说:“阿吉族长大好人啊,以后就是咱们兄弟的哥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让你们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千万不要在城中闹事。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入城时发生的事情就是在给你们提醒,大唐境内也有反叛势力,为了勾起突厥和大唐之间的斗争而不择手段。” 伊古眉头皱起,想起了一个族人被杀,有些烦闷:“本来嘛!这话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但此话从阿吉族长口里说出来,咱们苏农一族的弟兄绝不会半点怀疑。族长放心,只要由您在一旁帮助,咱们这一千多号人也有了主心骨,也就不想着返回草原的事了。” 一边的弟弟接话:“对,以后咱们都听族长的吩咐,只要汉人不欺负咱,咱们就不出去惹事。” 安抚好了突厥人,白宋也就放心了。 看看天色,正该去花船赴宴,便跟三人告辞一声,让他们自行参观今夜的灯会,自己要先走一步。 第264章 灯会始 夜幕笼罩,星月出云,满天繁星如浩瀚光雨,摇曳闪烁,在蓟县夜空拉出了一条光影汇聚的长虹,从远山尽出而始,直至烟云缭绕的尽出。又与夜下古城的灯火遥相呼应,熠熠生辉,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天地。 天地灯火荟萃,唯有满街行人涌动方有了天地之别。这场灯会是战乱之后的第一个节日,百姓带着对新生的热情,让这短短的一夜变得热闹又漫长。 渭河贯穿全县,河堤两岸彩灯汇长龙,红橙黄绿,各色不同,映照在两岸赏玩的游人脸上,透得尽是喜气。一路商贩吆喝,声声清脆,卖花的,卖灯的,卖糖的,卖布偶的,卖水果的,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群中,小翠穿着崭新的花裳,扎着丸子头,攥着一串糖葫芦,穿行在人流,蹦蹦跳跳,如若精灵,腰间吊着个鼓鼓的钱袋子,装着她积攒了好久的月钱,今夜欢喜,小丫头是要挥霍一下了。 到了一家卖装饰的小摊钱,瞧见了一张花猫面具,带在脸上比划一番,甚是喜欢,掏出铜钱,塞给了小贩,也不还价。一会儿又瞧见了两撇假胡子,嘻嘻一笑,又给买下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姑爷脸上干干净净,长得跟姑娘似的,回家给姑爷带上,肯定好看。” 后面传来香儿的喊声:“小翠!小翠!你在哪儿?” 小翠寻着声,点着脚尖挥着手:“小姐,我在这儿呢?” 片刻间,香儿牵着桑桑,桑桑牵着白柔,白柔后面跟着阿二。 一家几口人如珠串一样挤出人群到了小翠面前。 香儿二话不说,揪着小妮子的丸子头,一下把她给塞到了身后,几个姑娘一个配合,手拉手把这跳脱的妮子关在了几人中间,狠狠地一通训斥:“跑跑跑!回去看不把你一顿收拾!” “就是,也不瞧这人多多少?走丢了上哪儿找去?!” 小翠低头嗫嚅:“这不人家没见过热闹嘛!” 说话间人流一动,白柔感觉被谁撞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摸身上,惊得叫了一声:“哎呀,我的钱袋丢了!” 话音刚落,随行的阿二侧身一撞,直接撞翻了十几个人,引得叫声连连。 好在人流太多,也不知道是谁撞的,但阿二一伸手就逮到了一个人。 那贼人心狠,回身便掏出一把匕首,不遗余力地朝着阿二刺了过来。 但这贼人哪知阿二厉害,不过眨眼的功夫,匕首便被夺了过来,刀子反倒插在了他自己的腿上,痛得贼人嗷呜乱叫。 阿二再一掏,从那人身上摸出个钱袋子,正是白柔掉的。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贼人连连讨饶。 阿二也不跟他费时,拿回钱袋子,揪着他的领子,一把给甩到了渭河里。 街上人太多,不时就有人被挤下水,官府为求安稳,有官差乘舟在河中,专门负责救落水的人。 行人们听到水声,也不在意。 白柔拿回钱袋,一阵后怕,小心翼翼地把钱袋子重新拴紧。 香儿拿着此事说教小翠:“你瞧瞧,街上贼人那么多,你一人跑了,丢了东西怎么办?” 小翠嘟着嘴:“又不是人家掉了。” “你还说!” 小翠委屈地低下头,这时候耳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林夫人,你们也在啊?” 寻着声音,碰巧遇上了东方白跟她的几个丫鬟。 几个女人热情地聊了起来。 “灯会如此热闹,自当是要出来看看的。” “诶?怎么不见白公子?” “我家相公今夜受陈家家主之邀去头号花船赏景,可是没空陪咱家一群女流了。” 东方白听了面露惊色:“啊?白公子竟是受邀去了头号花船?如此年纪便登头号花船,幽州古今还是头一次呢!林夫人,恭喜了。” 香儿一脸喜气,相公长脸,全家沾光,笑弯了眸子应酬着。 王小花不知从何处钻出,提着一个精致的月宫花灯,献宝似的递到白柔面前,有些羞涩地说:“小白姐姐,送你。” 白柔上下打量,这花灯虽是精致,却是大了些,早早拿着花灯逛街实在不方便。 白柔摇摇头:“不要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自己选。” 王小花僵在原地,好不失落。 正巧被一边的几位姑娘认出来,立刻被其余的姑娘给团团围住,左一句小花先生,又一句花公子。 王小花在花丛中急得面红耳赤,生怕小白姐姐误会。 可白柔已经去了别处,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街上热闹非凡,贴脸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根本没人注意到漆黑的河面上,一个黑影贴着水面一掠而过,一下从水面跳到水中缓行的花船顶上,又从一个花船跳到另一个花船,一下就没了影子。 白宋在河对岸看不到香儿她们,只是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人群中回头一瞧,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倒映着对岸灯火光影的水面起了一片涟漪。 这时候,身后一阵铁甲的声音传来,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支边防小队穿入人群。 百姓们纷纷闪躲,唯恐当了士兵的道路。 白宋知道今日白天突然来了突厥人,惊动了边军。 边防士兵抵达蓟县,但突厥人又安定下来。 这时候出现边防军队并不稀奇,看样子是来维持秩序的。 这样的解释很合理,但看到这些士兵们各个神色严肃,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越是繁华的景象背后,也越容易出现预料之外的事情。 这会儿,白宋才想起了晴儿一早来的提醒,说什么不宜出行…… 难道今夜真的会发生什么? 很多事情白宋不愿意去想,但时至今日,晴儿姑娘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实在是令人起疑。 之前两个书生为她散尽家财,白宋认定是那些书生一厢情愿,与晴儿无关。 可之前见到那么屏风后的影子,又答应了别家参演灯会上的节目。 白宋隐隐觉得,晴儿还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再想到最近圣莲教在蓟县用各种方法敛财,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一点。 晴儿和圣莲教有着密切的联系。 想到这里,白宋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想着今夜过后,一定要去找晴儿问明白,看她如何给自己一个解释。 白宋思绪有点儿乱,摇了摇头,再看前面拥挤的人流,也不知何时才能赶到头号花船的地方。 …… 今夜,花街是整个灯会最热闹的地段,赏花赏灯赏女人。 花街花楼的客人不单单多,而且出手大方,赏钱不少。 各家姑娘都忙得不可开交,生怕错过了一位贵客。 但宜春院却关门歇业,似乎这场难得的狂欢与他们家无关。 里面人去楼空,只有楼上一间房还点着灯。 晴儿姑娘端坐梳妆台前,认真地梳妆打扮着。 只是今夜的妆容有变,不为自己更加漂亮惹眼,而是让自己五官更显英武,配上一身男装,一条方巾,转眼就成了的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 窗外一个黑影落下,踩在外面的瓦片上没有丝毫声响。 只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传来:“圣使大人,钱已收到,正在装货,随时准备出城。” “不急,今夜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朝廷的人全部注意力都在白公子身上,等到夜里乱局起,各处城防必定松懈,那时候叫人将银两转入粪车混出城去。” “圣使大人果真好手段,今夜的金蝉脱壳之计令人佩服。” “待我离开,寻个机会把此楼烧了。然后还有最后一件事交你去办。” “是要保护白公子安全?” “正好相反,我要你杀了他!” 第265章 猜灯谜 夜已尽深,古城半空不知何处飘来几盏孔明灯,沿路公子小姐观望见了,纷纷闭眼合手,各自许愿。 渭河之流多有河灯漂流,无数男女望着放出的河灯汇入主流,瞧见自己的花灯在渭河急流中打落水中,无不扼腕叹息,若是侥幸于河面飘散远处,又是一声声叫好。 白宋一路走一路停,一路看着四下的繁华。 河面花船不少,各个张灯结彩,从船头到船尾,各个都照得通亮,里面少不得花街来的青楼姑娘们,老远都对着河岸的公子们挥手娇笑,就盼着各位恩客别在傻看了。 白宋要去的头号花船就在众多花船的中间,除了无数彩灯之外,从两岸各伸七八条绳索捆在船上,把整个花船死死地定在渭河中央,不管渭河之水如何去留,花船总在水中不动如山。 再是一条搭建的木板通道,可由渡口直接走到船头。 头号花船的背后,又一索道连着一个漂浮水面的方正舞台,上面更是彩灯环绕,花团锦簇,由着最好的位置,让这渭河两岸的游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时辰已到,于今夜县城各大商户推举的各种节目已经开始。 也不知是哪家请来的歌女,此刻正在台上抚琴咏歌,只是那歌声在整个灯会上毫无起色,完全的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白宋已经迟到了,变得有些着急。 可这街上行人太多,不过几十米的路,宁死都挤不到渡头。 又过了一会儿,终是到了渡头,正排队等着上花船,边上猜灯谜的姑娘们很是热闹。 这灯会自然是少不了灯谜的,旁边一家小贩挂着各色花灯,花灯下面吊着灯谜,猜中灯谜送花灯,吸引了好多姑娘围观。 “姐夫!” 一个声音从旁出现,林寻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 “姐夫怎么不跟姐姐一起?” “受陈家之邀,去头号花船,今日陪不上你姐了。” “你看看,姐夫都去头号花船了,你还在干什么?连个灯谜都猜不出来,要你什么用?!” 说话间,秦氏也跟着出现在旁侧。 这夫妇二人一直都住在自家,林寻央求香儿收留,说是要看了灯会才回去。 白宋本不想他们留下,可也没有理由拒绝。 故而这几日都避着他们,尤其是这位年轻的秦氏。 秦氏说话,自然上前,顺着人流拥挤,不动声色地倚在了白宋身侧,眸子一闪一闪,撇着白宋,眼眉之间多是哀怨。 白宋看着心里直打鼓,想退也没法退。 林寻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儿,根本不懂察言观色,都不知自家夫人的眼含春水,要出问题了。 这小子一怕姐夫,二怕夫人,两个最怕的人混在一起说话也没了气势。 听夫人方才抱怨,老实巴交地不说话。 去年因白宋给的诗词有一段时日名声大噪,但时至今日,盛名早已不在,也没人去纠结小岁评上林少爷的诗词到底从何而来了。 但林寻心里明白,真正有才的是姐夫。 各种绝妙的诗词都能信手拈来,何愁那些哄骗小姑娘的灯谜? 想着,林寻主动说道:“姐夫,我夫人想要那花灯,可猜不出灯谜实在没办法,不如让姐夫帮忙嘛。” 秦氏闻言大喜,连连附和:“正好正好,姐夫自比我家不成器的有学,那些灯谜定是拦不住姐夫。” 说着,小手一勾,拉住了白宋,快步就要往旁边猜灯谜的地方去。 白宋反拉了一手,皱眉说道:“我赶时间。” “猜灯谜又不要几分时候,且看这人多,想要登船,少不得还要一会儿呢。姐夫,赶紧过来嘛,莫非是瞧不上弟妹,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一下?” 林寻还在一边作央求模样,只怕是不随夫人心意,待会儿又要被一路训斥。 白宋不情不愿,到了一边路摊前。 秦氏满面怀春,勾着白宋胳膊,令一只手指着挂着地花灯。 “姐夫,你快瞧瞧,人家喜欢那个。双方一条心,猜一字!” 白宋扫眼看着,摇摇头:“猜不着。” “那这个呢?樽前明月下,对影成三人。也是猜一字。” 白宋继续摇头。 秦氏表情不变继续欢快地指着前面:“这个姐夫一定知道!善于水站,猜三国人物,毕竟姐夫可是写出三国的人。” “不知道。” 秦氏突显悻悻,嗔怪地盯着白宋:“姐夫是猜不到,还是不想猜啊?” “哎呀,我真敢时间。” “哼!我看姐夫就是翻脸无情,当夜……” “你休要胡说!” “要我不说也行,姐夫可不能如此糊弄人家。” “我……我真猜不出来。” “那弟妹出一个谜,姐夫一定猜得出,反正今日要猜出个迷来,人家才放你走。” 四周人多眼杂,白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耐着性子问:“你说说看。” 秦氏突然掩嘴娇笑,点着脚凑到白宋耳边小声说: “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软来有时刚。 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 初牝入阴为本事,腰舟脐下作家乡。 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常。” “你!”白宋听了一把将其甩开,“哪里听来的这些!” 这秦氏真是个难字形容! 秦氏不怒不冤,又是纠缠上来:“姐夫,何故起火?弟妹可不止有何冒犯了?那谜底是什么?姐夫为何不说?” 白宋拧眉走到灯谜前,指着先前三个花灯,对那店家说了。 “双方一条心,为患字。樽前明月下,对影成三人,为椿字。善于水战者乃陆逊也。” 说完,也不管店家目瞪口呆的表情,自顾取下三个花灯,转身塞给了秦氏,然后便回到了排队的队伍中。 秦氏拿着花灯欢天喜地,在林寻面前炫耀着,又是好一通数落。 正巧前方行人疏散了些,白宋乘机钻到了前面,一路无阻上了去头号花船的走道。 到了头号花船,周身终是松散了,再无行人拥挤。 很快到了船头,看见冬香已在那儿等了不知多久,终见少爷赶来,快步过来连连抱怨。 白宋拿出陈家的请帖,方才被放行。 冬香一面抱怨,一面给白宋整理衣裳:“少爷,您这是搞什么嘛!人家陈老爷都不知来问了多少次了,夫人千叮万嘱要好好应付,不能失了礼数。现在蓟县的各大人物都在里面,就差少爷一人。” “你也不瞧瞧这路上多少人。” 说话间,陈家家主陈凡自花船之内迎出,满面的春风,堆着笑脸,远远地朝着白宋拱手:“白公子,晚来了啊!” 白宋说是路上拥堵,耽误了时间。 陈凡一脸随和并不在意,拉着白宋入船中宴厅。 只见船中共坐四桌,中央一方大圆桌,边上三张小桌。 小桌落座多是些年轻男女,看模样便知是蓟县士族的优秀子弟。 而在大桌上,以蜀王为主,四面围坐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 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比如郑家家主郑太阿。 陈家主带着白宋入座,正是坐在大桌之上,整个宴厅都热闹起来。 谁能想到能让蓟县众多名人等候的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在这小子来之前,所有人可都亲耳听到王爷说要等他来了再开席。 知道白宋的人毕竟少数,别说年轻的后辈,就在在场的各大的士族的家主也没想到。 这里可是蓟县最高规格的名利场,一个小子,他哪儿来的资格? “这人是谁啊?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 “就是,一人害得我们等了那么久,居然还让陈家家主亲自相迎。” 下方的小辈们叽叽喳喳。 但真正认得白宋的几个都没有太多惊讶,而是一些感慨。 郑凉秋望着白宋,眼光闪动,谁能想到曾被自己所瞧不起的寒门,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走了自己之前,竟然能跟父辈们平等论交了。 想想以前之事,如果少一点成见,多一点真诚,靠着自己跟香儿的关系,说不定郑家和他不会有那么深的矛盾,或许郑家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位置尴尬。 “白宋!怎么是你?!” 小辈之中,终有一人忍不住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指着白宋一脸愤懑。 此人正是陈家大小姐陈惜容。 陈惜容此话一出,人群中皆是默默念叨白宋名字。 白宋的名字在蓟县早已不在陌生。 开酒楼,说三国,造竹纸,坐拥幽州第一府。 哪件事不是进来县城里最为热闹议论的事情? 原来他就是白宋! 桌上各家家主也渐渐明白,他们也听说了不少事情。 单凭他坐拥幽州第一府,此人便足以上来这花船。 只是这小子毕竟没有资历,让堂堂王爷等候,这面子未免给得也太大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若非见此子,蜀王李湛甚至都不会来参加此次聚会。 今夜,他亲自来送这个令人惋惜的青年一程。 如今看到白宋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李湛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此刻身后侍卫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王爷,要不要直接动手?” 第266章 提议 听到如此尖锐的问题,李湛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桌上的手指稍稍拨弄,似是沉思。 这时候,外面突然进入一个小兵,径直到了李湛身后,同样压低声音说:“最新消息,白天突厥人入城闹事,是白公子平息了突厥人的情绪。蒋大人觉得,如果白公子是圣莲教的人,那他应该乐于见到突厥人在城中闹事才对。” 这是个突发消息! 李湛听了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再问:“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许多百姓都亲眼所见,只是当时这白公子在突厥人首领面前说了两句就走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李湛眯着眼,朝小兵挥了挥手,对方这才下去。 身边侍卫又问:“王爷,现在要怎么办?” 李湛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 得知此事,突然又多出了许多疑问。 白宋为何要这么做? 会不会是圣莲教的疑兵之计? 如果白宋真的不是圣莲教的圣使,那真正的圣使又会是谁? 又或者,是不是可以采取一些宁杀错勿放过的手段? 李湛尚未决断,身后的侍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紧张起来:“王爷,有人藏在暗处。” “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你去解决藏在暗处的人,如果真的非要动手,船上埋伏的官兵足以应付。” 侍卫拱手退下,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而白宋,此刻还正看着陈家小姐。 对方现在情绪白宋能够理解,并不在意。 毕竟现在的幽州第一府基本上等于陈家拱手相送,自家花的的银两原本属于陈家,人家亏了那么多,有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宋笑盈盈地拱了拱手:“陈小姐,都是陈老爷盛情相邀,难道你不知道?” “白宋!我两之事还没完呢!”陈惜容今夜异常生气,毫不在意现在的场合。 白宋再答到:“陈小姐,我们都是商人,所谓在商言商,不过都是为了求利。眼下却不是商会,何必因为工作之事而伤了大家的和气?” “谁与你有半点儿和气!我……我……我……” “惜容!”陈凡站在两人中间呵斥了一声,“没大没小,此地何事轮到你说话了!” “爹,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姐……”边上,唯唯诺诺的陈家少爷拉了拉的姐姐,“您别生气了,那个人不好惹的,你少说两句。” 陈惜容盯着白宋,全然不觉弟弟的反常,愤愤坐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陈凡保持着笑容,对白宋说道:“白公子切勿见怪,我家姑娘缺了些管教。” 白宋故意加大了嗓子,回道:“陈小姐性情刚烈,乃晚辈生平所好,不会怪罪的。” 听着话,气得陈惜容都快哭了,狠狠地摔了杯子,又是一大杯下肚。 小桌上议论声依旧,白宋已经入座诸位家主之中。 陈凡示意开席,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置身花船之中,享有最好的欣赏河面舞台表演的视野,没有传出的嘈杂,表演的姑娘弹唱的声音也依稀可听,这才知道姑娘声段婉转动听,轻悠悠,分外怡人。 一连喝了三杯酒,陈凡才停杯说以今夜要事。 “诸位都是蓟县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又是难得的共聚之时。不论我们彼此之间有着何种矛盾和冲突,在今时今日,还请各位都看在陈某的面子上,的将以往的事情暂且放一放。 相信各位心里都很清楚,最近在幽州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圣莲教潜入幽州,或骗或偷或抢,不知坑害了多少世家。听闻在蓟县已有不少的商户被骗, 好些家庭家破人亡。 陈某估计,要不了多久,圣莲教就会对我们各大士族下手。陈某提前召集对方聚在一起,便是要来商议一下,对付圣莲教的可靠方法。” 提到圣莲教,众人皆是皱眉。 有人说道:“圣莲教内多是悍不畏死的匪徒,我等书香门第,靠什么能对付圣莲教?” “就是,圣莲教的贼人无孔不入,听说安歇商户的钱就是埋在坟地里,他们也能给你挖出来。现在我是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就怕一早起来家里的钱没了。” “从目前来看,圣莲教大多以偷盗为主,咱们先得想一个万全的防盗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有太多好法子。 这时候,李湛忽然打断,看着白宋:“白公子,现在你最年轻,思路最为活络,对此,你可有什么推行之法?” “很简单。”白宋没有丝毫犹豫,“既然各位担心钱被偷,那就想法子让钱变成偷不走的东西,比如我刚买的明春园。把银两铜钱换做不动产,搬不走,挪不动,就算贼人来了也无从下手。” 对于这种想法,各位老一辈的人物根本不赞同,他们那儿懂置产投资的重要性?反倒觉得只有白宋这样的傻子会花一万两白银买一个房子。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哪有揣着实打实的票子让人心安? 见周围的人都不屑一顾,白宋转而又说:“若是不想投资,那就找个钱庄,把银子换做银票。” “钱庄?银票?” 贞观年间,这些都还是没有出现过的新鲜词。 “钱庄就是个专门负责给各位保管财物的机构,各位只要把财物交给钱庄,兑换处钱庄的银票,以后需要用到钱的时候,再用银票去兑换出银子。若是银子失窃,那是钱庄的责任,与各家无关。若是银票失窃,可立即通报钱庄登记,将标有票号的银票作废,若欲用废票号兑换银子的人,还能顺腾摸瓜找到贼人。” “……” 一群老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隐隐约约感觉有几分道理。 白宋说这些,倒不是为了给他们排忧解难,只是先给这些大老爷们种草。 他的描述存在不少漏洞,但能给这些人一个钱庄的概念。 建立钱庄是白宋下一步的计划,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也是为以后实行铺平道路。 各家老爷想了许久,然后就开始各自发问。 白宋倒是耐着性子给他们讲解,经过白宋这么一带,整个饭局谈论的事情全偏向了钱庄和银票去了。 “好了好了!”李湛感觉讨论的方向不对,再次打断,“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圣莲教。这邪教在大唐境内胡作非为,朝廷苦其久矣!” “王爷,我们一帮人不过是想求自保,可想不到太多对付圣莲教的办法。而且,圣莲教是朝廷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可把李湛气得够呛,吹着胡子也不知当说什么,只叹果真是不能对这些人抱有任何信心。 李湛起身,气哼哼准备离开。 白宋突然站了起来,追着李湛走了几步。 “王爷,您是受了皇上的密令对付圣莲教?” “……”李湛两眼一眯,警惕地看着白宋。 白宋讪笑着:“王爷不必紧张,要对付白莲教虽然有些难度也有风险,但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圣莲教的首领,这圣莲教的是不是就自己瓦解了?” “这天下尚无人知晓圣莲教教主为谁,你说的倒是容易。” “何不安插一个卧底进入圣莲教?” “卧底?谁?” 白宋指了指自己。 李湛更是惊诧:“你?” “没错,在下不才,倒是乐于帮朝廷解决如此麻烦。” “你……有什么目的?” 白宋默默鼻子:“要是我能帮王爷除掉圣莲教,能否请王爷答应在下一件事?” “何事?” “请王爷给皇上求一道圣旨,将李靖孙女李舒望赐婚给我?” 白宋说罢,心中激动,他记得自己亲口答应过舒望,自己非但要娶她,还要让皇帝赐婚。 若能以除掉圣莲教作为条件,这绝对是最快最有效的捷径! 李湛有些懵,他都没确定白宋跟圣莲教有没有关系,现在白宋主动来说要打入圣莲教内部? 即便活了八十几年,李湛的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了,冷声道:“异想天开。” “诶,王爷,我认真的!您考虑考虑,在下专业卧底,看过无数警匪片,心理素质过硬,不信我可以给您讲讲无间道三部曲。” 白宋是真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心里好一阵失望。 这时候陈家主追了上来,在王爷身边好一阵劝说,终是让他回到了席间。 今日讨论有些不好,陈凡打住了话题。 “好了,大家就不要说这些了,总之日后大家多多沟通交流,一致对外。今夜是渭河灯会,正当好好欣赏舞台。 我陈家也请了当下最红的清倌人现曲,乃是宜春院的晴儿姑娘,各位稍安勿躁。” 目光转向舞台,席间气氛稍显安定。 此刻,郑家小姐郑凉秋举杯过来,到了白宋身边先行礼,然后说道:“白公子,小女子敬您一杯。” 白宋举杯饮下,那郑凉秋又说:“白公子,不如移步到小女子桌前,那边好几位姐妹都想跟白公子说说话呢。” 白宋看看周围一圈老脸,也觉得没意思,拿着酒杯跟郑凉秋去了。 李湛看着白宋的一举一动,从开始的笃定变成了现在的疑惑,今夜到底如何行动,他也没了主意。 第267章 火起 去了先前议论,当下酒席尽是些闲散话。 场间再无起先紧张,大家伙都是放松了些。 气氛稍作放松,小桌的小辈们又叽叽喳喳起来。 郑凉秋请白宋喝酒,意在修缮两家关系。 此乃郑太阿授意为之,往年这等场合本该由他郑家主持,现如已换作陈家。他干坐一旁,无甚话说,但心里头岂能不急? 那叫白宋的当真是个混世魔王,搅了郑家不说,现如今又得到蜀王赏识,当得是前途无量,郑家哪有再与他算账的道理? 郑凉秋今日得父亲示意,更是卖力说白宋的好。 先是在自下桌边的小姐妹说道,姑娘家议论起男人来分外好奇。 加上白宋生得好看,来了桌边,人未落座便被姑娘们先后敬酒。 白宋喝着各家小姐的酒,亏得有今日之事,否则哪有如此美女环伺的的机会? 白宋这边喝着,那边一桌的各家公子更是嫉妒。 聚在一起喝着闷酒,相互数落着,倒是和姑娘的一桌截然不同。 剩下一桌做客不多,只因陈惜容独坐饮酒,一杯接一杯,也不知所谓何事,看样子苦闷得到了头。 往日相好的姐妹好意安慰,询问细话,结果又被陈惜容无端端的脾气给顶了回去,闹得好些个姐妹都心生不悦,索性就不管她了,反倒了郑凉秋这边小声抱怨。 这一桌姑娘看着陈惜容,看她不一会儿就喝得面红耳赤,烂醉如泥,都是觉得奇怪,有人便在小声嘀咕:“这陈姐姐哪儿来的郁闷气?今儿怎生如此烦闷?那一桌酒壶都给她一人喝空了。” “方才那般指着白公子,怕是恨透了?也不知陈姐姐和白公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有人小声接话:“可别说了,我等都是知道的,陈姐姐那一身生意经,不知给陈家赚了多少钱,却是在白公子身上摔了跟头。听说陈姐姐跟着囤积树皮之类,前后耗费接近万两白银,结果全砸在了手里头。而白公子却乘着这股风,赚了一万两,买了明春园,换做是你,你可不气?” 众人尽皆恍然。 而后又有一人生疑:“你们说的是对,可陈姐姐素来大气,就算亏了银子,陈家也不至于承受不住,断不会如此消沉。我看了,此时还得细究一二才能讲清。” “还有何种计较?” 那人一笑:“我们都是女儿家,心中皆是明了。看陈姐姐如此,除了情事还有何种缘由呢?” “情事?难道陈姐姐也有中意的公子了?这真是奇闻啊!” “傻丫头,你们还不明白?且不看陈姐姐瞧某些人就是与众不同?” 几个八卦的丫头一听惊奇,大多是恍然之色,转头看向白宋。 这一看,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各怀春色,欢喜得不行,聚在一起异口同声讲说:“爱之深责之切矣!” 这下好了,一切明了。 陈姐姐之所以如此消沉,不单是亏了钱财,关键是在心仪之人面前输了一头,又怪这心仪之人迟迟看不透女人心思。陈姐姐哪是说那软化的人物?就等着白公子给个好脸色呢,结果来了酒桌连个照面都不打,光顾着在这里跟别的姑娘们亲热,把她给晾在一边。 外边忽来一声传话:“陈家小姐,该到您家的表演节目了,两岸游客都等着呢,别叫游客们都等急了。” 陈惜容自醉梦中惊醒,方才丢下酒杯,摇摇晃晃走出宴厅,到了船间甲板。 宴厅的小辈们也都来了兴致,都知道陈姐姐请来的是宜春院名声大噪的晴儿姑娘,今夜的表演可都指望着她了。纷纷离席走到最近舞台的甲板处。 郑凉秋也旁侧说:“白公子,不如我们也跟去看看。” 请了晴儿人家居然是陈惜容? 这倒是让白宋有些诧异,上次屏风后见到的人影会是谁? 难道是陈家的那个少爷? 白宋思量,随陈惜容走到甲板,就见渭河两岸游客众多,各持花灯兴奋呐喊,整个世界都被“晴儿”的呼声所掩盖,漫天星斗和千万花灯映照,把河面装点成了最绚丽的舞台。 而那舞台上,自前一位表演者下场之后,舞台中却久久不见人影。 陈惜容酒醒了几分,忙招呼丫鬟来问,为何不见晴儿姑娘。 丫鬟着急回答:“小姐,晴儿姑娘今夜压根儿就没来过。” “什么?”陈惜容脸色变了,“不可能!晴儿与我说得好好的,今夜当有好好准备过,赶紧派人去找,肯定就在某处。” 陈惜容那边有些慌乱,甲板上的小辈们却不还在热闹。 各家少爷见白宋一人围在姑娘中间,终有人上前主动挑事。 “白公子,久仰大名,此值佳节,我等文人岂有不写诗文之理?这满城星火,奇景难遇,恳请公子吟诗一首,以供我等赏玩。” “白公子重商,可不会你们的那些文墨功夫。” 姑娘知道这些的少爷不会好意,想看白公子出丑,自然上来辨说。 那少爷早有准备,又说:“你们有所不知,这白公子身为寒门前,乃是未来得及考取功名的书生,岂有不懂诗文的道理。今夜难得我等年轻人相聚,还望白公子不吝赐教,若公子迟迟不肯,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就是!白公子,您能得到我等父辈们的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切勿让我等失望啊。” 陈惜容有些担心,她不想让白宋心情不好,小声问:“白公子,你……” 白宋根本不在意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还想着晴儿的事情。 今夜晴儿答应了陈家来表演,如今却迟迟没有献身,加上之前她传话给白宋。 白宋心说要出事了。 思绪刚到了此处,百米之外的花街上忽然升起一道火光,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那边一片天都跟着亮起来了,四周游客渐乱,好些人在混乱中落入水里。 那边刚刚起势,很多人都不注意。 白宋看了皱眉,想要换个地方看得更清楚些。 不想白宋刚要走,又被几个公子哥拉住:“哎,诗还没有作,别走啊!白公子,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白宋不想搭理他们,随口念道: “去年小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小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众人听罢,尽是愣在原地,不想简单几句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感伤之情。 比起堆砌华丽辞藻,如此简单却情真的诗作由显震慑人心。 尤其是在国之大胜后,百姓沉浸在喜悦之时。 不想从这白公子口中却听到不见去年人的伤感,与这热闹的天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促之间,随口而成,令人佩服。 尤其是落入各家姑娘耳中,更是发现这白公子尽是个痴情人。 人在诗中意犹未尽,而作诗的人已经甩开了众人走到了船头。 冬香先前插不上话,一路跟着少爷到了边上,也看到对岸火起。 “那个方向……”白宋喃喃道。 “莫不是宜春院?”冬香说了一声。 白宋还是怀疑,再听冬香一说,心中就已肯定,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宜春院起火了!” 听到这话,船头有两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声:“晴儿!” 竟是那站在船头的陈惜容跟白宋说出同一样一句。 陈惜容踉踉跄跄,挤开船头的人就要从走道去对岸,结果正有一个官兵快步赶来,将陈惜容堵在船头挪不开身。 官兵着急,远远地喊着王爷。 路有被陈惜容拦着,也不敢推搡。 李湛寻声而来,大声应着:“何事?” 官兵很急,也顾不上避讳了,喊到:“蒋大人托小人传话,宜春院起火,宜春院的姑娘带着几车银钱偷摸着已经出城了。” “什么?!”李湛大惊,消息出乎预料,只在脑中一走,便知是中了圣莲教的圈套。 “那妖女当真狡猾!他们又是从何处搞来的银钱?” “似是从陈家府库拨出的银两,对方将银两装入粪车混出城的。” “陈家府库!” 李湛眉头一皱,回身抓住刚刚问讯出来的陈家家主。 “你怎么搞的?为何白莲教会从你陈家拿到银两?” 陈凡一脸懵逼:“王爷,何出此言啊?!” “哎呀!圣莲教的妖人得了银两转运出城,早已经走空了!那银子是你陈家的银子!” “这不可能,我陈家的银子全部交由……” 陈凡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喊了一声:“惜容!” 而陈惜容在听了方才的对话,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魂儿已经丢没了。 白宋一看,心知不妙,估计真是陈家上了套! 那天看到的人影,定是陈家的某人。 而那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现实,到了现在也已经不得不承认了。 晴儿果真跟圣莲教脱不开关系! “惜容!惜容……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了?” 陈凡跑到女儿面前,抓着女儿失魂落魄的肩膀一阵晃荡。 而那陈惜容犹如死人一般,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陈凡一见,大叫一声“完了!” 回头在问一句:“那圣莲教妖人取了多少银两走?” 李湛气氛不已,跺脚比划着:“足足五千!” 第268章 灯会混乱 “五千!” 一听数字,陈凡如遭雷击。 如今陈家刚亏损惨痛,五千两存银已是全族数百口人用于维持生计的命根子。 怎么能被圣莲教的人给拿走了呢? 而且陈家藏钱之所极为隐秘,全族上下除了自己,就没有…… 等等! 陈凡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家女儿。 “惜容啊!这到底怎么回事?王爷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到此处,失了魂的陈惜容方才有了一丝反应,依旧瘫坐地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啊?!”陈凡惊叫一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又听陈惜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女儿把钱给了别人……” “惜容,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五千两银子!全族上下都指望着那些银子,你为什么……” 陈惜容说了话,再也不说什么了,失魂落魄地瘫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陈凡老脸扭曲,单手扶额,形似晕倒,却还强撑着起来,一把揪住陈惜容的贴身丫鬟,严肃道:“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惜容从来形影不离,必然知道这些!” 丫鬟脸色一白,颤抖着身子左顾右盼。 陈凡大怒,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说!咳咳……” 情绪激动时,一声咳嗽咳出一滩血来。 丫鬟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陈凡顺气之后,继续又道:“再是不说,休怪老子将你丢进河里喂鱼!陈家容不得你这等贱奴!” “老爷赎罪,老爷赎罪,婢子说了!” 丫鬟哭着回应,又看看一边毫无反应的小姐,一咬牙道,“老爷,最近小姐迷上一位青楼的姑娘,整日朝思暮想,魂不守舍……她……她……小姐她为博那青楼女子欢心,将五千两银子给那姑娘赎身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脑子嗡的一声响,这简直比五千两银子还要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什么意思? 陈家小姐迷恋青楼女子? 有没有搞错啊? 就说是陈家少爷,大家都不会露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白宋也呆了,上下看这陈家小姐,实在看不出她还有那种癖好。 周围的同辈纷纷后退,相聚一起议论纷纷。 平日里的陈家小姐仗着手握大权相当蛮横,别说是在同辈之中,就算是面对长辈也自视甚高。 今日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同辈之间哪里少得了议论。 姑娘们小声地指指点点,脸上尽是嫌弃。 “啧啧啧……看不出来,堂堂陈家大小姐,竟有那磨镜之癖!真不要脸。” “就是,难怪往日里喜好如男子一般抛头露脸,还道是女中豪杰,谁曾想心中禁是怪癖。这陈家的脸可叫她给丢光了。” “哎呀,往后可要避而远之,少不得见了咱们时,心里倒想着咱们的身子呢。” 公子们同样也在议论,尤其是几个曾经追求过陈小姐的人,终是有了体面的借口,直说并非自己魅力不够,而是那陈小姐喜好女色,男人可接近不得。 说过之后,又各自小声数落,上下将这小姐给羞辱得够呛。 只有那陈家少爷怒而驳斥:“你们休要再说,我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都怕这陈家少爷,但现在胜在人多,但靠他一人哪里压得住群众的声音。 公子小姐的议论只是乱局之中的小小插曲。 船上的官兵,各家的下人,他们可都把此事放在了心上,今夜之后事情必然传开,以后陈惜容的名声可就毁了,而陈家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眼看四周议论声起,陈凡额头青筋暴起,不想今日佳节却是陈家大难,直起身时忽觉天旋地转,口不能言,乌泱泱一瞬侧倒地上。 陈家下人围拢惊慌呼救,可那陈家小姐仍是纹丝未动。 这周遭变故似与之无关,还是那魂飞天外的姿态。 “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李湛亲自出口,忙让人救治陈家主。 自他听闻圣莲教之人已经转运银两出城,他便知道今夜扑空了。 还以为今夜灯会之上会出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城中,没想到圣莲教的人会利用今夜出城。 关键还是不知到圣莲教从陈家弄到了巨额银两,不然也不会着重去怀疑白宋。 李湛现在是懊悔不已,现在贼人出城,也不知下次出现又在何时?更不知如何向皇上复命。 这时候,白宋已经到了陈家主面前,拿出隐身,在其后脑下了一针。 一道血箭喷洒后,李湛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气才算缓过来了。 陈家的下人对着白宋千恩万谢, 然后又去问老爷的感觉。 白宋不过顺道救人,并不在意,正退出人群走到一边。 不想忽然被人抓住了后领,然后感觉一股怪力,猛地拉着白宋往后倒。 事发突然,白宋尚未作出反应,人已经摔在了甲板上。 然后便看到一张突厥人地面孔,恶狠狠地盯着白宋,手里拿着匕首,猛地朝着白宋次过来! 白宋头皮一麻,双手抱住了对方的手腕,挡住了对方的一击。 “救……” 白宋下意识地喊救命,才出一个字,身侧又是一个突厥人冲出人群,带着一身水渍,拿着一把弯刀。 这模样莫非是从水下摸上船的? 那人死盯着白宋,势必是要杀他。 但此人没有走到白宋身边,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剑,瞬间贯穿突厥人的心脏。 鲜血溅了一地,同时惊呼声也从四面传来。 “突厥人袭击!” 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一个又一个的突厥人从船舷外跳上甲板,他们果真是从水下潜入而来。 穿上的官差们纷纷拔刀,跟突厥人展开看了拼杀。 李湛大喊:“不要慌!我们有官兵保护,所有人聚在一起。” 紧接着,官兵们开始重复王爷的喊话。 这位王爷的镇定的确给了船上的公子小姐们一些信心, 所有人都在远离船舷,朝着甲板中间靠。 白宋跟那突厥人厮打在一起,一时间顾不上周围情况,只听到冬香在一边哭着喊少爷。 那突厥人力气极大,白宋又疏于锻炼,眼看着就要架不住对方的蛮力,忽然又是一剑过来,划破了突厥人的喉咙。 突厥人带着恨意盯着白宋,缓缓地倒下了。 白宋一看,发现是十三。 对方一脸淡定,双手抱剑对白宋拱手:“少爷勿惊,有小人在。” 白宋惊魂未定,擦了擦汗水,再看一眼四周,心里有些疑惑。 现在可以确定,晴儿跟圣莲教有关。 而三个家奴武功这么好,又是晴儿介绍来的,这种时刻十三为何还如此卖力地保护自己? 很显然,十三并不知清楚白宋心中所想,只是拿着剑稳稳地站在白宋身边。 不多时,又有两个突厥人注意到了白宋,瞬间跟疯了似地冲过来。 结果又被十三轻松解决。 白宋有些不明白,怎么这些突厥人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这些突厥人必然跟今日入城那一批有关,而那队伍的首领不是对自己很客气吗? 不等白宋想明白,十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少爷小心!” 说完,十三一把推着白宋胸口,此次有些紧急,下手很重,白宋瞬间失去重心,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动向身上,两人在甲板上抱作一团滚了无数圈,一时间天旋地转分不清反向。 这时候,水面轰隆一声巨响,不知哪儿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整个船都跟着晃了晃,又是一阵阵惊呼和哭喊的声音。 白宋抱着冬香停下,关切问一声对方情况。 冬香脸色惨白,却是摇头:“少爷,我……我没事。” 白宋重新起身,就看到十三持剑踩着船舷跳入渭河,半空中左脚踩着右脚,一蹦十丈高。 在那夜空高出,依稀还有一个人影,一瞬间就传出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灯会陷入混乱,花船上激斗展开,鲜血四溅。 渭河边,花楼大火,无数人去救火。 眼看着局面越发难以控制,游客开始撤离,节日气氛瞬间被一层惊慌所笼罩。 时间一点点过去,袭击花船的突厥人人数不多,而且战斗力也并不强,很快就被人数更多的官兵给斩杀殆尽。 甲板上血气冲天,腥味扑鼻,姑娘们聚在一起捂着眼睛不敢看。 这时候,蒋大人终于带兵赶来,在王爷面前连声请罪。 此事必然要调查清楚,蒋大人即刻下令去控制今日入城的突厥人。 白宋则自告奋勇,想要跟随去问问情况,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正当白宋准备出言自荐之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人影。 白宋脚下一停,回头看去,就看见是陈家小姐陈惜容晃晃悠悠地走向船舷处。 白宋感觉画面有些诡异,正在思量。 而陈惜容却没丝毫停留的意思,到了传边,抬脚翻过了船舷。 “不好!” 白宋暗叫一声,随即大喊:“陈惜容!” 这一声喊瞬间引来了众多目光,而陈惜容已经翻出船舷外,众人都没来及出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惜容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渭河! 白宋懵了,飞快地追到船边,本意是想去看看情况,不料船边踩到一滩污血,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船舷上,跟着也掉入了河里。 第269章 漂流 “少爷!少爷……” 船上,冬香声嘶力竭地喊着,得不到任何回音。 刚刚平息的局面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在别人的眼里,白公子那是一个奋不顾身,为了救下陈小姐毫不犹豫地跳河,这是何等的气魄? 众人围在船边看着水面,却见此刻的渭河水流湍急,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人了。 本来今夜在河中准备有营救落水人的小船,结果河岸起火,那便更加混乱,救人的小船全在那边待命,等到有人撑船到了花船边,落水的两人早已经不知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白宋看着十几米外的小船,想要开口呼救,却是呛了一口水,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湍急的水流带着他一路下滑。 还在还懂一些水性,水流虽急,却也不似长江黄河那般汹涌澎湃,只是身材夜里,分不清方向,只能是死抓着一块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木板。 而在白宋不远,水中浪花阵阵,像是有人在扑打。 白宋看不清人,但能猜到就是陈惜容。 赶紧游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这陈惜容不通水性,在水中一阵胡乱翻腾,见有人来,随着本能瞬间缠在白宋身上,如八爪鱼一般,怎么都推不开。 白宋心里叫苦不迭,心说你这么不想死,跳个毛的河啊! 白宋水性也不是太好,被陈惜容缠在身上,一时间也不会游了,只能抱着木板,感觉到天旋地转,不知又呛了多少口水? 两人就这么一路漂流,白宋抱着木板,陈惜容抱着白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水灌得晕了过去。 …… 一缕晨光刺着白宋的眼睛。 从恍惚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阳光狠毒,晒得人头晕目眩。 白宋动了动手脚,感觉被水泡得绵软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身体却还保持着昏迷前的动作,死命地抱着怀里的木板。 估计正是这份执念,才让他活了下来。 可当他回过神时,方才注意到,原先抱着的木板已经变成了一个昏迷中的女人。 和白宋一样,陈惜容也拼命地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俏脸惨白,一头秀发沾满了泥沙,在阳光的暴晒下泛着股恶臭。外衣不知被水冲到了哪儿,留有一件红肚兜,露着光溜溜的后背和雪白的肩颈。稍一低头,一跳锁骨清晰可见。 再一看,只见这小姐双唇发青,鼻子还在淌水,情况不容乐观。 白宋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的,努力地起身,然后将陈惜容平房草地上。然后就是熟练的按压腹部,待其吐出河水之后,又进行了几次人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陈惜容渐渐恢复了意识,朦胧间看到白宋的动作,想要努力地推开,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哪里能够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臭男人乘人之危,顿时心灰意冷,觉得活着是越发没意思。 白宋没注意陈惜容清醒,一连数次之后,忽然被人咬着嘴皮。 好在这妮子没力气,咬得不痛,这才让白宋意识到已经不必继续了。 白宋长舒了一口气,跟着无力地躺在陈惜容身边,望着头顶的烈日。 “可算是醒过来了!” 陈惜容没有回答,肺里呛了水,还在咳嗽。 四周很安静,脚边就是渭河水流,但四面不是蓟县民宅,而是一片草地和一条黄沙的官道。 “看样子,我们被冲出城不知多远了。” “咳咳咳……臭男人……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的好!” “鬼才想救你!要不是你死命的抓着我,甩都甩不掉,我会被你搞得这么狼狈?” 落水后的一切,陈惜容已经记不住了,但她在落水的瞬间看到是这个人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了下来。 这一瞬间给这位陈小姐留着了很深刻的记忆,尽管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但心里自当是记着这份感动的。 想到这里,陈惜容心里的恨意淡了,似乎也不那么计较对方先前的亲吻了。 陈惜容陷入了沉默,白宋也安静下来。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休息。 两人就这么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像是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肆意地浪费着光阴。 看着头顶的太阳渐渐隐入云层,白宋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去附近折了树枝作成鱼竿,一言不发到河边钓鱼。 古代的河鱼就是多,不一会儿就有了不少的收获。 白宋又回到陈惜容的边上,开始生火烤鱼。 而陈惜容则在一边装睡,实则早已经清醒了。 白宋默默烤鱼,这场景让他想起和当初和舒望在一起的时候,也拿出了精盐和孜然,只在鱼上稍稍一加,诱人的香味飘然而出。 一边装睡的女人受不得引诱,肚子就咕咕地叫唤起来。 “醒了就赶紧起来,烤鱼要乘热才好吃。” 随口说了一句,陈惜容犹豫了一会儿撑着身子坐起,挪到火堆边上,认真地盯着白宋手中的烤鱼。 白宋抬眼看了看,把鱼递给了她。 陈惜容拿过烤鱼,细细地闻了闻,咽了口口水,无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彩。 很显然,她已经察觉到了这个烤鱼的不同寻常。 “尝尝呗,我的烤鱼跟别人的不同。” 陈惜容嘟嘟嘴,小声嘀咕:“能有什么不同?” 说完,忽然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一件肚兜,赶紧缩成一团,变得拘谨起来。 白宋看了一笑,随手取下已经烘干的自己的外衣,丢给陈惜容:“自己穿上。” 陈惜容皱皱眉,没有拒绝。 换上白宋的衣裳,发现还挺合身,毕竟白宋体态娇小,与姑娘无异。 陈惜容咬了一小口,精盐和孜然唤醒了鱼肉的鲜味,让人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真好吃。” “呵,现在知道好了?天底下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你才了解到对少?别动不动就妄言生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听到这话,放在嘴边的鱼停住了。 陈惜容渐渐皱起了眉头。 白宋自己拿起一条鱼,吃了一口:“我跟很多人都说过,人生在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就是亏了点儿银子吗?只要命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以往你跟我斗时候,可没感觉到你如此脆弱。” “……” 陈惜容瞥了一眼,将烤鱼放下了。 白宋知她心事,不过是付了真心,又被辜负,小姑娘受不得情债煎熬而已。 白宋走过去,把烤鱼拿上:“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姑娘家家的,演什么苦情戏?一个晴儿罢了,天下何处不是柳儿?花儿?秀儿?” 陈惜容一怔,也不知白宋是取笑还是什么,但提到晴儿,她心里更是难受。 “你们男人哪懂女儿情深?!只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才会朝三暮四,移情别恋。” “你喜欢过几个姑娘?” “你能喜欢几个?问这个作甚?”陈惜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晴儿不会是你的初恋?” 陈惜容脸上更是挂不住,起身就要走,但脚下一软,又重新蹲下。 “别害羞嘛!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我这不是愿意听你讲讲嘛。” “有什么好讲的?你是还觉得我不够丢人?你是还没有取笑够吗?” “取笑?我干嘛要取笑?” “你……你不觉可笑?我也是女子……” “虽然不提倡,但瑞思拜。” “瑞思拜?” “就是尊重的意思。” 陈惜容看白宋言之凿凿,不像是开玩笑,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再三犹豫,这姑娘终是放下了心中防备,跟白宋讲述起来。 原来整件事还真跟白宋脱不开关系。 主要是这陈家小姐输了白宋一筹,亏了不少银子,心里不服,便命人着重调查白宋。 通过调查白宋,发现白宋跟宜春院的一位姑娘走得很近。 结果这陈家小姐也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白宋神魂颠倒,结果变掉进了晴儿的圈套中。 陈惜容在商场上虽是相当老脸,但在情场上却是个完完全全的雏儿。 晴儿能让两位书生散尽家财,为其丧命。 一个陈惜容落在她手上岂能善了? 不过几日时间,陈惜容便在晴儿的温柔乡里失了自我,加上本身就很烦闷,心说是找到了一个依靠,为了从白宋手中抢走晴儿,这才偷偷用尽家财为晴儿赎身。 哪知道她五千两银子砸下去,直接把晴儿给砸没了。 人家收了钱便再也没出现过,等到昨夜船上,陈惜容才恍然大悟。 好好的一场初恋,人财两空不说,更是亏了自己一片真心。 说着前几日与晴儿姑娘交往种种,陈家小姐是心如刀绞,说道清真之处,顾不住形象扑在白宋怀里嚎啕痛哭,搞得白宋手足无措。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白宋这人也很奇怪,知道当日屏风后的人就是陈家小姐后,那如鲠在喉的感觉却消了不少。 却再一想,晴儿加入什么圣莲教,肯定不是什么正途。 如今连宜春院都烧了,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白宋对其往后的遭遇充满了担忧。 第270章 回城 哭累了,也吃饱了,陈惜容倦意上头昏昏沉沉,真想倒下去再睡一觉。 白宋一边观瞧,插了一句:“现在还想寻死不?” 陈惜容脸一红,没有说话,但这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好了,咱们赶紧走,还不知多久才能回到城里。” 起身遥望上游,云雾之间模模糊糊能看见一座城的影子。 没想到一夜时间被冲了那么远,周围的官道又是荒凉,两人在这边烤鱼聊天许久,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陈惜容强打精神,吃力地想要起来。 如今身上力气恢复了一些,但脚上一用力却任就阵阵刺痛。 白宋见她脸色不对,嘱咐坐下,再看其腿上,脚踝红肿一片。 “忍着点儿。” 白宋提醒一句,拿着陈惜容腿脚红肿的地方一捏。 陈惜容痛得大叫起来,白宋乘其不备,双手一用力,只听咔的一声,便将错位的关节复原。 陈惜容痛得眼睛鼻子扭在一起,发青地嘴唇抖个不停,好在只是刚才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白宋又说:“好了,只是错位而已,休息一日就能恢复。” “你……你是大夫?”陈惜容怔怔地有些奇怪。 白宋不回答,却移步面前,蹲下身来用后背对着陈惜容:“来。” “嗯?” “愣着干什么?我背你啊,现在你的脚还使不上力。” 陈惜容有些茫然,下意识扑倒了白宋背上。 白宋将其托起,这古代的小姐估计都是营养不良,背在背上,轻飘飘的,感受不到重量。 走上官道,白宋也不知这是哪儿,只知道顺着河水流向,肯定是朝着南方去的。但这条道似乎少有人走,地面上连个车轱辘都瞧不见,只能顺着走一段,看看能不能走到一条主干道上,兴许能遇到去蓟县的车马。 一个时辰过了。 正如白宋所想,前面道路汇入了一条更大的主干道,隔着几层林木,依稀能看见道上的行人了。 “快了快了!遇见人,借用下他们的车马,回去就快了。” 白宋甚是欢喜,擦了擦汗,又垫了垫背上的陈惜容。 陈惜容安静得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看着白宋,看他的汗水从发丝间流入脖子,又从脖子里流入衣裳里面,兴许是累了? “你干嘛救我?” 过了一会儿,陈惜容终是忍不住了,小声问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你……” “现在为何又对我这么好?” “我一大男人,总不能丢下你不管!” “别以为现在救了我,回到蓟县后我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你爱怎样就怎样,只要以后别动不动就寻死便好了。” 话到此处,陈惜容又一次安静了。 随后两人到了主干道上,又走了一刻钟,便在道上遇到了一家行商。 白宋给人一点钱,两人坐上了货车,终于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 白宋两人顺流而下被冲出二十几里。 城里搜寻的队伍哪知道他们被冲出去那么远,整一天时间,数百人在城内外的河流里打捞,一无所获。 正在各家亲人伤心欲绝之际。 白宋睡在货车上已经跟城外搜寻的队伍错过,并且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蓟县城中。 而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火。 白宋知道家人正在担心,走得很急,走出去很远之后才想起那陈惜容与自己同路,回头去看,发现陈惜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慢吞吞的不知想着些什么。 “喂,赶紧啊!你家人怕是担心死了!” 白宋喊了一声,但陈惜容并没什么动静。 这女人先前还好好的,如今回到了城中,反而变得古怪起来。 白宋感觉不对,调转回去问:“你怎么了?” 陈惜容拧眉小声说:“我……我不知去何处……” “当然是回家啊!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儿?” “但……但我现在不想回去,也没有脸再回去……” “……” 白宋这才明白过来,陈惜容现在被戳穿了磨镜之好,又被圣莲教骗了那么多银两,外面肯定议论纷纷,家族脸面耗尽,她算是个罪人。 换做是自己,现在估计也很难回去? 想了想,白宋叹了一声,看她这么可怜,也不好计较以前的事情。 “好了好了,跟我走,先去我家住一晚。” “嗯。” 陈惜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白宋一眼。 …… 白府灯未熄,全家上下都沉寂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如今渭河上数百人的队伍在打捞,三个家奴也出去私下寻找,剩下一群女人守在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偷偷抹泪,伤心也不敢出声,就怕是影响到了他人。 “如今已过了一整天,外面怎还没来个消息?真是急死个人!”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公他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哥……呜呜……” 从未对哥哥失去过信心的白柔,听说昨夜之事心里也慌了,想一想又忍不住在厅里哭了起来。 白柔这一哭,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哭了。 只有香儿一人强忍着,看着如此宏大的家院,她当主母的,哪有资格在这时候落泪? 香儿望着院中静悄悄的,眼眶跟着红了,眼看就要绷不住滚出泪来,恍惚间听到相公在喊“香儿”。 香儿身子一颤,猛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 香儿声音有些发颤:“你们……你们听到了吗?是不是相公的声音?” “嗯?” “嫂嫂,你是不是太想念哥哥了。” “不对……你们听!”香儿无比肯定,脸上也越来越激动。 几个姑娘都静下心来,正巧又是一声。 “香儿!” 这声音比先前更近,听得也更清晰。 此刻,厅中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姑娘们如山雀出笼涌向院子,却又辨不准声音传来的确切方位,急得满院子转圈。 此刻,院门传来敲门声。 “香儿!香儿……” “相公!” 几个姑娘一拥而上,赶紧开门。 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回来,全都是激动得扑了上去。 家里几个女人扑着过来,满身都是女人香,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她们又哭又笑,心里也是感动。 来了这个世界,非但自己牵挂他人,自己也被他人所牵挂。 这种相互间的联系让白宋心里舒坦,竭力地安抚着这些受惊的鸟儿,左拥右抱送她们回到院中。 “哥,我就说你会没事的!我哥最有本事了,怎么会出事嘛!” “呐,让哥好生瞧瞧,怎么还有泪珠子挂在脸上呢?今儿个没少哭?” “哪……哪有……人家才没哭呢!” “少爷,都是婢子的错,要不是婢子未能看好少爷,少爷也不会……” “好了好了,这事儿与你何干?我这不是没事儿回来了吗?” “姑爷,小翠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 “笑话,姑爷还没看着小翠嫁人,如何能死了?” “白大哥……” 白宋捧着桑桑的脸蛋儿,轻柔地摸了摸:“好了,我回来了。” 桑桑两眼含泪,点了点头:“嗯。” 最后白宋的目光躲在了香儿身上。 只见香儿眼眶红红的,却是站在人群外围,端庄地保持着笑容,隔着更远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宋松开身边几位姑娘,一步到了香儿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拉入怀中,捧着那一张绝美的脸蛋儿,狠狠的一口亲下。 “香儿,叫你担心了。” 这一刻,香儿方才放下了肩上沉重的担子,再也不顾周围的目光,热烈地回应着相公,含着泪,咬着唇,久久不肯松开。 而在门外,落魄的陈惜容看着这家人的相聚,感觉每个人的行为都有些古怪,但却有些羡慕这般热烈的氛围,在他们之间,似乎没有那些礼教的束缚,只是真切地表达着内心的激动和欢喜。 即便是男女之间当众相吻,似乎也不显突兀。 过了一会儿,冬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等到少爷和夫人分开,方才到了少爷边上,小声说:“那陈家小姐……” “哦,对了!” 白宋恍然,才记起来还有一个人,忙拉着香儿过来。 “香儿,这是陈家小姐,跟我一同落水的,又一同回来的。暂且给她安排一间屋子给她住一夜。” 白宋此话引得几人起疑,心说陈府不就在对面? 为何要来自家住? 白宋又小声给香儿解释一遍,香儿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同是女人,香儿见这小姐实在可怜,亲自带着陈惜容去后院安排的住下。 白宋又对冬香道:“去给陈家人通个信,就说陈家小姐安全,现在还不想回家,目前在我们家里住着。” 冬香得令,快步去了对面。 白宋来不及休息,自己出门还要去给太守府说一声。 回来听说还有数百人在外搜寻,也得去说一声,且带着些感谢。 听说白宋又要出门,白柔吵着要一起去。 这妮子表面大大咧咧,实则是吓怕了,生怕哥哥又不见了。 白宋心疼,答应带着白柔出去转一圈。 回想一下,自己也好久没跟妹妹一起谈心了。 第271章 投名状 星月为伴,各家彩灯依旧。 城中偶有官兵穿行,喜庆之中透着一股沉重久久不散。 经过统计,圣莲教出现蓟县短短两月,敛财近万两白银,各地小县常有传言说百姓听信圣莲教妖人传道,收纳了不少信徒。 白柔随着哥哥走着,有一边说着近日听到了一些传言。 也难怪这妮子担惊受怕的,听到外面的故事多了,难免心生不安。 白宋倒不在意,拍打着妹妹的脑袋,笑着说:“那圣莲教也不过如此嘛?他们来了两个月才赚够了一万两,你哥哥半个月不到就赚了这么多钱,比起来是不是你哥更像坏人?” “那怎么能比?哥哥凭的是本事,圣莲教的人那是坑蒙拐骗。” “你倒是这么信任我,那就不用再担心了,圣莲教再厉害,也斗不过你哥的。” “嗯!”白柔认真地点点头,牵着哥哥的手,安定了许多。 兄妹二人并肩走了不远,便到了太守府上。 三更天,太守府任未熄灯,白宋自报姓名之后,官差立即进去通报。 随后蒋大人亲自出迎,见到白宋之后急问陈家小姐的情况。 白宋自是如实相告。 听到消息,蒋大人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又是圣莲教出逃,又是突厥人刺杀,还有陈家小姐跳河。 太多事情堆在一起,搅得这位刺史大人头晕脑胀。 现在好了,陈家小姐没事,总算是少了一件麻烦。 毕竟陈家小姐身份非常,要是真的死在灯会上,传出去对刺史的为官生涯影响不好。 还有陈家被圣莲教的人所骗,陈家小姐又是关键人物。 太守府和王爷联手,还调动了边防军,结果没有对圣莲教造成丝毫影响,蒋大人想要从陈家小姐身上找到突破口,就现在的情况,很难给上头交差。 白宋本欲离开,蒋大人却说王爷要见。 白宋看今夜天色不早,询问说可否等到明日再来。 但蒋大人似是很急,定要今夜商议。 白宋左右思量,感觉这位蒋大人有话要说,便回头让白柔先回去休息。 白柔起先还是担心,一路过来跟哥哥说了几句,心里放心不少,这才答应下来。 蒋玉让一人护送白家小妹回去,自己便带着白宋去了客房。 客房灯还亮着,李湛在书桌前认真写着奏折,正是要回禀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折子不好写,短短一分钟,李湛数次停笔又数次皱眉。 直至白宋随着蒋大人进来。 见了白宋,李湛脸上的愁容终于散了。 尽管如此,白宋从其脸上亦瞧不出往日的笑容,知道这位王爷怕是愁得不轻。 “白宋,你……你何事回来的?” 白宋先将昨日遭遇之事简单说了,蒋玉则补充道:“幸而无事,下官已下令让所有人都撤了。” 李湛放心地点点头:“如此就好。” “王爷,深夜叫我来,不知所谓何事?” 李湛给蒋玉使了个眼色。 蒋玉识趣地退下,并关上了门窗。 白宋看了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要这么隐蔽? 李湛到了白宋面前,小声说:“昨夜在花船之上,你可给老夫提过一件事。” “何事?”白宋也没细想,随口一问。 “卧底圣莲教!” 白宋眉头一皱:“怎么突然又提此事。” 李湛捋了捋胡子:“老夫想了一夜,觉得你所说之事并非不值一试,那圣莲教错综复杂,一时间想要将其根除肯定难上加难,如果能卧底其中,就算不能除掉其首领,暂且先弄清楚圣莲教的情况也不失为一件大事。” 看李湛如此认真,白宋知道此次怕不是开玩笑了。 想到这儿,白宋眉头皱得更紧:“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去?” “正是!” 白宋一听,心里突然有些火了。 这注意虽然是他提出的,但白宋不是傻子,知道这王爷之所以会采纳,不是因为觉得这注意很好,而是他现在骑虎难下,如果不作出一点成绩,很难向上头交差,他这是为自己而考虑,根本没想过白宋的死活。 白宋没说话,但表情已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此事李湛自觉有亏,语气很是平和:“此次的确有些危险,但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此事。 首先,在昨夜之前,老夫和蒋大人都怀疑你与圣莲教有关。圣莲教的妖女正是利用此事玩了一招金蝉脱壳。从往昔表现来看,由你去当卧底,圣莲教不会怀疑你跟朝廷有关。 其次,你小子临危不乱,年纪虽轻,但心思细密,不易暴露。老夫看重你,更是看重你的本事。 再者,那逃走的妖女对你是有真情,经过朝廷的调查,你那三个家奴乃是那妖女可疑交托与你,一方面是保护你的安全,另一面更是让那三个家奴跟圣莲教撇清关系。有你卧底,更容易获得对方信任。 最后,你有充足的理由加入圣莲教,不会引人怀疑。” “什么理由?” “昨夜花船上,老夫曾有数次想取你性命!” 白宋听罢一愣,一股邪火冲上心头。 他自问对这老头拿出了百分百的尊敬,觉得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王爷,每次交流都是推心置腹,没有半点儿隐瞒。 谁能想到自己如此真心对待的一位老友,会对自己起了杀心?并且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儿察觉。 一想,白宋心中更是有些后怕,正因心中的后怕,脸上怒容更是不加遮掩。 也就在这时,房中走来一人,正是那如鬼魅一样藏在房间暗处的侍卫。 按侍卫一出现,白宋便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仿佛在燃烧,四周都是一股热流。 李湛回头对侍卫摆摆手。 “好了,老夫难得对白兄弟坦诚一次,你就不要出来画蛇添足了。” 说完,侍卫隐入黑暗,李湛目光再次转向白宋。 “白宋,老夫难得叫一个小辈为之兄弟,足以表明老夫心中愧疚。但换而言之,你也应当明白老夫的难处,换做你是老夫,从所见所闻来判断,必然也会把你当做最大的怀疑对象。” 白宋是强压怒火,低声问道:“那现在为何改变了看法?” “一方面是圣莲教妖人在城中频频得手,预示着老夫怀疑错了对象。而更重要的是,在昨夜突厥人袭击的混乱中,有一个人想乘乱取你性命。而那人正是圣莲教的杀手。很显然,想取你性命的人不止老夫,你似乎也是圣莲教的眼中钉。” “……” 评白宋的智商,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许多讯息。 在不知道的暗处,好似发生了许多白宋不知道的事情。 李湛沉吟说着:“经过一夜,许多事情已经明了。圣莲教似乎对那妖女格外看重,圣莲教的人似乎并不想有人影响她对圣莲教的忠心,故而要把你这个意外因素除掉。” “有何依据?” “依据?依据便是那妖女得知你坠河,去而复返,此刻已在城中派人四下打探,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监视之中。” “晴儿她回来了?” 李湛笑着点点头:“若说她对你无情,老夫这等老骨头都是不信的。” “……”白宋眉头紧皱,乍听此话有些无措。 晴儿去而复返,把自己置于险境,如今已被朝廷监视起来。 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这一次,那妖女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老夫的掌心。而那妖女的人头正好能解决摆在老夫面前的难题,相信朝廷也会谅解。所以,老夫并非是逼着你去卧底的。” “王爷的意思是,要么我去卧底,要么就拿晴儿的命向朝廷交差?” 李湛微笑道:“正是!” “王爷,往日倒是没看出来,您也有如此手段?” “此事,白兄弟该不会为难才是,难不成白兄弟对那妖女也有些情分,不忍其受伤?老夫可提醒白兄弟一句,凡跟那妖女有牵连之人,未有一人得好。” “好!我答应你就是!但我要求你也清楚,事成之日,我要皇上赐婚!” “这个条件容以后再说,老夫可答应你一个条件,晴儿和赐婚,老夫给你一次选择。” 白宋一咬牙,感觉有些气闷。 以往真是小看了这半死的老头,就目前来看,自己反倒受制于他。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比起这个老头,白宋更反感的是圣莲教。 古代邪教荼毒之深,留下不知要害多少人。 现在有了理由插手此事,白宋有自己的选择。 听白宋应承下来,李湛面露喜色,示意白宋到书案前:“看看,觉得无碍便在上面画押。” 原先以为是李湛在写上奏的折子,原来书案上放着的竟是一张投名状! “今妖孽乱世,民不聊生,天下苦圣莲教久矣。某白宋愿为天下孝义,加入密诏司,奉命卧底邪教,伺机消灭邪魔,今立誓以投名,终生不悔,永不背叛。” 白宋看着,沉吟回头。 李湛笑道:“此乃必不可少之物,只要在此物上画押,老夫才能相信你忠于朝廷,若他日心有异心,老夫只要向圣莲教交出此物,你也必死无疑。” “我要是不签?” “剿灭圣莲教乃是旷世奇功,让皇上赐婚不过小事一桩,保住妖女性命也是轻而易举。若不答应,你继续当你的商人,但不要试图插手朝廷捉拿妖女,否则后果自负。” 第272章 失去的平静 片刻后,李湛满意地收起了投名状。 白宋警惕道:“你可要好好保存,若是不小心遗失,老子随时可能没命!” “放心,老夫虽是老矣,但如此重要之物,便是皇上也不能轻易取得。” “好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明日,你便会成为朝廷钦犯被押送京城,那妖女听闻消息自当半路劫囚,到时候你就能顺利进入圣莲教中。” 李湛说得轻松,看来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白宋听了,一时间也没看出什么破绽,点了点头。 “但在我卧底的期间,你要负责好我的家人,并且要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们我的处境。” “放心,老夫自当明白。” 说罢,李湛拍拍手,那侍卫重新出现,走到白宋面前,手里还拿着手铐和脚镣。 “白兄弟,之后可就要受点委屈了……” 李湛还是那副笑盈盈的姿态,此刻落在白宋眼中,反倒让人有些不顺眼。 此次,无疑是被摆了一道,白宋不想看他如此轻松得意,被铐上之后提醒了一句:“王爷,唐史修得如何了?” 一听这话,李湛眉头瞬间皱起。 白宋哈哈一笑:“哈哈哈……王爷到底是想顺从圣意还是顺从历史?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 留下一句云里雾里的话,白宋被侍卫带着去了大牢。 …… 独自在牢里,白宋没法入睡。 回想一切,感觉自己有些冲动。 原本趋于平静的生活,似乎因为自己一个手印而彻底改变了。 可白宋终究是个急性子,此行虽然冒险,却是最快的达成心愿的捷径。 对于自己,白宋没什么好悔的,只是对香儿和其他牵挂自己的人有些不公平。 她们又要为自己担惊受怕。 可这世间之事,哪有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选择? 白宋不想去顾虑太多,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一切。 过了一夜,蓟县已经传遍了消息,说白宋就是圣莲教的贼人,要将白宋押送到京城受审。 消息传出,瞬间在蓟县闹出轩然大波。 首先民间对圣莲教的看法褒贬不一,就算朝廷作出公示,倒是少有人把矛头对准了白宋名下的生意,只是对白宋和圣莲教展开了议论。 很显然,民间对于圣莲教的认识还不够,并不认为圣莲教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他们管不到朝廷的决定,但好在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对家人造成冲击。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对此消息保有怀疑态度,认为这就是朝廷找了个替罪羊,反倒对白宋很是同情。 外界的议论白宋无从得知,但听到消息之后,家里人坐不住了,早早来探监。 太守府拒绝了所有人,但给了香儿一封书信。 得到书信后,香儿已经知道了一些内部消息。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香儿带着一家人开始配合这场演出,竭尽全力地在县中走动关系,说自家相公是被冤枉的。 …… 传言白宋第二日就要被押解上路,一旦被送往京城,凭着朝廷对待圣莲教的态度,自然是必死无疑。 为此,香儿在太守府面前哭闹得昏死,突厥人也带着全员想要冲击太守府。 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闹得全城人心惶惶。 香儿被送回府上,府中家人悉心照料,只能是偷偷抹泪。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前,从车里走出来一个比白宋还要俊秀的小公子。 看守的阿大见了对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小公子点点头,笑了笑。 阿大赶紧收敛了情绪。 小公子门前说道:“我乃白公子故友,今日听闻白公子遭难,特来探望。” 阿大回应:“待小人回去禀告。” 阿大行到夫人门前:“夫人,外有以为公子拜访,说是有法解救少爷。” 香儿在小翠的搀扶下已是擦干了眼泪,近两日哭得是半真半假,心力交瘁,听到有人来访,忙不迭地叫着:“快快请来。” 香儿刚刚哭过,听有人来,只得再想想相公往日重重,忽然间鼻子一酸,又是哭声四起。 小公子刚到客厅落座,就听院外女人哭声,眼眶也是红了,乘着人家没进来,赶紧擦了擦,怕是露出破绽。 小公子来时已做完全准备,确定了自己不会触景生情。 不料刚一见白家夫人,瞧见那娇滴滴人儿哭得红肿了眼睛,一身狼狈连个衣着都没有收拾,便是想到了人家近两日的担忧。 也不知怎么的,小公子平日里从不露怯,一瞬间绷不住眼泪,哗哗地哭了起来。 小公子一哭,泪痕划过面妆,露出一副娇柔的眼鼻,哪里是什么公子? 分明是个姑娘! 当初夏家设宴,晴儿姑娘是来过的,小翠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晴儿姐姐……” “晴儿?”香儿看了愣在原地,擦了擦眼泪,忘了哭泣。 见被认出,晴儿忙遮掩面孔,戴上了斗笠。 就在这时,香儿忽然激动起来,哭着上前揪住了对方衣裳,声泪俱下:“你这妖女!都是你害了我相公!我相公是被冤枉的!” 对方这话戳中了晴儿痛处,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动作。 只见香儿越发失控起来,晴儿一哭跪在地上:“夫人,你要打就打!是晴儿害了白公子!” “你这妖女,还有脸上我家门来!骗了陈家的银子,还要骗我家相公的命啊!” “晴儿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夫人一声,白公子因晴儿落难,晴儿就算是拼着没了性命也要将白公子给救下。请夫人放心,若白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晴儿愿在夫人面前以死谢罪!” “你……你说什么?你能救我家相公?” 晴儿起身,正色道:“夫人尽管放心,白公子对晴儿恩重如山,晴儿绝不会让白公子被押送至京城。今日冒险前来,只是让夫人安心,白公子定不忍夫人气坏了身子。剩下的事情,那就交给晴儿处理。” “你……你此话当真?” 晴儿却不再多留,快步到了门口:“夫人,晴儿不能在此久留,待我救下白公子后,定会尽快安排白公子跟夫人相见。” …… 夜深时,押送白宋的囚车悄悄出城。 月光下,一行数人拉长着影子,渐渐远离古城。 车轴的声音嘎吱嘎吱响了一路,几个押送的官差有说有笑的,还想着此行之后正可在长安停留些时日,见识见识长安的风光。 白宋默默坐着,心里默默哀叹,心说这几人怕是不知道自己已被当作了牺牲的棋子? 等到圣莲教的人来,他们哪有活路? 想着,白宋决定试一试,看看他们的造化,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条命? “几位,你们还有心思笑呢?” “你什么意思?”有一人问道。 “你们可知此行一路会有多危险?” “哼,别耍花样。” “那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圣莲教的人?” “此乃王爷亲自确认,还能有假?你纵然有冤,还是留给京城说。”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圣莲教的人。那也不想想刺史大人为何只派你们几个押送?万一这路上遇到圣莲教的人来劫囚,你们自觉有本事阻拦?” 听了这话,几人相互看了看,显然,他们没有想过此事。 又一人不服:“你少吓唬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圣莲教的人哪会管你?” “圣莲教的圣使大人,你说这地位高不高?” “圣使……你……你……” “咱们打个交易,不如你们把我放了,我假意把你们打晕,如此你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老大,他真是圣莲教圣使啊?” “要不要……” 有人已经害怕,但领头的当即一巴掌甩在那人头上:“你疯了?几句话就放人?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只听黑暗中咻的一声,一支箭瞬间穿透了首领的喉咙。 几个人都懵了,没想到袭击来得这么快,他们才刚离开蓟县! 白宋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来,看来这几人脱不了死局,眼看着面前一人靠得很近,白宋突然将其抓到面前,摸出许久没用的电击器扎在人身上。 一阵噼里啪啦乱想,人很快昏倒地上。 白宋刚刚做完这一切,剩余之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黑暗中再冲出一匹快马,一个蒙面黑衣人一刀砍在囚牢的链条上,锁链应声而断。 黑衣人不闻不问,一把揪住白宋,轻而易举地将白宋提到马上,然后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距离蓟县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村。 村子中心燃着篝火,百十个村民对着篝火虔诚祭拜,突然见到一匹快马进来,纷纷调转跪拜的方向,高声喊道:“恭迎使者,恭迎使者……” 黑衣人没有搭理,骑马到了村中唯一的庙宇外,提着白宋下了马,然后推了推白宋,示意他直接去寺里。 白宋左右看着,看到那些村民虔诚跪拜的模样,眉头已经皱起。 但他没有多问,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寺庙很新,供着一尊观音像,寺内灯火通明,四面都是点燃的蜡烛。 而庙宇的中央,很不合时宜地用方桌摆上了一桌酒菜。 白宋进入站定,观音像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白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第273章 入教 晴儿行来,一身文人儒衫,腰缠银线束带,别着一根红穗子的玉佩,端的一副斯文公子打扮。头上却戴一定草编斗笠,垂着轻纱遮脸。 上前几步到了白宋跟前,将斗笠取下一扔,洒下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脸上未着粉黛,与往日所见的精雕细琢截然不同,眉眼之中透着几分憔悴,也显着几分女态。 白宋见她,自是眉头紧锁。 晴儿也自知对方心有所惑,或心有所恨,不消白宋说来,自己已是愧疚低头,良久方才说道:“公子定有诸多疑惑,还请坐下吃点东西,稍作安神。公子再将心中所惑尽数说来,晴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宋张张嘴,却是没说什么,犹豫之后终是坐到了庙堂桌前,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喝了。 白宋心思复杂,早想过会见到晴儿,想了许久也不知见了之后当说什么,该问什么? 一杯之后,又要再倒一杯,晴儿忙上前亲自给白宋倒酒。 白宋自顾吃菜,对那一杯酒看也不看。 庙中还有几人,见白宋这态度,上前呵斥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圣使大人亲自倒酒,你……” 话没说完,晴儿冷眸一扫:“所有人都给我出去!” “圣使大人,没个人在您身边保护……” “滚出去!”晴儿加重了语气,与对白宋的温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庙里几人稍作犹豫,还是悻悻离开。 白宋默默吃菜,突然一声冷笑:“呵,还真是那圣使。” 晴儿听了又是低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不再说了。 两人对坐,白宋终是举起了那一杯酒,饮下之后,晴儿立即满上。 “晴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我骗过公子,但晴儿敢对天发誓的,晴儿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害公子,公子此次为晴儿受难,实在是想不到朝廷的狗官如此昏庸无能,怎么会把公子当做圣莲教的人?” “晴儿晴儿晴儿!”白宋突然打断,重重地放下酒杯,“我的朋友是墨已清!不是晴儿!” 一句话,晴儿刚刚打开的话匣又被生生地堵住了。 墨已清这个名字正在淡忘,但却是晴儿心底里难有的一点柔软记忆。 她不愿回想曾经,因为每每想起内心就会升起酸楚和迷茫。 现在从白宋口中听到,仿佛是即将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添了一刀。 晴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白公子,还是忘了墨已清,墨已清早就死了……现在只有晴儿和圣莲教的北域圣使。” 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罢了,过了今夜,晴儿便把公子送回蓟县,晴儿从此不再打扰公子的生活。” “回去?我现在是逃犯!” “……”晴儿稍显尴尬,在白公子面前,她自觉心思不如平日活络,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没想到? “那……晴儿尽快给公子寻得意安生之处,让公子先隐居起来,得空再去将公子的家人尽数接出蓟县。” “我要加入圣莲教!” “什么?!” 晴儿惊得长大了嘴巴,白宋的话太过突然,实在令人晴儿感觉意外。 白宋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晴儿:“我说,我要加入圣莲教。” “公子,你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好好的,公子为何如此啊?”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问什么?你又为何加入圣莲教?为何要变成百姓口中的妖女?好好的墨已清不做,为何去做个晴儿?” “我……”晴儿语塞,她加入圣莲教的缘由非同寻常,就算是对白公子,她也不能透露,这诗会给白公子带来麻烦。 见晴儿不说,白宋继续喝了一杯酒,冷笑道:“呵,你一个女人能加入,我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加入?这是何道理?” “加入圣莲教,牵连甚广,现在加入容易,日后想走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而且,公子秉性刚直,心怀正义,这圣莲教……” 白宋眉头紧皱,听到晴儿回答,十分诧异,赶紧打断:“听你这么说,你也知道圣莲教不是什么正义之士,那你为何越陷越深?” “公子与晴儿不同,晴儿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也有不得不行的原因。” “什么原因?” “那蜀王李湛,我诚心诚意待他,他却在灯会之上要取我性命。我之所以坠河,便是知晓了他的意图,跳入河中捡回一条命。可没想到回到蓟县家里,那李湛依旧不肯放过我,马上带人将我关入大牢,还要把我送往京城问斩。 那李湛明知我不是圣莲教的人,却非要拿我问罪。此人让我蒙冤,只为给皇帝交差。如此大仇,我一人难以报复,既然他一口咬定我是圣莲教的人,那我便加入圣莲教给他瞧瞧。” 晴儿听了大为意外:“公子所言……但……但这终究是公子的一时之气,不可如此鲁莽!”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这人从来就是小心眼儿,爱记仇。那郑家得罪了我,我非但闹了蓟县,甚至为了收集证据远赴草原,多少次生死一线,我也没有后悔过。此次那李湛对我不仁,我自然不会对他有义!我不管圣莲教干什么,只要圣莲教跟李湛作对,我便要加入。” 晴儿陷入沉思,白宋的经历她十分清楚,更知道白宋说的一点没错。 白公子的确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谁人要是开罪他,任凭什么小事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总会想着办法去报复。 现在朝廷不问缘由拿他当替罪羊,这的确是触动了白公子的逆鳞,因为此事而加入圣莲教,换做别人说不通,但在白公子身上就十分合理。 晴儿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辞一声先去了外面,似乎跟外面的人交谈了一会儿,又是返回。 白宋已经吃饱,起身连问:“晴儿,跟人说好了吗?” “白公子,您当真是想好了?” “当然!我白宋可不是瞻前顾后的人!” 白宋十分认真,激动地走到了晴儿面前,拉住了晴儿的手:“晴儿姑娘,难道你不想我们朝夕相对?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以后就能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晴儿看看自己的手,脸蛋儿红了红,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以往觉得自己加入了圣莲教,那便是跟白公子划清了界限。 那曾想会等到白公子也自愿入教的时候,即便知道教中诸多事物不合伦理,可晴儿心中也生私心,要是白公子真心实意,以后尝尝一起,过一日便是一日,哪管以后的风雨? 想到这里,晴儿终于点点头:“如果白公子已有决定,那晴儿自当欢迎,晴儿也会竭尽所能为公子报仇。” “太好了!” 白宋欢喜得喊了一声,一把将晴儿抱在怀里。 这一声喊引得外面几人推门,正看见两人搂抱一块儿,顿时目瞪口呆。 晴儿忙退开,理了理衣裳,轻咳了一声。 白宋看见旁人,也是稍作收敛。 外面站着有七人,各个都是横眉冷目,长得奇形怪状,一看便知不能好相与之人。 但他们在晴儿面前却显得异常恭敬,即便看到了先前一幕,也是一声不吭,装作不知。 晴儿调整了情绪,声音变得冷厉:“都听好了,从今以后,这为白公子便是我的副使,也是我们圣莲教的一员,北域各部人手,以后皆听白公子的调遣!”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更加不可思议。 当即有人出列质疑:“圣使大人,这不合规矩?就算您信任此人,但他没有经过入教测试,也没有调查好来路背景,还有没有立下半点儿功劳,就让大伙儿听他的……” “你是在质疑我?”晴儿目光一凛,瞥向说话之人。 那人低下头,缩了缩:“属下不敢。但若教主追查下来……” “教主那边我自然会有解释。不用你们操心!今夜时候不早,你们早先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哦。” 几人悻悻离开,刚才说话的人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一个高个子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嗨,你管圣使的家务事干嘛?” “家务事?哪里是家务事了?” “你还瞧不出来?这小白脸分明就是圣使大人的心上人。” “啊?”对方立刻来了兴趣。 “圣使大人不过是想把心上人留在身边,就算教主闻起来,凭圣使大人立下的汗马功劳,教主岂有不允的?” “圣使大人还有喜欢的人?想在蓟县时,多少年轻才俊不要命地追求,也不见圣使大人有丝毫动心,怎么……” “你管那许多,女人的心思就别猜了。” 外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远。 庙中依旧只剩白宋和晴儿两人。 想到先前的话,白宋问道:“晴儿,明日还要赶路?是要去哪儿?” 晴儿一笑:“明日公子就知道了。” “哎!”白宋种种地叹了一声,“行。” 一看白宋这语气,谁还不知道他酸了。 晴儿心里立刻不忍,想着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便主动到了白宋身边,附耳轻声道:“往南五十里,扬州边境有一处名剑山庄,明日我们将去此处。” 第274章 黄大仙 向南五十里…… 白宋暗自踌躇,只怕这一去又不知会有多久才能回家了。 庙中放着草席,晴儿含蓄说着:“公子,今夜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白宋不在意,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好似无数人在大喊什么“活神仙”。 白宋看看晴儿,只见晴儿一脸严肃,理了理衣裳准备出去。 “什么人物来了?” “此乃教中德高望重的黄大仙,一身仙术,相当了得。” “仙术?”白宋听了一愣,来了兴趣。 犹记得上次见了十三以气驭剑,白宋便对整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 或许这里是大唐,但肯定和记忆中的大唐存在着某种不同。 这个大唐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武林高手,自然有可能出现超越武林高手存在的得道高人,说不定民间真有修炼成仙的说法。 白宋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但想着自己连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遇到,上一世许多被人摒弃的唯心主义说法,到让白宋开始有了怀疑。 外面来了个大仙,正好可以看看。 白宋相当期待,希望看到超现实的事情发生。 白宋连问:“我能出去看看吗?” 晴儿点点头:“当然可以,但黄大仙身份尊贵,公子切勿冒犯了人家。” “明白明白!” 白宋连连点头,随后跟在晴儿背后出去。 外面村子火光通天,百十号村民跪在篝火前似乎不知疲倦,任就不停地跪拜着,只是现在他们不再对着火焰,而是转而对着一个祭台。 祭台上面摆满了贡品,台上一位黄袍老道,手持桃木剑临空虚晃比划。 在这老道面前,不说是各位村民,就是先前几个在庙内的下手也是无比虔诚。 “这是在干嘛?” 晴儿小声说:“大仙是在给村民们驱邪。” “驱邪?难道这村里有什么邪祟?” “邪魔无处不在,只是你我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你且看着大仙作法,稍后自有分晓。” 白宋听得好奇,认真看着。 就见那大仙临空挥剑之后,用手蘸着清水往剑上一抹,再是大喊一声:“邪魔受诛!” 说罢,最后一剑落下,人群瞬间安静。 篝火边上,祭台上景象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桃木剑剑锋处得凭空多了一道血红,宛如鲜血一般。 百姓见了,惊得是目瞪口呆,纷纷拜服,喊声更大。 直说这是仙人下凡,要大仙度化他们一众愚民。 白宋在一边看傻了。 就这? what? 这些百姓别的没说明白,倒是一句愚民让人点醒。 晴儿见白宋一脸痴呆模样,反倒有些得意,还以为是大仙的神通将白宋给吓到了。 “公子,这大仙神通广大,能杀鬼见血,还能清水画符的,我等皆是见识了其神通的。” “就这也叫神通?”白宋一阵无语,“他这样的神通,我变着花玩上百种!” 晴儿不信,还倒是白公子说笑:“公子,大仙非同凡人,切勿对大仙无理,小心得罪了天神。” “晴儿,你不会以为这真的仙法?” “这一手杀鬼见血,乃你我亲眼所见,空中并无一物,不是鬼血,还能是什么?” 白宋万万没想到,古代真有这种小把戏骗人的? 这种糊弄小孩儿的东西,白宋在小说里不知看到了几百回,心里直翻白眼。 白宋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现在戳穿对方,岂不是拆圣莲教的台?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让这些村民清醒过来。 那大仙在祭台上作法之后,百姓们纷纷上前上供,或是银钱,或是牲口,或是绸缎,但凡家中能拿出的值钱之物,竭尽所能地贡献出来,以表各家的求仙之心。 看着一个个愚民毫无保留地上供,白宋心里感叹的同时,也更加认清了圣莲教的本质。 现在,白宋反倒不再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许日后还会见到更多圣莲教的恶行,那时候,只怕没有蜀王的威胁,没有和婚约作交易,白宋也会亲自下场解决这一切。 接受朝贡的有专门的人,那位黄大仙已经走下祭坛,向着晴儿走来。 晴儿面对圣莲教众人无不冷脸以待,但在这位黄大仙面前却是格外恭敬,远远地朝着对方拱手作揖,喊道:“大仙一路辛苦了。” 黄大仙抖着道袍,满脸笑意,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仰着头回应:“圣使为圣教立下大功,本仙还未向圣使祝贺呢。” “晴儿之功与大仙的仙法相比,那不过是写雕虫小技,岂能相提并论?” 两人说着,大仙已到晴儿身前。 那大仙虽是一副自傲的姿态,但一见晴儿绝世姿容,眼睛变停留下来转不开了。 晴儿似也注意到了大仙的目光,微微侧身,反问一句:“大仙何故如此看着?” 黄大仙一笑,掩盖心中想法:“圣使大人,今日一见,您这气色好似比以前差了许多?” “有吗?”晴儿摸摸自己的脸颊,显得有些疑惑。 “不如让本仙给圣使好好看看,切勿损了身子。” 晴儿看看白宋,倒是没见白宋有什么表情,想想答道:“就不劳烦大仙了晴儿有这位白大夫照料着,不必担心。” “白大夫?” 经过晴儿的指引,大仙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白宋身上。 “哪儿来的白大夫?圣教之中并未听说过此人。” “白大夫刚刚加入圣教,白大夫医术乃是登峰造极,世间百病都难不住他。若晴儿真有个什么隐疾,白大夫也会给晴儿治好的。” 黄大仙再看白宋,见此人表情不同于他人,淡淡然,对自己没有丝毫尊重之意,加上长得极为英俊,一个照面就听出这位绝美的圣使大人对此人非同一般,心里就有了几分敌意。 他在这圣莲教中不知品了多少年轻女子,却是头一次见过如晴儿这般倾国倾城的姿容,又是身份尊贵,一身寒冰,实在让人垂涎。 黄大仙收敛眼神,继续说道:“圣使此言差矣,若是凡俗的病症,交给这位大夫倒是无碍,只怕圣使患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怪症,总要让本仙给您先看过再说。圣使与本仙相遇,那就是圣使的仙缘,圣使可不要拒绝了仙缘。” 一听是仙缘,晴儿心生犹豫,又看看白宋,发现白公子并未露出什么不悦之色,也就点点头:“那就有劳大仙了。” 黄大仙闻言大喜,伸手便要去抓晴儿。 这时候,一眼不发的白宋突然伸出手来,将其干枯的手给捏住。 “你干什么?!” 白宋力气不小,顿时惹得黄大仙大怒喝问。 白宋一笑:“听说大仙神通广大,刚刚见识了您的手段,感觉甚是厉害,我呢是个乡下人,没见过多少世面,就是想看看大仙您还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你谁啊?本仙施展仙法乃是消耗寿元的,岂能说看就看?圣使,此人如此无礼,你也无动于衷?” 晴儿眉头轻皱,看向白宋,小声道:“白公子,切勿如此,大仙乃是仙体,不能如此冒犯的。” “仙体?”白宋不屑一笑,“本来是不想拆穿的,但这人实在是有些忘乎所以了,骗人都骗到了圣使的头上,我怕圣使不辨真伪,愿意多说几句,且看看他有什么解释。” “你说谁骗人?!”黄大仙大怒。 “刚刚那一手杀鬼见血的把戏,不过是以黄姜水和碱水起反应变红而已,却被你们认作是临空杀鬼。晴儿你若不信,去他的桃木剑来闻一闻,看看是否有黄姜水浸泡过的味道。” 第275章 学好数理化 听白宋说完,黄大仙脸色大变,叫嚷起来:“谁敢!那是仙家法器,谁人敢碰!” “你这仙人之体,我碰也碰了,那又如何?” 白宋把话一说,突然抢走了黄大仙配在身上的桃木剑。 按黄大仙何曾遇过这等不知礼数的人,眼看着自己的桃木剑被拿,再也绷不住仙家姿态,想要从白宋手中抢回。 但此人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哪里抢得过白宋。 黄大仙越发着急,大叫着把这冒犯仙家的妖人给拿住。 周围的教众跃跃欲试,但他们还在等圣使大人的命令。 只见晴儿眉头紧皱,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白宋乘机将桃木剑交给了晴儿。 晴儿将桃木剑放在鼻尖轻轻一闻,果然泛着一股黄姜味。 看到晴儿表情有变,白宋终于是松开了黄大仙。 那黄大仙气急败坏,抬手就把桃木剑夺回,脸色多有尴尬,一时间也没话可说。 白宋转向晴儿,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 “果真有黄姜味道……” “黄姜配碱水,不过是最基础的小把戏。先前你说他还会清水画幅,原理也是一样的,那黄符必然用黄姜水浸泡过晾干,所用的清水也并非清水,乃是碱水,如此人人都能完成‘清水画符’的把戏。” 晴儿听了眉头紧皱,盯着黄大仙:“大仙,这可是真的?” 黄大仙哪里肯认,大怒道:“此人胡言乱语,绝无可能!圣使,不要忘了,本仙的神通可多着呢!既然你们不信,那本仙就给你们展现一下真正的仙术,给你们表演一个‘遇水化火’。” “遇水化火?” 周围的教众听得大为惊奇。 “俗话说水火不容,这水中岂能燃火?” 黄大仙自信满满,盯着白宋:“你瞧好了!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仙的厉害!取水来!” 教众看看晴儿,晴儿眉头紧皱,她也想搞清楚一些事情,点了点头。 有人取了一盆清水,黄大仙这次非但是要给白宋看,还要给在场的所有百姓看个真切。 “各位都瞧好了,有人胆敢质疑本仙的能力,且让尔等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仙术。” 村民们极度振奋,他们许久不曾见识大仙的神通,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黄大仙再看白宋,问他:“你来瞧瞧,现在用的可是清水?本仙可在水中作了什么手脚?” 白宋笑了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黄大仙再说:“此法十分危险,唯恐仙术伤人,本仙就在一土坑之中稍作展示。” 说完,走到一个小坑前,蹲下一探,起身之后捧着水盆振振有词。 一番神神叨叨地咒语过后,便将清水倒入坑中。 清水入坑,瞬间火光四射,噼里啪啦的爆鸣声此起彼伏,瞬间升起了白雾不说,片刻间坑中燃气了一团火球来。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也不见大仙作任何动作,清水怎么会突然剧烈爆炸,坑内更是火焰升腾,一瞬间水火相融,形成了奇景。 “大仙,快收了神通!” 村民们纷纷跪倒,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如此奇景,谁见了不高喊一声大仙? 晴儿额间已有了细汗,连她也是头一次见大仙施展如此手段,就算心里怀疑,却是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黄大仙将水倒完,坑里继续爆裂燃烧,回头看向白宋,自得意满地说道:“此法你可识得?” 所有人都看着白宋,知道是此人质疑大仙的本事,各个面露不屑之色,心说冒犯了大仙,往后可有你好受的。 目光相聚,白宋对身边一人道:“取一盆油来。” 晴儿点头,让人赶紧去取。 白宋拿着一盆油,走到小坑前,看着还在起反应的水坑,对黄大仙说:“你用水点火,我用油灭火,也给你亮一手。” 用油灭火? 这不必用水电火还要离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白宋一股将油倒入坑中。 谁知那火焰遇油而不燃,倒是与坑中所剩之水混合一起,不过眨眼的功夫,爆鸣声瞬间停止,火焰也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傻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世道非但能用水点火,居然还能用油去灭火? 短短一分钟之间,所展现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这一下,别说百姓不懂,连黄大仙也懵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仙,您品一品,这是怎么了?”白宋故作不解,将问题抛给对方。 黄大仙表情凝重,对着白宋一拱手,突然心生感叹:“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居然是一位隐世的道友!道友功力身后,让贫道佩服,佩服!” 这话一出,百姓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年轻人也是修道之人,对方能用油灭了大仙的火,乃是功力更高深所制, 百姓更加兴奋,心说今日见了两位仙家,可说是无上的仙缘,各个跪地,一拜再拜,有人磕头磕得额头都肿了。 晴儿可不是愚民,知道此事背后还有蹊跷,心中对黄大仙的尊崇已经消失不见,但她又怕白宋当众揭穿此人,毕竟圣莲教需要这么一位大仙。 于是赶紧上前,阻止了白宋继续说话。 “今日两位大仙相遇,乃是圣莲教的幸事,之后两位还是私下里交流。” “对对对,贫道正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道友,我们私下交流,私下交流。” 白宋也就此打住,跟着晴儿离开众人视线。 随晴儿走着,晴儿小声问:“白公子,刚才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那人蹲下时往水坑之中放了一块金属钠,钠遇水能产生激烈反应,就出现形如爆炸的场景。而用油可以附着在金属钠的表面,阻止两者接触,从而中断反应。” “金属钠?” “第一主族元素中,锂、钠、钾、铷、铯、钫等遇水都能产生剧烈反应。所以什么遇水化火的把戏根本不稀奇,这根本不是什么法术,就是一些基础的化学罢了。” “第一主族元素……化学?”晴儿一个字都听不懂,一脸茫然。 “哎,说了你也不懂!但你要记住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哦……” 晴儿一阵感叹,感觉白公子非但医术精湛,旁支细节的知识也是多不胜数,方才一席话虽然不懂,但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受。 两人回到庙中不久,那黄大仙也悻悻进来。 此刻的黄大仙哪还有半点儿大仙的姿态?唯唯诺诺站在一边,看到晴儿冷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取得人家的信任了。 “大仙,您来这里干什么?”晴儿冷冰冰地问道。 黄大仙讪讪一笑:“睡觉睡觉……” 白宋调笑一句:“晴儿,兴许人家还惦记着给你检查身体呢。” 晴儿脸一红,勃然大怒:“滚出去!你哪有资格在这庙中休息!要不是念你还有几分用处,现在岂有你活命的机会?” 黄大仙吓得一阵哆嗦,赶紧抱着一床草席出去了。 …… 一夜之后,天有小雨。 圣莲教教众集结之后,大队开始朝晴儿所说的名剑山庄出发。 这名剑山庄属于一方江湖势力,白宋从未听说,更不知此行圣莲教有什么目的。 但同行途中,几辆拖物的板车引起了白宋的注意。 如果没有猜错,里面装着的就应该是从陈家骗来的五千两银子。 这个时候,白宋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老老实实跟去名剑山庄再说。 路上骑马,出行没多久,黄大仙忽然跟到了白宋身边。 “小友,那个……贫道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第276章 名剑山庄 白宋白了一眼,不知此人有何用意。 那黄大仙在教众之中失了地位,倒是卑微了许多,讪笑着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白宋。 “一点见面礼,小友不要推辞。” 白宋诧异,拿过来看看,小小的荷包里竟装着一叠厚厚的金叶子。 白宋瞪大了眼睛,瞥眼看着黄大仙。 粗略一看,这金叶子不下三十片! 出手比蜀王还要大方,这个量怕是抵得上后面一箱子钱了。 金叶子好,金叶子就当是银票,携带方便。 白宋美滋滋地把荷包收了,笑着朝黄大仙说了一句:“客气。” 黄大仙见白宋手下,也是放松地笑了,卑微的身子又重新挺起来:“小友啊,昨夜之事,你可千万……” “放心,昨夜之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有人说了,那也不会是我口里说的的。” 黄大仙满意地点点头:“小友果真是通情达理啊!不然贫道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白宋没有再说,黄大仙跟着走了一会儿,突然又问:“小友,感觉你似是精于此道……” “此道?哪一道?” 黄大仙难以出口,挤眉弄眼许久。 白宋哈哈一笑:“你是说骗啊!” “嘘……”黄大仙忙做禁声手势。 “明白明白,有什么你就直说。” 黄大仙嘿嘿一笑:“昨夜看了小友用油灭火,给贫道很大的启发。不知小友还有没有别的新奇法门,不如教一教贫道?” 白宋听了想笑,感情这老骗子是想拜师学艺啊。 白宋看过的骗人戏法足够出书,可教人骗人的把戏实在是不妥,寻常时候肯定是不会搭理的。 但现在身处环境不同,这黄大仙虽是个骗子,但在圣莲教中地位颇高。 教他骗术,也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以后在圣莲教中也算多了个掩护。 想到这里,白宋有了决断,看着他笑了笑。 “你知道用碱水给黄符染色,知不知道如何褪色?” “还有褪色之法?”黄大仙惊奇问道。 “碱水染色之后,再用白矾水,红色便会消失。” “白矾水……”这黄大仙业务能力太差,居然不知道这些,听过之后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待贫道找机会试试。” “掌握染色褪色之法,可以作出更多的小把戏。比如……” 白宋给黄大仙随口讲了几个常见的江湖把戏,如“祝由移疮,气功发痧,贴纸疗伤”等等。 黄大仙听了,把白宋惊为天人。 “小友如此天纵奇才,不去行骗,简直是浪费了啊!不如这样,以后咱们一起合作,走南闯北,纵横天下,何等的逍遥快活。” “去你的!” 白宋骂了一句,跟一个老头子浪迹天涯,自己得是什么癖好? 不过,白宋随口提点几句,倒是让黄大仙对他亲近了许多,赶路途中,尝尝过来套近乎,闲聊。 但除了黄大仙,其他教众对白宋并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他是通过圣使的关系,一路爬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谁能信服? 大队人马一路翻山绕道走了四天,方才到了名剑山庄。 …… 名剑山庄一面环山,一面临江,江岸一面便是扬州界。 此处各地交汇,又远离京城,常年匪患猖獗,属于江湖地带。 虽是临靠富庶之地,百姓比幽州各地明显更多,但能看出附近商道各个小心,往来都有镖车护送。 行单之人,无疑不是身藏兵刃,横眉冷目。 圣莲教将银两转运至此,可见这名剑山庄是一根据地,又在相对混乱的地方,即便朝廷想管,也相当有难度。 远看山庄藏于山坳,山庄内已出百人队伍相迎。 晴儿下令将护送车辆交由山庄的人送往,前方山庄主人骑马已至。 “恭迎圣使大人。” 对方乃是一挺直的中年,带着一股浓重的江湖气,却也是草莽之辈,说话相当有气度。 “庄主客气了,近来少不了要搅扰几日。” “圣使能来名剑山庄,乃是名剑山庄之福,快随在下入庄,南使已在庄内等候许久。” 简单对话,晴儿简单地点点头,回头给白宋使了个眼色,一起跟上。 这时候,中年目光落在白宋身上,见他面生,不由得一皱眉:“此人是……” “此乃白宋白公子,是我最信任的人,刚加入圣莲教。” 对方听了眉头紧皱不变,上下打量了白宋一遍,没有多说。 庄主骑马在前面带路,晴儿骑马在白宋身边,小声解释:“庄主名叫上官客,江湖中交友甚广,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望。圣莲教与之的有所交流,但他并非圣莲教之人。而这名剑山庄,说是山庄,实则是一个修剑的江湖门派。” 白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往前行了百米,绕过一片林地,看见山庄正景。 其山庄之大,着实吓了白宋一跳。 原先以为自家的明春园已是豪宅,但比这城外庄园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山间一眼,院墙横面张开不知边际,全部藏于树林之间,庄园中依稀可见的亭台楼阁连成一片,一直眼神到山野的深处,估摸着至少也是上百间。 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个镇子。 白宋正惊于山庄之壮大,忽然边上过来一个小队,似乎是山庄的弟子抓住了一个什么人,正在往山庄内押送。 押送途中,在白宋身边经过,白宋听到那人在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动别的心思,老子什么都不会说!” 白宋愣了一下,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白宋脑子嗡的一声! 被抓之人竟然是大舅哥,李淼! 白宋愣住了,李淼却是直接被压到了山庄内部,对方却是没注意到白宋。 “白公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晴儿询问声,白宋一机灵,忙活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是乱了。 实在想不通,为何大舅哥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是在北地驻守的吗? 白宋很想问问,但怕自己暴露,只能先把疑惑藏在心头。 好在听刚才的话,对方应该不会起杀心,白宋还有时间去调查。 这时候,白宋和晴儿已经到了山庄门口。 两个人上来牵马,白宋和晴儿先后下来。 没有进去,门口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站在晴儿身前。 这女子有着和晴儿截然不同的姿色。 晴儿一身淡然之气,身兼柔美和冷傲。 而这女子却是一身妖媚,眼眉勾魂,声音婉转,自带虚假的自来熟,上来便拉住了晴儿手腕,娇滴滴地说:“晴儿妹妹,你可算来了,姐姐可等了你有一日了。” 女人一身红衣红妆,像夏日里燃烧的一团火,无处不妖娆。 由是那五官精致惹人,眼传密意,顾盼有情思,惹人非议。 晴儿见此女,收敛冷意,回以对方一般的虚假笑意,娇滴滴,犹怜怜地告罪一声:“姐姐勿怪,中途耽误些时日。” “妹妹从来办事妥帖,何曾因事耽搁,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听说是妹妹去而复返,不知因为何事又涉险返回蓟县呢?” 晴儿一皱眉,不想对方消息如此迅速,在自己到来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曾返回蓟县。 一时间,晴儿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当成。 女人娇柔一笑,也不在意,说道:“妹妹不必多想,以妹妹进来的表现,小小疏漏何足道哉?只是……妹妹身边突然多了位俊俏的公子,这事儿可要好生交代才行。” 原来这女子并非没注意白宋,而是早已落在眼里,只待现在提及。 第277章 入教规矩 目光转向白宋,对方如火一般的目光上下扫视,像是要把白宋给看个精光。 晴儿再度解释,说了先前一般的话。 这已非晴儿首次介绍白宋,但这女子可没那么好说话。 听完之后冷笑一声:“妹妹,这入教人选什么时候能如此轻易决定了?加入圣莲教的规矩,妹妹身为圣使,该不会不懂?” 晴儿眉头一皱:“这是我北域之人,一切我自有判断。” “圣莲教教众,都要一视同仁!圣莲教也不是你的一言堂,无论职位高低,一切都要尊崇教义!就算你是北域圣使,以私废公也不太好?” “你我不过平级,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休要替我操心。此事我自然会向教主禀告。” “教主最近可不会来名剑山庄,要是教主亲口发话了,姐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现在得不到教主的回应,各处教众都要按照规矩办事。此事可别怪姐姐不给你面子。” 说完,女子一拍手,“来人,将此人拿下!” “你敢!”晴儿大怒,拦在白宋面前。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在门口撕破脸皮,白宋反问一句:“到底什么规矩?尽管照着规矩来就行!” “呵呵……”女子一笑,“妹妹,你瞧瞧,还是你家男人懂规矩。” “白公子,不可……” 白宋不明白晴儿为何如此紧张。 那女人说道:“加入圣莲教,首先是要表现自己的诚意,简单来说,要么完成圣教交付的任务,要么给足代表诚意的贡品。其次,还要接受圣教的调查,你的家庭亲友,所有的一切都要如实跟圣教交代。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向圣教表明忠心。” “如此简单?” 白宋淡淡道,“第一步,贡品。” 白宋拿出黄大仙给自己的金叶子,打开荷包后问:“这够不够?” 女子看了一惊,一包金叶子可不是小数目。 黄大仙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心疼,捂着脸不敢说话。 “公子倒是阔气。” “第二步,接受调查。你们尽可能地去调查便是,晴儿最清楚的身份,我来目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晴儿说道:“白公子为朝廷狗官陷害,若非我们圣教出手相救,他已经死了。公子加入圣莲教只为向朝廷报仇,我也答应了白公子,一定竭尽所能为其报仇。” 女子淡淡道:“这个不用急,我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第三步,表明忠心,如何个表明之法?”白宋又问。 说道这里,女子露出笑意,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药丸:“此乃圣教灵药百花丸,有着驻颜的奇效,能让人永驻青春。若要表明忠心,那就服下此药丸。” “白公子是我的人!不需要你多此一举!”晴儿厉声喝止。 很显然,晴儿所担心的规矩就是这个百花丸。 “妹妹,你就不要说笑了,加入圣莲教,哪有不服用百花丸的道理?之前的一切都可以省略,唯独这一步,恐怕是教主在此也不会认同你的说法?” “我……”晴儿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白宋上前一步,将药丸拿过手上。 “白公子……” “没事。”白宋淡定地安抚着晴儿,打量百花丸后,问道,“这药丸应该还有一些奇效?” 女子笑盈盈地点头:“公子果然是个明眼人,这百花丸虽有驻颜之功,但也身具毒性,服用百花丸的人,若是在一月之内没有新的百花丸服下,身体皮肤便会逐渐溃烂,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不过,公子也不必害怕,只要公子真心实意为圣教效忠,教主每月都会赐给你足够的百花丸。” 白宋闻了闻味道,已经分别出了十几种药物,感觉对方所言没有错。 但这对于白宋而言并不算什么威胁,就算不能马上找出化解之法,只要拿到一颗百花丸,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定能配出解药。 想罢,白宋毫无惧色地将百花丸塞进了嘴里。 “白公子!” 突然的动作吓了晴儿一跳,她没想到白公子如此决然。 这百花丸之厉害,晴儿是深有体会的。 她不想白公子加入,一方面不想白公子趟入浑水,另一方面就是不想白公子服下百花丸。 在此之前,晴儿自觉无甚亏欠白公子的,可现如今白公子服下百花丸,自己便是害了白公子的元凶,往日便是自己欠白公子的了。 万一白公子因此丧命,自己如何原谅自己? 一想,晴儿眼眶都湿了。 白宋毫无惧色,将百花丸放在口中嚼了个稀烂,像是在吃糖豆。 吃完之后,抠了抠牙缝,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还挺甜的。” 哇擦! 周围白莲教众都要疯了。 没见过这么坦然的人。 他们面对百花丸,一个个都要被吓尿,头一次见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这人究竟是心太大还是脑子不好使? 那女子也是忍不住拍了拍手:“公子真是好气魄。” 白宋耸耸肩:“现在好了吗?可以让我加入圣莲教了吗?” “可以!”女子点头,但转而又说,“但不能跟在北域圣使身边。” 这回轮到白宋皱眉了。 “新入教的教徒,将由教主统一分配,在教主分配之前,就跟在我的麾下。” 白宋不想如此,跟在一个不熟的人身边,日后不好行动。 他还急着大舅哥呢,目前能想到的只有通过晴儿来打探大舅哥的消息,离开晴儿,任何事情都很难做。 白宋看向晴儿,晴儿却是一脸为难。 “白公子,她负责看管新任教众,你暂且委屈一段时间,等我亲自给教主说过,再把你安排在晴儿身边。” 说完,晴儿上前两步,在那女儿耳边小声说:“休要亏待白公子,否则我不饶你。” “妹妹,你是动了真心?” …… 进入山庄,白宋不得不跟晴儿分开。 山庄内人员众多,面积极广。 白宋没来得及休息,据说是山庄为了迎接圣莲教的客人,已在院中摆在了酒席给诸位接风洗尘。 白宋急忙准备,跟着几个同样刚刚加入圣莲教的人去院中参加酒席。 席间百桌,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经过交流,白宋得知同桌几人有是江湖人士,又是落榜书生,还有是各地富商,他们刚刚加入圣莲教分外惊奇,就目前的所见所闻倒是觉得还不错,至少在山庄内天天大鱼大肉,好不自在。 白宋跟几人喝酒闲聊,不一会儿,就见黄大仙笑着过来,附耳跟白宋说:“小友,速与我来,贫道给你在南域圣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自当不会在跟这些底层教众厮混的。” 说罢,拉着白宋走着酒桌去了头首。 主桌之上尽是大人物。 除了山庄庄主,还有几位庄内长老,以及两位圣使姑娘和一些圣莲教中的高手。 黄大仙带着白宋到了桌前:“来来来,贫道给诸位引荐,此乃白宋白小友,乃贫道生平罕见之道缘人。小小年纪,颇具慧根,实乃天纵奇才,往后前途无可限量啊。” 众人看白宋,甚是诧异。 只因大仙素来高傲,众人从未听过他夸赞谁。 今日不吝赞美之词推荐白宋,倒是真让在场之人高看了几分。 庄主起身示意:“既然是仙长引荐,自当与我等同坐。” 白宋自然坐下,他现在要表现自己,不能从底层混起,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白某不才,先敬各位一杯。” 白宋举杯,特意朝着那女子面前,多问了一句:“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一愣,心说这小子好生大胆,竟不知尊卑。 “什么姑娘?我乃圣使,当称为圣使大人。” “先前不是说圣教之中人人平等吗?怎么到了姑娘身上却都不一样了?” 第278章 百花丸配方 席间人多,那女子自持身份,听完白宋所言,拧眉一想,缓缓开口:“火凤凰。” “火凤凰……想必是姑娘的江湖名号?那在下以后就叫你凤凰姑娘了。” 火凤凰见这人长得斯文,言语却没有半点斯文可言。 本身便没信过他,见他如此,反倒越发的怀疑。 火凤凰没有在晴儿面前的热切,皱眉看着白宋,见其自顾自地已将一杯酒喝下,自己稍作犹,还是一饮而尽。 见面一杯酒,白宋也不客气地落座了。 对于这生面孔,无论是圣莲教还是名剑山庄,总是多有防备。 看似表面随和,实则暗地里都在打探白宋。 所谓打探,无非就两点,一点是用心,一点是本事。 用心,是想知道此人是否可信。 本事,自然是要清楚此人是否值得结交。 白宋落座,片刻便有一位名剑山庄的老者起身,举杯敬酒,借机询问白宋加入白莲教的缘由。 白宋自当说了自己的遭遇。 以遭受朝廷迫害为由,如此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有一点,那名剑山庄的庄主皱眉看向晴儿:“晴儿姑娘,您说是您派人将白公子救下。但押送白公子的人只有几个,这场营救是否过于简单?” 晴儿答道:“白公子本与圣莲教毫无瓜葛,但朝廷狗官为了给朝廷交代,便将白公子作为替罪羔羊。朝廷也不会想到我们去去而复返,救一个无相关之人,故而才能轻易得手。” “白公子先与圣莲教无相关,而晴儿姑娘去而复返耽误了时日,只是为了救一个与圣教无关之人,这恐怕有些不妥?” “如今圣教广收有识之士,白公子乃晴儿生平罕见之奇才,加入圣莲教乃是圣教大大的福利。救他便是帮圣教,你们也都看到了,白公子现在已经加入圣莲教,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各位在这酒席之上,多番试探,这恐怕的不是待客之道?” 晴儿语气有些冷了,这些人摆明了信不过的白公子,又看不上白公子,叫她心中不服,只想要是你们见识了白公子的本事,可有你们惊叹的时候。 庄主闻言一笑,不便多说,毕竟这是人家圣莲教自己的事情,他也是个外人,不便多说。 但对面的火凤凰显然与晴儿不是一路人,可不给她面子,娇笑道:“生平仅见的奇才?晴儿妹妹,你说此话言过其实了?我倒想看看,这位白公子能有什么惊天的能耐?” 此话一出,瞬间勾起众人兴趣。 庄主笑道:“能得晴儿姑娘如此赞誉的,老夫还是头一次听闻。想来白公子定是深藏不漏的高人,不知师出何门?可老夫一见白公子的吐纳气息,却不像是个习武之人。” 晴儿解释:“白公子并非习武之人,但其一身精湛的医术天下无双,正是白公子出手,方才能让晴儿在此露天之下以面示人。” “哦?居然是白公子治好了晴儿姑娘的怪病,那真是世所罕见的高人呐。” 旁边一位圣莲教老者颇为不屑:“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位年轻的大夫。就算能治好一些疑难杂症,在这圣教之中也算是平平无奇,我圣教所谋之事,还是要更多像庄主这样的武林中人为好。” “武林中人常有,神医不常有,还没见识白公子的手段,倒是不可看轻了他人。” 说完,众人目光再度的落在白宋身上,那模样,便是等着白宋露一手了。 晴儿投来目光,满是关切,生怕白公子为难。 白宋一笑:“既然大家都开口了,那晚辈就稍讲两句。” 白宋话音停顿,看着那火凤凰:“还记得凤凰姑娘给的那妹百花丸?” 火凤凰反问:“如何?” “如果我没猜错,这百花丸中实则只有九十九种奇花,剩下一味药乃是剧毒之物。” 火凤凰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宋继续说:“百花丸的药理,其毒之根本乃是百中存一的剧毒之物,其余九十九中花草,皆是为了压制其毒性而搭配。晚辈刚尝了一口,断出其中之花配有辛夷、丁香、槐米、蒲黄、菊花、洋金……” 白宋在席间滔滔不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客座之上,众人先是从错愕转为震惊,然后便陷入了呆滞之中。 只听白宋口中一个又一个花名,或听过,或没听过。 难道是百花丸的配方? 这百花丸可是江湖中人人谈及色变的神药,乃圣莲教教主亲自所配,是疗伤圣药,也是天下第一的毒药。 其功效在众人心中早已明了,无数名医活着江湖术士,都曾研究过此药。 因为圣莲教中每人都服用过此物,都畏惧其可怕的副作用,自然会有很多人偷偷寻找解毒之法。 时间一久,江湖中已然公认,百花丸就是无解之药。 别说是解毒,就算是分辨其配方就成了公认的无解之题。 而白宋只是亲自服用,只凭一点味觉,就能分辨出天下第一奇药的配方? 在场的人无人敢信,他们又不懂医理,更不知白宋所言是真是假。 只是看白宋不停歇地说着,震惊之余也都看向一边的火凤凰。 任谁都知道,这位火凤凰乃是教主身边最信任之人,百花丸也是由她所保管。 在场人中,若是有人知晓百花丸奥秘的人,也只有火凤凰一个了。 从这女人表情看来,那震惊地样子和众人无二,额间已有细汗冒出。 众人心中更是惊骇,难不成这小子所说竟无一错漏? 众人哪里知道,真正的百花丸配方连火凤凰也是不清楚,她之所以震惊,乃是从白宋口述中听到某些药材,与她现已知晓的药物完全一致。 火凤凰保管这百花丸,却也身受百花丸之苦。 百花丸之功效,非但是能让人身体溃烂而死,更关键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即便有源源不断地百花丸服用。这不过是暂且保住性命,却是让毒性越来越深入人体。 百花丸的驻颜之功本就是一种毒性,中毒之人会有逆生长的奇效。 这火凤凰原本三十出头,如今体貌已恢复至二十五六的模样。 在场众人并非与深交,对火凤凰并不了解,但火凤凰自己清楚。 人体恢复年轻,对其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容貌年轻的同时,体格也不断萎缩。 而现在,她的身体逆生长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为此,火凤凰早已开始偷偷研究,想要自己搭配出解药。 可火凤凰研究的百花丸一年有余,不过试出其中的二三十种花类。 今日的白宋一出口,居然源源不断地说出了那么多,而且跟火凤凰试验出的二十几种花类完全吻合。 所以,火凤凰开始相信这人判断,也许真如他的所言。 白宋将自己已知的九十种花类说完,自己喝了一杯酒,润了润嗓子。 一时间,酒桌之上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了。 火凤凰问道:“你一共说了多少种?” “九十种,剩下还有九种花似乎非常少见,一时间难以作出判断,剩下的毒素应是某种奇异的蛇毒。” 火凤凰脸色一变,心说真遇到了高人! 他居然辨出其中毒物乃是蛇毒! 火凤凰表情异常,别人看了也大为惊奇,忙问:“凤凰姑娘,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一句话将火凤凰的思绪拉回来,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一派胡言!百花丸乃圣教绝密,天下无数奇人异士想要破解,如今依旧无人能探究其一二,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纵然有所医术,岂能只凭一眼就能参透?这人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岂能当真?” 听完火凤凰的话,震惊的人们算是冷静了。 想想也对,那小子不过看似口若悬河,却哪能轻易识破百花丸的配方? 但就算没有完全看破,就此人刚才一番话,至少可说明他多少有点本事。 而且服下百花丸时的泰然,那也令人佩服。 之后,众人再无过多刁难,与白宋在桌前共谈共饮,一派热闹情景。 今日之酒席,本就是庆功。 庆祝晴儿姑娘为圣教某得五千两白银的巨款。 在酒席之上,各位也都开怀畅饮,直至大醉离场。 …… 午后烈日,山庄内酒气弥漫。 白宋睡在房中,身边是几个同样刚加入圣莲教的生人。 那几人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喝得太多,房间里鼾声如雷。 白宋起身,甩了甩头,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没有一点儿反映。 这时候,白宋悄悄离开,外面也很安静,能听到有些脚步声在四面移动,但这时候显然比平日要安全。 名剑山庄错综复杂,想要找到关押的大舅哥很困难,但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总要先摸清楚地形方可。 白宋刚一出来,走到小院口,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人行步如风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白宋吓了一跳,心说自己的运气怎么真背? 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人发现了! 白宋赶紧回去,还没打开房门,便听后面传来火凤凰的声音:“白公子,这是要往哪儿去?” 白宋尴尬地回头,耸耸肩,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没事,随便走走。” 第279章 还是副使 “随便走走?瞧公子这模样,可不像是随便?” “……”白宋故作不知,转而问道,“凤凰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公子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你的上司,便不愿的称一声圣使,难不成还不让我看管了?” “我这人从来都不服管教,加入圣莲教不过是为了对付害我的人。如果你们有心合作,那我自然乐于配合。如果你们只把我当一个下属,劝你们还是早早打消了念头。区区一个药丸就像我跟他们一样事事顺从,你们未免也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白宋说得强硬,不过是掩盖内心所想。 此刻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想着要快些找到大舅哥,可现在却是走不开了。 火凤凰似是没有看出白宋的心思,语气反倒有些缓和:“听公子这语气,总是觉得圣教冷遇了。但这些都是圣教的规矩,不能因为公子而坏了规矩。” “你们有什么规矩跟我无关,你们的教主什么时候来?我不信任你,我只要跟着晴儿便可。” “教主何时出现,恐怕无人知晓。不过公子要是不满于现状,不如贴身跟着我如何?” 白宋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火凤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也打听了,公子跟在晴儿身边倒是给了个副使之位。公子跟着我,我也给公子副使的职位。并且公子要明白,圣教在北边势力才刚刚建立,晴儿名为北域圣使,实则势力在圣教之中处于末端。远不及南域势力广大,公子在我身边当作副使,权利可比在晴儿身边大多了。” “姑娘先前还不信我的,如今突然作出如此转变,究竟是因为何事?” 火凤凰并不解释,只是娇笑着看着白宋:“公子,机会就摆在面前,抓不抓得住,就看公子的意愿了。” “好!”白宋果断答应,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火凤凰难得露出喜色,对白宋一招手:“既如此,那公子便随我来。” …… 这火凤凰来得诡异,白宋想了一路也猜不透她的目的。 但白宋已经感觉到,此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变,虽然任由怀疑,但言语间多有些亲近的味道。 难道是因为百花丸? 白宋只是有个猜想,并不确定。 但那火凤凰还真把白宋带到了与她贴身所住的院中。 小院两间,就她跟白宋两人。 即便是贴身的护卫也在小院之外。 给白宋安顿好了房间,火凤凰还着急自己的下属,正式介绍白宋。 “从今以后,白公子就是副使,以后你们都要遵照白公子的命令行事,听清楚没有!” 院中站立的二十几人,无一例外都是武林高手,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 但他们站在火凤凰面前,却没有丝毫怀疑,高声表示尊崇,比起晴儿身边的几个下属,显然更有威望。 火凤凰又到白宋面前,笑盈盈地问:“副使大人,如今你可满意了?” “你不会是给我一个闲职?名义伤势副使,实则是把我监视起来。” “公子,现如今可不要过于得意忘形,这已经是破例,如果公子想要真正的实权,那还得作出一些成绩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白宋点点头,没有说话。 火凤凰拍拍手,从下属人群中走来一个小姑娘。 “白蜂,副使不会武功,以后就由你负责公子的安全。” “是!” 小姑娘抱拳点头,十分果决。 但她模样也就十六岁左右,跟妹妹白柔一般,而且身子更为娇小,细胳膊细腿,感觉一阵风都能吹倒,长得一副萝莉面孔,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十分不搭。 火凤凰看看白宋,似是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轻轻一笑:“公子可不要小看了白蜂,此人功夫相当了得,乃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就算是江湖中有过几十年名望的前辈,遇到了白蜂,那也是凶多吉少。有白蜂保护你,我也能够放心。” “副使大人,属下白蜂,以后多多关照。” 那白蜂对着白宋又是一个行礼,然后直接走到了白宋身后站定。 白宋知道,这个白蜂就是监视自己的人。 那火凤凰看似殷勤,实则带着自己的心思。 刚才撞见,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显然对白宋有了些防备,不仅是把人挪到身边看着,还安排了一个贴身保镖,以后想要单独做点什么,那是很难了。 想到这里,白宋眉头皱起来。 火凤凰安排好了一切,便让白宋自己活动,整个名剑山庄,只要主人家不阻止前往的地方,他都可以随便活动。 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离开了。 一转眼,院中只剩了白宋和白蜂两人。 白宋上下打量着这位小姑娘,对方却保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像一个冷酷的杀手。 “我姓白,你也姓白,咱们百年之前说不定是一家。” “回副使,白蜂只是个代号。” “那你的真名呢?” “白蜂就是白蜂,没有真名。” “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 “回副使,您也小小年纪,您说话也是老气横秋。” “呵……说话还挺有趣的,不如看上去那么奇怪。” “……” 白宋又绕着对方走了两圈。 “这么小,怎么就加入了圣莲教?” 白蜂选择了沉默。 “是不是被人给拐骗来的?” “加入圣莲教乃是为了救济苍生,行侠仗义。” “还真有人会认为这白莲教是什么好地方?” 白蜂皱眉看了看白宋,显然这小丫头感觉此人有些古怪。 白宋也看她古怪得很,也没什么乐趣,也就不说了。 现在有个小屁孩儿跟着,白宋必须把她给甩开。 想了想,就一招手:“走,陪我出去走走。” 说罢,白宋带着小妮子去了外面。 路上遇到几个山庄弟子,打听到了晴儿的住处。 晴儿所在的小院与之前一般,只是周围护卫更少,显然如火凤凰所说,晴儿所在的大唐以北,乃是圣教刚刚创建的势力,人手明显更少。 就这少的人手,便在蓟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由此可想,这些人在江南一带盘踞有多久,更不知干了多少事情。 “晴儿……晴儿……”白宋被人拦在院外,便大声喊了起来。 门口护卫有些恼怒,上前阻拦:“住口,再大呼小叫的,小心对你不客气。” “白蜂!上!”白宋退到小妮子身后,招呼一声。 白蜂眉头一皱,本不想动手,可北域的教徒已经上来,气势汹汹的模样。 白蜂一闪身,眨眼到了前人身后,也不知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来,半寸针头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喉咙。 “再上线一步,银针就能刺穿你的血管,这是我们南域副使,你们最好客气一点。” 这人认识白宋,之前还是北域副使的时候就多有不爽,现在被当做新人放在一边,这才不善地呵斥。 没想法此人离开了北域到了南域,转头居然成了南域圣使! 这是什么人呐? 不就是长得小白脸一点,怎么就那么受圣使大人的喜欢? 这人心里不爽,但银针还插在喉咙里,居然还感觉不到疼痛,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咽了口口水:“有话好说,属下不知是副使大人……” 白蜂这才收手,银针转瞬的消失在了手中。 这时候,晴儿听到喊声从里面出来,见到白宋稍有诧异:“白公子?” “晴儿,我一人没事,就想找你玩玩。” “白公子,先前听有人提到南域副使……” 白蜂上前介绍:“这位便是我们新任的南域副使。” “白公子,你……”晴儿更是吃惊,其中又带着几分失望。 “哎,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进去再说。” 白宋上前,无所顾忌地拉着晴儿往院中走去。 晴儿还在错愕中,一路跟着,有些莫名。 白宋脚步很快,给晴儿使了颜色:“瞧那人,火凤凰叫来监视我的,甩都甩不掉,太麻烦了。” “公子,你真的当了南域副使?” “怎么?晴儿吃醋了?” 吃醋二字用得突然,惹得晴儿一阵脸红,也不知如何解释。 白宋反倒埋怨:“要不是晴儿你没法留我在身边,我也不必看其他女人的脸色。现在也好,虽是被监视着,却也能光明正大地来见你。” 说话间,两人已先后进了房间。 晴儿正要关上门,后面白蜂却一把拦住晴儿。 “南域圣使要属下时刻跟着副使大人。” 白宋反驳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南域圣使是圣使,北域圣使就不是圣使了吗?我跟北域圣使见个面,说说话,可还需要人跟着?你这是不信任北域圣使啊。” “没错!”一个冷冰冰地声音从屋外传来,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到白蜂面前,伸出手来按在了白蜂肩膀上。 此人和先前的下属不同,说话间有种毋庸置疑的气势,令人生畏。 但白蜂不肯退让,淡淡说着:“我只听南域圣使的,说要跟着副使,就要跟着副使!你若想阻拦,大可以试试!” 第280章 立功之法 这圣莲教间,各自分部似是相互不对付。 听小姑娘如此挑衅,那中年人也不念前辈身份,冷哼一声,搭在其肩上的手一用力。 白蜂反手捏住了中年人的手腕,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但手上不干净,瞬间捏住了中年人的某处穴道,令其手上难以借力。 中年人或是吃痛,眸子一瞪,一股真气爆发,瞬间掀起一阵气浪来。 晴儿站在门口,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浪打在脸上,身子往后一扬,差点儿摔倒。 好在身后是白宋,将其拉了一把。 白蜂终究是年纪尚轻,功力远不如中年人,中年人真气一出,小身板终于是单膝跪地,露出了难忍的神色。 白宋看那白蜂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另一只手上已经夹住了银针。 白宋不想两边人因自己而真斗起来,忙出言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起的,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说完,又对晴儿道:“快叫你的人停手。” 中年人看着晴儿,晴儿拧眉点了点头。 中年人这才收了力气,而白蜂终究是把手里的银针给藏住了。 中年人松手,白蜂起身哼了一句,大摇大摆地走到白宋跟前,大有决不妥协的气势。 看她如此坚决,白宋也不好说什么,本想借着晴儿甩开此人,看样子是不行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想要跟着变让她跟着,白宋也的不去计较了,跟白蜂说一声:“关门。” 白蜂关了门,一人拿着凳子坐在房间角落里,翘着二郎腿,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在一边磕起来。 “这小屁孩儿还挺横的!”白宋跟晴儿嘀咕了一句。 “白蜂,我知道的。”晴儿认真说着,“在火凤凰手下也算是个难得的高手,虽说内功不够,但杀人的手段很多,火凤凰让她来保护你,看来还真是对你很上心。” “那你了解那火凤凰多少?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之前还对我不理不睬,现在突然派人保护我,还给我当副使。” “火凤凰是教主的亲信,从圣教创立之初的就一直跟随教主。她在担任圣使之后,便化名婵娟以清倌人的身份活动在江南一代。至今仍是江南一带极具名望的花魁。” “岂不是跟你一样?” “准确来说,是我和她一样。之所以以清倌人的身份藏身幽州,便是从火凤凰身上得来的灵感。” “这么说来,她跟教主应该更熟了?” “这是自然。” 白宋没有再说,心中却是暗喜,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多多利用这身份,先跟火凤凰搞好关系,迟早便会遇到教主。 那教主能搭配出百花丸,说不定也是个用药的行家。 如是同行,他倒想跟这个时代真正的行家碰一碰,看看自己这个领先千年的医学博士能不能胜过古代邪教的教主。 此刻,晴儿已不再为白宋担任南域圣使而过多议论,示意让白公子先坐下。 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白宋。 “这是什么?”白宋问道。 “是晴儿留存下一些百花丸,里面有五颗,足够白公子应付半年。” “那你呢?” “晴儿身为圣使,取得百花丸自然要比被人更为容易。都是晴儿的不好,让公子中了剧毒。” “晴儿你也受此毒的迫害?因为此毒你才不得不加入圣莲教的?” “中毒不假,但加入圣莲教乃是晴儿心愿。和公子一样,圣莲教跟朝廷作对,所以晴儿便加入了。” 白宋听了稍有失望,他更想听到说晴儿所作的一切都迫于无奈。 “墨家和朝廷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跟朝廷作对,实在是过于凶险了。” “晴儿有自己的理由,况且如今的朝廷作孽太多,天下英豪绝不允许这样的朝廷存在。” 白宋清楚,贞观之治乃是大唐走向盛世的标签,李世民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但绝对算不上一个作孽太多的人。 以私仇为由,求谋夺天下,这完全是一种借口。 白宋不相信晴儿有夺取天下的野心,但她显然是被人以此利用的。 这时候,白宋很想多说几句,但现在的身份由不得他去多说,见晴儿依旧不肯透露半点,白宋也只能悻悻作罢。 想了想,白宋转而问:“如此我们留在名剑山庄,不知又有何事?” “庄主与圣教教主乃私交密友,多次帮助圣教躲避朝廷的围剿。本来早已跟圣教不分彼此,可庄主一直拒绝加入圣教。那五千两银子,是让山庄为我教铸剑所用,同时也是让庄主看到,有圣教作为助力,名剑山庄往日的日子会更好。” “所以,留在名剑山庄,主要是为了让山庄庄主加入圣莲教?” 晴儿点点头。 “既然那庄主跟教主是密友,为何总是拒绝加入?” 晴儿皱眉,想了想,一时不好开口。 倒是一边的白蜂突然插嘴:“老庄主总想置身事外,而那少庄主却是不屑于屈于人下。这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晴儿想了想补充:“其实,要让名剑山庄加入圣莲教,其主要症结就在少庄主一人身上。若是说动了少庄主,庄主自然就会答应。教主一心收拢名剑山庄,非但名剑山庄门徒甚多,关键名剑山庄的铸剑术堪称一绝,加入圣莲教后就能一心一意为圣教铸剑,是一股相当大的势力。公子刚刚加入圣教,若是能说动少庄主加入圣莲教,必然是一件大功。以公子的能力,说动少庄主并非不可能。” 白宋认真想着:“我也苦于没有表现之机,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白日做梦!”白蜂又多了一嘴,“那少庄主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圣莲教放在眼中,别说是你,就是教主亲至也不见他有多少好脸色。” 白宋并不在意,话说到此,起身跟晴儿告辞,看样子是真要好好想想劝说少庄主入伙的事情了。 从晴儿房中离开,白蜂却对白宋逐渐热络起来,主动来问:“你真要去劝说少庄主?” “不然呢?” “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我侥幸成功,你又当如何?” “你要能成功,我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无论什么要求吗?”白宋回头一阵坏笑,肆意打量着白蜂瘦弱的小身板来,那一副坏叔叔的嘴脸,不管哪家小姑娘看了都要害怕。 可白蜂却畏惧,反倒挺了挺小胸脯,冷冰冰地扫着白宋,重复到:“无论什么!” “让你叛教你也答应?” 白蜂眉头一皱,没有再说,只是重新打量起白宋来。 白宋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别那么紧张。那你跟我说说,在哪儿能见到那位少庄主?” “每日辰时,少庄主都会在校场知道山庄弟子练剑, 若真要见他,明日去校场能见到。” 白宋点点头:“那明日一早,我去校场看看。” 说完,白宋返回自己的住处。 劝说少庄主不是白宋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想借着此事有机会更多在山庄走动,说不定就能看到大舅哥的所在。 一个人身在敌中,身边又有个人无时无刻地盯着,白宋行动诸多不便。 回到房间里,白蜂就不再跟着了。 然后白宋又请来了黄大仙,现在得要个帮手才行。 老黄听是白宋找他,屁颠颠地来了,见只有白宋,立刻收敛了道貌岸然地样子,自顾自地端水喝茶。 “小友,找贫道来有什么事啊?” 白宋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大仙,您在圣莲教混得挺不错啊。” “见笑见笑,小友刚来就当了副使,也是不差嘛。” “但你说要是让其他人也知道了你的骗人把戏,不知你的地位还保不保得住?” 黄大仙听了放下水杯,警惕地看着白宋,脸上却还故作轻松:“即便被戳穿,他们还是需要我,没有贫道,他们就不能取得贫民的信任。”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以免日后不小心说漏嘴,害了大仙。” “小友,你这话何意?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何必如此?” 即便谎言被戳穿,黄大仙倒是不担心被当做弃子,但眼下在圣莲教中的地位必然会大大降低,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现在就只有白宋知道,还有一个北域圣使,对黄大仙的影响不算太大,但如果更多的人知道,这绝不是黄大仙愿意看到的事情。 白宋笑了笑,没有再说。 黄大仙这种老狐狸知道白宋心思,笑着问来:“小友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贫道要是力所能及,绝对不会推辞。” 白宋笑着点点头:“大仙果然是个明理之人。还记得今日入庄之前,有一人被山庄弟子抓捕进入?” 黄大仙细细思量,像是想起了什么:“是那个在门口大声嚷嚷的……” “正是!我对这山庄也不熟,刚刚加入也不敢到处走动,还请大仙多多留意,帮我打探打探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听了这话,黄大仙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小友,你这是?” 第281章 山庄禁地 “大仙应是个明白人,确定想要知道那么清楚吗?我别的不要你帮,你要你帮我查出那人被关押在何处。” 黄大仙心如明镜,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心说没事儿问刚才那一句作甚? “明白,明白。” 白宋认真道:“我想以大仙的能耐,两天之内应该有结果?” “两天?”这让黄大仙很为难,本想着拖延过去,却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心思很细,根本不给他油滑的机会。 见黄大仙面露难色,白宋诱惑道:“当然,让大仙去冒险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知道百花丸的解药,这种报酬够不够?” “百花丸的解药?!”黄大仙脸色瞬间变了,但随即笑了起来,“小友当真会说笑,百花丸的解药哪里是这么容易有的?” “解药在短时间内虽然不会有,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要配出解药并非难事。” 黄大仙有些狐疑:“你当真能……”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去晴儿身边打听打听。世间万物,有毒就有解,我所精通的医术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当然,你也可以立马去告密,说不定教主一时高兴,会再赏你一枚百花丸,保住一个月的性命。” 黄大仙忽然压低了声音:“此话可千万不要随处乱讲,贫道就信你一次。但我只管帮你打探,出了事情可把我供出去。” “放心,大家都是明白人。” …… 白宋在房中密谋,同一时间的另一处房中。 火凤凰与晴儿走到了一起,房间之中,还有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端坐主位,扫视着两侧的女人:“密诏司的探子回报,朝廷将一枚重要棋子安插在了圣教之中。教主有令,一月之内必须将那枚棋子拔除。最近加入圣教的的人有多少?” 火凤凰起身抱拳:“江南一带共有十三人加入。” 晴儿起身淡淡说:“幽州一人加入。” “幽州有一人?”黑衣人听了眉头一皱,“朝廷让李湛在幽州一带主持事务,那李湛在密诏司中有要职,那枚棋子十有八九便是从幽州来的。幽州那人是谁?什么来历?” 晴儿也跟着眉头一皱,瞬间紧张起来:“他绝非朝廷棋子!” 晴儿着急一说,反倒让黑衣人更为奇怪:“晴儿,从不见你如此失态之时,那究竟是何人?为何令你如此紧张?” 火凤凰在一边笑了起来:“那人可不一般,跟晴儿妹妹可是至交好友。名为白宋,乃幽州有名的赘婿,虽是赘婿,本事倒是不小。先是治好了邙县的瘟疫,后来得罪了郑家,一人潜入蓟县调查郑家通敌的证据,差点儿把郑家弄得满门抄斩。跟李靖的孙女李舒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曾为了她一人深入草原,杀了突厥王子,杀了突厥第一勇士,最近在蓟县做了些生意,写书、造纸……” 晴儿一听,后背都湿透了。 这火凤凰先前说是不清楚白公子的事情,没想到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了如指掌了! 随后更是不加掩饰地讲述了晴儿跟白宋之间的联系,甚至在灯会上所遭遇的一切。 黑衣人表情愈发凝重,沉声道:“此人跟李靖有关联,断断是留不得的!为免祸患,尽早除掉。” “护法!白公子绝对不是朝廷的人!晴儿愿以性命担保!”说罢,晴儿激动得跪在了地上。 “晴儿,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黑衣人显然对晴儿照顾有佳,见她如此,语气稍显缓和。 晴儿却是继续解释:“白公子的事情,我也早有了解。他虽跟李靖有所关系,但他在前线时,力主李靖出奇兵绕道袭取定襄,但那李靖表面不允,实则在白公子离开之后却偷偷采用了白公子的计谋。如今李靖成了天下的大英雄,却是没有提及白公子的丝毫功劳。试问,若护法身为白公子,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再者说,前几日灯会之上,李湛在花船上暗藏二十几名杀手,目的便是要杀了白公子。此事草已经被白公子看穿,然而白公子被抓,李湛又要把白公子押送京城送死。对于一个想方设法让白公子去死的人,白公子岂能不生恨意?火凤凰你消息灵通,我所说的一切,可有半句虚假?” 黑衣人看向火凤凰。 火凤凰也是点点头:“情况倒是真的,李靖的确独占了功劳,而李湛在灯会上确实想要杀了白宋。但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圣教的安全着想,是不是要狠一狠心?” “凤凰!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晴儿大急,“白公子是我带进来的,我绝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被害!护法,就请看在晴儿刚刚立了大功,留白公子一命!白公子是世间罕有的奇才,加入圣教乃是圣教的福气,若是不明不白地杀了,是为圣教的一大损失。” 黑衣人稍作思量:“除了此人,其余加入的人中,可有值得怀疑的?” 火凤凰淡淡道:“江南一带加入的人都是干净的,所有的信息我都会给教主过目,最近密诏司在江南无甚活动,江南之中有人插入可能性不大。” “这么说来,还是只有那个白宋最为可疑。” “护法!” “晴儿,你不必着急。教主也是最信任你们墨家的,既然是你看重的人,圣教绝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既然他跟李靖有关系,想必那个李淼跟他也很熟?安排个时间,让他和李淼见一面,到时候是不是卧底,看他的表现自然就……” 话音未落,黑衣人忽然表情一变,低喝一声:“是谁!” 只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黑衣人如闪现一般破窗而出。 黑衣人到了外面,却是不见人影,只看到院墙一角的树梢有所动静。 黑衣人没有多想,飞身上树,心里已是有些不安。 以他的实力,对方居然能在屋外偷听这么久不被发现,实力定当非同小可。 到了树梢,周围任不见动静,只有黄昏的余光洒落,轻风吹着名剑山庄的各种草木,四目望去,好似周围都不见人,又好似四周都有人刚来过一般。 黑衣人双目紧闭,细细地感受着空气中微动,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着山庄的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此人脚尖在树梢临空一点,人却已经到了二十几米开外,速度之快,令人震撼。 几个起落,黑衣人就到了山庄尽头靠近山壁之处。 山壁之上似乎有一个洞口,黑衣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偷听的人很有可能逃到了的洞中。 正当他要追入之时,从两侧忽然飞出两人,左右相交,两柄剑突然拦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这二人穿着名剑山庄的服侍,皆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其中一人严肃道:“护法,此乃山庄禁地,您如此贸然闯入,怕是不合规矩?” 名剑山庄之中,圣莲教毕竟是客,黑衣人纵心有焦急,却也只好停下,一拱手:“两位前辈,方才有人在外偷听,我恐贼人躲在里面。” “护法多心了,我二人镇守此禁地,不见任何人来,唯有护法一人而已。” 黑衣人心中盘算,他的身法乃江湖中少有,而这两位前辈居然能把自己拦下,看来这二人至少眼力劲还在。 黑衣人不信偷听之人的身法高于自己太多,这两位说没见人,那应当是不会逃到里面去。 可这样的结果只建立在二人说的是实话的前提下,万一这二人明知有人进去却故意不说…… 此事恐怕就更为严重了。 黑衣人心有盘算,方才对话十分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心中直觉一直指向那禁地山洞,这让黑衣人不想就此放弃。 “两位前辈,在下斗胆请求一次,让在下进去里面查看一番。” 两人面露惊色,随后皱眉,显然不料此人会如此无礼。 但如今圣莲教的势力远在名剑山庄之上,或许是为了不伤和气,两人犹豫之后居然点头。 黑衣人连声客套,却是快步进入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只在洞内入口可见留有壁画,无非武林中传说的剑谱而已。 这名剑山庄在江湖中不算一流,门派剑法虽好,却不至于被人所觊觎。 黑衣人对其不屑一顾,只随其中一探究竟。 但他一路所过,没有找到丝毫有人进来过的痕迹,直至到了山洞尽头,看到几只红烛和几根香烟,似是什么祭台,供奉着谁的排位。 到了此地,两位老者终于开口:“护法,现如今还要继续查探吗?” 黑衣人皱眉,已然没了留下的理由,虽然有所不甘,但也只能抱歉一声转身离去。 黑衣人走后,却见那祭台稍动,原来此处乃是一暗门,一人从里面走出,颇为不屑地啐了一口。 此人停在洞内,回想先前听到的话,没有记住太多,却是记住了一个叫白宋的名字。 “白宋?有点意思。” 第282章 以剑会友 深夜无事,白宋沉寂梦中。 混沌世界,白宋再一次打开了箱子。 睁眼时,天色已亮。 辰时将至,白宋没有忘记今日之事, 从房间而出,那如影随形的白蜂又跟在了身边。 “去见少庄主?” “嗯。”白宋简单地点点头。 白蜂打了个哈欠,瞥眼看着白宋手里的棍状物,上面缠满了白布,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稍后你就会知晓。” 说完,也不过多解释,朝着校场而去。 名剑山庄靠山一片的空地便是山庄弟子每日功课的校场。 校场很宽,足有一亩地,上面青砖铺路,中间有个巨大的太极比武台。 估计年月久远了,地砖的缝隙多有青草丛生。 白宋来得稍晚,远远便听到山庄弟子习武时的呼喝之声。 称为名剑山庄,主修的自然是剑法。 白宋到了校场边上,便看到百十个年轻男女穿着整齐的蓝白直衫,拿着同样的长剑,比着相同的架势。 这场面还颇为壮观。 人群的中央,一个年轻男人站八卦台上,背着手,大声地喊着节奏,老气横秋的样子,与之年纪不符,到是与白宋有些类似。 白蜂指着中间:“那就是少庄主,上官修。” 白宋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着中间的比武台去。 白蜂眉头一皱,突然在后面一声冷笑,心说这小子如此贸贸然地过去,一点礼数都不懂,岂能落得半点儿好脸色? 果不其然,白宋刚一靠近,最近习武的弟子见其面生,立刻横剑拦在白宋身前:“什么人?” “圣莲教南域副使特来拜会少庄主。” 副使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那山庄弟子听过之后便收剑一抱拳。 因为白宋的出现,打乱了练剑众人,所有人都停下看着白宋,那台上的上官修自然也注意到了。 “出去!此乃名剑山庄弟子修炼之地,外人不得入内。” 远处,上官修可一点不给圣莲教的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白宋却是不动,笑着回道:“名剑山庄的山庄我是见了,但名剑何在?我却从未得见,今日前来,倒是想要来个以剑会友。” 那上官修听了嘴角一扬,一步跃下比武台,到了十几米外的白宋面前,上下打量起白宋:“以剑会友?要是没有看错,你根本不会呼吸吐纳之法,没有任何内功修为,确定想要跟我比吗?” “少庄主会错意了,所谓以剑会友可不是比功夫,而是在下这手里碰巧有一柄名剑,倒是想让少庄主品鉴一番。” 上官修一愣,随即注意到白宋手上的棍状物,也来了兴致。 “那便是你说的名剑?” 白宋欣然点头。 名剑山庄以铸剑和剑术为主,山庄上下人人好剑,尤其以少庄主为最甚,山庄之中也藏有不少的名剑,也都是少庄主的心爱之物。今日白宋一品剑为名,算是找到了门路。 白蜂在后面听了,心里暗暗嘀咕:“居然想到这法子,倒是挺聪明的。只不过名剑山庄藏剑众多,这少庄主什么名剑没有见过?要让少庄主感兴趣,那小子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上官修来了兴致,盯着白宋手中,连连道:“速速打开看看!” 白宋也不藏着,解开裹着的白布条,把手中之剑展示众人眼前。 见白宋手中之剑,上官修面露疑惑之色,那是一柄他从未见过的剑,剑柄厚重,剑身短小,看上去十分笨重。 但此剑造型异常精致,看似短小的剑身通体透亮,闪着金属的光泽,远看平静如镜面,可以清晰地照出人脸。近看却又能看到的剑身上细密的纹路。 那纹路一出,上官修啧了一声,有些激动地想要拿过手来。 不想白宋突然一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上官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面露尴尬之色。 而白宋只是稍稍停顿,还是笑着把剑交给了对方。 上官修哪里知道,他手中的剑是千年之后名家设计加上工业打造充满西方风格特色收藏级刀具。 与其说是一柄剑,不如说是一件工艺品。 从剑的材质和工艺来讲,早已超出这个时代太远,上官修所能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名家的设计理念和工业科技的味道。 单从剑身上细密的纹路便是这个时代的铸剑师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上官修身为名剑山庄的少主,自小懂的一些锻造之法。 看到剑身的纹路,那细密规整的样子,用指甲轻轻一刮,能清晰感受到层叠之间的存在。 这怕是百炼之后也难以企及的程度,关键还能做到光滑如镜,简直是匪夷所思。 光是剑身就让上官修看得满头大汗,更别说细节的更多的剑柄设计。 周围的弟子们还没见过少庄主如此专注于一把剑,纷纷过来看热闹的。 一时间,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感觉这一柄造型奇特的剑,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神秘的色彩。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宋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了一句:“少庄主,可看明白了?” 上官修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白宋又喊了一声:“少庄主。” 上官修这才摇着头,拧着眉,自言自语收回心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做得到的?这位……额……你叫什么的?” “白宋。” “哦,这位白公子,此剑你从何处寻得?” “乃极西之地。” “极西之地……白公子如此年纪,居然还去过传说中的西方世界?” 白宋笑了笑:“少庄主,您觉得这柄剑可撑得上名剑?” “当然!当然!此剑世间罕有……不对,应当是世间独一无二!上官自小也看了些锻造之书,却也没想过世间之人居然能锻造出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剑来,我……我还有诸多不明之处,还想细细研究一下, 不知白公子可否……” “此剑珍贵,少庄主与我不过初见。” “正是正是,是我唐突了。这样,白公子随我回屋,你就守在边上,这样您总算放心?” 白宋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上官修见状大喜,也不管弟子们练剑了,拉着白宋就去自己房中。 见上官修如此痴迷,白宋心头稍安,略带得意地回头跟白蜂使了个眼色。 白蜂皱眉,赶紧跟上。 上官修一路走,一路还在观摩着手中剑。 白宋乘机小声对白蜂说:“看来有人要兑现赌约了。” “少得意,不过是赢得一些好感!他绝不会为了一柄剑就加入圣莲教。” “咱们走着瞧。” 片刻后,白宋到了上官修的住处。 身为少主,住处自当有别于他人,不单是宽敞些,进门一看,房中物架上竟摆放着十余长剑,看其各个泛着森然剑意,给人一种肃穆之感,想来必不是什么凡俗之物。 “白公子,你在此稍坐,屋中一切你可随意。” 上官修说着,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手里的剑放在桌上,认真地观摩起来。 原先只想这名剑山庄的人应该对剑比较感兴趣,没想到这少主竟是个实打实的剑痴。 更没想到他这一眼观剑居然能一直看到天黑。 白宋在屋中,白蜂在屋外。 两个人各自无聊,白宋非但把上官修收藏的剑给看了个便,就连屋中各种陈列都上下看了不知多少次,实在是无聊,一人坐昏昏欲睡。 夜深时,白宋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 这时候听到上官修的声音:“白公子。” 白宋猛地惊醒,坐起来擦了擦哈喇子,左右看了看,茫然应道:“啊?什么事?” 上官修恋恋不舍地将剑双手奉还:“今日上官大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世间的铸剑之术能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我等凡人眼光过于短浅,还以为名剑山庄的逐渐之法已到当时巅峰,不曾想在行家眼中却是真正地贻笑大方了。” 上官修一阵感叹,竟有几分颓然。 白宋拿过剑,先醒了醒神,笑着又把剑塞给了上官修:“既然少庄主如此喜欢,干脆就送给少庄主得了。” 上官修闻言一愣,然后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宋:“白公子,你……你说什么?” “少庄主既然喜欢,我就把此剑送给少庄主了。” “白公子,这……这可如何使得?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此剑价值连城,非同寻常,公子能借给上官研究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如何还能……还能夺取呢?” 白宋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少庄主还是个仗义之人,至少目前的言行来看,倒是没有什么让白宋所反感的。 此剑从箱子中拿出,便是为了送给这位少庄主,白宋继续解释:“少庄主不必如此,在下只是个书声,又不懂功夫,对剑也不是十分喜欢。所谓宝剑赠英雄,少庄主是英雄,又爱惜宝剑,自当能收下。” 上官修激动得呼吸急促,一听白宋并不喜欢剑,之前的担忧就没了,颤抖着手就要接过来。 可正要拿下宝剑时,上官修又变得犹豫起来,笑了笑:“白公子,这柄剑我还是不能收。” 第283章 事态紧急 “为何?”白宋反倒有些不解。 上官修半眯起了眼睛:“此剑乃是世间独有,想来要取得也并非易事。恐怕此剑乃是圣莲教费了大工夫得来的?圣莲教是否想以此剑来收买我?我上官修虽痴迷名剑,但也知道事情有分轻重。如此厚礼,可是不好收的。” 白宋哈哈一笑:“少庄主如此小心谨慎,日后带领名剑山庄必然能闯出一番不小的名声。只是在此事之上,少庄主倒是过于忧虑了。在下是圣莲教之人不假,也收到消息说要拉拢少庄主,但今日这柄剑却跟圣莲教没有丝毫关系。不过是想跟少庄主结交,给少庄主的一件见面礼罢了。 我看少庄主也是坦诚之人,按我也跟少庄主坦诚一下。今日赠剑的确是要为之后拉拢少庄主做铺垫,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这柄剑之后,少庄主想不想加入圣莲教,依旧凭着少庄主的意愿。” 上官修大为诧异,他早有想到白宋的目的,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的承认了。 他虽然反感圣莲教的人百般拉拢的,但头一次见到如此坦诚的人。 除开剑的原因,单论刚才那一番话,上官修便觉得这个白宋跟其他圣莲教的人不一样。 上官修再看那柄剑,心意动了,一咬牙将剑拿过手上,对着白宋一抱拳:“多谢白公子厚赠!从今往后,白公子便是我上官修的朋友,无论身处这种地位,我上官修只认白公子为人。” 上官修说得好听,实则也是在给白宋提醒,以后只要是不提及入教之事,那两人就是兄弟。 白宋知道是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见上官修收了剑,自己今日之目的也达到了,起身准备离开。 但上官修一把将白宋拉住:“白兄,我刚收了你的厚礼,岂能让你如此离开?让你在屋中枯坐一日,连口酒都没喝,如何能行?你等着,我这便去吩咐下人备酒,我要跟白兄单独喝几杯才行。” 上官修盛情难却,白宋只能留下。 不想今夜一留,反倒给白宋争取了时间。 于此同时,火凤凰带人来找白宋,要将他带去与关押中的李淼见面。 火凤凰来人,见白宋不在,起先还有些担心的,一路打听到了少庄主的院外。 白蜂得到口令,从院中出去。 火凤凰拧眉问道:“白宋在里面?” “嗯。这一日都在少庄主的房中,没有出来过。” 火凤凰听了眉头紧皱:“他如何跟少庄主认识的?” “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了一把怪剑,少庄主见了异常喜欢,拉着白宋去房中研究了整整一日,刚说要走的时候,少庄主又说要跟他喝酒,现在刚准备好了酒菜,两人正喝得欢喜呢。” “少庄主从来对圣教中人不以为意,今日居然对白宋如此热情?” “属下跟随副使几日,倒是觉得他有些本事,还与属下打赌,说是要将少庄主拉入教中。本来属下是不信的,可今日刚与少庄主结实,却已经能秉烛夜谈,说不定他还真能帮圣教拉拢名剑山庄。” 火凤凰突然有些怀疑,这白宋入教之后倒也上心,从未有过半点儿不规矩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密诏司的卧底? 如此疑问不过一瞬之间,其实在火凤凰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最近加入圣教的人中,除了白宋,其他人都是经由她之手调查,她百分百确信自己拉进来的人没有问题,只有一个白宋有嫌疑。 如果密诏司真的派了卧底进来,只可能是白宋。 除非是教主得到的消息有误。 但这种事显然不可能。 所以,火凤凰心中早已经确定了白宋的身份,但她却暂时没把事情点破。 她还要看看这小子的能耐,看他到底能不能配出百花丸的解药。 白蜂看着圣使皱眉,小声询问:“圣使大人,要不要去把他叫来?” 火凤凰摇摇头:“算了,既然他是在为圣教做事,那就由他去。” 房间里,白宋跟上官修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两盅,自打白宋将五粮液的配方泄露给了夏家酒庄,大唐的酿酒技术明显有了进步,不单是夏家酒庄的酒,就是别家的酒也都在纯度上烈度上下足了功夫。 两盅酒下肚,人就有些飘了。 上官修醉意朦胧,捧着剑爱惜地抚摸着,时而赞叹,时而摇头,酒劲上来,忽然说道:“可惜了,如此好剑却是生得如此怪癖,难以与战场之上御敌杀伐。” 白宋醉意朦胧,随口说了一句:“好剑并非一定要杀人的……好剑如同美人,放之欣赏,不需它护你,而是你护它,如此岂不美哉?” 上官修闻听一惊,喃喃自语:“好剑并非一定要杀人……” 一瞬间,上官修有所感悟,看看他房中藏剑颇多,却是因为这一句话给比了下去。 本以为手中之剑不善杀人而心生可惜,没想到自己所念的可惜之处却是白公子心中之珍贵处。 剑的意境不同了。 人的心境也不同了。 上官修再是一杯饮下,连连说着:“佩服……佩服!” 说完,上官修酒意上头,自觉有了手中剑,屋中藏剑再无用意,忽然间起身对着房中货架一通乱砸,又将平日里舍不得一出的宝剑抽出,剑锋互砍,砍得宝剑遍体鳞伤。 白宋懵了,心说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白宋问出心中所惑,按上官修不知是抽风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大喊一声:“谁的!” 随后持剑冲出屋外,一下跳到到了房顶上。 上官修反常举动让白宋稍稍清醒,左右一看,似乎有什么人影从窗口闪过,一支飞镖从窗外射来。 白宋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一闪,那飞镖落在了桌上。 白宋再一回头,那人影却是不见了。 这时,上官修返回屋中,问道:“白公子,方才有可疑之人否?” 白宋正要告知先前之事,忽见桌上飞镖上似乎插着一张纸条。 白宋起疑,难不成有人有话传给自己? 白宋赶紧将飞镖拔出,拿了纸条在手上,顺便摇头。 “来来来,咱们继续喝,没想到白兄还是个不落俗之人,只恨未能早日结交。” 屋里乱作一团,上官修却不以为意,继续喝酒。 白宋应付着,偷偷看着纸条上。 待看到纸条上的字之后,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圣莲教居然没有信任自己,还准备让自己跟李淼对峙? 这可是白宋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瞬间酒全醒了,汗也跟着下来了。 真要让自己和大舅哥对峙,那如何是好? 最坏的情况是,圣莲教让他自证清白,要他亲手杀了大舅哥。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还好现在是提前知道,给了白宋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边的上官修似是看出了白宋的不寻常,问道:“白兄,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变坏起来。” 白宋急忙掩饰,内心思绪飞速转动,想要找到可行的办法。 这情况,白宋根本没空去思考给自己传信的人是谁,想到先前白蜂离开了一会儿,肯定是见了火凤凰。 那火凤凰估计就是来找他去对峙的。 还好有个少庄主做挡箭牌,不然就真的要暴露了。 想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白宋不怕真的当面对峙,所有担心之中,最棘手的还是要他亲手杀了李淼。 这一关要怎么过? 正想着,外面白蜂忽然来话:“副使,圣使大人叫您马上回去,似乎要事商议。” 一听这话,白宋脚底板都凉了。 这么快? 事情过于紧张,白宋瞬间汗如雨下。 外面的白蜂却不知道白宋心中所想,继续喊着:“副使大人!” 那上官修也起身道:“既然白兄有要紧事,那我们往后再聊,就不送了。” 白宋拧着眉,起身离开,连个道别都没有。 到了外面,非但只有白蜂,火凤凰也在。 火凤凰见了白宋,忽地诡异一笑:“本来是不打扰的,结果护法传话,今夜找你有要事商议。” 白宋故作醉态揉了揉额头:“那个……现在我有些醉了,恐怕……” “这个无妨,护法到不是个苛责之人,很好说话。” “是……是我有些晕,能不能再等等。” “这可不行,护法在圣使之上,即便是我和晴儿也要听从护法的吩咐。” “不要太久,就一刻钟,让我小憩一刻钟。” “一刻钟……那行,你就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下,我在这等你。” 白宋赶紧找了颗小树靠上,很快进入了半睡状态。 事出突然,白宋为了还那柄剑废了很多能量,现在空间内灵气稀薄,所能换取的东西有限。 转瞬之间,白宋就被火凤凰叫醒,而白宋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火凤凰笑着问:“副使,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到底怎么了?” 白宋深吸一口气,手里攥着从空间里取出的一点药物。 但仅如此还不够,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白宋盯着火凤凰,咬牙问道:“圣使大人,你把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对百花丸的解药很感兴趣?” 第284章 绝境一搏 四面无人,白蜂跟在其后,白宋话音微弱,只有火凤凰一人得见。 初听,火凤凰眼神已经变了,起初心中怀疑,现在听白宋如此发问,即便不能断定其身份,但也至少与心中的怀疑所吻合。 只是火凤凰有些怀疑,白宋这家伙似是早先知道了些什么?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更是如此突兀地问出这话? “你想说什么?” “如果想要解药,今夜恐怕需要圣使帮点小忙。” “你以为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解药就能让我帮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 “如果这天下真有人能配出百花丸的解药,那个人一定是我。” “说来说去的,不过是单凭你的口述。万一你配不出解药呢?我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冒险。” “看样子圣使依旧是对我的医术不放心,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让圣使先见识见识我的医术。” “怎么个赌法?” “就赌我能否让人起死回生。” “让人起死回生?” 火凤凰大为疑惑,看了看白宋。 白宋也不多说,竟直接将自己收到的纸条交给了火凤凰。 火凤凰接过纸条,看过之后更为惊奇:“你何处得到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能帮我一次,我可竭力助你研制解药。” “这么说来,你的确跟朝廷有关联了?” 白宋却不承认,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跟李淼有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夜我与李淼见面,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你们会让我亲手杀了李淼?” “你当如何解决?” “现在去了,我自当是没法下手,但若是圣使能帮我的一把,给我争取点儿时间,我自有办法洗脱嫌疑。而且我可以保证,就算圣使帮了我,即便中途暴露,也不会跟圣使扯上半点儿关系,我只要圣使帮我把李淼的尸体带出来!” “把尸体带出来……起死回生?” 火凤凰隐隐猜到了白宋的打算,但这如何行得通? 难道是要用假死去骗过圣莲教护法? “圣使大人,你到底帮不帮?此法既能帮我摆脱难题,又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医术。如此岂不是更能确定我有调配出解药的能力?” 话到此处,火凤凰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白宋:“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我只要两刻钟时间,并且需要一些药物。” 火凤凰没有犹豫,带着白宋改变了方向。 时间是足够的,但白宋担心短时间内找不到自己需要的药品。 空间能量耗尽,他只有手里攥着的几株曼陀罗。 曼陀罗乃是西方产物,大唐根本没有,所以白宋用仅存的一点能量换取了无法获取的药物。 剩下的还得靠自己搭配。 曼陀罗属于天然的的神经麻痹毒物,可以至人浑身麻痹形如死人,但无法使人停止呼吸和心跳。 世上不存在让人假死的药物,但可以通过各种药物搭配达到迷惑他人的效果。 除了曼陀罗,白宋还需要一些急性毒药,能迅速至人休克,让心跳和呼吸降至临界点。 如此一来,白宋技能制造出亲手杀人的假象,在骗过眼前人之后,再通过解药将人救活。 这便是白宋在瞬息间想出来的应对之法。 此法看似可行,但却十分危险,要是时间拖得太久,假死就会变成真死,那时候白宋就真成了杀人凶手。 白宋所担心的药物,火凤凰居然全部都有。 甚至还有专门的下属负责收集各类药物,即便是在名剑山庄,她的房中依然如一个小型的药库。 看到这一幕,白宋瞬间明了,原来这个火凤凰居然私下里在自己研究百花丸,难怪会这么在意自己。 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白宋渐渐安心,手上却没有丝毫停留。 以半夏和胆南星为主配置出一颗药丸,知道药方的人只会以为这是颗活血化瘀的药丸,但只要稍稍对药物比例进行调整,在白宋手中就能变成剧毒。 一刻时间,白宋配置好了药丸,并叫来了黄大仙。 黄大仙正巧也在找白宋,这老道还兴高采烈的想要告诉白宋自己的发现。 “小友,老道我已经查到了你要找的人……” 话音未落,却见房中不止白宋一人,火凤凰竟还冷冰冰地站在一旁。 见了火凤凰,黄大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这厮如何能想到火凤凰跟白宋在一起?以为是自己说漏了嘴,这回真是不知如何解释了。 正在黄大仙手足无措之际,白宋却极为淡定地将药丸交给了他。 “马上将此药交给那个人,让他藏于口中,在他将死之际服下,可保他一命。” 黄大仙傻了,心说这白宋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在火凤凰面前说这样的话? 不料,火凤凰却在身边冷冰冰地补充道:“快去,时间紧迫。” 黄大仙再是一愣,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火凤凰也跟白宋走在了一起? 当下黄大仙也不多想了,心想要是一切跟自己想的不同,那自己横竖是个死,赶紧去办事才能留下一条命。 …… 此刻,在名剑山庄的地下监狱。 以名剑山庄庄主为首,身边几大长老跟随。 圣莲教的护法却站在一边,阴沉沉地站着。 晴儿也在,站在最角落里,表情紧张,有些坐立难安。 听闻圣莲教内有了卧底,非但是圣莲教内部,就是名剑山庄也高度警惕。 因为如果朝廷知道名剑山庄和圣莲教交往密切,那名剑山庄亦会受到牵连。 拔出卧底,那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了白宋身上。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白宋和那李靖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他们抓了李靖之孙李淼,如果白宋是清白的,那他对李淼的态度一看便知。 这李淼已经被抓了两日,经过两日的审讯,竟是没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几人也都秦楚,想要从李靖后人的口中得到消息很困难,把此人留下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这几人已经在牢房里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白宋的人影。 有人已经不耐烦了,小声问:“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来,该不会那小子得到什么消息直接溜了?” “各处弟子都已确认过,白宋并未离开,应该还在山庄之内。只要还在山庄之中,除非变成一只蚊子,不然休想飞出去。” 说话间,外面来了动静,所有人都正了正脸色,准备迎接白宋的到来。 万没想到,此刻前来的竟然是黄大仙。 看到此人,众人面色怪异,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对着黄大仙拱手:“大仙为何来了此处?” 黄大仙昂首挺胸一一回礼:“本仙夜观星象,发现今夜将有将门之后夭折,特来度化,以免死人阴魂不散,祸害了他人。” 几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出黄大仙口中的将门之后指的是谁,而这大仙居然能凭着星相找到这里,看来是真有几分本事。 见几人没有动静,黄大仙看了看里面:“如果本仙所料不错,这里面应该关押着什么重要的人?” 一边的护法上前一步:“大仙,此事与您无关,既然是要度化,那等人死了再来。” “这如何使得?人要死了,魂便去了。 是要人死之前安抚其怨气,你们根本都不懂。如若不然,以后这名剑山庄怨气冲天,引来些不必要的邪祟,以后休想安宁。” “天下死人这么多,哪有各地都是邪祟的?” “今日要死的是一般人吗?将门之后怨灵何其厉害!若是任由其怨气不散,以后便是本仙也对付不了。” 这黄大仙在众人心中地位古怪,也没人说得准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护法是不想节外生枝的,可事情关系到名剑山庄的未来,几位名剑山庄的长老有些担心:“若真是这样,为了的名剑山庄的未来,咱们宁可信其有,也不要信其无……那白宋不是还没来吗?不如……” 护法打断:“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人接触那人为好。” “护法,你们的人都说出口了,若是没有超度以后在山庄留下麻烦,可是与你们无关的。” 护法微微皱眉,显然还是不想答应。 这时候,晴儿一边小声说:“那黄大仙不过会些杂术,也不能把人给救走,未免名剑山庄的人说闲话,还是随了他去。” 晴儿这么一说,护法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点点头,让黄大仙去了监牢里面。 黄大仙听了精神一震,老神在在朝着里面去了。 这老头看似稳成马,实则慌得一批,一到转角处,尿都吓出来,赶紧往里面小跑。 在监牢的最深处,一血肉模糊的人被吊在立柱上,只有脚尖着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血,垂头耷脑,奄奄一息。 黄大仙见了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也太狠了? 看这人模样,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冒着如此风险来见一个死人,自己就亏大发了。 黄大仙上前,想试试对方呼吸,不想那人忽然一瞪眼,朝着黄大仙吐了口唾沫,低声道:“滚!有种换点新的花样!老子什么都不会说!” 第285章 一剑表忠心 黄大仙抹了一把脸,心里直犯恶心,左右看着压低了声音:“这位爷啊,您可省点儿力气!老道为了你差点儿丢了命,接下来的话,你可记住就好,就算是死,可也不要把老道给供出来!” 这被锁吊之人正是李淼,虽是奄奄一息,但神志依旧清楚,听完黄大仙所言,意识到此人并非来审讯自己的,抬了抬眼睛,看了看对方:“别耍花样了,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跟老道有屁的关系,老道我受人之托,来给你送药的。” 说完,黄大仙掏出白宋搭配的药丸来,继续叮嘱:“记住了,将此药含在口中,等到生死一线之际再服下,它可保你不死。” “你什么意思?!” 李淼还没搞明白,黄大仙已经急不可耐地将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 “你就先拿住!记住了一定要在将死之际服下。我走了,千万别供出我来啊!” 黄大仙做好一切,便一步三回头地告诫着离开,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想留的。 黄大仙走到门口,停步深吸一口气,有恢复了先前道貌岸然的模样,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庄主抱拳来问:“大仙,这么快就好了?” 黄大仙摇头晃脑:“不过一些小门小道,用不了多少时间。” 话音刚落,外面再次传来了响动,这一回,白宋终于来了。 气氛骤然紧张,连黄大仙都跟着警惕起来,他也不知道白宋送的什么药,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老狐狸岂能瞧不出气氛有变? 今夜必然要出大事。 下一刻,火凤凰带着白宋到了监牢入口,看到连山庄诸位长老都在,白宋先是轻松地说了一句:“哟,没想到各位都在啊,今夜到底什么大事?如此兴师动众的。” “圣莲教中又加入了一位年轻才俊,如此大事,自当是要兴师动众一下。” 说话间,护法已经走到人前。 白宋打量此人,除一身黑衣之外,长得一副大众脸,要说特点就是左耳有个开口,应该受过什么伤,伤疤很明显。 白宋知道此人就是火凤凰口中的护法了,但他还装作不识,多问了一句:“这位倒是面生,没怎么见过。” “我乃圣莲教教主坐下左护法。” “左护法?”白宋回头看看火凤凰,“护法厉害还是圣使厉害?” 火凤凰眉头紧皱:“自当是护法厉害。” 白宋做惶恐状,接连拱手:“失敬失敬。” 对方已经铁青着脸,低声道:“听闻白公子手段颇高,即便不会功夫,依旧是凭着一身智谋在幽州混得风生水起。我圣莲教素来唯才是用,今日得知此事,特来见一见白公子。现在见了,白公子这容貌自当是年轻才俊,却是不知传闻中的智勇无双是否匹配。” “哎,都是些谬赞,当不得真。” “白公子不必谦虚,今日我来也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公子,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怎么说?” “刚刚得到消息,朝廷密诏司有卧底潜入圣教,这卧底十分狡猾,听说来自幽州,既然公子也来自幽州,就是想请教一下,以公子所见,那卧底到底是谁?” “在下刚来圣莲教,对教中事务不熟,此事交给在下恐怕也不好?” “无妨,我相信有一人定知道那卧底是谁,只是苦于不能让其开口指认,却听说那人与公子有些交情,这就请他出来让公子开导开导,希望他能从实招来。” 说完,护法拍了拍手。 随后,白宋便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两个山庄弟子扛着一步步拖出来。 白宋没看见他的脸,却是见到了被打得稀烂的衣裳,就是大舅哥当天被抓时的装扮。 看到那衣裳,再看到那一身的血污,白宋心跳都停了,瞳孔一缩,藏在身后的手都在发颤。 那护法目不转睛地关注着白宋的表情,看到白宋如此脸色,嘴角上扬,似乎已经认定了一切。 白宋明知道自己不能露出过多表情,但现在根本控住不住。 他和李淼没有太多交流,但这大舅哥是唯一赞同自己和舒望一起的李家人,甚至并不在乎自己出身寒门,为人豪爽,十分仗义。 就算不是舒望的哥哥,白宋也希望真心结交。 现在看到他一身血污,被人拖着才能走出来,心里如何能保持平静。 李淼浑浑噩噩,显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护法冷笑一声:“看公子这表情,看来还真是认识此人呐。” 到了这一刻,白宋也没工夫装了,脸色阴沉下来:“咱们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让我来见他,不就是怀疑我是朝廷的卧底吗?” “现在看来,已经不能说是怀疑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庄主忽然开口,冷冷地盯着白宋。 “就凭我认识此人,你们就判断我是卧底?” “你承认认识此人?” “有何不敢认的!”白宋凌然道。 “承认就好,你可知此人身份?!” “李靖之孙李淼,他表妹李舒望与我早已定了终身。那又如何?!” 众人眉头紧皱,没想到白宋会如此坦然。 奄奄一息的李淼听到这话,终于是抬起头来。 看到白宋,李淼先是愣住,然后表情骤变,猛地一动差点儿摔在了地上,两个人赶紧将其抓住。 李淼目光锁定白宋,牙缝还在渗血,嘶哑着声音喊道:“白宋!” “大舅哥……”白宋回应一声,努力保持着平静。 “你这个小人!居然加入圣莲教!蜀王和蒋大人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此刻,护法突然抽出一把小刀,毫无征兆地插在了李淼的胸口。 李淼惨叫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白宋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怎么?心疼大舅哥了?” “你要怎样?” “怎样?” “老实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或许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这是我加入圣莲教之前的事情,如果只要认识朝廷的人就不能加入圣莲教,你们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 “还死不承认?你最好搞清楚,圣莲教是跟朝廷作对的,不管你的亲人还是朋友,只要是朝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可以。” 说着,护法抽出一柄剑,丢到了白宋面前。 “杀了他,表明自己的忠心。” 预想中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其实在白宋心中倒是更愿意面临这样的情况,至少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 但事到临头,白宋还是心里没底。 他的药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到底能不能起效,还是个未知数。 大舅哥的伤是一个变数,就算药没问题,他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白宋手抖,这一剑下去的能不能避开心脏? 做了这一切到底能不能骗过在场所有人? 太多问题摆在面前,都成了不可预知的后果。 这一刻,白宋前所未有地紧张,拿着剑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下不去手?” 白宋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看李淼的眼睛,转头看着那护法:“你们就是这么试探加入你们的教众的?你们今日如此怀疑,要是你们怀疑错了,又当如何?” “怀疑错了?本座亲自给你斟酒道歉!” “呵,谁要你的酒?今日事后,我一定会把那真正的卧底找出来!到时候,我要见教主!我要他亲自给我个说法!” “好!你要真能找出那卧底,我便让你去见教主。” 听到这话,白宋心头一狠,盯着李淼心里道了一声:“大舅哥,对不住了!” 说罢,一剑直刺,瞬间穿透了李淼胸膛。 李淼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转眼便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鲜血溅了白宋一身,滚烫的血浇在脸上让人阵阵发毛。 周围众人也愣住了,没想到白宋如此果断。 大家再看那李淼,伤口鲜血横流,身体微微抽搐,死相有些奇怪。 尤其是嘴角溢出鲜血之后渐渐有了些黑色的血丝。 当然,没人会在意这个细节。 在众人看来,此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先前严刑拷打两日,早就是个将死之人,再这一剑下去,还能有活? 护法看了看李淼,眼神怪异,低下身试了试李淼的鼻息。 然后还不放心,又试了试李淼的心跳。 确定没了生机,这才起身。 白宋后背都湿透了,好在这人没有去试探脖下动脉,那才是判断人生死的最终根据。 如果这护法懂的一些医理,自己和李淼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护法诧异地看了白宋一会儿,笑着鼓起掌来:“白兄弟,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此人所想,不管白宋跟朝廷有没有关系,他为了保全自己性命而杀了李淼,此事已经被朝廷所不容。 如此,也根本不必去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了。 对这样的结果,护法很满意。 “好了,把此人处理掉,白兄弟,本座马上给你陪酒。” 白宋故作恼怒,不给护法面子,一转身:“我要休息,你们慢聊。” 下一秒,火凤凰开口:“天色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尸体交给我来处理。” 第286章 生机 夜已深,白宋枯坐房中没有丝毫动静。 看似平静,内心却是多有不安。 屋外传来一点动静,白宋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火凤凰的住处,小院之中只有白宋和她两个人。 听到外面的声响,白宋起身掀开一条门缝,看到是火凤凰回来,却是不见她带着李淼。 白宋惊了,耐不住性子直接开门出去,瞪眼质问:“人呢?!” 火凤凰左右看着,冷笑一声:“你认为事情那么好处理?一个人尸体如何能搬到这院子来?” “那如何做?” 火凤凰打了个口哨,白蜂不知从何处出现。 火凤凰严肃道:“赶紧准备需要的药物,我把尸体丢在了山庄外面,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出去。” 白宋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早已准备好的用品打包带上。 然后火凤凰在前面带路,白蜂带着白宋跳过院墙的跟了上去。 今夜的巡逻似乎很少,白宋三人很顺利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出了山庄。 又经过几分钟的摸索,终于摸到了丢弃尸体的地方。 从离开监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远远超过了白宋的计划,再加上李淼本来就身受重伤,白宋实在没信心能保证他还能活着。 夜色下,白宋飞快地跑到李淼面前,赶紧试探一下他脉搏,已经是感觉不到了。 但白宋相信,现在还有一点生机,便开始处理剑伤。 那一剑看似凶狠,实则是凭着白宋对人体的理解,用最危险的方式避开了李淼的致命部位。 但在旁人看来,白宋那一剑应该是刺穿了心脏。 被刺穿的心脏的人岂能有活命的可能? 两个女人在一旁注视着动静,同时也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在问,这样的人也能救活? 火凤凰在处理此人的时候也试探过,确实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应该是个死人无疑。 可现在见到白宋紧张严肃的模样,又不想是在开玩笑,暗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真懂起死回生之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宋给李淼处理了剑伤,然后让其服下提前配好的假死解药。 剩下的就只有等了,等到药效发作,等到李淼靠着自己的生命力重新活过来。 白宋做的工作不多,做完一切却紧张地的一身汗透。 他学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进行如此大胆的试验,结果究竟如何,谁都没法预料。 火凤凰看着白宋坐到了一边,好奇问道:“这样就好了?” 白宋点头,担忧地看着李淼:“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交给天意?我冒如此大的风险,可不是听天意的。” 白宋没有再说,倒是看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的白蜂。 火凤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知她,看来这个白蜂是深得火凤凰的信任。 三人守在一边,直到天空有了一丝亮光。 而李淼却没有任何变化,看着依旧形如死人。 火凤凰已经失去了耐心,试探了一下李淼的脉搏,根本就是个死人! “小子,你不会是耍我?这分明就是个死人,让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个晚上!” 白宋不屑地瞥了一眼,单手搭在李淼脖子一侧:“你试试这里。” 火凤凰狐疑照做,却是眉头皱起,果真在此处能感觉到十分轻微的跳动。 “真没死?!”火凤凰大为震惊,再看白宋时多了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白宋却没有火凤凰的乐观,因为过了这么久,李淼非但没有醒来,连心跳都变得几乎没有了,唯一能感到的脉搏,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白宋知道,如果继续等下去,就算现在没有死,过不了多久也会死的。 如果是在现代,用心跳起搏器或许能刺激心跳重新运转,但在这里哪有如此先进的设备?别说白宋的空间没有灵气,就算灵气充盈,也不可能换取如此高科技的物品。 难道因为自己真的要害死大舅哥? 白宋心中不安也越来越重,但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想了小半夜,白宋想到了一种看似离奇的可能性。 到了现在,白宋也没时间去思考到底行不行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想着白宋看着火凤凰,沉声问道:“你的内功修为如何?” 火凤凰一愣,没明白白宋突然问这个作甚?还带有一丝防备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我可没那个本事,他所受的伤根本不是内功调息能复原的。” 白宋看着地面的枯叶堆,将双手放在枯叶堆上:“用真气吸附在他的心脏附近,然后向上一拉,马上松开!” 说话间,白宋用双手以枯叶作为演示,之间枯叶在白宋手上轻轻向上一提,然后有从白宋掌心迅速飘落。 “如此往复,用真气去刺激他的心脏,你明白了吗?” 白宋的演示对于武者倒还算作形象,看了一遍之后,火凤凰似乎明白了白宋的意思。 火凤凰狐疑道:“这样真的可以?” “没时间问了,赶紧动手!” 白宋走到李淼身边,解开他的上衣,给火凤凰演示手该放在的位置。 火凤凰随后放上双手:“小子,我可是照着你的做,此人的气息之微弱,只怕我的真气稍一入体,他就一命呜呼了。” “照着我先前的演示,控制好自己的真气。” 白宋是异想天开,居然想用武者的真气来模拟心跳起搏器的工作原理。 火凤凰也不管那么多,突然运转真气凝聚双手,瞬间打入李淼体内,然后双手一提,瞬间散去真气。 只见纹丝不动的李淼身子忽然一挺,在火凤凰真气散去的瞬间又躺下。 火凤凰看着白宋,有意询问。 白宋严肃道:“别停,继续!” 火凤凰拧眉,继续释放真气。 如此往复了五六次,依旧没有丝毫成效。 “到底行不行啊?” “别停!”白宋早已是孤注一掷,如果不赌一把,大舅哥必死无疑,现在至少还有个渺茫的机会。 火凤凰一咬牙,手上真气加重了一分。 这一次真气一首,李淼身体突然打了个摆子,两眼突然一瞪,大喘了一口气,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然后再一次躺下了。 突然的变化吓了火凤凰一跳,白宋则是大喜过望。 “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李淼虽还在昏迷之中,但火凤凰再去试他的鼻息时,居然已经有了呼吸。 火凤凰也惊呆了,震惊不已地盯着白宋。 白宋则是彻底放松下来,无力地躺在了草地上。 这可是自己的大舅哥,要是因为自己把他给害死了,以后如何去见舒望? 先前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看到李淼重新恢复了呼吸,所有的压力都卸下,感觉全身都软了。 现在白宋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想好好的舒一口气。 却是没有注意到火凤凰异样的眼神,直到这一刻,火凤凰终于相信了晴儿的话。 这不起眼的小子果真是个天下无双的奇人。 让人起死回生之事,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 过了几分钟,火凤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白宋:“现在又如何?” 白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就是要照顾他慢慢恢复,需要一些药物配合,相信不出两日便能清醒,再过五日,应当可以自行离开。” 火凤凰一皱眉:“意思是还得耽误七日,并且每日要人来照顾他?” 白宋点点头:“想要百花丸的解药,你必须想办法保住他的命,这是我的条件。” “如此在意朝廷的走狗,你还真是忠诚啊。” “此事跟朝廷无关,我救他只因为他是我的大舅哥。我也跟你说过的,我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你们非要用此人来断定我就是朝廷的人,我也没法解释。” 白宋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和朝廷的关系,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承认。 如此坚定之下,火凤凰反而有些怀疑自己了。 因为白宋所说的本身就是真话,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也没有骗人。 所以白宋也没什么好怕的。 火凤凰拧眉思量了一会儿,沉声道:“你要能研究出百花丸的解药,此事我可以帮你解决,往后七日,我亲自来照顾他,直到他清醒离开。” 白宋终于放心了。 有火凤凰来亲自照顾,大舅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天色渐明,三人将李淼藏于林中,然后瞧瞧返回山庄。 今日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白宋也没想到会突然遭遇如此危险,更没想到自己能平安地度过难关。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的那张字条。 暗中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真有密诏司的卧底在其中,这是对方给自己打掩护?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白宋没办法放松。 此事也给白宋提了个醒, 他现在的处境远非看上去那么安全,自己的身份随时都会暴露,而一旦暴露,那必将是死路一条。 要摆脱现在的局面,就只有尽快见到圣莲教的教主,并寻找时机将其除掉。 白宋还记得跟那护法达成的协议,就是帮助圣莲教找到真正的卧底,然后他带自己去见教主。 第287章 变废为宝 很显然,白宋需要一个替罪羊。 就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成了白宋暂定的目标。 白宋似乎真的洗掉了自己的嫌疑,随后几日,名剑山庄和圣莲教联合一起都在调查朝廷的卧底。 而那个护卫也把怀疑对象从白宋身上转移到了之前偷听他们对话的神秘人。 火凤凰每日都在寻找机会单独外出,带着白宋的汤药和一些饭食,偷偷去外面照顾李淼。 而这个举动让白宋有些心动。 白宋想替死鬼的名头丢给这个女人。 这女人偷偷研究百花丸解药已经是有了反心,暗中救助李淼更是铁证,这几日天天外出,只要稍有人注意,就会引起怀疑。 等她将李淼治好送走,白宋有很多种方法将锅甩给对方。 这样一来,白宋除掉了潜在的威胁,还能顺利见到教主。 无论怎么想,此事都是大大的好处。 白宋已做决定,只等七日之后确认李淼已经安全。 在此期间,白宋需要更多表现的机会,为日后面见教主之时能更被对方所看重。 第三天,名剑山庄似是来了一位贵客,名剑山庄又热闹了起来。 午时,护法传召白宋,白宋带着几张画纸前去赴约。 今日午间宴席没有外人,只有护法和前来的一位贵客。 而这位贵客白宋还是认识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晴儿爷爷墨老。 一进屋,白宋直接傻了,看着墨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半天没缓过神来。 墨老起身,朝白宋一招手:“白老弟,还冷着干什么?赶紧过来落座。” “墨……墨老,您怎么来了?” 墨老一身简装,佝偻身子,捋着须子,笑着脸。 神态看似与以往无异,但半年多之后的相见,老人似乎又老了许多,脸上爬满了皱纹。 这时,护法起身也跟白宋招手:“白副使,原来你跟墨老是故友,也不早说。不然我们哪儿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白宋还处在蒙圈状态,犹犹豫豫过去坐下,看着墨老有些古怪。 在白宋看来,圣莲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邪性,墨老的气质在其中完全不想配,很难想想墨老跟圣莲教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 再一想,晴儿都当了圣使了,墨家爷爷自然是跟圣莲教一起的。 “半年不见,没想到白老弟也加入了圣莲教,看来我们是解不开的缘分啊。” 墨老的话将白宋思绪打断,对方已经举杯,白宋忙举杯一饮而下。 “墨老,你也是圣莲教……” “墨老乃是世家名门,便是教主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没有入教,却比许多教徒更让人放心。”护法在一旁解释。 墨老很谦虚地摇摇头:“老夫一把老骨头,加入圣教也没有任何作用,还是要多给年轻人机会。白老弟还不知晓,早在你离开邙县不久,我便跟教主推荐了你,只是你之后便没了音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你最终还是加入了圣教。” “半年前就推荐了我?” “白老弟乃当世奇才,年轻一代少有人能比肩,正是圣莲教需要之人。而白老弟出身寒门,被士族所不屑,正该加入圣莲教让人刮目相看。” “加入又如何,加入了不一样被人怀疑?” 墨老呵呵一笑:“前几日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但白老弟的表现没有让老夫失望,毕竟圣教做的事情乃是千秋伟业,容不得有半点马虎,被人怀疑也数正常。但之前事情已经过去,白老弟就不要再挂怀了。” “是也!”护法附和,“白副使刚入教就得了副使的职位,乃是圣教创立以来唯一的一次。这可是多少教众想都不敢想的美誉!” “区区副使……我可看不上!”白宋冷声道,“加入圣莲教,我只为报仇,杀了蜀王李湛,至于你们所谋的其他事情,我根本不关心。但我这人不喜欢屈居人下,尤其是被个女人指指点点,更不喜欢被人怀疑。” “白老弟,你连副使都看不上?不知是要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越大我便要什么职位,教主一人之下才可。” 护法听了脸色一变,冷笑一声:“呵呵……白副使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就是不知这本事能否真有其实?” 白宋也不多说,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图纸。 “那二位就先看看,我用此图纸能换个什么职位?” 墨老心生好奇,知道这小子拿出的东西都是些新奇之物,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宝贝拿出来? 白宋所给出的图纸正式自己所用的十字弩。 两人看着图纸,白宋则拍了拍手。 屋外,白蜂出现,将白宋重新换来的十字弩交给白宋。 白宋拿着十字弩,上膛瞄准:“此乃十字弩,威力惊人,速度奇快,并且无需刻意练习,只要明白其用法,即便是乡间老农也能轻易杀死十几年修为的武者。” 乡间老农轻易杀死十几年修为的武者? 这怎么可能? 护法笑道:“此物造型倒是奇特,但真有白副使说的那么厉害?这怕是要打个问号?” 白宋不屑一笑,将弩箭随意瞄准一处,轻轻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瞬间击穿房梁,箭支死死地插在上面。 这一箭瞬间吸引了护法的注意,回想刚才的瞬间,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那速度果然比一般弓箭快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力量惊人,关键是射箭之人没有用力,不似一般弓弩需要弓手经过长久的训练,并且需要强健的体格。 如此轻易的一箭,就算是护法自己,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没有信心能够躲开。 只是一次展示,墨老和护法便意识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此物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图纸也变得沉重起来。 墨老和护法相视一眼,那护法激动地起身,问道:“此物能射多远?” “二十丈内目标可箭无虚发,三十丈外任就具有杀伤力。” “什么?!” 护法震惊不已,这个射程跟三石弓的力量可以一比了。 但军中能有几人开得了三石弓? 而且准度也不能相提并论。 白宋手里的十字弩,却是简单,看他上膛时并不费多少力气,任何人都能使用。 这种优势难以言喻,要是两军交战,己方有一支这种弓箭的队伍,岂不是压倒性的优势? 有了这把弓,他们何必花那五千两银子请名剑山庄铸剑? 这武器就能武装出一支军队来! 墨老再看那些图纸,不住地称赞妙处,没想到弓箭还能如此制造。 “白副使,你这是献上图纸以供圣教制造?” “不然呢?!”白宋反问,“我来圣莲教也无什么拿得出手的,就用这图纸当做见面礼。同时也是要告诉你们,别总拿怀疑的眼光来看我!想我在草原与突厥人战斗的时候,全靠这一把弩才活到了现在,而在李靖军中时,我也没有想过献上这份图纸!” 白宋说得义正言辞,看上去依旧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护法现在听了觉得无比真实,感觉到面前的小子受了很大的委屈,同时也是深深地自责。 要是此人是朝廷的人,朝廷不该早就得到这弓弩的图纸了吗? 要是朝廷得到了这样的图纸,朝廷的军队战力还不成倍的增加? 那时候圣莲教要成事就更难了。 护法激动地按着白宋的肩膀:“白副使,是我错怪你了!白副使对圣教的忠心,简直是天地可鉴啊!我……我自罚三杯!” 护法不由分说地三杯下肚,还在连连认错。 殊不知这图纸是真,但军用十字弩的用材哪里这么简单? 单单是这根弓弦便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想要照着图纸做出来,那是痴人说梦。 要是用现在的材料强行仿制,不说威力大打折扣,射不出几箭就要炸膛。 对方却不懂这些,以为有了图纸就万事大吉,激动得无以复加。 墨老感叹连连:“哎呀,老夫就说嘛,白老弟就是当世奇才啊!非但医术精湛,居然还懂的机巧之术,这可是至宝啊。” “对对,我当马上传令下去,让工匠大规模制造。” “不可!此物不能泄露,当寻到更为信任的匠人才能制造。” “还是墨老心思缜密,是我大意了。” 白宋在一边自得其乐,看着他们把废物当成宝的欢喜,默默吃着菜。 这一下,护法对白宋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收了图纸之后连连敬酒。 “白副使献上如此宝物,确实当个副使屈才了。只是这东西南北四大圣使皆是女子,圣使之上便是左右护法,护法之上就是教主了。” “我当个副教主如何?” “咳……”护法呛了一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想爬到自己头上。 没等他回话,一边的墨老却语出惊人:“此事我当与教主商议,相信能给白老弟一个满意的答复。” “墨老居然有如此面子,能跟教主商议?不知我何时能见到教主?” “教主行踪不定,但他若见到了这图纸,必然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第288章 大军将至 一张图纸被如此看重。 白宋有些受宠若惊,原先所想各种方法想见到教主,不料因此法而提前完成。 白宋离开之后,回到自己房中,火凤凰备有各种药物,他要静心下来研究一下百花丸。 服用百花丸后,白宋便觉偶有腹痛之感,看来此物的确颇具毒性。 研究百花丸不单单是为了解药,更是一种了解圣莲教教主的方式。 白宋不想在圣莲教待太久,只要能见到教主,他便要想办法将对方除掉。 白宋不会武功,想要杀人所能想到的只有下毒。 这圣莲教教主既然能配出百花丸,想必也是为用毒的行家,通过研究百花丸,白宋能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对付用毒的人,不能随便动手,否则不单不能得手,还会暴露了自己。 经过几日研究,白宋对百花丸的成分已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了解。 但剩下的百分之五却是关键,其中有几种关键的花草不明,更关键的始终没有搞清楚毒源是什么,目前只能配置一些抑制性药物,没法做到根除。 解药暂时没有着落,白宋却发现了一种下毒的灵药。 在火凤凰存药的房间中,白宋发现了一些蓖麻子。 这是比较罕见的中药,同时也是世界最著名的毒素蓖麻素的原材料。 作为现代人,即便不懂医学,想必也对蓖麻毒素也不会陌生。 1978年英国的雨伞杀人案,罪魁祸首便是蓖麻素。 蓖麻素的毒性之强,至今没有解药,更兼隐蔽性,无色无味,计量很少,在老道的行家也难以察觉。多次出现在电影故事中,在世界史上许多重大的政治谋杀中都有蓖麻素的影子。 现代人投毒大多会选择蓖麻素,可见其下毒的实用性。 关键蓖麻素最早出现在蓖麻油提炼后的残渣之中,蓖麻油提炼技术最早出现在西方。 也就是说,贞观五年,蓖麻素还没有出现在这世上,蓖麻子主要还是用于中药治疗。 想到这一点,白宋有了主意。 现在所等的就是圣莲教教主出现了。 但在教主出现之前,名剑山庄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 这是火凤凰去照顾李淼的第六天。 而白宋显然已经得到了圣莲教更多的信任。 白宋正打算去山庄外走走,说是外出山上采药,实则是想去见见李淼。 听说李淼已经恢复了不少,已经能简单说话,白宋感觉有必要跟大舅哥见一面,免得闹出误会。 但今日山庄内外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白宋仗着现在被人看重,正要与山庄弟子理论,不想后面有圣莲教教徒来传话,说是要白宋去正厅议事。 白宋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照言去了正院正厅。 厅中,名剑山庄和圣莲教的主要成员都已就位,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凤凰投来了目光,给白宋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过去身边站着。 白宋过去,小声问着:“怎么了?” 火凤凰表情严肃:“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此刻,墨老坐在客位,见人已经到期,便开口道:“诸位同道,刚刚得到消息,兵部尚书李靖得知其孙被困名剑山庄,已下令五千精锐于返京途中改道朝名剑山庄而来,如果消息没错,估计还有两日就能抵达。各位,都说说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李淼是谁? 不就是那个被抓来严刑拷问后又被杀死的军人吗? 两方人都知道李淼的身份,却没想到李靖反应如此迅速! 而且更想不到李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才过去不到十天,李靖大军距离名剑山庄只剩了两日路程? 这怎么可能? 要早知道如此,也不会如此贸然的下杀手。 现在好了,李靖估计还以为孙儿只是被抓了,来了之后发现其实已经被杀了,那名剑山庄还能得好? 庄主脸色铁青,眉宇间愁云密布。 连一向不出席此等会议的少庄主也都坐在期间,可见此次对于名剑山庄的危机有多大?! 那是五千精锐士兵,刚刚从前线打了一年的战争撤回,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单个战力再强,上了战场,面对善于团队作战的士兵,那也是不够看的。 而整个名剑山庄加起来也才不到一百五十人,面对几十倍的敌人,如何应对? 听到消息后,没有人开口。 场间气氛异常压抑。 过了许久,墨老看了看庄主,又说:“上官兄,眼看敌人来势汹汹,我们还是应当主动回避一下。” “回避?”庄主脸色一沉,反问,“如何回避?” “上官兄还是带着门下弟子随圣教的各位同道先行离开名剑山庄,等过了这风头,再另谋出路。” “我名剑山庄创立数十年,从未有过弃庄而走的时候,这时候要走了,放任朝廷鹰犬进来胡作非为,我上官客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开宗立派的祖宗?” “但上官兄若非要留下,又如何面对李靖的五千精锐。与之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切勿意气用事啊。” 庄主沉默了,不知想着什么。 这时候,一边的山庄长老忍不住开口:“庄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 “住口,说什么都不能走的!老夫要与山庄共存亡!” 见庄主如此决绝,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客座另一侧的护法起身提醒:“庄主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门下上百的弟子着想,难道你就想看到他们去白白送死吗?” 长老们纷纷附和:“是啊,上官,我们都知道你对庄子忠心,但也不能不顾及弟子的性命,弟子们都还年轻,他们还有大好的岁月风光。” 听到这里,庄主为难地低下了头,显然,这也是他所顾及的。 沉默了良久,庄主终是为难地点了点头:“罢了,让弟子们都走!” 此话一出,墨老和护法脸上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在此时,场中忽然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一年轻人起身大喊:“不可!” 寻声看去,发现那说话之人竟是名剑山庄少庄主上官修。 上官修身为小辈,却也是山庄少主,加上在弟子之中名望很高,他的话也相当有分量。 众人都看着他,显然不知这位少主为何突然开口。 上官修微眯着眼睛,气势很凶,盯着圣莲教护法,沉声道:“山庄弟子,一个都不能离开!” “少庄主,可不要意气用事。”护法低声提醒。 上官修却是一声冷笑:“圣莲教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我爹与你们有交情,我可没有!你们骗我爹的把戏休要来骗我!” “贤侄,你说这话又是何意?”墨老都忍不住出言询问。 上官修低声说:“杀李淼是你们的主意,受害的却是我们名剑山庄!我爹顾念旧情,为你们圣莲教做了多少事?而你们却恩将仇报!明知道李淼是兵部尚书李靖的孙子,还要在名剑山庄之内下手,现如今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要我们山庄弟子弃庄而走。怕不是我们的弟子离开了山庄,要不了几日就会成为你们圣莲教的教徒了!” “贤侄,你说此话便有些过了。”墨老拧眉,好言解释,“杀李淼确实有些冒进,但也是在你父亲面前,而你父亲也是没有意见的。李淼是李靖的孙子,李靖现在正是朝廷的功臣,杀了李淼无异于在李靖身上迎头一击,无论如何也要搓一搓朝廷的锐气。而且圣莲教和名剑山庄都是为了反对朝廷,又合分彼此呢?” “墨老,这就是您错了。反对朝廷不假,但你我总是要分的,圣莲教有圣莲教的路,名剑山庄有名剑山庄的路。只要我上官修在一日,便不会让弟子当个叛徒,更不会让他们加入圣莲教。如果李靖当真带兵来了,我上官修愿意率领名剑山庄众弟子杀敌赴死。” 上官修说得异常坚决,这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墨老和护法之间交换着眼神,庄主脸色铁青,一众长老们面露情急之色。 有人正要说话,又被上官修出言打断:“各位,若谁人想走的,尽可以离开,我上官修绝不阻拦。但我相信名剑山庄的弟子们不会贪生怕死。” 说着,上官修走出客厅,在院中众弟子面前大喊一声:“有谁愿意随我迎战朝廷的鹰犬!” 上官修一席话毕,场中几十位弟子振臂高呼:“我等愿意追随少主!” 没有想到,上官修只是一句话,名剑山庄弟子竟是万众一心。 连白宋都感觉不可思议,到了现在才算明白,为何圣莲教一定要想办法说通这位少主。 看到这一幕,庄主面露苦笑,看了看墨老和护法:“两位也都看到了,这是我名剑山庄自己的选择,各位尽可逃难去。名剑山庄若能在此事之后存活下来,必当按照约定给圣莲教交付足够的兵刃。” 第289章 劝说 半个时辰后,圣莲教的客房中只有护法和两位圣使,还有白宋。 房间中气氛沉闷,护法捧着一杯茶沉吟不语,只见手掌青筋暴起,微微抽搐,生怕他稍不留神就把茶杯给捏爆了。 护法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凝重。 火凤凰打破了平静:“要不要想个办法把他给除掉?” “这时候要是把他给杀了,名剑山庄的弟子该怎么想?他们还会信任我们吗?”晴儿小声说。 护法放下了茶杯,沉声道:“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又是那小鬼出来捣乱!” 白宋问了一句:“难道那消息是假的?” “当然不是!” “既然消息是真的,要不让我去劝说试试?” “上官修那厮油盐不进,如何说得通。”护法显然不相信白宋的能力。 但火凤凰出言:“如果是白宋,或许真有可能。上次送了少庄主一柄剑,白宋深得上庄主信任。” 护法眼神微变,再看白宋:“真的可以?” “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时间紧迫,如果名剑山庄的人打死不走,也就只有将他们留下当成朝廷的炮灰了。 “眼下也只有试一试了。” …… 一炷香之后,白宋出现在少庄主的院外。 或许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上官修在回到院中之后便开始了练剑。 院中剑气四溢,落叶纷飞,轻风拂面隐隐有种剑刮的刺痛之感。 白宋在一边默默欣赏,发现这少庄主的剑法非常漂亮,更像是一种舞蹈,带着点男子的英气。 可惜白宋不懂剑法,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 那少庄主则是故意晾着白宋在一边,见他不说话,自己练剑的架势也不停。 如此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相比定力,白宋自然胜了一筹,过了一会儿,还是上官修先耐不住了,收剑看了白宋一眼:“若白兄是为今日之事而来,大可不必浪费唇舌了。我之前也说过,若是不谈论圣莲教之事,我们或是朋友。” “既是朋友,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谈呢?” 上官修眉头一皱,快步回到房中,从房中拿出之前送出的剑来。 不等上官修说话,白宋先问出心中疑惑:“少庄主为何如此反感圣莲教?” “圣莲教所作所为乃我所不耻,我上官修练的是君子之剑,绝不会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若不与圣莲教结交就算君子,那这君子未免也太好当了?” 上官修本欲还剑,听白宋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好奇:“那你说何为君子?” “我不知道什么是君子,但如少庄主这般绝对不是君子。” “为何?” “因为君子从不自称君子。” “君子从不自称君子?” “君子乃他人所赠,而非自己所封,自称者,当永当谦逊礼让,藏优良与心,露卑劣于外,永学永进,常驻敬畏之心。” “那白兄自觉是不是君子?” “我当然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已。因为这世道当小人容易,当君子太难。少庄主想当君子,往后怕是活不长久。我贪生怕死,想活得久一点,就自甘堕落当个小人。” 上官修再是皱眉:“你说这些寓意何为?” “就是想坐下跟少庄主说两句,少庄主何必如此激动,居然把我送的剑都拿出来了。” 上官修沉吟一下,感觉自己是有些偏激,然后指了指身侧石桌,先是坐下。 白宋跟随坐着,看了看上官修:“少庄主,我很好奇,你们名剑山庄说是跟朝廷作对,为何又不跟圣莲教合作?” “之前我已回答过了。” “那我换一个问题。”白宋顿了顿,“不喜欢圣莲教是看过了圣莲教的所作所为,跟朝廷作对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也是看过了朝廷的种种恶行?” “当今朝廷乌烟瘴气,朝堂内外勾心斗角,各路门阀相争,各地百姓民不聊生,如此朝廷,岂能让人所不忿?” “当今朝廷……”白宋轻轻一笑,“少庄主,恕我直言,您这一句话不单是用在现在的朝廷,用在历朝历代的朝廷似乎都是适用的。想想前朝隋时,不也一样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门阀相争,民不聊生?” “前朝!它……”上官修忽然激动,但话到嘴边又沉默着坐了下去。 白宋继续说:“少庄主,水至清则无鱼,天下没有完美的朝堂,人的眼睛不可能永远都不进沙子。” “你是圣莲教的人,为何帮着朝廷说话?” “我说的只是现实,少庄主对于朝廷和圣莲教的恨,在我看来不过都停留在一些道听途说上。根本就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少庄主在名剑山庄虽是呼风唤雨,名望极高,但还是少了些眼界,多了些纯粹。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为了一时之气就要拉上这么多弟子的性命?” “ 我说过,不提及此事,我们还能再谈。” “少庄主既然在弟子之中有那么高的声望,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弟子一起离开?既然圣莲教是想收拢你们的人,你们为何不能利用圣莲教当做庇护伞?至少假意靠拢一段时间,等到有了机会,再着急自己的人离开,以图东山再起?” 上官修愣住了,诧异地看着白宋,实在想不通能从此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这不是在劝说自己坑圣莲教吗? 白宋笑了笑:“我先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就是个小人,护法让我来劝你,我必须完成任务。我只管你能答应带着弟子们离开,却不会保证你们是否会真心。” 上官修拧眉看看白宋,再看看手里的剑。 突然觉得眼前此人跟赠剑时的人有些不相符。 白宋挤出一丝笑意:“放心,既然我劝你带着人离开,自然会帮你们脱离圣莲教,而你若是因为碍于君子的面子不肯退让,那我可会把少庄主看轻几分了。想想那些弟子,他们愿意追随你赴死,你就不能为他们委屈自己而求生吗?” 第290章 见大舅哥 “这白宋初入圣教,却是立功心切,处处表现。护法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表现呐。” 私密小院之中,一位教徒上门来告。 护法听罢,只当是心生妒忌。 毕竟此人与白宋同时入教,对方在教中频频表现,别说是新教徒,便是一些老人看了也多有妒忌。 眼下白宋正在与上官修交谈,不知最后结果如何。 现如今大军逼近,不管名剑山庄如何决定,圣莲教已经接到教主命令,所有人立刻撤离。 “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关于白宋之事,相信教主自有论断。” 护法打发了抱怨的人,心里却也在想,这白宋的确是处处表现,光是一张图纸便是大功一件,但似白宋这般积极的人,在圣教之内的确少见,而且那白宋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早日见到教主,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般的教众都不愿意见到教主,要么就是那些最底层的百姓信徒,但凡了解过圣莲教的人,都知道传说中的教主见了不一定是好事。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动静,原来是白宋来了。 与白宋共同来的,还有上官修。 护法颇为吃惊,上官修居然主动前来? 要知道,这为少庄主可是从来不跟圣莲教主动扯上关系的。 难道……白宋这小子又一次立功了? 护法出门想见,白宋在外拱手说道:“特来回禀,少庄主已经改变了主意,愿意帅着名剑山庄众人一道离开山庄。” 护法瞪大了眼睛:“少庄主,白宋此言当真?” 上官修点点头,沉声道:“一起离开可以,但有一点必须跟圣莲教说清楚。” “少庄主尽管说。” “名剑山庄跟圣莲教互不干涉,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各自分开,圣莲教不能随意限制我们弟子的行动。” 护法爽快答应:“这是自然。” “如此,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什么时候离开?”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我现在就去传令,让弟子们都尽快收拾。” 上官修还是不愿与圣莲教多交流,简单一拱手便离开了。 看到上官修走远,护法才震惊地走到白宋面前:“白宋,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说动这小子。” “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不过靠着一句话罢了。” “何话?” “弟子愿意追随你赴死,你就不能为他们委屈自己而求生吗?” 听完白宋所言,护法若有所思,对这白宋更是高看了几分。 此人看似年轻,其心性却远超同龄,难怪连晴儿都对其颇为动心。 现在好了,名剑山庄也愿意一起离开,撤离计划应当马上进行。 整个山庄都在进行活动,所有人随时准备离开。 但在这时候,白宋开口多问了一句:“近几日时常不见火凤凰,也不知有什么秘密任务?” 经白宋这么一提醒,护法也感觉火凤凰似乎是不见了。 护法皱眉:“你与火凤凰在一起,她最近经常消失?” 白宋故作怀疑:“我还以为她跟护法时常在一起呢,见她平日总爱外出,我这当下属的自然不好多问。我看马上就要走了,想要提醒她简单收拾一下。” “这火凤凰……”护法沉吟着,没有再说。 白宋乘机说道:“我去外面找找看。” 护法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宋拿着护法的令牌,终于有了机会外出。 白蜂一路跟着也不知白宋说了些什么,只是好奇白宋哪儿搞来的令牌。 到了外面,白宋不熟悉路,问身后的白蜂:“你应该知道火凤凰在哪儿?” 白蜂没有多说,走在前面带路。 “这几日你有没有跟着火凤凰去看过那人?” “看过一两次。” “恢复得怎样了?” “恢复得不错,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不过上次看的时候还只能躺着。” 白宋见人心切,没有再问,只想快点见到大舅哥。 走了没多久,白蜂带着白宋到了一处低洼的林地中,平地上有个简单的用树杈搭起的棚子。 远远的就能看到火凤凰在棚子口盘膝坐着,似乎正在给里面的人运气疗伤。 “大舅哥!” 白宋甚是激动,喊了一声。 火凤凰立刻收势回头,见到是白宋,立刻皱眉,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白宋扬了扬手里的令牌:“护法让我来找你,赶紧回去,所有人都要开始撤离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少庄主已经答应离开,所以行程提前。” 火凤凰稍显意外,同一时间,里面传来了李淼的声音:“白宋……你……你真的跟圣莲教的妖人走到了一起?” 伴随着话音,李淼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着白宋,脸色依旧苍白,显得有气无力。 白宋听了眉头一皱,看着火凤凰,心说你是没有解释吗? 火凤凰并不搭理,只跟白宋说:“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到了该兑现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都闪开,我有话跟他说。” 白宋全然没有下属的觉悟,很不客气。 两个女人帮白宋救人,已经属于叛教,也无暇顾及这些。 火凤凰有些不爽地吭了声,跟白蜂使了个眼色,两人去了边上。 “大舅哥,你怎么会被圣莲教抓到?” “先说说你,白宋!你为何会跟圣莲教同流合污?” “那女人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李淼道:“那位姑娘每日只给我吃饭送药,还有运功疗伤,再没有任何话语,不管问她什么,她都没有回答。”你 白宋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说自己是受了蜀王的密令来卧底的。 可回头看看那两个女人,她们虽是走开了一些,又是背对着自己,但对于武林高手,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不会听到自己的话。 到现在,白宋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在李淼面前,白宋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大舅哥,我现在是身不由己,朝廷信不过我,又中了圣莲教的毒。” “中了圣莲教的毒?百花丸?” 白宋连连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人,乘着他们目光不在,取下腰牌塞给了李淼。 李淼看到腰牌,脸色大变,刚要开口,白宋便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第291章 撤离 腰牌不是白宋的腰牌。 而是当初在自家院中拾得的腰牌。 白宋至今没搞明白那腰牌是什么,但已经猜到了这腰牌应该跟朝廷的某个秘密势力有关系。 一开始白宋以为那腰牌跟圣莲教有关。 后来得知李湛怀疑自己的身份,白宋便隐隐猜到当夜潜入自家的人是李湛派来的人。 腰牌乃对方遗失,必然是朝廷之物。 白宋不能明确告诉对方身份,只能以此腰牌作为暗示。 李淼见了腰牌,见其脸色变换,白宋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随后心中稍定。 李淼已然知道白宋在此的目的,再无半点敌意,眼中只有深深的佩服。 他早想过白宋不会跟圣莲教同流合污,到了现在,心中畅怀,暗叹这小子没有让自己失望。 白宋的主要目的是不想大舅哥对自己产生误会,以免从他之口告知舒望自己的处境。再让舒望误会自己,那样就太狗血了,而且也更加难以解释。 现在李靖大军逼近,说不定舒望就在其中。 白宋还想让李淼离开之后能让李靖的军队撤离,不仅能免一场战斗,还能不打乱现在的局面。 白宋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错,就目前来看,只要等着教主现身,他准备好的蓖麻素就能起作用,到时候自己就能光荣撤离,回到家里抱老婆了。 一番交谈后,李淼带着虚弱的身体离开,白宋回到火凤凰身边,说了一声:“咱们走,要是护法迟迟不见我们,怕是又要怀疑了。” 火凤凰上下打量着白宋:“你当真不是朝廷的人?” “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只是救自己的大舅哥!跟朝廷没有半毛钱关系,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 火凤凰嘴角上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宋皱眉,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来。 “这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百花丸的解药吗?” “你……你真的配出来了?”火凤凰一脸震惊,连白蜂也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不是解药,但有着不错的抑制效果。服用此药,保管一月之后不用服下新的百花丸也不会有问题。” 这已经超过了火凤凰的预期,激动地就要服下,可在最后的时刻看着白宋。 白宋撇了撇嘴,自己先服下一颗。 见白宋服用之后,火凤凰也不管那么多了,也跟着服下一颗。 最后白蜂也跟着服下。 “三日一服,药性不如百花丸,但没有百花丸的毒性,如果一切顺利,只要保持服用下去,百花丸的毒可以永远不发作。” “如此岂不是等于解药了?” “解药?哪有这么简单!想要完全化解,我还要知道毒源是什么。虽然知道是某种蛇毒,但此毒毒性很奇怪,即便是我也没有见过。想要解毒,必须要同种毒蛇的血清,如果你要根治,还得想办法帮我找到毒源。” “血清?” “说了你也不懂。” 白宋懒得解释,颇有几分高人的的姿态。 看着白宋走在前头的背影,白蜂忍不住问道:“圣使大人,还要等到找到什么血清的时候?” 火凤凰拧眉注视:“接下来的时日你留心一些,看看他是如何搭配解药的。再等几日,如果此药真的能代替百花丸,何须要找到根治的解药?日后整个圣莲教都得听我们的!至于此人,他所作的一切够他死数十次了。” …… 名剑山庄内,先后两百余人,乘着黄昏撤离名剑山庄。 山庄口,庄主上官客义愤填膺地安抚着弟子们:“各位,我名剑山庄自创立以来,秉持侠义之道,今却遭受朝廷围剿,不得已率众弟子离开。 各位请安心,等有朝一日,名剑山庄定能东山再起。今日之仇,他日一定会跟朝廷的鹰犬算个清楚!” 而在此时,一位弟子来报:“朝廷的军队距离山庄已不足十里了!” 消息一出,全场寂静,一股不安的气氛迅速笼罩。 “什么?不足十里了?”上官客惊呼一声,“不是说还有两日的行程吗?” “具体情况不明,朝廷的军队行军速度极快。” 队伍陷入骚乱,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平日里口口声声要跟朝廷作对。 可真的看到朝廷的军队来了,却又比谁都紧张。 真的愿意为心中道义而慷慨赴死的人只是其中少数。 白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忽然觉得好笑。 这离他心中幻想的江湖差了太远,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用侠义来美化自己罢了。 同时,白宋也有些奇怪,照理现在李淼应该已经跟军队汇合了才是,只要李淼安全,并且说了自己的要求,军队就应该撤走才是。 现在反倒没走,更是加快了速度,难道李淼没有跟军队汇合? “护法,现在当如何做?”上官客沉吟着询问。 以军队的速度来看,就这么下去,他们这些江湖弟子肯定要被追上。 这里面的高手当然可以随意离开,但这些弟子,以及之前辛辛苦苦骗来的银钱如何办? 护法想了想:“前去十里之外,有一座渡口小镇,镇中民众尽是信徒,我们可以赶紧抵达小镇,装作小镇镇民,靠着百姓的掩护避朝廷大军的追赶。” 有了主意,全员开始行动。 从黄昏到入夜,后面已经隐隐能听到行军的声音。 而两百人的队伍也押送着一些必要的货物到达了小镇。 正如护法所言,小镇镇民都是圣莲教最虔诚的信徒。 护法和镇长一番交涉,对方立即召集全镇镇民配合圣莲教隐蔽。 镇子不小,足有三百户,每户人家只要收留一个人就够了。 白宋也被安排在了一户民家之中,换上了民家的衣裳。 所有人刚刚隐蔽起来,镇子外面就传来了成群结队的马蹄声。 白宋躲在民宅之中,看到外面街上到处都是军人在穿行。 很快,为首的将领就找到了镇长,将其带到跟前询问。 说来也巧,白宋所在的小院正是小镇当中,那询问的将领看得十分清楚。 此人居然是程恨铁。 第292章 信徒 马蹄横扫烟尘,江口小镇内家家闭户,昏暗的夜色下弥漫着浓浓的沙土气。 四周都是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整个小镇内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镇长被一个士兵带到了陈恨铁的面前。 程恨铁骑在马上,挺着胸,威风凛凛。 初时并不理会镇长,大声招呼着手底下的兵:“给我搜!挨家挨户地搜!一个蚊子也别让跑了。” 随着程恨铁的命令,士兵们开始冲入镇子民居,安静的夜里瞬间传出无数惊恐的尖叫声。 镇长听着四周的声音,面色不改,却是走到程恨铁的马前,低声道:“将军,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 程恨铁现在正趾高气昂的,头一次单独出任务,竟然是甩着数千人马来浇灭一群两三百的民间邪教。 如此简单的任务让他觉得有些不过瘾,但大小也是一次功劳,这种送上门的美差多做一次算一次。 程恨铁随军一年,好不容易能正儿八经地穿着军装带头,就算不是什么大事,此刻也要在将士面前摆足派头。 一个小小镇长哪儿入得他的眼睛? 程恨铁依旧不搭理,默默地扫视着四周,看到手下的兵将镇上的百姓一个一个地带出来。 这时候,一个士兵骑马过来:“启禀将军,四下都已经查探,贼寇的踪迹到了此处消失不见,那些人肯定就藏在镇子之中。” 听到这话,程恨铁更加确信,冷笑着盯着镇长:“老东西,你都听到了?本将军现在正在追捕圣莲教妖人,妖人到了你们这儿突然没了痕迹,你最好给本将军老实一点,说说那些妖人究竟藏在哪儿。” 镇长依旧沉稳,面对无数的士兵居然没有任何畏惧:“将军,我已经说过了,镇子上的都是普通的百姓,我们根本没有看见任何妖人。” “不说?你可知窝藏要犯是什么罪名?” 镇长哼了一声:“即便是将军,也不能随意诬陷好人。” 程恨铁难得威风一次,却被一个小小的镇长如此蔑视,当下有些恼了,下马过来一把揪着镇长的领子,甩手就给了人一巴掌。 那镇长年岁不小,被程恨铁一张打在脸上,嘴角很快渗出了血丝。 “刁民,在本将军面前还敢摆谱!” 说着,抬手作势又要打。 这一下,身边一个士兵将其拦住,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将军,大将军说我们此行不要扰民,若是将这人打伤打残了,事情传到大将军耳中,怕是不好?” 程恨铁闻言,眉头紧皱。 想想也是,此行任务相对简单,一是救人,二是剿匪,如果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在军中更是没有立锥之地。 程恨铁悻悻地松了手,指着镇长的鼻子:“不说是?老子把人一个一个揪出来,然后把你一起带回去问罪。” 说完,程恨铁大手一挥:“来人,把镇上所有人都带出来!” 下一秒,白宋所在的屋子就被几个官兵破门闯入。 同样的事情早在其他的民居中发生,现在街上各家各户都在带人出来。 白宋所在的民居是一家三口,夫妇二人见有官兵来了,赶紧护在白宋身前,严肃说道:“仙长放心,跟他们出去,我们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说完,几个士兵闯入,很不客气地将这户人家连同白宋拉到了外面。 集合所有镇民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白宋被带到了镇上最宽的街上,被士兵包围在中间。 和白宋一起的除了百姓,还有从名剑山庄出来的所有人。 他们一行人现在全部换上了百姓的服装,混在全镇千余居民之中,一个个表情都十分紧张。 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亲眼所见,这支队伍人员众多,夜色之下根本看不到头,镇子街上的士兵都数不过来,更何况还有在镇子外面的包围的士兵? 人数如此悬殊,一旦被发现,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个超级高手,其他人肯定是必死无疑。 现在就算有服装作为掩饰,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身上有股和普通百姓既然不同的气质,很好分别。 果不其然,程恨铁停在一人身前,抓住了一个女人的手腕。 程恨铁得意洋洋走到镇长面前:“你们镇子的姑娘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儿放在一个小镇岂不是委屈了?就这姿色,京城的花魁也不过如此?” 那被抓住的女人正是晴儿。 白宋瞳孔微缩,盯着那程恨铁毫无顾忌地捏着晴儿的下巴,放肆地上下打量着。 “这是我们镇子上的刘家闺女!自小就在镇子上长大!”镇长厉声道,走到程恨铁面前,一把打开了程恨铁的手。 “放肆!”程恨铁大怒,一脚揣在镇长的小腹,镇长吃痛差点儿跪倒,但却顾着晴儿,死死地将其挡在身后。 程恨铁扫了一眼人群,尽管是在黑暗之中,却也能看到好几个明显不是一般百姓的人。 眼看这些镇民是执迷不悟,陈恨铁也懒得多费工夫,大喊一声:“将所有可疑之人都抓出来!” 士兵们有了动作,圣莲教和名剑山庄的人也意识到已经藏不住了,正准备动手跟敌人拼个鱼死网破,忽然间,那镇长大喊了一声:“谁敢!” 然后拖着受伤地身体想陈恨铁走了两步,手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程恨铁吓了一跳,倒不是怕一个平头百姓,而是震惊于对方居然敢对军中将领亮凶器,莫不是疯了? “呵,老不死的,你当真想死吗?” 程恨铁也拔刀出来,只要这镇长再往前一步,那他可就真要杀人了。 谁知那镇长没有向前,反倒是朝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喷洒而出,零星的血沫子飞到了程恨铁的脸上,把陈恨铁都给整蒙了。 白宋也吓了一跳,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镇长还有一口气,嘴角带血半蹲地上,盯着陈恨铁,冷笑道:“将军不是要抓圣莲教的人吗?我们江口镇一千两百余口,全部都是圣莲教的人!既然将军要抓,那就将我们所有人都抓了!” 第293章 民女献身 “我们都是圣莲教的人!” 忽然间, 小镇百姓中传出一阵阵声浪,所有的百姓齐声高呼,声势震天。 人群中还有狠心的男子同样拿出了匕首,面不改色地朝着自己胸口就是一刀。 一瞬间场面变得有些失控! 这些士兵见过比野兽还要凶狠的突厥,却没见过这些着了魔的百姓,谁会往自己身上扎刀子? “我们都是圣莲教!” “我们都是圣莲教!” 百姓口中声浪越发高了,越来越多人开始自残。 陈恨铁目瞪口呆,当下也有些慌了,忙喊着:“快停下!” 说着又把目光转向镇长:“让你的人都快停下!” 镇长吐了血,冷笑道:“滚出我们的镇子,否则这里所有人的死都跟将军脱不开关系!” 陈恨铁满头大汗,他接到的任务是剿匪,可不是屠城。 一个镇子的人都死了,回去怎么交差? 手底下的人也很慌,连问:“将军,现在怎么办?” “这这这……这些人都疯了不成?快,快把人都放了!” 程恨铁没有办法,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能下令放人。 起初有几个被抓的人被送回人群,镇长这才抬手示意百姓们可以停止了。 见镇长一个手势,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比军队还要严谨。 程恨铁擦了擦额头细汗,扫视着在场众人。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了解这群愚民有多难搞。 镇长问道:“将军,您现在还不走,是要给咱们的镇民疗伤吗?” 程恨铁咬牙切齿说不出话,就这么走了,他回去不好交差,继续留下,却又不知道该当如何? 犹豫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来时已经遇到了李淼,并派人护送去就近的城中疗伤。 李淼告诉程恨铁,白宋混在圣莲教中。 白宋找个名字,程恨铁可忘不掉,因为他的出现,舒望侄女更加不搭理他,整天魂不守舍的,不用想就是在想着那小子。 不除掉白宋,舒望侄女永远都不会正眼瞧自己。 现在公事完不成,倒是还有一件私事可以了了。 程恨铁目光在人群之中游离,找了一会儿果真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白宋的踪迹。 程恨铁面露喜色,指着白宋笑道:“白兄!原来你在这儿!” 程恨铁的声音让众人注意到白宋,白宋眉头紧皱,还没弄明白情况。 而陈恨铁却已经很热情地走了上来,搭着白宋的肩膀,熟络地说着:“白兄,草原一别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想当初咱们一起并肩作战之际,是何等的惊险?” 陈恨铁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有大声地对着镇长说:“镇长,你也不早说,原来白兄在你们这儿,既然有白宋在,你们自然不会是圣莲教的人。白宋可是替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又是我陈恨铁的好兄弟,有他在,我放心。” 说罢,又拍了拍白宋的肩膀:“白兄,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程恨铁说罢便走。 白宋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想把自己卖给圣莲教! 现在他好不容易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周围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又纷纷地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白宋心里恨得牙痒痒。 早先在军营中跟他小打小闹也就完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给自己出这么大的难题。 现在情况对陈恨铁有理,白宋心里头恨也罢,只能听着。 陈恨铁在镇民面前碰壁,只能带着人马悻悻撤离。 但他士兵不会走远,他们必然还要监视小镇的一举一动。 陈恨铁需要回报情况,他不能贸然行动屠杀整个小镇,但如果大将军的命令下来,他就不会如今日这般犹豫了。 朝廷的大军撤了, 所有人都感觉匪夷所思。 尤其是名剑山庄的人,都纷纷给镇长表示感谢。 圣莲教的人似乎也没有对陈恨铁临走的话多说什么,看似不在意,实则令白宋感觉到一丝不安。 先前有不少人自残示威,白宋把心中不安放在一边,主动给不远处的人开始治疗。 不知什么时候,黄大仙代表圣莲教在人群之中对众人说道:“诸位教众今日护教有功,每人都能获得圣水一瓶。” 此话一出,全镇百姓振奋,连受伤的人也不让白宋治伤了,一起跪拜在地,高呼:“多谢大仙赏赐,我等教众甘愿为圣教奉献一切。” 看着上千百姓跪拜在地,虔诚地朝着黄大仙磕头,景象很震撼,也很让人感觉震惊。 这里的百姓已被迷惑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连生死都不顾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白宋根本不相信这一切。 这样的景象不是白宋所愿看到的,他沉默着回到了先前的民居之中,倒头躺在了床上,想着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一切。 白宋不是个圣人,也没想过要戳穿这一切谎言,或者让镇民们明白真相而回头是岸,白宋所想的,只是不要再有更多人被洗脑了。 外面虔诚的祷告持续不久,这户民家三口重新回到房中,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所谓的圣水,一家三口都高兴异常,兴奋的议论着什么,直到见到了床边坐着的白宋这才收敛了情绪。 对于白宋,这家三口依旧保持着虔诚的崇拜,给了白宋最大的床,拿出家里最好的私藏,一口一个仙长地喊着。 白宋没有搭理他们,天色已经很晚,想着睡一觉看看下一步又是什么情况。 白宋迷迷糊糊地正要睡下,忽然那一对夫妇抱着被子去了外面,留下一个半大点的女儿。 “这是干什么?” 小姑娘估计不到十四岁,声音稚嫩,昏暗之中看不见容貌,只知道体态娇小可人,此刻正跪在白宋床前:“仙长,父母去隔壁睡了。” “我不是仙长,你父母去了隔壁,那你为何不去?” “爹娘说了,今夜能有仙长住宿,乃是我家的仙缘,萍儿想要学习仙道,请仙长垂怜。” “都说了,我不是仙长。” “纵然仙长不认,萍儿也甘愿伺候仙长的。” “什么?” 白宋没弄明白,黑暗中跪着的小身影已经起身,缓缓地褪去了衣裳。 第294章 邪火上头 白宋一手抓去,按住小姑娘的手腕:“你干什么?!” 萍儿一怔,解衣带的小手停住了:“仙长是不喜欢萍儿?爹娘说萍儿长得好看的。” 说着,似是要去验证自己的说法,探手去拿远处的油灯,然后放在自己的脸侧。 火光微弱,淡淡的暖光打在小姑娘的侧脸,照亮了她红扑扑的脸蛋儿,不知是火光映红的还是自己羞红的。 萍儿长得标志,五官小巧,算不上晶莹剔透,也少了几分灵气,但生得干干净净,是一个非常标志的民家小女孩,放在普通民家,的确是算得相当可爱的小萝莉。 但这跟好看与否没半点儿关系! 白宋提过油灯,将油灯放在一边,看到一个小丫头虔诚的眼神,为了献身给所谓的仙长,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时间,白宋困意全无,心中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白宋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呢? 白宋自己都不知道。 想了一想,白宋收敛了和善,冷着脸指着门口说:“出去,我不需要人伺候。” 白宋的话似乎对萍儿打击不小,但她依旧对仙长抱有崇敬,不敢说什么,转头小心翼翼地出门,开门的时候微微抽泣着,还在抹眼泪。 萍儿走了,白宋起床对着油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江口镇的景象绝非特例,想着被晴儿救下的时候所在的小村,那些百姓的状况与江口正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圣莲教之害远比白宋想想象中要深,每在圣莲教中经历多一天,白宋就会有多一天的发现。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教! 白宋攥紧了拳头,从这一刻起,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任务了,圣莲教的存在开始让白宋法子内心的感到厌恶。 正当白宋出于沉闷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响动,似乎还伴随着小姑娘的哭声。 白宋意识到不对,走到窗前,就见外面院中,这家的父母二人竟在鞭打刚刚出去的萍儿。 那萍儿跪在地上抽泣不止,藤条一样的鞭子甩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啪啪作响。 白宋一脚踹门,喝问:“你们干什么?” 夫妇二人见了,赶紧跪在地上:“仙长息怒,这贱种得不到仙长的赏识,亏得我们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了!我们全家人都仰仗着她能巴结到一点儿仙缘,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的不争气,污了仙长的眼睛,还不将她给打死算了!” 说着,那妇人提着鞭子又抽在萍儿身上,一声脆响。 “住手!” 白宋上前,一把拿走了他们手里鞭子:“你们是不是疯了?哪有如此对自己女儿的?” 夫妇二人根本不知白宋因何而火,只是跪在地上,对着白宋连连磕头:“求仙长看在我们一家的诚心求仙的份儿上,就收了我家萍儿。” “求仙就要送上自己的女儿?谁告诉你们的?” “那位黄大仙说的,只有姑娘的处女之身才能用于仙家传功!仙长是圣莲教的贵宾,想来仙家道法精深,恳求仙长传授一星半点儿道法给我家萍儿,也好让我家能染点儿仙缘。” “黄大仙?!”白宋瞳孔一缩。 没想到这黄大仙还有如此把戏! 之前看他墙头草的样子,还以为只是个贪图小便宜的骗子,加上先前又帮白宋给李淼送药救了李淼一命,白宋还把他当作自己可利用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黄大仙蛊惑人心到了这种地步。 白宋本就心情郁闷,听了这些,瞬间是勃然大怒。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白宋出了院门。 黄大仙在何处,白宋是知道的,他们几个圣莲教的核心成员都在镇子中心处。 白宋进了黄大仙所在的院子,这户人家房门紧闭,漆黑一片,但隐隐能听到女人喘息的声音。 白宋二话不说,一脚踹开的房门,里面瞬间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是黄大仙,而是镇长。 听到声音,白宋先是一愣,心想自己会不会搞错了? 但这疑惑刚刚出现就被否定。 淡淡的月光洒落房间,白宋清楚地看到镇长一身穿戴齐整站在窗边,手里还捧着酒水守着,在床上的才是黄大仙和一个三四十的妇人,光不溜秋滚在一起。 这画面,白宋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人都愣在的门口。 只听那村长大喝一声:“休要打扰大仙传功给我夫人!” 说着,村长便举着凳子朝着白宋打来。 “住手!”里面的黄大仙看到是白宋喊住了对方。 村长这才收手,回身跪在地上:“大仙有何吩咐?” “此乃本仙的道友。” “道友?”白宋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镇长,低声道,“你给我看好了!看看你口中的 大仙到底有什么仙法,看是他的仙法厉害还是我的拳头厉害!” 白宋心头一股邪火压了许久,也不管床上的男女是何种姿态,一步上前冲到床边,一把揪住了黄大仙的头发。 黄大仙根本都不知道白宋半夜过来干什么,自己头发被抓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喊了一声:“白小友,你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 白宋一拳闷在黄大仙脸上,就听一声闷响,老家伙连惨叫的声音都没发出,鼻梁骨就断了。 白宋的动静吓得光溜的妇人惊叫不停,白宋根本不理会,拖着眼冒金星的黄大仙走到镇长面前:“看好了,看看你们口中的大仙是什么模样!” 说完,白宋一把将黄大仙拖出院外,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小腹,蹲下身一顿连环拳疯狂输出。 这黄大仙根本没有反应,整个人都被打蒙了,片刻之间就昏了过去。 白宋还不解气,还想再打,但动静已经吸引了别处注意。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一个人抓住了白宋的手腕,正是护法。 “白副使!你要干什么?” 护法手上力气极大,白宋被捏住手,瞬间动弹不得,却是咬着牙朝着地上的黄大仙啐了一口:“没什么,就是想打他。” 第295章 孤独的灵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镇今夜怕是休想宁静了。 黄大仙被打昏迷,至今生死未卜。 这黄大仙在的百姓心中可是真正的大仙,那是全村人的信仰之神。 黄大仙被人给打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入睡的百姓重新聚集在一起,小镇街上高声大喊:“打死凶手!打死凶手!” 为了保护白宋,圣莲教的人将白宋藏到一边。 不用有任何怀疑,要让镇民们知道凶手是谁,就算是圣莲教的人也拦不住村民们的怒火。 昏暗的民居之内,白宋端坐一边,窗外是百姓们震耳欲聋的喊打喊杀的声音。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护法站立其中,左右踱步,甚是恼火。 他突生怒意,指着外面,呵斥道:“你看看外面,要是我将你交出去,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给淹死!你到底哪根神经犯冲?莫名巧妙打人算什么?” 白宋没有说话,依旧坐着。 对于白宋的行为,至今没人能搞懂。 这白宋就像突然中了邪似的,突然就把黄大仙打个半死。 圣莲教的人都清楚,这位黄大仙跟白宋私教不错,平日里无仇无怨的,哪里是会打人的主? 对此,白宋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想解释什么。 “你倒是说句话啊!”护法气得直跺脚,看着白宋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理解,“要不念你此前劝说名剑山庄有功,要不念在那张图纸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如此跟你说这些!” 白宋还是没有打理,打了黄大仙一顿,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这时候,房门忽然打开,晴儿快步走了进来。 晴儿出现,护法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你来得正好,此人突发神经,打了人之后一声不吭,你与他说说,且看看他是哪根筋不对!” 晴儿点点头,护法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房中留下晴儿,先是点了一盏灯,让房间多了一丝光亮。 灯火下,晴儿面容有些憔悴,而白宋脸色却是铁青,即便是火光打在脸上,依旧不见一丝冷色。 晴儿皱眉,她与白公子相交多时,却头一次见到白公子露出此等表情。 稍作犹豫,晴儿还是开口问道:“白公子,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晴儿,白宋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更为严肃了:“晴儿姑娘,我有些话老早就想问你了,既然到了今日,那就多问一句。” 晴儿道:“公子但说无妨。”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加入圣莲教也要跟朝廷作对?” “……”晴儿一愣,眼光忽然有些闪躲,“白公子,此前不是已经说过?晴儿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一个靠着坑蒙拐骗的邪教,能让你跟他们同流合污? 我不管你是不是晴儿,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墨已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从我见到墨家人的第一刻起,看到的是一股出生名门的傲气,不管是墨已清还是墨非白,还是墨老,总是有一股傲气在的。有这么一股傲气的人,相信心中自有坚持,难道你们墨家的坚持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听了白宋的话,晴儿默默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目光坚定的看着白宋:“白公子,如果你见识过真正的罪恶,那眼前这一切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了。我们墨家只是想给曾经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复仇之路没有光明正大可言。” “你们跟皇帝的仇为什么让无辜的人来偿还!” 白宋猛地一拍床板,如恶虎一样站了起来,咆哮着盯着面前的女人,听着她的一番话,以往所有的交情都在白宋心里消散了。 晴儿怔怔地看着白宋,目光闪烁,抖动着泪光。 眼前的白公子简直变了一个人,那愤怒的目光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这点恨意落入晴儿眼中,却是不经意地刺痛了内心。 晴儿不明白,不知道白公子为何会这么愤怒,虽然她已经猜到白公子是看到了百姓们因为黄大仙的骗术而相信加入圣莲教。 但这有什么? 这是什么大奸大恶? 就算因为黄大仙诱奸女子,那也是黄大仙的事情,冲自己发什么火? 而且黄大仙也有了教训,被打得那么惨,这事儿就应该了了。 至于圣莲教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 一声咆哮之后,白宋露出了苦笑,留下一句让晴儿更加不懂的话:“相比起来,我宁愿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根本不会明白白宋的内心。 白宋不是圣人,不想去主持正义维护和平。 但他是穿越者,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之外,总有些藏在心里想做的事。 他想要通过自己去影响身边的人,再由身边的人去影响这个世界。 他不管什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只是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喜好忠于自己的内心,爱恨不因世俗礼教,有一个更贴近与自己的灵魂。 白宋认为这不算什么奢望,只要平凡地过着生活,世界总会因为自己而改变。因为白宋觉得这是一种正确的方向,也是自己更愿意看到的样子。 但这个白莲教的出现,所作所为不单单是在为恶,而是在推动世界朝着白宋所理想的相反的方向前进。 白宋的恨有三分大义,更有七分私仇。 房门再次被打开,外面进来一个护卫,冷冰冰地盯着白宋,似是感受到前一秒的愤怒。 晴儿收敛情绪,朝着护卫低声道:“退下。” 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你出去,我现在很好,也不想说是什么。” “但白公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先前那个将军的话已经让圣教的人对你重新怀疑,现在你又不问缘由地打了黄大仙。” “打一个老骗子而已,能有什么?难道我给你们的图纸还不如一个老骗子?” 第296章 过不去 “黄大仙在圣莲教中身份特殊,他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是你们把他想得太复杂了,他的那些骗术,我能一个一个尽数戳穿,他就是个骗子,你们不把他给宰了,反而还要供起来?” “即便是骗子,那也是圣莲教需要的骗子。现在除了你我,尚且没人知道他的仙法都是骗术,但即便你去戳穿了他又如何?你觉得圣莲教会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大仙?我们只要他能给圣莲教拉来更多的信徒,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晴儿耐心地说着,然后深吸一口气,“哎……白公子的图纸虽然被人看重,但目前来看黄大仙更被圣教所需要,而且你们都是圣教的功臣,现在你们之间发生了此等事,总是需要一个结果的。” “什么结果?” “现在黄大仙刚刚清醒, 现在正闹脾气要圣莲教给个说法。你好歹也是出了气,不如给黄大仙道个歉,我们再从中转圜一下,此事……” “道歉?”白宋冷笑一声,“晴儿,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晴儿眉头一皱,心说是啊,想他打了郑家少爷,何曾说过半句认错的话? 事情的确很难办,晴儿也是没有办法,犹豫再三终究是起身来:“白公子,你先好好休息下,不管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处房间。 轻微的呻吟声持续不断,黄大仙在床上被绷带缠成了一个粽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剧痛。他这一把老骨头,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醒了还不如继续晕着,如今每一秒都是煎熬。 “哎哟哟……本仙……要见教主,要教主给我个说法!哎哟哟……痛死人了……” “大仙,您先好好休息,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那小子就是想要本仙的命,今日本仙就把话撂下了,圣莲教中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周围几人都在安慰,但收效甚微。 这时候,晴儿走来,圣莲教众人纷纷看去,晴儿表情凝重,摇了摇头。 护法重重地叹了一声,回头安慰黄大仙:“大仙,您先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镇子里还是更多年轻的小姑娘等着让您享用呢。” “哎哟哟,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那臭小子欺人太甚!” “是的,我们已经将那人给关押起来了。” …… 关于白宋,圣莲教内部得要一个处理方案。 护法看过黄大仙之后,带着几个核心成员离开。 街上,护法问道:“那白宋也是什么都不说?” “白公子兴是不喜欢黄大仙诱骗百姓。” “成大事者何拘小节?”护法怒道,“那小子实在古怪,先前那位将军的话大家都是听到的,此人留在圣莲教我实在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护法,刚才那将军明显是挑拨离间。”晴儿赶紧解释。 护法皱眉,知道晴儿对白宋十分有心,自是不好多说。 想了想:“今夜事情太多,有什么明日再说,无论如何,必须让那小子明白,想要在圣莲教立足,就不能插手与他不相关的事情。” “明日晴儿再去劝说,定能给白公子说通的。” 护法示意众人散去,却是在众人离开之后,有一人走到护法跟前。 此人正是火凤凰。 护法见状狐疑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护法大人,关于白宋的身份,属下倒是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话?” “护法还记得那李淼?” “怎么?” “护法可相信人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你什么意思。” “处理李淼尸体的人是属下,属下当日把的李淼尸体扔到山庄之外后就再没有多想,可自从听说李靖大军为李淼而来时,属下便去看了看李淼的尸体,结果在丢尸体的地方并未发现李淼。” 护法眉头轻皱:“会不会是被山中野兽……” “若是野兽,附近必然会有一些肉渣或是一些拖拽的痕迹,可是在那里没有任何痕迹,反倒更像是自己离开的。” “你是说李淼他死而复生?还是说根本没死?” “这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想,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李淼是必死无疑。可护法大人不要忘了,那白宋跟李淼关系密切,而白宋又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会不会用了什么常人所不了解的手段,让李淼陷入假死?” “……你为何如此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因为刚才的将军,护法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李靖大军因李淼而来,怎么会不追查李淼的下落?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村民们逼退了?” 听到这里护法脸色一变,感觉火凤凰的猜想没有错。 火凤凰继续说:“还有那将军的话,晴儿对白宋是的情真意切,自然是帮着白宋说好话。但护法要有自己的判断,加上白宋一心想见教主,会不会是朝廷的擒王之计?” 护法心里咯噔一下,被火凤凰一提醒冷汗湿透了后背。 如果真是那样,白宋那小子不就太危险了? “事关重大,不能仅凭一句猜想,我们要有确凿的证据。” “很简单,护法只要派人去镇外的军中打探一番,或许就能得到验证。” …… 第二天,百姓还在声讨凶手,仇恨情绪原来越高涨,认为是圣莲教包庇凶手,居然对圣莲教开始感到不满。 如此状况让圣莲教都感觉到了不安,更认识到黄大仙的重要性。 现在圣莲教需要黄大仙去安抚民心,可黄大仙伤势过重根本没法出去,只恨随行的大夫技术不太行。 想到大夫,白宋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晴儿一早再来找白宋,白宋一个人枯坐了一夜,心情总算是缓和下来。 回想昨夜,他的确是冲动了,他所处的境地根本不允许他表露自己的情绪,经过昨夜一事,让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 晴儿送来了早餐,想到昨夜的谈话一时间也不好跟白公子说什么。 倒是白宋主动开口:“晴儿,昨夜我有些生气,所以语气有些重。” 晴儿心头一松,哪里计较这些,就怕白公子执拗,到时候自己也没法给他说好话,便连连笑着:“白公子何需解释?要不是晴儿,白公子也不会在此处,昨夜之事就让它过去。” 过去? 白宋心里想着,只怕是很难过去的。 第297章 大仙中毒 “白公子,现今教中又有人怀疑你,加上外面百姓要我们交出凶手。没有黄大仙出去安抚民心,即便是圣莲教也很难控制。还请你看在晴儿的面子上,暂且放下私怨,无论如何先出手给黄大仙医治一下,也算是化解了先前的仇怨。之后黄大仙也好去安抚民众,也不必将公子置于危险之中。” 白宋稍稍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晴儿就怕白公子不配配合,见他点头,才是松了口气,随后便带着白宋一起到了黄大仙的房中。 本以为只是治疗,白宋一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对,黄大仙房中聚集了不少人,以护法为首,墨老也在一边坐着,还有好些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圣莲教高手,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居然有如此大的阵仗。 “怎么这么多人?”白宋回头随口问了一句。 晴儿眉头一皱,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是疑惑居多,但也有些并不奇怪的意思。 晴儿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但白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宋所处位置危险,任何事情都要万分谨慎,进门一瞬间,如此大的阵仗,只是一次医治外伤而已,也不至于如此。 当然,这只是白宋的感觉,是否是多心,白宋自己也难以说清。 这时候,墨老上前来,笑盈盈地对白宋说:“白老弟,难得你能不计前嫌,今日一早黄大仙病情突然恶化,非得是你出手,寻常人难以化解。” “病情突然恶化?”白宋轻咦一声,然后笑着反问,“这黄大仙不是仙家吗?怎么一顿拳脚都受不了?” 墨老笑着解释:“即便是仙家,只要没有飞升羽化,便是肉体凡胎,但凡肉体凡胎,自然是受不了拳脚兵刃,如若真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早已是超脱世俗了,也不会与你我见面。” “墨老,以您的学识,莫非也认为这黄大仙是真有仙法?” 墨老没来得及回答,一边的护法低声道:“白副使,您就不要多说了,且看看黄大仙,现在情况好似不太对。” 护法话音有些着急,好似真有什么情况发生。 白宋将目光转移,看到房中床边还有一个大夫坐着。 这大夫满头大汗,脸上尽是着急,而在床上的黄大仙却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此刻一边有圣莲教人出言责备:“你怎么搞的?不说就是简单的外伤吗?昨夜人都是清醒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你这大夫到底怎么搞的?要是大仙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白宋走了过去,没看床上的黄大仙,看着那大夫:“到底什么情况?” 大夫起身一摊手,指了指床上的大仙:“我也不知道,明明都已经醒过来,今日一早又陷入了昏迷之中,而且嘴唇发青,牙中有污痕,怎么反倒像是中毒症状?” 白宋看了看床上,果然见那黄大仙陷入深入昏迷之中,气息微弱,身上到处伤痕之外,气色中带着明显的中毒症状。 “嗯?”白宋轻咦一声,打人的是他,但下毒的人是谁? 难不成还有人乘机下毒? 墨老上前来:“白老弟,黄大仙情况如何?黄大仙对于圣莲教至关重要,请务必将其救治。” 白宋沉声道:“应该是中毒了!” 墨老表情凝重,压低了声音道:“看来圣莲教中还有叛徒没有拔除,对方是不想黄大仙活着啊!白老弟,这毒……” “还要检查一下才行。” 白宋表情逐渐严肃。 有人想要黄大仙死? 这是白宋没有想到的,虽然白宋希望黄大仙就这么直接死了,但自己不救他,很难洗脱自己的嫌疑,毕竟刚到名剑山庄,白宋就当众说了关于百花丸的药理,其余人很自然地认为白宋是用毒的行家,昨日既然打了人,谁能保证不会继续下毒呢? 白宋开始检查,先看了看黄大仙了气色,再看看毒发症状最明显的口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急性的重金属中毒。 重金属中毒种类极多,但表现症症状相差无几,古代的医生很难对症下药。 就算是白宋,没有经过验血,也是很难做出判断。 所以目前最主要是确定到底是什么金属中毒。 一般吞服金属而导致金属中毒不会在短短一夜之间有所表现,所以下毒的人不是简单的让黄大仙误食金属。 能让人在一夜甚至更短的时间能出现中毒症状,应该是用了某种更隐蔽直接的手段。 摆在白宋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因为黄大仙身上外伤极多,昨晚救治缠着很多绷带的,白宋想要给黄大仙做全身检查,就必须拆开绷带。 这对奄奄一息的黄大仙又是一次伤害,白宋担心他能不能撑住。 白宋犹豫良久,还是准备冒险一试。 白宋让人带来了热水,准备好了新的伤药和绷带,然后开始给黄大仙拆绷带。 白宋的行为让人不解,那大夫更是惊奇:“你这么做是会害死病人的!” 白宋根本不搭理,依旧我行我素。 除了大夫,其余众人都默默看着,护法拦住大夫让他出去。 火凤凰超护法投以目光,似有深意。 护法眉头紧锁,默默地关注着白宋的表现。 随着绷带拆除,昏迷中的黄大仙像是感受到了越来越明显的痛苦,即便是在昏迷之中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白宋有些紧张,照这样下去真的有可能先把人给弄死了。 但运气似乎站在了白宋的一边,当白宋拆除对方手腕处的绷带后,发现血淋淋的伤口上有一个极不起眼的黑点。 白宋瞳孔一缩,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小心翼翼对着黑点查看,然后手指顺着黑点往上在黄大仙手腕上一路按压。 忽然,白宋脸色大变。 周围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老弟,是否有所发现?” “有没有磁石?” “磁石……”墨老面露难色。 磁石虽不是稀有之物,但也不是寻常所能见到的,一时间去哪里找磁石? 这时,身边一人上前,拿出一枚黑色的珠子来。 “墨老,此乃我行走江湖所用的防身暗器,是用磁石所制,不知道能否用到?” 第298章 永不凋谢的花 白宋拿着黑球稍作观瞧,知是能用。 众人有所不解,不知这治病救人用磁石能做什么? 白宋一手拿着磁石,一手按在黄大仙手腕处,再用磁石在黄大仙手腕皮肤上缓缓滚动。 手指一路按压,磁石一路滚动,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际,磁石滚到伤口处,那小小的黑点上居然出现了一根极细的银白之物。 如此状况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护法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来:“这是?!” 白宋没有回答,指尖夹着那一点银丝轻轻一拉。 一根如发丝一样细柔的金属丝从黄大仙的身体里被扯了出来。 白宋对那金属丝细细打量,沉声道:“铅!” “铅?” 没人懂得这个字的含义,白宋也不想多解释,马上吩咐到:“现在是酸枣的时节,速取酸枣来给他服下,然后将鸡蛋壳捣碎混合水成糊状,敷在伤口处。” 没人敢怠慢,立即出去照着白宋的吩咐进行准备。 简单的使用酸枣和蛋壳之后,黄大仙的气色立刻有了好转。 若非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此寻常之物便轻易解救了奄奄一息的病人? 从外面重新进来的大夫见了连连请教:“这……这到底是什么毒啊?从未听说酸枣和蛋壳都能入药。” 白宋手里拿着金属丝,扫视着在场所有人:“这是铅丝,下毒之人手段相当高明,的将如此细微的铅丝刺入病人的血管之中,极其隐蔽。好在是发现及时,要是让这铅丝继续顺着血液往体内流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铅是何物?” “是什么很难解释,但酸枣中富含铁元素,黄大仙中毒不深,富含铁元素进入血液能很快置换出有毒的铅,并且能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将毒素排出体外。至于蛋壳,则是碳酸钙与……” 白宋很认真地解释着解毒的原理,他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听懂,但他的用意并不在此,乘着给众人解释原理的时候,白宋却在很仔细地打量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这里每个人关注着白宋的一举一动,尽管是不明所以,却是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白宋将解毒原理讲述一遍,那大夫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高呼:“公子当真是神人呐,老夫钻研医学多年,却是从未听过此等理论,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朽今日是开眼了。” 这时候,护法也上前拍了拍白宋肩膀,朗声道:“早听闻白公子医术精湛,没想到还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 白宋一拱手:“护法过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白宋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宋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听说黄大仙醒了,一瘸一拐地出去的安抚民心。 照目前的样子,白莲教和名剑山庄的人怕是要在镇子里面待一段时日。 白宋依旧在被软禁,晴儿说是镇子的百姓对他还有怨气,贸然出去恐怕会引起骚动。 对此,白宋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相对平静,也不知留在村子里做什么。 每日很少有人来打扰白宋,除了晴儿和不时出现的白蜂,只有一个每日来送菜送饭的丫头。 说来也巧,这送饭的丫头就是第一天夜里遇到的想要献身的萍儿。 因为萍儿,白宋打了黄大仙,随后才闹出如此多的事情。 对于萍儿,白宋有种特殊的关心,每次萍儿来送饭,他都会耐心地给萍儿讲故事,做实验。 甚至用所剩不多的空间能量换取了一些原料,来模拟萍儿所见过的所有的戏法。 小丫头起初是不相信的,认为白宋就是传说道行高深的仙人,但随着白宋作出的实验越来越多,甚至还让萍儿自己动手。 萍儿终于开始相信白宋所说的一切,原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仙法…… 小小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白宋过分一个丫头说着话。 萍儿虽然相信世上没有仙法,但依旧对白大哥满心崇拜。 生活在小镇的小姑娘,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见识的哥哥,心中的崇拜可比跪拜仙人还要多。 今天萍儿带来了一盘酸枣,高兴地告诉白宋:“白大哥,听说酸枣能解毒,镇子里的人都在吃,我给白大哥带了一点来。” “酸枣……”白宋看到这玩意儿,很自然地想起了桑桑以及远在蓟县的家人。 萍儿看着白宋出神,又问:“白大哥在想什么呢?” “喝过酸梅汤吗?” 萍儿摇摇头。 白宋拿出纸笔来,写下一堆原料:“明日找这些东西来,白大哥教你做酸梅汤喝。” 萍儿点点头,充满期待,小姑娘现在的心里,但凡是白大哥给出的东西,那一定就是最好的。 正在这时,晴儿在院外喊了一声:“白公子,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走了,赶紧收拾一下。” 消息有些突然,白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门口的晴儿:“怎么这么突然?”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教主的命令。” “教主?” “嗯,公子不是一直都想见到教主吗?离开河口镇,很快就能见到教主了。公子先准备一下,晴儿还有别的事情。” 晴儿交代一声,匆匆离去。 白宋一回头,便看到萍儿拖着腮帮子蹲在石凳上,蔫儿头耷脑满是哀思。 “白大哥,你就要走了吗?” “嗯。” “那你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 “好……” 看小丫头没精打采的样子,白宋笑着走过去,揉着她的脑袋,很认真地说:“记住,以后不要迷信盲从,是非对错要有自己的判断,活得开心一点,长大了认真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萍儿有些感动,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宋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支塑料所制的玫瑰,插在了萍儿的丸子头上:“给你的礼物,这朵花会在你的身上永不凋谢。” 第299章 雨夜火起 黄昏时分,白宋开始收拾行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进来。” 房门打开,外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咳咳咳……” 白宋回头便是皱眉:“是你?” 来人竟是黄大仙。 经过几日修养,黄大仙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如此年纪,被折腾了一番,这么快就能恢复的活动,还真够难得。 对方扫了白宋几眼,表情怪异。 的确,黄大仙在白宋面前确实是十分尴尬,他是被白宋给打的,又是白宋给救的。 换做平常人,根本不会再出现在白宋面前。 但黄大仙的职业决定了他就是个厚脸皮,站在白宋面前,想了想,沉声问道:“白宋,贫道自问也没什么得罪之处,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真要赶紧杀绝就不会救你。” “既然救了贫道,那为何要在镇中散播遥遥,说贫道的术法都是假的?” “谣言?我所说的是谣言吗?” 黄大仙表情凝重:“是,你知道便好了,我们无冤无仇,为何非要去点破?那些术法乃是贫道自身之本,你打我,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能断人生路。现在连白莲教内部都开始怀疑我的能力!”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人怀疑你,你应该去跟别人说。” “只要你不拆台!现在的局面,贫道自然有办法化解!” “不拆台?”白宋冷笑一声,“以往倒是把你看得太轻,没想到你一个老不死的花样这么多,心也这么大,骗了多少人?如果没有看到这个小镇的现状,我或许不会多管闲事的,但现在不同了,我劝你最好老实点,乘我还没有把你当做一个死人看待之前。” 白宋这话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黄大仙听了眉头紧锁,表情阴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白宋!别以为你能拆穿贫道的术法就能有恃无恐!告诉你,贫道纵横天下几十年,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如果你非要来个鱼死网破,贫道一定让你后悔!” 白宋瞥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黄大仙见白宋根本没法谈,只能气冲冲离开。 这个黄大仙,白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要不是自己不能暴露,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 黄大仙走了不久,外面又有人来。 这次是白蜂。 “圣使大人让我来告诉副使,上次的解药效果很好,希望能从副使大人这里多做一点。” 白宋皱了皱眉:“改次,现在正急着走呢。” “圣使大人说了,今日一定要副使配制一些,否则……” 之后的话白蜂没有再说。 白宋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看白蜂,冷冷哼了一声,问道:“药箱带了吗?” 白蜂立即取下随身带着的药箱,白宋上前,看了白蜂一眼,也没有让她离开,自己开始配药。 白蜂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没有漏下任何一个细节。 白宋很快配好了药,交给了白蜂,白蜂没有留下任何话离开。 …… 入夜,河口镇笼罩着一层阴云。 夏夜骤雨,风疾雷鸣,雨声混杂着雷声震慑人心。 白宋昏沉沉地睡着,不知怎么的总是难以入眠,好像今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里正有不安,忽然脖子上一阵冰凉,猛地一睁眼,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脖子上架着一柄冰凉凉的剑! “骗子!” “你是谁?” 忽然间,白宋被人揪着领子提了上来:“你好好看清楚了!” 借着窗口洒落的微弱夜光,白宋逐渐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只见这人满身水渍,嘴角带血,瞪着一双牛眼,恨恨地看着白宋。 “是少庄主?”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暗中害我性命!” “少庄主,你在说什么?” “少在我面前装呢!你们圣莲教拉拢不得,就在食物中下毒,今夜又乘机偷袭。我名剑山庄百余弟子尽皆中毒,为求保命,全都加入圣莲教了。” “少庄主,我根本不知道!” “你当我这么好骗?” “突然说明日就走,原来是在今夜收网,看来他们已经断定能吃下你名剑山庄的弟子。我如今一直出于软禁之中,有什么事情,他们怎么会通知我?再说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骗你?” “你什么意思?” “李淼没死,是我放走了他。” “什么?”听到这话,少庄主脸色大变,“李淼分明已经死了,你怎么能骗过所有人?” “我自有我的办法,但现在来看,这件事恐怕已经暴露,所以说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你为何要放走李淼?” “他是我大舅哥,我不能因为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杀了自己的大舅哥。” “算你还有点儿良知!” 上官修松开了白宋,将其丢在床上,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少庄主,你先坐下,我给你看看的。” 白宋点了灯,给上官修把脉,作了一番的检查之后沉声道:“少庄主,这是玲花毒。” “有解吗?” “能解,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白宋没有多说,打开已经准备好的包袱,用随身的药物开始调配。 上官修在一边看着,总算是能有一些放松。 他之所以这么快相信白宋,本就在心中想过,他自己也不认为白宋会参与此事,来此只是想寻求帮助。 “你说过,离开名剑山庄后会帮我离开,现在我的人都中了毒,你必须负责。” 白宋眉头紧皱,心说救一个人容易,救一百个人难啊! 但人家是相信自己猜跟着离开的,没想到圣莲教这么快都下手了。 白宋将调配好的解药交给对方:“事出突然,我一定会想办法,但在此之前,你先养好伤再说。” 雨声和雷声混在一起依旧轰鸣不断,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屋中的动静。 在这大雨的夜里,透过窗看到外面小镇的街上忽然亮起了火光。 白宋一惊,心说会不会是来搜查上官修的人? 但随即意识到不对,那火光在雨夜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旺,令人无法理解。 白宋皱眉,走到门口,开门看着外面。 不知何时起,街上一惊聚集了无数镇民,他们在雨夜中点燃了火堆,甚至用搭建了一个建议的雨棚。 人群在雨中高举着手臂,高喊着三个字:“烧死她!烧死她!” 第300章 烧焦的玫瑰 镇民们喊声震天,竟能在雷雨的夜里盖过雷雨的声音。 “烧死她!” 这声音混在雷雨声中惊呼痴狂,这些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平头百姓在雷雨之下却如铁打的一般,似乎感受不到这夜里的寒冷。 第一时间,白宋并不知道镇民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那有些疯癫的人群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只觉得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也让人感觉可悲。 下一秒,街上火势更猛,火焰直接烧穿了几米高的雨棚,大雨滴入火中,瞬间发出一串焦糊的烟味儿。 白宋正巧在下风口,风一吹,带不起雨打湿的灰烬,却是带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除了白宋没有人能知道。 忽然见,白宋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浑身一麻,瞳孔骤然瞪大。 这味道是塑料的味道! 这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味道! 只存在于那支玫瑰! “烧死她!烧死她……” 镇民的喊声还在继续,白宋突然见疯了一般冲入雨中,朝着十几米外的长街火场狂奔。 “你们在干什么?!” 雨幕中,白宋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但一个人的声音哪里跟成百上千的声音作比较? 又在雷雨声中,转瞬间消散不见。 这一路,白宋恍惚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高高的雨棚处。 白宋冲入人群,撞翻了不知多少人,终于看到雨棚之下的火堆。 一个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赫然出现在火堆之上,单调地赫然矗立在人群的最高处,身上带着火焰,却在暴雨的冲刷下渐渐变小,但她的身上已有无数处的焦黑。 本该粉嫩的俏脸布满了烟尘,一团白布堵着她的嘴,一个哼声都发不出,无神的眸子似乎注意到了白宋的到来,看着他的方向眼眶湿了,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但却在望着白宋的时候露出了不一样的讯号。 那是在求救! “你们这群畜生!” 白宋咆哮着冲入了火堆,不顾脚下还没有熄灭地火焰将火堆中间的萍儿连人带桩地抱了下来。 幸得是一个雨夜,火势烧穿了雨棚之后,火焰的势头在减弱,这才使得白宋没有受到伤害!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对整个突然出现的人,所有人眼里都闪动着愤怒的目光。 “污蔑大仙,罪当处死!” “污蔑大仙,罪当处死!” 身边的喊声如鬼魅一般挥之不去,白宋哪有心思去管四周? 白宋不断拍打着萍儿身上还未熄灭的火焰,捆着她的绳子早已烧成焦黑,轻轻一碰就散了。 “丫头!丫头……” 白宋颤抖着声音喊了两声,取下了她口中的布团,那口中已是鲜红。 白宋跪在雨中,心如刀绞,此刻萍儿身上的火虽已熄灭,但她身上的伤…… 这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啊! 哪里经得起如此摧残? “别担心,白大哥是神医,一定!一定能治好你的!” “白……白大哥……”萍儿张了张嘴,声音微弱。 白宋赶紧把耳朵贴上去,只听萍儿小声说着:“爹娘不信……但萍儿相信……那……那些都是骗人的。” “萍儿!是我害了你啊!” 雨中留下了白宋的哭嚎声,小小的丫头在白宋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支烧了一半的玫瑰。 …… 白宋被人打晕。 醒来时已是身在房中。 雨已经停了,是一个艳阳天,镇子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往日还更加热闹。 镇民们为了恭送圣莲教的仙长们离开,拿出了各家最好的东西招待。 整个镇子都在忙碌,欢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但白宋的心,沉闷如冰,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房门已经被锁死。 里面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外面人的注意。 一个圣莲教的人冷笑着从窗口盯着白宋:“哼,白副使是吗?藏得挺深的,圣使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切,你根本没有杀死李淼,而是偷偷放走了他。你就是那个朝廷的奸细!” 白宋心头一沉,知道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我这里有一颗百花丸。”白宋平静地说着,冷冰冰地看着窗外那个教徒逐渐贪婪的脸孔,“如果你愿意帮我请一个人过来,我或许会将这颗百花丸给你。” 那教徒立即改变脸色,急问:“你……你说,想要见谁?” “黄大仙。你只需要把人给我请来,我跟他说两句就好了。我不会试图离开,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那人立刻心动,左右看看,临时叫了一人过来看着,自己去找人了。 白宋就这么站在窗口,默默地看着。 看着院中空荡荡的石凳,似乎还能看到萍儿蹲在上面的样子。 白宋的眼角湿了,萍儿的死是他的错,如果不告诉怕萍儿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她也不会天真的想要把真相告诉给亲人,哪怕自己多说一句,让她保密,让她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昨夜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害萍儿的凶手! 白宋攥紧了拳头:“萍儿,你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在窗口等了一刻钟,黄大仙终于被人叫来。 一日不见,黄大仙的面色似乎更好了,满脸带笑,隔着老远就对房中的白宋打招呼:“哟,白公子,怎么还有闲心见贫道呢?还不多担心担心自己?” “之前不是说好你我合作?我这里有一套更高明的戏法,需要一个搭档才能完成。” “哈哈……”黄大仙大笑,“昨日不是说贫道的都是骗术吗?一定要揭穿贫道,现在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不会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小命?” “我如何能保住小命就不用你操心了,就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小命如何能保住?” “少在这儿吓唬贫道。” “你不会忘了在你受伤的时候有人对你下毒?你该不会以为在圣莲教中没人希望你死?” 听到这话,黄大仙脸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自己想想看,先前是你命悬一线,现在是我被出卖,我们之间总是有些关联的。” “你……你是说南域圣使?!” 第301章 解释 白宋嘴角微扬,冷笑道:“你应该清楚,我们三人之间有些事情总是脱不开关系的。那件事情一旦暴露,无论是你还是我,又或是她,终究逃不开圣莲教的追查。那个女人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想从我手中得到百花丸的解药。现在,我已经将解药的配方完全告诉了她,对她而言,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而当初我们共同做的事情却成了她心中的定时炸弹。所以,只要我死了,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你明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还要讲百花丸的配方告诉她?”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估计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你呢?还有多久?” 黄大仙老奸巨猾,哪里分不清现在的情况,他听说有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向自己下毒,便开始在调查到底是谁你。 此事已经让黄大仙感到不安,现在经过白宋的证实,那想要自己的命的人正是火凤凰。 对于火凤凰这个女人,黄大仙显然更怕她。 只是这白宋在如此情况下哪里来的从容淡定?这厮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吗? 隔着一扇窗,黄大仙死死地盯着白宋,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将配方泄露给了火凤凰,目的就是为了逼我跟你合作?” “我没有逼你,只是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我们一起合作,要么我们一起死!而且,我们合作并非什么坏事,相反对你而言还有更大的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 “你不觉得一个人变那些戏法有些无聊?试想一下有一个搭档,两个人配合一起,会不会有更多的玩法?” 黄大仙狐疑地看着白宋:“你真有这么好心?” “现在是为了活命,已经由不得我自己选了。” 白宋的提议让黄大仙有些心动,他一早便想过跟白宋合作,一个人的表演哪里有两个人的配合来得更真实? 黄大仙早先也想过这样的提议,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敢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骗术。 但白宋不同,白宋一早就看穿了一切,黄大仙根本不用去考虑暴露自己的问题,这样的人反而让人放心。 想到这里,黄大仙凑上前来,低声问:“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一番交流后,黄大仙满意离开,他很欣赏白宋的计划,觉得这小子比自己更有当神棍的潜质,两人合作,日后必能将神棍事业发扬光大。 黄大仙走了不久,又一人来了白宋屋外。 外面先是传来了对话声:“圣使大人,护法说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 “护法说的是命令,圣使的话就不是命令了?赶紧给我闪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是。” 声音是晴儿的,对方支走了外面的看守之后,自己走到了门口,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钥匙,居然直接打开了房门的铁索,然后身形一闪,直接钻进了屋子。 晴儿一身简装,难得没有任何打扮,表情紧张地抓住了白宋:“白公子,赶紧跟我走。” “走?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里!” 说着,晴儿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塞给白宋:“里面是百花丸,以后公子每月一服,等到不够的时候,晴儿自会想办法给公子送药。” 看着手里的盒子,白宋有些感触。 这百花丸在的圣莲教教徒之中被视若珍宝,教徒之间为了争夺一颗都会以命相搏,而这晴儿却毫无保留地的给自己准备。 白宋本就是个对女人心软的人,看着这些如何不知感动?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宋轻轻地将盒子推了回去。 晴儿不解,惊道:“白公子,你这是为何?” “我不需要这个,也不会离开。” “白公子,事关生死,切勿意气用事。” “我说了,我不会走。” “白公子,晴儿时间不多,你就不要再拖延了。” 白宋依旧很坚决:“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晴儿急得眼眶都红了,也不知白公子为何如此执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墨老的声音:“已清!” 晴儿娇躯一阵,当即慌了神:“爷爷……” 墨老快步进入,一把将晴儿拉到身边,瞪着眼睛警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爷爷……我……我只是不想白公子有事……” “胡闹!赶紧出去!要是被他人看到,你也脱不开关系。” “爷爷……我……” 晴儿正要解释,一边的白宋沉声低语:“出去,我是不会走的。走了,便是承认了一切,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墨老一听,半眯着眼睛盯着白宋:“行得正坐得端?白老弟,铁证面前可容不得半点儿狡辩。” “铁证?什么是铁证?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经过调查,那李淼根本没有死,现在正在周围追击我们的军队之中,这件事,你还想有何解释?” “李淼没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墨老笑了一声,“这天下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人恐怕只有白老弟一人了,毕竟白老弟一身医术神鬼难测,老夫是深有所感,应当是白老弟在杀李淼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段,造成了李淼假死的情况,以此骗过了当日所有人。” “这么说来,你们是认为我可以令人死而复生?那你们真是抬举我了。我如果真有那种手段……”白宋话音一顿,低下头,变得消沉了许多,“萍儿就不会……死了。” 看着白宋的样子,墨老半眯着眼睛:“这么说来,白老弟是不想承认?”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何要承认!” “那李淼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初你们怀疑我就是因为我跟李淼的关系非同一般,那李淼我也杀了,你们却说那李淼没死,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都是你们在随意说,我不过就是过分替罪羊!” 第302章 前戏 “你真不是朝廷的人?”墨老继续问。 “我说不是,你们信吗?既然你们要杀我,就不用找那么多可笑的借口。李淼没死?死而复生?当日他的伤势和气息你们都看到的,这样的人如何能不死?我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救活?” 墨老陷入了沉思。 晴儿帮忙道:“是啊,爷爷,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当时我们都在的,李淼伤势是我们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没有死?天下间哪里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药物?” 墨老沉吟许久,却是冷脸摇摇头:“此事并非老夫一人能定,在此铁证面前,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洗脱的。” 说完,墨老抓着晴儿快步出门。 屋中两人刚走,头顶天窗却又传来一个声音:“白兄如此淡定,是料到我会来救你离开吗?” 随着话音,上官修从天窗跳下。 白宋淡淡地看着:“少庄主怎么来了?” “嗯?你没想过我会来?” 白宋平静地摇摇头。 “那白兄现在为何还如此淡定?” 白宋没有解释,反问:“少庄主来此也是为了带我离开?” “当然!” “不必了,我留下自有打算。” “留下?你不会说笑的?你知不知道圣莲教的手段?他们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还是说他们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 白宋没有解释,再问一个新话题:“少庄主,你不是问我如何救你名剑山庄的人?” “嗯?” “记得通知自己信得过的人,今日午时的饭可不好吃。” “你什么意思?” 白宋笑着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外面又有人来了。 上官修神色紧张赶紧躲起来,这次来的是黄大仙和护法。 护法开门, 冷笑着看着白宋:“白副使,您的手段当真厉害,居然能瞒过在场所有人。就您这医术,只要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并保证日后安心为圣教的出力,圣教可以念在你的能力上,对你既往不咎的。” “承认?承认什么?”白宋冷笑一声,“你们圣莲教当真奇怪,怎么每个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说变就变。” “这件事以后再说,但你害得黄大仙在镇民之中被有所怀疑,这件事还得你跟黄大仙去解决一下。” “什么事?”白宋故作不懂问道。 身后的黄大仙摇头晃脑地走了上来:“你怕是还不知道?镇民们知道你殴打了本仙,到现在都还扬言要你的命,你是圣教的人,本仙自然不会害你,但民心不稳终究需要解决,今日本仙就借你的命来安抚一下百姓。” “借命?”护法眉头一皱,显然不知道黄大仙想做什么。 黄大仙一笑:“世人总有犯错之时,这位白公子当日也是为心魔所侵,只要在镇民的面前灭了他的心魔,相信镇民们自会放下心中仇恨。” 说完,也不管护法有没有听懂,一把抓着白宋就往街上走。 …… 河口镇临江,镇中有祭奠河神的祠堂。 镇子凡有大事,镇民都会在祠堂附近聚集。 今日圣莲教的仙人们要离开,对镇民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事情。 午时未到,祠堂内外摆满了酒席。 而现在,镇民们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走到主街之上,参拜大仙。 今日的黄大仙春风满面,精气十足,实难想象前几日还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此事也已经传出,镇民之中多有传说。 虽说黄大仙在大部分镇民之中还保持着高大伟岸的形象,但因为最近出现的种种事情,导致黄大仙的能力在少数人心里有了质疑。 尽管质疑的声音被更多的声音所掩盖,但存在的现象是所有人所心知肚明的。 黄大仙难得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黄大仙这是要做什么?” 在一边,连圣莲教的教徒们都显得有些疑惑,之前,黄大仙可没有说离开之前还有这样的活动? 护法带着核心成员默默看着,也是摇摇头,但做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势。 而看到一边的白宋,火凤凰微微蹙眉,她看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心里就有了一丝不安。 镇民似乎也注意到了白宋,有人指着白宋小声说:“那就是打了大仙的凶手。” 一时间,街上人群议论纷纷。 黄大仙见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抬手示意:“各位,先安静一下,本仙有话要讲。” 大仙开口,所有人都闭嘴了。 全都默默地看着。 “本仙神游数日归来,听闻镇中多有微词,似乎对本仙有了许多猜疑。今日本仙就要离开,想着在离开之前化解诸位心中的疑惑,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本仙自当一一作答。” 人群中百姓交头接耳,议论更甚。 突然有一人问道:“大仙,您既然是仙人,为何等被一凡人打得半死不活?” 这问题是关键,对于仙长被打一事,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黄大仙凌然道:“各位刚才没有听清楚吗?本仙神游几日,元神不在肉身之中,前几日,本仙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罢了。” “元神出窍!” 人群一片哗然,心说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能想不明白呢?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仙元神出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肉身被打了。 要大仙元神在肉身,区区凡人怎么可能伤了大仙? 百姓们信以为真,但在圣莲教的人群当中,却是多有怀疑。 “元神出窍?谁信?” “这黄大仙神神叨叨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管他真假,只要这些百姓相信不就好了?” 黄大仙看着周围情况,重新开口:“各位,为了化解误会,让你们验证一下本仙的道法,本仙还要说明一件事情,此人袭击本仙的肉身,乃是受到心魔所侵,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意。今日本仙就给各位表演一个除心魔得新生的法门。” 说完,黄大仙到了白宋面前,给白宋递了个眼神。 白宋心领神会做好了准备,正在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大仙突然拔出一柄短剑朝着白宋的心脏插了进去。 一瞬间,鲜血迸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第303章 死而复生? 事出突然,谁能料到一向仙风道骨的黄大仙会突然拔刀刺向白宋? 就算是白宋突然拔刀刺死了黄大仙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然而,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一切却在一瞬间发生了。 之间短剑深深插入了白宋心窝,鲜血如泉水一样喷涌,溅得黄大仙满身都是。 百姓之中有人发出了尖叫,场面一阵阵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而白宋,此刻正震惊地瞪着黄大仙,身子一阵阵抽搐,嘴里也流出血来,眼看着脸上血色尽失,肉眼可见地没了生机。 嘭! 白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一刻,旁边圣莲教的人才反应过来。 “白公子!”晴儿在一边尖叫着,眼泪夺眶而出,身边的护卫将其拦住,不然早已经冲了过去。 墨老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脑海中只是不断闪过和白宋相遇时的种种,良久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声:“可惜不能为友啊!” 火凤凰看着白蜂,白蜂看着火凤凰,两个女人的眼中都是不相信,谁能料到这? 护法带着两个人冲了过去,对着黄大仙怒斥:“你干什么?!” 他们想过杀了白宋,但绝不是被黄大仙这么一刀捅了,这件事黄大仙根本没有跟他们解释。 黄大仙猛地抽出剑,鲜血再次喷溅。 黄大仙正要说些什么,护法根本不理会,走到白宋身边,看着白宋狰狞的眼神,突然见有些心悸。 然后便蹲下身,手搭在了白宋的脉搏上。 黄大仙在后面神情紧张,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骗过这些人。 但现在根本没人去在意黄大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白宋身上。 那护法刚刚一试脉搏,脸色就变了。 地上的白宋没有丝毫生机,感觉不到一点脉搏迹象。 但他没有立即作出判断,想到之前李淼的情况,在判断人死的时候十分谨慎。 护法又看了看白宋的眼神,试了试白宋脖后的动脉。 若他早用此法去试李淼,便能在上一次拆穿白宋的伎俩。 可惜护法终究棋差一招,这一次试探已经晚了。 白宋不能用药物让他人进入完全的假死状态,却能通过身体和药物的配合让自己进入真正的假死之中。 断定人的生死主要源于气息。 所谓气息,可将词分开来看,人的呼吸脉搏源自于“息”,人体可以停止呼吸将的“息”关闭。 而世人皆知丹田聚气,要让人感受不到气的存在,只需要用一根空心针扎入丹田,将丹田之气引出体外。 配合一些药物作用,再配合人体自身的控制,便可以在短时间能做到真正的气息全无。 很显然,白宋这样的医学行家面前,控制不了别人的气息,但控制自身的气息对他毫无难度。 护法收回手,脸色铁青,他相信这人是真的死了。 随行的两个手下也是不敢相信,纷纷上前试探,之后同样接受了整个突然的现实。 护法很不满,冷冷地盯着黄大仙:“你为何要私自杀了他?” 但回答护法的不是黄大仙,而是台下的无数百姓。 “杀得好!” “杀得好!” “就算是大仙的肉身也不是谁都能冒犯的!” “能死在大仙的手上是他的福分!” “谁都不能在大仙面前大呼小叫!” “滚下去!” “对!滚下去!” 镇民的疯狂让人侧目,即便是圣莲教的护法,在镇民的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 护法面露寒芒,扫视着身后众人,好在身后的属下道:“护法,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些百姓,等他收场了私下再说。” 护法心中一番计较,不情愿地点点头,狠狠地瞪了黄大仙一眼,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真的死了?”墨老见人过来,急忙去问。 护法沉重地点了点头,表情怪异。 “怎么可能?!”墨老还是不敢相信。 突然间,身后晴儿一声哭嚎:“都是我害了白公子!” 随着话音,晴儿毫无征兆地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自己心口…… 好在身边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其匕首打落,所有人都惊了。 这晴儿姑娘是不是疯了?竟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墨老回手就是一记耳光:“混账!没有出息!” 而晴儿已经丢了魂儿,愣愣地被人架着,一动不动。 “你们在此喧闹作甚?”一边,黄大仙的声音传来,“本仙说是除心魔,又不是要取他性命,方才那一剑乃是斩魔剑!诸位请看,大道所讲,破后而立!” 说罢,黄大仙抽出一张白布往白宋伤口处一按。 只见鲜血瞬间浸透了白布,鲜红正在晕染。 可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鲜红在晕染开始不久逐渐变淡,并且一点点收缩,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逐渐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 黄大仙也没见过,心里暗暗称奇,这是白宋上次说的法子,用白矾。 黄大仙躬身,小声说了一句:“小友,你这法子甚妙。” 说罢,再将白布一扯,白宋身上被白布遮过的血消失不见,连血肉模糊的伤口也瞬间愈合了。 这一次不但是百姓了,连圣莲教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已没了生机的白宋手指动了动,然后发出了一声咳嗽。 “哎呀!诈尸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乱起来。 “诸位勿惊,此人心魔已出,此时乃是新生。” 大仙的话让人群稍作安定,众人再来看时,白宋已经从地上坐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就算是圣莲教中对黄大仙持有怀疑的人也被惊呆了。 这可是亲眼所见的实事! 三个人上去检查过了,护法亲自确认过的死人,一眨眼的功夫又活了过来? 这不是仙法是什么? 晴儿擦干了眼泪,使劲儿的揉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呆愣愣的,不知如何面对。 护法看看墨老,老人都是一副感慨之色,心说这天下真有如此妙法? 人能复生? 真是开了眼了! 而此时,百姓之中已被震惊之声淹没,他们对大仙的崇拜简直无以复加。 正在这众人惊叹之际,人群内却又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传出:“真是个白痴!” 然后,火凤凰拉着白蜂悄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304章 一出好戏 人群跪拜,如海潮一样汹涌,百姓高呼的声浪中尽是对仙道妙法的崇敬。 人之所以向往天道,不就是渴求不死吗? 连当今皇上都一心求不死之法,何况这世间百姓? 今日,百姓们终见了内心最渴求的一幕,一个死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活了过来。 如此奇景,怎不叫人震撼? 无需言语,千百人下跪,那虔诚姿态便是黄大仙自己也少有见过。 先前纵有些许怀疑之声,现在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黄大仙身着道袍,于人前负手而立,看此情形,或许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怕是也认为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大仙? 晴儿挣脱跑到了白宋身边,哭着捧着白宋的脸:“白公子,你……你怎么样了?刚刚吓死我了……” 白宋故作茫然:“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晴儿惊魂未定,也不计较什么,抱着白宋小声抽泣。 “未曾想这黄大仙藏有一手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边上,墨老没心思去管教孙女的越轨之举,沉声自语着。 和墨老一样,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护法没有说话,看着黄大仙若有所思。 墨老想了想,继续说:“既然这黄大仙有此能力,老夫得先走一步。” 说完,墨老给了护法一个眼神,自己便离开了。 墨老本以为身边的护法明白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护法此刻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护法现在不单单是震惊于黄大仙的手段,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能叫人起死回生的是黄大仙! 并非什么白宋! 回想之前种种,护法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当时是黄大仙先到地牢,先一人见过李淼,然后才是白宋的到来。 也就是说,黄大仙在李淼的事情上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整件事之所以暴露,是火凤凰第一个出现提醒,并且还将整件事描述得有板有眼,竭力渲染白宋的医术高明,说明世上或许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 护法眉头紧皱,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白宋打死不承认自己放走了李淼,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的医术精湛,或许能有法子让李淼死而复生。 现在这个证据因为眼前的一切而被否定。 护法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火凤凰!” 然而,本该在他身边的火凤凰却久久没有回应。 护法回头去看,身后人群中哪里还有火凤凰的身影? 此刻,护法心头一沉,低声招呼身边几人:“速速将火凤凰找来,她要是敢拒绝,直接将其擒住!” 身后几位手下立即消失在人群。 …… 今日演出告一段落,黄大仙很满意今日的现场反馈,遣散了百姓,兴致勃勃地走到白宋身边。 “白兄,你真是不世出的天才,骗……法术修为精湛,日后你我合作,彼此扶持,相信会是前途无量啊!” 白宋苦着脸,刚才表演闭气之法,服下的是毒药,现在还有些气闷,脸色很差。 但好在是没有性命之忧,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 看到黄大仙自得意满的样子,也是笑了笑:“是吗?那就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以后。” 黄大仙不懂白宋这话的意思,倒是很有契约精神,以为白宋帮他树立了威信,他就该帮白宋摆脱困局了。 “白兄,你说先帮贫道表演完这一场,现在已经完成,贫道也该帮你洗清嫌疑了是?那下一步贫道该怎么做?你尽管说便是。” “下一步?”白宋笑着反问,“谁说还有下一步?” “嗯?”黄大仙一愣,“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谢黄大仙的好意,已经没有下一步了,帮您完成了演出就是我全部的计划,现在我已经洗清了嫌疑,要多谢大仙了。” 说着,白宋一拱手,朝着黄大仙深深地一礼。 正巧,护法笑盈盈地走了上来:“两位,这是在干什么?” 白宋一脸感慨:“这是在感谢黄大仙的救命之恩。” 护法笑着把手搭在黄大仙的肩膀上:“没想到啊没想到……黄大仙还有如此本事,之前可是小看了大仙。” “咳咳……”黄大仙骄傲地咳嗽了两声,“无妨无妨,修道之人,不在乎世俗虚荣。” “那可不行,改日我得在教主面前好好给您美言几句,来来来,大仙请随我来,本使正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护法少有地跟人勾肩搭背,拉着黄大仙去了别处。 黄大仙回头看看白宋,有些不解,心说现在对方还是犯人,怎么就不管了呢? 最新消息,火凤凰已经逃离河口镇。 护法听到消息,自然猜到是火凤凰做贼心虚。 看到黄大仙当众表演起死回生之法,便能顺藤摸瓜查到她的头上。 黄大仙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觉得完美的演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给演进去了。 护法拉着黄大仙到了晨间关押白宋的房间,突然一把将其推到了里面,然后一关门,上了锁。 黄大仙莫名其妙,连忙推门,发现门已经被锁着,然后探头在窗口,看着护法,大喊:“这是何意啊?” 护法回头一阵冷笑:“大仙如此本事岂能投身圣莲教?莫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 “护法,你在说什么啊?贫道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仙,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知我们已经得知李淼没死的消息了?” 黄大仙哪里听得懂这个? “护法,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把门打开。” “误会?有什么误会咱们留给教主面前说。” 说完,护法不再回头,留下黄大仙一脸懵逼望着窗口。 …… 眼看就要到正午,烈日驱散着昨夜的雨水。 但无论是烈日还是暴雨都冲刷不掉留在白宋心底里的痕迹。 不知不觉中,白宋已经恢复了自由身,看上去他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只是一场细微的演出,就让护法相信了他的清白。 但白宋没有闲着,自己默默地到了黄大仙的屋外,隔着一扇窗淡笑看着里面的黄大仙。 这一幕,和早上的情况比较,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第305章 醒悟 黄大仙一人枯坐房中,郁闷了老半天,好久才想通了其中缘由。 原来一切的根源就是之前的一次表演。 黄大仙恨得压根儿痒痒,心说自己骗了一辈子的人,今日反倒被个小鬼给坑了。 此刻,突然见到白宋出现,黄大仙激动地扑倒窗口,伸出手想要揪住白宋的领子。 白宋机警地往后退了一步,让黄大仙扑了个空。 “白宋!你小子又坑我!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一定要这么整我?!” 白宋笑了笑:“没有深仇大恨?看来你到老也没有想过自己干过什么,犯下了什么罪孽。因为你,一个无辜的姑娘死了,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我能想象到同样的事情在这么些年间发生过多少次?是你的作为逼着我去当圣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怜别人,就是害了自己!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老夫这是在提点你!” 白宋不想跟他多说:“告诉你,火凤凰已经逃走了,看来她比你更为清醒。” “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害死我?告诉你,圣莲教需要我……喂,你别走!老夫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 黄大仙声嘶力竭地喊着,挥着手想要抓住白宋,但白宋已经走远了。 离开关着黄大仙的小院,白宋的下一站到了另一家相对熟悉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位妇人熬着羊汤,这是他们一家午时进贡给圣莲教的食物。 白宋看到这个妇人,脑海中便浮现出萍儿的时而愣愣,时而精灵的样子。 想到萍儿,白宋的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白宋的出现让院中的妇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起身看了看白宋,忽然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白宋是殴打仙长的罪人,虽然已经被除去了心魔,百姓见了多少有些害怕。 “萍儿死了,你知道吗?” “知……知道……” “那你一点不伤心?萍儿的墓在哪儿?” “还……还没及下葬。” “没有下葬?”白宋眉头一皱,然后看着那一锅羊肉,“下葬自己的女儿还不如一锅羊肉重要?” “这是给仙长进贡的,只有进贡的物品好,还能留下跟仙长们一起吃饭,才能沾染仙气。” 白宋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咔作响,但他还是保持着平静,至少脸上看起来如此。 “那萍儿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或许是白宋连翻的发问让妇人心有所动,微微低头,眼角多了些哀伤:“谁让她胡说八道,辱没仙长的,对仙家不敬,就是自寻死路,我也没有办法。她现在人已经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里面出来一个男人,指着白宋呵斥:“你来干什么?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萍儿那傻丫头都是听了你的鬼话才胡说八道的!我们一家诚心求仙,全坏在了你的手上,现在萍儿有辱仙尊,害得我们也要跟着受到影响!” 白宋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缓缓道:“我来这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萍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你忘了自己刚死过一次吗?要不是大仙的仙法,你早就是个死人了,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男人显得十分不耐烦,骂骂咧咧走上前来,就要将白宋推出家门。 白宋冷笑:“执迷不悟?” 自语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突然间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猛地一下刺入了男人的心口。 夫妇二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妇人惊恐地捂着嘴蹲在了地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到丈夫满身是血站在那里,几乎就要晕过去。 男人也惊愕地了愣在了原地,看到自己鲜血喷溅,全身都跟着软了,缓缓地也跟着蹲在了地上。 但经过一开始的惊愕,剩下就是疑惑和不解。 男子逐渐感觉到不对,虽然自己满身是血,但却没有撕心离肺的痛,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虽然有些痛,但显然不致命。 胸口处除了鲜血之外,甚至都没有看到伤口。 妇人扑了上来,抱着男人痛哭道:“当家的,你走了我可咋办呀?” 然而,随着妇人的哭声,男人却缓缓地站了起来:“这……这是……” 妇人也吓到了:“当家的,你……你怎么了?”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看着白宋。 白宋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张白布,往男人身上的伤口处一擦,片刻之后,所有的鲜血转化为了我清水,没有一点儿痕迹。 然后,白宋丢下自己的短剑。 看模样,正是先前黄大仙在众人面前所用的那一把。 当男人将短剑拿在手中少做打量,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那剑锋是可以伸缩的! 白宋依旧沉默着,他给了充分的时间让这对夫妇去明白这一切。 他所展现的便是先前黄大仙所展现的,一模一样。 此刻,白宋将手重新深入衣袖之中,这一次,他在衣袖里藏了一把真正的匕首。 如果她们还是醒不过来,白宋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 萍儿落得如此,她的父母有不可推卸的罪孽! 气氛有些沉重,夫妇二人看着彼此,眼光闪动。 过了几分钟,是那妇人突然哀嚎一声跪在了地上,瞬间哭嚎了起来:“我的女儿啊!” 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白宋:“萍儿……萍儿她……她没有说谎……我……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听到这样的话,白宋紧张的手终于松了,相信萍儿也希望看到自己的父母醒悟,虽然这一切已经太迟。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之前求道之心有多虔诚,此刻的二人内心就该有多悔恨。 “是圣莲教!是大仙!是他们!是他们害了萍儿!” 男子突然站起,抽出了灶台上的菜刀,眼神似要吃人。 “当家的,你要干什么?” “我去给咱们的女儿报仇!” “他们人多,你去了不是白白送死?” “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女儿,都是那个妖道!” 白宋拦在男子面前,低声说:“现在想要报仇了?” 男子低头,无颜面对白宋。 白宋看了看不远处的羊汤,将一个小纸包塞给了男子。 “就让这里的人给萍儿陪葬。” 第306章 解脱 时值正午,河口镇祠堂内院中课桌几十,各色菜肴美酒陈列,整个祠堂都被酒香和肉香所笼罩。 祠堂外,河口镇百姓排作长龙, 每个人都带着自家最好的食物前来上供。 只有最有诚意、地位最高的镇民才有资格在院中跟各位圣莲教的仙长同坐进食,这是一份荣光,更是一次仙缘。 为了彰显诚意,各家各户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 可惜这河口镇百姓早先已有多次上供,许多人家早已不堪重负,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凑足里面几十桌酒菜,几乎已经将整个镇子给掏空。 但百姓们依旧乐在其中,认为求仙之路,食物都是糟粕,以后得道成仙,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不过,一个镇子上总有那么几户富足人家,家里还能出得起一头羊的,那肯定是倍儿有面子,在宴席上留有一个位子是妥妥的。 民家夫妇混在人群之中,扛着一锅几十斤的羊肉引来了众多羡慕的目光。 但这对夫妇却没有任何表情,一路低着头,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家里出了个污蔑仙长的孽畜,可不得好好表现讨好仙家?不然以后非但成不了仙,还得下十八层地狱。” 不远处,同镇的镇民酸溜溜地说着。 这位夫妇依旧没任何反应。 两人拍到祠堂口,有圣莲教的人看守着:“哪家哪户,送的什么?” 两人放下大锅,打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羊肉香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膻味儿,这才是羊肉最独特的标志。 看守的口水一下就流出来了。 羊肉可是好东西,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是想吃就有的。 妇人说道:“李福家的,宰了家里最后一头羊,给各位大仙尝尝鲜。” 看守的也不多说,拿起锅里的瓢就舀了一瓢汤,也不顾烫嘴闷头喝了一口。 羊肉汤浓郁的味道刺激味蕾吗,看守的美得摇头晃脑:“啧啧啧……这味儿够浓啊!” 一锅羊汤又引来几人,纷纷先来尝尝。 几人分别尝过了,砸着嘴意犹未尽,特别赞扬了这对夫妇有诚意,让他们直接进内院就坐。 羊汤在内院的饭桌上倒也算不上稀奇,也不知的那家上供的酱肉惹人侧目。 不为别的,只为这酱肉是宰的生牛。 贞观五年,光天化日之下宰牛为庆,也只有在圣莲教才能看到如此奇景。 时候已经不早了,圣莲教和名剑山庄的弟子们到场,纷纷落座,连带着后面百十个镇民也都坐下。 这一顿饭对镇民们乃是天大之事,可对圣莲教而已,就是一顿便饭。 席间无话,各自开吃。 白宋也在席间,同时也坐在了核心的成员当中。 桌前有酒,护法借此机会给白宋倒酒,当做是赔罪。 白宋心不在焉,扫视这四周,发现没有看到墨老。 “白副使,你在看什么?蔡某身为护法,却是多次错怪了白副使,实在是罪过。这一杯酒……” “为何不见墨老?” “墨老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了。白副使是有什么事情?” 白宋摇摇头:“没什么……既然墨老不在,倒是少了一些麻烦。” “麻烦?”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怎么也不见南域圣使?” 护法眉头一皱,低声道:“此人心怀不轨,恐怕此刻已经畏罪潜逃了。” 白宋一笑,并不点破,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盛上桌来。 古代少了香料,羊肉膻味儿极重,但正是这股膻味儿,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味蕾。 一时间,整个桌子都是咽口水的声音。 “这羊够味儿,诸位可乘热喝,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我们去扬州还有足足两天的路程。”护法带头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客气起来,纷纷盛汤。 到了白宋这儿,白宋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白副使,这羊汤乃是上佳之物,你不尝尝?” “最近肝火太旺,羊汤过于上火,吃不得。”白宋淡淡答道。 都知道白宋是大夫,注意自身调理也不奇怪,同桌的人也没当回事。 坐在白宋身边的是晴儿,晴儿对羊汤情有独钟,难得主动起身想要盛一碗来。 白宋眉头一皱,起身拦住。 白宋这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晴儿也颇为不解,疑惑得看着白宋。 “白公子,这……” “晴儿姑娘忘了脸上的过敏症了?你的体质可喝不得这东西。” 白宋沉着脸十分严肃,凭着晴儿对白宋的了解,从对方眼中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信号。 晴儿微微皱眉,不知道白公子要做什么,但本能让她选择了放弃,默默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宋说法虽然解释得通,但在众人看来却显得有些奇怪。 可一时间又感觉不出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 然而,除了白宋和晴儿之外,这一桌各位核心成员内,还有一人没有盛羊汤。 这个人就是名剑山庄庄主上官客! 护法警惕心很重,狐疑地盯着上官客,低声问:“庄主,您又是为何不喝这羊汤?” 上官客拱手一笑,轻松道:“护法,上官受不得羊肉的膻味儿,让您见笑了。” “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儿?” 护法皱眉想着,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身边一人笑着道:“护法,您这是干什么?他们不吃我们吃呗,等下去羊汤都凉了,就没味儿了。” 说着,那人便要一口喝下去。 “等下!”护法忽然加重语气呵斥。 众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护法。 “各位稍等!”护法沉声说着,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放入羊汤之中。 同一时间,护法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宋。 白宋看到了这一幕,更注意到了护法的眼神。 这一刻,白宋忽然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迎向护法的目光。 气氛忽然严肃,因为白宋和护法的目光相对,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讯号。 所有人都低头看向手里的羊汤,忽然间也有些恍惚,不禁暗自在心中发问,难道这羊汤真的有问题? 过了半分钟,护法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同时将银针拿出,放在眼前一看。 银针没有变色! “嘶……”护法抽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怪异。 银针依旧如常,散发着银白的光泽。 “没毒?” “害!”一旁有人叹了一声,拍了拍护法的肩膀:“护法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嘛?好好的一桌饭菜,被你搞得那么紧张!这些酒菜都是那些镇民们进贡的,整个镇子都是我们的人,难不成您还以为那些傻头傻脑的百姓能对我们下毒?即便是有毒,凭着在座各位的功力,凭着白副使的医术,根本不足为虑。” 说完,那人一口将羊汤喝了个精光,然后感叹一声:“好喝!” 然后还要再来一碗。 一锅羊汤分在几十桌根本就没多少,众人唯恐被人抢光了,纷纷开始争抢起来。 看到大家都开始吃酒菜,护法本有些悬着的心也放松了。 想想也觉得很可笑,刚才的人说的没错。 在座的各位都是几十年功力的老江湖,以他们的内功修为何惧毒药?就算是有毒,那也能靠着内功生生给逼出来。 再说了,连银针都试过了,怎么可能有毒? 想着,自己也一口将羊汤喝下。 看到这一幕,白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然后回头看看院中其他桌,见到其他桌上的人尽情的畅聊着,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羊汤,大口地吃着羊肉。 白宋眯起了眼睛,有些怪异地望着头顶的太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 有一句话,白宋憋在心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他很想大声地喊出来。 但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丫头,哥给你报仇了!” 所有人都贪婪地沉溺在酒肉之中,只有晴儿注意着白宋的一举一动。 在晴儿的眼中,白公子不是个会无缘无故作出怪异举动的人,现在的白公子心里肯定藏着别的什么事。 “白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晴儿乘着众人不注意,小声地问了一句。 白宋笑着凑到晴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听到白宋的话,晴儿惊愕地瞪大了眸子,看着白宋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宋左手捏着晴儿的小手,右手轻轻拍打着细腻的手背:“晴儿,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二是告诉你听到的一切,让我和他们一起死去。” 晴儿愣愣地坐在位子上,恍惚且不知所措。 白宋没有再说,一直默默地拉着晴儿的手,一刻都没有放松,同时也不忘跟在座的各位热情地喝酒吹捧,一副熟络的模样。 而晴儿只是坐在原位,筷子一直没有动过。 看着白公子恍若无事地应付着周围所有人,晴儿的心里头一次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丝畏惧之心。 同时,晴儿心里也多有怀疑,白公子的话是真的吗? 白公子的毒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一生还? 第307章 这些无法原谅的人 热闹的酒席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圣莲教教徒放肆地享受着来自百姓的供奉。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原先的计划,一个个都烂醉地倒在了酒桌上。 白宋所在的主桌,一人顿觉腹痛,突然趴在了桌前:“哎哟哟,等一下,我得去方便方便。” 此话倒是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反倒被人一通嘲笑,那人也顾不得辩解,半蹲着身子找方便之所。 看到这一幕,白宋振作精神,突然起身将最后一杯酒给喝了。 “好戏收尾,我可以公布答案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同桌众人有些发愣,齐刷刷地看着白宋。 白宋径直看着护法:“护法,你调查许久的卧底有没有结果?” 护法一愣,也是不明所以。 “哎,我直接公布答案。”白宋深吸了一口气,加大了声调,“我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这一声,白宋用尽了力气,整个祠堂院中所有的人都清晰可见。 这一声出现,场面忽然寂静。 无数目光朝着白宋投来。 喧闹到寂静的变换有些突然,空气中的酒味儿还没散去,只有零星的落叶飘过,留下来的是一片狼藉。 白宋挺直地站着,冷漠地扫视着在场众人,这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你在说什么?”一人起身问道。 “我怕你们时间不多了,要是在死之前不让你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会让我留有遗憾。” 很显然,圣莲教的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然出现的讯息。 然而,晴儿已经惊愕的起身,难以置信:“白公子,你……你真是朝廷……朝廷派来的……” “白宋!”桌对面,护法意识到了问题,爆喝一声,“真的是你!” 白宋欣然点头,冷笑着盯着对方。 护法表情阴冷,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就要动手。 等到他们运转真气,忽然感觉腹内绞痛,一下蹲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毒……毒……” 一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白宋也没想到如此情况,武林中人运转真气竟会加速毒性发作。 这么一动之间,两人在地面抽搐一下渐渐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以为名剑山庄长老缓缓蹲下身,试了试鼻息,脸色就是一白。 死了? 这两人可是圣莲教中难得的高手,内功深厚,一般毒物根本无效。 但大家亲眼目睹的,这两人不过毒发的瞬间,前后不过几秒钟,人就这么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毒? “白宋,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护法怒不可遏,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说话间,同桌几人都感觉到了腹痛难忍,逐渐露出了难忍的神色来。 下一刻,庄主上官客默默地起身,畏惧地看着白宋,悄然退到了一边。 同桌几人也都惊愕地看着上官客,尽是不可思议。 看到上官客,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是羊汤!” “不可能!”护法当即否定,“羊汤我明明用银针试过的,根本没毒……” “一枚银针就能辨别天下毒物了?”白宋不屑地一笑,“你们的教主不是制毒的行家吗?怎么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基本的常识?” 白宋轻轻地拿出个小拇指大小的塑料试管,里面装着半管细小的白色晶体,轻轻地扬了扬,漏出了属穿越者的骄傲。 “这蓖麻毒素本来是给你们教主所准备的,只要这么一点点,就足够杀死你们在场所有人。只可惜你们在刺激我的路上过于优秀,以至于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看着白宋手里的试管,里面的毒药不过几克,对于古人而言,这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一点就能毒死在场所有人? 现在众人已经顾不得怀疑了,此刻似乎已经到了毒发的时间点。 所有人都感觉越发难受,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连开口说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护法自己也有所感觉,眉头逐渐拧着,满头大汗,却也强撑着不倒下。 护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体内毒素之恐怖,一身真气居然没半点儿用处! “你们作恶太多了,我很难留你们的一命!”白宋突然瞪红了眼睛,咆哮道,“整个镇子都要为萍儿的死付出代价!他们想要成仙,我就送他们上路!就算萍儿愿意放过他们,我也不会放过!” 白宋手一挥,转身看想身后。 不知在什么时候,身后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所有人甚至连一点儿求救的声音都没发出,就这么静静地也狰狞地死了。 但在另外一角,几十个名剑山庄的弟子却稳稳地站在一边。 这一切都是在他们对话之间发生的,当所剩的几人看到院中一幕,无不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这还是人吗?! 如此多的人命,就在一瞬间全死了? 剩下的人终于怕了,不受控制地想白宋求饶。 “白公子,饶我一命……我……我愿意归顺朝廷……求求你,快给我解药……” “解药?不好意思,此毒真没有解药。” “不……不可能!” 几个名剑山庄长老回头看着远处的上官客:“上官客,你……你为何知道羊汤有毒?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上官客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们已经跟圣莲教串通好了,名剑山庄需要一次清洗,这是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上官客,你这个奸人!你居然和朝廷沟通,你这个叛徒!” 上官客没有搭理,依旧闭着眼睛,他不知道白宋的身份,可即便是知道了,今日也是没有选择。 护法已经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嘴角开始渗血,已经无力再支撑。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晴儿身上,竭力地喊着:“晴儿……你……你是墨家之后……为何……为何要跟朝廷勾结?快……快救救我……求求他……” 晴儿愣在当场,甚至都不敢看白公子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连自己内心在想什么都分不清,哪里听得到护法的话? 白宋站在晴儿身后,轻轻地把手的放在她的肩上。 晴儿身子一颤,忽然有些颤抖,只听白宋在身后淡淡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国仇家恨,但你要是走不上正途,我就会出面干预。今日局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跟我走!” 白宋没有多看桌前奄奄一息的人,用命令的语气呵斥一声,转身朝院外走去。 小镇上,镇民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在羡慕那些能跟仙长共餐的人,殊不知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 被锁着的小院里,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白宋又到了那个窗口,黄大仙立刻跑了过来,指着白宋怒斥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贫道等着,等贫道出来了,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白宋没有说话,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扫了一眼黄大仙,朝着身后失魂落魄的晴儿说了一句:“开门。” 晴儿低着头,依言照做。 门开了,黄大仙注意到白宋眼神有些古怪,加上没了房门阻隔,心中多有畏惧,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干嘛?!” 白宋进屋,一脚揣在黄大仙胸口,然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就往外拖。 黄大仙一把老骨头,除了骗人的把戏什么都不会,被白宋捏在手上死死的。 “你……你要干什么?快!快放了我!我……我可提醒你,圣莲教可不能没有贫道,你要伤了我,我绝对要你好看!” …… 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小镇祠堂院外聚集了所有的镇民。 一具具尸体被拖到了外面,一个个整齐地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每个镇民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即便是名剑山庄的弟子也有些心有余悸。 白宋来了! 拖着他们奉若神明的黄大仙来了! 人群前方,萍儿父母近乎癫狂地喊着:“这些都是害死萍儿的凶手!还有你们!你们不是想要跟仙人一起共餐吗?来得正好,我们夫妇好把你们都送上路,好让咱苦命的萍儿有个伴!” 地上洒着血,还有白布和短剑。 白宋去拖人的期间,这里似乎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 现在,当众人看到他们的大仙被拖着过来的时候,人群没有了之前的疯狂,而是一种畏惧的安静。 黄大仙还不知道什么事,一直被拖到院口,被白宋丢下。 他正要咆哮着说点儿什么,却看见面前密密麻麻的尸体,瞬间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黄大仙扫眼一看,赫然就看到护法及几个圣莲教的高手,脸上唯一的血色也没了。 白宋冷声道:“来,你不是会让人起死回生吗?赶紧把他们给回过来瞧瞧!” “白兄……咱们……咱们……” 白宋哪儿跟他废话?一脚揣在他的膝盖,只听咔的一声,黄大仙惨叫着跪在了地上。 “说!你到底是不是大仙?” “白……啊!” 白宋又是一脚。 “说,你到底是不是大仙?” “不是……不是……我我我我不是什么大仙……哎哟哎哟,要死了……” “你的仙法是怎么回事?” “仙法都是骗人的,我都是骗人的,我只是个老骗子,不是什么仙长,更不懂什么道法……” 第308章 醒醒吧 骗子…… 惊恐的镇民们缓缓收敛了表情,惊恐的神情逐渐被惊愕所取代。 他们纷纷看着跪在地上的大仙,看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似乎和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差别。哪有半分仙家姿态? 如果萍儿父母愤怒的哭诉和在场众多冷冰冰的尸体还只能让人感到怀疑,听到大仙亲口承认这一切,人们心中自我意识所铸造的大山瞬间坍塌。 除了沉默,任何情绪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 对白宋而言,此刻才是他真正发泄内心情绪的时候。 他一脚踩在黄大仙的背上,用力地下压,让对方刚刚折断的腿最大限度地吃力。 黄大仙剧烈地惨叫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如下雨一样往下滴。 “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黄大仙用尽最后的力气问着。 黄大仙始终不能理解白宋因何而百般针对他? 黄大仙永远不会明白,他越是问出这样的问题,就会越发地激起白宋心中的怒火。 因为他到死了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多大的过错,而他越是不明白自己的过多才越让白宋感到愤怒。 “饶……饶了……我,我再也……再也不骗人了……” “晚了。” 白宋留给黄大仙两个字,袖中取出一根针,从黄大仙的头顶直插而下。 一瞬间,黄大仙没有了声音,瞪着一双几乎要突出来的眼珠子,回头看向白宋,满眼都是不甘和不信。 “大仙……大仙死了?大仙死了!” “大仙死了!” 后知后觉的镇民们恍恍惚惚地有了议论。 人群渐渐有些骚动…… 忽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大仙没有死!你杀了的只是大仙的肉身?!大仙是元神出窍了。” “元神出窍?!”白宋冷笑一声,盯着那人。 对方有些心虚,毕竟白宋刚才的眼神如恶魔一般,看看便让人胆寒。 白宋看了看身侧,地上捡起一个碗,当着众人的面要了一碗剩下的羊汤。 见那羊汤,众人脸色皆变。 白宋拿着羊汤走向人群,镇民们纷纷退让,直到走到说话的男人面前。 白宋将羊汤送到那人面前,冷声问道:“既然你想成仙,那我就成全你,喝了这碗汤,你就可以追随你的大仙去了,好好地感受一下元神出窍。” 那人表情抗拒,努力地想要退开,白宋却紧抓着他的领子。 “怎么?刚才说得义正言辞,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敢尝试了?你倒是喝了它随你的大仙去啊!” “别……别……我……我不喝。” 白宋轻蔑地瞥了一眼,将碗重重地砸在地上。 瓷碗摔得粉碎,人群惊得一颤。 白宋在人群中喊道:“你们是还不肯清醒吗?还要被自己编织出的美梦骗多久?这世间根本没有神仙!想要过得更好,只要靠自己的双手!只有你们自己能拯救自己!人活一世,要什么长生不死?活出自己的人生,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就够了!像一个个傀儡似的活着,即便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 犯错总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白宋就是要将这里的所有人的美梦给捏碎了,让他们好好看看这残酷的现世,并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在回到那个梦中。 白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处理尸体,去萍儿的墓前看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河口镇没有预想的队伍离开,这让在镇外埋伏的军队有些始料未及,甚至以为情报有误。 白宋还留在镇中,处理完镇上所有的琐事之后,名剑山庄的父子终于是找上了白宋。 白宋的作为令这父子二人心生畏惧,谁能想到灭掉圣莲教所有人的会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书生。 关键他还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来自朝廷。 白宋在屋中,守着失魂落魄的晴儿,做完了这一切,他现在还有些迷茫。 外面的上官父子敲了敲门。 白宋说了一声:“进来。” 上官父子进来先看了看晴儿,然后对白宋一拱手,称呼也变了。 “白大人。” “白大人?”白宋眉头轻皱,这新的称呼听上去有些奇怪,估计在这些江湖人士的心中,但凡能跟朝廷扯上半点儿关系的,那就应该称之为大人。 “还是叫我白宋。” “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为朝廷委以重任,自当对得起大人二字。” 白宋心情不佳,直接道:“有什么话直说了就是。” “这个……”上官客笑了笑,“现在圣莲教的人已经被剿灭了,我们名剑山庄所剩的弟子还中了百花丸的毒。” 白宋指了指桌上:“上面有一张药方,就照这方子搭配,解药三日一服,百花丸的毒就不会发作。” 上官客一愣,果真在桌上有一张药方,却没想到这白大人如此洒脱,居然将百花丸的解药秘方如此轻易地告诉了他们。 但白宋随后补充:“这只是暂缓毒性的解药,不能根除。想要完全摆脱百花丸的毒性,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上官客不知白宋心意,瞬间眉头一皱,心知是对方不肯轻易交出解药,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无奈地拱了拱手:“名剑山庄明白大人的意思。日后若有能用得到名剑山庄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便是。” 白宋一抬头,意识到对方似乎会错意,正要解释一句,可又是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误会了,那就误会了。 上官修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见了今日的一切,他发现白公子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除了不会武功,有着一切令人感觉畏惧的潜质。 上官客拿着药方跟儿子一同离去,到了这一步,白宋已然成了所剩之人的首脑,下一步该怎么走,还要听听白宋的意见。 白宋的心思却不再这里,他看了看晴儿,终于打破了沉默:“想了这么久,想好了怎么做?” 晴儿没有回答,反问:“如果今日爷爷也在,你会不会连他也一并杀了?” “会……也不会……” 白宋想着说,这不是一句套话。 第309章 新路 晴儿低着头,没有去看白宋的眼睛。 “你是朝廷的人,从一开始接触我就带着自己的目的……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准备如何处置我?” “处置……”白宋还真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有些人,一次都无法原谅,但有些人,白宋可以无限次地原谅。 很显然,晴儿就是那种能让白宋原谅无数次的人。 但原谅归原谅,白宋觉得有必要给晴儿一些正确的引导,但短时间内白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和打算。 想了一会儿,白宋才说:“圣莲教是不能让你再待下去了。” “把我交给朝廷领赏?” “在我没有想好之前,你就跟着我。” “跟着你?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不会……因为你冒死也会救我,怎么可能对我不利?” “那是不知道你跟朝廷有关联。” 白宋没有再说,陷入了沉思。 下一步该怎么走? 河口镇上死了那么多圣莲教的人,继续在圣莲教卧底无异于是送死。 “罢了!” 白宋起身,拉上晴儿,走出房门却没出院子,而是到了院墙后面。 晴儿本不想跟白宋多说,无奈白宋这举动实在奇怪的,便问道:“这是干什么?” 白宋贴在墙面蹲下,双手做了个人梯,朝着晴儿使了个眼色:“上来。” “上来?” “翻墙,我带你走了。” “翻墙?走了?”所有的话都让晴儿感觉很奇怪,这是干什么? 白宋认真说:“我不能继续留在这儿,我要马上离开,什么圣莲教,什么朝廷,都跟我没有关系!” 晴儿还是不太明白,却是看到白宋示意她快点,鬼使神差地跟着白宋一起翻墙到了偏僻的小路上。 现在小镇中家家闭户,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白宋带着晴儿瞧瞧出了小镇,在镇口的马棚里偷了两匹马,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 晴儿根本不能理解,跟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在后面喊道:“我们要去哪儿?” “绕道,回蓟县!” “回蓟县?” 这话太过突然,晴儿还在思索,殊不知自己一路跟随的举动也很奇怪。 从小镇出来,镇外是黄沙旱道,马蹄过处尽是烟尘。 白宋回想今日的一切,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足够惊天动地,但死的人在圣莲教之中不过是凤毛麟角。 一个庞大的邪教组织,想要连根拔除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不是靠一个人能完成的。 杀了一个教主,马上会有第二个教主出现,要根除邪教,是要百姓摆脱愚昧,只有让百姓更为富足更为满意当下的生活,才不会有人去相信神怪邪说。 这是此行白宋最深刻的感受,此刻离开并非是心生畏惧,而是心中突然多了一些更明确的目标。 …… 自打离开河口镇,有关圣莲教的事情就跟白宋彻底断开了联系,他也不再去想之后的事情,一路沿长江岸快马长驱,半日时间就到了从扬州往幽州的官道上。 第一夜,两人住在官道上的一家驿馆休息。 生活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正常。 窗口吊着明月,小二将饭菜送来房中。 晴儿取下面纱,认真地吃着东西,努力地不让自己去多想什么。 白宋找到了新的目标,但她还处于迷茫之中。 她被白宋带走,往后圣莲教的人见到,多半会认为她跟白宋是一伙儿的。 自己明知道他是朝廷的人,现在却跟着他一走了之,以后遇到了爷爷该怎么交代? 带着各种担忧,第一个夜晚似乎就在平静之中过去了。 到了半夜,晴儿在睡梦中突然的听到一声惊呼,人突然惊醒,忙睁眼起身,看着房间对角的小床上,白宋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白公子,怎么了?” 白宋坐在床边,摆摆手,惊魂未定:“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晴儿缓了口气,重新睡下。 但白宋这一夜却再没有睡着。 白宋梦到了自己白天在河口镇所作的一切,却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的姿态关注着自己。 看到自己用自己提取的毒素毒杀了所有人,为可怜的萍儿报了仇…… 这本该是一件极度爽快的事情,可当自己看到自己在河口镇所流露的冷漠和不屑,以及不时出现的极度的爽快时,心里忽然间有些畏惧。 也终于能明白在场所有人都流露出畏惧是为何了…… 那一瞬间,连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 而在梦境的最后,自己张扬地告诉所有人这世界根本没有神仙妖怪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 “既然没有神怪,那你又如何来的?” 一句问话,瞬间将白宋惊醒,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明知道是个梦,但白宋的心里却久久不得平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直到天亮。 一早,晴儿醒了,按坐在床边的白宋精神很差,忍不住关心道:“白公子,你没有睡好?” 白宋摆摆手:“走,咱们还要赶路。” 晴儿没有立即收拾东西,而是指着窗外远山的轮廓说:“白公子,要不我们去庙里上柱香?” “上香?” 晴儿点点头:“刚加入圣莲教的时候,我也常常做噩梦,睡不着,之后便去庙里烧香拜佛,多去了几次,渐渐就好了。” 晴儿说话淡淡,但已经看出了白宋的心事。 白宋终究不是个杀人魔头,一次性杀了上百人,终究会有些心悸的。 白宋从来不信神佛,但这时候突然就不排斥了,反倒有些放松,觉得至少是有了驱散阴霾的方法。 …… 深山古刹,人烟寥寥。 两人两马,一路山途,不消半日便已是狼狈不堪。 寺庙无名,佛堂老旧,但烧香不要香油钱,实属罕见。 佛堂前,白宋足足跪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跪什么,为什么要跪。 但人一旦跪了,心里反倒安生不少,不知道晚上睡觉还会不会做噩梦,至少现在不再那么焦虑了。 等到内心平静,白宋起身准备离开。 但小小的寺庙里面出来一位老主持:“施主身上杀孽太重,不如在寺中暂留两日。” 第310章 深山古寺 突然的人,突然的话,让白宋愣在当场。老主持却已走到白宋面前,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搭在白宋手腕。 白宋左右看看自己,衣着上除了稍有狼狈之外,倒是不见别的异样,实在不知这老主持从哪里看出自己的杀气太重。 晴儿站在门口,一路默默陪着,若非是白公子要来,晴儿断不会来着佛门之地。 自加入圣莲教,晴儿只在初始时常往寺庙走,自内心求得平稳后就不再踏足。 只因心知自己所行之事存有不义之处,每每踏入佛堂,窥见庙宇下所供奉地诸天神佛,面目之中总有几分凶光,叫人不敢直视。 现如今晴儿在旁侧等候许久,早已是想走了,见白公子又被一老主持拦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说道:“白公子,天色不早了,此刻不走,我们便回不到官道上。” 白宋愿意拜佛,却不想听俗人说了一些俗礼,就算穿上了僧袍,终究是被时代所限,白宋也不信这老主持能说出什么点拨的话来。 “来日得空,再来聆听佛音。” 白宋说了,但老主持却还不松手,认真地看着白宋,加重了语气:“施主,还是暂留两日的好,以免为心中杀孽所累。” “你这和尚怎么这样?”一边的晴儿听不下去了,在圣莲教待久了,难免沾染了些邪性,“我们都说要走了,你拦着作甚?莫不是为了些香油钱,我们给你便是了。” 说着,晴儿便稍显不耐地去摸钱袋。 白宋皱了皱眉,连续两次劝说,这让人感觉有些古怪。 此刻见晴儿拿钱,老主持依旧是抓着白宋的胳膊,微微地摇头,笑而不语。 “嘶……”白宋轻咦了一声,看这老主持神神秘秘的模样,还有他说话的声音,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白宋想到了昨夜的梦境,虚空中那个惊醒白宋的声音,还有那一句“既然没有神怪,那你又如何来的”! 顿时让白宋惊出了一声冷汗,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暗想莫不是这深山古刹之中真有什么得道之人,能看出自己来历不凡?或者知道自己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晴儿已经摸不出了一些铜板,准备递给老主持。 白宋轻轻拦住,认真地看着老主持:“我相信大师不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留我。” 老主持表情不变,只是从摇头变成了点头。 晴儿一看情况不对,绣眉微簇:“白公子,你不会真想……” “暂留一两日也未尝不可。” 晴儿听了眉头皱得更紧。 白宋看到问:“怎么?不愿意留在这?” “今时今日,哪有我选的份儿,白公子想留就留。” 见二人愿意留下,老主持方才松了手,朝着内殿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无名小庙不过两佛堂, 佛堂后面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小院,有着三五间禅房,有小沙弥四个和一条断腿的老狗。 老主持安排了两间房,让两人暂住,同时告诫两人,就在小院之中,静修期间不能踏入寺院范围半步。 白宋应了,也就安心在这破旧的小庙里住两天。 其实白宋也没那么急,急于回到蓟县不过是想跟之前的生活彻底撇清关系。 此次跟以往不同,这是白宋头一次并非为求自保而主动杀人,本以为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事实却不如白宋心中所想。 昨夜的梦给他提了个醒,觉得自己是该暂缓两日来作为疏导。 寄于深山之中,脱离尘世,让人心驰。 白宋坐在禅房外,看着小沙弥逗着一瘸一瘸的老狗,享受着夏日黄昏的清凉,瞬间感觉放空了自己。 尽管这里一切都很简陋,却让白宋体会到了内心深处最向往的生活。 倒不是想要出世,不过是想要有个能让自己放空的地方。 如果眼前的小沙弥换做一家娇妻美妾,瘸腿的老狗换成一窝小屁孩儿就完美了。 白宋看着风景,一直等着老主持来找自己。 在白宋看来,老主持让自己留下总有他自己的目的,白宋也很想问清楚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杀孽太重的? 然而,老主持一直没有来找白宋,更没有要跟白宋谈话的意思。 一转眼,深山静夜,偏远的小庙夜里是绝对的安静,外面任何一点儿鸟兽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宋在这里果然没有再做噩梦,一头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但没过多久,一阵房门打开的声音把白宋吵醒,睁眼一看就见晴儿畏畏缩缩地到了白宋床边,揪着白宋的被子蹲下身:“白公子……白公子……” “啊,我醒着呢。” 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晴儿什么表情,但听声音对方似乎的有些紧张。 “快……快醒醒,好像有人……” 白宋愣了一下,刚刚醒来,思绪还有混乱。 但晴儿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吓得够呛,直接坐到了白宋身边,晴儿的味道扑面而来,感觉那屁股都怼到脸上来了。 白宋这才慌慌张张地坐起,好在黑暗中看不到一张老脸通红。 “白公子……会不会是圣莲教的人来追杀我们了?” “你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白公子,你听……有什么声音?” 白宋这才安静下来,坐在床上认真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白宋也渐渐皱起了眉头。 晴儿说的不错,夜里的确有着嘻嘻索索的响动,像是无数条蛇在草丛里爬行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声音似乎一点点在接近,似乎在小庙的院墙外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一样。 白宋起床,连外衣也顾不得披上,开门到了外面。 夜里一切如旧,今夜的月光很足,院中一切都很清楚,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白宋注意到了院里的老狗,它似乎也注意到什么,三条腿笔挺挺地站着,耳朵竖得老高,左右看着,显得十分警惕。 突然,老狗叫了一声,朝着白宋的方向。 白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认为那老狗是在凶自己,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所在禅房的屋顶。 第311章 受制于谁 一瞬间,从房顶下来一个人影,落在白宋身后。 白宋没看见人,却是看到了一支细柔手上夹着一根纤细的银针。 白宋心底一沉,知道后面的人是消失的白蜂。 小丫头今日对白宋可没有什么客气可言,银针直指白宋的脖子,一手揪住白宋的后领,猛地一用力,将白宋直接往房间里面拖。 房里的灯亮了,前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房间内居然又多了一人。 那人正是火凤凰! 晴儿已经被按在桌前坐下,不敢稍动。 火凤凰则得意洋洋地走到了白宋面前,捏着白宋的下巴,像调戏姑娘似的打量着他。 “白副使,有勇有谋,当真是好手段啊!要是我稍有不慎,恐怕也成了河口镇一众亡魂之中的一个?” 白宋眉头紧皱,没想到火凤凰居然跟踪自己到了这儿。 “你要干什么?替圣莲教的人报仇?不要把自己塑造得那么忠心,你自己私自调配百花丸解药的事情,传到圣莲教耳中同样是死罪一条。” “没错,我杀你跟圣莲教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为了百花丸的解药配方不被更多的人知道。” “怎么?想用我的解药来控制圣莲教的人?” 火凤凰毫不避讳,点了点头:“受制于百花丸的高人远比你想想象中要多得多,只要掌控了百花丸的解药,手里头便掌握了一股庞大的势力。永远受制于人,不是我火凤凰的追求。” “一个女人,野心倒是不小。” 火凤凰并不在意,反问白宋:“小子,你以为躲在这破庙里面就能平安无事吗?那老和尚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发现我在跟踪。如果不是那老和尚拦着你,你早已是我手下的亡魂了。” “原来……大师让我留下是这一层原因?”白宋有些吃惊。 而火凤凰却直接抽出了匕首,摆在了白宋的眼前。 “不要伤害白公子!”晴儿惊恐道。 火凤凰不屑地看了晴儿一眼:“当真是一片痴情啊,帮着仇人说话,到现在连祖宗都忘了!” 说着,火凤凰已经失去了耐心,正要动手。 却在这时,白宋突然说道:“你确定自己拿到了解药?” 火凤凰手上一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宋冷冷一笑,“我明知道你的用意,却主动在白蜂面前演示配方,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黄大仙担心自己而配合你演戏!” “自然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在,但你就没想过我会在演示的过程中做一点手脚?” “你!”火凤凰意识到不对劲,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的药箱中,我第一次搭配时用了十三味药,但在给白蜂作演示的时候用了十四味药。” 火凤凰表情严肃,思绪飞快运转,过了一遍自己所知道的配方。 果真是十四味药! 火凤凰和白蜂相视一眼,显然她们都意识到了整个问题。 “不用猜了,我给你们的药中多加了一味朱砂。这朱砂与剩下的十三种药物的其中一种搭配会产生一种全新的毒素,用你们江湖话说应该叫软筋散,不信你可以摸一摸你们的后脚跟,试着加大力气,看看是否是感觉不到疼痛。” 火凤凰沉着脸,虽然不想在气势上弱于白宋,但终是去不掉心中的不安,忍不住蹲下身,照着白宋所说的试了试。 这一试,火凤凰脸色就白了。 白蜂也跟着试了试,同样是脸色一变。 “时间一久,你们会逐渐感受不到经络的条件反馈,首先会失去内功,然后会双腿失去知觉,最后蔓延至全身,成为一个植物人,换个说法,就是人们常说的活死人。” “白宋,你这个卑鄙小人!” “防人之心不可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何必如此呢?” “说!如何解毒,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来,现在别手软,我先去黄泉路等你。” 没想到白宋如此冷静,根本不吃火凤凰的一套。 白宋知道,火凤凰不会下手,一个贪恋权力的女人又如何舍得跟别人轻易换命呢? “你……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白宋冷笑一声,“还不让这小姑娘把针给收起来?” 火凤凰表情凝重,给白蜂使了个眼色。 白蜂这才将白宋松开。 白宋抖了抖衣裳,坐到了晴儿边上。 站着的两个女人都看着白宋,而白宋指着桌上的水壶。 “你什么意思?” “倒水。” “倒水?” “我让你给我倒杯水!”白宋提高了音调,语气中竟是命令的语气。 火凤凰柳眉倒竖:“你找死?!” “我是找死,找你一起死!” “你!” “还当自己是圣使呢?到底有没有明白自身的处境?你现在中了我的毒,不是圣莲教的毒!想要保命,老老实实照做!” 火凤凰银牙紧要,死死地盯着白宋,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拿出水杯来,不耐烦地倒了一杯。 “给你!” 白宋看也没看,直接倒在地上:“重新倒!” “你……” “懂不懂伺候人?你不是在江南一带是花魁吗?伺候男人会不会?给我认真一点!” 火凤凰再度犹豫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白宋面前,重新拿起水壶,不紧不慢地给白宋倒水。 过程之中,白宋忽然将手伸进了火凤凰的衣内,肆无忌惮地感受着对方身子的柔软。 火凤凰身子一颤,却是强忍着,装作无事发生。 白宋一边感受着女人的温度,一边低声细语地说:“以后在药中加入茯苓,可保毒性在一年之内不发作。这一年之内你当好好表现,到时候给不给你解药,要看我的心情。” 火凤凰没有说话,讲水送到了白宋面前。 白宋一口喝了,放下杯子,轻轻揉了揉那纤细的腰肢,赞了一句:“可真软!我就说嘛,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轻易寻死的,以后乖乖听话,或许有一天只是受制于我一人,却是万人之上也不定。” “要我做什么?” “圣莲教迟早会来报仇,我要你在这之前收揽江湖中有能力的人,组成一股新的势力,确保我和我家人的安全。这股势力不归于圣莲教,更不归于朝廷,只归于我一人。” 第312章 木鱼声 前途未卜,一切还只开始。 这个世界远非白宋所想的简单,朝廷、突厥、圣莲教……种种因果沾染,想要不担惊受怕的生活,那就需要一股能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杀了人,让白宋心里多了些纠结,同时也多了份豁然,相信别人,相信朝廷,不如将命运攥在自己的手里。 白宋想过火凤凰要来,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说出的话,更是白宋在选择离开后的构思。 圣莲教的报复迟早会到,他要利用这段时间来作准备。 火凤凰是其中一环,白宋相信这个女人不会有别的选择,至少她会试着看看白宋能有多大的作为。 而白宋早在上一世便见识过人的欲望,知道一个心存贪念的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即便她现在会存有异心,但白宋有信心能让对方见识自己的的不同,从而让她现存的异想消除。 火凤凰十分诧异,没想到白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开始的惊愕之后,剩下是更多不屑。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她没有别的选择。 白宋已从对方的眼神中得知了答案,淡淡地笑了笑:“你可以走了。” 火凤凰眉头一皱,立即转身,她是一刻不想呆在这里!在这小子面前,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白蜂跟着火凤凰也要离开,白宋起身将小姑娘一拉:“你可要留下,和圣莲教时候一样,你继续负责我的安全。” 说着,白宋笑盈盈地和对待火凤凰一样,将手伸进了姑娘的衣内。 白宋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女人不能用常人的目光来审视,这白蜂看似年幼,下手之狠比火凤凰尤甚。 往日里对她客客气气,这妮子完全不念好,说翻脸时就翻脸,白宋对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这样的狠角色留在身边倒也是令人省心的。 白宋出此动作,无非是想看看火凤凰的反应。 果然,见白宋手上不干净,火凤凰大怒:“你干什么?!再动她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怎么?就急眼了?先前摸你的时候都没那么个反应,难不成你也有破镜之癖?” “你!”火凤凰两眼喷火,指着白宋不知如何的解释。 白蜂倒是淡然,动也没动:“没事的,姐姐,他喜欢摸就摸便是了。” “把手拿出来!”火凤凰依旧呵斥。 白宋笑了笑,抽出手来,撇撇嘴:“没肉,不如你的爽……” “你这痞子!” “痞子也好,淫贼也罢,我就是给你提个醒,现在把你妹妹留在我身边,你呢出去好好给我搜罗高手,办事最好认真一点,不然吃苦的可是你妹妹。” “你最好对我妹妹好点,要是你敢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白宋笑着没有再说,放肆地捧着白蜂的小手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轻巧地取下了她夹在指缝间的银针。 看到这一幕,火凤凰接受了一切,给白蜂递了个眼神,然后瞧瞧离开。 火凤凰走了,白宋望着白蜂,笑着说了一句:“玩儿针呀?白大哥可是行家,改日有了机会,大哥教你打针。” 白蜂故作高深的不屑一哼,把脸扭到了别处。 小姑娘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是很不痛快,说好是来杀人的,现在反倒被人给牵制了,想想就一肚子憋屈。 白宋没有再说,收敛了调笑的表情,起身跟一边默不作声的晴儿说道:“走。” “去哪儿?” “总该跟咱们的救命恩人表示感谢才行。” 得知老主持是因为知道火凤凰在安中埋伏才挽留自己的,白宋心里有感谢,但更多是宽心了。 至少说明这老主持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个能看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妖怪。 晴儿没有说话,默默跟着,只是看着白公子的背影感觉到一丝陌生。 眼前的白公子跟以前似乎有了些变化,至少不再是以前那样刻意地隐藏自己了。 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在火凤凰眼里是不屑,但在晴儿的严重缺是不安,不是对白公子的不安,而是对圣莲教感到不安。 从见到白公子的第一眼看时,晴儿就知道白公子不是寻常人。 以前的白公子看似小肚鸡肠爱记仇,那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本性里透出来的是不争,只要不去招惹他,他这人对谁都好。可现在的白公子似乎是真的要主动大干一场了。 不知似白公子这样的人,真正去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晴儿也清楚,圣莲教的报复迟早会来,就算是自己也不会幸免,可晴儿隐隐觉得,如果圣莲教一直揪着白公子不放,或许圣莲教会成为下一个郑家,甚至会更惨。 …… 小沙弥听着狗叫起来了,出门撞见了白宋,赶紧合手作揖:“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主持师父在哪一间?” 刚问出口,白宋就觉得不合适,自己光想着去感谢,却忘了现在夜深,主持肯定还在睡觉。 不想小沙弥指着小庙厅门说:“师父还在里面念经呢,施主自去便是。” 随着小沙弥所指,白宋看到主殿还亮着灯。 白宋不禁好奇,多问了一声:“主持师父不睡觉吗?” “师父已经十几年没睡过了。” “十几年没睡?”白宋说是好奇,但心中是不信的。 但小沙弥很认真地说:“师父修的是无心蝉,无心所以不眠,无心所以不困,师父佛法高深,弟子们都仰慕得紧。” 看小沙弥有板有眼地说着,只觉得很可爱,笑了笑,带着两个女人寻着亮光去了。 “哒……” “哒……” “哒……” 主殿内传来了很有规律的木鱼声。 这声音跟寻常的木鱼声不同,它的每一声几乎完全相同,无论是间隔还是音量又或是音阶,根本听不出有任何差别,不像是人在敲,更像是机器在打,恍惚间有种现代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木鱼的声音让人心静,比听别家和尚诵讲佛要好。 白宋和两个女人到了店内,站在佛像侧方听了好一会儿,都舍不得去打断。 直到主持大师自己将木鱼放在了一边。 这时候白宋才发现,大师手中没有小木槌,刚才似乎是用手指在敲打…… 第313章 蛇群 用手指敲打? 听声音完全没听出来! 白宋还没想明白,老主持已经起身,从佛堂桌下拿出了三个蒲团,摆在了他的身后。 “既然来了,三位便在此稍养心神。” 白宋只是来道谢的,不想久留,正要说什么,却听对方摆了个请的手势,继续说,“坐下。” 见对方如此坚持,白宋看看身边两女,方才上前各自盘腿而坐。 一落座,白宋便拱手说:“半夜打扰,是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施主言之尚早啊!” 主持大师一句话带着些叹息,不知道什么意思。 “言之尚早?” 白宋皱眉,感觉此话似有深意。 主持大师没有回答,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木鱼,和刚才一样不紧不慢地敲打起来。 这一次,白宋看得清楚,主持大师果然是用自己的手指在敲打。 那声音,哪里像是人的身体,更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枯木。 白宋正惊于大师的手指,一边的晴儿忽然扯了扯白宋的衣袖。 “白公子!” “嗯?” “你听!” 晴儿的眼神里有些紧张。 白宋感觉有些古怪,便不再关注大师的手,而是认真注意着除开木鱼之外的动静。 很快,白宋就有了发现。 又是那个嘻嘻索索的声音,和刚刚在房间里听到的一样。 之前因为火凤凰的出现而将这声音抛之脑后,很显然这个声音不是火凤凰和白蜂二人搞出来的。 现在,嘻嘻索索的声音更近了,好像被一群什么东西包围了似的,听着那些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蜂更为警觉,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突然起身,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正在这时,从佛像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白蜂差点儿出手! 竟是一个小沙弥惊慌失措地进来:“师父,院里好多蛇,小师弟被蛇咬了!” 说话间,两个小沙弥拖着一个昏迷的小沙弥进来,老狗的叫声也越来越近。 “蛇?”白来猛地站起身来,先前就感觉那嘻嘻索索的声音跟一群蛇在草丛里爬一样,没想到真的就是蛇。 “师父,快看看,小师弟快不行了!” 几个小沙弥慌得不行,但主持大师却似没有听到,依旧敲打着木鱼,不为所动。 白宋心里一惊:“什么蛇毒这么厉害?短短几秒钟就不行了?快给我看看!” 白宋走到小沙弥之间,之间昏迷的小沙弥脸色乌青,小腿处有两个细小的咬痕,一条腿肿成了水桶。 白宋脸色大变:“快拿刀来!要马上开刀洗肉,不然人保住了,腿也保不住。” 小沙弥不敢轻信白宋的话,着急地看着师父:“师父!” “照施主说的做。” 小沙弥这才去佛堂下的木桌抽屉里取了一把梯度用的刀来。 “烧热!”白宋沉声道。 乘着小沙弥给刀加热的时候,白宋拿出银针, 手脚麻利地给中毒的小沙弥身上插得密密麻麻。 正好白蜂随身带着火凤凰的百宝药箱,忙取了来,从中找出一些药草,吩咐白蜂:“捣成泥。” 小沙弥把刀烧热递给白宋,白宋想也没想直接对着小腿就是一刀下去,横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口来。 顿时就是一股泛着恶臭的黑血流出。 “快去打水。” 小沙弥赶紧去后院打水,但人刚消失在佛像后,转瞬就回来了,哭着说:“外面全是蛇,我……我不敢去……” 白宋一皱眉,这会儿可容不得半点儿拖延,不然小和尚命不保。 白宋丢了刀,自告奋勇:“我来。” 可当白宋跑到后院才知道小沙弥为何被吓哭了。 乖乖! 后院的蛇简直……简直多到无法形容! 老狗都被逼到了佛堂里面,吓得不敢出声了。 但凡能落脚的地方全是黑压压的影子在蠕动,光是肉眼可见的地方,估计就是成百上千条,还有更远的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 白宋全身一麻,腿都软了,差点儿摔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转瞬间怎么来了这么多蛇? 而且这些蛇五颜六色,各种蛇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其毒无比! 水缸就在院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但白宋根本没法伸出脚去,面前的蛇全都扬起了脖子,盯着白宋,似乎只要他敢踏出佛堂一步,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完了!”白宋头皮发麻,也不敢动静。 正在没辙的时候,从佛堂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更加低沉有力的木鱼声音…… “哒……” 这一声的声波极长,震得白宋的脑子嗡嗡作响,恍惚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赶紧把手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等白宋站定看院中的蛇群,似乎也受到了那一木鱼声的刺激,面前数百条毒蛇全都惊恐地后退,转瞬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白宋来不及思考,赶紧乘着蛇群退去的机会,直接抱着水缸往佛堂里面走。 水缸水不多,白宋力气还行,到了佛堂里面,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及喘匀便让人把昏迷的小沙弥带过来,直接用水冲洗他的伤口,并且不断挤压,尽可能地多挤出毒血来。 如此持续了半刻钟的功夫,伤口终于流出了血红的血污,白宋擦擦汗,示意可以了,再用针线缝合伤口,最后敷上药,包扎好,所有的工序一气呵成,看得小沙弥眼睛里尽是崇拜。 “多谢……多谢施主搭救……” 几个小沙弥连连作揖,样子甚是可爱。 白宋可没心思放松,外面的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进来?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鱼声戛然而止,主持大师沉默着起身。 外面的蛇突然没了木鱼的声音阻扰,瞬间如潮水一样涌入佛堂,从佛堂烛光投射的阴暗处,一点点从黑暗里探出头来。 白宋一身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感情大师敲木鱼是为了影响这些蛇啊?! 白宋最怕这玩意儿,心里直怪大师为何要停,恨不得自己拿起木鱼来敲。 然而,主持大师突然一转身,表情严肃,沉声道:“贵客上门,各位施主且多小心了。” 随着主持的话音,寺庙的正门被一阵风吹开了…… 第314章 天下之三 一阵疾风来,迎面便是枯木落叶砂石乱飞。 白宋眼一睁一闭,再看门口时,原本无人的地方却是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这小姑娘头发奇长,油光锃亮,烛火之下如油墨的瀑布一般顺滑,像是从头顶洒下的裙摆一路拖到地面,一直拉长到身后,估计也有两三米。整个人都被头发所笼罩着,又是低着头,根本看不到相貌。 小小的身材不过一米五,配上一倍身高的头发,赫然出现在眼前,本该是有些渗人的。 可这头发虽长,但不显突兀,感觉不到一丝分叉,简直比洗发水广告里美化过的都要好看。 白宋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明所以,但隐隐有些不安。 再看身边的晴儿和白蜂,她们的表情可就不对了。 两个女人看着眼前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时,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铁青着脸嘴皮都在哆嗦,连白蜂也有了畏惧的表情,轻咬着下唇表情十分紧张,居然不受控制地退到了白宋身后! “这……这是什么人?”白宋隐隐觉得这两女人应该认得这小女孩,小声问了一句。 两个女人目光闪烁,异口同声地说了两个字:“教主!” 教主! 白宋心里咯噔一下。 圣莲教教主! 这一下,连白宋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想了许久的圣莲教教主,现在终于出现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圣莲教教主居然是个看上去比白蜂还要小的小姑娘。 除了周围的蛇群,就对方这形象实在算不得吓人,白宋反倒有些好奇,微微低下身子,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 白宋低头瞬间,门口的小姑娘突然一步踏入佛堂,低着的头一扬,一张灰蒙蒙的鬼面赫然出现在白宋眼前! 只有两个空洞的眼孔,隐隐能看到一双闪着光眸子在扫视着众人。 白宋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后的主持轻轻地扶了白宋一把,走到了白宋的前方。 更多的蛇随着小姑娘的进入而涌入,像是有灵性一般,围绕在小姑娘身边肆意游动。 “深山古寺之中竟还藏有隐士高人,本座今日前来只为一人,并非要打扰大师清修。” 小姑娘说话了,声音正如她看上去的年纪一般年幼,有着独特的同音,不看那些长发,估计会被人当做个小萝莉。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是速速离去,佛堂之下,见不得血光。” “大师,本座现今与你客气,只是尚对神佛存有敬畏之心,如果大师执迷不悟,定要横加干扰,本座也只有对大师不客气了。” 说完,那瀑布一样的长发如活了一般,鬓角一撮秀发忽然拧作一团化作一条丝线朝着大师扑了过去,这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反应。 大师右手一抬,想要做点儿什么,刚有动作就被那头发所缠上。 “大师内功身后,能让本座的万蛇阵不敢接近,乃本座生平仅见,却不知大师真正的功夫本事如何,今夜正好请教请教。” 大师没有说话,手臂被头发拉着高高抬起,眉头却已经皱起。 “快……快跑……” 见两人交手,一边的白蜂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白宋看着她,从未见她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情。 “圣莲教教主有多厉害?让你如此紧张?”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从教主手下活着离开!现今江湖,能与教主匹敌的人不超三人!” “江湖前三?!”白宋逐渐有些紧张,退得更远,想要离开,可见到周围全是蛇,除了在主持身后,根本没有退路。 晴儿走到白宋身边,一手牵着白宋,一手握住了匕首:“只有看大师的了。” 看得出,晴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白宋而言,这位大师依旧神秘,不单是用手指敲打木鱼,而是他早就感受到了强敌在外,但他没有任何退让,知道对方相当厉害还将白宋留下,难道是有信心能逼退强敌? 白宋还是不安,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好,在小小的破庙里居然能遇到比这圣莲教教主还要厉害的人。 这位大师就是传说中天下之三? 这概率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点思量之后,开战的两人却在场间僵持。 大师的手依旧被头发缠着,两人相隔五米站定,相互间谁也不动,只是在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令人分外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变热,外面是夏夜狂风,佛堂里面确是在炎炎夏日,额间汗水不停地往外冒。 看到这一幕,白蜂再度惊诧:“怎么可能?!这……这位大师竟然能跟教主僵持不下?!” 白宋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问:“你说的江湖中有哪三人能跟教主匹敌?大师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三清观玉真道人当年隋军烧道观,玉真道人一人破千军,连斩隋朝十三员大将,两万兵马围山,一人支撑了三月,虽然三清观依旧被毁,但玉真道人却一战成名,被称作陆地神仙。但此人乃是道家,即便云游天下也不会装作和尚。 第二人乃朝廷密诏司盾首,负责皇帝安全,先进应该在宫中。 至于最后一人则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宗师,是一个武痴,年轻时候一人独挑江湖各大门派,一年时间打败了武林中所有的高手,就是那玉真道人也不过撑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是此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听说是去皇宫刺杀皇帝就再也没回来。” 白宋看着大师,没法和白蜂口中的三人联系上。 佛堂中越来越觉得燥热,人真的可以感受到真气的存在,所有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江湖,眼中似乎多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 “女施主,凡事勿要执着,你以毒气入心,若是还不懂放手,恐怕来日无多了。” 忽然,大师平静地开口说话。 教主听了脸色一沉,骂道:“死秃驴,你还是管管自己!” 说完,教主打破了僵局,见她向前一步,那些缠着大师的头发忽然蠕动起来,一下从发丝之间钻出来一条五花小蛇,一下缠住了大师手笔,迅速扬起脖子,一口咬在了大师的手腕处! 第315章 天下第一 “大师!”白宋紧张起来,大喊一声,也不管那么多了,想上去把那蛇给挑了。 不想一撮头发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瞬间缠在了白宋的脖子。 白宋瞬间感觉无法呼吸,那些头发简直比蟒蛇还有力量,直接将白宋脱离了地面。 “朝廷的鹰犬,手段挺高明啊!杀我圣教数十人,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 “白公子!” 晴儿惊叫着冲了上去,但结果和白宋一样,瞬间被头发给缠住。 “墨家后人,本座对你很失望!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圣教,今日本座就代你爷爷清理门户!” 说话间,脖子上的头发越缠越紧,白宋就跟脱水的鱼一般只能干蹬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什么手段和智谋都毫无用处。 白宋用最后的气息看了看大师一眼,他知道只有这位大师才能救自己了。 恍惚间,白宋看到佛堂的佛像似乎发出了一道金光,滚烫的炎流席卷整个佛堂,所有的蜡烛都灭了,蛇群被烫得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脖子上的头发突然烧起了火来。 白宋脖子一松,倒在了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吸气。 晴儿也是如此,跪在白宋身边,难受地蜷缩成了一团。 所有的头发都收了回去,教主也是被刚才的一幕所震惊,指着大师:“老秃驴,你到底是什么人?!内功修为只怕已过了培元镜大后期!”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还是去,只要有老衲在,这位施主您是无论如何都伤不到的。” “好大的口气!” 教主大怒,双手一推,一股气浪席卷,佛堂之中妖风四起,门窗吹得哐当作响,贡品、门帘、烛台、蒲团各种陈设乱飞,感觉瞬间就要把佛堂给拆了。 唯独不动的只有大师身后的佛像,大师站在佛像前,如同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狂风之中,教主双掌化爪顺势前冲,身形如闪电一般到了大师面前,那双爪临面,指甲尖锐如秃鹫一般,大师抬手用双指一点。 两人瞬间相碰,四周熄灭的蜡烛和掉落地上的水果贡品突然爆炸,乱做一团的佛堂里灰尘果浆飞溅,混乱到无法形容。 但在这混乱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就看一个黑影倒飞而出,直接撞踏了一面墙,人还跟着倒飞出去了十几米,落在阴暗的草堆里。 “阿弥陀佛!” “不……不可能……你……你是天下第一大宗师徐化。” “女施主,贫僧法号玄普,这位公子即来了此地便是与佛门之缘,佛祖面前,贫僧不可见死不救。” 远远的草堆里,教主起身,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气势大减:“想不到当年敢独闯皇宫刺杀皇帝的大宗师, 今日竟沦落到给朝廷当走狗的时候!你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本座自问不是你的对手,进入就看在天下第一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子一回!但你能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只要他离开此地,本座定会取他性命!还有你,如今你已经中了本座的蛇毒,本座倒要看看大宗师如何解毒宗师的毒。” 说完,黑影一闪,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退了! 圣莲教教主竟然被大师逼退了! 白宋深刻地体会到了绝处逢生的滋味,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但更让白宋所想不到的,则是大师的真正身份。 他竟然真的是那天下之三…… 不对,是天下第一! 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随便找了一个破庙,里面居然住着天下第一的高手? 看来老天爷没忘记自己是主角。 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白宋越想越兴奋,感觉老天爷让他在这里遇到天下第一,绝不是只让他救自己一次。 相遇就是命运的安排,白宋一定要好好把握。 这是难得的机缘。 “多谢前辈相救!”白宋重见大师,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 大师作揖:“施主多礼了,既是佛下香客,与贫僧便是有缘,只要在这寺庙之中,无论是谁,贫僧定当竭力相救。” “没想到大师竟然是天下第一大宗师,实在是令人惊讶又敬仰。” “不过是俗世的一些谬称,贫僧早已忘记多年了。” 白宋知道对方不愿再提以往之事,也不再多说:“前辈,听那妖人说您中了毒,可否让我看看?” 说话间,一个小沙弥说道:“师父,你刚才被蛇咬了,要让这位施主看看。施主解毒厉害,小师弟都已经醒过来了。” 说着,小沙弥点燃了几根新的蜡烛,佛堂里又重新有了光明。 小沙弥开始清理佛堂,白宋则跟着大师去了后院的禅房之中。 白宋看了看大师的手臂,有一个蛇的咬痕,和一道指甲的爪痕。 伤口都不深,但带着不同的毒素。 这些毒对别人而言或许十分棘手,但对白宋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白宋开始给大师解毒,大师则默默地看着白宋,也有些惊讶。 “施主当得是医道宗师了。” “出门在外,总得要点看家的本事才行。医术再高又有什么用?不也一样受制于人?遇到真正的高手,根本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不像大师这般,天下无人敢惹。” “施主,这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天下第一,一山还有一山高。” “前辈这么大的本事,为何要来深山里当个和尚?” 大师笑了笑,并不作答,却是反问了白宋一个问题:“施主也不乏本事,为何又要来深山之中求佛呢?” 白宋则不隐瞒,沉声道:“我杀了人,很多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拜佛是为求内心平静。” 白宋话音一顿,想了想,索性将自己来路以及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一一告诉了大师。 白宋的故事讲了许久,说完之后立刻问了一句:“大师,您说我杀人对吗?” “除世间之恶没有不对之处,尽管佛门讲求渡人,但贫僧归入佛门多年,却依旧不能做到世人皆可渡的心境。杀一人而救百人之事,施主不必过于烦心。” 第316章 大宗师出山 两人说话间,白宋已给大师处理好了伤口。 “多谢施主救治。” “大师多礼了,凭大师的深厚功力,这些毒恐怕不能对大师造成过多影响。在下所作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稍作沉默,白宋露出一丝难色:“大师,在下还有一事询问。” “施主但说无妨。” “那女人走时说,只要我离开此地,便会再度杀来……如此我当如何是好?” 大师听了两眼一闭,似乎有些为难,沉吟一会儿,说道:“既如此,施主不如在这小庙之中代发修行。” “那怎么行?!我可没有大师这般的心性,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甘愿当一个和尚。我家中还有亲人割舍不下,俗世之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都是要离开的。” “施主既已有了决断,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大师既救过我一次,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大师睁眼,看着白宋,显得有些异样:“施主的意思是……” “恳请大师随我一起出山,只要有大师在身边,相信那女人是不敢再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实是强人所难了。贫僧在此修行已有十余年,早已脱离俗世,不会再涉足其中了。施主愿意留下,贫僧自当护你周全,施主若是要走,即便是遇到了危险,那也是施主自己的选择。” “大师,你明知在下独自离开会有危险,却放任不管,这算不算见死不救?您已救过我一次,便是沾染了因果,如此有算不算半途而废?你也说了,你我相遇就是缘分,在这千万人之中,偏偏让我遇到了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这是我的机缘,也是大师的机缘。或许今日想见,便是佛祖要大师重回俗世之中也不定。” 大师笑着摇摇头:“施主无需多言,贫僧断不会中途放弃修行的。” “修行?大师在山中修行十余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人之所以活着终究是有所求的,大师修行是为了得道长生还是为了逃避现实?” 白宋很急切,他相信上天安排自己在此处遇到天下第一高手,就是让对方成为自己重要的助力。 这一次,他一定要劝说大师跟自己出山,否则评自己的能力,根本躲不开圣莲教教主的追杀。 大师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想着白宋的问题。 白宋同时也在思考,对于这位大师的事情,也只有一件事,便是一人独创皇宫杀皇帝。 白蜂说过,这位大宗师去了皇宫就再也没出现过,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宫中。 但现在他却在深山古寺之中,这期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 大师久久不语,白宋又变了个问题:“大师,听说你曾经杀皇帝,为什么选择了放弃?反而出家为僧,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故事?” 大师终于开口了,但回答的却是白宋上一个问题:“贫僧修行没有所求,也不为逃避。” 白宋一想,突然从对方话的中听出了一丝破绽,微笑道:“大师,您所言并非出自真心?只身去杀皇帝的人,不会无所求,一定是有所求之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白宋这么一说,大师眉头渐渐皱起,很显然,白宋点到了大师的心里。 “人,不可能没有私欲!无论是修佛还是修道,终是跳不出人的本性,越是不争,心里便是越想争。”白宋言语越发严肃,盯着大师,丝毫不因对方的实力而弱了半分属于自己的气势,“大师跟我一样,曾经的我也是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欲望,想着随行随意随心。但真正经历过生死之后,面对了更大的威胁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本心是想争的,是不服输的。我原想着自己能找一片绿水青山,带着自己妻子孩子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但现在的我其实早有具备了脱离世俗的能力,但却迟迟不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我任有争胜之心,不甘于种种威胁而逃避。大师不肯承认,但心里定有某些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贫僧修佛十余年,从中获益良多,只可惜世人多郁闷,有向佛之心者少矣。若论私欲,贫僧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佛法传遍天下,做到真正的普度众生。” “传教?!”白宋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感觉并非出自大师的本心,但却从对方的表情之中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传教何其简单?只要大师愿意随我出山,我白宋在此给大师保证!一月一佛塔,把寺庙修便整个大唐,定能让大师在有生之年看到佛法遍天下的景象。” 贞观初期,佛教正处于高速传播的时期,道家走向衰败,再过十几年,佛教将在大唐走向鼎盛。 如果大师的心愿真是如他所说,白宋有十足的信心让他看到佛法遍天下的景象。 “施主,何必如此执着?” “事关生死,能不执着?我再问大师,除了您,世间还有谁能保护我的安全?我所求也不多,只求大师护我一年安全,一年之后,我定有能力自保,那时候,大师是走是留,全凭大师的意愿,我绝不阻拦。” “一年时间?” “没错!只要一年!”白宋认真道,“大师用一年时间便能换来千万寺庙,这是我跟大师的交易,既然大师想要传播佛教,那就不是躲在深山里苦修所能达到的,既然心中有所求,那必然是要入世。大师刚说的,杀一人而救百人不必多心,大师入世保我一人而保千万寺庙,如此又何乐而不为?”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 两人对话打断,快步去了外面院中。 原来竟是寺庙正殿佛堂突然坍塌。 小沙弥不远处看着目瞪口呆,好在是没有人在里面。 应是刚才两位高手在里面打斗所制。 白宋指着前面一片废墟,低声道:“大师,您看到了?佛要你出山了!” “阿弥陀佛!往后请施主多多担待了。” 第317章 回蓟县 白宋感觉像是在做梦,居然如此简单就说动了天下第一大宗师来给自己当保镖。 返回蓟县的队伍中多了个白蜂,也多了一个老和尚和四个小和尚,外加一条断腿老狗。 第二天清晨,小沙弥给从小居住破庙道别,一个个哭成了大花猫,终究还是跟随着一起走了。 大师叫玄普,为了随行方便,就脱了裟衣换上了民间服饰。 一行人下山后在官道上换了马车让几人坐在里面。 白宋、晴儿、白蜂各自骑着一匹马,行路慢了许多。 形成慢了,但白宋心里却安稳多了,谁能想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天下第一大宗师? 这会儿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来招惹自己? 想着,白宋只觉得稳如老狗。 “天下第一大宗师到底是有多厉害?昨晚那两下子就把什么教主给打跑了,简直没有看过瘾啊。” 白宋骑在马上,随口问着。 对于武林中事,白蜂显然更有发言权,她也没有想到这小子只是几句话就说动了曾经的大宗师来当保镖。 现在自己这个保镖就尴尬了,完全成了个花瓶。 “大宗师有多厉害?这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昨夜交手不过是大宗师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你的问题估计没有人能回答。但有一点你可以试着了解下,武林中人的内功划分为,炼体、破脉、培元、归一四大境界,每个小境界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大后期四个小境界。 虽然内功修为不能决定一个武者的强弱,但在普通条件下却能将武者的等级划分开来。在十几年前,内功修为只有三大境界,是炼体、破脉、培元。因为大宗师徐化的出现,让武林中人给他单独列出一个归一境界,武者等级因为这位大宗师的出现而改变,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位大宗师有多厉害。” 白宋露出恍然之色,煞有介事地吸了口凉气,反问一句:“那你的境界呢?” 白蜂脸一红:“炼体大后期……” “……” 看到白宋的表情,白蜂急忙解释:“武林中超过八成的武者都只能到炼体境界,我……我习武日短,内功修为本就是弱项,但我迟早会进入破脉境界的。” “好了,你不用着急,以后这位大宗师前辈只会对付想圣莲教教主那样的超级强者,遇到一般的杀手啊,地痞流氓啊,我还得靠你。而且,大宗师只会保护我一年时间,所以这一年时间内,你得要把握机会。” “把握机会?”白蜂不是很懂。 “你傻啊!一年时间跟天下第一的高手相处,你不抓住机会好好请教武学?” 白蜂一听,眼中闪出精光,暗说能得到大宗师的指点,自己的功夫还不突飞猛进? 这会儿,白蜂终于找到了跟在白宋身边当人质的好处。 这可是武林中人几辈子都想不来的好处。 …… 六月末,蓟县艳阳高照,当日晴空万里。 圣莲教在县中有所收敛,城中百姓生活如旧。 马车停在夏府后院,隔着一堵高墙就能问道满园的花香。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家丁,甚至都不知道家主是谁。 直到小翠听到后院的动静,看到是姑爷回来后,整个夏府才变得热络起来。 白宋回来得突然,更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此次回蓟县,白宋有新的目标,同时又是圣莲教的眼中钉。 大宗师保护他一人应该没有问题,但不可能保全每一个家人。 所以,在组建好足够保护家人安全的势力前,白宋还是要尽可能地低调些。 白宋告诉小翠,除了家里人,尽可能不要让外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蓟县。 然后又吩咐我她安排随行回来的几人休息。 自己则去了客厅等着闻讯而来的其他几个姑娘。 白宋这一走和上次去草原比起来没有太久,也就一个月出头。 香儿、桑桑、白柔、冬香先后来了,见到白宋归来都是兴奋,但兴奋之中没有太过的感怀。 白宋在厅中一五一十地给她们讲述着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 说到惊险之处,各个都吓得面色惨白。 “朝廷的消息根本就是骗人的,说什么哥哥一直安好,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多危险!”白柔愤愤说着。 白宋离开的时候,朝廷不时会有消息来,主要是安抚白宋的家人。 虽然安抚的消息大多是骗人的,但白宋认为这样很好,至少没有让家人担惊受怕。 正是因为这些,白府才能在白宋不在的时候正常的运转。 “少爷,以后咱们不跟朝廷办事了。”冬香也是不忿,大家都是后知后觉,那想过少爷如此危险? 正说着朝廷,外面就有人通传:“王爷来了。” “这么快?!”白宋一惊,心说不让自己回来的消息泄露,而那蜀王竟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李湛此刻已经等到了正厅。 白宋暂别的几个姑娘,一来正厅,就看见李湛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身后跟着那个随身不变的护卫。 白宋进入,那护卫立即将正厅大门关上,李湛比之一月前没有任何变化,但脸上的笑容似乎收敛了很多,对白宋质问:“谁让你私自返回的?!” 对方语气不善,似乎对白宋的行为相当不满。 白宋为他数次命悬一线,回来之后本想着对方能好言好语,没想到见面就是一声质问,一下就让白宋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私自返回?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有问题吗?” “几天前我得到消息,说是李靖军队在河口镇浇灭了一批圣莲教教徒,收缴了当初从陈家带走的五千两银子,其中还有不少圣莲教高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靖军队?应该是陈恨铁带队的那一批人?” 李湛点点头。 “王爷相信吗?” “当然不信!那程恨铁是什么货色?本王岂能不知?以他的能力,纵有五千人,也不可能将圣莲教的人全歼。”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现在我已经成了圣莲教的头号眼中钉,半路上被圣莲教教主追杀,要不是运气好,根本活不到这里!王爷安排的工作我已经做不下去了,我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虽然没有彻底铲除圣莲教,但至少也是一次大功劳。王爷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王爷,当初答应我的事情,王爷不要忘了。” 第318章 我不干了 李湛眯缝的眼睛逐渐瞪大,从最新得到的消息来看。 圣莲教在河口镇损失惨重,在死的人中并未发现白宋。 李湛便意识到这件事肯定跟白宋有关。 或许是白宋和军方之间的共同配合。 但他亲耳听到白宋主动承认这一切跟自己有关,内心任然免不了惊讶。 但是,听白宋说这一切都是大功劳,李湛的心里很不满。 “功劳?”李湛反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本王的目的是什么?!你身为卧底,潜入之后没有收到上级任务却私自行动。你还说这是功劳?!因为你的行动,让圣莲教变得更加警觉,在其他各地的密诏司卧底都受到了牵连,已经有人因你的行动而被杀害。并且你影响到了本王的全盘布局。” “……”白宋愣愣地看着李湛,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是如此回复。 李湛看白宋愣在原地,还以为对方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沉声继续说:“本王让你潜入圣莲教的目的是为了将圣莲教连根拔除,眼看着那个神秘的教主就要现身,你却在河口镇如此行事!这是关乎国家根基的大事,岂容你一意孤行?!” “我一意孤行?请问王爷您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在干什么?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难道王爷还指望我为了国家大义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不好意思,王爷您看错人了,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天大地大,老子的命最大!” 白宋很生气,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反倒被当做吃力不讨好,而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个王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实则内心的里的傲慢比一般人还要强,白宋当此次行动是交易,当做换取舒望的筹码,而对方则是彻底将白宋当成了手下,一言一行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白宋可不是个屈于人下的人,穿越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人生就是要活出自己!即便是面对皇帝,就算是下跪称臣,那也是流于表面。 李湛居高临下的说话态度让白宋十分不爽。 李湛对白宋的情绪视而不见,继续说着:“好在还没人知道你返回蓟县,现在本王还有别的安排,做好了能弥补你此次行动的损失。记住了,以后没有命令不能随意行动,想要得到圣莲教的信任,你至少要先融入一个月时间,这也是为何本王一直没有联系你的缘故。在圣莲教的背后,有一股势力在默默支持,本王要你去查出在圣莲教背后默默支持的势力到底是谁。” “不好意思, 我不干了!”白宋平静地开口打断。 “哼!”一边的护卫忽地冷笑一声,“密诏司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怎么?朝廷也要学圣莲教那一套逼人就范?” 李湛沉声道:“不要忘了,本王手里还有你签字画押的投名状,要是此物流落到圣莲教手上,你往后的日子可不会那么好过,你的家人也怕是难以如今日这般安宁。” 白宋两眼一眯,冷冷地扫视着李湛:“王爷,你让人很失望,我本以为王爷和别的王孙贵胄有所不同,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以为就凭一张投名状就能将我掌控?不好意思,我白宋只为自己而活,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兑现之前的承诺,我认了,但我以后不想跟你扯上半点儿关系。” 白宋的傲慢也让王爷身边的护卫十分不满,冷哼一声似要动手,却被李湛阻拦。 “白宋,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怨,认为本王对你的生死漠不关心,但你不要忘了,当初有人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躲过的一劫,你认为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帮你?” 白宋一愣,想了想,忽然想到在名剑山庄的时候,有人给自己说了要跟李淼对峙,让白宋有了提前准备的时间。 白宋一直不知道那个人还谁,现在才意识到:“密诏司在名剑山庄有卧底?” 李湛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说:“你不要担心,本王不会放任不管,这一次,本王会安排更多的人来负责你的安全。” 白宋皱了皱眉,倒是对李湛的怨气少了些,但要再给他卖命?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等王爷兑现了我们的承诺再说,这一次我累了,想好好休息。” 听白宋这语气,显然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这让李湛很难办。 在李湛看来,白宋是个很好的苗子,天下的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但白宋绝对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白宋,你还是没有明白,当你签下了投名状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密诏司的一员,加入密诏司,是不能退出的。” “王爷,不是我没明白,是您没明白!我说过,我为自己而活,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护卫打断:“王爷,看来非得要有人给他提点提点,他才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李湛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护卫的提议。 护卫冷笑一声,双手捏拳,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宋。 白宋知道,这个一直跟着李湛形影不离的护卫相当了得,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离开河口镇的那一刻起,白宋就下定决心要着重于保护自己和家人,用自己信得过的力量。 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告诉这位王爷,他白宋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 正当护卫准备上前,白宋朝他也投去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表情之中,甚至透出几分不屑。 护卫冷笑一声,还以为对方此刻所依仗的乃是家中三个墨家家奴:“白宋,你的三个家奴在离开之后就已经走了,这里所有的家丁下人都是王爷安排给你的,他们不是属于你的人,也不可能听命于你,而你现在除了听从命令,没有别的选择。” “是吗?我想试一试别的选择。” 说完,白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护卫刚有疑惑,不知白宋如此是什么意思。 突然,从白府后院传来一阵木鱼的声音,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诵经声音,整个白府似乎都在微微地震动,空气都变得颤抖起来。 李湛刚刚拿起的茶杯在手心上忽然爆裂,嘭地一声脆响。 “王爷!”护法大吃一惊,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强大内力,“捂住耳朵,张开嘴!” 李湛也被吓到了,脸色瞬间惨白,他感受到了那种头晕目眩的滋味,赶紧照做,若非护卫搀扶着,怕是已经摇晃着摔倒在地。 第319章 热吗?真热! 嗡…… 护卫只觉得脑海的嗡名声不断,像是有无数苍蝇在耳边盘旋,令人心烦。 好在这样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白宋再看护卫:“请问,我现在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护法已是满头大汗,震惊地盯着白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李湛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从未见过这护卫露出这样的表情。 “方才……” 护法附耳在李湛耳边小声说着:“此间有超级高手!” 李湛脸色一变,知道能听到从护卫口中说出超级高手有多困难。 要知道,之前三个墨家家奴已经是江湖中相当厉害的人物了,却在这位护卫眼中任就是不入流,便是以一敌三都很有信心。 而刚才那一针怪异的声音之后,从护卫口中传出超级高手四个字…… 李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宋,点了点头,终于是明白这小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出去一趟找到了新的靠山。 估计在河口镇的一切,都是他背后的那位超级高手所为? “白宋,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不管你身后有谁,跟朝廷作对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白宋沉声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留在家里。还有就是,不要给朝廷的树敌太多,我只是为求自保!” 李湛沉着脸,没有再说,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白宋忽然叫住对方, “王爷,顺便把您赏赐给我的家丁丫鬟都撤走,我的家人我自己可以保护,不需要劳烦密诏司了。” 李湛点了点头:“白宋,你要好自为之。” 很快白府有了大动静,几十个下人离开,原本十分热闹的白府忽然变得冷清了。 香儿等几个女人知道这些下人的来历,并不喜欢这些人在家中上下伺候,可惜对方是王爷,她们一帮女人无法拒绝,现在看所有人都走了,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 打发了王爷,剩下的依旧是跟许久未见的家人们说话的时间。 房间内,一屋女人围着白宋聊了整整一日,直到三更天过了才各回各屋。 或许真的已经是家人了,在香儿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聊的更多的是白宋离开后的生意,酒楼赚了多少钱,有多少人才催促着更新三国,竹纸又卖到了什么价之类的东西。 总体来讲,白宋离开的一个月,手头的生意情况并不好,三国还没有更新完,白宋走了内容就断了,这不单单是影响到了酒楼和书社以及竹纸的生意,还是影响到了整个产业链的声誉,这一个月,整个白家的收支只能勉强维持。 而白宋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目前自己的生意好不能做到正产运转,要让手上的产业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也能运转起来,这其中有不少事情可以做。 除了完善自家产业之外,白宋还有更重要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传教。 白宋心中的传教不是答应玄普大师的传播佛教,而是真正的传教。 受到河口镇镇民的影响,白宋第一次有了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做点什么的想法。 他要开始办学堂,除了常规的四书五经之外,还要学生学习数理化、生物地理等知识。 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但白宋相信只要能坚持下去,至少在下一代人之中,不会再出现河口镇那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白宋要让自己的学堂办成一个遍布天下的品牌,成为大唐最高端的学府。 第二件事就是自保。 自保就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 任何势力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号。 例如圣莲教、名剑山庄之流。 白宋也在考虑自己势力该叫什么。 某某教、某某会? 一听名字就不太正经,太容易暴露。 想了半天,白宋有了想法。 想要掩人耳目,那肯定要有一张不被人注意的皮。 白氏钱庄! 以钱庄为皮,却在暗中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用钱庄收敛金银,用于笼络高手的资金支持。 大唐没有钱庄,白宋早就懂了办钱庄的心思。 什么酒楼、纸行、书行……都是为钱庄作准备。 在组建钱庄的同时开始筹备自己的护卫力量,足够隐蔽,又能满足庞大的资金需求,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闭环。 在蓟县,白宋已经有了足够的名气,而钱庄的初期开展正是需要名气和信誉做担保,才会有人愿意将钱存入钱庄。 钱庄铺开,只要前期能顶住资金压力,让资金流动起来,就会形成滚雪球的效应,发展会异常迅猛。 一年时间,白宋就赌这一年时间内能让自己的势力有所雏形,到时候就算玄普大师要走,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了这些想法,白宋觉得未来的路变得很清晰,心里也越发兴奋。 天黑尽了,香儿拖着腮帮子打着哈欠,白宋却精神奕奕地给香儿讲述自己心里的构思。 只不过这些对于香儿来说都太遥远了,她并不懂什么是数理化,什么是钱庄和银票,只是不时的瞥一眼扑着香粉的床铺,眼含春思。 香儿想的却是别的事,自打跟相公圆房后,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天大的事儿也没有给白家延续香火的事情大。 香儿心里还奇怪呢,自家相公平素里坏坏的,今日怎就变了心性,老不开窍。 见相公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香儿没了耐心,假作无意地去了披肩,露出白嫩嫩的双肩,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取了一边花楼姑娘才常用的小圆扇扑打扑打地扇着,拉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打断道:“相公,天儿可真热。” “热吗?”白宋突然被打断,思绪恍惚,看看外面,风吹得窗户摇摆不定,身上还有些凉意。 可再一见身边的香儿小嘴撅着,扇子扇着,胸脯挺着,眼里怨念颇深。 白宋恍然,干笑一声,搓了搓手,十分萎缩地说了一句:“还真热。” 第320章 多多努力 一夜春风,白宋深感舒爽。 辰时梦醒,怀中美妇依旧是一块温香软玉,腻在其怀中,只恨昨夜太短,却也心生疑虑,这姑娘和新妇还真就不一样,那日里羞羞答答的小香儿,怎也不知不觉学会了主动求欢的那一套? 稍作回忆,白宋有觉口水横流,想一想,还是喜欢女人主动多一些。 “相公……”枕边人适时睁眼,慵懒地唤了一声。 昨夜云雨寻欢美不作甚,今晨醒来方觉浑身乏力,侧脸看着相公,羞意正浓,又揉了揉自己的肚肚,绣眉轻皱。 “怎么了?” 香儿脸蛋儿红红,细弱道:“与相公几度云雨,妾身这肚子怎么就如此地不争气呢?” “哈哈哈……”看着香儿愁云满布的样子,白宋觉得甚是好笑。 “相公,你笑什么?” “香儿,你着什么急嘛,相公又不会跑了,最近这些时日就在家中,咱们天天都是机会。” 香儿脸蛋儿微红,她知道此事有些羞于启齿,但也正是她心中所愁。 如今的林香儿也算是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林家大小姐,白家唯一夫人,掌管着幽州的第一豪宅,名下大大小小好几个生意,白宋离开的日子,也代表白家出席了好几次世家活动。 香儿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白府的声誉,平日里多有注意,也跟着母亲学了不少的世家规矩,要的就是不出岔子,不被人说闲话。 香儿各方都处置得不错,本该没有多少留言,偏偏传宗接代上出了问题。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话在大唐贞观年间被百姓尤为认可,即便如今的林香儿在外有多风光,出嫁一年多,没给白家生下一儿半女,就是见天大的错事,仅此一件事,便可被人戳脊梁骨戳得抬不起头。 不说是别家的,就是林家的表亲也会在背后如此议论,前不久叫小翠回邙县传封书信回去,结果小翠就听到了一些议论香儿话,回来给香儿说了。 这事儿便成了香儿心里的一根刺,老想着还会有谁在背后议论自己,多想之时总会闷闷不乐。 如今相公回来了,香儿哪儿能不及?这事儿是白家头等大事,无论如何,都要从速办理。 香儿看着相公,也不好说心里的苦闷,乘着相公还没起来,一个翻身,小妇又把自家男人给缠上了。 …… “都快午时了,少爷和夫人怎么还不起来?”冬香在屋外来回踱步,满是疑惑。 从屋里出来的小脸通红,她跟小姐姑爷住一间,哪里不知道他们干的什么好事? “不管他们的,咱们先吃饭,然后还要给姑爷带回来的客人们清理一处新的小院呢。” 话音刚落,房门开了。 白宋扶着门框两腿打颤,忙吩咐冬香:“取二两枸杞来。” 冬香看着白宋,有些诧异:“少爷,你怎么了?” “去,相公外出回来身子弱了,最近几日要给相公多补补。” 香儿声音从后而来,红光满面,满带笑意,和白宋截然不同。 冬香一时不查,但大姑娘心如明镜,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娇笑一声,转身去了。 香儿再又吩咐小翠:“去对面陈家问问,听说那位管家有一个五鞭汤的方子,晚上给相公炖好了。” “五鞭汤?”小翠挠挠头,从未听说过,但也老老实实去对面陈家打探去了。 白宋一听不对劲,讪笑着捧着夫人的小手:“香儿,这五鞭汤就不必了?” “那可不行,往后还有相公操劳之处,单靠枸杞是补不回来的,今日几度已让相公如此虚脱,不喝一碗五鞭汤如何撑得住今夜呢?” “……香儿,这……这事儿来得太猛也不好……咱们……咱们不如修养两日……” 香儿憧憬地揉着肚子,傻笑着摇头:“那不行,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为了白家延续香火,你我都要加倍努力才行。” 白宋无语,对着香儿拱拱手:“好,那我也就舍命陪君子,夜里再与夫人过招。” …… 白宋在家中腾出一间房和一方院给玄普大师作禅房,以供他和他的四个小弟子生活。 同时也没有忘记答应玄普大师的事情,一月一佛塔。 当天下午,香儿就带着钱去县中渣滓街上买下了一处破旧的寺庙,以捐助的方式重修庙宇,等庙宇返修好了,就让玄普的四个小笛子住到寺庙去。 白宋自己没有外出,他要将一些能想到的琐事先处理好来,然后才能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构思当中。 玄普大师的弟子们有了着落。 剩下还有一个晴儿。 白宋带着两个女人回来,一个是白蜂,跟所有人都讲清楚了,白蜂是保护白宋安全的人,身份十分明确。 但晴儿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知道她就是圣莲教的妖女,尽管白宋替她解释了,现在的晴儿已经跟圣莲教没有关系。 但这一层身份在,永远都是个污点,更何况白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晴儿直接造成的,白宋身边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会给她好脸色。 甚至都在猜想,这女人会不会用什么妖法迷惑了白宋,看这架势,莫不是要纳妾娶回家里来? 几个女人私下里商议过了,若白宋真要纳妾,她们就联合起来反对,绝不能让这妖女嫁入白家。 晴儿住在果园和花园交接处的小阁楼里,白宋有些话想问问她,一人到了小阁楼下,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妹妹的声音。 “妖女,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迷惑了我哥就能迷惑我们所有人,实相的自己早点离开,否则……” 白宋自己开了门,里面的白柔声音停顿,回头看到哥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否则什么?” 白柔说得硬气,可见了白宋也十分心虚,低着头不敢再说了:“哥……” “多管闲事,你给我出去,我有话跟晴儿姑娘说。” “哦。”白柔应了一声,赶紧溜走了。 第3212章 墨家 白宋知道晴儿在家里不受待见,却也没有表示歉意的意思。 白柔走了,白宋坐到了白柔的位置上,笑着问:“被人当做妖女,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晴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保持着姿态跟白宋相对坐着:“早已习惯了。” 说完,反问一声:“公子是来赶我走的?” “我说过,我不会放你走。你找不到正路,我可以帮你找。” 晴儿微微皱眉:“把我留下,难道就不怕公子一家的女人打起来?又或是这般朝夕相对,有朝一日会真动了纳妾的心思?” 说完,晴儿自嘲一笑:“怎么会呢?公子本是个心思深沉又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会理会一个妖女的真心?” “把你留下便是念着你以往的真心,但人心是会变的,你所见到的白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面,等以后时间长了,你才会真正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喜欢漂亮的女人,而且贪得无厌,但我更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不会去喜欢一个连身份背景都不清楚的女人。 墨家是什么背景?你们跟皇帝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你身边普通几个家奴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些我一概不知。” “公子要是知道了这一切,就会真心爱上晴儿?” 白宋眉头轻皱,沉默着摇摇头:“你墨家对私仇过于执念,而我只想要个平静的生活,所以……” “但公子却是有仇必报!为何说我墨家执着于私仇?” “墨家是跟朝廷作对,跟皇帝作对,我没有那个胆量。” “公子胆识过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本该为天下主持公道,为何要偏安一隅?又为何要跟朝廷同流合污?” 白宋没有回答,但晴儿情绪逐渐激动:“我知道圣莲教所作的一切有违天理,愧于良知,可公子又何曾知道当今皇帝又作出哪些更有违天理的事情?” 白宋沉默着想了想:“李世民是……据我所了解的,李世民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的恶事应该就是玄武门篡权。” 晴儿两眼一瞪,白宋的话如晴天霹雳让人匪夷所思。 玄武门之变,天下尽知,但白宋口述却是玄武门篡权! 篡权夺位! 天下百姓都知道玄武门事变中,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是为求自保而不得不杀了太子,而后登上皇位。 无论是历史的记载还是民间的转述,都是将秦王李世民描绘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天下哪还有人能说出篡权二字? “玄武门……篡……篡权……”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墨家就是此次事件中的一个牺牲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你如此坚定的不惜以加入圣莲教也要继续对抗朝廷。” “公子,你相信玄武门乃是一场阴谋?” “相信?这本就是事实。”白宋十分平淡。 晴儿却激动地站了起来:“难道……难道公子也是当年事的亲历者?不对,当时公子应该还很年幼……” “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看过史书。” “史书……当年之事根本没有出现在史书上。” “总有一天这件事会留在史书上。” 晴儿并不懂白宋的话,但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说出了当年实情的人,更是那个敢说实情的人。 一时间,晴儿眼眶有些湿了,想到当年自己还是懵懂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白宋根本不必解释什么,单是说出那一番话,晴儿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共情感受。她为墨家背负血海深仇,却要看着世人对仇家歌功颂德,没有一个人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说“李世民”三个字! 现代历史已经证明,李世民在继位之后第一大事就是对历史进行修改,此事在见到蜀王李湛之后再次被验证。 而李世民之所以执着于修改历史,便是为了当年玄武门之变。 尽管正统史书对李世民极尽美化,但在现代学者的研究下,真正的历史早已经被挖出。 玄武门事变看似是秦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事实却是秦王和高祖皇帝的角逐,而太子不过是两人争斗下的牺牲品。 整个历史错综复杂,白宋也很难不加纰漏地描述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真正的奸诈之人是李世民,太子在玄武门并未有加害李世民的想法,一切都是李世民做的局。 晴儿心潮澎湃,擦着眼角地泪,小声说着:“墨家传承千年,长久以来跟随高祖皇帝收集情报,为推翻隋朝立下汗马功劳,本以为墨家为当朝作出贡献,有朝一日能重归繁荣,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秦王的一场屠杀。 我墨家精锐一百多人,随太子入玄武门,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我在家等着父亲,结果等来的是秦王的大军,一夜之间,墨家被抹除,只有我跟弟弟,还有爷爷在几个家奴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 墨家子弟遍布天下,但在秦王继位的一年间,全部被暗杀殆尽,我们墨家建立的情报网,也被亲王的人接替。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了。” “……”白宋变得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未经他人恶,莫劝他人善。 白宋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劝诫晴儿。 “墨家……传承千年……”白宋喃喃着,想到了一个墨家,“难道是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中墨翟创立了的墨家?” 晴儿擦着泪,点了点头。 白宋哗然:“墨家不应该在战国之后就消亡了?” “西汉时期,汉武帝推崇儒家,百家学说相继消散,但各家子弟没有消亡,只在各地默默繁衍生息。我爷爷一生所求便是能让墨家重归天日,幸得太子赏识,答应爷爷只要能助他登上皇位,便在大唐境内重新推行墨家学说。眼看墨家世代所求就要如愿,没想到秦王用奸计灭我满门,身为墨家后人,如何能不为家族报仇?” 说道曾经之事,晴儿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白公子,换做是你,你会将这一切都放下?这样的血海深仇,就算对方是皇帝,你报还是不报?” 第第322章 用钱之处 白宋沉默了。 设身处地来想,如果相同之事发生于自身,白宋必然也会不顾一切复仇,哪里还管什么礼仪道德?自己接下来的一生或许都会走在黑暗之中。 所以,他更加没有资格去劝说什么。 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旁人的角度,白宋知道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只会让人陷入万丈深渊。 晴儿隐瞒了很久,在这一刻终于放弃了心中的防备将一切告诉了白宋,白宋的心里很是感动。 不知道眼下的关系算不算是知音?但白宋自当是不能放任晴儿这么下去。 想了很久,白宋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情只要发生就没有办法改变,执着于仇恨只会让后人的生活更加痛苦。在这件事情上,当今皇上的确是恶人,但如果你们墨家不惜以天下动乱为代价而寻仇,那你们所作的就是一件更大的恶事。” “我墨家誓要推翻李二的江山,他这样的昏君根本不配当皇帝!白公子明知道李二犯下的罪孽,为何还要帮助朝廷?” “因为一切已经成定局,天下动乱只会让百姓遭殃,你我也会跟着遭殃。我不想看到天下变动,即便皇帝有再大的错,那也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了,你复仇成功,你的家人也不会活过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晴儿神情落寞,两人自河口镇离开,途中多次交流,却没有一次让人愉悦,两人在各自的立场上,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这样的局面,白宋也很难办,想要改变晴儿,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化解了。 晴儿也不想再继续讨论:“白公子,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的三位家奴自我离开后便不知去向,晴儿是否能联系到他们?” “公子想做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只要有我的地方就不安全,圣莲教已经把我当做眼中钉,谁知道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的出现?我要组建一支可靠的势力,用来保护我和家人朋友的安全。” “组建势力,保护安全……”晴儿有些诧异,她不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古寺之中已经听过了,晴儿还以为白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白公子真要有所作为。 “可公子身边不是已有了大宗师?” “大宗师能保我一时,却不能保我一世。而且大宗师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如能能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要安全,就要掌握自己的力量,身边的高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晴儿明白了,但是显得很犹豫:“当初让他们跟随公子,不过是想让他们脱离墨家的种种事情,更不想他们加入圣莲教。可公子现在已非局外人,他们本不该跟公子有所牵连。” 白宋可不会轻易放弃,现在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就算看出晴儿不好意思拒绝,也腆着老脸继续说:“晴儿,现在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的要负责安全的人中自然还有你。让他们重新回来,也算是让他们保护自家的小姐,有什么不妥的?” 白宋话音一顿,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你们墨家早先不是在太子手中掌控者大唐的情报网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别的事情?” “收拢天下走散的墨家后人,重建情报网,让墨家重新壮大起来。” 晴儿听了,目光一闪,竟是从未想过这样的提议。 “真的可以重新壮大墨家?” “怎么不行?!”白宋正色道,“我要创建一股保护自己的势力,而墨家拥有这方面的丰富经验,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一切,过程之中也能去搜失散的族人,这股势力不单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晴儿真的有些心动了,如今的她没有任何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后该如何面对爷爷。 现在听到白公子的提议,忽然觉得这似乎是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尽管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困难,但至少有了目标。 “到现在,白公子还信任我?愿意用墨家的人?” “晴儿姑娘在河口镇也曾冒死相救,又何须再说这些?我所愿是想借用墨家的力量,毕竟只有一年时间,同时能此事的过程中,如果能帮助墨家重振,也算是一件我乐于看到的事情。” “那晴儿这就去联系三位家奴。” 说动了晴儿,白宋又了去了一桩事。 离开晴儿所在的阁楼,正巧是外出的香儿回来了。 香儿照着相公的要求买下寺庙,捐助重修,预计重修费用在五百两银子左右。 对此,香儿多有不解,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修寺庙,因为家里的余钱不多,要是安安稳稳生活倒也过得去,但是要支付寺庙的翻修花销,日子可就要紧着过了。 白宋还没告诉晴儿,现在才只是个开始,以后每月都要修筑一间寺庙,几乎每个月都有超过一千两的固定开支。 不仅如此,白宋还准备办学堂,这是个投钱的无底洞,根本就不可能赚钱。 未来的钱庄也要起步资金。 招揽来的武林高手也是每月给工资,不然人家凭什么保护你?这些武林高手的工资也低不了。 白宋自己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的月收入低于五千两银子,自己的计划就不能维持下去。 这可是唐代! 五千两银子就是五千贯钱,恐怕超过七成的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而这只是白宋每个月的固定任务。 钱钱钱,处处都要钱。 香儿多有抱怨,白宋只得好言哄着,只说钱的事儿自己会想办法。 到了后半日,枸杞子吃了二两,五鞭汤也熬好喝了。 晚上一进屋,好一番折腾,终是将小妮子给治服帖了。 第二天,白宋认真地想了下钱的问题,稍稍琢磨,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现在的生意全部围绕着三国的更新进行,现在回来了,三国更新是必然之事,但要让三国回到当初的热度还需要时间。 可就算有三国作支持,现今生意的利润也远不够五千两的目标。 第323 章 丰收 在白宋愁钱之际,邙县传来了好消息。 第一季土豆成熟了。 一大早,曲叔来蓟县传消息,顺道来看看女儿。 土豆是白宋在大唐播下的第一颗种子,经过古人一年的摸索培育,一颗土豆在大唐生根发芽,然后扩展到了十亩田地里面。 而现在,十亩土豆收成,丰收成果令曲家两位老农瞠目结舌,无法相信。 今日曲叔来了,只带来了一车,不过几百斤。 但他的兴奋没有停下,见到白宋便急不可耐地上来说话:“贤侄……土豆收了!土豆收了。” “收了就好,到底产量有多少?” 说到此,曲叔咽了口口水,十分激动:“太多了,今日取来的不过一亩地的一小部分,如果估计不错,亩产能有近两千斤!” “两千斤?”白宋微微皱眉,显然对整个数字不是很满意。 白宋知道土豆的亩产数据,现代种植土豆,大部分都能达到亩产六千斤以上,种植技术好的,甚至能达到亩产万斤。 交给的曲叔种植的土豆亩产只有两千斤,肯定是种植的技术有些问题。 白宋心里头盘算着,殊不知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曲叔的想象。 大唐粮食亩产能有三百斤就是丰收。 亩产能超过两千斤的作物,简直就是神物。 而且土豆对气候要求不高,对节气也没有特定的要求,成熟快,三四个月就能收一轮。 放眼整个天下,没有哪个作物能具备如此多先天优势。 土豆这东西顶饱不说,而且可塑性强,煎炒烹炸煮,不管怎么做都有独特的味道。完全可以成为民家主食。 幽州经历了边疆战局,又经历了圣莲教的祸乱,有些偏远地区出现了难民,各地粮食大吃紧。 连曲叔这样的农民都意识到有了这土豆,就能解决目前的粮食问题,土豆的收成对世界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曲叔才这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带着白宋去地里看看,让他瞧瞧这上万斤的土豆该当如何处置? …… 当日,白宋特意带上晴儿外出,去邙县外的地里看看他的私人田产。 别人不懂白宋的心思,尤其是家里的女人,不知为何会带上那个妖女。 而白宋的心思很简单,只是想让晴儿看看平静的田地里,百姓在田间耕作的美好画面,看看大家脸上丰收的喜悦,让晴儿知道天下安定是有多么美好。 白宋置办了不少田产,却是从未有真正的看过。 一辆马车从蓟县出城,向西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一片片黄灿灿麦田映入眼帘。 在幽州,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奇景。 连年的突厥祸乱导致幽州境内田地荒弃,人们的记忆里,幽州的田地只有黄土和杂草,天地间一片荒凉,哪里想过会有成片成片的麦田出现? 晴儿在车里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切,掀开车帘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地见的金黄,那里有星星点点的老农在耕作,有老狗追着蝴蝶,有扑鼻而来的麦香,金黄的海洋映照着碧蓝的天,苍茫大地连接远山,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 “这里……什么时候有人耕种了?” “哼!”同坐的冬香哼一声,“你还不知道?我家的少爷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筹备耕种这些田地,不然哪有今日的奇景?” “白公子,是你?”晴儿有些吃惊,不单单是外面突然出现的田野景象让人吃惊,还有便是白宋的作为,晴儿实在想不出,以白公子的心性,怎么可能去耕作当个地主? 白宋跟外面车夫说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了,曲叔跟车夫坐在外面,车夫给白宋掀开帘子,曲叔则先下车去田里招呼耕作的老农。 “都赶紧过来了,今日东家来看各位,知道各位都辛苦,给你们准备了只有县城才有的酸梅汤。” 东家? 对耕作的老农而言,这绝对是他们心中最为神秘的人物了。 正是这位东家提出了新奇的分包合作经营模式,由东家出地出种子,农民只需要根据要求规模化进行耕作,所有行动听从曲叔的指挥,等到田地收成,各家各五五分成,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起先百姓们不怎么感兴趣,谁让这位东家慷慨,在第一季作物收成之前,只要参与劳作的百姓都会有基本工资和每日伙食。 一开始大部分人都奔着伙食而来。 可时间久了,看到各种作物生长起来,田里的每一样作物都跟他们平日里见过的不同,明明都是小麦,可东家出的苗子,长出来的就是比往日见过的好,产量最少也要翻两翻。 尤其是那从未见过的土豆,可是不得了。 昨日刚说可以收了,一作估算,亩产两千斤! 简直匪夷所思。 老农们被激起了干劲儿,觉得跟着东家种田大有收获,也不想着每日的伙食了,都想瞻仰瞻仰东家的真面目,往后大家还都指望着东家发财致富呢。 听到曲叔在喊,老农们纷纷的停下手里的活,过来看看东家。 一见东家是个年轻富贵的书生,更是惊讶异常。 白宋见了各位老农,自是放下身段,好好感谢他们的劳动与付出,把老农们感动得眼泪汪汪。 再喝一口城里才有的酸梅汤,一个个老农恨不得跟东家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东家也太好了。 当然,白宋主要还是陪着晴儿出来走走。 到了麦田里,阳光刺热夺目,晒得大家身上都是细汗。 白宋望着天,眯着眼睛看着太阳:“这些小麦再过一月能熟,幽州的田地大多荒废,现在没有突厥作为隐患,这里的百姓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景象很快就会在幽州铺开,到时候就不会再有饥民了。” “公子在一年之前就开始筹备,难道公子早在一年之前就知道大唐一定会战胜突厥?” 白宋不作隐晦,点点头。 晴儿皱眉问道:“为什么?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社会总要进步,人要向前看,对未来充满希望,不要活在过去。” 晴儿颔首不再做声,却是猜到了公子带着自己外出的用意。 晴儿不喜欢白公子试图改变自己的作为,但很感动白公子对自己如此用心。 前面,白宋招手:“走,带你去看看我的土豆,接下来你我计划的大事全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