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君子行》 正文 第1章 穿了 耳边传来如雷般的马蹄声,轰隆隆来回兜转,胡怀仁的胸腔跟着地面像是在打鼓。 身上暖洋洋的,不时还有微风拂过,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让胡怀仁死活不愿意睁开眼睛,感觉像是在梦中,耳边除了马蹄声还有流水声,咚咚的声音低沉,应该是条较深的河流。 一片阴影罩过来,胡怀仁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舔来舔去,刚开始还比较舒服,慢慢的就有些忍受不了了,舔就舔,流那么多哈喇子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很不适应,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抬起手想遮挡一下,暂时还动不了。 对于能活着胡怀仁已经很是感谢老天爷不杀之恩了,那么大一场山洪没将他送去天堂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至于能不能动现在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意识清醒后浑身就传来剧痛感,这是好事,最起码说明各个部位神经没有坏死。 眯着眼,逐渐适应光线的亮度,胡怀仁便看到一张黑乎乎的长脸凑了过来,经过仔细辨别,确定是头驴子,而且是刚脱奶不久的小奶驴,驴是吃素的,于是胡怀仁为了节省力气,满心不甘的眼瞅着驴子再次跟他的脸亲热接触。 约莫一个小时的样子,身上有了些力气,胡怀仁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子,滚到一处浅水洼,还好,水清澈见底,他一头扎进去,大脑清醒过来,喝了个半饱。 喝了水之后人就有了些许力气,胡怀仁挣扎着坐了起来,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地方地处河道,河水稍显浑浊,但他还是肯定这是一片纯净的处女地,没有任何人为污染的痕迹。 河道边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匹匹健马大胆的露出马头,瞅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打着响鼻希律律掉头跑开,胡怀仁估计自己的体型不符合马儿的审美标准。 驴子就站在不远处,傻愣愣的一动不动,这是头几个月大的小家伙,一身乌黑缎子似得毛发,四只蹄子根部都有一圈白毛,品相其实很不错,比电影里张果老的那头杂毛货卖相只好不坏。 胡怀仁坐在水洼旁,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双手双脚能稍微活动的时候才尝试着站起身,确定身体都还健全之后,才重新蹲下身,细细的清洗身上的污泥。 这不洗还好,洗到一半胡怀仁就发出杀猪似得惨叫,引得旁边的小毛驴受了惊,“儿啊儿啊儿啊”叫个不停。 胡怀仁没理会驴子侮辱人的叫唤,用力的在脸上抽了一巴掌,在胳膊上死命的掐了一下,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是水里的人影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个剑眉星目的小帅哥,哦不,叫小鲜肉。 胡怀仁瞅着水里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阵无力的呻吟,老天爷这是跟咱开玩笑?再过一年就三十岁的大叔级别的人了怎么就这么欢乐的完成了逆生长,这不科学啊。 结束了无病呻吟,胡怀仁站起身,一步一挪的靠近岸边,他需要弄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赶紧找人求救才是正经。 一米高的河岸阶胡怀仁废了很大力气才站在上面,小毛驴很不给脸的一个蹦跶就上去了,呲着已经小有规模的大板牙看向胡怀仁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味,这是在鄙视我?胡怀仁决定不再理这头落井下石的驴子。 老天不仅给他换了副小鲜肉的脸蛋,还给了他一副小鲜肉标准的身板,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是弱不禁风啊。 视野所见除了荒草就是马匹,马匹的好坏胡怀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关键是他可以看到每匹健马身上都有长期安装马鞍的痕迹。 这就很好了,胡怀仁长舒一口气,不是野马就好,之前看过一篇网络小说,猪脚穿到古代,遇到野马群,然后各种心思精巧贿赂野马王得以活路,这事儿如果是他,也就只能望马兴叹了,因为猪脚的技能他不会,很可悲。 还好,还好,胡怀仁放下心,这里既然是人工马场,自然就有人,于是他觉得自己的安全没问题了,虽然隐隐有些感觉不妥,但只要是和人打交道,胡怀仁还是比较安心的。 至于这头驴子,等老子伤养好了,抽不死你!朝脸上吐口水就算了,竟然敢侮辱老子! 也不知道这头小毛驴是天生犯傻还是怎么地,一点也不怕胡怀仁,隔了会儿竟然一步一步的靠近到胡怀仁的身边,呲着板牙对着他的头发不停地喷热气。 “别闹!”正在发呆的胡怀仁抬起手推开驴脑袋,越想越有些不安,死而复生的经历不是谁都有的,死而复生之后从中年长到少年估计除了小说里的猪脚也没谁了,难道,穿了? “穿了?”胡怀仁一个激灵,眼中有了一些惊恐,他被自己吓到了,如果真的穿了那这是哪里?现在是何年何月?如果是古代,那这片马场属于哪个阵营?如此大的马群肯定属于重要的马场,无论是哪个阵营都属于军事重地,自己这样出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胡怀仁连滚带爬重新翻下河沿,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自己连返老还童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是安全第一! 还没等胡怀仁考虑清楚,远处就传来陌生的赶马号子,粗野,奔放,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下来,快下来!”胡怀仁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动起来,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他压低声音喊着那头傻驴,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是头驴子,但不能不管。 驴子倒是很淡定,对着胡怀仁眨巴两下眼睛,才跳了下来,驴脑袋伸到他跟前张着嘴就要嚎一嗓子,瞬间被胡怀仁双手捏住嘴巴不能发声。 透过岸阶上的杂草,胡怀仁一颗心渐渐跌入冰窖,同时,抓住驴子的双手死也不敢松开。 目光所及,数十骑武士打着呼哨风一般冲了过来,自动分成两股,一左一右,自然流畅的驱赶着庞大的马群,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不时挥舞个圈,看起来剽悍异常。 “老天爷,被你玩死了!”胡怀仁闻着鼻息间一阵阵浓郁的羊膻味,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下那些一看就训练有素的骑兵着装,这服饰如果不是拍电影那肯定是古代了,真想回头倒插进河里再死一次算了,现实版的深入敌后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长鸡眼了 耳边的呼哨声尤其粗野,胡怀仁抱着驴脑袋凝神屏气,生怕这头傻驴冷不丁叫唤上几嗓子,然后他们一人一驴估计就活到头了,纵观历史,只要是古代,没有一个汉人国家和北方草原民族亲如兄弟的,自己这样的纯种汉民模样,落到那跟野人无异的草原骑兵手上,后果可想而知。 胡怀仁再次打了个冷颤,这时候除了装孙子还是装孙子,直到呼喝声马蹄声远去很久,胡怀仁激烈跳动的心才渐渐平复,低头一看,这头傻驴已经口吐白沫,大有白眼一翻,一命呜呼的架势。 顾不得思虑缘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胡怀仁拖着驴子来到水洼旁,撩起水赶紧给驴子清洗口鼻,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不翻白眼儿了。 “而阿尔阿尔啊”! 胡怀仁确认,这头傻驴刚才绝对是装死来着,看着活蹦乱跳的样子真想踹上几脚解气。 “谁!”胡怀仁大喝,给自己壮胆,想找件顺手的家伙,可这草原上的河床上除了淤泥还是淤泥,硬的石头都找不到半个。 草丛里有动静,胡怀仁快走几步,终于找到了来人,一个裹着半块小羊皮的毛孩子,满脸乌漆嘛黑脏兮兮不知道什么东西。 刚才胡怀仁是闻到浓烈的羊膻味,猜测周围有人或者羊,这时候一声大吼没想到把对方先吓到了,而且还是个小屁孩儿,看着小孩子清澈无瑕的眼珠子,胡怀仁脑子里瞬间蹦出很多想法。 “小朋友,来,到哥哥这儿来,别怕!”胡怀仁不太会和小孩子打交道,就只能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善。 也许胡怀仁的笑容太具有感染力,小孩子脸上戒备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放松,但是仍然没有过来。 眼看小孩子就要往后缩,胡怀仁内心焦急,这孩子既然发现他了,可不能放走,谁知道放走后会不会有一群大汉找过来。 “而阿尔阿尔啊。” 驴子迈着悠闲的步子踢踏到小孩子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孩子的脸,估计味道没有刚才那个好,于是又悠闲的走了回来,小孩子被驴子这么一打岔,就完全放松下来,伸出手想去牵驴尾巴。 胡怀仁很无语,被一头驴在各个方面完败,好在有这头驴子在,小孩子的胆子慢慢变大,没一会儿竟然抱着驴子的脖子想要,骑驴? 听着孩子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胡怀仁看到岸阶旁竟然还有有十几只羊,一个个膘肥体壮,正是宰杀的好时机。 想着想着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声音还不小,至少旁边的一人一驴都是为之一静,胡怀仁难得有些脸红,小孩子撇撇嘴,破皮袄的腰间摸出一块肉干,很豪爽的扔给胡怀仁,然后又自顾自玩起了骑驴游戏。 胡怀仁伸手接住肉干,闻了闻,味道真是不怎么好,狠狠地咬一口,胡怀仁都不知道怎么把那块少说一斤重的肉干给干掉了,很奇怪,竟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肚子填饱之后胡怀仁再次来到水洼旁洗洗手,本来想洗脸的,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自己的现在外在的年龄,顶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由其是看到小孩子骑在驴背上投来的鄙视眼神。 “汉人,真没用!”虽然听不懂小屁孩说了什么,但是胡怀仁果断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有了力气的胡怀仁就走到孩子身边,本想将其扯下来问话,没想到单手一提溜,就把他从驴背上提了下来,这是,天生神力?胡怀仁愣了愣,感觉手上的力道有些大,差不多和成年人不相上下,可是自己这身板,怎么看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个事情得隐藏好,如果这里真是古代,那么身体就太重要了。 “扑通!”将小毛孩仍在地上,也不理毛孩子吱哩哇啦的乱叫。 这小子呲着牙一脸凶狠的瞪着胡怀仁,然后又跑到驴子那边,抱着驴脖子翻身上驴,使劲催促上路,可是驴子连动都懒得动。 胡怀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起身再次走近,没想到,又是一块儿肉干扔了过来,胡怀仁疑惑的接住,才看到这死孩子伸出一只脏爪子,指了指肉干,再指了指屁股底下的驴子,胡怀仁恍然大悟,原来这死孩子是看上了他的驴! 胡怀仁觉得这傻驴是他的,至于要不要换,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屁孩娴熟的以物换物的手法让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但是难不倒胡怀仁,上辈子,算是前生吧,作为一个纯种的西北汉子,能把保险卖给满口“小赤佬”的南方老阿姨这么高难度的事情都给干成了,忽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有什么难度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于是,在胡怀仁友好的提议下,两人进行了小小的猜谜游戏,在小屁孩哇哇大叫的抗议声中,腰间的铁片刀子没了,同样还有队伍中的两头羊也换了主人,小孩子眼睛通红的盯着胡怀仁不断变换的两只手,然后满是凶狠的扑向其中一只,死命掰开,什么都没有,胡怀仁好心的张开另外一只手,也是什么也没有。 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胡怀仁同志看着刚才还凶巴巴的死孩子突然痛哭,莫名的有些心痛,毕竟,老师曾经教导过他,要尊老爱幼!这样是不是不对?是,不是不对!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向南,顺着流水方向,从小孩子的比划中,他得到几个信息,第一,那里应该有一个类似流动集市的地方,驻扎着不多的牧民,隔段时间就会遇到来草原做买卖的商人,跟他长得很像的汉人行商!第二,这死孩子的家也在哪里,那里人应该不少。 虽然综合起来看,目前孩子所在的部落和汉人商队相处的还不错,但是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得出的结论本身就基本没什么参考性,所以他虽然看似轻松,但是心里其实非常没谱,可是这草原上的水源地不多,围绕水源生活的可不只有人类,还有很多生物,独自一人的话他感觉自己可能会死。 想到自己竟然趴在水洼旁活到现在!真是,胡怀仁又自己把自己感动的想谢谢满天神佛。 傻驴子似乎认定胡怀仁了,小孩子也从骑驴改成骑羊了,他选了头健壮的大公羊,撒欢似得左右奔腾,片刻就把输东西的事情给抛到脑后。 傍晚,胡怀仁的前方,错落的毡房胡乱的摆放,牧民唱着悠扬的歌声赶着羊群缓缓的归来,多么富有诗意的画面,他忍不住也想吟唱几句,啊,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屁股凉。 “哎呀!”胡怀仁捂住眼睛,旁边不远处果真几双白花花的屁股,要长鸡眼了,他顺手抽了一巴掌站在那里不动瞅着那些不详物事的傻驴,同时又一只手拧住那死孩子的一只耳朵,两人一驴都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死孩子,有什么好瞅的,小心长鸡眼!”胡怀仁边走边教训着这尕娃,一脸正气。 这年代的草原妹子似乎保养的不太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隋臣(1) 离着这处简陋的集市还有百十米,尕娃便急不可耐的催促着胯下的大公羊,嘴里“哒哒哒”的叫着,很快就跑到了其中一处较大的帐篷内。 胡怀仁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歪着脑袋瞥了眼同样停下步子的驴子。c “兄弟呦,咱们这一去,前路茫茫啊!”胡怀仁眯着眼睛打量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集市,抚摸着驴子脑袋上柔软的顶毛,眼下,只能走这条路了,没有路标,虽然能判断出大致方向,但是想凭这些回到关内,那是再拿生命开玩笑。 真希望这是盛唐时期,辽阔的草原也只能算是李世民的跑马场,武将们获得的功勋菜篮子,今天看这个不顺眼,一顿唾沫星子加大嘴巴子,抽的所有异族乖乖跪下喊天可汗。 那种大环境下自己这个汉人身份在这里就是优势了,那里用得着怕前怕后。 唉! 胡怀仁再次叹了口气,现在首要目标是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找机会找到汉人,回到汉地,其他不宜多虑啊。 尕娃领着一个年迈的老牧人站在毡帐旁边的坡顶,难得变得老实了许多,就连那头硕大的公羊,也站在老人一边一动不动,后方,又有三三两两的牧人靠近,以那个老牧人为中心。 这画面有些不对,胡怀仁这时候脸上自然而然布满了谦和热情且有些许羞涩的笑容。 看到尕娃那死孩子指着自己腰上的铁片刀子还有屁股后面三三两两的羊,胡怀仁脸上的笑容越发谦和了,不谦和不成啊,周围的牧民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已经有些愤怒了。 “小子拜见老人家,见过各位。”胡怀仁三两步就走到了老牧人跟前,先给老牧人行礼,然后又做了个罗圈礼,虽然行礼行的不伦不类,但是好在这里也没人笑话他,只感觉这汉家小子笑的好蠢,但是好友爱。 老牧人没发话,周围牧民虽然脸上愤怒的神色已经褪下,但是仍没几个笑脸给他,胡怀仁察言观色。 “老丈莫怪,路上寂寞,小子才陪着尕娃胡闹,当不得真。”胡怀仁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死尕娃这死孩子,赌输了就回家找大个儿的,欺负人嘛,还得自己满脸笑容的将刀片摘下还给他,外加昧着良心摸着人家满是跳蚤的脑袋夸一句,很聪明的孩子。 “你这汉家娃子还行,就是有点傻,自己靠本事赢来的东西傻子才还回去!”老牧人笑了,说的竟然是汉话。 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胡怀仁很肯定,这老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可是看到周围牧民在老头子咧开嘴后同时开始哈哈大笑,随后老人呵斥了一句什么,周围的牧民有些便各自散去。 小爷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能硬能软,不跟老家伙一般见识,胡怀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随后,一群小姑娘老姑娘就围着胡怀仁开始指指点点,脸上的高原红有一种天然的羞涩,而老家伙则转身离开。 胡怀仁顾不得理会其他,赶紧快步跟上老头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懂汉话的,心里可是有很多话想跟这老头子请教。 老牧人似乎知道身后跟着胡怀仁,脚步没停,直接领着他走到那座看起来最大的毡帐里,很奇怪的感觉,一道羊皮或牛皮毡帐,竟然将里面外面完全分割为两个天地。 毡帐内部很是整洁,羊膻味也非常轻微,有淡淡葱香将其中和掉了,两张不算小的窗户让里面光线也很充足,这样的环境让胡怀仁的心情立即好了很多。 “你是梁人?唐人?还是隋人?”老头子在进入帐篷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眼神锐利的像是夺人心魄的钩子,直视胡怀仁的双眼。 胡怀仁一时有些发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梁?唐?隋!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心里有震惊,有迷惑,还有一些无所适从。 这个信息量有些大,时代跨度倒是可以锁定在唐初,但是到底是唐初那一年?这个很重要啊,唐初正是风云骤变的时候,隋朝还有余孽,后梁还在夏州(今陕西靖边)那里沐猴而冠,李二这时候收拾他的兄弟老子没有? 胡怀仁心思急转,眼神也缺乏焦距,他还是有些不确定来到唐朝,可是唐最初可是真真正正的百废待兴,连年战乱民生凋敝已经是很保守的形容词了,这时候的汉民族别说威服四夷了,事实上唐初的政治基本策略便是结交友邦,睦邻友好,为国力民力争取恢复时间,换句话说,就是能不打就不打,认怂也不打紧,一切为了民生。 “好遗憾。”胡怀仁无意识的说了句话,他一直期待的盛唐来了,可那有可能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嗯?遗憾什么!” “遗憾师傅离我而去的时候没有告诉小子是哪里人士,所以小子也不知道,故此有些迷惘,大人勿怪。”受不了老家伙犀利的眼神,跟刀子似得扎的人浑身不自在,胡怀仁连忙开始编织自己的谎言,首先,谎话自己先得信,其次,说的时间长了,长到一辈子那就彻底成为真话了。 “师傅。”老头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追问他谎话里最核心的师傅这件事,只是沉吟一会儿,眼神也不再锐利,指了指靠窗的一处地方,示意他坐下说话。 “不管你是哪里人,只要是汉人,老夫便保你一口饭吃,不过你这小子谈吐不似常人,倒不像寻常人家能教导出来的,老夫就不追问你这些了,老夫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读书几何?”老头子沉吟过后随口问道,这时候语气已经轻松了许多,估计胡怀仁这绿色天然无公害的嫩脸立功了。 胡怀仁悄然松了口气,对着老头子拱拱手,然后大方的坐到窗下,那里有一个小蒲团,坐上估计会很舒服。 “小子姓胡,名怀仁,读书嘛,小子以前老是被师傅打骂,次次都与读书有关,所以,咳,只能勉强算是读过几本。”胡怀仁胡怀仁斟酌着说辞。 “嗯,胡氏,百年前倒是我汉室望族,晋末永嘉之乱,宗室离散,胡氏大举南迁,遗留中原腹地的苗裔不多了,看你品貌,多半出自甘南胡氏。” 老头子这都能从品貌看出来?胡怀仁不禁有些腹诽,但是脸上满是惊奇与钦慕。 “老大人博闻强记,小子佩服。”胡怀仁不声不响的一记马屁老头子很是受用,态度变得和蔼起来。 “啊,老大人难道?”胡怀仁敏锐的抓住两个字,老头子刚才说了个“我汉室”,虽然最初就有所猜测,但是老头儿亲口说出来很不一样了。且看这老头儿也现在的打扮还是周围的环境都不像汉人啊,除了一嘴流利的汉话倒是不假。 “你只需晓得老夫是汉人便是!”老头子的心情急转而下,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刚刚建立起来的点点好感胡怀仁感觉荡然无存,于是立即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老头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以后,你便和尕娃一起牧羊劳作,出去吧!” 这个老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胡怀仁心里想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走出毡帐,晚霞灿烂,映在脸上微热,胡怀仁轻轻的吹了个口哨,驴子便悠闲的迈着步子走到他身后,尾巴上还吊着尕娃这死孩子在跟驴子较劲。 夕阳下,两个小人和一头小毛驴影子在山坡上拉的好长。 “好的开始!”胡怀仁轻轻的对驴子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隋臣(2) 有故事的男人在伤感的时候外人最好不要打扰,因为这时候是人家感情上的g点,谁碰,谁就得负责! 所以,晚上的时候胡怀仁就抬起头耐心的打量起帐篷四周的装饰,咦,棚顶竟然还有铁栓,木质骨架的工艺做的马马虎虎,但是这铁栓打造的倒很是精巧,竟然还自带锁扣。 脖子仰的久了就变得很累,于是,他又开始低头数地上的蚂蚁,真的好有趣! 话说,这老家伙一个汉人在这个遍地敌酋的地方活的如此滋润,貌似还威望甚佳,这是多么值得学习的!所以胡怀仁便在后来的几天不断地对这个没有恶意的老头子进行噪音骚扰,旁敲侧击的询问各种问题,比如老人家贵庚啊?怎的没见阿姨呀?您老人家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阿姨肯定也是草原上的格桑花,要不您干吗待这地方不走之类的,起初老人家并不搭理,后来,忍无可忍。 美好的一天,没有了安全方面的顾虑,胡怀仁瞅瞅身上的破烂,这就无法忍受了,刚才好像有看到老头子那里似乎有多余的衣服? 不管了,抬手招来尕娃,比划着想问清楚水源地在哪儿,然后就被尕娃给狠狠地再次鄙视了,这死孩子听得懂汉话!而且说得很溜,大半天时间竟然都是在那里装傻充愣! 胡怀仁严重怀疑这是古代?连一个草原上的小屁孩都精的跟鬼似得? 不管了,肯定是老头子教导的,洗澡回来再问不迟。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胡怀仁去洗澡,包括那头蠢驴。 水是一道清泉活水,这在草原上弥足珍贵,因为草原上本就缺水,再加上这里气候干燥,所以,这里的人不论男女,都不喜欢洗澡,太干净了容易造成水分流失,肌肤干裂,这可不是开玩笑。 胡怀仁记得之前服兵役的时候一些南方兵到了大西北,顿时嘴上手上全是裂开的口子,有些严重的深可见骨。 于是,他就只好在洗干净的手上脸上涂上一层薄薄的羊油,味道固然难闻,但是保湿效果非常好,嫩嫩的,滑滑的,以后每天都要保持。 驴子的背上挂着一套牧民衣服,虽然很是陈旧,但是清洗的非常干净,这就让胡怀仁对老头子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还是老男人懂得体贴人啊,自己就故意在帐篷外喊了句“哪儿洗澡”,这衣服就送来了,虽然是尕娃拿来的,但是不要在意细节。 胡怀仁不愿再想,而后穿衣服,这是老头子的衣物,有些大,但是这年月衣服下摆飘荡着的,可以直接塞进腰带里,至于里衣,没有,于是胡怀仁就只能晃荡着大腿,内里挂着空挡钻进帐篷,好在天气不错,明天一早就能干。 胡怀仁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当时还要给驴子也洗洗,但是被躲在一旁的尕娃连拖带拽,不准他再糟蹋水源。 晚上,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的干净,繁星点点,尕娃领着一个年纪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坐在胡怀仁身边,胡怀仁的腰上已经重新插上了一把质地较好的匕首,怀里还多了几颗狼牙,这是他从那个大点的孩子身上赢过来的。 尕娃这死孩子看到那大孩子输的精光后,两只大眼睛眯成月牙儿,一个劲儿傻乐。 这天生就不是个好东西!胡怀仁很快就给其下了定义,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个大点的孩子肯定和这小子多少有些不对付,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过人家,这招借刀宰猪用的炉火纯青。 直到那个大孩子输的精光,懊恼的离开后,尕娃才悄声用汉话给胡怀仁解释:“谁让他一天到晚仗着身高力壮,老是欺负我。”而且还没等胡怀仁说出口,这小子已经两眼贼光闪烁,低声嚷嚷着他还有几个“仇家”,明天一块儿点齐喽收拾,但是战利品得对半分! 胡怀仁傻愣愣的瞅着这死孩子,跟瞧妖怪似得。 “这些东西都是谁教你的?”胡怀仁笑眯眯的把手里的一颗狼牙塞到尕娃手中,轻声问道。 “当然是杨爷爷教的,这叫借力使力,你不懂!”尕娃开心的拿过狼牙,对胡怀仁这种会来事儿还是比较满意的。 “坏人,我用这颗狼牙换你的那头蠢驴,行不?”突然,尕娃拿出手中那颗狼牙,跟个稀罕物似得献宝,张开嘴就胡说八道。 “滚蛋!”胡怀仁顺手就抽了下这死孩子一巴掌,没看到自己在想事情吗,“老头子不会是哪里蹦出来的深海大王八吧。”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是有时候眼睛很慑人,让他想起当年服役时候的那个老团长,越战中的战斗英雄!真正掌控过别人生死的慑人,胡怀仁突然对老头子的身份很感兴趣。 “这可是狼王的獠牙,在你们汉人那里可值钱了。” “真的?”胡怀仁回过神。 “当然,上次汉商来我们这里一颗狼王牙换两袋栗米,都不带还价的。”尕娃耐心的劝说。 “这样啊,那普通的狼牙呢?”胡怀仁不耻下问,心里已经对这东西的价值大概有数。 “普通的,差很多,最多半袋米。” “哦,我看看,有啥不一样?”胡怀仁自然的伸出手,尕娃开心的将手里的狼王牙和胡怀仁手里的普通狼牙放到一块儿,示意胡怀仁仔细看看。 “嗯啊,真的不一样啊。”胡怀仁慢悠悠的从尕娃手里拿过那颗狼王牙,再将普通狼牙放到他手上,至于狼王牙,随便看了眼就塞进怀里再也不见拿出来了。 “坏人,你什么意思?”尕娃显然低估了某人的下限,有些发懵。 “什么什么意思?小孩子家家财不外露都不懂,哥哥今天给你免费上一课,不收你学费!”胡怀仁一脸和气的说道。 “啊,你这坏人!坏蛋!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孩子气性太大了! 胡怀仁顺手就将其制住了,然后夹在胳肢窝任其扑腾胡闹,顺手照着屁股抽几下子。 “今晚咱们睡哪儿?” “” “你没有帐篷吗?” “” “那老头子是你爹?” “是你爹!”尕娃呲着牙有点藏獒的样子了。 “不是,我爹,早没了啊。”胡怀仁心平气和,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我爹也早死了!”尕娃突然沉闷了下来。月光下小小的身体也不闹腾了,胡怀仁将他身体放正,顿时看到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 “哎呦,哭鼻子喽,给你。”胡怀仁从怀里摸出那只狼王牙,向前递出去。 尕娃没有接,而是用手狠狠地推开胡怀仁的手臂,瞬间跑的没影了,胡怀仁将狼王牙捡回来默默的收回怀里,在草原上能换两袋粮食的东西,在长安城那得多值钱啊! 尕娃的人生经历他基本上了解的差不多,兵荒马乱的,没爹没娘的孩子海了去了,不差他一个,不过他运气比较好,遇到了老头子,要不然,他连草原上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人性总是最复杂的,也许因为胡怀仁自己就是孤儿,所以,他认为所有的孤儿都应该跟他一样,毛用没有的眼泪只会让别人认为你更加好欺负,而且手段只会变本加厉,相信尕娃就算讲不出来但是道理肯定懂。 果然,不一会儿,尕娃这死孩子又回来了,眼泪擦干了,旁边还跟着那头傻驴,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胡怀仁怀里,然后再指了指驴子,骄傲的宣布: “坏人,我问过爷爷了,他说你不讲规矩,该罚,所以,狼牙归你,这头傻驴归我!” 胡怀仁乐了,指了指驴子:“你问他问过人家驴子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孙悟空 没爹没娘的尕娃是跟老头子搭伙儿过日子,老头子之所以在这里有威信就是因为会说汉话,能跟来这里的汉商交流,帮这里的牧民们换取生活所需的盐巴,铁锅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而且会跟汉商讨价还价,帮他们换来更多的生活物资。 否则以草原上严酷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过冬时候都是先孩子,再青壮,再妇人,再老弱的一圈圈围下来,估计老头子和尕娃骨头上都长草了。 胡怀仁耐心的在这里住了下来,等待汉商的到来,半个月过去了,胡怀仁也算深入牧民基层了解了他们的生活,每天早上和尕娃出去放羊,傍晚回来,方圆十几里的草场都被他踏足过,当然,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把他轮着调戏了个遍,这让他很委屈,小身板,加上长得又俊俏,被捏捏脸什么的就正常了。 老头子私下里对他说过,尕娃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汉人,所以尕娃也是汉种,胡怀仁适时的露出一股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对嘛,无论是大隋还是大唐,汉人的优越感太强了,外族人统一叫一个字,夷! 如果尕娃是突厥或者其他民族的种,你会教他说汉话?胡怀仁暗中撇撇嘴。 至于老头儿自己的身份,胡怀仁几次套话,都被老狐狸轻易看穿,最终,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竟然都开始享受起这种斗智斗勇的事情,每晚回去都要相互试探,就像军阵之道,虚虚实实玩的不亦乐乎,今天你问我答,明天我问你答,搞来搞去激情四射。 今天轮到胡怀仁出题: “老头儿,我今天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教你,来来来,我问你答,越快越好。这个锻炼反应能力还有语言组织能力。”胡怀仁晚上坐在干草堆砌的临时床铺上,脑袋上顶着羊皮帽子,说是帽子,就是一个倒着的甜筒样子,摸样有些滑稽。 “你说。”老头饶有趣味的看了眼他,很随意,虽然知道这猢狲一样的小子没憋什么好屁,但是在这里大家都很无聊好不好。 “咱家羊几只?” “三十六。” “公羊几只?” “十只。” “母羊?” “十四。” “羊羔?” “十二。” “您贵庚?” “四十有一。” “您贵姓?” “杨。” 老头子陡然翻身坐起,怒气冲天。胡怀仁早一溜烟逃了出去,尕娃还在一脸傻萌的瞅着胡怀仁的背影,就被老头儿搂草打兔子,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巴掌才放手,跑出来的时候眼中竟然噙着泪水,看来是真被打疼了。 胡怀仁决定今晚晚点回去,等老头子睡着了再说。 “杨啊。”胡怀仁之前有过猜想,但是都是没有依据的乱猜,现在,还是猜不出,自己知道隋末唐初的名人姓杨的,杨坚,不可能!杨广?更瞎扯!有可能真的是杨氏宗族里的一支,按照老杨家的传统,皇室正统里就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所以只能是旁支了? 文帝杨坚,被儿子杨广莫名其妙的弄死了,然后杨广又不放心,继续弄死了他的三四个亲兄弟,直到嫡系就剩下他一个的时候才消停,说是消停只是相对来说,只不过人家家宅安宁了,就开始折腾他老子的江山,一直到折腾垮了,自己也被自己玩死了。 直系不可能,那就是旁系了,大业年间杨氏宗亲太多了,从老头子刚才暴跳的样子看,肯定属于大姓无疑。 “杨啊。”胡怀仁头疼,四十一,也就是说老头儿真实年龄才四十一,咋跟七老八十似得。 “倒是有一个姓杨的能人,不会赶巧让自己逮着大鱼了吧?可是年龄对不上啊。”胡怀仁有些激动,如果是,那今天就算被抽一顿也是享福了。 胡怀仁在尕娃看傻子似得眼神中有跑回帐篷,一张俊脸满是贱笑,老头子也有些诧异这小兔崽子这么快就跑回来了,还笑的这么欠揍,一时间手脚有些痒痒,看见这小子就想揍他,还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杨素,杨处道?”胡怀仁眼睛放光,紧紧的盯着老头子的眼睛。 老头子脸色骤变,胡怀仁有种错觉,这老家伙似乎想干掉自己,他转身就想跑,可是晚了,老头子一个跨步就到了胡怀仁身前,略微一探手,胡怀仁便被扣住了肩膀。 “老夫果然还是看走眼了,原来你真是李唐的探子!” 胡怀仁都快哭了,肩膀被扣住,看着老头子吃人的眼睛,他真有些后悔今天的冲动,冲动的惩罚啊,他怀疑自己再说错哪怕一句话今天就得挂到这里了,还是屈辱的被一老家伙冤枉打死,于是也忍不住火气上头了。 “滚你的蛋,你见过这么帅的探子吗?有像我这么傻的清新脱俗的探子你再找一个我看看,猜到了你身份再来个自投罗网?” 骂爽了,顿时感觉肩膀都不太疼了,看来有效的发泄情绪有助于减轻症痛,胡怀仁英俊的脸蛋都快疼的扭成一团,这老家伙真是深藏不漏啊,手抓在肩膀上就跟铁钳子似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人都是贱的,挨了骂反而会好好说话了,胡怀仁翻着眼睛还想再刺他几句,待看到老家伙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顿时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 “楚国公英明神武,光耀千秋,文韬武略当为万世开模” “说人话!” “我师父说过,‘汉虏未和亲,忧国不忧身’,凭此一句,杨公当之无愧隋之砥柱,可笑世人蒙昧,只看到杨公不得已而做下的诟病之事,岂不知自古忠臣往往比奸臣活的更加艰难!” 胡怀仁感到肩膀上的手已经不见了,老头子脸上已满是泪水。 “杨公?”胡怀仁试探着喊了声。 “啪。”脑袋上被甩了一巴掌。 “你个不学无术的兔崽子,瞎叫什么,恩师早已仙逝二十余载。说,你那师傅姓甚名谁,既然有如此见识必定不是无名之辈,只是可惜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疲懒货来。”老头子像是终于放下了防备,看着胡怀仁懒散的样子就像踹两脚。 “哦,我师傅姓孙,叫孙悟空。”听到这不是那个大能人杨素,胡怀仁满身的热乎劲儿顿时下降了许多,一个小徒弟还提不起胡某人的兴致,于是,随口编了个师傅,小时候天天学着电视里面的美猴王动作,可不是自己的师傅咋地! “孙悟空?”杨老头苦苦思索,疑惑的看了眼胡怀仁,见这小子突然有些心不在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兔崽子,骗到老子头上了,抽不死你。”说着,在胡怀仁离开之前,一把搂住,夹到胳肢窝,啪啪啪的抽着屁股蛋子。 报应啊,这两天收拾尕娃的姿势被老杨学了个十足,就连抽人的神韵都如此神似。 胡怀仁捂住脸,不要活了,因为早已帐篷揭开一角,尕娃这死孩子笑的嘎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武德八年 隋开皇初年起,文帝采纳长孙晟之谋,一直对突厥实施离间计,使其长期混战不休。 开皇十七年(597年),隋文帝允许都兰可汗之弟突利可汗娶隋安义公主为妻,并故意予以优厚礼遇,借以离间都兰可汗,也就是这个时候,隋大批探子密谍陆陆续续进入草原。 很不幸,杨一就是广大密谍队伍中的一个,而这个已经沦落为羊皮裘糟老头的大隋谍子,动不动就喜欢逮着胡怀仁问这问那,很烦的,尤其是问那个虚无缥缈的名叫孙悟空的智者。 “小兔崽子,你再满口谎话看老子抽不死你,悟空是佛家的法号,难不成你那师傅是和尚不成,就算是和尚,此等高僧,又怎会教出你这等六根不净的猢狲来?”羊皮裘老头杨一恶声恶气的,一点都不礼貌,胡怀仁一大早起床,正对这泉边的一小潭子水仔细欣赏自己英俊无敌的帅脸,耳边就突然出来这么句话,吓得他差点摔进水里,然后又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说你是师傅在花果山水帘洞?” “我说老大人,咱能不能别这样,我师父他老人家早都云游四海去了,行踪从来不定,花果山只是我们之前待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况且去的路我也完全不记得了,您老行行好,就别难为小子了。”胡怀仁说完,转身就跑了。 杨老头也没拦着,若有所思的看着胡怀仁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怀仁等的汉商终于来了,百十匹驮马驮来了牧民急需的盐巴,大米之类的生活物资,两百来人的商队到这里后不管是商人还是侍卫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倨傲,看着这里的牧民就跟看一群猢狲差不了多少。 当然,易货的时候瞬间就会恢复商人的本性,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而且有的甚至还会几句简单的突厥语。 尤其是遇到尕娃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从兜里掏出几颗芽糖,塞到尕娃手里,还亲切的拍了拍尕娃的脑袋,用蹩脚的突厥语说声: “好孩子!” 胡怀仁的出现引起了一众商人的惊奇,很多类似‘好俊的小哥儿’之类的赞叹,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活了两世,总算有人懂得欣赏老子的容貌了。 上辈子容貌算不上英俊,顶多算是中正,这辈子老天对自己真不错,于是,听着这些可爱的人的夸赞声,胡怀仁努力憋出一股淡淡的忧伤,然后仰着头,四十五度傻望着天空。 商队会在这里停留最少十天半个月,因为陆陆续续还会有很多牧民闻风赶来,要不然百十匹驮马的物资不是这几户牧民能吃得下的。 于是,胡怀仁反而不着急了,整天笑眯眯的瞅着这些汉人在牧民的毡房里进进出出,满面笑容。 有的时候某一个汉商衣衫不整的从帐篷里出来,就让胡某人遐想连篇,这是个奔放的时代,尤其是看到那牧民汉子竟然半点也不怒,反而一脸笑容的从汉商手里接过一小袋子盐巴,奶奶的,这是毁三观的节奏啊。 很有意思,胡怀仁上辈子作为一个精英保险销售人员,察言观色那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从一些小细节,他能看到很多东西。 比如书上说,今(唐初)自伊c洛(河南一带)之东,暨乎海(渤海)c岱(泰山),萑莽巨泽,茫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贞观政要 说的就是初唐时,因前隋时期连年战乱,苛捐重税导致民不聊生,汉人口骤减,广袤的土地上了无人烟。 每一个王朝的衰败都会伴随着天灾或者,人口永远是封建王朝繁荣与否的直接标尺,而到这里的汉商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生活物资来这里交易,说明了什么,说明关内的汉人在生产力方面还不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来这里赚钱利润太大,以至于让商人舍得数倍的价格收购货物贩卖。 都有可能,两百余人的商队,纯正的商人只有二十几人,很容易辨认,余下的都是些刀口舔血的镖师,出了玉门关往西千余里,一片大漠戈壁,无论是沙漠,还是匪盗,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每一个能从沙漠囫囵过来的商人,都是上天的宠儿。 凭借一张人畜无害的嫩脸,很容易就获得了这些汉人的好感,毕竟在这个满是异族的地界,本身碰到汉人就是意外,而且这小子对他们各种坑骗牧民的做法不但没有阻止,还笑眯眯的助纣为虐,这就可以很愉快的聊天了。 通过这些人的嘴巴,胡怀仁总算是了解到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了。 现在是唐武德八年,也就是公元625年,李唐已经彻底荡平了国内的异端,大唐国如旭日东升,估计这时候的唐高祖李渊正醉心于自己的无尚功绩,包括太子李建成估计这时候也兴致盎然的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畅想当中。 胡怀仁咧咧嘴,还好还好,时间上不算太早,苦日子没几天了,还有一年,就是著名的玄武门之变了,李世民的继位,对整个大汉民族来讲,都将是福音,也是胡怀仁对未来生活抱有希望的根本。 莫名其妙死里逃生,又穿到这个历史上汉人对外最野蛮的时代,胡怀仁有些激动,一会儿想着当个富家翁,一会儿想着征战沙场,一会儿又想着老婆好像也可以娶很多个,幸福啊,于是,自然而然的又四十五度看天,陷入莫名其妙的幻想中。 “尕娃,你说,我要是去了大唐,能干啥?”胡怀仁百无聊赖,这几天两人身上的行头都换了个遍,而且腰上也换了把短剑,兜里还有不多不少两个十两重的银饼子还有二十一枚铜板。 “骗人。”尕娃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就连旁边的傻驴子也似乎点了下脑袋。这两天两人搭伙聚众赌博,目标主要是那些兜里有两钱就晃荡的不行的镖师,当然,以后有求于人,所以胡怀仁也不敢做的过分,小赢几次便罢手,剩下的,别人无师自通,但是已经与他无关。 “胡说,那么益智的游戏怎么能叫骗人呢,并且其中暗含天地至理融会贯通则妙用无穷,小屁孩懂个屁。”胡怀仁不乐意了,瞪了眼尕娃,这死孩子分润红利的时候比谁都欢实,这会说起风凉话也不落人后。 “啪!”脑袋被人抽了一巴掌。 “以后不许你在赢钱。”杨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说了这句话就走了,胡怀仁愣了下,然后嘴角勾起,老头子竟然也会关心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去留 商人到达这里的第六天,草原上闻风而来的牧民已经达到了数百户,并且,一队百人的突厥骑兵也来到这里进行简单的维持秩序。 这让胡怀仁非常的惊讶,这些突厥人竟然也晓得维持秩序,看来突厥人当中也不乏聪明人,商业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来自后世的胡怀仁无疑最为清楚,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正统的骑兵。 上次在马场见到十几二十个突厥骑兵,如同群狼似得充满侵略感呼啸而走,而这次见到百十人的骑队从视野的尽头冲刺而来,这种视觉冲击,胡怀仁难得有些羞耻,因为他的腿肚子有些发软,打摆子的迹象。 “这便是突厥的骑兵,但是只能勉强算三流的骑队。”杨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胡怀仁身边,语气飘渺的有些不可琢磨。 “三流?还勉强?”胡怀仁很无语,看着骑术精湛,虽然没有露出杀机但仍让人感到剽悍的骑队,再看看那些跟随商队而来的镖师一众人,他毫不怀疑,只需一个回合,这里的汉人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老天何其不公,这些蛮子何德何能得到老天爷的垂怜,赐予他们如此出众的武力。”杨老头喃喃自语,有些意兴阑珊,眼神里有太多的不甘。 “老大人,老天其实很公平,他们有武力,这里却比之我们汉人差远了。”胡怀仁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优越感。 “历史,从来都不是由莽夫写来的,终究,他们会被淘汰,堙没,您想想有史以来,可有长盛不衰的草原民族?而我汉人,有数千年的文脉传承,星火相传,哪怕千百世后,依旧香火鼎盛!” 杨老头怔怔的看着胡怀仁,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好像是重新认识一般,良久,才开口道:“现在,老夫总算确定你肯定有一个师傅,而且必然是不世出的世间大才,只言片语,便令人如醍醐灌顶。” 胡怀仁呆了一下,然后感觉被侮辱了:“这些话是小子自己琢磨的,与我那师傅何干!” “啪!”胡怀仁屁股上被踢了一脚,老头儿总算心里舒坦了些,于是斜睨着眼睛瞅了眼胡怀仁:“一瓶水不满半瓶水咣当的货色,你师傅虽与老夫未曾谋面,但是老夫甚是神往,可叹如此大才,怎地收徒一事如此潦草,既然你师傅不在,老夫便代为管教。” 胡怀仁悲愤,好歹心里年龄三十的人了,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小老头左一脚又一脚的踹来踹去,情何以堪? “咱不说我师傅了,您刚才说这些骑兵只能算三流货色,那一流二流呢?”胡怀仁赶紧岔开话题,对骑兵只说很是好奇。 “这里的骑卒是大部落的兵甲,看着威武雄壮,实则经过战阵的少之又少,战力普通,不过草原上的蛮子天生都是合格的骑兵,所以勉强入得三流。” 谈到军阵上的事情,杨一老头的气质有些变化,虽然微妙,但胡怀仁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听他又说:“二等骑卒,乃是突厥王帐骑卫,俱是战阵上趟过数次的老卒,其实,只要上了战阵,能活下来就没几个简单的,所以,都被他们的可汗留了下来。” 杨老头视线转向东面,长长的吐了口气,突然沉声:“而一等骑卒,有我大隋虎贲铁骑,有突厥王帐亲卫,又名狼骑。不动如山,动则排山倒海,想当年唉!”最后,估摸着是想到了大隋已经亡了,就连神色都有些灰败。 胡怀仁最想听到的大唐兵锋是没法子讲了,就算讲出来也估计不是什么好话,毕竟大隋就是被唐所灭,杨老头至今以隋人自居,可以随时抛头颅洒热血的那种,这个从大隋灭亡起,十数年仍然不愿回汉地便可见一般。 胡怀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注定要失意到老的老头,联想到不久就要离开,胡怀仁突然有些不舍,人非草木,相识一个多月,老头子和尕娃对他的恩情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丝水分,就因为他是汉人。 不舍这个老踢他的老头子,有点像长辈,不舍尕娃,有点像弟弟,于是,他第一次直视着老头儿的眼睛:“杨叔叔,小子无法评判大隋和李唐孰对孰错,历史的脚步也不会因一个人的看法而止步不前,小子的师傅,恩,也就是孙先生,曾说过类似的话:‘无论历史变更,王朝更替,弱肉强食才是本质,天道轮回,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小子觉得师傅师傅说的对,况且,未曾亲眼所见,谁也不知道李唐的崛起对天下百姓而言是好是坏,您早早便离开了汉地,大隋后来对天下百姓做了什么,您难道不清楚吗,就没有一点想法?”胡怀仁小心的组织着措辞,正在和驴子胡闹的尕娃也感到气愤不对,闻声望来,看到气氛比较诡异,赶紧低头装着继续逗弄这驴子,脑袋却偏过来耳朵对准这边。 杨一眼睛有些红,因为胡怀仁最后一句话触碰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古来如此,老夫只此一生,断不会做那两姓家奴之事,国都没了,老夫一个前朝的死士谍子,回去干什么?大隋末年,帝确有昏聩之举,可那又如何,炀帝虽为天子,可也是凡人,不过是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啊。” 胡怀仁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开口道:“我师父曾经游历汴河,写下这几句诗:‘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小子也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把自己的皇位弄丢,可是这些都是主观问题,客观问题是:因为他,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整个天下民不聊生,短短的二十余年,我汉家人口十去七八,从九百万户锐减到一百万户,小子就想问一句,凭什么?这是我汉家血脉,不是猪狗牛羊,他杨广纵有千般理由,也难免为万世唾弃!” 说道这里,胡怀仁有些难以平静,连带着对炀帝杨广有种鞭尸的想法,本来嘛,在他那个年代,公务员上班玩个游戏都必须被曝光拾掇的时代,突然来到万恶的封建社会,愤青一下,发泄一下,有益于身心健康,况且史书上记载着鲜血淋漓的字迹,让每一个读到这里的汉人都会扼腕叹息。 扯的有些偏,竟然一直都没奔主题,况且胡怀仁一直认为自己也并没有多少资格去批判古人,所以脸色微红,于是也不理有些目瞪口呆的杨老头,招手把尕娃喊了过来: “哥哥带你去咱们汉人的地盘,去不?” “爷去我就去!”看的出来这孩子高兴坏了,早就听说汉地的繁华,最重要的是能吃饱。可是他还是坚定的站到了老头子的那边。 杨一爱惜的摸了摸尕娃的脑袋,眼睛有些湿润,胡怀仁说的话他何尝又不知道,哪怕是大隋都亡国数年后,他们这些密探谍子都仍旧在不停地运转,很多人都已经老死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很多人同样也遭到清洗,但是,基本的消息其实算不上闭塞。 杨一满是皱纹的脸庞还是滑下了泪水,尕娃的父亲,自己的副官就是在一次据点泄露被梁国的探子摸到,为了让自己逃出来了,和其余人都留在了那里,要不是这个孩子,或许自己也会下去陪那些老弟兄吧。 “容老夫想想再做定夺。”杨一转身离开,胡怀仁更愿意这个对自己有活命之恩的老人能和自己一块儿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离去 这个时代为人臣子的忠心,胡怀仁有些无法理解,对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皇帝,仍旧忠心耿耿,而且跟守节烈妇一般,一守便是十数年! 胡怀仁想带他们一起走,没有道理,只是觉得老头人不坏,已经为自己的国家半辈子不见天日了,不应该再呆在这鸟不拉屎的草原上混沌下半辈子。 那支百人骑队所属的部落名字叫那日部,现在胡怀仁也清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目前所在的地方属于伊吾,也就是后世的新疆伊吾。 并且这片草原也算不得肥沃,所以属于三不管的地方,紧邻高昌,周围还有西突厥以及大唐,大唐的地界现在最远是瓜州,但是从瓜州到玉门关千里之遥,说是属于大唐的地界,不如说是属于沙匪的国度。 也就是说,这里距离真正的汉人国土最少距离两千余里路程,并且中途完全属于混乱地带以及沙漠,又因为那里刚好处于丝绸之路的节点,沙漠阻挡了汉人西进的步伐,同样,也成为了西域各国的屏障,所以数百年来,这里滋生了无数的匪盗,一路尸骨累累。 胡怀仁听着商人们说起路途的艰辛与恐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其实就是这些商人,他们永远都是极具开拓精神,马克思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法律。 这个资本,说的是资本家,虽说这个年代不存在资本家,而且这时候的商人都是非常注重信誉,由于社会地位低下,为富不仁的商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市场。 但是从侧面也可以看出,商人的开拓特性,而往返一次大唐与西域,利润是多少? 胡怀仁看着那些交易给牧民青黑色的盐巴,瞬间有种呕吐的感觉,感觉最起码有几十倍的利润是少不了的,他们从牧民手中拿走的都是上好的羊羔皮或者其他值钱的物件。 转眼,离别的日子还是无可避免的到来,商队已经开始整装待发,杨老头还是没有回复他,胡怀仁独自一人坐到一个小小的土坡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驴子卧在他旁边,大脑袋隔一下便轻轻的蹭一蹭他的胳膊,眼睛的余角可以看到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 老头子的的帐篷里亮起昏暗的灯火,映出两个坐着的人影,一老一少,似乎都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老顽固,又不是让你去当李唐的官,况且人家要不要你还两说呢,你死倔个什么劲儿!”胡怀仁无奈的喃喃出声,心情非常不好,本来看似大圆满的结局就因为所谓的忠心便暗淡收场。 胡怀仁沉沉的叹了口气,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帐篷内,胡怀仁面朝杨老头跪坐好,旁边尕娃有样学样:“杨叔叔,明日便到了临行的时间了,您到底怎么个说法?”事到临头,胡怀仁只能再次问道。 杨一脸上带着微笑,眼睛很是清亮,还有一丝坚毅,胡怀仁直视这双眼睛很久,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头子还是不愿离去。 “你是个灵性娃子,老夫相信你回到汉地,必然会做出与众不同的事情来,老夫老了,在这里生活了不多不少二十年了,算是半个故乡吧,如今回去,反而会不习惯老夫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胡怀仁知道结局无法变更后,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一仰头便成大字摆在帐篷里装死,很疲惫,毕竟是别人的人生,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老夫年纪大了,尕娃还小,东面李唐刚刚平定国内乱局,民力未继,估摸着东突厥不会安生,草原上很快就会再次陷入乱局,老夫想请你带着尕娃回汉地,我汉人的种,流落在外,不像话。况且,这些年死在这里的老兄弟太多了,我走了,谁给他们倒酒?” 老人说的很慢,并且声音很轻,说完,对早已泪流满面的尕娃招招手,胡怀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他能听到尕娃压抑的哭声,是啊,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相别,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不走,我留下陪爷爷。”尕娃倔强的就像一个小牛犊子,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头,盼着这个把他养大的老人能留下他,他年龄虽小,可是很聪慧,他明白这个时候离别意味着什么。 胡怀仁缓慢的起身,对着老头子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好!” 声音不轻不重,却让老头儿满意的笑了起来,相识多日,杨一能分辨得出这个来历奇异的少年性情如何,这样的人,他们轻易不会做出任何承诺,哪怕对最亲近的人,而一旦答应一件事,便绝对会竭尽所能,所以,老头儿在听到胡怀仁亲口答应后,很是满意。 该来的还是来了,胡怀仁坐在马上,抱着安安静静坐在怀里的尕娃,毕竟只有五六岁年纪,就连上马都是旁边的护卫扶上去的,老头子没有来送别,胡怀仁和尕娃调转马头,看着那顶死气沉沉的帐篷,很讨厌这种离别的气氛。 “走吧,小哥。” 说话的是商队的一个镖师,叫徐大,身材不高,块头却非常大,黝黑的面庞跟涂过油脂似得,关中人,很实诚的一个汉子,看面相跟三四十的年纪一般,其实也才二十出头。 跟胡怀仁相熟完全是因为胡怀仁闲得无聊教会了他写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只要会写字便算读书人的年头,胡怀仁很快便获得了这个糙汉子的友谊。 马蹄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不见声响,前面的商队已经走出半里路,胡怀仁为了照顾尕娃不得不放慢马速,徐大见队伍快走远了才催促一声,得到胡怀仁示意,便先行一步,催促马儿跟上队伍。 “没事,有机会咱们会回来的。”胡怀仁无奈的说了句谎话,这个氛围里他真的不懂怎么安慰小孩子,只能给他许诺一个飘渺的目标。 “真的?”果然,尕娃猛然转过脑袋,双眼迸射出欣喜的光芒。 “恩。”胡怀仁摸摸他的脑袋,或许,以后就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以后,我就是你哥,你就是我弟,我们哥儿俩这就算相依为命了,哦不对,还有这头傻驴。”胡怀仁再次使劲揉了揉尕娃的脑袋,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生长。 伊吾草原到沙州这里大约九百多里路程,商队行走的不快,直到路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商人早已去过高昌国,然而却在高昌止步,高昌近些年来已经完全脱离汉人王朝的控制,转而跟西突厥眉来眼去,丝路上的匪盗说白了,绝大部分都是这些周边国家默许的,甚至有的直接参与进来,高昌国便是最荡漾的一个。 因为其国土是丝路必经之地,所以对来往商队盘剥的也是最狠,以致于大多数的商队如今都是至高昌而止步,过路费太贵,承担不起。 胡怀仁心里有些无奈:大唐如今还没有余力兼顾西路,李二这会儿还是秦王,不是无所不能的天可汗陛下,看来,享福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一路上,他早已跟商队的镖师和商人们混的熟悉起来,因为识得文字,又会写字,胡某人便堂而皇之的成为了商队里最有学问的学问人。 这个年代人们对学问的敬畏让胡怀仁感到惶恐,对他的称呼也从“小哥儿”,变成了“小郎君”或者“小先生”。 而胡怀仁在享受先生级待遇的同时,也多了一个活计,那就是教这些商人算账,教那些文盲武夫写自己的名字,以及,讲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事端 瓜州其实就坐落在一大片的戈壁滩上,这片土地贫瘠,作物无法生长,唯一可以存活的植物叫做芨芨草,还有白杨。 商队有惊无险的进入戈壁已经四天了,中途没有遇到其他的商队,所以大家的物品,尤其是水源都省着喝,马儿走的不快,哪怕明知道身后不远处缀着数十匹野狼也不在乎,只是偶尔有些焦躁的甩了甩尾巴,赶走身上的苍蝇。 胡怀仁骑在马上,胡错,也就是尕娃,早已经骑在驴子背上,胡错是胡怀仁给他起的名字,到了汉人的地方,“尕娃”总归不是个称呼。 “话说,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名叫王匡,引兵先到,想着凭虎牢关那一拨游兵散勇,一鼓可下,等擒了董贼,这份功劳,呵呵,想着都让人口水直流。 于是,他也不等其余诸侯,直扑虎牢关,走到一半,只见一将,领三千铁骑拦住去路: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王匡大怒:‘去一个人,锤死他!’ 只见他身后一将冲出,谁知只一回合,便被那貌似贼人的小将一棍干翻下马,王匡一方士气大败,被那小将领军左右冲杀。 眼见手下被杀的丢盔卸甲,王匡大怒:‘停!’ 小将不屑的问:‘怎地!’ 王匡面色平静,淡淡的说到:‘这里有黄金百两,添为买路财可否?’ 小将立即翻身下马,哈哈一笑:‘善!’ 于是,二人握手言和,状若兄弟,拿了金子的小将更是在王匡的指引下,来去匆匆,朝着另一个方向赶去,那里,是曹操的行止所在。” 胡怀仁在这里停了下来,众人主动开始思索。 “莫非,这个故事告诉我等,有钱能使磨吞鬼?”一个商人首先有所感悟。 “不对,明明是那小将武力高强,便可以轻松赚钱。”一个镖师也有所悟。 众人骑在马上,缓缓的行走,一切都和往常一般,胡怀仁讲一段子,为了能偷偷懒,便留出了一段所谓的思考时间。 他踢了踢身旁傻驴的屁股,这货自从驮着胡错以后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甚至躺地上装死的事情都干了几次。 胡错也是个没志气的,天天被头驴甩脸子还乐此不疲,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拿出豆子和草料喂,遇见水源便立即为其清洗口鼻,把那头傻驴子照顾的跟二五八万似得。 久而久之,胡怀仁也懒得管这两个,都病的不轻,别的驴子都是站着睡,这头傻货偏偏喜欢躺着睡,还死皮赖脸的蹭进帐篷里才肯睡,别的孩子出了家门看什么都新鲜,胡错这家伙除了驴子好像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坏人,外面的人都这么傻?”在只有他们三个的时候,胡错从来不肯叫胡怀仁“哥”,一直都是喊“坏人”。说话间他看后面那群人的眼神很是鄙夷。 “嗯?你想说什么?”胡怀仁没打算纠正,毕竟,胡错说的没什么不对,来自千年后的他在讲故事这件事情上,确实有一定的优越性。 胡错斜了眼他:“你每次都是想各种办法偷懒,而且道理讲起来冠冕堂皇,没人的时候又流露出那种可恶的嘴脸,也很傻!” 胡怀仁愕然:“那种嘴脸?” 胡错越加鄙夷:“就是这种,眯着眼看人,嘴角上翘,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听别人说话。” 胡怀仁这就怒了:“兔崽子,什么叫嘴脸?还可恶!抽不死你。”说着,他就动手了,而目前体能相对来说非常弱小的胡错就只能死命的拍着驴子的屁股,希望能带着他逃脱坏人的魔爪。 这时候的驴子非常识趣,相比马儿,这货好像智商不低,跑的虽然不快但是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向左转右转,非常自然,而后咧着一嘴大板牙朝着胡怀仁:“儿啊儿啊儿啊。” 离开草原这段时间,胡怀仁的日子也没有荒废,很是认真的请教了那些镖师一些基础的武艺,在这个满是冷兵器的年代,一副好身板是什么都换不来的,而且这时候一个小小的感冒或许就能要人命,所以,他在锻炼的时候也会拉着胡错。 这时候的唐人,武艺高的大多都进了军伍,次一些的稍微有些人脉要么开个镖局走镖,要么就做那十步杀一人的游侠儿,放荡不羁,却又一诺千金,还有一部分,进了大户人家做了部曲家臣什么的。 商队里的镖师都是府兵出身,领头的石松和徐大算是上过战阵,杀过人见过血,其余的,都是一些好勇斗狠之流的杀才。受不了军伍的管束,便跑了出来,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倒也不愈有人追究。 镖师里领头石松,为人就跟石头一般,不苟言笑,从来都是一个人,哪怕发号施令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矫情。 从徐大嘴里胡怀仁知道了,这个石松应该有些来头,手底下很是硬朗,平常十个大汉进不了身的那种,估计以前就算府兵的时候最少都是小校级别。 人们对有本事的人总是能多出很多宽容,尤其是胡怀仁,在知道石松的本事后,隔三差五的总会主动过去找人家亲热亲热,虽然每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但胡某人完全不介意,乐此不疲。 胡错和徐大一致认为,这是某人的‘贱皮子’属性,很好,很强大。 前面瓜州城低矮的城墙已经隐隐可见,商队的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戈壁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些白杨和芨芨草再有韵味看多了总会想吐,每天啃着硬邦邦的干粮胡怀仁感到自己的胃里都有一股馊味,关键是他在这里没办法刷牙。 石松依然酷酷的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皮囊。 “停!”一声爆喝,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敌袭,防御!” 胡怀仁愕然,马上就临近瓜州城了,竟然出现敌袭,这是开玩笑? 在他愣神的时候,商队并没有愣神,而是非常快速的结成圆阵,车子错落的围城一个大圆,防止骑兵冲锋,人人上马,取出兵器,就连胡怀仁手里都被徐大塞了柄长刀,而且,他发现自己很可耻的和胡错以及那些没有武力值的商人一样,被围在了队伍的正中位置,也就是保护了起来。 石松从前方的沙堆里打马跑回车阵,神情凝重的来到为首的商人张申通旁边。 “是沙盗,有百十人!” 这时候作为这支商队的首脑,张申通倒是并未慌乱,而是冷静的问:“认识吗?” 石松摇摇头,眼中也有些疑惑,常年走镖,都是同一线路,照说这条线上的沙盗强梁基本都是熟人,遇到了打个招呼留下些银货或许大家还能挥手泪别,可是这百十人的沙盗明显没有见过,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凶悍的血腥气息。 “希望能破财消灾吧!”张申通神色也是一凝,本身这事情就透着诡异,临近瓜州,也就算大唐的地盘,而且在大唐的战兵防御范围之内,他深深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瓜州城,凶多吉少啊。 地面开始轻微的震颤,然后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非常快,就连马儿都受到这种气氛感染,不安的刨着蹄子,空气中压抑着恐慌,还有兴奋,是的,胡怀仁竟然在害怕的同时又可耻的有些兴奋,真正的战斗啊,不是电视里,不是电影里,也不是小说里,怎么能不兴奋。 终于,山坡上出现剽悍的人影,一个,两个,三个小山坡上慢慢的站满了传说中的沙盗,寂静无声,唯有戈壁上狂躁的风带起细沙弥满视野。 和当初在部落维持秩序的骑兵类似,身上的剽悍气息掩饰不了,这不是寻常的沙匪,是军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求援 这些人出现后,距离商队不过半里,静静的停在山坡上,保持着居高临下的俯冲优势。 “突厥人,高昌人,薛延陀人都有。”张申通眼力很好,仅是从沙匪的服饰便轻易看出这些人的来历,可是知道来历又能怎样?只会更加恐惧。 “那就是说再差个吐谷浑的人就齐全了!”胡怀仁也意识到很不妙,大唐这些年主要处理的都是内部矛盾,对外族还没有行过王霸之事,所以,周边的外族这些年都很是能跳。 胡怀仁脑子急速运转,思索着武德八年这一年大唐西线有哪些战事,希望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公元625年,也就是唐高祖武德八年,大唐西线大的战事好像还真的没有,倒是这一年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向大唐求亲成功,突厥颉利可汗率军进攻大唐,吐谷浑侵犯叠州(今甘肃迭部县境内),党项好像也入侵了渭州(今甘肃陇南东南)等等。 这一年对大唐来说周边除了西突厥一个距离太远没办法入侵以外,好像整个西北都重新陷入战火之中,周边的民族有实力的,侵犯之后烧杀抢掠,没实力的,便像鬣狗一般,抽空子就狠狠地在大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张员外仔细看一下,有没有吐谷浑和党项的人在里面?”胡怀仁很怕真的遇到了入侵大唐的异族军队,商队镖师和对面的沙盗看似人数相差不多,但是如果是突厥或者党项或者吐谷浑任何一家的正规骑兵,他们这些人就凶多吉少了。 “放心,不是正规骑兵,但也不容小觑,我们只可防守。”张申通是个精明的商人,生意做得很大,放在后世绝对是跨国公司总裁级别的,事关自己的脑袋还有钱袋子,他西行之前看来是对这里的周边形势做足了功课,很自然的明白胡怀仁所问,是担心什么。 胡怀仁听到后并没有松口气,事情发生在这里本来就不合理,在瓜州城附近劫道,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劫匪了,而是在挑衅整个大唐,这是入侵,在你的国土上还要烧杀抢掠。 瓜州城的作为大唐最前沿的城池,最少应该有三个校尉的兵力,大约在三千人左右,地处西部,所以最少半数都是骑兵,这些蛮子那里来的底气在这里抢劫? 胡怀仁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土坡上的蛮子已经俯冲下来,凭借有利的地势以及精湛的骑技,他们越来越快,并且嘴里嗷嗷叫着,距离商队百步的时候,骑队自然分流成两列,向着商队一左一右疾驰而来,并且人人取出弓箭。 “举盾!”石松暴烈的一声大吼,镖师们齐齐将准备好的盾牌斜举,守在商人身边的十几个镖师同样举盾。 胡怀仁第一时间拉着胡错翻身下马,向着最近的一辆马车底部钻去,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侥幸了,这些沙盗根本就是想彻底平了他们这整支商队,一个活口都不留。 周围已经有人运气不好被流矢射中,发出惨叫,胡怀仁将胡错藏好,准备看下驴子,却发现那货早早的卧在马车旁边,甚至比他们都懂得见机行事。 镖师内同样也有弓手,但是人数只有不到二十人,硬弓也只有张,杀伤力很有限,好在他们是属于防御的一方,弓手发挥的的余地更大,所以,几轮对射下来,倒也有五六名倒霉的沙盗被射中,坠下马来。 这时候胡怀仁顶着一面木板,尽量把自己藏得严实一些,透过缝隙总算见识到了草原骑兵滑不留手的流氓战法。 根本就没有人傻乎乎的横冲直撞,那些满身羊膻味道的草原骑兵,虽然看似几个种族大杂烩,但是战斗起来却非常有章法,配合无间,并且一触即退,充分利用骑兵高机动的优势,那些跌下战马没有死掉的人,都被同伴用绳子套住拖远,而后能战的重新上马,不能战的则聚集在一起相互处理伤口。 无疑,这种战法是最适合骑兵的战法,这里地处戈壁,属于骑兵的完美战场,再这样下去,他们耗也能把整个商队耗光,那些被保护在一起的商人们胆小的已经濒临崩溃。 这根本就不是抢劫,这些蛮子是奔着杀人而来的! 有人开始哭天抢地,镖师的士气陡然就变得衰弱下来,有人大声嚷嚷着骑马逃去瓜州,有人大喊愿意奉上所有财物,只求能活。 胡怀仁面色铁青,同样面色铁青的还有石松以及张申通,他们看出来这正是那些草原蛮子要的最终目的:让你们跑。 使劲逃,逃得越快,死得越快,再快能快过骑着马的草原骑兵? 张申通情急之下抄起一根木棒狠狠地抽了几个人,石松也是三两巴掌拍晕几个,队伍里总算消停了,可是恐慌的情绪无可避免的蔓延开来。 接触战仍旧在继续,因为没有办法联系瓜州城那边,也就意味着没有援兵,士气低落的后果便是人无战心,两个回合接触,镖师队伍的士气更加低迷了,躺在地上的同伴又多了很多。 胡怀仁内心焦急,这个样子,别说逃了,死守都守不了多久了,只期望瓜州城里的唐兵可以及时发现这里的情况,并且采取救援。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第一点,这里距离瓜州不远,但是也不近,戈壁滩上空旷,视野所及虽然看的很远,但是四五里距离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个房子,也不一定看得清。 第二点,这里有风,还是西风,这里的喊杀声瓜州更加听不到,所以,这些蛮子才有恃无恐,料定他们无法联系瓜州城。 想通其中关节,胡怀仁又有些庆幸,这样推测下来,情况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敌人在忌惮瓜州城那边,瓜州城也肯定没有陷落。 接着他又想抽自己一巴掌,可是太疼了,忍了,于是顾不得危险,跑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张申通跟前,大喊:“点火,通知瓜州!快点火!” 张申通也是聪明人,立即明白其中关窍,连忙跟着大喊:“点火,把那一辆马车点了,快!” 火终于烧起来了,两辆马车被推到中间,其中一辆是张申通怕一辆烧着浓烟不够,不足以引起瓜州那边注意,索性又让人推了一辆过去,一块烧。 烈火越烧越旺,可是升起的烟雾不多,胡怀仁又急忙让人从四周寻找马粪,驴粪,然后不管干的湿的,统统扔到火堆里面去。 浓烟终于升起来了,并且在风中并未倾斜多少,胡怀仁轻轻松了口气,这股浓烟估计不说十里,最起码五六里之外绝对可以看到。 听着周围贼人焦急的喊叫声,胡怀仁大喊:“弟兄们,瓜州城已经发现咱们了,很快就会有大队骑兵来援,顶住,等会儿就该他们去死了!” 眼看队伍终于稳定下来,胡怀仁这才感到双腿发软,浑身泛起深深地无力感,就这一会儿,队伍里已经死了不下二十人,受伤的更多。 现在,他只盼着瓜州城里尽快发现这边的情况,自己这个小蚂蚱刚刚蹦到大唐,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效应才对,大唐目前国力虽弱,可军方却从没有软骨头这一说,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不抽回去不是他们的风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援兵 胡怀仁赌对了,瓜州这时候确实属于大唐,而且属于有重兵把守的陇右道。 今日瓜州城像往日一样,大清早的城门差官打着哈欠打开了城门,可是门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往常这时候已经等候在门口做买卖的生意人或者牧民竟然一个都没有,差官摇摇头,也并未多想。 这里地处戈壁,虽然是丝路上的交通要道,但近些年,国内正在积极平乱,大隋王朝的崩塌不但对国家内部造成无与伦比的动荡,也让周围的邻国蠢蠢欲动,比较有代表性的当属高昌和突厥,高昌此国自立国以来便没什么立场,谁的拳头大便认谁当爹,而且偏偏地处丝路要道。 隋时,高昌曾被文帝踏破城门,左右耳巴子抽的只敢跪地求饶,而后每岁朝贡,数十年过去,大隋亡了,高昌觉得中原已经没落,于是在突厥的威逼利诱下,又和突厥眉来眼去,对中原直达西域的丝路要道,则苛以重税,让来往商人苦不堪言,渐渐的丝路也已经不似当初那等繁盛。 所以,瓜州目前重要的并非其商业地位,而是军事地位,差官黄逸夫开了城门便打发十几名兵丁继续守门,自己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戈壁上的清晨冷的有些邪乎,中午太阳一起来又能热的人渗出油来。 刚睡下不久,有人轻轻的摇了摇自己的胳膊,摇了几次后黄逸夫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的,怒气勃发,床气很重,待看清搅自己春梦的家伙是城楼子上的哨兵后,抓起床头的鞭子就准备抽过去。 哨兵赶紧退后一步抱拳禀告:“禀将军,西南方向有浓烟升起,小的拿不定主意,就只好劳烦您老人家了。等会儿要没什么事儿您再抽小的不迟。”看其形态,貌似对自家上官的毛病很了解,并未见怎么畏惧。 黄逸夫仍旧一鞭子抽过去:“兔崽子,诚心损老子是不?还将军,老子还大元帅呢!” 说着,胡乱蹭上鞋子,火急火燎的攀上城楼子,大唐军纪严明,这里虽然地处边关,但是真要出什么篓子,十个自己都不够砍的。待上城楼后,果然看到一股浓浓的黑烟在不远处升起。 “快去通知关将军,如实禀告,请将军定夺,快去!”黄逸夫感觉那股黑烟不是什么好动静,跟妖魔要降世一般,而且风沙有些大,除了一些黑点,啥也看不清。 他一巴掌抽在旁边一个大头兵的脑袋上:“看个屁,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这事儿有些妖,下面的,城门也关了,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开!” 大约一炷香时间,轰隆隆的马蹄声踩在坚硬的路面上,大约百名骑卒在一小将的带领下疾驰而来,看不出那小将真实年纪,只见生的五大三粗,脸盘宽大,粗狂黝黑,在城门前停马,右手扬起,身后的百余名骑卒刹那停了下来,端的是令行禁止。 到小将停马,黄逸夫早已经从城楼子上跑了下来,那小将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入怀,掏出一面黑乎乎的令牌简单的亮了一下,黄逸夫立即转身亲自和城门兵丁推开城门,大唐军伍风气历来便是雷厉风行,城门刚开,百余骑兵齐动,秩序井然,出门后并未急着前冲,而是快速列队。 小将手里拿着马鞭,后背上背着和石松类似的锦囊,马侧的挂钩上固定着一杆三米多长的大枪:“弟兄们,看到前面的黑烟了吗?呸!也不知道那家的蛮子跑到我们大唐来放火来了,将军说了:‘杀’!” 后面的骑卒齐齐的横拍胸口:“杀!” 那小将见队伍已经齐整,便大吼着下令:“走!” 随着商队浓烟的升起,那些沙匪很是急躁,进攻的节奏变得有些急骤,密密麻麻的箭雨让商队的伤亡急速上升,当然这是两败俱伤,沙盗一方的伤亡同样也大大增加。 张申通找到了胡怀仁:“可有把握瓜州城会来援兵?” 胡怀仁苦笑:“没有!”他确实没有任何把握,大唐在强盛时有多么不讲道理他知道,史书上写的比较多,可是初唐是怎么一种情况,他也只能猜测了,只希望这里的唐将能多一些血性。 张申通拍拍胡怀仁的肩膀:“无妨,只是可惜小郎君了,老夫知道你有大才,在部落里便知道,后来你又教我们那些记账方法,老夫便更加笃定这一点,本想着回到关内,引荐你去我姐夫门下做个幕僚也好,算是半个官身,供你施展才华的空间也会大上许多,谁曾想” 胡怀仁看了眼这个平时被他私下称作张快递的商人,三十多岁年纪,平时精于算计,锱铢必较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然考虑的是这种无关生死的事情:“谢张员外厚爱,这些事情等咱们活着的时候再说不迟!” 张申通人精似得心思,立即就明白胡怀仁那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这娃子不实诚,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心里却还是瞧不起我们行商的贱役!” 胡怀仁被张快递误会了,想说话,但是人家已经走了,好在看样子并未真的生气。这时候大概除了胡错一个小屁孩外,所有人都加入了防御的队伍中,哪怕给镖师搬箭矢,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胡怀仁心思不定,有些忧愁的看了眼瓜州的方向,沙盗的队伍不知道做何种考虑,竟然在这种必定两败俱伤的情况下依然不退,这就很头疼啊,按理来说,沙盗既然是匪,那就不存在久攻不下还要死拼的道理,可现在事实是这些沙匪并没有退却,反而更加疯狂。 远处的沙盗再次集结到一处,商队迎来了短暂的歇息,可是没有人放松,而是发动人力将所有的车马重新围拢的更加紧密,防止被突围,人人眼中都是非常的凝重甚至悲观的情绪。 沙匪中有人大喝,然后所有的匪徒竟然露出视死如归的亢奋表情,一个个嗷嗷叫着直冲过来,商队里的箭矢已经告罄,胡怀仁他们就从周围拔出敌人射过来的箭,有的能用,有的已经损毁。 在沙匪临近的时候,十数名身材矫健的蛮子瞬间从马上站起身,而后凌空弹跳翻滚起来,目标正是车马圈内部。 石松吐气开声,后背连续六声爆喝,六杆精铁短矛便刺穿空中最前面的六个人,胡怀仁刚好看到了这一幕,顾不上惊叹,因为仍有十几个蛮子翻进圈内。 虽然被石松刺死了六个人,但是他的右臂明显剧烈颤抖,手臂用力过度,周围的镖师们悍然拔出长刀,很快与跃入圈子的沙匪战作一团。 落地的敌人有十一人,他们身手矫健,悍不畏死,在落地的瞬间便造成很大的伤亡,很快他们便清空出一小块空地,有两个身材格外壮硕的蛮子竟然同时扭头,一人扛起一辆车辕,想将两辆笨重的车子推开,清理出一条路来。 胡怀仁眼尖,看到这一幕急忙大叫:“阻止他们!” 徐大应了一声,领着十几个人冲了过去,两厢碰撞,立即血雨腥风,这是目前商队仅能调动的人力了,周围蛮子非常狡猾,不断的袭扰这队伍四周,让商队分兵乏术。 徐大领人冲了过去,十几个人对九个蛮子,双方短兵相接瞬间死伤过半,眼看那两个蛮子身上已经插着好几支箭,可是仍然嘶吼着,面目狰狞,任凭箭矢扎在身上,沉重的马车被一点点推开,胡怀仁的心不断下沉,守不住了。 守不住,就得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恍如隔世 商队四周都有沙匪,每个人都在拼命,现在就剩下胡怀仁和一众商人毫发无损的站在附近,眼看马车已经被一点一点的推开,就连胳膊尚未恢复的石松也已经左手抽刀,快步的奔向缺口处。 有石松的加入,很快就砍翻两个挡路的蛮子,局势有些好转,但是仍就有些晚了,缺口无可避免的扩大了,直到可以允许双马并行,两个悍匪仍然死死地抵着沉重的车辕,人早已咽气,浑身刀伤箭伤无数。 游弋在外围的沙盗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所有的匪盗便快速集结,然后冲着缺口处冲了过来。 沙匪聚集冲击缺口处,镖师们也在快速的聚集向哪里,但是人力面对飞奔的马匹结局没有任何悬念,时间太短了,所以只能是这些汉子随便找了些破木板当做盾牌,简单的用绳索绷几个绊马索,用处真的不算大。 为首的几人直接被马匹撞飞十几米距离,跌落地面后就一动不动凶多吉少,绊马索也只是放翻了前排的四匹骏马,沙匪骑术高超,瞬间控制马儿高高跃起,避免了连环相撞。 越来越多的沙匪涌了进来,弯刀横劈竖斩,短兵相接,血腥的一幕开始了,商队的人不断被分割,然后砍杀,浓稠的血浆肆意喷洒,胡怀仁耳朵里听着人临死时凄厉的嘶吼,战马的嘶鸣,看着到处残肢断体,鲜血喷涌。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身体有些发抖,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对现状的无能为力让他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笑了下,几名沙匪冲到商人群中,一阵砍杀,老头张申通嘶吼着举起刀想拼命,可是还没落下,就被一刀砍掉手臂,接着整个人被马撞飞。 马儿进来后本来速度就慢了许多,这一冲撞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几名商人挥刀砍在马腿上,马匹站立不稳,那沙匪便落下马来,几人便立即扑了过来,有的压住盗匪的胳膊,有的压住腿。 胡怀仁看了眼跌落在身旁生死不知的老头张申通,立即抓起刀,连滚带爬的扑到那盗匪的头顶,用身体压住他的头,然后猛然抽刀,肚子上很快被喷射的鲜血浸湿,然后他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看了看几乎被枭首的盗匪,有强烈的呕吐感。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另外几名盗匪的注意,他们怪叫着扬着弯刀向这边冲刺而来,几名商人身上也大大小小都是伤口,这时候也彻底没力气了,一个个仰躺着闭上了眼睛,其中一个睁着眼睛对着胡怀仁笑了笑,嘴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值了。” 胡怀仁也想闭上眼睛,有些不甘,有些无奈,回头看了看已经冲出来的胡错,感觉对不住这孩子,也对不住老头子杨一,说好了要好好照顾这孩子的,看来,承诺这东西,没事不要乱许。 拿好刀子,对面的马匹还在加速,胡怀仁深呼吸,然后向着马匹冲了过去,闭眼等死,不至于,哪怕伤一下这些畜生的战马也行啊,带着执拗和不甘,他越跑越快,刀子举得笔直,眼睛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战马脖颈。 “噗!” 飞起来了,战马也受伤了,那个沙匪气急败坏,没想到一个瘦弱的小崽子也能伤着自己的马儿,于是只能翻身下马,伸手拦住其余几名准备继续冲击的同伴,抽出刀子,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胡怀仁跌落的地方,他要虐杀这个汉人崽子,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插在旗杆上。 胡怀仁的眼神逐渐模糊,最后一丝光亮里,那个沙匪已经走到自己身前,刀子举起,看样子是想砍了自己的脑袋。 无所谓的笑笑,然后一篷鲜血从落在自己的脸上,那个沙匪捂着脖子,歪歪扭扭的倒了,胡怀仁也彻底昏睡过去。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前世自己的爱人,因为生活所迫,两人拮据的度日,家长里短没有钱哪来的生活,只有生存罢了。梦见自己的兄弟,大学毕业以后便各奔东西,每一年过年的时候一晚上的聚首就好像本来有说不完的话就只能浓缩在一杯杯酒里,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反而不如大醉一场。 最后,梦见自己被山洪冲下的瞬间,看到了一个身影,应该说是驴的身影,有些眼熟。 “操!” 胡怀仁睁开眼,旁边一个小萝卜头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但是随即眼睛彻底明亮起来,一溜烟钻出屋子大吼大叫。 “大夫,大夫,醒了,我哥醒了!” 胡怀仁没力气,嗓子像是彻底撕裂了,也发不出什么响声来,只能由着胡错跑了,瞪着眼睛打量房间周围的摆设,这次好像比上次在河滩的时候还惨。 房子是标准的土木结构,四周的墙壁是杂草和泥土混合然后砌起来的,窗户很小,顶梁是木头结构,整个房间倒还干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马札,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汉人的建筑,对此胡怀仁倒没多少感慨,只是感觉自己命大,那种情况都没死,看来老天辛苦把自己弄到这里也不想就这么让自己死了。 很快,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破布门帘被掀开,胡怀仁看到一个山羊胡子老头,眯眯眼,这是高度近视的表现,老头儿走的不快,小心的避过门槛,然后胡错赶紧钻进来把那把椅子从旁边搬到老头子屁股底下。 “嗯,不错,年轻人好运道,肺腑的伤已经渐愈,其他不足为虑,再好好将养些日子就生龙活虎,小东西,你可以放心了,你哥哥倒是确实无碍了。” 把完脉,山羊胡子老头便起身准备走了。 “谢谢张大夫,谢谢,谢谢!”胡错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磕在地上邦邦响,老头儿赶紧去扶,可是等他摸着胡错脑袋,已经磕完了,本来想在孩子脑门上拍一巴掌,可是落下的时候不由变成了抚摸:“呵呵,好孩子!” 也许是大夫有了指示,胡错这小子终于想起来给自己喝点水了,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喉咙终于不再干涸,有了些许湿气,仍是不能说话,便听着胡错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呱呱的说着那天自己昏迷后的事情。 千钧一发,一支利箭贯穿那凶徒的喉咙,随后大队的唐骑奔袭而至,人人着甲,远远的一道道铁爪钩甩在缺口旁边的车邦子上,然后数匹战马整齐发力,缺口瞬间被扩大数倍,然后,便是一面倒的屠戮。 胡错说的很高兴,说着说着,眼睛里突然就满是泪水,哇哇大哭起来:“坏人,他们都说你要死了,我好害怕!我不要你死!” 胡错大哭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掀开,探进来一颗驴脑袋,支棱这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湿漉漉的盯着胡怀仁,看到这头驴子,胡怀仁再结合梦境,真是恍如隔世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尉迟宝林 胡怀仁想要摸摸胡错的脑袋,可是手动不了,孩子哭着哭着竟然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驴子看到胡怀仁对他眨眼睛,便走了进来,喷着热气在他脸上舔了舔,胡怀仁仔细的盯着这头驴子,难道这货真是和自己一块儿穿过来的?他一时也是惊疑不定,好在本来就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只是越发感觉这货亲近自己应该于此有关。 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帘掀开,探进来一张黝黑的大饼脸和刚才驴子一般摸样,本来张开嘴准备说话,看到第一眼便是胡怀仁明亮的眼睛,然后便看到趴在床边已经起了鼾声的胡错,便急忙收住嘴,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对胡怀仁示意了一下,便抱起胡错走出屋子。 再次回来的汉子满脸笑容,看向胡怀仁的眼神也透着分外欢喜:“小东西已经睡了,抱到我床上了,嘿,你们兄弟两还真是,一个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另外一个倔的跟牛犊子一样,当时抱着你的身体,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准备和其他人一样就地掩埋的,娘咧,你看。” 说着递出右手,手背上两排细小的牙印,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可以看出被咬的不轻:“跟个虎崽子似得,当时吓了我一跳,那眼神,啧啧!”这汉子黝黑的大饼脸装作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是可以看出他对胡错是真的喜爱,胡怀仁简单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便能想明白,换做自己,也会喜爱这样的一个小孩子,那种直面本性的时候,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时候,感动之余,也向面前这位小将军投递出感激的眼神。 想替胡错给人道歉,但是已经被这小将军提前打断:“小郎君莫要说话,张大夫嘱咐过你现在不宜说话,好好养伤,过几日便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我大唐就缺你这样的血性汉子,小小年纪,便敢手刃蛮子,你这小兄弟我尉迟宝林认了,还有你弟弟,哈哈哈。” 胡怀仁突然瞪大了眼睛,脑海立即闪过那面似黑铁,手持水磨竹节钢鞭的尉迟敬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进入了历史,而面前这个黑炭烧饼脸,正是尉迟敬德的长子尉迟宝林,当历史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并且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时候,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发懵。 尉迟宝林的笑声很大,感觉房梁上的灰尘竟然都有些簌簌下落,驴子貌似也感受到这里愉快的气氛,大嘴一张,对着尉迟宝林:“儿啊儿啊儿啊!” 完了还学人家马儿打个响鼻,不伦不类,尉迟宝林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巴掌抽在驴脑袋上:“直娘贼的,占老子便宜!”驴子顺势就倒,卧在胡怀仁床边委屈的将大脑袋搁在床上,湿漉漉的大眼瞅着胡怀仁。 尉迟宝林从胡错那里便知道这头驴子不是平常畜生,所以才允许将驴子带进府,他将这头驴子理解为自己和战马的关系,虽然有些不讲究,但他本来就是冲着喜欢这对兄弟的为人,不在乎其他,这从直接把两兄弟安排进自己府邸便可以看得出来。 嘱咐胡怀仁在这里安心休养后轻轻的踹了驴子一脚便出去了,他领着瓜州骑卫小校,七品武官,但是因为其父亲尉迟恭的原因,不可常理计,加上本身也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整天军务繁忙,喜欢胡怀仁的原因纯粹是哪天的情况真真切切的感染到了他,而且军中粗汉,就喜欢这种血性还有不离不弃,最关键的是他还听说胡怀仁是读书人,这就很对他的口味了,所以对他们兄弟二人格外照顾,至于两人的底细,肯定是从幸存下来的商人还有镖师那里做过了解。 尉迟走后,胡怀仁安安静静的休息下来,脑子却在持续的思索,目前看来已经进入大唐的领地了,暂时安全方面无虑,那就要思索今后要走的到路,说实话,作为后世人,胡怀仁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着先知先觉的优越感,可是这一次血淋淋的教训让他脑子清醒过来,自己的凭仗是对大事件发展的先知先觉,这个是有很大的好处,可以让他不至于站错队,但是讲到对历史细节上的把握那就痴人说梦了,读过几本史书,看过几集演绎就敢说自己在这个时代能混的多好多好,那就太小看古人了,而且在这个冷兵器封建时代,要命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越想,胡怀仁就越发的敬畏,越想,也越发的激动,对未来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模糊预测,接下来,便需要坚持不懈的去完成一个个小目标,滴水石穿而已。 躺床上的时间就过得非常慢,但好歹有胡错每天叽叽喳喳说着话,到了能下床,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但是嗓子还是没好有些想不通,每天吃的东西都是黑乎乎的草药和流食,身体机能的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下床之后,胡怀仁就再也不想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的日子了。 一手扶着胡错的小肩膀,一手扶着墙壁,胡怀仁一步一挪的在屋外晒着太阳加适量的活动,这段时间用眼睛用耳朵已经对这里有了初步的了解,这里是尉迟宝林的临时府邸,他一直住在偏房,而正房里偶尔尉迟宝林会回来休息一晚,和胡怀仁说话,当然是他说,胡怀仁听,或者和胡错玩闹一会。 屋外留有四位亲兵,两两轮流换岗,今天是白熊和刘克己两人执岗,胡怀仁和胡错的事情当时参与那场营救的百余骑卒都是知道的:小小年纪,大的杀敌悍不畏死,小的顽强救兄,这类热血事迹很自然的赢得了这些淳朴厮杀汉的喜爱,所以,经常有一些外出归来的汉子会给这兄弟两人捎来一些肉脯甚至酒水。 转了一会儿,胡怀仁就顺势坐在门槛上,胡错从屋里拿出一大块肉脯,半生不熟的,示意刘克己自己动手。 刘克己身材瘦小,颧骨突起,但是手劲奇大,就连旁边壮硕的白熊掰腕子都只能认输,也不见他推辞,接过肉脯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三两下就将其分作三份,扔给白熊一份,递给胡错一份,剩下的就直接塞嘴里撕咬开了。 胡怀仁皱了皱眉,这肉类明显没有熟,这样吃进肚子都没生病得多么强悍的胃才能受得了,但是没办法,说了人家也不听,当时尉迟宝林拿着自己给写的不要吃生肉的谏言书,只是哼哼哈哈的应承着,一点也不见放心上,后来,门外这些大头兵甚至有些鄙视胡怀仁不够爷们。 就像旁边同样咬着肉脯的白熊,身高一米九以上,吃饭都是论盆的关中大汉,对胡怀仁的讲究最是不屑,每次看到胡怀仁严厉的要求胡错必须把肉再彻底煮一遍才能吃便一脸不爽,认为是读书人特有的毛病。 “穷讲究!” 胡怀仁不理两个没文化的,仍然我行我素,胡错有时候学他们吃生肉,结果被胡怀仁借尉迟宝林的手狠狠地抽了一顿,当然尉迟非常乐意效劳,作为现代人,他真的没办法接受吃这些半生不熟的肉类,肠胃能不能消化暂且不讲,关键是寄生虫之类的要是吃进去,那就太惨了。 他特意去了趟山羊胡子老头儿张大夫那里拜谢,后来才知道这瓜州城横竖也就人家一个大夫,能医人,也能医兽 胡怀仁也联系到了商队的幸存者,十不存一,徐大重伤,伤口当时溃脓发炎,整个人高烧不退,胡怀仁指挥着受伤较轻的石松用烤过的匕首立即割去已经坏掉的腐肉,然后用开水煮了两遍的白布进行包裹,每两个时辰拆开换一次,再安排人隔一会儿就用凉水给他擦拭身体降温,好在这时节算不得多么炎热,加上张大夫的汤药,三天过后,总算把烧给退下去了,伤口也已经结痂,命算是保住了。 老头儿张快递也神奇的活了过来,至于其他人,商人活下来六个,镖师活下来十七人,总共也就二三十人活了下来,经此一难,能活下来的都在瓜州城养伤,而最近城外不太平,众人也就暂时不可能回去了。 直到时间又过去十天,胡怀仁终于能自由走动了,嗓子也能开口说话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刚进门的尉迟宝林询问瓜州城附近的情形。 尉迟宝林沉默了一翻后开口:“城内的百姓有五成是汉人,三cd是牧民,剩下的两cd是来往的客商,距城往西往东十里处,都立着百十个高杆子,上面挂着一颗颗被砍下来的人头,都是最近试图离开这里的行商或者牧民,被沙盗杀了后竖在那里威慑其余人不许离城!城内现在人心惶惶,北边小的战事就没有停过,西边这些蛮子认为有机可乘,便不安分了,父亲坐镇玉门关,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这次的事情很麻烦。” 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水:“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出去过无数次,但是都没能抓住那伙匪人,镇守这里的关野关将军已经察觉事情不简单,前后派遣三队信使前往玉门关送信,可是一直都没有回音,估计已经被截了下来,不过瓜州到玉门关的信使每十天一趟,这已经有月余无信,父亲肯定猜到情况生变了,不急,从玉门关到瓜州二十多天行程,急行军的话不会超过十五天,倒时援兵一到,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关将军都感觉蛮子要有大动作,很是紧张了一阵子,不过现在倒是不着急了。” 胡怀仁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耳朵里听着尉迟宝林说话,手上捡了根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手指有些痒痒,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烟抽,一静下心来想事情,手指就痒痒,于是随便从脚下拔了跟野草塞进嘴里,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被蛮子围住了,有没有试过信鸽?” 尉迟宝林也学着他的样子拔了跟草塞嘴里,斜了眼他,根本就不想回答,天空中适时的响起了嘹亮的鹰鸣声,胡怀仁抬起脑袋,疑惑的指了指天上。 尉迟宝林吐掉苦涩的杂草:“都是蛮子养的,在这西北地界,信鸽飞上去就是帮人家喂鹰,没用的!” 胡怀仁皱眉问道:“从最后一批信使过来距离现在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零十天!” 胡怀仁计算许久后疑惑的道:“如果蛮子是故意的呢?” 尉迟宝林疑惑不解:“什么故意的?” “我是说如果蛮子是故意等到援军快到而我们真正放松警惕的时候进攻呢!” 尉迟宝林神情瞬间凝重起来:“你确定?” 胡怀仁细想了一下:“不确定,但是如果我是蛮子,就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而且,我的兵力肯定远远超过瓜州城,甚至可一鼓而下,甚至,拿下瓜州城后还能以逸待劳,再顺便把前来驰援的玉门关援军一并吃下,反正已经得罪死了大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准备 尉迟宝林急吼吼的前往将军府,胡怀仁的话不亚于当头棒喝,他是实实在在的军门世家,自幼习武,对战阵一道的理解只会比胡怀仁更深,这些年西边的蛮子或许没什么大的动作,顶多就是扮演沙匪入村劫掠或者抢劫行商,但是,想到胡怀仁后续细致入微的分析,他的背上已经满是冷汗。 “瓜州城附近随时可为战兵的沙匪强梁具体数目可有过大致统计?” “临近的党项c高昌c甚至西突厥还有吐谷浑c吐蕃的行兵动向是否有谍报?” 记得父亲一个月前曾来信说过,吐谷浑近期有意通婚高昌,并且派遣了一部五千人的和亲队伍前往高昌送亲,让自己等人多加留意,这样一个小的信息,当时他和众将并未多想,毕竟高昌自隋亡后便在西域各国之间摇摆不定,对大唐也缺乏恭敬,甚至彻底截断丝绸之路,如今看来,这些蛮子很有可能是在图谋瓜州,甚至有更大的阴谋还未显露。 尉迟走后,胡怀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会变成现实,到时候估计整个瓜州城沦陷,牧民不清楚,但是汉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自尉迟宝林进入关野将军府不足一炷香时间,整个瓜州城就像一架机器彻底动了起来,一条条军令从将军府传出,街上开始禁严,一队队战兵披甲执锐行至各方要害,有坊正敲锣召集民壮组织搬运守城滚石檑木,火油金汁等等,精锐斥候如撒网般从四门齐出,范围从往常的二十里增加至五十里,甚至百里,令其遇敌则退,以刺探敌情为第一要务。 胡怀仁也坐不住了,要来纸笔,急忙写下一封信件,招手喊来刘克己:“刘叔,这里有一封信,劳烦您亲手送至咱们那天见过的张申通张员外手上,多谢。” 刘克己难得咧嘴一笑,锤了下胸甲,便转身快速离开,刚才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的对话他就在旁边听着,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能做自己晚辈的读书人确实厉害,简单的几句话分析的头头是道,或许就会挽救他们整个瓜州城,他不是简单的亲兵,还是尉迟家的家臣,书读的不多,但是跟着尉迟敬德打了半辈子仗至今没死,不单单是勇武两个字能成就的。 他这时候怀揣着信件径直来到关野将军府,找到尉迟宝林,将信件拿出来,关野同样在议事厅,尉迟宝林读过之后便将信件还给刘克己:“去将他那几名好友都接到府上,对胡家兄弟,严加保护。” 关野站在上首,身材高大,年纪约有三十,脸庞中正,留有一把美髯,不似尉迟宝林般凶神恶煞:“可是方才提醒你的那个小书生?” 尉迟宝林示意刘克己离开,待到刘克己向关野行礼退走后,才开口道:“正是,小侄起初与之结交也只是觉得这对兄弟有我武夫的悍勇,而且至情至性,直到今日,方才觉得看走眼了,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比小侄聪明多倍,小侄想不通的是,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懂得军略大事不奇怪,有名师即可,但是目光如此敏锐?可就不是师傅教的出来了。” 关野摇头一笑:“世间奇人异士不胜枚举,我等只需关注此子对我瓜州,对我大唐是善是恶便可,但是毋庸置疑,我大唐百废待兴,此等人才珍惜好便是。”说着,众人便又讨论到当前瓜州形势来,对于一个四品校尉而言,胡怀仁不过是一个有些见识想法的小书生罢了,本来关野对于胡怀仁的推测本能的嗤之以鼻,但是尉迟宝林再次拿出尉迟恭的信件时才觉得有些不妥,太过巧合了,于是才有了一连串的命令发出,这时候对于胡怀仁也只是有了一些兴趣而已。 说到刘克己见到张申通,表明来意,出示信件后便静等回复,虽然有军令在身,需要把几人都接回尉迟宝林府邸,但是毕竟是胡怀仁的朋友,刘克己并未催促强迫,而是静静等待,外面已经不允许百姓乱跑,所以必须要他带着才行。 张申通皱着眉头仔细看过后,立即召集徐大c石松还有剩下的人,简单说了胡怀仁的想法:“大战将起,小郎君希望我等前去尉迟将军府听从调遣,可能会再历生死,当然,此并非强人所难,去留自愿,愿意去的现在就回去打点行装,一炷香后楼下集合,不愿去的小郎君不会勉强,人各有志。” 其实胡怀仁的信中原话是希望让所有人都过去,好方便照应,但是张申通想的比胡怀仁明显要深一些,这些镖师虽然和他们算是共历过生死,但是那个对谁都一脸和善的小郎君明显后续会有任务交代,今时不同往日,谁都看出来尉迟小将军对胡家兄弟的厚爱,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张申通越发肯定胡怀仁这样的人迟早会出头,而现在能顶着危难留下的人以后才配有享福的资格,人都是有劣根性的,简单的一句话,一件事情,便可以让胡怀仁以及他张申通看出真正的可用之人,有些事情,胡怀仁没做,但是他必须要做,因为他想要赌一把。 当然,胡怀仁并非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选择性的忽略,作为后世人,人性这东西在他看来非常珍贵,也经不起试探。 所以当在府邸见到只有寥寥不到十人的时候,胡怀仁疑惑的看了眼带头的张申通,张申通上前一步,贴近胡怀仁的耳朵简单说了下,胡怀仁有些无言以对,张申通这明显是替他着想,至于原因不说也罢,商人在大唐虽然不至于地位很低下,但是对于真正的权贵,比如尉迟宝林这类人,那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了。 也算前前后后见过数次了,但是,从没见过尉迟宝林扭头正视过这些行商,哪怕是说话,虽然不至于鼻孔朝天,但是地位带来的思维阶级感太明显了,反观这些行商,却对尉迟宝林这类表现理所当然。 不过他还是很欣喜,那种考验虽然很无聊,但是确实可以看出一些东西,来的人都是一路上和他关系要好的,其中就数徐大这憨货最直接,进门就直接找白熊要了副旧甲,套在身上后便站在胡怀仁身后,一副挡子弹的怂样,这是上次被胡怀仁救活后的后遗症。 石松并没有来,也没什么遗憾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他倒不认为自己一声令下别人就必须得遵从,地位还没到。 接下来,便是胡怀仁实施计划的第一步,他将张申通拉进屋子,关好门,门外,白熊和徐大两人一左一右守住房门,闲了下来的刘克己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屋内,便去安排剩下的众人在这里找地方住了下来。 “接下来,我说事情之前需要先征询一下张员外的意见才行。”胡怀仁顿了顿,组织措辞。 “张员外,咱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如今瓜州城或许危在旦夕,当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如果我猜对了,那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可能都会死,蛮子破城后第一个杀的就是汉人,我还不想死,还想把我弟弟带到大唐享受繁华,看着他长大成人,所以,我想请你赌一把?”胡怀仁声音很轻。 张申通在听到危在旦夕的时候身体哆嗦了一下,这是害怕!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这说明这个很聪明的老倌儿本来就早有预测,然后眼睛很快找到焦距,说明他很快就被胡怀仁后面的话吸引了,这老头有些激动。 张申通和胡怀仁对视,他声音有些干哑:“能说什么事情吗?” 胡怀仁摇摇头:“不能,我只能说,如果事情没做成,而蛮子来了,我们一起死,如果事情做成了,那么就有可能守住这里,然后我有可能荣华富贵,至于你,可能一辈子就只能活在阴影里,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像尉迟宝林这样的一个偏将就不敢再给你甩脸子,你的族人也许会受益最多,当然,如果我猜错了,蛮子没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胡怀仁盯着张申通的眼睛,出乎意料,经过那次劫难后只剩独臂的张申通神色果决,但是却答非所问:“那就先请少爷收留老汉!” 胡怀仁眯了眯眼睛看着对方:“少爷这个词是不能随便喊的,你并非家奴,我也并非官绅财主,张员外你这是?” 张申通晃荡了一下空荡荡的袖子:“少爷有所不知,张家在长安三辅不算小户,旁支族亲便不下百户,老汉这一房其实算是嫡系,但是从祖父手中便失去了对家族的控制,渐渐沦落为连旁支都瞧不上的偏房,要不然老汉岂会这把年纪了还跑关外?” 有些事情只是没有细想过,所以胡怀仁静静地听着张申通讲完便明白了,一个等同于被家族遗弃的旁支,常年做着这种高风险的生意,像上次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那么他为什么会选择投靠自己这个胡怀仁也很无奈,事实上他一直都清楚这个老头儿从草原上便总是打量着自己,看来,果然是被这老贼惦记上了,不过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胡怀仁沉吟片刻,手指轻轻的敲着圆桌,他在心中短暂的衡量过后便道:“两码事,您清楚我刚才的话了?其实,对于你个人而言,不算什么好事情。” 张申通这样一个眉目通透的人,在胡怀仁轻敲圆桌的时候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毕竟自己现在和废人相差不多,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生意上的事情比较熟稔,听到胡怀仁这样问来,顿时眉开眼笑,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便笑着说:“少爷,您说的老汉清楚,我们祖辈执这贱役,现在有机会摆脱这样的身份,怎么不算好事?只要不伤天害理,就算老汉死了也值了,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干!” 胡怀仁本想说经商怎能算作贱役?顺便给他讲一讲经商的好处,可是立时便不说话了,因为张申通虽然笑着,可是眼中早已满是泪水,他也明白了贱役两个字对这个年代的商业以及商人意味着什么,或许老张有些话还没有说完,不过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杨一老头儿一样,这也是个有故事的老男人呐,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敌情 胡怀仁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他并没有什么军事经验,只是看书多,脑子就喜欢乱想,这是所有读书人的通病,那么基于这种很可能成为现实的猜测,他就必须有所准备,一个小小的瓜州城,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就六七千人,这样的人力是经不起一场大的战争消耗。 冷兵器时代的武力对抗他已经见过了,无非就是你一刀子我一刀子,拼的就是人命,作为防守一方,简单看来瓜州城只需严防死守,待到援军一到,危机自解,可是胡怀仁,或者关野还有尉迟宝林不会这么想。 一场攻守战最重要的就是城池,人力,物力,地利,如果这个地利不足以凭靠,那么除了死战就没别的了,可以肯定,如果蛮子来攻城,兵力最少预计在一万五,或许更多!面对数以上的敌军进行防守,坚守这泥土坯成的瓜州城,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 傍晚,关野的将军府议事厅寂静一片,一位浑身浴血的斥候跪在正厅,话说完就晕了过去。 尉迟宝林还有周围的几名参将,长史,参军都是脸色阴沉,那位重伤的斥候随后便被抬了下去治伤,斥候之间狭路相逢,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众人不再多想,齐齐抬头看向主座上面沉如水的瓜州昭武校尉关野。 “既然蛮子兵力有两万,那不可能是无名之辈领军,再派斥候,探清蛮子的动向,今日既然斥候有交锋,那么敌将想必没有必要再掩藏行踪,不日肯定会大举来伐,我等准备的时间已不多,众将听令” 发生在将军府的事情胡怀仁当然不清楚,今天和张申通开诚公布的谈了以后,张申通虽然带有疑惑,但仍旧忠实的执行着胡怀仁的话,原因一部分是对读书人天生的信服,一部分是凭着商人的直觉,到了傍晚,便在徐大的陪同下搜罗来了一些材料,徐大有了尉迟宝林府上的令牌,二人倒可以在城中自由行走。 张申通吩咐徐大放下包袱:“这件事老夫亲力为之,倒是不必担心外人发现,不过这些都是些常见之物,小郎君要来何用?” 胡怀仁没有说话,又从刘克己手上接过一筐鸡蛋,要了些陶瓷器皿后便一声不吭的走进屋子,关好门,并且嘱咐所有人离开五丈开外,没办法,制作火药这东西不安全,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谁知道会不会成功。 深夜,大家都已经去休息了,只有张申通,胡错还有徐大以及刘克己在外面闲聊等候,偶尔看到屋子里瞬间亮起来又变暗,胡错几次想进去,都被胡怀仁喝退,并且拜托刘克己严加看管,绝对不许靠近屋子。 后半夜,一脸疲惫的尉迟宝林回来了,听了刘克己的汇报后,神色莫名的看了眼屋子,大概有些感慨胡怀仁的乌鸦嘴,没说什么,转身回房休息,蛮子最快两天就会兵临城下,现在再着急,除了备战也毫无办法。 清晨,胡怀仁推开门,一宿没睡眼眶有些乌青,刘克己已经去睡了,换白熊在不远处守候,胡错也没在,应该是睡着后被抱走了,徐大闷着脑袋就坐在门口打瞌睡。 胡怀仁径直走向白熊:“白大哥,去叫醒尉迟将军吧。” 清晨有些干冷,他不住的跺脚驱走寒气,现在关内估计已经立冬了吧,本来想着火药这东西太过霸道,最好是等自己私下里研究的差不多了再拿出来,而且到时候李二人家也坐上皇位了,自己拿出来,多少保一辈子平安富足估计是没问题,那叫资源最大化利用。 这时候拿出来,实在是一种潜在的危机感作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都懂,可是他有选择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胡怀仁转头,便看到那张黑炭大饼脸,睡眼惺忪。 “要不先洗洗脸?”胡怀仁笑着说。 “话说完再洗,蛮子来了!将近两万人。”尉迟宝林狠狠地揉了把脸,语气沉闷,很不巧被某人说中了。 胡怀仁点了点头,并未惊讶:“找一个宽敞点的地方,给你看个好东西。” 尉迟宝林指了指空旷的院子:“这里不行?” 胡怀仁:“太小!” 尉迟宝林便拉着他走出院门,后院有个方圆十丈的演武场:“这里行不?” “行了,就这儿吧。” “站远点,再远点,再远点!”胡怀仁站在演武场中央,十米外有座大石墩子,待尉迟宝林还有前来看热闹的白熊和徐大都躲好后,点燃引线,然后立即向石墩子那里狂奔,躲好后心跳还未平复。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气浪将演武场周围陈列的所有东西都吹的飞了起来,原地一个两丈方圆,两尺深的锥形大坑形成了。 烟尘散掉部分以后,胡怀仁吐着唾沫,满嘴的灰尘以及火药味,然后起身来到大坑边,放的火药有些多,但是效果很好,尉迟宝林以及其余两人都有些发懵。 徐大和白熊这两货双腿都有些打摆子:“娘咧,山神打鼓了!” 尉迟宝林耳朵这时候仍旧嗡嗡直响,扭头大喊:“什么!” 胡怀仁已经心里有数,拉着尉迟宝林的胳膊,将他带到炸出来的坑边,待到对方眼珠子终于恢复灵活的时候才往回走,这么大的响声估计会将附近的兵丁引过来,还是赶紧让这家伙处理一下比较好。 任由胡怀仁拉着胳膊往前走,尉迟宝林身体机械式的摆动着,突然站住一动不动,一把抓住胡怀仁的肩膀:“这是你刚才抱怀里的陶罐罐弄的?” 胡怀仁笑着点点头,尉迟宝林在他身上开始乱摸,胡怀仁不淡定了:“干什么?” “你,不是妖怪?” 巨响声惊醒了整个院落的人,瞬间鸡飞狗跳驴叫唤,胡怀仁拉着尉迟宝林来到屋子里,指了指桌子上三个小陶罐。 尉迟宝林屏住呼吸:“这些都和刚才那个,都一样?” 胡怀仁一宿没睡,这时候倒是不紧不慢的倒了杯水:“屋子里的东西,只有你能看,或者你认为绝对信得过的人才能看,然后每一个经手人都必须留名备案待查,这件事情一丝一毫都不可疏忽,我这边只有张员外经过手,但是也只限于知道制作材料,而且我当时也在原材料中多加了几种,还有,立即筹措物料以及打下手的人也要找好,我一个人做不了多少,所以。” 胡怀仁还没有说完,便被尉迟宝林扬手打断:“这间屋子我会安排重兵看守,而且这件事必须告诉关校尉,他是家父的老部下,出生入死数十年!” “这个你来做决定就好。”胡怀仁摆手打断尉迟宝林的解释,早已预料此事会引起的连锁反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瓜州城要保住,大家要活命,也许就只能靠这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大唐版手雷 一盏茶的功夫,刘克己已经带着尉迟宝林的亲兵将整个府邸的后院团团围住,除了胡怀仁,就连胡错都被隔离在外。 关野带着校尉府的长史白远明大步走进府内,尉迟宝林和胡怀仁恭敬的将其迎接入内,这是关野第一次见这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不超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连续数次做出让自己刮目相看的事情。 胡怀仁低着脑袋,知道对方在打量他,神色也越发恭谨,这是跟着尉迟敬德从最底层杀出来的猛人,隋末唐初的军人都是非常务实且因连年征战,战力极强,说是杀人如麻毫不为过,李二也是依靠着这些人才坐稳了江山,坐实了天可汗的威名,从心理上胡怀仁便觉得这些人很厉害,对着这类人总有些犯怵。 关野和白远明进屋后同时盯着胡怀仁看了又看,反而像是对桌上的炸药罐子完全不感兴趣:“英雄出少年,老夫前些日子怠慢小先生了,在这里陪个不是!” 胡怀仁听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说话,赶紧赔起笑脸:“关将军说笑了,小子年幼无知,那里当得了先生一说,再说小子与尉迟大哥一见如故,便都是您的晚辈,当晚辈的没有给长辈请安才是失礼。”这时候甭管什么原因,搭梯子攀交情才是首要的,人类历史数千年,不外乎人情二字,姿态是第一步,这是后世胡怀仁的处世哲学。 这年月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二三十岁,不要惊讶,这是事实,而且人成婚都比较早,三十左右抱孙子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关野自称老夫也没什么问题。 关野盯紧了胡怀仁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哪怕一个细小的举动也没有放过,观察良久,内心倒是松了一口气,知道怕,懂得畏惧,是个很好的习惯,几十年军伍战阵,当初随着将军征战的那些人,不怕死的几乎都死光了,而且也可以看出来,这小子心有顾忌,于是扭过头,嘴角勾了一下,好像才发现桌子上的新事物:“这便是你做的手雷?” 胡怀仁也松了一口气,被这种杀才不怀好意的盯着感觉真不怎么好,于是赶紧走到前面准备介绍:“回关将军的话” 刚开口,屁股就挨了一脚:“刚才还长辈来长辈去的,这会儿又关将军了?” 胡怀仁呆萌了一下,突然之间不晓得哪里又说错了,没等多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叫叔叔!”第一脚被谁踢的没看到,但是这一脚是旁边的校尉府长史,白远明皱着眉头踢的,他看到了。 “长史白远明,你叫他叔叔不亏!”关野头也没回,走到桌边拿起一枚土制手雷,并且用手还掂量几下,胡怀仁很无语,果然是成了精的老杀才,气场很足,刚开始漠不关心的样子,初次见面还懂得欲扬先抑,让自己产生畏惧感,然后又扯什么看不着的交情,有些老套,效果却没的说,比如自己就算看透了又怎样,还不是得陪着人家演全套的,要不然谁知道这些人不爽了会怎么收拾自己。 “啊,白叔叔教训的极是,小侄受教了,对了,关叔叔,这个手雷不是这样玩的!”胡怀仁是真有些怕,自己制造的东西自己知道,火药的配比虽然正确,但是关键是原料不纯,谁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一经大的晃动或者碰撞炸了大家就都不要活了。 从关野手中拿过来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不爽,谁也不愿意被人无缘无故打断玩性。 “关叔叔,这东西目前也还处于试验阶段,可能有些不稳定,不安全,所以,有一些注意事项您需要知道,也有必要列为规章,要不然没炸到蛮子,先把自己人给炸了就闹笑话了。” 接下来,胡怀仁又不得不给这些文盲讲了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讲了没多久,便被粗暴的打断:“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来说去这就是一个大点儿的炮仗,晓的了,走,出去放一个去,给老夫听听响!你说的那些东西随后便由你写成条例,给下面人去讲,走,去演武场!” 于是,大早上的,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尉迟宝林的演武场传来,胡怀仁对已经明显有些发懵的关野和白远明很同情,这两个人并没有见过第一次爆炸的场面,虽然看过炸后的狼藉,但只当是几个小辈故弄玄虚,于是完全就不听从劝解,在胡怀仁一再的坚持下才来到那座石墩旁,但是怎么也不愿意躲到后面,直挺挺的站着。 胡怀仁特意将这次引爆放在第一次的坑里面,这样不至于有太多的碎片产生,没想到有了一定的空间局限后,爆炸的更加激烈,整个屋子都晃了晃,然后灰尘漫天,爆炸过后,尉迟宝林苦着脸指了指呆立在一旁已经成为土人的关野和白远明,示意胡怀仁过去喊一下,怕出事情,自己却不敢过去。 胡怀仁翻了翻眼睛,走到两人身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又轻轻的扯了扯他们的袖子,脑袋总算是动了,胡怀仁赶紧喊人过来帮忙,稍微给两人收拾一下仪容。 “小子,这东西还有谁懂得做?”正在帮关野拍打灰尘的胡怀仁突然肩膀被人按住,扑面而来的杀机让他汗毛倒竖,胡怀仁有些吃疼,但是却不敢反抗,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回答不好,真的会掉脑袋的。 “还有我师傅,孙悟空,不过他老人家闲云野鹤,在伊吾与我分别时说要一直向西去看看,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才将我留下,嘱咐我跟随商队回归大唐。” “师傅就我一个弟子,这火药配方,小子也没有想过藏私,本来就是要拿出来给大唐的!” 关野并未松手,而是盯着胡怀仁的眼睛:“为什么?” 胡怀仁坦然的和他对视:“因为师傅是汉人,我也是!” 关野大笑着走了,不过狠狠地将尉迟宝林踹翻在地,估计刚才被手雷震到的火气还没消,白明远倒是很和善,走到前院的时候叫过来胡错,将腰间的一枚玉佩摘了下来,亲手给他挂在腰间,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亲切但完全又不显得突兀,好似本来就是两人的长辈一般,随手关怀让人如沐春风。 直到白明远离开后,整个院子才开始窃窃私语,尉迟宝林呵斥了几句人们便各自散开,但是难免还有窃窃私语,偶尔扭头看向胡怀仁的眼神很是敬畏,尉迟宝林自己随后便被关野的亲兵喊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胡怀仁挤了挤眼睛,整个院子的护卫也换成了关野的亲兵,尉迟宝林的亲兵除了白熊和刘克己留下继续听从胡怀仁命令外,其他都被调走了,重新调来的士卒明显都是经久沙场的老卒,有些人很随意的在院内走动,但是熟悉杀场的徐大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巡游的每一个点都是最有利的进攻位,他们或者单独行走,或者三三两两配合走动,只有一名伍长和他们会开口说笑几句,但此时并未和胡怀仁他们接近。 这时候最兴奋的要数张申通了,从听到第一声炸响,他便第一时间跑到演武场,在看到火药巨大的破坏力后,他一瞬间明白了,胡怀仁当时和他单独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反而为自己的抉择感到无比的振奋,甚至浑身都充满干劲,他几乎不用刻意思考便明白这种东西无论那个国家得到了都会作为头等军机大事来保密,自己作为参与人以后怕是真的没什么自由了,但是他不后悔,甚至非常高兴,这样的事情是谁都可以参与的吗?答案可想而知。 最不乐意的就要数胡错了,因为驴子受惊了,不停地叫唤,胡错怎么安慰都没用,最后没办法,才拉着胡怀仁来到柴房,胡怀仁摸着驴子头顶上的软毛,很舒服:“兄弟,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瞪着眼看着这里所有人都去死吧,咱哥儿俩来的不容易,总要做些什么,问心无愧便好。” 想了一下,胡怀仁继续说到:“就算真有罪孽,也是我的事,跟你无关,你这辈子就和胡错两个给咱吃好喝好就行。”也不管这头傻驴子能不能听得懂,主要是有些话需要说出来,不然憋得慌,因为他清楚这时候的大唐是怎样一种状况,内部其实并不安稳,火药的提前出线会出现怎样的蝴蝶效应他完全预测不了,吉凶难辨,但是他有其他办法吗?没有!只希望这个魔盒一般的凶物不要用在未来的自相残杀上便好。 果然,没等他再开口,驴子已经张嘴咬缰绳,这是最近刘克己给找人定的,整个瓜州城马牛羊都不少,唯独驴子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就连缰绳䦆头都得订做,刚带上这东西很不习惯,就总用嘴咬,不过好像还真的缓下来了,不再乱骂人了。 胡怀仁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胡错,这孩子很聪明,但是脾气比较暴躁,胡怀仁两辈子都没养过孩子,所以也不知道是少年的叛逆还是心性就这样,但是他真的把胡错当亲弟弟看,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怕个鸟,爷爷说了,人死鸟朝天!”胡错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下,还是被耳朵尖的胡怀仁听到了,一巴掌拍到脑门上,然后想了想,再拍了一次,才皱着眉毛夸赞了声:“你说得对!” 连续被抽了两巴掌的胡错有些炸毛,闷着脑袋一头撞向胡怀仁胸口,两人同时倒在了柴房的草垛上扭打起来,驴子看的有趣,便瞅准机会,顺势往两人中间卧倒,于是,两人几乎同时惨叫:“哎呦,疼死了,蠢驴你压着老子腿了!” 有了瓜州城的守将亲自参与,办事的效率就完全不是小打小闹了,半天功夫,足够上千颗土制手雷需要的物资就准备妥当了,整个尉迟宝林的府邸都被征用了,胡怀仁让尉迟宝林带着胡错他们去了关野的将军府,那里最安全,留下张申通以及已经决定投身火药事业的几名商人,负责调度任用。 都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几句话的功夫便将分工明确,时间紧迫,在签订了文书后第一批工人很快便到岗了,本来关野想用亲兵做工人,但是被胡怀仁严词拒绝,这些人做了一辈子杀人买卖,抡刀子或许是行家,干这些细活?还是算了吧,他还没活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个老祖宗早就想明白了,只需要落实即可,于是,第一批人便是关家的家仆还有尉迟家的家仆,都是奴籍,加起来有三四十人,倒是解决了人手的问题,有了前期的试验,胡怀仁便将整个制作的过程分成若干份,然后分开几个房间制作,也就是简单的流水线作业,效率提升多少不清楚,胡怀仁主要考虑的还是保密,现阶段这绝对属于顶级的化学技术,说为国之重器也不为过,能多保密几年大唐便多了几年的先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水盆羊肉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两万蛮子围城后,胡怀仁总算见识了到了古代大规模士兵列队的壮阔景象,后世五千人开个运动会那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那么一万骑加上一万步卒是个什么概念,胡怀仁看到第一眼有些眼晕,好在有尉迟宝林很贴心的站在旁边,一手抓着他的肩膀。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城头上的气象和城外的蛮子完全是两个极限,蛮子那边或许是因为由几家组成的联军,所以纪律不大好,有几部分队伍间熙熙攘攘,有些兴奋的杂乱,纷纷指着矮小的瓜州城方向,嘲笑唐军的不自量力。 而城头这边压力就非常大了,虽然关野白远明还有尉迟宝林等已经清楚手雷的威力,但保密需要,也仅局限于少数高级将领,并且说实话,众人都是经久沙场,所以哪怕感觉这小巧的东西威力惊人,但是一贯谨慎的关野也不敢将所有希望压在手雷上。最主要是时间仓促,成品其实不多,比胡怀仁预计的速度要慢上很多,所以,关野等决策后不得已便只能将其当做压箱底的手段使用。 “高昌c吐谷浑c党项c西突厥都参与其中,本应是西突厥为首才对,但是你看,西突厥的三千骑兵却也只是游离在外,他们是在观望,姿态也已做出了,若我瓜州兵败,他们是不介意分一杯羹,若我们守住了,他们便不会和我大唐决裂,而其他各国,高昌兵力有一万有余,是为主力,吐谷浑五千,党项两千,统兵的是高昌国大将曲文泽,出身王室,自由通武略,熟读我汉家兵书,这次由他统兵倒也没什么稀奇,传闻他与高昌王曲文泰争夺王位败北,准备和吐谷浑通婚达到巩固地位意图东山再起,没想到啊,所有人都被他们骗过了,他的目的竟然是我大唐!” 关野身边站着长史白明远,这个官职属于捉笔的文官,但是几次见过后胡怀仁倒有些清楚校尉府下长史的职责,大概属于后世公司总经办一类的人,和股东或者领导关系够硬,什么都能管,但是又不参与决策,只提供口头意见之类的,简单说就是主管的心腹。 听到白明远说话,几位正职参军同时沉默的点点头,气氛有些沉闷,关野突然指着城外两里扎营的敌军大骂:“看你们这些人的狗熊样子,这仗还没打自己倒怂的,一群没卵蛋的玩意,武夫,操的就是卖命的活计,怕个锤子。” “再说了,你们也是跟着老子打了几十年仗的,什么时候见过蛮子会攻城?城池攻守,我们汉人才是祖宗!蛮子想要瓜州城,可以啊,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胡怀仁偷偷的瞥了眼周围的众将士,他对关野的印象一直都是偏向于儒将类,而今天这一通粗俗不堪的骂娘,让他深感人不可貌相,话是难听,可是效果很好,在站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长出一口气,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说到底,就是两个字,死战而已。 气氛这东西传染是非常快的,很快,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面向关野右手重重的捶打了一下胸甲,齐声大吼:“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一声声大吼此起彼伏,从城头蔓延开来。 虽然敌方已经围城,但是要发动攻击最少得待到明天了,期间安营扎寨撒出斥候等等都是需要时间,所以胡怀仁看了一会儿便回到尉迟的府邸,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胡怀仁的一言堂,只要是这座府邸的一应人力物力,他都有调遣任职的权利,对于这份不算突兀的权利下放胡怀仁当仁不让,尤其是考虑到火药的安全性,他也不放心别人。 走入府邸,除了守备的那些老兵,其余人哪怕从他旁边经过也不会停下,点头便可,这是胡怀仁的要求,老兵们抱拳行礼,胡怀仁不敢托大,同样回礼,内屋经过一整天的磨合一切工序总算能顺畅运作开来,相信很快制造的效率就会提升,现如今,胡怀仁倒是闲了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原材料,瓜州本就贫瘠,能凑齐千余枚土制手雷的分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也是他现在能稍微安心的原因。 老兵们很乐于和他打交道,觉得这个小娃子没有读书人的死板,倒有军人注重实务的性格,关键是嘴巴很甜,跟其说话很是让这些糙汉子打心眼里舒服,胡怀仁喜欢武艺,一来是上辈子带来的江湖情节,二来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拳头就是个人的最后防线,他这具身体看似瘦弱,其实力气很大,但是出于各方面原因他从来不会主动示人,关键是没有相应的技巧,也就是武艺。 从后院的火药作坊检查过后,闲来无事,索性陪着这些老兵胡吹乱侃,从他们口中,胡怀仁总算知道了,武艺也就是强身健体,找到更加适宜发力的技巧,而最根本的,不过是打熬力气,锻炼身体以及心理的韧性,剩下的,便是在挨打中不断的提升反应能力,老兵们对所谓的江湖是嗤之以鼻的,至于轻松的蹦上三四米高的轻功?不惧刀枪的金钟罩铁布衫,还有那些种种神奇的神功秘籍,就纯属胡扯了。 胡怀仁心里未尝没有遗憾,但并不失落,他还了解到大唐军伍中公认的武艺前三甲,尉迟敬德,秦叔宝,还有英年早逝的皇子李玄霸(李元霸的原型),这三人可以说代表了隋末唐初的武力巅峰,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奇闻趣事,胡怀仁就当故事听了。 一众老兵对胡怀仁热衷于武艺到并未感到奇怪,大唐尚武,这时代的君子六艺中骑射,并不像后世只是绣花枕头,所以他们也乐于将手底下的拿手私活儿传授给这个对脾气的少年,对于他们来说,战阵上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把式也算不得什么绝学,有人愿意学而且看起来对胃口,就没什么不能教的,最主要的是,少年人很抗揍,这些老兵揍起来虽然不会下重手,但是重在舒坦。 大战的气氛不可能让这些真正的老兵有多紧张,所以,揍完某人后,偌大的院子就架起了两口大锅,对于老家是关中的胡怀仁来说,没有任何美食能比大碗的水盆羊肉吃起来舒坦了,而这里香料c羊肉什么都不缺,于是大块的羊肉被分割好下锅,然后两节松木棒子扔进去,很快这里就飘起松木伴随着羊肉特有的香味,每人一大碗,几块干饼,一把野葱花撒上去,看起来清汤寡水,但是只需要闻一闻,就会让人浑身毛孔舒张,食欲大增。 军中什么时候吃到过这种饭食?刚开始还吵吵嚷嚷有些疑惑,待吃着第一口,便没一个人说话了,满院子吸溜吸溜吃东西的声音,满满一大锅很快就见底,胡怀仁眼皮子跳了跳,每个人都加了三次汤了吧,他自己好像还没吃着! “咦?吃什么呢!”尉迟宝林屁股后面跟着胡错还有驴子,踏进门后便发现有些不对,待发现一众大喊吃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用问,立即加入抢饭行列。 胡怀仁用大勺敲了敲铁锅:“别抢,这锅等下就好。” 尉迟宝林在第一口锅的底子刮了点汤,一脸不乐意:“下一锅我吃第一碗!” 第二锅刚好,老兵们一来吃的差不多了,二来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人争抢,毕竟胡怀仁第一锅就没动筷子,反而殷勤的给他们盛汤,告诉他们这种美食的吃法,于是一个个散开,走时顺手拍了拍胡怀仁的肩膀或者脑袋以示自己的肚皮很满意。 尉迟宝林总算知道那些老兵痞子为什么为了吃碗饭竟然连自己这个上官都爱理不理,尉迟宝林毕竟是官,而且是有爵位的,本来第二锅是给那些工匠准备的,这时候反而不适合一起吃了,于是在尉迟宝林添了五次汤后,便不耐烦的喊来张申通,找了几个人,直接将大锅抬进了后院,尉迟本来还想着再来两碗这会儿只能愤愤的瞪着胡怀仁。 “你好歹也是帝国县男,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和下人抢饭吃像话吗?”尉迟宝林无视任何讽刺,瞪着眼睛只希望某人能回头是岸,再做一锅。 胡怀仁喝了半碗汤,想着就差一份油泼辣子了,饼子也要加点香料那就完美了,想当年自己为了吃顿正宗的泡馍几十里几百里也要回家一趟,这些人遇见自己真是口福不小。 想伸手摸摸胡错的脑袋瓜,这死孩子和尉迟一样,刚才吃得慢,肚子虽然已经圆滚滚的可应该还想吃,这会儿也对他很不爽,便将脑袋扭向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嚷嚷着:“男人头女人的腰别乱摸”!于是本来摸过去的手加重了力道,变成了一巴掌。 待看到这胡错将自己喝了一半的羊肉汤递给晃荡过来的驴子时,胡怀仁感觉得将这两货扔进锅里涮一下才能平复自己这时候的心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瓜州之战(1) 胡怀仁也没有想到羊肉汤的风波愈演愈烈,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然后关野来了,一步一脚踢着胡怀仁的屁股将他一路踹到自己的将军府,一溜摆了十余口大锅,胡怀仁有些傻眼:“关叔叔,小侄那个,不是还有军务吗?手雷的生产可不能停。” 当然这句话对关野完全不起作用,再次踹了一脚后,关野估计踹爽了,才对不屑的嗤笑:“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干啥?这次罚你做十锅肉汤,犒劳守城将士,下次有好东西再敢藏着掖着,抽不死你!” 这就没法混了,大战当前,本该坚守前线的大将军放下军务关心我一个闲人做饭?胡怀仁耷拉着脑袋真是无话可说,想捶一下自己手贱,这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不太好,虽然因为自己所处的位置,毫无疑问,自己会被全面保护起来,但是这种保护,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监视,即便没有恶意,可是搁谁也不乐意啊。 奇怪的是之前肯定也想到这层面,但是脑袋里总是刻意回避,不愿多想,现在关野并没有避讳什么,让自己竟然有些受宠若惊,产生一种被信任的荒谬感,难道真是杨老头当时说的,贱皮子? 尉迟宝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看到胡怀仁沉默下来便担心他因为有人打报告这类事情产生隔阂:“怀仁,哥哥打第一次见到你就没将你当做外人,这个你同意不?” 胡怀仁瞅了瞅他那张黝黑的大饼脸,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便只好停下自己的思绪:“嗯!” “那你就听哥哥一句话,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同样的,束缚也会越大!” 胡怀仁总算明白这货是误会自己了,只是难得人家能讲出如此富含人生哲理的话,应该继续鼓励:“嗯,还有呢?” “没啦,这是秦王叔叔说过的话,当时觉得真他娘有学问,就死背了下来。” “如果我说我在想其他事,你信不?”胡怀仁翻了翻眼睛,开始动手准备干活,十锅,今天估计有的忙了。 “不信!”尉迟宝林固执的摇了摇头。 胡怀仁想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同样一脸严肃的尉迟宝林,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内心也是第一次对尉迟宝林有了份亲近,这是真的没拿他当外人才会说这些话,于是也认真的组织了下语言:“宝林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你救过我的命,并且拿我一个山野化外之民当兄弟看,小弟铭记于心,其实我对大唐的感觉有些奇怪,很向往,很迷恋,同时也有些怕,别问我为什么,可能因为我现在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大唐人,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是,我想,也愿意成为一个大唐人,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哪怕艰辛一点也没什么,结果,结果我很在意,你懂?” 尉迟宝林很实诚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太懂!你们读书人就这点不好,说话弯弯绕绕,尿性太重,这是程叔叔说的,但是你这个兄弟我尉迟宝林认下了,只要知道你没有对关将军心生间隙就好。”说完,便咧开嘴笑了。 胡怀仁拍了拍脑门,程咬金c李靖c李绩c侯君集c长孙无忌c房玄龄c杜如晦等等等等,好像自己怕的,恰恰就是这些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关键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些怕,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胡错在尉迟宝林走后便跟着胡怀仁,并且细心的发现松木棒子才是去掉羊膻味的主要材料,而且很小心眼的将其他想上前帮忙的下人们赶远,害怕这一技能被外人偷学。 胡怀仁笑了笑,也没阻止,好不容易忙完了,自然有人过来拿上食桶,用车子推着运往城墙,这些倒是不用胡怀仁操心,两兄弟爬到屋顶,说着话胡怀仁竟然睡着了,这几天是真的没有睡好,那边火药需要他操心,还要思虑城外的蛮子动向,累坏了,直到确定蛮子要夺城,反而放下心来,可以专心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这就很好,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夕阳下,这里有长河落日圆的壮阔,胡错没那份心思,他蜷着膝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胡怀仁沉沉睡去,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的给他盖在身上,然后眯着眼睛瞅了瞅戈壁上的劳什子夕阳,没什么好看的,至少,没我哥好看! 武德八年秋末,高昌c西突厥c吐谷浑c党项四国兵围瓜州城,并于清晨发动了攻城战,采用的围三缺一的传统攻城策略,留有东门当做生门,其余四门始一进攻便无一例外的惨烈起来,攻守双方的有生力量被迅速的消耗在城墙周围的一箭之地,整个早上,喊杀声不绝,直到中午,西门方向高昌大将曲文泽才鸣金收兵,于是其余两侧也同样收兵,曲文泽皱着眉头,他没有料到守城的唐将如此难以对付,本来打算着小小的瓜州城两万大军一鼓可下,到时候以逸待劳,再拿住玉门关前来驰援的疲惫之师,到时候好和唐国狠狠地要一通好处。 没想到整整三个时辰,不但没有攻克瓜州那破旧的城墙,还损失了一千多名士卒,重伤一千多人,轻伤两千余名,其他两面就算没有出死力,但是肯定也损失不小,再攻下去会士气不振,将士乏力,便鸣金收兵,就地埋锅造饭,距离恰好在一箭距离以外,这也算是对唐军的一种挑衅。 瓜州城迎接了第一场大战,可是城头上守军已经换下去两拨了,损伤不轻,当场死掉的战卒便超过三百之数,这还是依仗着城墙的作为坚守方,胡怀仁这时候正在跟着张大夫组织者其他人救助伤患,因为人数过多,所以胡怀仁在说了自己懂一些简单的包扎后便被直接拉了壮丁。 街道上已经腾空了很大一片空地,胡怀仁坚持派人就地支起大锅用煮沸的水给所有包扎的布条消毒,并且告诉了张大夫这些刀伤,枪伤,箭伤,处理好后可以直接用丝线缝合,一来防止流血过多,二来有利于伤口愈合,之前徐大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张老头这才开始正视这个少年。 下午吃过饭后号角响起,战事持续激烈,曲文泽亲自督战,战场上死尸遍地,一锅锅煮沸的油脂还有粪便从城头浇下,惨叫声一片,这种阴毒的法子研究过汉人军法的曲文泽当然清楚,只要稍微沾着皮肤,便会持续溃烂,唯一的法子就是割肉,哪里被烫伤便用刀子割掉哪里的烂肉,要不然,最多两天,神仙也难救了。 双方箭矢的射程都基本相当,死在箭矢上的军卒反而不多,曲文泽眯着眼睛打量着矮小的瓜州城,只有三千人的兵力,加之城内的所有汉人也不过五千人,他们粮食该是不缺,但是箭矢这些物资是非常短缺的,所以,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并不多,当然,也有可能是敌将故意示敌以弱,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天色暗了下来,听到敌阵的鸣金声,城头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很多人都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边全是袍泽的尸体,咬咬牙,大家又默默的起身,有伤的需要救治,没伤的就帮忙将需要救治的兵士抬下城墙,城头上换了一批青壮,但都面容青涩,不过天色已暗,这些临时找来的城内壮丁都只是摆个样子。 所有的士兵都在抓紧时间休息,胡怀仁在伤兵营罗列的几个简单的建议在张大夫的支持下顺利实施,而效果在经过一天的检验后被执行的更加彻底,因为本来很多必死无疑的士卒竟然已经能吃东西能睡下了,这让包括张大夫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谦和俊朗的少年人满是好感。 晚上,连续工作一天的老人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被胡怀仁扶着歇下,而他自己还不能睡,他已经派人从城内招来很多妇女,煮水消毒,换药,清理伤口,这些琐碎但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他必须盯着,而一旦认真开始工作的胡怀仁无疑是非常专注,已经不清楚缝合了多少个士兵的伤口,有一栋屋子打开门便是两张桌子凑起来的简单手术台,门口挂着帘子,胡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给他打下手,伤病抬走一个,胡错便掀开帘子,接过徐大准备好的一盆清水,另一个便被抬进来,重复机械的清理,缝合,虽然缝合了,但是能活下来还是听天由命,因为没有消毒消炎的东西,老人配的草药具有一定的消炎作用,但是伤口一旦感染,在这种环境下,很难熬过去。 后半夜,终于没有伤患再抬进来了,有几名打下手的妇女也已经可以简单的缝合伤口了,这无疑帮着节约了大量的时间,暂时没有伤兵了,胡怀仁呆滞了一下,旁边的胡错也好不到那里去,喊了几声下一个。 尉迟宝林掀开帘子,眼眶有些红:“兄弟,去睡会儿!”尉迟宝林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上沾了很多血,好在并未受伤,这时候急忙上前,一手将胡错抱起,一手揽住胡怀仁肩膀,掀开帘子,胡怀仁怔了怔,附近的上兵能站的都站了起来,同时哐的一声敲了下胸甲,沉闷的声音让胡怀仁眼中亮起莫名的光彩。 到了专门给他们俩腾出来的房间,胡错立即翻滚着睡到了床里面,胡怀仁指了指胡错对尉迟宝林说:“宝林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身上这味儿能驱蚊?” 尉迟宝林无辜的眨眨眼,胡错翻了翻眼睛,扯过毯子将头蒙上,胡怀仁也不理他,爬上床倒头就睡。 就剩尉迟宝林一脸无措的看着已经躺上床的两兄弟,小声嘟囔:“驱蚊,不是用艾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瓜州之战(2) 胡怀仁睡醒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晌午,一早上激烈的喊杀声竟然没能将他吵醒,胡错仍然躺在里侧,但是睡得很不好,即使自幼生活在草原上,杀戮不少见,但是毕竟还是七八岁大的一个幼童,近距离看到如此之多的血腥,很多都是在他眼前挣扎着死去,就难免会做噩梦,包括胡怀仁自己,昨晚也不见得睡得多踏实。 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徐大换了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崭新甲胄,竟然都是铁质的,守在屋子外面,白熊显然也被指派了过来,问过才知道,刘克己另有军务,昨晚已经被调走,蛮子早上不出意外的用上了投石车,虽然制作远不如瓜州城这边的精良,但是胜在数量繁多,一架投石车配置十五人操作,攻击效率迟缓,冒着被瓜州这边投石机针对的风险顽强的工作着,这种大型的战争器械,在汉人手中已经发展的较为成熟,精准度很不错,但是蛮子就差了太多,这也是曲文泽昨天没有动用的原因,不过他们准备充足,数量庞大,而只要有一颗砸到城头,便是大片的伤亡。 伤兵营这边好在经过昨天一天的战地培训,已经有不少妇女接手了胡怀仁的活计,而且干得更加出色,不可否认,女人在这方面的确是有天赋,尤其是有几位稍有姿色的妇女,更是备受欢迎,在没有麻药的条件下,大多数伤病竟然能咬着牙忍住疼,尽管疼的嘴巴直抽抽,就是不出声,胡怀仁旁观几个后,伸出大拇指,当然是给那些已经学以致用的妇女。 拉来一个看护秩序的军卒,让其将所有帮忙的妇女姓名家庭住址登记清楚,并告诉她们事后将军府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再次发现自己竟然又闲了下来,战争开始后,瓜州城没有做过什么动员工作,因为这里数百年来便是百战之地,人头割了一茬又一茬,今天蛮子屠城后,明天汉人杀回来报仇,留在这里的百姓比关内的百姓多了太多的麻木,还有坚韧,现在是汉人守城,所以,城里的所有汉人都动了起来,力所能及的事情从不推辞,没人怀疑到了最后关头,这些百姓冲上前去厮杀是不会有一个人推辞。 想到这里,胡怀仁也想到了城里还有不少牧民,虽然打了很长时间交道,可是谁也不能肯定这种时候那些人不会反水,毕竟非我族类,扭头瞅了瞅白熊:“白大哥,你知道城里的牧民现在在哪儿吗?” 白熊点点头,没说话。 胡怀仁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有些不好的预感,手指有些痒痒,便满地寻找稍稍干净些的杂草。 苦苦转了几圈,心烦意乱之下竟然忘记了要干什么。 徐大找到根干净的杂草,捋出芯子然后递给胡怀仁,胡怀仁陡然抬起头,眼睛有些微红的盯着白熊:“杀了”?瓜州城危如累卵,外敌围城,内部的这些牧民中毫无疑问潜伏着敌方的死士谍子,这些人无异于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所有人的性命,作为后世人,胡怀仁尽管觉得杀了最为妥当,可是心里还是非常不忍,这并非妇人之仁,而是同类之间最基本的人性怜悯,或许应该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白熊吭哧一声坐在了门槛上,粗大的双手狠狠地搓着脸:“关将军本意是让他们走东门逃走,我们总不能留着他们耗粮食,而且还得分出兵力看守,也不知道怎地走漏了风声,那些潜伏于内的死士谍子知晓后提前发动,串联了两百多人在昨天夜里杀了南门的门守,夺了城门。” 胡怀仁眉头皱的更深了,从徐大手中接过草芯,一点一点的嚼着,苦涩,辛辣,他突然发现自己很脆弱,身体虽然已经来到了历史当中,但是思想却仍然停留在后世,直到这时候胡怀仁才发现,史书里,从来没有类似同情的字眼,史家难道就没有感情?是他们比自己更加融入历史罢了。 真正的历史就是这样,冰冷,残酷,南门包括门守在内六十多人,在昨晚的一场动乱中死于非命,值得庆幸的是关野早有准备,才避免了被大举破城惨剧,而那些抢了城门后的牧民见势不妙,夺门而逃,好笑的是,守在城外的西突厥斥候压根就没拿他们当人看,大片的箭矢还有弯刀落下,逃出城门的那些牧民很可能没有一个活下来,当时站在城头的关野神色冷漠的注视着城外的杀戮,简单的吩咐一句后,城内所有的牧民第一时间便被唐军驱赶着从被封锁的西南北三大城门逃窜而出,身上除了遮羞的衣物之外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截留了下来,为此,又杀了将近六百名想要反抗的牧民。 夜晚所有被驱赶出去的牧民都惊慌失措的乱跑,很快便和敌军的探子相遇,结局不太好,曲文泽坐在军帐中头都没有抬,风轻云淡的说了句“一群废物,靠近营地百丈内,便杀了”说完便继续看书,类似的命令几乎同时从三方发出,于是,当天夜晚,逃出去的牧民死掉了十之七八,并且为了避免乱民冲乱军营,每杀一个牧民吗,他们便会割下头颅,在营帐外堆成一座座小小的京观,几十人为一座,以示警告。 胡怀仁对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白熊说过那些乱民当时哪怕明知守不住城门,临走时也顺手割走了所有战死的南门守兵的头颅,用来到了敌营邀功。 没有了再去询问的心情,略微有些烦躁的他便强迫自己忙碌起来,于是,他换了身衣服便来到张大夫身边打下手,老人家倒是很高兴,早上早早便起床开始新的一轮救治,受到胡怀仁那些不伦不类的医理启发,有很多新的想法正好想要跟他探讨一下,但是胡怀仁本身连个半吊子医生都算不上,只能挑自己学过的一些做法说给老人听,一老一少获益匪浅,胡怀仁觉得老人家的医术绝对不至于去当兽医,什么原因也不清楚,想到接触这么多天以来竟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或许连这个姓都是随口说的。 不过这个胡怀仁也不会去问,顶多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受到投石机隔三差五的骚扰后,伤兵营不得不转移阵地,到达距离城中心的一条街道上,这里远超投石机的射程,下午的时候战况越发激烈,南门在昨晚的乱民破坏后竟然一度差点被蛮子攻破,如今关野亲自领军坐镇,形势才稳定下来,但是伤亡人数已经破千了! 短短两天,作为守城方,伤亡人数竟然已经超过三成,而且还都是精锐的战卒,要知道瓜州城的唐军规模也就是三千多人,全部都是关野这个校尉的嫡系兵卒,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和昨天一样,老人家撑不住了便由胡怀仁接手,草药也快要用完了,嘱咐胡怀仁可以随时叫醒他之后,老人便去了侧房休息。 胡错也早已站在门外,是被胡怀仁强行留在门外不许进来,终究还是不想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这些东西,这会儿正独自生闷气呢,徐大和白熊两个正变着法儿逗他。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在门外停下,并没有进来,胡怀仁处理完手头上的伤患后,喊了声“下一个!”帘子掀开,关野c白明远c还有一名满脸熏黑的参将,再加上尉迟宝林四人齐齐的在胡怀仁面前站定。 胡怀仁转身想要行礼,但是这时候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满身鲜血,胡怀仁甚至脸上头发上都黏糊糊的,是处理伤口时有些伤口喷溅出来的。 关野看着满身鲜血的胡怀仁,内心其实是颇多感慨的,这个孩子总是能够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手雷的刚刚问世不久,又创造性的在医理方面建树独到,手下的伤兵最少有三四cd是这孩子救下来的,而且他已经得到书面报告,能活下来的人数比之前多出了三成! 关野眼神变得柔和,走上前去,伸出手揉了揉胡怀仁的脑袋:“累了就去睡,这场仗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打不完,白天蛮子死了将近三千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短时间内不会像今天如此疯狂。” 胡怀仁有些不适应关野这么亲近的举动,但是没有抗拒,只是看着对方问道:“关叔叔找小侄想必还有其他事情?” 关野再次抬起手,不过这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倒真是生了个玲玲心肝,确实有事,我到这里是想确认一下,那些手雷威力都和上次炸开的一样?”仿佛为了让胡怀仁认识到重要性,便严肃的加了一句:“这个很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瓜州之战(3) 胡怀仁亲自看着两百名骑兵腰间挂上赶制出来的步兜,并且挂上手雷,他的本意并不希望如此仓促的搞什么夜袭,但是经过今天白熊说过昨晚的事情后,他便决定不再质疑关野的军事策略,大唐这个时代的战争不是后世的有各种先进设备,进行大量电子人为推演,并且有与之匹配的士兵执行力,这时候的战争更加考验一个将领的临时决策能力,换句话说,成败更加依赖于双方将领的胆魄还有心机,而后再论士气,瓜州城现在需要的绝对不是质疑,而是绝对的服从。 两百骑,每人三块手雷,三把引火折子,后方站着八百骑同样整装待发,将整条街道塞得满满当当,寂静无声,月色皎白,能见度很好,并不适合突袭,就连胡怀仁这种外行人都看得清楚,没有办法,死里求活而已,蛮子人数众多,损失的起,而瓜州城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消耗了,必须有所改变。 最重要的是,傍晚跟在关野身后的那名参将,是从玉门关那边过来的,至于途中经过多少围追堵截,经历多少苦难,死了多少人之类的,关野并未多说,只说了一个时间,五天,瓜州城还需坚守五天! 坚守不住怎么办?胡怀仁想到手底下抬走的那些不计其数的袍泽尸首,守不住,下去陪他们也好!事实上,玉门关守将,大唐正四品上忠武将军尉迟敬德的军令恰恰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而这个亡的人里面,必须有他的嫡长子,尉迟宝林! 突袭前军队伍的领军没有意外,正是尉迟宝林,脑门上青紫一片,是被揍得,请战请到这份上胡怀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以想象当时关野是何种的暴跳如雷,军帐中的军令状岂是儿戏?街上两侧零星几个火把摇曳,本来就黑炭似得大饼脸更加看不清面部表情,他认真的替每一位骑卒整理军备,两百人,一个不曾落下,整理完后,便重重的在对方胸甲上捶一下,而每一位被照顾到的骑卒都瞬间破功,眯着眼碍于军纪想笑又不敢笑,都是尉迟家的亲卫,胡怀仁看到刘克己也在其中。 大家都在等,关野站在几张桌子凑成的点将台上,一言不发,身躯笔直如枪,胡怀仁陪着尉迟宝林走完队伍,尉迟宝林对着他咧嘴一笑。 未时已过,尉迟宝林大步走出队列,与点将台前站定,用力锤了下胸铠,翻身上马,身后百名骑卒同时上马,凛冽杀机暴起,胡怀仁胸口有些憋闷,四肢微微颤抖,狠狠地跺了下脚,便径直跑向西门城楼,在队伍前面登上城楼。 后方八百骑的统军是校尉府一名参将,马进,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身躯魁梧,他今晚是在尉迟宝林用手雷造成混乱后冲杀敌营,瓜州城西方是高昌的营地,步骑加在一起还有七千多人,这拢共一千骑,如果突袭不能奏效,或者落入敌军埋伏口袋,那么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城楼上漆黑一片,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最佳的进攻时机,站在伤痕累累的城楼上,血腥味很浓,胡怀仁默默的注视着远去的队伍消失在黑暗中。 瓜州城西边高昌军营,营地绵延数里,漆黑的夜幕中只能看见一幢幢深黑色的影子,外围执哨的斥候并未有任何懈怠,主帅下过死令,唐军如果要袭营时间就只能是未时和申时这两个时间段,所以这两个时间段执勤的都是精锐,并且每一队都有队正率领,确保万无一失。 曲文泽作为主帅,虽然对夜袭这种事情有所防范,却并未有多看重,在他看来,黑夜袭营重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然自己有所准备,只要唐军敢来,那就不客气了,一次杀的对方胆寒。 帅帐中,曲文泽长身而卧,裸露着胸怀,床榻下跪拜着两名绝色女子,穿着轻薄的细纱,曲线毕露,风韵俱佳,那是他的两名侍妾,他的梦想便是成为突厥始毕可汗那样的男人,所以,对于王兄与周边各国之间的蝇营狗苟小打小闹是有些瞧不上眼的,高昌国历史太短,土地狭小,一代又一代只能在周边大国之间小心周旋。 曲文泽细心的推敲着这次的军略对高昌国的得失,对于攻陷瓜州城,他毫不怀疑,只是时间问题,此次攻取瓜州,最始于党项,两方密谋已久,一直没有好的机会,直到突厥南下,一路攻城略地,唐朝疲于应付,才给他们看到了希望,至于吐谷浑那些茹毛饮血般的野人,猎犬罢了,还有西突厥那些人,摆明了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打道回府,想来唐朝皇帝也不愿意得罪他们,但是如果联军输了呢?西突厥会不会在背后给自己一刀?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玉门关那边竟然没有任何援军的消息,事出反常必有妖,头疼啊。 美人儿今日有意穿得单薄,虽然帅帐生着炭盆,但是仍是有些冷,可恨眼前自家郎君不识相,竟然视若无睹,想到这里,还是汉家读书人最懂体贴女儿家,一句芙蓉帐暖便道尽个中滋味。 时间久了,两个美人儿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站起身然后哎呀一声,似是站立不稳,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更像是情话,曲文泽嘴角勾起,抛开烦心事,大笑一声:“这便等不及了!” 帅帐外,六名甲兵难免耳朵传进一些靡靡之音,挠了挠裤裆,今夜又要难熬喽。 出了城的所有马儿都咬上了橛子,人人口中都含着东西,除了走路发出的声响,整个队伍安静异常,尉迟宝林勇武过人,本就是斥候出身,临近敌营的时候挥了挥手,便有十几人摸了出去,三人一组,清理路上的斥候,一炷香时间后,刘克己带着人回来了,示意清理干净,只是回来的人少了三个。 没人多说什么,时间最多两柱香时间,就会被发现,成败在此一举,尉迟宝林拍了拍腰上的陶罐,胡怀仁说过,这批赶制出来的手雷稍微有些不同,陶罐外围糊了很多石子和铁屑,如果能在引线燃起后数三声再扔,让其在半空炸开,威力就会发挥到最大。 尉迟宝林抿了口水,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弟兄,还有那隐在黑暗中完全不可见的瓜州城,划开火舌子,躬身开始催促马速,两百名尉迟家亲兵,同一个动作,同时开始俯身提速。 马进所率领的后军统一都是轻骑,身上最多的便是引火之物,武器统一都是长刀和弓弩,这时候站在后方一动不动,等到前方炸响,他们才会突进,马儿已经感受到战前的杀机,不安的抬着蹄子。 尉迟宝林率领的前军冲近敌营百米的时候便感到不对,对方营地竟然连像样的拒马都没有多少,整个营地静的出奇,方知蛮子早有准备,只好改变策略,打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马速不减,只是绕了个大大的圆弧,向着敌军侧方掠去。 曲文泽很早便等待这一刻,等到探明只有两百左右唐军时,哑然失笑,觉得瓜州的守将是太真还是觉得自己太傻,八千人就算站直了让这些人砍,也得砍个把时辰吧,黔驴技穷,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意兴索然。 他令斥候再探,防止唐军还有后手,等查明唐军的所谓后手时,再杀了他们!吩咐完后便对外面的事情没了兴致,挥挥手,就连两个小妾都赶了出去。 马上风很大,刚一贴近敌营,尉迟宝林便从腰间摸出一枚手雷,引燃之后,顺手丢向侧方的营帐。 第一声炸响之后,接着仿佛打雷一般,连绵不绝的炸响成了高昌人的噩梦,他们本接到的军令便是整晚伪装休息,齐齐躲在军营中准备伏击,有重物砸在营帐上,弹了一下,接着便轰然炸响,营帐中所有人一瞬间失聪,然后齐齐的惨嚎,因为无数铁屑还有石子瞬间撕裂帐篷,余势不减,对内部的人造成很大的伤害,这时候的大唐普通士卒都是布袄裹身,好点的上身顶着皮甲已经很不错了,更不要说高昌人,当所有人被炸懵的时候,又有两枚陶罐顺着破碎的顶棚滚了进来。 同样的事情好像一瞬间发生了不下百次,曲文泽大步走出帐外,视线紧紧的盯着那片发生爆炸的地方,脸色无比阴沉,他不明白那些巨大的炸响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肯定这些与唐军有关,看着火光中换忙乱窜的己方兵卒,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当视野中出现连绵不绝的闪光以及随后而来的炸响时,胡怀仁站在城头,双拳紧握,凌冽的寒风竟然让他生不出冷意,他感到血液沸腾,徐大拿着一件羊皮袍子给他披在肩头,他扭过头:“老徐,我不冷。” “关将军给的,白长史这会儿已经在点兵了,会有一千骑兵接应尉迟将军他们。”徐大瞅着远处不断闪烁的火光,听着传来的炸响,裂开嘴愤愤出声:“炸得好,狗日的,最好连那什么狗屁主将一块儿炸死才好。” 马进的轻骑在爆炸响起的时候便开始提速,他们前进的方向只需要沿着已经慌乱开来的敌军一侧即可,下一轮,宝林他们便会掉头,从另一边穿插,这算是既定策略。 再看高昌军营中,直接炸死的兵卒其实并没有多少,除了一小部分倒霉蛋,其他都是被炸伤或者炸聋,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认定这是天罚,老天对高昌人不满,才会降下这样的惩罚。 曲文泽帐外跪着七八名将领,都是从高昌带出来的军伍少壮一派,这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曲文泽明白他们并不是怕自己或者怕唐兵,而是怕那所谓的天罚。军心已散,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唐军有如此神助,为什么不在对突厥的战争中运用,而自己不过想打下贫瘠的瓜州城,就拿了出来对付他们高昌,暂时搞不清楚缘由,嘴里便稍微有些苦涩,这场战争。 同样观察着这次突袭的还有其余三国,吐谷浑c党项c还有一直作壁上观的西突厥,毋庸置疑,三国的领军将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响搞得惊疑不定,严令所属收缩防御,不得妄动,直到探报回来,探明另有八百轻骑冲入高昌军营,借着高昌军营一团乱麻,竟然直接大胆的兵分两路,交替穿插屠戮,盏茶时间,高昌死伤已两千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骨骼清奇? 曲文泽尽管已经组织后撤,但还是晚了,尉迟宝林第一轮放炮成功,人均还剩下一两枚手雷,快马冲过营尾,短暂的整队后,掉头准备冲回去再扔一遍。 这时候刘克己和他的意见出现分歧,他的意思是直接从中路冲过去,运气好还可以遇到敌军帅帐,一并炸了,刘克己老成持重,认为越到此时越应该稳重,直接冲撞中军太过冒险,按照原定计划交给马进后军便可,他们只需继续在边缘绕袭,制造混乱。 队伍在快速回笼,最终,尉迟宝林拗不过这个父亲身边的老卒,骑队再次冲锋,不过这次的效果就差强人意了,敌将曲文泽已经开始集合军卒准备撤退,营帐辎重也不管不顾,很多营帐已经空无一人,尉迟宝林也不敢冒然冲进内部,无奈之下游荡了好一会儿才和马进后军相遇,二人合兵一处,高昌军剩余的不足五千人已经开始后撤,步步为营,令唐军黑夜里不敢乘胜追击。 事已至此,两人便不再耽搁,火烧马踏全力破坏一翻后便决定回程,此次突袭虽然高昌早有准备,但是却败在一枚小小的陶罐身上,尉迟宝林和马进也没能料到蛮子对这东西简直敬若神明,以致后来马进趁乱穿插收割的时候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回城路上遇到了前来接应的白明远,了解到这次突袭的战果后,整个队伍一片喝彩,斩首两千五百余,己方损失不足百人,这可是远超预期,大快人心,对整个瓜州城的士气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和瓜州城一片喜庆相反,高昌乃至党项,吐谷浑甚至西突厥都有些不寒而粟,四国队伍从今夜开始便彻底分离开来,彼此警惕,并且退出瓜州城十里外扎营,显然对唐军也心声忌惮。 但是他们之间虽然主帅不再相见,而信使却开始往来频繁,各方通讯的唯一目的,就是搞清楚唐军究竟用了什么武器,造成那等声势,骇人听闻。 瓜州城中,众人对于蛮子的异动自是不知,关野首次在议事厅当着马进和尉迟宝林的面招来了胡怀仁,这倒是让两人有些惊讶,和白虎节堂类似,这里是军事重地,于这象征着权威的地方接见胡怀仁,可见他的心目中,再次将胡怀仁的重要程度拔高了好几级。 稳坐帅位的关野,现如今确实在重新审视这个在自己面前总是谨小慎微的少年,之前虽然了解过火药手雷的威力,但是毕竟没有实战检验,这次实打实的打出来的功绩,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最主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这小子:仅一个火药的秘方,就不亚于开疆拓土了,大唐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何况还是一个不牵扯其他人利益的小毛孩子,还有那手不似中原手法的医术,可以挽救了多少士兵的性命?细思恐极,无论哪个国家,老兵都是军队的中坚力量,而从战场上负伤活下来的兵,便是老兵了。 这样的人不早夭,前程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不知不觉,他竟然觉得不能再以之前对待晚辈的态度去随便踹两脚,抽两下。 “怀仁,你的事情老夫已经写好奏折,待到这一战结束,便会直发玉门关,那里有朝廷的信使,老夫希望你知道,朝廷从不亏待有功之臣!” 胡怀仁早已清楚这次突袭大捷,初听这些话内心还是比较高兴的,细想之下又感到这样的话是否言之过早,心思电转之下,只好顺着自己的本意走,战争仍未结束,此时不适合谈论功劳! 他后世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有关这个关野的只言片语,哪怕是这次的瓜州之战也不见记载,这么短时间的接触,并不能让他完全相信某个人,但是有一点很重要,是这个关野是尉迟敬德麾下走出来的将官,而且尉迟恭既然能将嫡长子送至其麾下磨砺,这便是心腹中的心腹了,所以,很多事情他胡怀仁才敢放心去做最起码不会有站队问题。 “关叔叔,您想夸我能不能找个人多热闹点的地方,您在这儿说很没成就感啊!” 尉迟宝林裂开大嘴错愕的看了眼胡怀仁,马进也好奇的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少年人,关野眨眨眼睛,内心满是激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指着一脸欠揍的胡怀仁哑然失笑:“还真是,赶紧滚蛋,老子这会儿又想踢你了。” 看着少年扭头便跑,关野心情更好了,好聪明的小子,关键还识情识趣,明知道自己叫他来是想替他拔高身份,兄弟两人虽说都是汉人,可是无根无凭,又来自草原,算作一个不小的隐患,有了这层身份后,好处很多,但双方之间便多了些利益交换的味道,所谓的私交便只能到此为止,或许后面还会接触,但只是蜻蜓点水罢了,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外如是。 胡怀仁聪明的地方就在于适时的装傻充愣,他来自于后世,敏锐的感受到关野前面说的那些话虽然没问题,但是少了感彩,多了些看不见的东西,这些东西不是他想要的,火药这份功劳,谁也抢不走,没有必要急着邀功,得不偿失。 蛮子退出瓜州城十里开外,这意味着双方都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天色刚亮,城门便打开一些,放出百十名青壮,在城墙下的尸体堆里搜寻唐军袍泽的尸骸,而远处也有数百名没有带任何武器的高昌兵,同样准备收取尸骸,然后堆放在一起火化。 这种低烈度小规模的战争,双方都有这样的默契,让死者入土为安,而后该打继续打,城内的伤兵救治已经陆续进入了观察期,每天都会有妇人前来烧水,帮着伤病清理伤口,胡怀仁清晨起床后和院子里的老兵请教了一会儿用刀技巧,需要独自劈刀三百,才会被他们放过,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学了我们夹带里的私活儿,总不能出去丢我们人吧,于是,清晨劈刀三百就作为胡怀仁的基本功了。 第一天做,本来也就没当回事,可是按照老兵的要求每一刀需要调动身体各个部位,直到身体协调后再一往无前劈下去,五十刀以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各种抗议,首先是手臂,然后是腰部,再是双跨,最后是双腿,好在他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所以坚持到两百下的时候,已经没有老兵嘲笑他了,反而露出真心的喜悦,刘克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旁边,简单了解情况后,劈手夺过胡怀仁手中的大刀。 “你们这些老杀才,一个个半桶水就敢随便指点人家,不知道一个不好就会伤了根骨吗?” 看着他们呆呆的样子,好像确实是不知道,此时听到刘克己说的严重,便开始不安了,要是真把这少年整伤了身子,那可不成,一来所有人都对这个少年人都满是好感,二来这娃儿可是连关将军都重视的,真出了事没他们好果子吃! “没事刘大哥,我身子骨好得很,各位也不用担心,这不刚开始嘛。”胡怀仁本就感觉有一些发力的地方有些别扭,以为是刚开始练也就没有在意,现在听到刘克己这么一说,心里暗自庆幸,安慰过一众老兵后便真诚的感谢对方。 刘克己陪着胡怀仁出了门,走在路上才轻声问:“无妨,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何必学那武夫的拳脚功夫?” 胡怀仁甩了甩仍旧有些发麻的胳膊:“以前听师傅说过,也听过说书的讲过一些江湖轶事,一直都很向往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现在,即便知道了真正的江湖是怎么一回事,也还觉得学些武艺哪怕强身健体也不错,最起码不至于百无一用,您知道,我是书生嘛。”胡怀仁半真半假的穿插了一些他师傅的事情,为的就是增加真实性。 刘克己倒是不疑有问题,只当是觉得少年心性,向往快意恩仇罢了,想了一想,便点点头:“我这里倒是有一套正经的刀法,算不得什么师出名门,但是也好过一般的军伍法门,我观你骨骼清奇,倒是你可以拿去研习。”他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薄本小册,没有封面,十几张左右,胡怀仁愕然,这个桥段有些无厘头,他很想问一句:‘让我该怎么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刀谱 两天的战事让唐军减员严重,城中的汉人在了解到突袭大获全胜以后,募兵就非常简单了,整个唐军的士气也不可同日而语,一场夜袭,杀了两千蛮子,而自己只损失了不足百人,而且还有一部分是夜晚视野不好马失前蹄,造成的伤亡,这的确振奋人心。 牧民清空以后,城中的戒严也有些松弛了下来,因为很多地方是需要用到百姓的,比如说这伤兵营,现在所有的看护工作都是由城内的妇人接手,大唐虽然也有一些男女之防,但是并无后世封建年代那般严苛,何况这里本就不属于关内,很多活计,男人们也不在意妇人出去给家里多挣几颗铜板回来,便是民风如此。 胡怀仁屁股后面跟着驴子,驴子背上坐着胡错,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小声说着话,徐大和白熊一左一右铁塔似的将两人一驴护在中间。 和刘克己分开后,小册子刀法秘籍便被胡怀仁粗略看了一遍,顺手扔给徐大,不识字,白熊就更算了,他要是敢看,难保回去刘克己不会抽死他,现在在胡错手中,翻一页,便坐在驴背上打一个王八架子,不伦不类。 胡怀仁虽然不太了解细致的江湖规矩,但是类似这种一看就有些年份的秘籍一类的东西,肯定不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而且他自认和刘克己关系还没到那种份上,可是对方却不容置疑的将其塞到他怀里,明言不算人情。 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伤兵营,直接走了进去,到了这里白熊和徐大便放松了下来,都是些下了战场的伤兵,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胡怀仁亲手医过的,倒也不必担心坏人之类的。 胡怀仁笑着和认识的不认识的打着招呼,询问张大夫在哪里,自从战争开始后,老人便随着这些伤病住了下来,日夜操劳,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沿着狭窄的小道,屁股后面跟着胡错,驴子没让进来,这里的布局也是经他的手,分为重伤区和轻伤区感染区和隔离区,最外围是轻伤区域,两旁的房屋里还有街道上都是病号,中间预留了可以双人通过的小路。 很多妇人穿插其中忙碌着,轻伤区的兵卒精神头都很好,大多都记得当时给他们治病的小大夫,也有人记得小大夫身边更小的胡错,于是各种称呼杂乱异常,胡怀仁只好拉着胡错不断的点头回礼,因为不时得回头,所以并未留意前方到了一个小路口。 另一侧小路上一妇人提着一篮子洗好晒干的灰布走的正快,以至于直接撞在同样毫无防备的胡怀仁身上,两人同时要摔倒,胡怀仁力气本就不小,生生止住身形,眼疾手快的环住了妇人的腰身。 入手便感觉不对,不由得奇怪,待妇人站稳后眼中便露出了笑意,这人虽然穿着妇人的衣裳,可是腰肢细软,韧性十足,年纪不可能超过二十岁,这仔细一看,杏仁眼,看着很有灵性,只是水汪汪的,看来刚才可能真的碰疼了,脸上不是很干净,应该是故意涂抹的,因为胡怀仁只看脸型便感觉模样差不了,姑娘瞅了一眼胡怀仁,然后便低头看了眼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 胡怀仁忙缩回手,这在后世早大耳巴子都甩脸上了,想要道歉,人家已经弯下腰,想要将地上的布篮子捡起,胡怀仁抢先一步蹲下身,将跌在地上的布篮子捡起来,简单的收拾干净,递还给人家姑娘。 “冒失了冒失了,姑娘恕罪。” 在伤兵营,就说明这位姑娘是来帮忙的,拿着干净的布篮子,应该是晒干后被收回来的绷带,不管有理没理,这时候认个错就对了。 本来一直比较沉默的姑娘这时候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连连摆手示意不必如此,胡怀仁正奇怪,周围的士兵已经开始替他解围。 “小先生,这姑娘是个哑巴,懂得刺绣,大家伙都叫他绣娘。”周围的伤兵七嘴八舌的介绍,总算清楚了这位姑娘的名字,至于家人,大概一年前从关内来到这里,丈夫做生意,没过多久据说是和牧民发生了口角,被捅死了,后来赔了些钱,事情便过去了,至今都并未再嫁,胡怀仁点点头,坚强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生敬意,他轻易便能想到一个弱女子,在这瓜州城想保住身子并且活下去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再加上口不能言 胡怀仁将胡错拉了过来见礼:“在下胡怀仁,这是我弟弟胡错,那位是尉迟宝林将军府上的亲卫,姓名叫做白熊,姑娘以后若有困难,可以前去尉迟将军府上找他即可。” 胡怀仁先介绍自己和胡错,然后指了指站在后面牛高马大的白熊,他肯定是要回关中的,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他心中敬佩,所以才多此一举,至于尉迟宝林那边,以两人现如今的交情,一句话的事情,给这女子多一个靠山,让她可以活的稍稍好一些。 女子听完后屈膝谢过,眼中并没有多少感激,只是多了些好奇。 “别过!” 离开的时候,白熊将自己的腰牌扔到那姑娘的布篮子中,对于一众伤兵的叫好声,胡怀仁只能落荒而逃,一场萍水相逢微不足道的帮忙,不带有任何功利心,上辈子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人人逐利,身在其中并未觉得如何,如今再世为人,到了这个暂时分得清真善美的历史中,才觉得那三十年有多不值。 在重伤区找到了张大夫,依然是帮忙打下手,也没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病患,两人检查了一番重伤士兵的情况,便挑了个空荡的院子坐下来,熬药。 这活计胡怀仁就外行了,跟着老人一板一眼的学,坐下来看火的时候,胡错给两人端来两杯水,便开始在院子里拉着徐大和白熊演练今天刚学会的王八刀法。 胡怀仁想到刀谱上有一些经脉图示,便拿出来虚心请教,老人看过后闭着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 “这本刀谱的来历能说吗?” 胡怀仁笑笑“自无不可”,便将今早上的经历和盘托出,这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整个瓜州城,就目前而言,他最信任的人,除了尉迟宝林,便是这个慈悲心肠的山羊胡子老人。 老人面色不变,将刀谱放到桌子上,手指轻敲其上:“老夫早年也曾醉心武艺,所以是知道这本刀谱的来由,前隋大柱国韩擒虎的家传养刀法门,虽然算不得顶尖,但是却极为正统,大气磅礴,最适合初学者熬练筋骨,当年韩家倒了以后引起过不少腥风血雨,因为相传当年韩擒虎养刀十年,一刀劈开金墉城六丈城门,就是不知道真假,呵呵。” 说道这里,老人不再多言,胡怀仁皱着眉头:“张爷爷您觉得刘克己为什么给我刀谱?”了解到这本刀谱的珍贵后,他就不可能如刚才那般心如止水了,老人有些话没有明说,但是那句‘最适合初学者’,就让他不是很自在,这说明刘克己并非恰好看到老兵们让自己劈刀,而是早早就在观察自己,并且早有准备,最让他担心的是尉迟宝林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老人喝了口水,语气不紧不慢:“这东西当年珍贵,现在到不至于,既然对方说了不算人情,那就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有拿这刀谱当回事,这其中经脉运力的法门算不得高深,你这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你师父医术通神,你竟然连这等小事都要问老夫” 没办法,等老人骂渴了,胡怀仁赶紧去换了杯温水,虽然满脸被喷的都是唾沫星子,可是老头子讲的东西却是深入浅出。 药熬好了,便有白熊和徐大帮忙端了出去,一个上午便很快就过完了,弄清楚刀谱的内容后,才发现被后世吹嘘的内家法门也不过是一些较为复杂的呼吸法,这类法门学习起来有悖身体自然运转,长期需承受莫大痛苦,这才导致懂得内家呼吸法的人数稀少,再加上国人的敝帚自珍,这些学问也就只在小范围流传。 应了那句老话,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胡怀仁练习的时候努力的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呼吸节奏,数分钟后便开始难以忍受,待明白这法门勤练不坠能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后,便喊来胡错一起受罪,老人说过,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在两种呼吸法之间自如转换,什么时候才算登堂入室。 呼吸法门为核心,发力技巧倒是属于末节了,老人并未多讲,这些东西老兵们应该懂得更多,胡怀仁坚持到一个时辰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住,便开口说话,讲了今天遇到绣娘的事情,以转移注意力,老人抓药的手指停滞了瞬间,便再无停顿。 胡错练习了一会儿便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感觉,对着老人傻笑一下,便嘿嘿哈哈蹦跶出门去找徐大和白熊继续试验他的王八刀法,胡怀仁见老人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顺手揉了揉胡错的脑袋,便不再管他,继续练习,他想看一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老人说过,普通人第一次顶多坚持一炷香时间,有根骨的人根据天赋和毅力的强弱第一次就不好置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绝境 不知什么时候瓜州城外出现了这么一群人,他们衣衫褴褛,却剽悍异常,大多数甚至袒露胸怀,手中抓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其中大棒居多,其次是大斧或者斩马刀,胯下有的骑马,有的骑着骆驼,好像从昨天晚上便已经呆在那里,人数大概有两千多,分为不同阵营,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城头上关野眯着眼,白明远眼神有些晦暗,胡怀仁被尉迟宝林护在身后,因为那些野人距离城墙刚好一箭距离,神箭手若是不顾膂力抽冷子射上一箭,在这个距离上,三担硬弓绝对不会失了准头。 胡怀仁压低声音,城头上静悄悄的,虽然他声音很小,但还是有些突兀:“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关野没有回头:“有沙匪,而且大部分是室韦奴隶人!”城头上起风了,胡怀仁刚才从女墙间隙看到那人群的体型还有穿着,正觉得奇怪,此刻听到是室韦人,便明白了,原来是来自大兴安岭的室韦人,这个族群的生活环境极为恶劣,他们体格剽悍,不惧严寒,生产生活比较原始,所以人口稀少,而且内斗比较严重,加上此时突厥强盛,于是这个族群便沦为各族相互买卖的奴隶人。 城墙内已经在紧张的备战了,本来游离在外的沙匪数目瓜州城历任城守都是简单统计过的,这么多年来不会超出一千人,至于室韦人,经常也会有一些被带到瓜州城贩卖,他们中的男性天生孔武有力,野性难驯,所以卖价不高,经常被西域各国用来参加角斗,甚至设猛兽与之搏斗也不少见。 这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两千余名室韦战士,这无疑让所有人绝望,不用怀疑,这些野蛮人的虽然各方面落后,但是战力恐怖,由外围的联军找来,其目的不言而喻,自从夜袭后两天两夜,瓜州城和联军都是安静异常,就连斥候相遇都未曾动手,这让瓜州城唐军只当是火药的威力已经将联军震慑住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由于瓜州城与外界几乎断绝了通讯,所以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胡怀仁默算了一下剩余的手雷数量,口中苦涩,夜袭的时候带出去了八百枚,城中剩余不足五百,顶多只能守住其中一面城墙,而且只能是暂时的,至于手雷用光后怎么办,这让他感到无力,十死无生,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联军突然会下定决心再次进攻。 他和关野一众将领想的一样,都没有想明白,高昌人在那场夜袭中是损失惨重,曲文泽也确实也生出了退军的想法,可是这时候意外发生,一直游离在外的西突厥插手了,其余三国再怎么小打小闹,终归是畏惧大唐这个庞然大物的,但是他们西突厥不会,唐人手中的东西既然在东突厥南下的时候并未使用,便说明要么数量稀少,要么便只有西域这边才有! 他们的主将契苾何力心思敏捷,胆略过人,强行留住其他三国的军队,命令其继续围攻瓜州,并许诺攻下城池后不但西突厥不取分毫好处,还会为三国分担唐国的怒火,目的便是将唐军手中那些恐怖的东西掌握。 大战爆发的突然而激烈,有西突厥作为后盾,联军甚至连最后唯一的生门都围了起来,打定主意不放任何人出城,尤其是高昌国曲文泽所属,所有联军里他的损失最大,现在又不得不屈服于西突厥的压力,这让有志于成为始毕可汗那样男人的他,如何能不窝火?因此,他打算倾尽全力,将瓜州城打下来,然后屠城,唯有这样,才能释放自己的怒火,最重要的是,西突厥承诺帮忙抵挡唐国的压力,他可以在破城之后三天为所欲为,而且不必担心后果,最好是能让西突厥和唐国彻底对立起来才好。 人手本就捉襟见肘的瓜州城坚持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便三面告急,不得已,手雷分为四份,除了室韦奴隶人这面城墙外,其余三面城墙都已经开始用起了手雷,爆裂的炸响让联军的进攻短暂的安静了一下,他们看到刚才还一同作战的袍泽瞬间被撕裂城残肢断体,城头负责扔手雷的都是参与过夜袭的前锋军,他们因为使用过手雷所以被平均的分配在四面城墙上,这些人本就是斥候出身,智商c武艺c反应均是不俗,他们艺高人胆大,也明白每一枚手雷的珍贵,用一颗便少一颗,所以,都是眼看着引线快要烧尽才挥手扔向敌军最密集的区域。 惨嚎声,呻吟声,喊杀声,包括唐军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手雷对人体造成的恐怖伤害,因为胡怀仁一直担心纯度问题,所以药量普遍超标,以至于哪怕密集人群中,五米方圆,人体就像纸糊的一般,瞬间粉碎,而再向外三米方圆,则是碎片杀伤,哪怕没有立即死亡,也会丧失战斗力,再向外围,则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倒在地。 每一颗手雷的爆炸,就像死神的镰刀,瞬间便完成了十多个生命的收割,胡怀仁看不到,手雷响起的时候他便面色惨白,这是要守不住了,他赶到伤兵营,找到胡错还有张大夫徐大三人,白熊已经被调回,快速的将事情讲完,老人最先回过神来,拍了拍胡怀仁的肩膀,指了指身后:“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有暗道,这间屋子的暗道就在灶台下面,一旦有事,你们兄弟二人便躲进去,我已经在里面放好了肉干和清水,够你们过十天时间,十天过后,听天由命。” 然后他正身歉意的看着徐大:“小老儿还是觉得对不住你,时间上来不及,也是存了私心,还望你不要怪我。”他给胡怀仁和胡错都有准备避难的场所,但是没有帮徐大准备,所以郑重的行礼致歉。 徐大不是蠢人,相反,憨实的外表下他的心思其实很敏锐,他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他也相信老人所谓的私心绝不是对自己的私心,接触这么长时间,他是最早那一批知道胡怀仁做过什么的人,也是最早接受过胡怀仁恩惠的那一批人,在伊吾的时候便觉得这个满脸和气的小郎君不简单,于是有意无意的越走越近,后来一切便顺理成章,这世界上永远不乏有心人,他或许可以在胡怀仁胡错两兄弟面前蒙混过去,但是对于这个老人,他无话可说。 因为只有他清楚老人挖的地道以及储存的食物清水勉强只够成年人生活十天,两个半大少年或许会更少,待听到老人将地道让给两兄弟的时候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是在为这两兄弟做着最后的准备,将希望留给了他们。 他的眼中有些释然,有那么一丝不满或者愤恨,但还是面向老人虔诚的跪拜了下来,没有磕头,只是重重的用右拳捶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在诉说着自己无悔,无怨。 城墙上的手雷终究太少,而且吃过大亏后的蛮子也变得越来越聪明,首先是人流变得稀疏,让手雷的杀伤力变小,到最后终于红了眼,眼看手雷落在地上,一个壮汉直接用身体压在手雷上,让其他人免于受死,接着,越来越多的死士挺身而出,虽然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是却为同伴赢得了生机。 终于,西面城墙上站上来了第一个蛮子,口中咬着一把大刀的跳荡手,属于西突厥最精锐的一类斥候,这些人身手灵活高超,其最大的最用便是被用来截杀任何敌对势力的斥候,嗜血好战,每人在行进途中均是用牙齿咬住刀背,一来可以噤声,二来可以腾出一只手翻滚腾挪,做出各种必杀技。 这个跳荡手翻上城头的一瞬间,右手便撕扯住一名唐军的脖子,顺手扯下城头,另一手抓住刀柄,瞬间朝着冲过来的唐军横劈开去,刀势凌厉狠辣,后发先至,直接砍断两名唐军的头颅,他大吼着,浑身浴血,一时间竟然无人可敌,跟在他身后跳上城头的蛮子越来越多。 数十名唐军倒在城头的血泊中,直到关野派来的西城墙守将也被斩下头颅,眼见这个恐怖的跳荡手野兽般咬在守将断裂的脖颈上吸血,剩余的百名士兵浑身发软,恐惧开始蔓延,其中一名尉迟府上的亲兵,也是当时胡怀仁受伤期间,有两名士兵是和刘克己白熊轮流执岗,胡怀仁也认识,叫尉迟十一,小名叫狗子,和白熊一样,都是尉迟敬德征战天下从路上捡回来的,他是第十一个,所以叫尉迟十一,白熊是第八个。 尉迟十一推开挡在前面的早已忘记攻击的袍泽,对着他们咧嘴一笑,这时候就连牙齿上都粘着血水,看起来很是狰狞,他捡起一把唐刀,尉迟叔叔说过,他拿过各种各样的刀子,可就是这唐刀,没砍过老百姓,所以,拿着舒坦,砍起敌人,更加舒坦。 那名跳荡手瞥了眼向他冲过来的唐卒,他不知道这个小鬼的名字,看样子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不像其他唐兵那般,被自己吓破了胆,一个人就敢向自己冲锋,勇气可嘉,不过还是得死,他可以考虑给这个小鬼留下一个全尸,他狞笑的站起身,戏谑的看着十一就像猫抓老鼠般静谧危险。 三刀,十一砍了三刀,却连对方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有些沮丧,‘武艺不精呐,现在真后悔当初练刀没有再刻苦一些,哪怕一点点,可以碰到这狗杂碎一根头发也好’,他口中不停的喷着鲜血,还有劈碎的内脏。 “老夫是契苾可汗帐下跳荡手伍长,小鬼你可以闭眼了。”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跳荡手伍长眼神恢复淡漠,右臂使力,插进这个唐兵胸膛的刀柄狠狠地一搅。 十一扔下手中的唐刀,双手紧紧的抓住对方的双臂,像极了垂死之人的挣扎,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硝烟味,这名跳荡手心生警惕,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双臂被十一紧紧的抓住,这个小鬼哪怕已经停止了呼吸,双手仍是死死地抓住他。 陡然间,这个跳荡手想到了什么,惊恐的大声尖叫,晚了。 “轰!” 两丈方圆内尸骨无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生死,小事耳 三面城墙同时告急,就连城内的青壮也开始冲上城头加入战场,关野和尉迟宝林站在室韦奴隶人这边北面的城头上,北城墙上的兵力一批接着一批随着其他三面告急而派遣了出去,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白明远在城内调动物资,尽量安排老弱躲藏起来,即使这样也很难逃开蛮子破城后的屠戮。 关野瞥了眼一直站在他身旁脊梁笔挺的尉迟宝林,四周稀稀拉拉数量寒酸却站姿雄壮的大唐军卒,多年的戎马沙场,他只为自己有这么多生死与共的袍泽而自傲,他们有的甚至才十四五岁,和胡怀仁一样更应该喊自己叔叔而不是将军,他们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室韦奴隶人一直冷眼看着城头上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他们刚才有一阵小的骚乱,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地上躺着十几具沙匪的尸体,脑袋被砸的稀巴烂,应该属于领头的几人,可是这会儿死无全尸,室韦奴隶人和沙匪两方中间分出一列明显的空隙。 这时室韦人中站起身来一人,身高足有两米二三,极为壮阔,哪怕在身材普遍高大的室韦人中也显得鹤立鸡群,地上躺着一具刚被杀死的马匹,这壮汉生嚼着鲜血淋漓的马肉,蛮横的推开前面的人,哪怕别人并未挡路。 他的眸子藏着太多野性,直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仰着头盯着关野,嘴里乌拉乌拉含糊不清的喊了句什么,城墙上的人却是听不懂,但是看这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关野冷漠的看着城下的野人,一把美髯随风而动,“今日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宝林你可怪你关叔叔?” 关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应,转过头才发现这家伙眼睛盯着那吃着马肉的室韦人竟然在流口水:“关叔叔,怀仁之前说过,等闲下来了给咱们做一道拿手好菜,叫做红烧牛腩,色香味俱全,只是听他说起,便叫小侄念念不忘,不过咱们大唐擅自宰杀耕牛犯法,您说,将牛肉换成马肉怎么样,每年战死的马匹多数都是就地掩埋,是不是很浪费?怀仁当时也说太浪费了,红烧马肉他没做过,但是咱们可以让他试试。” 关野砸吧砸吧嘴巴,回味一下这几天吃过的水盆羊肉,下意识的瞅了城内伤兵营方向一眼,点了点头:“还算那小子有点良心。” 一只鹞鹰笔直的落在那室韦人的肩头,锋利的爪子紧紧的勾住其简陋的皮甲,那汉子将手中剩下的马肉撕下来一条喂鹰,然后不紧不慢的拆下鹰脚上绑着的细小竹筒。 后方一个相对瘦小的人走上前,打开竹筒内的信件,轻声的向那头领禀报内容,而后,随着几声呼喝,马匪先动了,他们有简单的攻城器械,木梯,撞木,出乎意料,城头的反抗并不激烈,很快便有马匪登上城头,这时候才发现,城头的守军已经非常少了,不足两百人。 先行登上城头的沙匪很快便被杀死,同时也彻底暴露了兵力空虚的问题,沙匪进攻的疯狂,很快,仅剩的百十个手雷便炸响了,残肢碎肉将城下染成了修罗场,沙匪毕竟不是正规的军伍,虽有一时的血勇,可见到同伴大片大片的被撕碎,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的时候,片刻便崩溃了,他们觉得触怒了神灵,被降下惩罚,也不知哪一个起了个头,剩下的便同时哭喊着争相逃命。 这个战场上,他们的性命是最廉价的,哪怕他们之前是高昌或者党项这些国家的子民,因为各种原因被派来做了沙匪,但是这些年下来,对于国家又有几个人还记得,若不是亲属握在国家手中,这次冲突他们或许连面都不会露。 城头上的唐军短暂的送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见到已经逃跑的沙匪被那接近两千名室韦人纵马肆意屠戮,沙匪之前攻城时候马匹都留在原地,这时候成了些散乱的步卒溃兵,面对战力强悍的室韦屠夫,结局很可悲,那些骑上马的室韦骑兵嘻嘻哈哈的成群将妄图聚集在一起的沙匪冲散,然后分割宰杀,惨叫声传到城头上,尉迟宝林疑惑的看着关野,不明白怎么蛮子就互相残杀了。 关野刚才并未动手,他的身旁竖着一杆四担大弓,弦已上好,箭壶里有三杆铁箭,均是精心打磨过的,此时他摩挲着弓角圆润的弧度,不屑的笑道:“蛮子感觉控制不住这些沙匪了,这次顺手牵羊,借室韦人清除他们,而且不用浪费一兵一卒,还可以试探咱们的虚实,消耗他们最惧怕的手雷!” 一炷香功夫,城外的惨叫声停止了,就连逃远的沙匪也被战马追上,巨大的狼牙棒借着战马的冲力往往蹭到哪里那里就会支离破碎。 室韦人重新整队,有些从背后抽出一面圆木盾,有的顶着一块破木板,那头领一声大吼后,所有人都发疯似得开始攻城,那头领身材高大,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城头上关野环视一圈,右手锤击胸甲:“共死!” 所有兵卒同样锤击胸口:“共死!” 一百多人,齐声发出了最强的呐喊,竟然将城下两千蛮子的喊杀声完全遮盖。 手雷第一时间就扔了下去,造成大片伤亡,可是这些室韦人完全不是那些沙匪可以比拟的,他们残忍嗜血,同样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骨,红着眼睛嗷嗷叫着扶起木梯,有百十人则冲向城门。 伤兵营里人影绰绰,只要还能站起来的都自觉的在巷子里排好队列,轻伤的自觉站在前列,重伤居后,他们手握唐刀,都是自愿准备前去杀敌,胡怀仁站在这些人最前方,很奇怪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算是慷慨赴死? 来到这个世界,胡怀仁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比如坚守域外数十年如一日的杨一,比如愿意随时为大唐舍命的关野,比如那个小院子里早早为自己谋划生机的老人,比如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准备慷慨赴死的伤兵。 面对这些人时很容易让人想到自惭形秽这几个字,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总是情不自禁的用高人一等的眼光去看着所有的人或物,哪怕火药的出现也是自己多方权衡后才决定拿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几个是发自肺腑的想为这个国家c为这里的人尽一份心,出一份力? 他想起一句话:你不算好人,你只是坏的不明显。 那间藏有地道的小院,老人坐在石凳上,眼光好似穿过重重院墙,透过街道,看到一个精气神都在悄然变化的少年人,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胡错规规矩矩的坐在老人对面,孩子一脸倔强,之前胡怀仁走之前摸着他的脑袋说了一句话:“还是要食言了,希望老头子到了下面别抽我,好好活着。” 想哭,又怕惹得他不高兴,草原上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时候,孩子就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不喜欢别人哭,他使劲的咬着嘴唇,因为疼痛眼睛又雾蒙蒙一片,狠狠地用衣袖揉揉眼睛,死死的瞪着徐大腰间的那把刀,只恨自己没有长大,总是这样随便丢下自己,预见沙匪的时候就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以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徐大也准备离开,刚才小郎君走的时候自己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人明明一个聪明绝顶的读书人,怎么一副武夫的性子?不过,这样的少年郎君是不是更加符合心意?他觉得胸臆陡然开阔,生死,小事耳! 他腰间挂着两把刀子,都不是唐刀,唐刀在大唐管控极严,非军伍中人敢拿着唐刀招摇过市,就等着吃板子吧,所以,长安三辅的纨绔没有一个不以拥有一把唐刀为荣。 他知道胡怀仁没有刀,这里正好两把。 拉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绝色美人,杏仁眼,睫毛很长,眼睛黑白分明,不带丝毫杂质,可是透着股清冽冷漠,身着玄青色云裳,庄重高洁宛若神仙中人,徐大呆愣当场,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美景。 那姑娘的视线由始至终没有在徐大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等他开门,而后抬脚跨过门槛,从其身旁经过。 徐大本张开口想提醒这姑娘赶紧找地方藏身,可是话未出口,耳边便传来冰冷不带一丝人味的话:“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赌 徐大浑身僵硬,森冷的杀机完全将他笼罩,自幼便混迹军伍,而后行走江湖,年纪不大阅历却非常丰富,而且他是个有心人,什么样的人得罪不起什么样的人完全招惹不得他心中有数,可是院内还有一老一少,或许这个女人能随手杀了自己,可还是不能走,走了有什么脸面见小郎君? “去吧,尽力活下来。”正进退两难的时候,老人和善的看着他,挥手示意无妨,让他放心离去,杀机瞬间消失无踪,他的后背早已湿透,对老人更加敬畏,他却不知道,救下他的其实是他自己,刚才哪怕他真的迈出一步,便会血溅五步! 找到胡怀仁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所有人都将唐刀绑到了手腕上,胡怀仁从徐大手中接过一把刀子,类似于制式唐刀,但又明显不同,只是江湖人最喜欢的百炼刀,受限于材质所以稍微宽厚一些,也增加了一部分分量。 两人同样开始绑手,胡怀仁手法虽然生疏,但毫无差错,绑刀不是随便将刀子固定到手腕上就可以了,往往百战老兵们对此事最是在意,好的绑刀法能在不影响手腕灵活度的情况下将刀子固定,战场上这个小小的绑刀法便是无数人用鲜血验证下来的。 胡怀仁并没有注意徐大的异样,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去关注,沉默中,这三百余名伤兵和胡怀仁徐大冲向最近的城墙。 小院中,胡错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缓缓走来的女子,他震惊的并非对方多漂亮,而是这个人他认识,那个傻子一般的坏人也认识,她叫绣娘! 女子眼中似乎也并无胡错的存在,只是行至老人身侧三米处,盈盈跪拜下来:“弟子明玉见过先生!” 胡错猛然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可是眼前突然一黑,就软软的倒了下来,真名叫做明玉的女子依然跪拜没有起身,对于老人将孩子抱起放进屋内的举动视而不见。 片刻,老人从屋内走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转身的时候已经满脸疲惫:“怎么是你来了?” 女子嫣然而笑,三月桃花春风暖,院子中似乎遍去寒意,她这才起身,坐到了胡错刚才做过的位置,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石桌表面,一道道横竖纵横的棋盘便被清风吹拂出来:“如果师傅等待的天缘便是那人的话,弟子已经见过了,无什出奇的地方,火药之术确实通神,但并非他所创,他的医术有些西域的影子,同样也是学自他人,除此之外,泯然众人而已。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即使资质出众一些,可也算不了什么。” 老人见石桌上已经新画好一张棋盘,便无奈的再次转身进屋,抱了两盒棋子出来,同时轻手轻脚,生怕吵醒里面的孩子。 “学宫终究是没落了,是可悲,也是可叹,来来来,既然你有雅兴,老夫便与你手谈一局。”老人答非所问。 “明月出宫,并非先生猜想那般,学宫并未干涉其中,终究是弟子心有不甘罢了。” “你刚才无需那般试探,那孩子也是个有心人,人并不坏,这点眼力老夫还是有的。”两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兴许是都听着无趣,便同时撵出棋子。 无需猜子,明月执黑子先行,空枰开局,起手便一四六占角,黑七守角,满盘萧杀之气,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缠绵落子的扭捏。 这棋盘并非纵横十九道,而是十八道,独独缺少一道,是学宫特有的天阙局,而开创天阙局的就是面前这位被称作张重九的老人,重九十八,老人摇了摇头,落子中规中矩,仿若老僧入定,与明月每次落子间铿锵作响截然不同,往往淡然毫无烟火气。 棋至中盘,黑子累积的气焰终于溢满全盘,女子风采卓绝,无论是伸手捻子还是俯身落子,亦或静推后手,竟有不输男儿的绝世风流。 老人的白子已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好似苦苦挣扎,老人将手中棋子放在了棋盘右下角,选择封盘。 抬头看着从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些错愕的明月面色祥和:“想不通?”就像往常,师徒对弈学宫中,女子投子认输后老人欣然封盘,复盘,推演,教诲。 明月抬头盯着老人的眼睛坦然说到:“想不通,先生为何弃学宫而去?想不通先生为何将自己至于必死之局?为何为了一个区区小民,让自己无垢之躯坠入泥塘!” 老人无辜的看着面前的得意弟子:“莫要胡说八道,老夫一介穷的叮当响的老书生,看见好孩子哪里能放过?别忘了你当初也是老夫从山下抱回来的,你记住,富贵c贫贱,不应以学问作为界限,贵小民,轻君王,才是治学的样子!不要学那些人,山上呆久了连个人气儿都没了。”老人唾沫星子四溅,看起来很生气,可是手下却不着痕迹的将棋盘给彻底弄乱。 对于老人耍赖似的行径,明月无动于衷,一颗一颗将已经被弄乱的棋子拨乱反正,百十颗棋子复盘对她而言又有何难:“师傅喜欢他,便将他带回山上即可,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老人拍拍额头,只好帮着复盘,显然脾气极好:“妮子呀,你家先生呢,人老了,就信命,学问这东西,你家先生钻研了一辈子,也没整出个济世救民的大学问来,就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呢,咱们终究是人,不是神,哪儿能做什么都是对呢!” “先生我呢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结果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下山说不负气是假的,可是我更想为我们这一脉的延续,找个妥帖点的路子,数百年山上山下的这么叫着,总让有些人当自己真成了神仙,一群闭门造车的老顽固,你家先生下山后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不是挺好?” 眼见学生眉头越皱越深,老人赶紧停下讲道理,换了个语气说话:“要不,咱两小赌一局?” 果然,明月虽然很鄙视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方法,可还是问了句:“赌什么?” “就赌这瓜州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守不住如何,守住又如何?” “守不住,当然是你带着你家先生跑路要紧,守住了,你便需改改你这性子,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的学问不做,就喜欢打打杀杀的,以后可怎么才嫁的出去呦!” “咔嚓!”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月杏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先生,裂痕从其敲在桌面的指尖处向四周蔓延开来。 “看看,你自己说吓人不?”老人心虚的指了指那已经裂开的桌面,有些色厉内荏。 明月收回手放在腹部,面色恢复清冷:“君子一言?” 老人笑着拍下一颗棋子:“快马一鞭!” 三处城门已破,唐军已经被迫进入巷战,城门被破开后,大量的蛮子涌入城内,凡手持兵器者,杀,凡青壮者,杀,凡不降者,杀! 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三通杀令,入城的蛮子逢人便杀,往往以多击寡,每杀一人,便会砍下头颅悬于腰侧,有的杀的太多,只能割下右耳以佐证,计入军功,所有人在城破后都凶性大发,遇到稍微强烈些的抵抗,便会一拥而上,唐军的倔强和不屈给他们造成了越来越大的伤亡,往往一个唐军的死亡都会拉上一个或者几个垫背的,用刀砍,用牙咬,用石头砸,而蛮子也越发暴戾,一时间血流成河。 西突厥的军令终于从上峰贯彻下来,不必近距离格杀,进城后优先抢占街道,而后分割开来用弓箭射杀唐军。 最后一面城头,室韦人已经开始攻城,零星的箭雨并不能给这些体格健壮的蛮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有些人甚至身上插着几支箭矢仍在奋力攀登,除非要害受到威胁,其余一概不理。 关野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名室韦奴隶人的头领,那个大汉也并非头脑简单之辈,行进之间总能避开各个方向的箭矢,或者干脆拉过来旁边的人做肉盾,心思之狠辣可见一般,待冲至城下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受伤。 关野手中已经捻起一杆铁箭,呼吸沉稳有力,眼中除了目标再无其他,尉迟宝林在他旁边帮其抵挡射上来的的流矢。 四担大弓是木皮铁胎,所以本身就不轻,铁箭也比一般的箭矢长出很多,箭尖开有锯齿状的血槽,一刹那,关野提起大弓,开弓搭箭,一气呵成,铁箭破空而去。 那蛮子心生警惕,直接拉过旁边一人挡在身前,自己也瞬间侧身,红的白的刹那间从前面的肉盾后脑喷射而出,糊了他一脸,他痛的大吼一声,继续闪躲,同时立即检查自己的右肩,铁箭将前面人的脑袋射爆后余势不减,再次从他的右肩胛骨穿透而过,留下婴儿拳头大的孔洞,受伤让他狂性大发,随手拔出身旁一杆木矛,急行三步满脸狰狞的甩手投出,再抢过一柄巨斧,同样使出巨力砸出,木矛和巨斧呼啸着笼罩住城头的关野和尉迟宝林。 关野一动不动,伸手捻箭,又一只铁箭搭上大弓,城下刚刚发狂的蛮子大惊失色,身形在扔出巨斧后顺势扑到,然后滚往密集的人群,木矛破空,尉迟宝林扛起一把铁盾,这个上半身都和铁盾贴在一起。 “噹!” 矛盾相抵爆裂炸响,尉迟宝林挡住木矛的瞬间半边身子都开始麻木,紧接巨斧也砸了过来,相撞的瞬间,他只能勉力控制这铁盾的角度,哪怕这样,身体也被砸飞出去。木矛已经化为木屑四散崩落,而巨斧则弹射向一侧砸在城垛上,深深地陷入进去,与此同时关野射出了第二箭。 蛮子这次虽然早已开始躲避,可是无奈四担大弓爆发而出的威力太过恐怖,铁箭几乎眨眼便穿透了蛮子的腹部,剧痛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还没来得急高兴,城门终于被破开了,门内数十名兵卒仗着城门洞狭窄的空间和蛮子开始死战,城头上此时也爬上了数十个室韦人,他们快速结阵,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而城门处随着越来越多的蛮子涌入,也支撑不住了。 大势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室韦人 扔下大弓,关野和尉迟宝林同时拔出唐刀,关野还剩下一根铁箭,蛮子首领必死无疑,可是射出最后一箭以后他整个右臂便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所以,他选择和弟兄们一起拔出唐刀迎战。 周围仅剩的数十名军卒紧紧的围绕在两人周围,城头狭窄,最多只能并排站立八人,于是每八人一排,结阵,冲锋!结阵,冲锋! 烈日高悬,这片好似被诅咒过的城池随处可见腾起的浓烟,激烈的嘶吼,沙哑的哭嚎,尉迟宝林迈前几步,和几名兵卒组成一列,回头对着关野咧嘴一笑:“叔叔,侄儿先走一步!” 这边城下,将近三百伤兵在城破的时候赶了过来,腿脚快的看到城门处的杀戮,早已奔跑起来,百十人加上胡怀仁还有徐大两人,胡怀仁个头还没有长起来,很快便被超越,徐大看了他一眼:“小郎君保重!”便提速冲了过去,室韦人同样看到这群打着绷带的唐军,他们嗜血,好杀,此时更是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嚎叫,同样迈开步子开始冲锋,就像两股洪流对冲,血浪滔天。 胡怀仁咬着舌头强制自己保持清醒,练习刀谱上的呼吸法时间太短,待冲至交战场,迎面而来的室韦人满脸狞笑,手中的狼牙棒随手敲碎一颗头颅,脑浆血水肆意喷洒,有唐兵补上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却发现对方连身体都未曾晃动,狼牙棒挥舞,再次锤杀一人。 胡怀仁冲过去的时候,那蛮子满脸血腥,看清冲过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娃子时,便随手一棒砸出,对那小鬼砍过来的一刀并未上心。 狼牙棒很长,几乎和胡怀仁的身高差不了多少,眼看其裹挟着劲风砸下来,胡怀仁长吸一口气,只能变劈刀为横刀抵挡。 身体翻滚出去十数米,耳内嗡嗡直响,狼狈的爬起来,好在并未如何受伤,抬头看去,那蛮子早已加入其它战团,胡怀仁大口呼吸,腹部有灼热的痛感,便是那传说中的内家功法,意外之喜,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正式入门内家法门,老人说过,练习时间越久,战斗时爆发出的潜能便越大,而对于之后身体的负荷也是越大,所以,便有穷文富武这样一个说法,武夫无论是练习还是战后休养,都需要补充大量的高能食物以弥补身体亏损。 这便是一把双刃剑,而且老人也说过,呼吸法终究是讲究根骨天赋的,是否能入门才是关键,看来自己竟然还有武学天赋!不过没关系,本来杀一个就够本了,现在看来最少得杀两个才算够本。 再次冲进战场的胡怀仁改变策略,仗着身材矮小灵活的优势,再也不与蛮子硬碰,诸如滚地,割脚腕,刺裤裆,扬沙子,这些从那些老兵手中学过来的不入流甚至下三滥的手段被他配合呼吸法门越用越纯熟,简直滑不留手,给蛮子造成极大的损伤。 但是这些东西贵在出其不意,等到他刺伤第二十多个蛮子的时候,旁边一把铁枪斜刺过来,擦着他的腰部深深地刺入灰石地面,胡怀仁连忙离开,浑身冷汗直冒,腰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刚才哪怕反应稍微迟钝瞬间,便是肠穿肚烂的下场。 城门被彻底打开了,越来越多的蛮子跻身进城,胡怀仁看到徐大被人一斧头劈在肩膀上,嘶吼着提刀同样捅进对方胸口,并且狠狠地划拉,掉下满地的脏器和大肠。 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深深地绝望,宛若一场死亡盛宴,伤兵本就战力受损,他们来这里拼命只不过是想着和城墙上的袍泽一起走,舒坦一些,胡怀仁内心已麻木,摸了摸怀里一封捆扎的结结实实的布包,他裂开干裂的嘴唇,刚才因为他的刺杀袭扰,间接死在他手中的蛮子已经不下十人,算是够本了,最后,他觉得需要给这些蛮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可炸药包是个实验品,还没来得及试验,这里蛮子闹哄哄的,刚好!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胡怀仁算是死过两次了,可点燃炸药包还是他娘的害怕,嘴唇都在哆嗦,伤兵死伤惨重,能站起来的已经寥寥无几,徐大早已不知倒在了那里。 引燃火折子,扯出引线,点燃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了苍凉的号角声,呆了呆,凝神倾听,号角声从不远处再次响起,似乎是在遥相呼应。 城内所有人同时停下了厮杀,哭喊,嚎叫。 号角声继续响起,从四个方向依次吹响,城头上,正准备冲刺的尉迟宝林愣住了,关野愣住了,室韦奴隶人眼中闪过惊恐,高昌大将曲文泽疯了似得冲上城头,见到城外黑压压的步骑,铁甲,唐刀,一杆数丈高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两个字:“尉迟!” 战鼓起,步卒先行,清空路障,冲开城门,他们身披玄甲,包括面部都装有护具,蛮子的弓箭射在玄甲上噼里啪啦,无法穿透,他们统一倒拖着一把制式的长刀,很长,只比寻常斩马刀稍短,这些步卒数量并不多,每座城门前刚好两百人,组成战阵,西突厥将领契苾何力在看到那些铁甲步卒的时候,只感到胸闷,他觉得自己中了唐人的奸计,可笑那些弹丸小国还想搂草打兔子,拼掉玉门关援军,看来,玉门关的唐军也是打的类似的主意。 西突厥本来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可自己被那东西迷住了心窍,现在中了唐军的埋伏,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现在最好的结局,只要能囫囵走出瓜州城,就算是袄神(袄教又称拜火教的神灵)显灵了。 至于对抗,他在看到城外唐军的第一眼便否定了这样愚蠢的想法,首先,他认识那些重甲步卒,虽然草原上最要不得步军,但是作为假想敌他们必须了解,如果来日叩关逐鹿中原,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谁,最克制他们草原骑兵的兵种是什么! 唐陌刀步卒,天生克制骑兵,除了重骑可以与其相抗衡之外,他们几乎没有天敌,好在这样的兵种耗费过巨,以致连大唐的国库都不可能装备多少,所以规模上一直很少,谁能想到,在这关外,还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兵种,如果自己此时是在城外的旷野中,他完全不必惧怕,可问题是,现在联军十之都已经冲入了城内,抢夺胜利的果实。 现在城门被唐军封锁,他只能严格约束手下骑兵不得出城,而且找了条僻静的小巷,将兵卒约束在内,他清楚是太急切了,如果能再多些耐心,他有鹞鹰做视野,又怎会轻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唐国的陌刀步卒在关外用武之地太少,所以除了他,其他几人应该并不知晓,而他也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的打算,唐人这次损失不小,他们需要用杀戮来发泄! 他的猜测没问题,其余联军并不知晓厉害,最先出手的是党项人,因为很多他们的族人被唐军从马后拖了出来,齐齐砍杀,党项军沸腾了,眼看着族人被杀,一个个通红着眼睛,举着刀从城内冲了出来,他们的主将同样脑仁炸裂,因为第一批被砍杀的族人中就有他的子嗣,不需要命令,所有人已经冲了过去。 党项人高扬着他们的弯刀,嘶吼着,疯狂的冲向路途中的玄甲军,相距五十步时,陌刀营内一声爆喝:“起!” 五步时又一声爆喝:“杀!” 所有陌刀兵齐声爆喝:“杀!” 第一排陌刀兵斩下,不看结果,拖刀而退,后排补上,再次斩下,循环往复,待冲过党项军主力后,遍地碎尸。 同样的一幕在曲文泽手下的兵卒身上正在上演,不过曲文泽好歹还留有五百骑卒入城,这时看到步卒死伤惨重,却不敢令骑兵出城,因为那些重甲步兵的身后,同样站着千名骑兵蓄势以待。 曲文泽胆寒了! 胡怀仁傻愣愣的从空隙中看着高大雄壮的重甲步卒一步一步持续推进,所有的室韦人都已转身,他们不约而同的持起武器,眼中带着狂热和残暴,短暂的交流后一窝蜂的冲了过去,没有惧怕,黑山白水中,多得是和同类和野兽搏杀,害怕的人,活不久。 城头上,进存的十几个唐兵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们大声的欢呼,而另一边上百名室韦人则慌乱起来,他们的头领在城下,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室韦人剩下的一千多人都在城外,他们听到后背传来号角的时候就开始收缩队形了,待看到大队的唐军等在他们后方时不约而同的面目狰狞起来,那个魁梧的室韦头领被两个忠心的手下搀扶着,周围靠拢着几名话事人。 两百人的陌刀队没有去管这边,他们已经和从城内冲回来的室韦人短兵相接,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战斗结束的太快,以致剩下的室韦人包括他们的头领都没有反应过来,印象中可以徒手搏斗虎狼的室韦勇士竟然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被一片一片的切割,他们的棍棒斧头很少能够砸中对方,即使砸中,也被那些厚实的铁甲挡住,这些魔鬼,竟然整个过程中,只有边角的数人伤亡。 所有的室韦人沉默了下来,他们沉默的看着那简洁快速的屠杀,看着他们的族人英勇赴死,看着他们的头领。 有话事人站出一步,大声的嘶吼,然后所有的室韦人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扔下盾牌,面向已经转身面向他们的陌刀队,于此同时,不远处的唐骑中,一名相貌丑陋的黑脸将军,漠然的抽出手中的唐刀。 接近两千唐骑,同时挂起弓箭,抽出唐刀,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可以冲过去将那些蛮子轻易撕碎。 就在左右室韦人准备战斗的时候,那名首领突然鼓足气力爆喝一声,同时对着身边的几名话事人大声呵斥,他走出几步,虽然身上有两个几乎透明的血洞,可他此时看起来仍然凶狠霸道,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唐骑中的那名将领,突然扔下手中巨大的狼牙棒,身后的室韦人一阵骚乱。 几声大吼让这里恢复平静,那头领扔下武器后面向唐将嘶吼着捶了两下胸口,然后蓦然跪了下来,身后走出一名话事人,手中提着一把巨斧,所有室韦人的眼中通红一片,他们是最强大的战士,怎么能向软弱的汉人臣服! 很多人已泣不成声,那名提着斧头的话事人走到他们头领身后,向后方所有人嘶吼了一句话,高高抡起巨斧。 一捧血浪喷射而出,那名话事人杀完人后并未再看后方,他捡起头领的人头,扔下斧头一步一步的走向唐骑。 距离那黑脸唐将十余步的时候,已有偏将欲要上前斩杀,被那马上将军阻止,他冷漠的看着来人双手将人头送至马前,一动不动,那话事人并未哀求,只是确定将领无动于衷后,说了一句话,迅速的抽出一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倒地而亡。 “传令,室韦奴隶人,跪地投降,如有一人持械,株连!” 战马缓缓的从室韦人侧面经过,所有人已经放下了兵器,不甘的埋头跪地。 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你输了 陌刀手入城,以极快的速度推进,清空每一处外敌,同时,游弋进城的精锐骑卒所向披靡,他们有陌刀手配合,同时封锁出城的道路,他们的攻击犀利c高效,城战中配合默契,清剿蛮子残兵虽然需要一些时间,但是不会太久。 城墙上走下来的关野和尉迟宝林看到胡怀仁傻乎乎的一手拿着布包,长长的引线从中抽出,一手拿着一根已经快要熄灭的火折子,已经简单熟悉火药的两人怎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尉迟宝林赶紧从他手上夺走炸药包,免得这会儿高度紧张的胡怀仁将炸药包点燃,大家一起乐极生悲。 关野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满脸血迹嘴唇干裂的少年,一巴掌拍在其肩膀上:“怂样!” 这边随着室韦人的投降,大家都开始寻找幸存者,救治伤员,关野和尉迟宝林拉着胡怀仁走出城门,恭敬的站在道旁等待着骑马走来的将军。 胡怀仁远远地看见一张比之尉迟宝林更加丑陋的黑炭脸,顿时无语,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感叹这家伙家族基因的强大,同时也暗自庆幸这次活下来的侥幸。 陌刀队已进城,胡错他们离这里不远,相信应该平安无事,便没有急着赶过去,那将军也看到了路边的三人,在十步外已经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来,在关野抱拳之前便上前狠狠的抱住对方,之后猛地后退一步,声音洪亮:“辛苦了!” 关野的心神此刻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他虎目湿润,重重的点点头,胡怀仁站在末尾,还没来得及感慨,那魁梧的身影已经从关野身边一闪而过,接着便听到一连串滚葫芦的声音,胡怀仁目瞪口呆的看着接近两百斤体重的尉迟宝林被他老子飞起一脚直接踹出十几米,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不晓得怎么回事,但看到对方还要动手的样子,立即跑到尉迟宝林身边将其护住,感受到尉迟敬德噬人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护在前面,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关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几步插在三人之间,这时候也许只有关野能插话,他快速的询问过后,才知道尉迟敬德是认为尉迟宝林没有重视自己的信件,以致贻误战机,造成瓜州城被动承受攻击,数千唐军枉死,所以才动怒。 关野听到这个理由后哭笑不得,只好在这里将事情经过一一讲述,责任他也有,何况当时谁又能从那信件中看出那些信息! 尉迟敬德挥手招来两名偏将,简单的吩咐一声,留下百人骑队,其余人立即进城清除蛮子,保护唐人。 关野说了很多,尉迟敬德冷静下来,视线不时从胡怀仁身上瞟过,胡怀仁已经开始检查尉迟宝林的伤势,刚才那一脚是真的不轻,脏腑都受到了震动,尉迟宝林瞪大眼睛认真的瞅着胡怀仁的脸,突然傻乎乎的裂开嘴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是你亲爹嘛,下手这么重!” “怀仁,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就死了!”尉迟宝林眼睛明亮,笑的很开心。 “你爹?”胡怀仁知道他的意思,这些老杀才动手没个轻重,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挡在前面给自己来一下! “恩,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军伍,他动手揍人的时候除了我娘谁都不敢劝,打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哥哥最惨的一次被揍得三个月没下床。”看到胡怀仁眼睛中露出后怕的神色,尉迟宝林更加乐呵。 “没良心,亏我刚才还护着你。”胡怀仁见这货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真是有些无言以对,这平时的日子得过的多惨,才能对这样的毒打习以为常? 以后得和这家人保持距离,都不是很正常! “兀那小子,你过来!”关野讲完便退在一边,尉迟敬德大手指着胡怀仁的后背,胡怀仁见到尉迟宝林朝他使眼色,便只能站起来转过身傻笑一下,硬着头皮走过去。 “学生胡怀仁见过尉迟将军。” “屁的学生,到了老子辖下,就是军汉了,再敢以读书人自居,抽你。”胡怀仁咧咧嘴,看来大唐目前还不是很适合读书人招摇撞骗啊。 尉迟恭说完,转身便要走,进城后虽然不太可能有什么硬仗,但是作为主帅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扭身回来,一脚踢在胡怀仁屁股上:“以后叫伯伯!” 说完才转身离开,嘴里不爽的骂骂咧咧:“他娘的,瘦的跟猴崽子一样,揍起来都不爽快!” 关野和尉迟敬德已经骑马进城,给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留下二十名骑兵守护,胡怀仁和尉迟宝林慢悠悠的回到了城中,城墙附近遍地死尸,多为他们的袍泽,很多能动的人已经开始寻找活着的伙伴,虽然气氛比较沉重,但是瓜州城终究是守住了,坚持等到了援军,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沉闷。 行进途中胡怀仁看到了耷拉着一只胳膊的徐大,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渗透,赶忙跑过去帮他查看伤势。 “小郎君,我这不碍事,只是来的时候院子里进了一位姑娘,好像和张大夫认识,你最好去看看。”徐大的肩膀被砸了一斧头,骨头估计断了几根,这时候看着胡怀仁有些歉意,胡怀仁一边听着一边快速的帮其包扎伤口,处理完后便点了点头,向一名骑兵借了匹马,立即赶往小院。 骑马是在草原上学会的,虽然不是特别纯熟,但是最基本的驾驭是没有问题,他相信徐大应该是确定没有危险才离开院子的,但是事无绝对,总归亲眼看过后才放心。 尉迟宝林和二十余名骑兵也上马紧随其后,院门紧闭,胡怀仁下马后呼喊了几声,老人打开门,胡怀仁松了口气,众人遂下马进了院子,胡错仍然在睡觉,胡怀仁看到他熟睡中呼吸均匀,便没有将他喊醒,对老人大概说了下外面的情况,便要出去组织救人了,老人也说随后就到。 院门前,老人看着胡怀仁纵马离开的背影,微笑着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了句:“妮子呀,你怕是要输喽!” 明月冷艳的身影从侧房走出,面色清冷,并未有多少沮丧或者其他情绪:“意料之中的事情,先生从来谋而后动,便像那棋局,看似学生胜券在握,实则最多二十步,便是投子认输的局面了。不过先生此次胜之不武!” 老人心情很好,乐呵呵的也不还嘴,还从兜里掏出几颗炒熟的豆子扔进嘴里,咬起来嘎嘣脆。 “你知道那孩子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将你擒住吗?不要说你没感觉到他已经发现你了。”老人坐回石凳上,笑眯眯的看着明月。 明月想了下,坐在老人对面:“因为他顾忌先生您和他弟弟,怕我陡下杀手?” 老人点了点头:“也对,也不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你应该是晓得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 书中说,君子立世,待人以诚。明月没有说话,更没有反驳,那个人匆忙回来,说明其肯定已经知晓院中有变,恐他弟弟和她先生发生危险,进门后第一眼见到先生,便并无半点匆忙,说明其涵养不俗,并且对先生非常信任。 他从进门后不经意间向侧房看过三次,说明他肯定从一些蛛丝马迹知道自己的存在,最终,他带人坦然离开,则表明对她先生的绝对信任,可称为‘待之以诚’。 明月不愿多说,老人也不愿多讲,他更喜欢自己的学生去思考,去想方设法的解决问题,哪怕最后错了,也是无妨的,先生难道不是帮助学生改错的吗? 明月离开了,老人同样送到院门口,嘱咐这个学生:“不必急着回去,年轻人,多走走,多看看,多想想,有想不明白的,可以去长安找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事定 城头上仅剩的数百名高昌人此时是绝望的,他们已经突围了无数次,可是除了留下越来越多的尸体外,对敌竟然连大的伤亡都做不到,曲文泽惊恐的看着被陌刀手砍瓜切菜般屠戮的高昌骑兵,浑身冰冷,街道上,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就是那五百骑兵,可是只一个冲锋,就被屠戮殆尽,那些魔鬼所过之地,就连战马都无法留下全尸! 剩下的高昌人包括他们的大将曲文泽到崩溃的边缘了,他们退回城墙上,苦思怎么才能从哪些侩子手中活下去,尉迟敬德端坐在马上,关野手中拿着胡怀仁给自己准备的炸药包,药量比之手雷多太多了。 “就在这儿放?”关野对手中的炸药包没有一个直观的评估,但是单看药量的话估计顶四五个手雷是没问题的。 “就这儿,瓜州城已经被打烂了,此后我们会暂时退回玉门关,所有人都带回去!”尉迟敬德的意思很明白,瓜州城已经没有留守的必要了,所有人都要退回关内,那还留着这城墙做什么,给蛮子? “好!”关野不再多说,正准备点燃引信。 尉迟敬德吩咐他暂停一下,然后让传令兵将截留的西突厥将领契苾何力带过来。 契苾何力不清楚尉迟敬德请他来是何事,唐军进城发现他们后并未发动攻击,显然是收到尉迟敬德的军令,这是一不错的信号,说明唐国此时和东突厥对战激烈,此时并不希望再和他们西突厥对立,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突厥人也不敢走出那条街道,因为两边皆有一百陌刀手蓄势待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契苾何力骑马而来,并未下马行礼,而是端坐马上抚胸行礼,尉迟敬德只是瞥了一眼便对着关野点了点头。 曲文泽一众人此时正聚集在破损的城墙上,一片闹哄哄的。突然,一个士兵大声呼喊有敌情,城头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开始战战兢兢,待看清只有一个人时,曲文泽羞怒不已,一刀背排在那名士兵脸上,打落几颗牙齿,还好,没有先放箭,要不然,和唐国最后谈判的机会也就没了,唐将只派遣一个人来肯定是为了劝降,他此时愿意投降,只要不死,干什么都愿意! 他严令所有人都放下武器,尤其是弓箭不许举过女墙,既然有了一线生机,那么姿态再如何低微也是值得的。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同时瞅着那一骑缓缓的行至墙根,蹲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立即翻身上马,策马远离城墙。 城墙上曲文泽听着士兵报告也觉得不太对,便趴在垛口朝下方看了下,一个包裹,难道是文书之类的劝降?那也不用跑呀? 隔着数百米,尉迟敬德看到一股巨大的蘑菇云伴随着开天辟地般的炸响,胯下的大宛良马焦躁的左右走动,身后一些普通马匹已经四蹄发软,屎尿齐流。 好一会儿,漫天的烟尘都没有散开,尉迟敬德瞪了眼关野,怪他没有提前讲清楚动静会这么大,后者只好苦笑,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又搞出这么厉害的玩意,好在那名军卒严格执行军令,点燃引信就跑,这会儿终于回来了,不过双腿和马儿一样,有些打摆子,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烟尘散尽,那段数十米长的城墙已经不复存在了,至于上面的人?凶多吉少。 最为震惊的是西突厥将领契苾何力,他见过手雷炸开的样子,以为那已经是唐国最厉害的武器了,可是像今天这种直接摧城拔寨般的武器,让他止不住双手颤抖,脑海中那副城墙炸开的画面久久不散,让他心生不可抗拒的感觉,唐国,天眷之国! 至此,高昌国在瓜州的兵力死伤殆尽。剩下的除了西突厥人,其余土鸡瓦狗般的被唐军在一天之内屠戮一空,除了那些室韦人被准许投降之外,其余三国即使扔下武器,同样被杀的干干净净,室韦奴隶人被彻底打散,一整天都在搬运尸体,清理城池。 次日,将军府,尉迟敬德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两旁分别坐着一众牙将和西突厥将领,契苾何力坐在左侧最上首一脸苦笑:“将军何必如此,此次我国失礼在先,理应拿出诚意,可三千余匹战马都留下来,我等如何能走出这大漠戈壁,回到故国?此实在强人所难!” 其余突厥将领同样满面怒容,这可恶的黑脸唐将竟然想吞下他们所有的战马,让他们走着回西突厥吗?简直欺人太甚! 尉迟敬德喝了口葡萄酿,对西突厥众将的愤懑视而不见,等到稍微安静下来,才慢悠悠的说话:“这次瓜州战事始末,契苾可汗心里有数,我大唐军卒死伤两千余,瓜州青壮几乎死伤殆尽,我可是听说这里面可汗是出了大力的,就连那些室韦蛮子都被可汗找来了,摆明了是要赶尽杀绝啊。” 他从腰间取下一根铁鞭,不轻不重的放在右手边的桌子上,所有突厥人陡然紧张起来,有些已经伸手放到腰间的刀柄上。 “放你们一条生路已经是我大唐仁义,不是老夫与尔等讨价还价,是留人,还是留马,可汗可自行决定。”尉迟敬德满面黑须,此时冷漠的盯着契苾何力的眼睛,他是真的很想杀光这些突厥人,可是国内现在战事如荼,他不可能为一己私欲而替国家再树强敌。 重新端起酒杯,尉迟敬德慢条斯理的再次开口:“晚间清点过,还剩五六百轻伤骆驼,便给你们留下,这是我们最后的让步。” 契苾何力脸色阴晴不定,不断地权衡利弊,草原人是不会在乎脸面,只在乎到手的既得利益,既然这次没占到便宜,而且身不由己,由其想到那炸毁城墙的画面,他默默的起身,然后抚胸施礼:“大唐仁义,契苾感激不尽,尉迟将军,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便率领部下转身离去。 突厥人走后,关野才端起身前的酒水狠狠地灌了一口,长长的出了口气:“真想杀光这些狗日的!” 尉迟敬德没有说话,关野细想了一下,也是语气低沉:“将军,北边战事如何?” 尉迟敬德让亲兵撤去酒杯:“这葡萄酿也没甚好喝的,北边情况不是很好,颉利王帐军已经快打到太原了,陛下曾有意让秦王殿下领兵驰援,被太子和齐王从中作梗,陛下一直也拿不定注意,只好派李绩c徐茂公等人前往晋城抵御,最新的战况老夫也不知!” 一名心腹偏将大口灌了一口酒,脸色潮红:“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忙着争权夺势。” 还待再说,便被尉迟敬德打断:“闭上你的臭嘴,回去!那是你我能随便置评的吗?”那偏将也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连忙装醉悻悻的走出大厅。 关野叹了口气,他久居关外,对长安城的事情所知不多,却也不算少,太子和秦王两大阵营早已势同水火,前些日子他竟然接连收到太子和齐王的私信,虽然都是托自己的表亲之手寄来,但是作为边疆重臣,又岂能不知这样的事是犯忌讳的?出了事情一个私通藩王是跑不了的! 况且他也实不愿掺和进那趟浑水中去,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对于谁做皇帝,他并无太多想法,所以当即便断了和关内的联系,就连老父老母的信件都拒之门外。 现如今,看来将军也对自己存了戒心,也罢,他关野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怎么想是将军的事,怎么做是他的事,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解释,便不再说话,沉默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油泼面 室韦奴隶人虽然已经投降,但是唐军对其的敌意并没有减少多少,若非军法森严,可能那一千多人根本就活不下来,即便如此,侥幸活下来的室韦人依然被用绳索串了起来,身后跟着手持马鞭的腰佩唐刀的军卒严密监视,稍有违逆便是一顿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下去,他们从城内将所有的联军尸体搬运出城,随后唐军便砍下那些蛮子的头颅垒砌。 持续将近十天的战争,让整个瓜州城彻底破败下来,休养了天后,大多数人已经可以上路,存活下来的民众在部分军卒的护送下先行前往玉门关。 胡怀仁被尉迟敬德强行留了下来,只好最后一起离开。他此时正在厨房揉着细面,胡错在烧火,尉迟宝林负责抱柴火,而将军府的伙夫则和那头驴子站在门外四目相对,顿时皱着张苦瓜脸唉声叹气。 细面粉这东西在大唐可是精贵粮食,也就尉迟敬德这种四品将军随军才会配发一些,幸好是细面粉,这时候的磨面也是被贵族垄断的技术活,并且普通磨坊磨下来的面粉参差不齐,口感很差。 胡怀仁也记起历史上唐初的官员俸禄主要是栗,小麦是从属品,好不容易有了面粉,而且和后世的差不多精细,尉迟宝林偷来面粉的时候,没想到会引起胡怀仁那么强烈的反应,二话不说就往厨房跑,从草原到瓜州,前前后后将近三个月时间,他没有吃过一次面条,作为一个关中人,他早已无法忍受了。 和面c揉面c扯面,下锅,十几个大碗摆放的整整齐齐,等面熟透进碗,另一锅滚烫的菜油也煎好了,撒上盐巴,椒面,打开尉迟宝林的爪子,将滚油用小勺一点点的泼在面上。 滋啦,香气四溢,抓起切的细碎的葱花,均匀的撒在面上,色香味俱全,示意尉迟宝林可以端去给他老子以及那些将军们,他自己和胡错毫不客气的各自端起一大碗,加点醋,大蒜有,就是没有辣椒,要不然就太美了。 尉迟宝林幽怨的瞅了胡怀仁胡错两兄弟一眼,想着要不要先吃上一碗再说?最终还是屈服在他老子的淫威之下,急忙用大盘子端起七八碗面朝议事厅跑去,胡怀仁没空理他,又不是他老子!一大碗面吸溜吸溜几口就吞进肚子,胡怀仁满足的摸摸肚皮,见胡错这死孩子竟然一点也不比自己吃的慢,肚子已经吃的鼓鼓的还要伸手拿一碗。 胡怀仁打掉他的爪子,从他手中接过碗,从锅里盛了碗汤给他递过去:“原汤化原食,这东西好吃难消化,喝点汤溜溜缝,然后出去散步,要不然上火长疖子别喊疼!” “这位大哥,对不住啊,占了您的地方,刚做出来的,您尝尝!”胡怀仁见案上还有三碗,便端起一碗面递给那伙夫。 伙夫鼻头耸动,也是个地道的关中汉子:“哎呦,小郎君这可不是额(我)们能吃的东西,都是贵人才能吃的,可使不得可使不得!”他喉头滚动,显然香味很诱人,可是他却坚决不接,双手急的不知道怎么放,一脸苦相竟然想要逃跑。 胡怀仁以为他怕军法责罚,便自己先挑了一筷子,然后将其塞往他手上:“我吃剩下的,给你了!” 胡错端着碗面汤看瞅了一眼,朝驴子招招手,驴子乖巧的踢踏替踏走过去,伸长脖子添了口面汤,咸咸的,好喝! 见又出来一人看着自己,而且胡怀仁递的坚决,伙夫愁眉苦脸的接过,低着头小声埋怨:“这给老汉一个伙夫吃不是糟蹋粮食么,大将军为国家打仗,吃好些是应该的,额们哪能吃这呀!” 胡怀仁眨眨眼睛,有些呆愣,好像从来到这里自己就没少一口吃的,便忘了这世道有多么穷困,关中三辅是全国的富庶之地,可是百姓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吃口肉,吃袋细粮,家有余粮在这个年代就是富户的象征了,官府甚至还会给挂上个勤善之家之类的牌牌。 他发现自己需要切实的接触这个社会才能真正理解史书上那些字的含义,尉迟宝林回来了,不过是跟在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屁股后面,尉迟敬德大步走过来,先是拍了拍那伙夫的肩膀:“趁热吃,这面老夫也是第一次吃,好吃着咧,回头到渭南了记着给你带一袋子回去,老夫没记错,你那娃儿和宝林差不多大,该娶媳妇了,得有点东西撑门面!” 接着指着胡怀仁:“一会儿把做法教给老胡,以后他做的面要是味道不一样抽不死你,知道不!” 胡怀仁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尉迟敬德满意的推开他,一把抱起胡错:“呦呵,你们看这小子还一脸不乐意,不就是让你哥哥教别人做面,你就不愿意了?” 众将看着胡错护食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关野甚至抽了胡怀仁脑壳一巴掌,笑骂:“你教得好!” 尉迟敬德边笑边转身进屋,一手抱着胡错,一手抓起一把大蒜递给胡错,然后端起碗面:“给伯伯剥蒜,剥的好了伯伯给你哥哥个官儿当当怎么样?” 胡怀仁错愕的抬头,看着笑眯眯不似作假的尉迟敬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众将也不客气,进门将面哄抢一空,一人一筷子的事情竟然干的津津有味,关野踢了胡怀仁一脚:“臭小子,还不谢你尉迟伯伯!” 之后,所有人都走了,留下尉迟宝林一脸哀怨的瞅着汤都剩不了多少的厨房,所有人都吃了,就他一个从头到尾一口都没吃,等长辈们都吃舒坦了,才敢舀了碗汤尝尝味,和驴子沦为一个层次了。 不过他很快就乐起来了,因为他兄弟已经被他老子大手一挥,成了他致果校尉麾下的录事参军,以后只要能搞到食材,什么好吃的还能少的了? 没理会尉迟宝林一脸莫名其妙的傻乐,胡错在尉迟恭走后便骑着驴子一声不吭的走了,这孩子那天醒来后便变得沉默了许多,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除了驴子更不愿意和人接触了,每天早起虽然都会跟着胡怀仁一起在小院里熬炼身体,但是胡怀仁能感觉到孩子有心事,他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沟通,也就只能干着急。 想着他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可是没有书,找到几本,也是一些艰涩难懂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古语教条之类的。 没有办法,只能凭着记忆,开始口述三字经,一字一句的用木棍在地上写下来,教胡错识字,老人张重九闲来无事也会站在一旁看着两兄弟在地上刻划,并不多言。 很快他便发现胡错的记忆力特别好,往往自己两三遍读下来便能够记下来,写字胡怀仁就不敢瞎教了,毕竟他的硬笔字还可以,可是毛笔字和繁体字那就有些不堪入目了,所以他郑重的请教张重九,老人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每天教两兄弟在地上写一个时辰的字。 想到老人,胡怀仁走到尉迟宝林身边轻声问道:“那个绣娘查清楚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京观 尉迟宝林摇了摇头,表示毫无线索,自从唐军大胜,那个女子便从瓜州城消失了,完全找不见踪迹,她的住所也空空如也,有精通追踪术的斥候查看过,那间屋子最少有半年已经不住人了。 胡怀仁想了想,便不打算深究了,只要她没有伤害胡错,便随她而去,他相信老人张重九那里肯定是知道那个女子的底细,而且老人本身,也是一个不小的谜团,可老人既然没说,他也就更喜欢旁敲侧击的打探,就像对羊皮裘老头杨一那般。 胡错对张重九有了一丝戒备,没有之前那样亲近,老人也并不生气,每天和胡怀仁喝茶聊天颇有些自得其乐,尤其是对胡怀仁说的一些新奇东西,非常感兴趣,甚至听得紧要处,竟然从屋里摸出皮纸和笔,仔细的记录下来。 比如脚下的土地并不是方的,而是一个球,人如果沿着直线走,最终就会回到原地。比如头顶的星星啊月亮啊太阳之类的也不是什么神仙府邸,而是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大石头。 比如西汉张骞出塞遇到的西域三十六国,早已不知道破灭重建了多少次,如今,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并非是国土广袤的大唐和突厥,而是属于一个叫做东罗马的帝国,他们的国土极盛时几乎占据了整个欧洲和西亚,地中海和黑海都是他们的内湖,他们的历史c宗教c文化和大唐迥异,他们认为宗教才是立国之本,历任帝国皇帝不乏兼任教皇等等。 老人的记录东西的时候总是和做学问一般,一丝不苟,书写的字体也是最易辨认的楷书,他不是很喜欢提问,所以总是胡怀仁即兴讲到那里,他便会挑有用的记下来。 石桌上,摆放着一壶葡萄酿,一碟炒干的豌豆,胡怀仁帮老人续了杯葡萄酿,耐心的等待他将需要记录的写下来,才笑着开口:“先生觉得小子信口胡诌的这些东西有用?” 张重九放下笔,浅浅的抿了口葡萄酿,思考了一阵子,才哑然失笑:“你这娃子,不必如此苦心积虑的试探老夫,是无不可对人言,老夫知你想知道什么,那女子叫明月,出自稷下学宫,算是这一代法家的赊刀人,也算是老夫的不记名弟子。” 稷下学宫的存在不怎么让人奇怪,那些自春秋战国时期便兴起的百家学派,代表的是思想,哪怕汉武乃至后世皇朝独尊儒术,再三打压,又怎能完全堙灭? “那先生也是学宫的人吗?您是法家弟子?”胡怀仁对那女子倒是并没有多少兴趣,毕竟人已经走了,他倒是对眼前着老人很好奇。 张重九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啦,老头子得罪了人,现在在跑路,估计这时候学宫里墨家c法家c阴阳家,很多人都想要老头子的命,指不定这会儿就藏在那个角落准备下手取走老夫的头颅,怕不怕?” 胡怀仁神色一紧,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徐大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看着胡错给给驴子细心的刷毛,其他院内空空如也,这才端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葡萄酿压压惊,这酒和后世的葡萄酒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更甜,度数更低,但是喝多了醉人的厉害。 “当然怕了!徐大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提起明月都害怕的要命,更别说我了,您快别说,咱喝酒,喝酒。” 离开小院,胡怀仁跟在徐大身后,手中牵着驴子,胡错趴在驴背上,脑袋枕着驴脖子,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的吹气,像是在给驴子吹头发,刚洗完澡的小毛驴神清气爽,蹄子也迈的欢实,大脑袋在胡怀仁袖间一嗅一嗅的,胡怀仁只好从袖间掏出炒好的豆子喂给它。 尉迟敬德发往长安的信使已经在前几天上路了,按照宝林的说法,这次他胡怀仁的功劳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参军能抵得下的,瓜州城的得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火药的配方,大唐如今正在和东突厥作战,火药的加入无疑是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所以,混个低等爵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具体什么爵就要看长安城的意思了,而且秦王的天策府应该也会有所表示,毕竟,如今,他也算秦王一脉的人了。 张申通和其他所有参与火药制作的工匠都已经被严密的保护起来,是最先一批回长安的人,沿途走的低调无声,却是由尉迟敬德麾下的长史和一名五品游击将军亲自护送,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玉门关了,随后便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的前往长安城。 尉迟敬德来了以后胡怀仁便和火药作坊的工匠彻底断绝了联系,有不得已,也是胡怀仁刻意为之,他要将自己在以后的火药制作中边缘化,毕竟现在的长安城还不是李世民当家,这个从尉迟敬德安排人低调回长安便可见一斑,而且这年代的人对化学的基础知识几乎为零,所以危险性太大,他只能将该注意的地方统统写下来,具体操作就看上面了,他是一点也不想参与。 一个月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瓜州城里也仅剩下五千唐军和那一千余室韦奴隶,时间已经到就九月了,再不走很快这里就会下雪,别说赶路了,活下去都艰难。 尉迟敬德麾下的骑军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他们四处出击,附近三百里范围之内的大的部落,沙匪,马贼倒了大霉,本来这些人就是从党项人的地盘一路杀过来的,现在更是如此,大的部落还好,只需上交些战马和骆驼,沙匪和马贼就惨了,被唐军梳子一般一遍遍的追杀,直到的百不存一。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所有人整装待发,西城门以外一里距离,关野带着尉迟宝林胡怀仁胡错还有其他一些幸存下来的瓜州老卒沉默的站在一座巨大的京观前。 这是由一万多蛮子人头垒砌起来的尸山,清晨的阳光下这里却充满阴冷,温度不高,所以那些头颅只是散发出淡淡的尸臭,关野一言不发,身后幸存的老卒每人都抱着一大坛子骨灰,袍泽的尸骨必须带回故土,他们的在天之灵才会闭眼。 京观前立着一群木桩,每一杆木桩上都插着一名蛮子的将领,曲文泽的尸体最终还是被找到了,难为他好不容易留下了个全尸,却被插在最前方。 胡怀仁牵着胡错的手很镇定,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没有了无聊的同情心,整个伤亡数据都是他做的统计,瓜州城男女老幼死伤十之!当冰冷的数据和一堆堆尸体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胡怀仁不记得自己半夜惊醒过几次,在没人的地方吐了几回。 这座京观注定会成为戈壁滩上野兽的食物,本来制作京观是个精细活,需要先将每一个头颅用火耗掉油脂和其他,只剩白骨最佳,然后累积起来,一来野兽不会光顾,二来对敌人的震慑也是最强,可是受限于戈壁滩上燃料难寻,便只能这样了。 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震慑手段胡怀仁在这里竟然觉得如果是自己,应该可以做的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抬首入世 马儿是不适合在沙漠中行走的,所以,唐军的行进速度很慢,在沙脊上绵延成一个巨大的长蛇,水源倒是准备的比较充足,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浪费,就连有轻微洁癖的胡怀仁也不得不忍受着好几天不洗脸,因为大多数水源都是要用来喂养战马。 马不适合在沙漠中行走是因为相比骆驼有些娇贵,几乎三十里路就必须用清水涮洗口鼻,要不然对它们的心肺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且牲口食量水量又比较大,所以商队在沙漠中最喜爱的便是骆驼。 已经行走了七天,老人张重九和胡错两人躺在一块类似雪橇的爬犁上,由一匹骆驼拉着,在沙地上缓缓行走,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牵着马跟在后面,本来还想弄个爬犁,可是骆驼体力珍贵,还要驮更加重要的物资,便只好一路步行,顶多骑会骆驼歇歇脚。 “兄弟,等回到长安,哥哥给你置办栋宅子,不敢说多大,但是也算个容身之地,提前说好,你可不许再推辞,张老到了长安也是人生地不熟,刚好兄弟你和阿错两个恓惶的,到时候把张老接过去搭伙儿过日子得了,你说呢,张老?” 尉迟宝林从上路后就念叨着给胡怀仁在长安或者渭阳置办宅子,不过胡怀仁一直没有松口,因为无论是长安城还是三辅重地渭阳城都是寸土寸金,这份人情有些大。 还待推辞,便被神出鬼没的尉迟敬德从背后踹了两脚,这才明白,原来是这老杀才的意思,就说嘛,他尉迟宝林就算藏了私房钱又能有多少?家里有妻有室的,常年又在外征战,再说老家伙也正值壮年,还轮不到他为尉迟家出面做人情。 没办法,这年头混的被一侯爵揣着屁股硬塞东西,估计自己是独一份,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于是便拉着胡错赶忙起身行礼道谢。 尉迟一家在李二手中一直荣宠不减,和老尉迟的性情是有关系的,这老家伙看似粗豪,可是百战沙场的开国功勋有蠢人吗?不说心思都深不见底也差不了多少! 历史上此人也是武力值爆表,并且智慧和眼界奇高,只是和那三板斧的程咬金一样,长着一副忽悠世人的相貌而已。 加上这老杀才虽然凶横,可是除了有些功利性质外,整体来说对自己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善意,所以,胡怀仁并不排斥。 至于老人张重九的安排,估摸着也是老杀才的意思,看起与张重九眉来眼去的小动作,估摸着早有奸情,那些流于朝野之外的能人异士,李世民的天策府向来都是来者不拒,而且很自然的贯彻给他的下属,可以称之为求贤若渴虚怀若谷,也可以称之为野心。 见胡错对这件事倒是并没有什么排斥,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他其实对老头子讲过和稷下学宫的恩怨有过考虑,最终还是决定置之不理,原因是利大于弊。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快要成精的老家伙,对于人情世故的把握也好,对于这个世界的本土认知也好,都是自己所欠缺的,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得出,老人是真的非常喜欢胡错,作为先生来说,绝对是顶好的了,作为长辈来说,胡错也需要一个角色来代替羊皮裘老头。 有斥候从前方传来讯息,十里外有一处绿洲,队伍需要在哪里补充水源,歇息一晚。 一个时辰后,胡怀仁终于可以放开洗把脸了,至于洗澡是不可能的,说是绿洲,其实不过是两汪不大的泉眼,水质甘甜清冽,周围可以发现人或者动物的脚印,当然也有尸骨,不过,这些都已经司空见惯,沙漠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路上陷进沙窝里,被毒虫咬等莫名其妙死亡的人数已经不下十人。 军队的那一套安营扎寨在这里也不适用,便只能和往常一样找了个避风的沙坡安顿下来将就一晚,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仔细的检查了附近的沙子,没有发现流沙和毒虫,两人便靠着骆驼休息了,夜间有执岗的斥候,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睡吧,这是沿途第一个绿洲,剩下的两个间隔都不太远,天的样子,然后,咱们就到玉门关了。” 尉迟宝林嘟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胡怀仁早已经入睡,胡错裹着皮袄缩在两人中间也睡得香甜,他瞅了眼漫天星斗,用大敞子将两人的脑袋遮盖起来,避免晚间口鼻吸进太多沙子,然后自己也缩进去,两个大头一个小头。 尉迟敬德夜晚巡视的时候拿来了一顶简单的帐篷,老人张重九睡眠很轻,睁开眼,便看到尉迟敬德命人撑开帐篷,遮在老人和三个年轻人头顶,然后对老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张重九长舒口气,抬首入世,是山上那些人所厌恶的,他们追求的东西早在数十年前已经变了,变得虚无缥缈,人不人鬼不鬼,数十年的钻研摸索,他走了太多的路,看了太多的人,终了,倒是心里的那尊神像崩塌了。 那些老家伙说他神道崩殂,终生再无仙缘,可是很早他便想清楚了,与其争那虚无缥缈的一线长生,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过好一辈子。 心安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老人唇角微翘,沉沉的睡了下去。 清晨,胡怀仁被驴子舔的实在受不了,便悄然起身,已经有士兵开始汲水喂养牲口,胡怀仁从雪橇架子上舀了大半碗豆子,盛着递到驴子嘴边,时间久了也就晓得,这养牲口也是有学问的,比如说一天赶路之前,是不能给他们喂饱的,喂饱了就会和人一样,生了惰性,所以,和士兵们一样,给驴子喂饭也需要控好量,老人曾掰开它的牙口看了一眼,不足一岁大,估摸着和自己一样,传回来后逆生长了。 半碗豆子吃完,再加一碗辅料,是栗皮夫草磨碎了的,整个队伍中也就驴子独一份有这待遇,吃完后,这货便不再搭理胡怀仁,一头驴子轻车熟路的赶往老尉迟的乌锥马身旁献殷勤,虽然老是被乌锥马又咬又踢的揍,可记吃不记打,每次到饭点就两遍混着吃,因为乌骓马每顿都有特制的豆饼。 那边的马前卒也认识这傻货,便会特意给它留几张豆饼,胡怀仁都没脸过去打招呼,那马前卒不是别人,正式之前厨房外的那伙夫老胡,确切的说他们不但同姓,还是老乡,这时候的渭南叫法比较混乱,作为三辅重镇,名字在近百年都换过几次,有叫下邽,有叫渭阳,有叫下圭,因其城建在渭水以南,所以当地人叫渭阳者居多。 有这样一层关系,胡怀仁也经常拿着葡萄酿过去和老乡喝上几杯,同时也聊些家乡那边的状况,比如渭水如今清澈见底,游鱼可见,渭阳湖现如今也有百亩方圆,到了盛夏,那里便是达官贵人纳凉的好去处。 了解的越多,他便越是兴奋,总能想到自己儿时的种种,便想抽个空好好拍拍老尉迟的马匹,等着以后回去的话,可以让他将宅子置在渭南,长安那边指不定这次回去水有多深,所谓水深王八多,自己惹不起,躲起来等李世民屁股坐上龙椅了再说。 一路平淡无奇,总算临近玉门关,所有人的心思已经彻底轻松下来,这时候出关无论对于谁来说都等于走了一趟鬼门关,就连尉迟敬德都难得的有了雅兴,还特意将胡怀仁他们拉过去吟诗,好吧,如果这也算吟诗的话:“喝酒不用发愁,还有凉水润喉,太阳每天升起,日日无虑无忧。” “好诗,好诗!”尉迟宝林呆滞的看着胡怀仁夸张的大喊大叫,虽然他读书不多,但好歹也能看的出好坏,他很吃惊的是自家兄弟啥时候在他老子面前,怎么就没了节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拜师 临近玉门关的时候,大漠中已经陆续出现沙棘,骆驼草,等绿植,晌午,天空竟然飘下一场小雨,这就非常令胡怀仁意外了,当年作为一个有情怀的人,他是亲身走过这片土地的,那时候黄沙漫天,虽然属于景区,可是游客非常少,零星的几个南方游客埋怨着大西北的鬼天气,一年到头也不见下雨。 小雨并没有让队伍停下来,前方有成片枯死的胡杨,可以生火做顿热饭吃,有室韦奴隶人砍伐胡杨,堆土架锅,雨停的时候,刚好可以生火。 人群中出现一阵骚乱,最先是室韦人面向西方虔诚的跪拜下来,然后是唐军的惊叹声,胡怀仁抬头,便看到半空中一挂彩虹彩虹后方,朦胧的巨大战场清晰可见,两军对垒冲杀,后方宫殿成群,狼烟四起,就像一幅画卷挂在天边,怪诞瑰丽。 胡错来到胡怀仁身边,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胡怀仁感受到他的紧张,便转身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到张重九走了过来,便点头行礼,然后继续观察天空中的画卷。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老人站在胡错的另一边,同样抬头,眼中有些迷茫,胡错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人的神色一清,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胡怀仁听过这首歌,本身因为有一定的知识体系当然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可是重生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信念多少是有些动摇的。 “先生觉得那白玉京当真存在吗?” 老人已经低下头,慈祥的牵起胡错另一只手:“蜃景古来有之,白玉京也是道家杜撰出来的神坛,和儒家圣人金身没什么两样,老夫观那衣着倒像是秦时甲兵,所猜无措的话其后殿宇便是那阿房宫了,天上宫阙,与凡人何干,无需妄加猜测,乱了心境。” 胡怀仁心悦诚服的躬身行礼:“请先生为胡错师!” “哈哈哈,老先生学识渊博,得此佳徒,尉迟敬德为先生贺!” 这个时代真正的收徒拜师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师徒情分,所谓传道授业解惑,是最类似于至亲的关系了,碍于条件简陋,没有供案香炉之类,胡怀仁从怀里掏出一路上攒下来的所有银钱,作为束脩礼,老人没有推辞,笑着一并接了下来。 胡错本欲跪下行大礼,被老人从中扶起:“入我师门,随心,随性,随缘,重人事,轻天命,重术而轻道。” 说罢,便伸出食指指点胡错眉心问道:“可记下了?” 胡怀仁虽然早已猜到老人对学宫的一些规矩不认可,可依然有些震惊,随心随性随缘本就和法家毫无干系,倒更像道家金言,后面重术而轻道才是后世认为法家的本质,胡错不理解,可是记性好,点头记下。 回礼的时候老人从腰间摸出一块古玉,色泽青黄圆润,胡错扭头看了看胡怀仁,待到胡怀仁点头后才伸手接了过来。 至此礼成,周围站着尉迟父子,关野,还有徐大,众人纷纷对老人和胡怀仁表示恭贺,很早便知道老人意欲收胡错为关门弟子,而老人的身份对这几人来说并非多么隐秘的事情,至于学问,更加无须怀疑,稷下学宫的人在百姓眼中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就连见多识广的尉迟敬德都不能免俗,就是不知为何作为长兄的胡怀仁一直都毫无热衷。 胡怀仁此时倒是很平静,如果不是今天机缘巧合的问出老人心中的底线,他仍然不会将胡错交给他来教,对于稷下学宫,他和旁人的感官是不一样的,那些人纵使学问高深,可是终年不接地气,很有可能心理会出现问题。 一个掌握着高深学问的人,如果心理不正常,那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 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老人张重九没有疯掉,也不是那可怕的人格分裂,而是一个真正有学问有见识对他们兄弟毫无恶意的慈祥老人,他很高兴。 蜃景在依旧没有消失,室韦人被唐卒用鞭子抽着起来继续干活,而不远处一个角落,有一个身材相对瘦小的唐卒,同样仰天注视着天上的蜃景,口中念念有词,在那画面消失的时候,两行清泪滑下脸庞。 有兵卒呼喊他吃饭,那人应了声,小心的擦拭了一下漂亮的杏仁眼,从怀中摸出一张罕见的铜镜,细心的观察脸庞没有披露,才起身走了过去。 玉门关外,所有人都爆发出欢呼声,胡怀仁也满脸笑容,眼前的玉门关与后世的终究是有很大差别,首先并非想象中的荒凉,这里商队聚集,呼喝声不绝于耳,周围沼泽遍布,沟壑纵横,侧方即可见长城绵延而走。 虽说只是一座城堡建筑,可是却属于军事重镇,城墙设有十余米高,底部最少五米宽,从不大的门洞中走过让胡怀仁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当年这个门洞他也走过! 关内常备兵甲不多,主要是一里外的陇右道府军大营陈兵足有三万,其中两万甲兵,一万骑卒,到了这里,尉迟敬德便将胡怀仁等人交给了尉迟宝林照看,他自己作为陇右道折冲府总管,出营数月,肯定有太多军务需要处理。 这也是胡怀仁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大唐的戍边府军,绵延数里的府军大营已经等同于一个不小的城镇,来往的客商最喜欢在营地外围兜售货物,府兵属于半兵半农,农忙时种庄稼,农闲时归营训练。 此时正值九月底,关内属于农闲时,胡怀仁他们行走在去所属营地的路上到处都是身穿皮甲甚至布衣的执刀军士,尉迟宝林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校,本身就有自己的府邸。 说是府邸,也不过是一座三间房子的小院,不过众人也估摸着待不了多久就会继续启程回长安,所以,依然是将就住下,老人张重九现在是众人名正言顺的长辈,又非军职,便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正房,胡怀仁胡错尉迟宝林还有非要挤进来的驴子挤在一间偏房,最后一间房子便扔给徐大还有白熊刘克己他们去凑活。 简单的收拾一下后,几人都比较兴奋,便准备出去到集市上去逛逛,老人安顿下来后便是真的乏了,早早歇下,留时间给年轻人去逛,过了今天,明天开始便会真正的对胡错教授学问。 三人一驴加上也并没有带护卫,就这么骑着马悠闲的晃荡在营外的集市上,这里的商人有本地的人,也有外地的行商准备出关,以及急着回去的胡商,最近瓜州那边的事情早已传了过来,再出去便暂时不可能,只能在这里经营一点小生意,争取做到保本再回乡。 商品的种类其实并不多,谷物粮食,丝绸布匹,瓷器,野果蔬菜就是这里商品的主流,本地人多为土人,生活环境本就没有关中好,所以大多人都是面黄肌瘦,有数名孩子端着篮子,里面装着些野菜。 胡错骑马从旁经过,嘴里正吃着刚买来的糖葫芦,不经意间瞥见那些孩子怯懦又渴望的眼神,便有些吃不下去了。 胡怀仁早早便注意到那些小孩子,也看见了胡错的举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放慢马速。 向前几步后,胡错就不走了,跳下马,几步走到那几名孩子身前:“给你!” 哪几个孩子明显有些胆怯,他们身上衣不遮体,就只有几片碎褛,一个个小身体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冻得都有些发抖,他们看着眼前这同龄人手中的糖葫芦,眼中满是渴望,还有畏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驴子卖给我 “给你!”胡错见那几个孩子并没有接,便不耐烦的再次喊了声,声音稍微大了些,吓得那些孩子齐齐向后缩去。 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也停了下来,并未下马,本想掏出银钱直接给扔过去,却被胡怀仁呢制止了,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无所谓,他见过更惨的事情,几枚铜板能有什么用? 胡错皱起了眉头,有些泄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沟通,想了一会儿,就只好求救般的看向胡怀仁。 后方驶来一辆马车,帘子放下来的,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胡怀仁没有在意,他调转马头,坐在马上,简单的问了句:“这些菜一共多少铜板?” 那些孩子明显比较适应这样一种对话方式,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的孩子伸出三个手指头,很快变成两个。 胡怀仁从怀里摸出六颗铜板:“我们没有东西装,便算你七颗铜板连同你们的菜篮子一块儿买了,我这里只有六个,剩下的便用我弟手中的吃食跟你顶了。”说着,便将铜板抛了过去,几个孩子满脸喜色,捡到铜板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一颗铜板能买三个大馒头,可以够几个人吃一整天,还有这几个铜板能够他们吃好几天的了,至于菜篮子,他们自己就能用芦苇杆子编,哪能算什么铜板,惊喜。 几个孩子看了眼已经转过马头准备离开的胡怀仁,赶忙将野菜递给胡错,胡错顺手将糖葫芦交到其中一个孩子手中,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热闹的集市很容易将胡错小孩子的天性释放出来,各种各样的吃食尝了个遍,当然,掏钱的变成了尉迟宝林,胡怀仁没有给胡错讲刚才的事情原委,是怕自己讲不好,而且,他觉得小孩子对这些东西自然而然想明白比较好一些,这些还得回去问问老先生才行,大不了让老人给补上。 市集的最边缘是胡商的区域,他们买卖的物资量最大,货物最好,税也最高,可是摆摊的地方却是最差,胡怀仁看着那些穿着不好却对胡商横眉竖眼的大唐人,这就乐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穷横穷横的,李渊作为唐朝的奠基人,在胡怀仁看来,最伟大的功绩并非其他,而是从上到下带出了整个民族的精气神。 即将篡位的那个李二陛下,更是毫不犹豫的将这种精气神带领到无与伦比的变态境地,这让他对整个大唐更加期待。 商人的眼光总是非常毒辣,尤其是那些在外挣命的胡商,胡怀仁他们骑马即将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商人便齐齐的走出摊位,恭恭敬敬的在路旁行礼,尉迟宝林早就习以为常,鼻孔就差怼着天上了。 胡怀仁没理这货,感觉有些好玩,便下马步行,胡商的货物多为丝绸布匹瓷器,还有一些异域金银首饰等值钱物件,不过胡怀仁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不理那些用蹩脚汉语殷勤介绍的商人,自顾向前走动,胡错也下马,这里都是陌生人,所以胡怀仁拉住胡错的手,避免走失。 挑挑这个,看看那个,那些胡商并非对胡怀仁兄弟倒是并不害怕,大唐官话越说越顺溜,胡怀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点头。 尉迟宝林等得有些无聊,也下马走过来,那些胡商立即住嘴,有几个直接回摊位从骆驼身上取出几壶葡萄酿献媚的献上来,胡怀仁哑口无言,这是传说中的王八气? 尉迟宝林见胡怀仁眼神有些怪异,便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拿过酒灌了一口:“这里的胡商都是要离开的,等到了长安,还有那胡姬光天化日之下坦胸露乳的给你献酒,你要是买酒,嘿嘿,那些胡姬予取予夺啊,哈哈哈!” 胡怀仁瞅着那张黑炭似得大饼脸一脸猥琐的笑容,翻了翻白眼,刚开始也有些火热,可是瞬间就没了兴趣,予取予夺,那不是谁都能摸两把?不讲卫生! 逛荡了一整圈,几人最后走进一家布衣店,马上要进入关内,几人身上的行头有必要都收拾一翻,这成衣店的客户应该都是那些商贾或者军官,走的高端路子,所以店面比较冷清,有几款做好的成衣样品,胡怀仁和胡错对衣物之类的倒并非在意,可尉迟宝林不行,挑了最好的布,要给两人量身定制两套换洗的衣物。 至于老人张重九,那店家的身材与老人倒是相差不多,便也做了两套,付过定金后,需过两天才能取,按照计划到时来得急上路回长安。 店面里裁缝正在帮胡怀仁量身,外面传来驴子的叫唤声,胡错最先跑出去,胡怀仁穿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形成对峙,一名唇红齿白的小正太,锦衣华服,头戴金冠,身后停着一辆马车,一位管家一位车夫,都没有上前劝阻,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和那同龄孩子练习瞪眼神功。 “驴子卖给我,我有金子。”小正太长得比胡错好看太多了,可是身上天然带有和尉迟宝林差不多的跋扈气焰。 胡错嗤之以鼻,连话都懒得说,就没见过这种傻货!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就是不卖!”胡错瞪眼,觉得面前这傻货脸蛋圆圆的,揍起来估计很爽。 “常叔叔,给他一锭金子!”说完,便扯着驴子的缰绳要强行拉走。 “哎呦!”胡错怒了,一拳头打在那小正太的眼窝上,将其揍得哇哇叫。 旁边的管家连忙将两个孩子分开,但是并未为难胡错,胡怀仁走过去摸了摸胡错的脑袋,孩子转过头瞥了眼他,还有些跃跃欲试,这几个月跟着胡怀仁日日打熬身体,虽然看起来骨瘦如柴,但是力气比起同龄人大太多了。 那管家安抚好小主子以后,便赶忙过来向胡怀仁赔不是,这就非常会做人了,胡怀仁并非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便赶忙回礼。 这时尉迟宝林站在门口,张着嘴巴:“常叔!小泰!” 介绍过后,胡怀仁很无语,早前便看到有辆马车一直跟着他们,也没有打开帘子,就留了个心眼,等小正太和胡错对峙的时候还感觉挺有趣,两个屁大点的孩子见面就互看不爽。 这个小正太竟然便是那长孙皇后的次子,贞观年的魏王李泰,那管家也非常人,而是李世民身边的长随公公,常猫。 介绍过后常猫笑着表明来意,是二殿下在集市上无意间看到尉迟宝林,又看到那番巧施恩惠,便觉得有趣,悄悄跟了下来,正好结识一翻,并表明世子殿下也在这儿,不久便会亲自登门赔罪! 这鬼话胡怀仁当然是不信的,也不会傻得拆穿。李泰被揍了个熊猫眼,委屈的想哭,可是常叔叔竟然和那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顿时不爽了,由其是看到那小子掏出豆子挑衅似得喂那头小毛驴,更加憋气,恨恨的走到常猫身后,踢了脚他的小腿,瞪了眼胡错跟胡怀仁,才转身上车,看样子是不想再待这伤心地了。 常猫再次赔罪,然后便和那车夫架着马车离开,尉迟宝林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并且朝胡错举了举大拇指。 回家的路上,胡怀仁仔细的回忆着常猫的一举一动,良久才放下心来,也不无感叹,李世民的胸襟从那常猫的一举一动便能管中窥豹了,李泰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小孩子心性,但是要说那常猫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那就是笑话了。 居高位而涵养足,作为天策府秦王李世民的常伴公公,虽然身份是家奴,可其地位不言而喻,能对自己这个新冒出来的小人物谦和以待,足以见其底蕴。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边关,而且是带着李世民和长孙氏的嫡次子,这就很值得商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李承乾 回到住处,接连两日并未见老尉迟通知启程回京,期间尉迟宝林前去问了一次,被赶了回来,不明所以,张重九对此并未置评,只是每日间严格教授胡错学业顺带督促胡怀仁练字,这里有了竹简,便可以做笔,老人将之前胡怀仁随口说出来的三字经以及一些‘奇谈怪论’逐字抄录下来。 胡怀仁除了偶尔出去熟悉大唐边关风情以外,便抓住机会打熬身体,对尉迟宝林请教武艺,而且胡怀仁也知晓了一些史书之外的事情,当年白良关之战,尉迟父子先是刀兵相向,战了个势均力敌,而后因为手中雌雄双鞭才得以父子相认。 以至于史家认为这时候的尉迟宝林与其父战力不相上下,其实不然,尉迟宝林私下里讲这段事情的时候,满是对其父的孺慕,尉迟恭心思细腻,两人其实第一次战阵相遇的时候便有所猜疑,之后对战连连喂招,简直不像生死相搏,而后他母亲说出实情,拿出雌雄双鞭,父子二人便战阵相认。 用尉迟宝林的话说,他老爹全力施为,不出三个回合,便能将他挑下马,这是无数场生死搏杀锻就而成的,他还差得远。 可是打不过老尉迟并不是说宝林的武艺就稀松平常了,他的枪法,鞭法都是袭承老尉迟,爆裂勇猛,而且尉迟家有独特的内家法门,气息绵长,胡怀仁暗自比较,自己在他面前,马战也就是一枪的事,下马后估计也撑不过十息。 宝林并非精研刀法,所以胡怀仁主要向他请教马战的一些技巧,虽然没打算上马杀敌,但是技多不压身,这个年代几乎一切争斗都是离不开马匹,一手好的马上功夫,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可以保命。 学写字的时候,便是尉迟宝林仰望胡怀仁的时候了,这时候学问总是带着一种神圣的色彩,因为书籍数量以及价格问题,学问就只能在极少数人群当中传播,尉迟家算得上新兴贵族,但是缺乏底蕴,家里舞刀弄枪的一大堆,识文断字的寥寥无几。 老人记录的时候胡怀仁在旁讲解了几种标点符号的用法,当即便被采纳,但被严格告知,对于其他不识性情的读书人,一定不能乱讲,很容易成为众矢之,原因便是这已经快要触及很大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 时间悄然而过,转眼众人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十天,无人问津,常猫也并未带李承乾李泰两兄弟前来拜访,胡怀仁倒是比较淡然,早上习武练字结束后下午便准备和宝林一起去山野游猎,这时候山野大泽数不胜数,林木旺盛,野兽出没成群结队,动物保护法之类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就是天大的笑话。 宝林由其热衷于此,年纪小点的胡错被老夫子揪着耳朵扯进屋内抄习三字经,当然,胡怀仁也只敢给出前半部分,看着胡错抄书不用心被扯出手心打板子,总是想要幸灾乐祸一翻,这死孩子这几天识字了,便给驴子起了个让胡怀仁恶心无比的名字,小白,就不知道问问人家驴子同意不。 随行的都是尉迟宝林的亲兵,二十余名老兵主要负责守卫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的安全,准备妥当后,刚出军营,便碰到了同样骑马一身猎装的英俊少年,十岁左右,双眼十分有神,双方同时勒马止步。 “承乾?”尉迟宝林有些意外。 “宝林哥!”那少年年龄虽小,礼数却做得很好,同样有些意外的看着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一行人。 “这位便是尉迟伯伯常挂在嘴边的胡家哥哥了吧,弟承乾见过兄长!”李承乾第一时间便下马走向胡怀仁,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胡怀仁见过殿下,草民愧不敢当。”胡怀仁赶忙下马,拱手准备施礼,便被李承乾快走几步拦下,尉迟宝林也下马亲热的揽过胡怀仁的肩膀不让他再多礼,大唐的群臣上殿是不行跪拜礼的,除非大典哪怕预见皇帝也是拱手施礼,至于李承乾的世子身份,更加无需多礼。 “兄弟,你应该喊中山王,而不是世子殿下,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礼节,承乾这是要出去打猎?”尉迟宝林小声的调笑一句,李承乾便满面通红。 “宝林哥你又笑话我。” 初次见面,胡怀仁对这个大唐未来储君也有些好感,样貌端正,面如冠玉,小小年纪便谦逊有礼,和李泰那小子完全像是两个极端,难怪后世对这个少年有‘丰姿峻嶷c仁孝纯深’的评价。 “怀仁哥要不咱们一起?”看几人的装束便是要出去打猎,李承乾便有些雀跃,胡怀仁笑着点头,结伴而行。 途中,李承乾说出了最近都没有前去拜访的缘由,自己和弟弟李泰也是前不久被父王暗中派人护送至这里,原因也没有说,之前和李泰的相遇也是那孩子耐不住寂寞,私下里跑了出去的,两人的行止严格来说是需要保密的。 十几天禁足对一个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苦闷了,尉迟恭估计也是看到两个孩子闷闷不乐,便安排了自己的亲卫带着李承乾出去游猎散心,但是李泰和过于宠溺他的常猫依然不许外出。 有了可以说话的同辈人,李承乾便活泼了很多,一路上对胡怀仁最是好奇,问这问那,他清楚胡怀仁去过西域,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胡怀仁便细致的帮他讲解自己所知的西域,少年人天南海北的聊着也没有个目的地,见着有野兽出没便放下话题追逐,一个下午就猎了几只野兔和野鸡,大的牲口一个都没碰到。 太阳西下的时候便准备回返,没想到被尉迟宝林发现了一只母鹿,三人都是格外振奋,安排护卫四散围拢,尉迟宝林手中是一张两担硬弓,胡怀仁拿的是张一担软弓,而李承乾拿着的就是小一号的雕花弓,大弓他还拉不开。 穿过已经有些枯败的林子,晚霞变得影影碎碎,那头母鹿习惯性的观察着四周,完全不知死亡即将临近,三人下马后藏在草丛中,透过缝隙见到其在进食,便更加欣喜,距离已经足够近,失手的可能性很小。 尉迟宝林张弓搭箭,胡怀仁也是取出一支箭准备上弓,就在宝林准备射箭的时候:“嗖!”一支箭矢带着破空声歪歪扭扭的插在那头母鹿的不远处。 受惊的母鹿立即跑开了,尉迟宝林气的想骂人,他知道那一箭是李承乾射出去的,可看到他那委屈的一副任你责骂的神色,就只能无奈的收弓离开。 胡怀仁意外的看了眼旁边的少年,也笑着收弓,笑着走到李承乾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等尉迟宝林走远,才小声说道:“下次直接告诉我们就可以了,不必如此!” 李承乾抬起头,明亮清澈的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芒,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拙劣,为了救下那头怀孕的母鹿,又不想坏了刚认识的怀仁哥哥狩猎的兴致,便故意射出那一箭,现在有一种做错事被发现的窘迫,还有一种被人理解的认同感。 少年想避开脑袋上的手,李泰总是说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父王以及其他叔伯可以对李泰李恪他们嬉笑怒骂,可对自己从来都不会,哪怕一点小事,也会立即纠正过失,他知道因为自己是世子,需要承担责任,可心里仍不免有些失落。 此刻,他又有些舍不得避开,就只好眼睛眯成月牙儿,重重的点头:“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何许人也? 武德八年,大唐帝国内患未定,边疆烽火连天,长安太极宫早朝上人人形色凝重,皇帝李渊神色有些疲惫,近日来坏消息接踵而至,突厥颉利大军犯境,攻城略地,来去如风,昨夜太原告急,李绩镇守晋城,偶有交兵,也没有大的建树。 他一只手撑着头颅,玉阶下的臣子争吵不休,文臣主和,武将主战,太子建成这次倒是站在武将一边,次子李世民今日比较沉默,也是唯一让他比较省心的臣子,瓜州传来捷报,是近日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而且尉迟恭对西域各国的策略拿捏的尺度也很好。 既能有效的震慑那些蛮夷,为国家挽回一些颜面,也能交好西突厥,不至于让大唐再树强敌。 吵吵闹闹的朝堂,让他的头痛症有些发作,便挥挥手散朝,留下太子和秦王等重臣去偏殿议事,偏殿中都是重臣心腹,李渊便不再掩饰头痛症,有宦官拿来冰袋敷在额头上才稍微减轻些。 太子建成和秦王李世民都是一脸关切和焦急,这是家族遗传的病症,已经传唤了太医,李渊摆手表示并无大碍,众人才相继坐了下来。 刘黑闼叛乱平息不久,突厥又连年犯境,自己一手建立的大唐,自建国之初便动荡不堪,好在有这般重臣辅佐,才能让大唐越战越勇,可百姓自大业年间便困苦不堪,直到如今,都没有真正的能够休养生息,民力凋敝,这样下去前景堪忧。 现实便是如此,有强军,有士气,有民愿,可是国库空虚,打仗是要粮食钱财的,大唐的国力早已不允许有大的战争发生了,强汉是如何亡国的,李渊作为帝王又怎能不知。 已经五十九周岁的李渊头发已经有了些许花白,他指了指李世民:“众爱卿许还不晓得,上个月西北,吐谷浑c高昌c党项c连同西突厥四国,意图掠我瓜州,所幸有昭武校尉关野等一批忠臣良将浴血搏杀,才不失我大唐威风,二郎,尉迟恭c关野等一批良将皆出自你天策府,你功不可没!“ 此时李世民身材高大,听到李渊夸奖后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跪拜:“父皇折煞儿臣了,武将死社稷乃份内之事,父皇切不可过誉,儿臣以为,尉迟恭虽率兵夺回瓜州,可又擅自放弃瓜州国土,此胆大妄为之举,请父皇代为责罚。” 一番话说得李渊龙颜大悦,旁边太子李建成却嗤之以鼻,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太过生硬,可无奈父皇就吃这一套,便也面含微笑,表现出与有荣焉。 一声冷哼突兀的出现,却是那御史台大夫兼太子洗马魏征发出:“秦王殿下倒是好一个以退为进,那尉迟恭出兵解瓜州之围是大功,放弃国土是大过,秦王殿下的意思便是功过相抵,放任不究了?” 他没有给李世民反驳的机会,而是转头对李渊拱手奏到:“陛下,关野等忠臣良将死战瓜州虽是职责所在,但力敌数倍蛮夷仍是忠勇可嘉,而尉迟敬德此人,不但驰援缓慢,致使我瓜州军卒十不存一,更加可恶的是此人没有皇命,竟敢私自放弃瓜州国土,此等恶贼,理应当杀才是!” 一番话让左右众臣震惊,李世民一系的官员也是震怒不已,可是难就难在这老匹夫说的话就是事实,他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李世民并未动怒,他从刚才跪下后就没有起身,这时直接将头紧贴地面,显然是任凭李渊发落。 李渊佩服魏征的学识,但并不认同他的为人,所以将其派往东宫任太子洗马,教导太子学问即可,那御史台大夫之职本是个闲缺,没想到却愣是被这个老匹夫做成了实缺,凡是有能随太子谏言的机会,从不放过! “玄成所言,朕也仔细思量过,尉迟恭为我大唐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立功无数,况且丝绸古道因那高昌阻塞,已闲置数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妨先放一放。” 太医已到,跪坐在李渊龙床边上,李渊斜靠下来,将手腕递出方便太医把脉,魏征正欲退下,却听李渊再次开口:“传朕旨意,尉迟恭救援不利,着即回京候审,关野戍边有功,授归德中郎将,赐丝锦十匹,赏万钱,总领玉门关守备,着定远将军薛万彻前往辅佐,瓜州校尉府准其重建,尉迟宝林授昭武校尉,赐御酒十坛,赏万钱,余者官升一级。” 中书舍郎奋笔疾书,李渊话毕,便盛了上去,没有问题,用过印后便是圣旨了,太医这时也把完脉,便说了句积劳成疾,需用心调理,众人才松了口气,李渊挥了挥手,也没了谈话的兴致,便让众人退下。 太子李建成一方的众人心情愉悦,尤其是李建成本人,这次魏征的截胡简直是神来之笔,好好的一桩大功劳两片嘴皮子一动就变成了过失,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玉门关一直都是老二的地盘,这次父皇直接下旨薛万彻辅佐关野,任玉门关副将,便是死死的在哪里砸下去一把钉子,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他恨不得抱着魏征那老头亲上两口,而反观魏征本人却丝毫也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李建成不解,可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便等到出宫后车上问也无妨。 相对的,秦王一派的官员都有些丧气,这是皇帝第几次明显偏袒太子了?大家都有些胆战心惊,可是反观李世民本人倒是非常自然,没有一丝不适,众人正在猜测,便见一名小公公快速的从后面追了出来。 “秦王殿下,陛下请您过去。”李世民嘴角勾起,转身的瞬间已经换成了谦和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拉住那小公公得手道谢,一粒金子不着痕迹的放在对方手心。 那小公公想来也就十六七岁,也是聪明伶俐的主,不着痕迹的拱手领路,前方太子建成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单独叫老二去做什么!安慰么? 太极宫偏殿,李渊在闭目养神,李世民到达后自有公公通禀,传唤后,李世民整理衣冠,迈步走入。 “二郎,可有觉得朕此次处事有不公?” 李世民大惊,连忙跪下请罪:“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从未有半点不满,请父皇明察!” 李渊闭着眼睛:“起来吧,赐座,朕并非老眼昏花,你和太子的事情如今闹得满城风雨,都是朕的骨肉,你说,朕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说是赐座,可是等宦官搬来椅子,李世民仍旧跪在地上似乎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叩首:“父皇,儿臣请退守洛阳,甘愿做个当世闲王,从此不再过问朝事!” 李渊睁开眼,瞥了眼跪在地上这个最得意的儿子,心中也不无叹息:“莫要胡思乱想,朕不是找你来问罪的,说说,那个献出火药秘方的少年,胡怀仁,是何许人也?” 李世民额头有汗水渗出,却擦也不敢擦:“回父皇,此子年龄十二三岁,性聪颖,懂机变,所学庞杂,已知的有算学c医学c恪物均有深研,而并非单纯的涉猎,其行有胡风,勇毅果决,授业恩师姓孙名悟空,这个有待考证,儿臣倒是从未听说过此人,有一弟,名错,也是天资极好,二人是跟随商队从伊吾的一个部落来唐,其余尚未查清。” “确是我汉家苗裔?” 李世民抬头:“父皇,有区别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善恶 长安东宫门外,太子李建成先下车后伸出手便要去搀扶魏征,周围一众东宫太子派系的官员也是见怪不怪,待魏征下车后,李建成才领头走进宫门。 分属落座,自有东宫总领太监安排茶水膳食,魏征刚才在车上一直在思索,李建成也不敢打扰,这时所有人都看到李建成眉宇间有股郁色,大家便没了刚才的喜气。 还是李建成沉不住气了,从宦官手中拿过茶壶,亲手帮魏征添茶:“先生,刚才父皇又叫回老二,孤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父皇平时虽疼爱老二,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独独叫回他,孤想不明白,请先生教我。” 魏征眉头微皱,额骨比较突出,眼睛大而有神,整个人个子也不高,就显得人非常精瘦,他伸出双手接过茶杯,骨节宽大,指尖竟然还有泥土,看来传闻他生活节俭,就连自家院内都亲手种有蔬菜这事情不假。 “殿下莫忧,臣担忧的倒并非此事,而是尉迟恭回长安!”魏征见李建成有些茫然心中便叹了口气,这太子谦和有礼,聪明好学是不假,可是小聪明居多,大的谋略欠奉,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掰开了揉碎了才讲的通。 “殿下忧心的事其实大可不必,陛下断不会像殿下想象的那般,最近长安城传言秦王意欲谋夺储君之位,想必便是殿下让人散播的吧?” 李建成有些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解释什么。 魏征满意的点了点头,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不可承认的,宁要天下人负我,莫要我负天下人,才应是人君的心态:“这传言如今沸沸扬扬,想必陛下早已知晓,玉门关的形势变动便是陛下最直接的立场,所以,陛下对你荣宠不减,放心便是,单独召回秦王明面上是恩宠,实际上极有可能是敲打,殿下懂了吗?” 随着魏征将事情分解细说,李建成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孤明白了,这便是先生教我的,帝王心术!” 魏征点了点头,并未在此事上纠缠:“臣刚才讲到需要注意的反而是尉迟恭此人,此人看似只知勇武,实际上心思细腻,于庙堂之算其实不在那房杜之下,就连陛下都屡次看走眼,他若在边陲,我等只有远忧,并无近渴,他若回到长安,就难说了!”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先生,那匹夫是个认死理的,之前我和老四想尽各种办法拉拢过,都没成功,要不要我们半路上” 他背对众人,手掌在胸前悄悄地划过,只有魏征可以看到,魏征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此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动用!” 魏征说了句从长计议,便坐了下去,不再开口,轮到了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方法,李建成坐会首位,一直都沉思不语。 两架马车先后从宫中使出,第一辆打着黄旗,第二辆低调很多,并无其他装饰,沿着官道向着玉门关的方向驶去。 我们将时间稍微向前拨转一些,玉门关内,自那天和李承乾分别后,这孩子便天天来宝林的府邸,大清早就来,和胡怀仁他们一起熬炼身体,一起习字,一起听老人张重九讲学问,老人也从不藏私。 而且有了胡错这个关门弟子以后,明显可以看到老人的精气神慢慢的变得好了起来,本就脾气极好,这短时间更是笑口常开,偶尔碰到胡错顽劣要抽板子,总是还没抽自己先心疼好一阵子,等胡错被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更是下不了手,几次都是被胡怀仁接过板子继续抽。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礼,三字经上写的明明白白,可是如果本来就是块美玉那就会让匠人非常为难,每一天,抄完规定的字数,学完规定的课业便能出去玩耍,可这孩子总是晚上哪怕加班加点的抄到天亮,白天也不愿意安静的坐下来,大清早的就将抄好的字摆在桌子上工工整整,然后蹦蹦跳跳的就溜出门去疯了,饭点也找不到个人。 徐大被安排在他身边看护,可一进集市就会被甩丢,等到什下午疯够了,便独自溜进门,先去厨房看有没有剩饭,吃过后便乖乖的去先生或者胡怀仁那里领板子。 无奈之下,老先生便将讲学的时间从早上挪到了下午,这天中午刚吃过饭,胡错便在三人的眼皮子地下蹑手蹑脚的进门了,看到有三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便一瞬间垂头丧气,尉迟宝林幸灾乐祸的嘿嘿直笑,李承乾则是有些发自内心的同情,因为这样的板子他也吃过不少。 胡怀仁面无表情的看着胡错挪过来,长高了,也变结实了,再过一个月便是腊月,他记得杨一老头儿说过,胡错是腊月十二号的生日,马上就七岁了:“几个时辰?” 胡错皱着小脸:“两个,打八下!”说着便干净利落的伸出手,他和胡怀仁有约定,一个时辰四个板子,不怕挨打就使劲儿疯! 胡怀仁拉过他的左手手腕,从腰间抽出一根竹板,将他的手掌抹平:“啪!” 胡错吃痛,大喊:“一!” “啪!” “二!” “啪!” “三!” 每打一次,整个小身板便疼的直哆嗦,嘴里大声的喊着数字,直到打够八下,胡怀仁才松开手,躲在屋里的老人赶紧端出冒着热气的饭食让胡错进屋吃饭。 “怀仁哥,阿错那么聪明,你能不能少打几次!”李承乾他们三人都知道那孩子早早出去是干什么去了,那天哪几个卖野菜的小孩子,现在俨然已经形成了以胡错为首的小团伙,而且正在招兵买马中,什么?你问银钱哪里来? 这就要问胡某人了,那简直是近墨者黑的典型案例,胡怀仁在跟踪的时候看到这小子混在一顿商贩里面坑蒙拐骗,脸别提有多黑了,好在那些商人都是明眼人,只看那一身造价不菲的袍子,便清楚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不敢去计较。 事后便只能由胡怀仁出面填坑,就算到现在,三人都没有弄清楚这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成立江湖帮派?还是想做那打家劫舍的豪强?或者笑傲山林的强梁大盗? “聪明不是做错事的理由!”胡怀仁有些无奈。 “可阿错是在做好事呢!”李承乾是知道哪些孩子的状况的,最近胡错总是用赚来的钱财换成衣物或者吃食帮他们度日。 “承乾,事分先后,我们不能为了对的结果而去做错的事,那又有什么意义,况且他做的你怎么确定就是好事?” “可帮助那些孩子不算做好事吗?”李承乾疑惑了,旁边的尉迟宝林倒是想到一些东西,可是说不出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两家邻居,关系很好,一年发灾了,一家的日子就困难上顿不接下顿了,邻居见其老娘都快饿死了,便借给他一升米让他老娘得以活命,这家人感激涕零,而后,春耕的时候,邻居想到没有种子来年这家人不是又得挨饿,于是便再拿出一斗米作为这家人的庄家种子,这家人也是千恩万谢,可是回到家后便听他的兄弟说:‘这家人也太没人性了吧,他们那么富有,竟然不多给一点种子和银钱,才给这么一点点,真是为富不仁,坏得很’。 那家人听后也觉得是这样,便四处宣扬邻居为富不仁!听到这里,你有什么感想?”胡怀仁平淡的讲这个故事,可是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是一脸忿满,同时脊背生寒。 李承乾激动的站了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别人帮他,他却要坏人名声,可恶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善恶(2) 胡怀仁没有理会李承乾的愤怒,而是转身看向躲在屋内的胡错:“你呢?” 屋里面老人一声叹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宅子里其实对胡怀仁这些话看的最透彻的便是老人了,胡怀仁也不再多说,只是瞥了眼一脸呆萌的尉迟宝林。 “他们不会!”胡错站了出来,嘴角还沾着饭粒,像头愤怒的小狮子。 胡怀仁点了点头,笑着这说:“好,就算他们不会,那你这样的帮助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意义?吃几顿好的?穿几套衣服?等你走了呢,如果他们已经习惯了从你这里不劳而获,那么会如何?偷?抢?骗人?那些商人不敢动你,如果换他们呢,会不会被打死?” “就算我所说的都不成立,你可知道那么多孩子聚集起来很惹眼,如果有心怀不轨的人相中了他们会怎样?男的打断骨头扔街上去要饭,女的随便卖到那里变成钱?多省事!” 胡怀仁语气并不重,甚至有些轻描淡写,可是李承乾却非常不适应,他吃惊的看着一瞬间变得阴暗可怕的胡怀仁,有些不知所措,求救的看着尉迟宝林。 这时候,老人走出屋子,替一脸惊恐的胡错擦了擦脸:“他还小,不应该认识到这么多恶的东西,怀仁,适可而止!” 胡怀仁恭谨的行礼,然后起身牵马走出屋子,尉迟宝林紧随其后,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侍卫腰悬唐刀,齐齐上马。 马蹄奔腾,胡怀仁一骑当先,所有人都沉默着,李承乾也跑了出来,带着侍从准备追过去。 “去吧,他是你兄长,以后做事情要学会有始有终,而且,你应该学会相信他。”老人对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的李承乾招招手,示意等一下,随后胡错便跑上马车,两人在护卫的护持下追了下去。 西山旁的破败土庙里,二十个最多不过十岁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给自己准备着晚餐,一口不小的陶罐中,满满当当煮着浓稠的粥汤,香浓的米香飘荡而出,所有孩子都抱着自己的破碗,瞅着即将煮熟的吃食眼睛发亮。 准备开饭的时候,土庙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名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从门外走进来,孩子们害怕,准备四散逃跑,却发现四周早已站着十余名成年人,或站在墙上,或站在空档处,将土庙围得严严实实。 “呦呵,白米粥,筷子插了都不倒,狗崽子们过得可以啊!”正门进来的那名脸上带有刀疤的汉子一脚将陶罐踢翻,米粥撒了一地,同时,所有人都将身上的刀刃亮了出来。 周围的小孩子平日里顶多被人欺负踢两脚,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吓得哭喊起来。 “哈哈哈”这些人看着孩子们哭喊起来便哈哈大笑,哭说明被吓住了,更加容易控制,稍微吓吓就只会乖乖听话。 “大哥,小发一笔,二十个,七个女孩,弄去窑子里就能赚不少,十三个男孩打断手脚,一路要饭去长安,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啊!”旁边有人在庙内来回走动,仔细打量着这些孩子,然后出声就像在诉说再平常不过的货物。 “嗯,刘员外这条线以后就交给你了,跟好了,弟兄们起码能混个温饱!”那刀疤脸即便不说话,脸上的疤痕也跟蜈蚣似得恐怖异常,一说话那蜈蚣像是要活了过来,让看到他脸的孩子越发尖叫哭嚎。 “给爷闭嘴!”兴许是被孩子的哭声对刺激,刀疤脸更加狰狞,抡起厚重的刀背砸在那个哭嚎的男孩子头顶。 “妈的!都绑起来,老子听见人哭就烦!”看也不看已经口鼻溢血的小男孩,刀疤脸骂骂咧咧的走出庙门,其余人都从腰间掏出绳子,准备将孩子们先绑起来,然后再做商议。 “老大,这个还没死,怎么办?”一声呼喊从墙内传来。 “脑浆子都出来了,竟然还活着,命真大!不过估计活下来也是个傻子!”又有话从庙里面传出来。 刀疤脸狠狠地在地上吐了口浓痰:“妈的,这都要老子教你们吗?没死就给上一刀,不然你养还是我养!” 轰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刀疤脸急忙站在高处向山下望去,但见数十名骑兵已经打马冲到了山脚。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将票子都打晕,山下有人来了。”刀疤脸急忙冲到庙门口,他感到危机,但是又不想平白放弃到手的肥肉,就想着将孩子藏起来,自己一伙人伪装成难民,蒙混过关。 “怀仁,十二个人,都是亡命徒,在关中州府都有记录在案。” 冲至半山腰,一骑加入,尉迟宝林了解后就对胡怀仁说明。 胡怀仁如今也是军职,早已换成了制式唐刀,西山虽说叫做山,却非常低矮,而且坡势平缓,战马很容易便冲至山顶破庙门口。 门前站着四五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匪人,刀疤脸当头,将自己脸上弄的乌漆嘛黑,一副苦哈哈的难民样子:“各位军爷这是?” 刀疤脸看人很准,眼睛虽然盯着样貌凶悍的尉迟宝林,却不时的瞟向面无表情的胡怀仁。 胡怀仁一动不动,他在等,身后十余名悍卒也并不下马,没有一人说话,刀疤脸眸子闪过一丝不安,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人腰间的长刀是制式唐刀,哪怕在军伍中,新兵也是没有资格佩戴的,而且看这些人的样子,明显都是勇悍的百战之兵,那种眼神里对人命的漠视是普通人怎么都学不来的。 刀疤脸心思急转,看到那骑在马上的俊朗少年竟然在闭目养神,他的话也没有人去回答,气氛很压抑,他向后退了两步,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小动作,其余人也都是一步一步的想要缩回去,院子虽然破旧,但可以阻挡战马冲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马蹄声再次传来,十余名护卫守卫着一架马车缓缓的来到了近前,在不远处停下,帘子并未掀开,刀疤脸和其同伴都有些疑惑,原来是在等人? “借你的宝地一用!”胡怀仁见李承乾的马车停下后,翻身下马,脸上露出笑容,非常有感染力,包括刀疤脸在内的所有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军爷您太客气了!”看到走向自己的少年面色温和,就连腰间的唐刀也挂在马上,刀疤脸整个人的警惕心就降至最低了,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这地方是无主之地,您请便,我等离开不敢阻扰军爷办事!”刀疤脸点头哈腰,说着便挥挥手,邀同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胡怀仁笑着点点头,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胡怀仁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就不问下我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吗?” 刀疤脸疑惑的转过脑袋,便看到一双冰冷让他寒入骨髓的眼神,大惊之下还没有所动作,侧腰便传来剧痛,冰凉的匕首从侧肋一直贯穿到心口,那年轻人动作好快,他刚感到一丝凉意,刀子就已经从他肋下抽了出来,软倒在地的同时,朦胧间听到:“反抗者就地格杀!”终日打雁却被雁啄。 胡错和李承乾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胡怀仁杀人太过突然,其他几名匪人已经走出去十几步才感觉不对,回头便看到自家带头大哥已经到底,那少年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都是经历过风浪的,这时候怎会不知道被那兔崽子给坑了,五人面色狰狞,抖开破布袍子,抽出兵器,便嚎叫着冲了过去,短暂的血腥后,留下满地人头,胡怀仁站在原地头都没有抬起,那五人便被纵马拦截的骑卒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割下了脑袋。 “报,二十名童子已找到,两名死亡,一名重伤垂死,其余无恙!”宝林跳下马,走到胡怀仁身前,用脑袋示意已经跳下马车沿着那斥候所来方向狂奔而去的胡错。 “那些孩子怎么安放?”尉迟宝林脑瓜疼。 “军营里有适合孩子们做的事情吗?比如捡柴,洗衣,端茶送水之类的?” “对呀,你不说我怎么想不到,就洗衣了,那些粗汉的衣服都是让附近的婆姨帮忙洗,把这几个孩子放进去,不差他们一口吃的!”尉迟宝林一拍脑袋,怎么自己就想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风雨欲来 小院里多了个新住客,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岁的样子,整天都在流口水,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正是那天被刀疤脸一刀背拍在头顶的孩子。 现在由胡错照顾,胡怀仁给起了个名字叫胡四,因为胡错的缘故算是正式进入胡家的大门了,其余孩子都被送去了折冲府的洗衣局做长工,吃喝倒是不愁,等长大了不管是充军还是种田总不至于饿死。 李承乾沉默了好几天都没有来小院,胡怀仁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想得通最好,想不通慢慢想,他不可能把李承乾李泰甚至胡错当成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对待,事实上他也不太懂怎么和孩子打交道,看胡错就知道自己这个哥,当得不怎么成功。 一直到第五天,李承乾的马车才出现在小院外,同行的还有第一次来小院的李泰,当然还有李世民的常随太监常猫。 李承乾牵着李泰的手,先走到张重九身边躬身行礼,然后和尉迟宝林打过招呼,才在胡怀仁身前站定:“承乾带胞弟李泰见过兄长!” 胡怀仁笑着点了点头:“下午吃酸汤面,你们最好来前没有吃饭!” 李承乾咧嘴一笑,跟在胡怀仁屁股后面向灶房跑去,刚才一点小小的拘谨荡然无存,站在身后的常猫也是嘴角勾起,和这个年轻人总共见面两次总是让人感到舒坦,不骄不躁。 李泰不乐意去,伙房又脏烟味又呛人,他才不乐意去,便挣开哥哥的手,大模大样的坐在尉迟宝林对面,待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胡错,顿时就像炸了毛的鸡一样,满是斗志。 胡错身后跟着比他高一些的胡四,手中拿着一只手帕,不时的替他擦拭口水,压根就没理会李泰,李泰顿时就来气,张嘴就准备战斗。 胡错瞥了眼他,一句话便让他不敢胡乱开口:“再唧唧歪歪我就再揍你一次!” 常猫也无奈的摇摇头,看到小主子吃瘪他同样无可奈何,本身过来的时候秦王便有嘱咐,不可惹是生非,他们这次确切的说是来边关避灾,什么灾他隐约知道,可是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埋进肚皮里,事成,鸡犬升天,败了,他便要带着两位小主子从此隐姓埋名了。 这两天更是收到主人的书信,特意提到过胡怀仁此人,要自己不能怠慢,那么他一个家奴能怎样?只要小主人不是被欺负的太惨,他也就只能装作看不见。 好在这里有一个识情识趣的老头儿,见他闲的无聊,就招招手,问他懂不懂下棋。 整个院子就剩下尉迟宝林和李泰两个闲人,两人倒是熟悉,可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便只好大眼瞪小眼,好在驴子过了一会儿便踢踏踢踏转悠过来,先是疑惑的看了眼怎么院子多了这么多陌生人,然后便见坐在那里的胡错很懂规矩,知道带着礼品登门。 有了豆饼的驴子便毫不差生的走到李泰身边,也不介意给摸两把,老人讲课的时间,胡错和胡四两人抬着一张长方形的黑板从里屋走到了院子,挂在老人附近那棵老树上,常猫觉得稀奇,不晓得有何用。 老人告了声罪,便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块石膏,待胡错和胡四都搬着板凳做好,才不慌不忙的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授课内容,老人讲课的时候李承乾从灶房内跑出来,拉着李泰的衣领,自有常猫提着两只板凳放在胡错身后。 尉迟宝林闲的无聊便跑进厨房去帮胡怀仁打下手:“怀仁,你脑子活泛,帮哥哥想想,秦王叔叔好端端的将两个嫡子送这儿受苦是怎么回事?昨天跑去问我爹,还被抽了几鞭子!” 胡怀仁笑了,不抽你才有鬼了,那种事情能对人说吗?何况老尉迟本来就是参与最深的那几个人之一,便想了下开口:“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想让他们兄弟二人了解边疆,以及真正的民间疾苦。第二,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发现自己身边并不安全,也不足以保护好他身边的两个子嗣明白了吗?” 尉迟宝林说到底政治智慧的积累还是太浅薄,仍然一脸茫然的样子,嘴里还嘟囔着:“秦王叔叔身边猛将谋士多如牛毛,又怎么会不安全?” 胡怀仁止口不言,这些事情他是说不得,也不敢说,哪怕被老尉迟知道了也是个天大的麻烦。 等下午饭做好的时候,胡怀仁才发现,老尉迟也来了,只带了关野一个人,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讲究,看了会儿几个孩子学习后便坐在石桌旁耐心的等待下课和开饭。 桌上,所有人一大碗酸汤面,桌子中间放着一盘子大蒜和醋溜的野菜,食不言寝不语对于老尉迟来说就当文人放屁了,端起碗稀里哗啦的吃的痛快,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不敢多嘴,气氛稍微有些沉闷。 “咣当!” 这老杀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其他人都是一愣,老人张重九垂下眼帘,招呼几个孩子端着碗进屋了,留下胡怀仁c尉迟宝林c关野和常猫几个陪着这突然发神经的老货。 “小子再给伯伯盛碗饭,面还多着呢!”胡怀仁准备也开溜,刚端起碗,便看到尉迟恭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只好尴尬的放下碗,灰溜溜的坐正身子。 “屁大点年纪跟谁学的油滑似鬼,这些天老子没工夫管你,你倒是逍遥自在的很,军营点卯一次都没见你!当老夫的鞭子是摆设,嗯?” 胡怀仁嘴里发苦,这老货今天来者不善,也不知道哪里气不顺,这明显是找茬来了,难受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是陇右道府军正式七品参军,官家文牒前些天也已经从折冲府下来了,录在人家门下,可是自己一个小毛孩子,难道真要去军营训练?当那些沙场老兵们的军官? 别开玩笑了,军营从古至今就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无缘无故被空降下来到那些老兵痞头顶上,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没等他开口,尉迟恭又将炮口指向尉迟宝林:“你他娘的现在这就是要混吃等死?你是不是觉得有你老子在,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干你娘的!” 尉迟宝林哭丧着脸,垂着脑袋,和胡怀仁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关野今天也没有做和事佬,反而神情也比较凝重。 “尉迟伯伯,长安那边,有事?”胡怀仁酝酿着措辞,推敲时间,便想到李二同志这会儿八成比较被动了,当然或许只是表面上的,谁又说的准? 最起码历史上现在亲王府一片愁云惨淡才对,李渊应该也注意到太子建成和二子世民的明争暗斗对朝堂民间的影响日益扩大,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感受到了压力,所以便将李世民能用的人均以各种理由调离天策府或者干脆安排罪名扔出朝堂。 尉迟恭狠狠的灌了口面汤,瞪了眼宝林,然后看着胡怀仁:“做好你们的事情,别给老子添乱就成!” 关野看了眼尉迟恭,见其垂下眼皮,才开始说话:“怀仁,你尉迟伯伯就要被调回长安,瓜州一应军将的封赏圣旨这几天就会到玉门关,玉门关折冲府暂时有我总领,但是陛下又安排了薛万彻前来做副将牵扯掣肘你是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透,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胡怀仁没有丝毫意外,也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承乾和李泰怎么办?”他们二人对外应该是在秦王府,这时候被有心人发现远在边疆,避难的嫌疑就太明显了,并且会直接暴露李世民的打算,成王败寇,这时候一点点风声走漏或许都会导致李世民他们整个计划全盘皆输! “明天起,宝林要重新征集瓜州府尉兵,我也会挑一部分人过去,承乾也会以你亲兵的身份加入,你的事情已经引起长安那边有心人的关注,薛万彻到这里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接近你,承乾作为你的亲卫反而不会引起什么注意,记住了,从今以后,李承乾和李泰的安全就要你们整个瓜州亲卫来负责,折冲府不会插手,明白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建营 老尉迟回长安了,没让一个人送,十余名家将,三十余亲卫便走马上路,胡怀仁知道后只能感叹老家伙的气魄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说一路山高水长,只说现在这等紧要时候,胡怀仁觉得太子建成做出怎样的疯狂举动都不算过分,包括买凶杀人,除掉李世民的羽翼。 一大早,胡怀仁便和尉迟宝林和李承乾起床洗漱,其他人下午也要搬到军营中去,他和尉迟宝林昨晚商量了很久,觉得不但李承乾,包括李泰和胡错,都会被招进瓜州营,身份上安排杂役比较好,老人张重九安排军中长史,只需要上报关野便可,而胡怀仁作为瓜州营的二把手,自然也是可以拥有亲兵,人数只要不是太过,就由自己的能力而定。 这时候的亲兵是要领响的,主官有钱财养活,那便多多益善,等于是帮朝廷省掉钱粮,胡怀仁决定将那些被安排进洗衣局的孩子们找过来做亲兵,坏处是这些孩子可能现阶段对自己没有多大帮助,好处是自己可以从头教起,孩子们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张张白纸,可以任他图画。 到了大唐,自己不需要面对站队问题,但是长远打算必须要有,居安思危为时过早,未雨绸缪倒是真,这个考量赢得了胡错举双手双脚同意,确定了以后晚上竟然都滚被窝到胡怀仁被子里来了,两兄弟相互挠了一阵痒痒,胡错便将脑袋埋在被窝里,裂开嘴偷笑起来。 徐大手里举着折冲府发的官服,因为是戎装,所以裙摆只到膝盖,袖口上c领口上都绣有飞蛇纹理,冠带以及整个服饰竟然都是浅绿色的让胡怀仁忧伤了很久,裤子肥大,褶下有缚,便于骑马,胡怀仁这些日子个头窜的比较快,这最小号的戎装穿在身上竟然也不甚别扭。 挎好唐刀,所有人都整装待发,胡错和李泰两个裹着被子站在窗口,看着胡怀仁英姿勃发的样子,李泰再看了看依旧黑不溜秋的胡错:“胡错,你和胡坏人不是亲兄弟吧?要不然怎么会哥哥长得那么好看,你却跟小泥鳅似得。” 胡错今天早上心情很好,所以,便很愉快的赏了李泰一记眼捶,丝毫没有影响心情,胡怀仁对着早早便起床烹茶的张重九,指了指屋里已经开始打闹起来的两个:“麻烦先生了。” 老人笑着摇摇头:“无妨!” 胡怀仁头痛,第一天睡在一起的两人从昨晚便闹腾个没完,这刚睡醒就又开始了,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自己进入军营后自由时间肯定会变少,家里这两熊孩子就只好劳烦老人家管教了。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这时候天色也刚蒙蒙亮,可是众人到了军营的时候,晨起操练的号子声早已传遍营野,今天的事情很多,重建瓜州营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了,他们虽然分属玉门关折冲府,但是又属于独立的营盘,所以需要先拜访折冲府司事划拨地盘,然后找关野领取印鉴c文书c兵符等等琐碎的事情不知凡几。 尉迟宝林也是第一次坐上一军主官,对于一些事情懂得并不比胡怀仁多,于是,两人整整跑了两天,才算将事情大致跑完,胡怀仁想着等兵部文书一到,便真正的名正言顺了,两人这两天很累,但是都很兴奋。 因为有关野和老尉迟的大旗在,他们几乎一路绿灯,营盘地点也选在了西山那里,就是他们经常打猎的地方,距离府兵营不过十里,依山傍水,风景别致,而且地形也比较负责,有利于胡怀仁后续的一些计划,他想最起码玄武门之变前这三四个月,基本是不会挪窝了。 折冲府也已经派遣工匠前去打造营盘,那里木石丰富,最多五天,便可以造好框架,然后细致的部分就只能胡怀仁他们自己去做。 深夜,尉迟宝林早已睡下,胡怀仁和李承乾两人就营盘的设定以及一些规划详细的探讨,李承乾虽然年龄才九岁(剧情需要),但是讨论起这些东西头头是道,想来作为李世民的嫡长子,这些东西都是基本的知识储备,而胡怀仁更多的是以后世的角度去纠正,细化。 唐朝的军旅整体来说是比较粗犷的管理,最直观的一个便是营盘设置好了以后竟然没有厕所,看到李承乾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胡怀仁二话不说就将一小片区域划为入厕区,然后划分训练区c营房c用餐区等等,大致规划好以后才开始讲解这样做的好处。 李承乾瞪大眼睛,从没有听过如此新奇的理论,一个厕所就能引出卫生c纪律c疫防c战士心理已经精神面貌等等事情,他想一一记下来,可是胡怀仁没这耐心,胡错和李泰两个夜猫子好不容易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他们自己以后也会住进去,便兴致勃勃的旁听。 “怀仁哥,这些东西有些我能听懂,有些太过艰涩,听不明白,不过想来应该是有大用的,弟请抄录下来递给父王,可以吗?” 胡怀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急,因为瓜州营相当于一个全新的营盘,而且兵丁方面大多都是新兵,这个方法可以用,而且老的营盘改造起来太麻烦,不合时宜,我们暂且当做一个试点,若有成效,再禀奏你父王不迟。” 原因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胡怀仁觉得此时在大唐进行这种涉及面太广的军队改革,动静太大,李世民采纳与否两说,就怕影响即将到来的太子之位的争夺,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不得,老老实实躲在边关这里最好。 胡怀仁讲完,李承乾连忙起身行礼:“愚弟操之过急,谢兄长教诲。” 胡怀仁哭笑不得,从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便感受到其身上那种严谨的家风和儒雅的家教,不无感慨古往今来,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穷人家孩子从来都是先天失去太多,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差距最终就造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解决了合法化和地盘的问题,胡怀仁他们面临的事情就比较棘手了,一个是兵源,另一个就是赚钱了,折冲府前期确实会支援一部分军费,但是不会太久,府兵的运做方式在后世早已被讨论烂了,这种自给自足的养兵之法也被很多后世史学家认为是大唐走向衰落的根本,哪怕后期君主以及朝臣做过一些补救和改革,但是终究没能挽回。 毫无疑问,就目前大唐的内外环境来说,府兵制无疑是一种非常合时宜的国策,因为大唐太穷!穷的只剩下斗志和民心了,这也是其能在前期困苦中撑下来的关键。 瓜州营的常设兵力需要在册两千人,当然前期不会要求那么高,因为瓜州之战打下来,军兵十不存一,总共只有不到两百名瓜州兵健全的活了下来,尉迟宝林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些人才是瓜州营的火种,一支军队先天便继承了那股死战不退,骠勇善战的精气神,是多么重要。 所以,今天胡怀仁便拉着尉迟宝林去折冲府要所有前瓜州营幸存战卒的凭身,胡怀仁就连那四百多名身陷残疾的士兵也没有放过,他才不管什么残疾不残疾,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么即便残了他也养着,哪怕躺着不能动,他觉得都是以后瓜州营的宝贵财富,何况,谁说残疾人就等于废人了?后世残疾人能做好的事情多了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篝火 今天是营盘接收的第一天,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以及所有人一大早都准备妥当,集体前往西山瓜州新营,时间已经快要十一月了,这里早就开始霜降,整个已经有了冬日的冰寒气息,尉迟宝林说过,玉门关的冬日和瓜州城相差不多的,立冬以后慢慢就会变得非常冷,直到滴水成冰的地步,地方上的屁民就苦了,每年过冬就跟走了一次鬼门关似的,冻死人是常有的事。 胡错和李泰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裘,胡怀仁还没有钱买那种贵重东西,是李承乾安排常猫提前定制的,他和尉迟宝林也有,不过到了军营,尉迟宝林还是第一时间让常猫帮忙收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是理所当然,进入军营,哪怕是李世民亲自统兵,也是甲不离身,和士兵同吃同住,这可并非作秀,之前跟随尉迟恭一路回玉门关的时候便是这样,可见这种行为认知在唐军已经形成一种惯性。 老人张重九和胡错李泰坐在马车上,驾车的马夫以胡怀仁的眼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可是胡怀仁却丝毫不敢怠慢,能和老尉迟相互捶胸行礼的人,胡怀仁这是第二个见到,第一个是差点战死瓜州的关野! 那人和老尉迟不同,性格应该极为寡言,对他们这些小辈也从来不闻不问,即便是常猫,也只有几个字的简单交流。 众人都是骑马而行,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座简单的军营,哪怕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可胡怀仁到了之后仍然非常心塞,这那里算是什么军营,只是简单的将四周用拒马围拢起来,内部大概收拾平整,一排简陋的木屋便是营房,其他什么都没有! 尉迟宝林倒是兴致勃勃的用力推了推木屋的边柱和墙壁,对结实程度非常满意,粮草已经堆在最后一个房间里,胡怀仁进去检查了一下防潮措施,见底部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也用木头做了简单的结构架,避免直接接触地面,大概是潜意识中的老农意识,看到堆积满仓的粮食安置妥当,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下午,总共接近六百名瓜州老兵准时到达,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一左一右站在门口迎接,倒是让这些厮杀汉受宠若惊,大部分也都是熟人,至于那些伤兵,基本都被胡怀仁医治过,哪怕没有直接治疗,也或多或少见过几面。 进了军营,尉迟宝林便是一把手,真正的说一不二,可是也不知道老尉迟跟他说过什么,这厮竟然一应大小事务只要牵扯到动脑筋的,都会征询胡怀仁的建议,只要胡怀仁说出道理来,哪怕他听不懂,也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所有士兵的花名册已经重新建立,但按照你说的统计完善会很费功夫,折冲府不是已经发下来了吗,为什么咱们还要统计?”尉迟宝林指挥着手脚健全的士兵砍柴,至于行动不便的士兵则在木屋里点柴用浓烟熏烤,赶走毒虫和湿气,见到胡怀仁转过来,便有些疑惑的问了出来。 “折冲府的花名册太简陋,牵扯每一位士兵的籍贯c家人c特长c婚姻状况等我都需要了解,而且,我仔细想过了,上面让我们在这人烟稀少的边关自行招兵,你觉得咱们能找来多少?所以,咱们就只能走精兵路线!”胡怀仁跺了跺有些僵冷的脚,这大西北的鬼天气,一到深秋以后,刮的风都跟刀子似的,好在这里除了李承乾他们,其余人都是在边关待久了的,早早就为防冻做准备。 尉迟宝林大概明白精兵路线的意思,可还是没弄明白和花名册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档案?” 胡怀仁点了点头,今天先安顿下来,明天就要组织人上山打猎,加些肉食,还有继续砍伐树木,伙房,用餐区,厕所等基础设施的建设要抓紧时间建好,冬天将至,也还需要囤积很大一部分干柴以备取暖。 士兵的铺盖都是随身携带的,屯田地点比较宽泛,方圆十里,包括身后的大片山区c沼泽c原则上现在都属于瓜州新营的地盘,种田的话只能等到明年开春才会步入正轨,所以,粮食还需跟折冲府那边提前预支一部分,压在自家粮仓才算,他可没打算让人按照唐军的规定伙食吃饭,那太少,也太寒酸。 再就是玉门关虽然地处边疆,但是关内以东并非了无人烟,这里也有大量党项c回纥人迁入,他们还是从事着畜牧生活,现在倒是可以用粮食和盐巴换取他们的牛羊或者肉食。 马厩也是一个大的建设单位,说来也是幸运,瓜州之战以后,活下来的老卒其实都不穷,甚至可以说比较富裕,大唐的府兵制度虽然可以很大程度上节省朝廷的开支,但是有一点是朝廷也毫无办法:既然不需要付给这些当兵的工资,那么战利品自然就归士兵所有,瓜州新营的所有老兵,身上最多的是银器和战马,战马甚至奢侈的达到了人均四匹的程度。 当时联军攻城,大部分都在城外,之后蛮子被尉迟恭宰了个干净,外面的战马便自然而然的属于战利品了,活下来的瓜州老兵,每人都能分到三到四匹战马,也可以折算成银钱卖给朝廷,朝廷按市价收购,这时候很多人的战马还都没有出售,就一块儿带了过来。 天色暗淡,忙碌的军营也歇息下来,夜晚对于唐人来说是很难熬的,因为他们在娱乐方面非常匮乏,一般天黑就睡,今天没什么风,胡怀仁便将除了斥候哨兵以外的所有人都集中在硕大的广场上,中间燃起一堆巨型篝火,弄个篝火晚会。 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形成厚实的圆形,按照的要求席地而坐,胡怀仁起身走到场中,火光照耀着彼此的脸庞,大家从来没有这样聚集过,挤在一起竟然也没有觉得有多冷。 “兄弟们请静一静。”胡怀仁喊了一声,四周为之一静。 “我叫胡怀仁,你们大多数人我认识,也有些人不认识,但是没关系,既然来了,那咱们以后就是一个锅里烩勺的生死弟兄了,那边坐着的,叫尉迟宝林,刚才死活不肯上来说话,好像是有些害羞。”胡怀仁指了指尉迟宝林的方向,顿时所有士兵都转过脑袋,一时间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对于新营的人事任命早已知晓,这些老兵对尉迟宝林太熟悉了,打仗冲锋没的说,响当当铁打的一个汉子,对于他做长官倒是很乐意接受,可谁能想到这时候竟然怯场? 尉迟宝林整张脸估计都变成了酱紫色,好在夜色掩护,火光照射下反而一脸通红的颜色,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扯开嗓子:“你这坏坯,啥时候叫我上去说话了!埋汰你哥哥是不是?” 胡怀仁摊摊手,一脸无辜,士兵们笑的更欢了,尉迟宝林瞪圆了眼睛,:“笑个屁,来来来,谁再笑就跟老子上场练练,抽不死你们!” 胡怀仁走过去将他拉过来并排站在中心,环视一圈:“瓜州那场仗咱们虽然赢了,可是我们瓜州老营却打没了,三千人,死了两千三百六十九人,活下来的,就剩下咱们了。” 胡怀仁指了指自己:“我从小跟随师傅流浪,就像没有根的浮萍,飘到哪里是哪里,直到离别时,师傅告诉我,我是唐人,我的根,在大唐,我就随着商队从草原来到了瓜州,那时候,被沙匪伏击,差点死在戈壁滩上,是瓜州营救的我!” 周围所有的士兵都静静的聆听,有些甚至是亲身参加过那次营救,可是当时一起的很多袍泽,已经永远的留在那片土地上。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当时清醒过后,脑子里面就有一个问题,就是救我的只有区区百十人,怎么会追着二百余人的沙匪打,还杀的他们哭爹喊娘?后来,瓜州城糟了围攻,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大家不逃,面对几乎十倍于己的敌人,所有唐军哪怕包括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顾全性命,而是选择与蛮子死磕到底?” 李承乾李泰胡错他们都在人群中,三个孩子这时候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身材不高却笔直如枪的身影。 “我从小就不是个胆大的人,怕疼,更怕死,小时候就和师傅生活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惯着我,宠着我,大家看我的样子,就可以想到。” 四周一片善意的笑声,尉迟宝林拍了拍胡怀仁的肩膀,这些心里话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仔细回想,对一些事情也是感慨颇多。 “我遇到的第三个问题,就是如我这般胆小如鼠,怕疼怕死的家伙,当时怎么就也选择留了下来,记得当时有一个老人,他为我专门挖了地道,让我钻进去保全自己,他准备了水和干粮,只够我和我弟弟两个人用,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事情,我的师傅c父母都会这样做,可那个只能算刚认识的老人,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篝火(2) 不远处的营房上,避风处站立着一道身影,月色下衣衫飘摇,有些茕茕孑立,她的视线并未看着篝火这边,而是看向那一抹淡淡的烛光:“先生现在还在读书才对。” 是啊,她也想不明白,那个‘三径余闲,还将书读。一春无事,只为花忙’的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 胡怀仁再次指了指自己:“有阅历方识本心,我是幸运的,遇见了你们,我也希望将来,你们会因为当年遇见我,而在心里道一声幸运。” 马车旁,那个马夫轻轻的抚摸马儿的鬃毛,偶尔抬头看看头顶的皎月和星空,口中喃喃道:“有趣。” 昏黄的烛光旁,老人放下手中的书本,挑了挑烛芯,想着以后这蜡烛还是少用些,可以省下来不少钱,给胡错那孩子买些纸笔,不能总在地上写画。 胡怀仁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说的有些多,很多话就那么脱口而出,李承乾他们身后有一些个头明显瘦小了许多的身影,他们坐在胡错身后,对于胡怀仁的话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这里很好,下午那顿饭吃的太饱了,要不是胡怀仁严令不许再吃,这些孩子总觉得仍可以再吃一些,肚皮吃撑了,坐下来就顶的难受,一个个不安分的左右扭来扭去,胡错扭头狠狠的瞪着他们,直到他们都安分下来,才转过脑袋。 李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觉得胡错这一扭头很牛叉,倍儿有面子,就用胳膊碰了碰胡错:“怎么回事,他们好像认识你,都是你的小弟?” 胡错对李泰从来都没个好脸色,理都懒得理,眼睛看着场中胡怀仁和尉迟宝林,觉得哥哥私下里有句话说的太对了:“很羡慕别人都能有个帅到爆的朋友,为什么我没有?而我的朋友却有!”他们兄弟何其相似 李泰毫不气馁,很快就换了一副嘴脸:“小错,我是你三哥,兄长跟你说话你就不能走点心?明天将你那小弟介绍给哥哥认识一翻,每人都重重有赏,怎么样?”胡错的生日是十二月,他的生日是六月,比胡错大几个月,也算找到了一个对付胡错的突破口,这几天总是以胡错的三哥自居,老大是胡怀仁,老二是李承乾,他是老三,胡错最小,得叫哥! 李承乾坐在两人前面也有些受不了,转过身敲了李泰一个板粟,打得这小子哇哇叫唤,埋怨李承乾不帮亲也不帮理。 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热浪掀在众人脸上有些滚烫,那个少年或坚定c或疑惑c或快速或轻缓的说着,每一个字迹都能清晰的传进大家的耳中,讲完了,少年面对所有人,认真的行礼,然后退了下来。 尉迟宝林站在场中,敞开着衣领,可以看到乌黑一片的胸毛,他当众脱下甲胄,锤了下自己的胸口,扯着嗓子大喊:“我尉迟没我兄弟有学问,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以后,我们两兄弟,就拜托众位弟兄照拂了!” 这是以校尉的身份说出的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拱手:“谨遵将军命!” 尉迟宝林欢喜的看了眼站在那里同样望过来的胡怀仁,陡然直起身,胸中豪气蓬勃:“现在,我给大家找点乐子,有觉得自己角抵还凑活的,可以上来跟我比划比划,提前讲明白了,现在这儿没有官,都是瓜州老卒,上阵不分大小。来来来,那老哥,你刚才不是笑的最欢实么,斗一局?” 军中汉子最是受不得激将,那汉子也是虎背熊腰,跟尉迟宝林的身材不相上下,闻言也是不含糊,哈哈一笑便走入场中:“俺叫孙守仁,将军可还记得标下?” 尉迟宝林点头开口:“孙炮仗嘛,关将军说他的什长里面最喜欢放嘴炮也最能打的什长,我怎会不记得。” 老卒们都是知根知底,顿时不给面子的哄堂大笑,孙守仁挠了挠头,嘿嘿直笑:“卑职一直想谢谢小将军,每次您监察军棍都是有褥子垫,不过咱们交情归交情,俺孙炮仗等下可不会手下留情!” 尉迟宝林这就怒了:“滚你娘的蛋,第一,把你那小字去掉,爷们哪儿小了?第二,你他娘尽管放马过来,等下别哭就算你是好汉!” 胡怀仁从兜里掏出些瓜子,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开始脱衣服,只留下一条兜裆布,四周一片闹哄哄的叫好声还有不怀好意的哄笑,两条壮汉都是一米的个头,浑身肌肉鼓鼓囊囊,比起后世的健身运动员也不遑多让。 简单的试探过后,第一回合两人便都拿出真本事,场中地面被大力踩踏的尘土飞扬,这种高手过招,往往都是只要一方被抓实身体的某个部位,便会瞬间被抡起扔出局,期间经验,反应,技巧,力量都是至关重要,比之小日本的相扑着实要高明许多,也好看许多。 李承乾坐在胡怀仁身边,蹭着瓜子吃,不一会儿,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胡错c李泰c常猫c胡四都过来了,一人一把瓜子,胡怀仁使劲儿掏了掏空荡荡的袖兜,很生气。 看到常猫隐蔽的拿出一壶葡萄酿递给李承乾,便毫不客气的抢了过来对着嘴巴便是一阵痛饮,刚才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这死太监藏着这么好的东西就是不拿出来,这会儿他小主子吃了几颗瓜子,就摸出壶甜丝丝的葡萄酿,狗腿子! 胡怀仁鄙视,再喝一口,然后递给胡错,胡错喝了后递给胡四,然后胡四这傻货也传到了后面,然后就连酒壶都没有了! 不去看常猫那一脸肉疼的摸样,就知道那酒壶估计比里面的酒值钱,一会儿让胡错赶紧要回来,当然是充公,现在瓜州营到处用钱,可是穷得很! 这一会儿功夫,场上已经分出胜负,尉迟宝林终究是底蕴深厚,孙守仁虽然力量和技巧都属上乘,可都是些野路子,意识方面差了些,被尉迟宝林瞅准一个空子,双手搭在肩头,一下子抡飞将近五米,刚好跨出场外。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被尉迟宝林点名上场,都是之前笑的最欢的,无一例外被他家传的角抵技法扔了出去,看着这货一脸高手寂寞如雪的闷骚样,胡怀仁哪怕被起哄,也不敢上场:“哥是读书人!” 这下就连一向比较仰慕他的几个小屁孩也看不过眼了,不敢就不敢,扯些没用的,算不得好汉! 胡怀仁瞪眼睛:“你们几个看样子很不爽?要不咱们晚上回去练练?我以读书人的身份跟你们比一比,免得你们说我以大欺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薛万彻 瓜州营重新建立起来,作为前任长官的关野来了一次,带来了一些粮食和盐巴,都是折冲府账面上的东西,算不得照顾,只是等于折冲府提前预支了剩下的部分。 营盘内部如今是一日三变,一幢幢木屋被立了起来,很简单的方法,地基拓实后,四周便深挖半米下桩,一排排简单切割的原木被立起来直接做墙壁,搭上木梁后房顶需要的瓦片也暂时没有,就只好临时采集海量的枯草铺就,没有外观以及艺术上的要求,只需要结实,暖和。 老兵们在紧张的建设之余,谈论最多的还是那第一章军令,营中入厕必须到指定的茅房,不得随地便溺,违者二十军棍! 奶奶的,撒尿拉屎都管?这也管的太多了吧,老兵们虽然没有多说,但是心里总会有些小情绪,尤其是两个人被当众打板子以后,各种对胡怀仁不满意的细碎话便在营中传了开来。 “怀仁,营中因为茅房的事情已经有人开始扇阴风点鬼火了,他们说你的少爷脾气犯了,也有把我也骂上,说咱们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总之什么样的话都有,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你看咱们是不是改改?”尉迟宝林站在满是原木香气的房中,和胡怀仁面对面,中间一张笨重的木头桌子,棱角参差,只有表面倒是被磨得光亮,用来做了胡怀仁的书桌。 此时胡怀仁尝试着使用竹简已经几天了,因为这几个月勤练不坠,毛笔字也大有长进,不可也只是能看,不至于贻笑大方罢了,此时他正在推敲脑海中其他的预订规章,所以并没怎么听:“改什么?” 尉迟宝林只好再将事情说了一遍,胡怀仁搁下笔,笑着问:“听说那愿肃州都督薛万彻薛将军已经抵达咱们折冲府了?” 尉迟宝林不清楚为什么胡怀仁会问这等毫不相干的事情,可他知道胡怀仁不会无的放矢,想了想便细致的说到:“嗯,到了有五六天了,听说刚到就交换了公文,当天便对玉门关各个尉府进行巡检,已经打了很多人的板子,甚至连玉门关守将都被他当中打了二十个板子,现在还下不了床,我们这里太小,又是关将军的老营,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希望其会顾及一些关将军的颜面!” 胡怀仁摇了摇头:“这风本来就是从长安那边刮起来的,扇风的人又是陛下本人,顾及顶头上司的颜面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薛万彻不是蠢人,他不但不会有所收敛,反而在这里搞得越过分,陛下那里才越好交代,而且,尉迟伯伯没跟你说薛万彻是太子东宫的人吗?” 屋内现在连个椅子都没有,两人就只好坐在床上,尉迟宝林听过胡怀仁的话后神色瞬间凝重下来:“那承乾和小泰?” 胡怀仁长出口气:“先放在那群孩子里面,可以安排装病,躺几天就行。” 尉迟宝林点点头:“等下我就去找小错,让他给那些孩子说好,可不能出错!” 胡怀仁知道两人在这里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并非什么重建瓜州营,而是掩藏好李世民两个嫡子和李泰,瓜州营说到底更像是一个掩护,见尉迟宝林急冲冲的准备离开,急忙喊住他:“宝林哥,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有个想法,你看是否可行?” 胡怀仁在尉迟宝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尉迟宝林惊疑不定:“你觉得可行?” “顶多就是挨顿板子的事,成了就解决了那些闲言碎语,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就可以了!” 见胡怀仁说的云淡风轻,尉迟宝林也不再迟疑,两人又低头窃窃私语将事情的一些细节敲定,便只等薛万彻到来。 该来的总会来,而且来的很突然,整个瓜州营正吃晚饭的时候,营门传令兵前来报告,武安县公,车骑将军,折冲府副将一行前来督营,请开营门! 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相识一眼,立即放下碗筷,快步走向营门,唐军律,擅闯大营者,杀无赦,别说一个五品上定远将军,即便兵马大元帅前来,没有准许也是不能进营的,必须先验明正身,这个路上尉迟宝林给胡怀仁普及了一下,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说就连兵马大元帅秦王李世民都有被小小门兵挡在营外的经历,而且事后还无可奈何。 两人在营门口看到了一行人,都是穿着折冲府卫兵的皮甲,其最前方一名小将,二十四五的年纪,国字脸,样貌中正,面色枣红,脸上胡须浓密,但是修剪的很整齐,有居上位的不怒自威,想来就是那大名鼎鼎薛万彻了。 胡怀仁和尉迟宝林让门卒打开营门,再次验明对方身份后两人同时叉手行礼,薛万彻官职其实比起尉迟宝林都要高上很多,而且朝堂上分属敌对阵营,同为将门子弟的他,并未理睬躬身行礼的尉迟宝林,而是一脸笑容的亲自扶起胡怀仁,且并非客气的虚扶。 “想来便是怀仁贤弟了,愚兄远在肃州的时候便听闻了瓜州之战的始末,对贤弟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可是久仰很久了,万不可如此客气,如今缘分至此,愚兄还要叨扰几日,方便跟贤弟多亲近亲近才是,哈哈哈!” 胡怀仁叉手躬身的时候手臂上便传来一股大力,将自己托了起来,感叹这家伙好大的力气,而且奇怪的是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并非那种门面上的客套。 众人进门,薛万彻并未吃饭,也并不将就,接过亲兵端过来的饭便直接在胡怀仁身边坐下,饭食是关中最常见的疙瘩汤,野菜加些肉末炒个半熟,然后注水熬汤,水开后用筷子夹稀面疙瘩进锅,冬日里吃起来最是暖人,而且顶饥。 薛万彻是正宗的关中汉子,三老碗疙瘩汤下肚,舒坦的打个饱嗝,拍拍不见任何变化的肚皮,神色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愉悦的满足,胡怀仁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坦然,不做作,应该是个爱憎非常分明的人。 很难对这种人有什么恶感,就是苦了尉迟宝林,薛万彻从头到尾竟然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跟个局外人一样,胡怀仁也只能在心里苦笑,牵扯两方阵营之间的矛盾,就不是自己一个屁都不算的小小副官能说开的,他甚至提都不敢提。 吃过饭薛万彻拉着胡怀仁在营中散步遛食,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瓜州之战的一些细节,都是他在问,胡怀仁再答,胡怀仁很惊讶的发现,他对瓜州之战的始末甚至比自己了解的都要全面,也要深刻,言语之间不乏对关野发自内心的钦佩还有对蛮子的憎恨。 这种憎恨竟然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胡怀仁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真的很奇妙,有些人总是在你生命里晃来晃去,你都是无感的,甚至连名字都不想知道!可是有些人和你第一次见面,就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般,天生就有一种朋友之间的亲近。 火药的事对于大唐的高层将领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如今北方战线上,第一批火药已经在从长安运往前线的路上了,相信不久,火药之名就会响彻天下,而它的发明者,胡某人很快就会尝到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滋味。 薛万彻也没有避讳自己对火药的好奇,问了很多有关火药的特性,使用环境,功效,甚至连安全方面也有涉及,从他和老尉迟的身上,胡怀仁已经非常确认,大唐的这些名将没有一个是庸才,之前尉迟恭知道火药后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衷,而此时的薛万彻,作为一个比宝林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将领,同样对这种威力奇大的新鲜事物,抱着冷静到变态的态度,而并非那些小说上写的那般狂热。 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已经处在这个世界的顶点,火药出现,他们会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冷静的观察其缺陷以及不足,以便更加合理的将其运用在将来的战争中,这些人就像不折不扣的战争机器,他们精密,耐心,冷漠和理智。 胡怀仁很乐意有大唐的将领询问火药的缺陷,他不想自己匆忙带入这里的火药让大唐变得盲目起来,他详细的将自己所知道的缺陷和不足一一讲了出来,并且告诉他这些之前已经写了下来,并且早已送往长安! 薛万彻被安排在独立的一间木屋中,也是最大的那个,临别时,他拍了拍胡怀仁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秦王殿下真的是好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都是演技派 薛万彻光临瓜州新营第二日,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翻营房的新式规划和设计,当然最感兴趣的还是胡怀仁那种新奇的思维方式,有些地方不懂的,就会直接询问原因,尉迟宝林答不上来的就由胡怀仁补充。 他对于胡怀仁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士兵心理方面的知识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的在胡怀仁的带领下将整个营地细致的查勘验证,偶尔也会说出自己的看法,尉迟宝林无所谓的跟在两人身后,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他想出来的,而且对于胡怀仁的性情,他那老奸巨猾的爹早就差不多吃透了,临走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内外政事俗务一概听从胡怀仁的安排,有拿捏不定的就去找老书生张重九,军务自断!” 尉迟宝林不傻,以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加上还在较为安全的玉门关,能有什么战事?他知道他老子的脾气,从不在他正事上指手画脚,做的不好,直接往死里揍,做好了,理也不理,比平常部下还不如! 这次既然能有这个嘱咐,就说明老头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只管执行就好。 两人走在前面,薛万彻突然开口:“怀仁,愚兄听闻营中对你的军令议论纷纷,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杀才,你可想好了对策?” 胡怀仁垂下眼帘想了一下,然后躬身行礼:“兄长抬爱了,此等小事竟劳动哥哥挂念!无妨的,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且薛大哥不是已经明白其中的原委了吗!” 薛万彻裂开嘴嘿嘿笑了下:“时间会证明一切,说得好!不过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往往这第一关最是难过,你确定不需要帮助?” 胡怀仁见其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同样有些感慨:“薛万彻看的明白,想要改变何其难,就像后世明知锻炼身体有好处,可又有几人在坚持?早起困难,晚上熬夜,仅有的一点闲余时间也在电子产品上无端消耗。如今一点小的改变就如此艰难,可见习惯对于个人乃至集体,甚至是国家的影响有多么可怕。” 胡怀仁沉默不语,薛万彻也不催促,而是改问尉迟宝林:“尉迟校尉,怀仁所说的战术训练你给本将详细讲一下!” “尉迟校尉?尉迟宝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眼前多了道黑影,尉迟宝林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杀气,浑身激灵灵打个冷颤:“末将在!” 看到胡怀仁同情的眼神,尉迟宝林黑炭似得大饼脸都快皱成了包子状,昨晚胡怀仁便跟他说过薛万彻此人的一些性格,要他陪同薛万彻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睡了一觉,就给忘得差不多了。 尉迟宝林硬着头皮站好,他清楚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可是战功赫赫,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比起自己的父亲老尉迟也不遑多让!很明显,人家刚才有事问到自己,自己却 果然,薛万彻皮笑肉不笑的再次开口:“尉迟校尉,本将问你,此地用途何解?” 尉迟宝林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之前怀仁简单讲过这块地方的用途,准备作为战术训练来用,至于什么是战术训练,胡怀仁讲解的很认真,但是当时听进去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时候求救般瞅了瞅胡怀仁,胡怀仁无奈的手扶额头,这货是真该打啊,自己讲了一个时辰现在看来压根就是对牛弹琴,浪费了自己大半缸口水! 见胡怀仁翻了翻眼睛不理他,就只好瞪着一对牛眼:“禀将军,末将不知!” 薛万彻点了点头,再次发问:“本将听闻军中还有一些闲言碎语在质疑本营参军,你可知道?” 尉迟宝林面色变得枣红,难得有些羞赧,这类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回话的时候声音便不知不觉小了下来:“知道!” “大声些,本将听不到!”薛万彻陡然一声爆喝,四周正在劳作的军兵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禀将军,末将知道!”尉迟宝林站直身板,声音洪亮。四周已经围拢起一些老兵,有人的眼神稍显慌张,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 薛万彻大怒:“为将者,不通军略,不查军心,随心所欲,来啊,给本将重责二十棍以作惩戒,下次再犯,革职查办!” 四周军兵窃窃私语,早就听说这新来的副将和玉门关府军不怎么对付,已经抽了好几个尉所的板子,看来他们瓜州营也要倒霉了。 将令既出,便无可更改,有折冲府巡查卫的军卒冲了过去架住尉迟宝林的两条胳膊,还有人早已搬来凳子,尉迟宝林被按趴在凳子上,直接退掉了甲胄和袍子,只穿一条亵裤。 围拢的兵卒越来越多,薛万彻似乎并不急于行刑,等待四周都围满了兵卒,才看了侍卫一眼,那侍卫拱手领命,大喝一声:“行刑!” “一!” “二!” “十九!” “二十!” 胡怀仁皱着眉头,看着尉迟宝林血刺呼啦的屁股,几次想要求情,都忍了下来。 二十棍打完,尉迟宝林被亲兵搀扶着站起身,满头大汗淋漓,看来疼得不轻。 薛万彻意外的看了眼胡怀仁,有些奇怪胡怀仁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替尉迟宝林求情:“人差不多都到这里了,本将问你们,这几天营中闲言碎语是谁传播出来的,现在站出来,本将从轻责罚,否则,依大唐军律,诽谤长官者该当何罪你们应该清楚!”他环视四周,对胡怀仁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 四周的军卒难免有些哗然,他们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恐慌,诽谤长官者,轻者徙两千里,重者当场斩杀,军法无情!胡怀仁再次垂下眼帘,薛万彻的举动稍微有些超出预料,他能感觉到,在其他人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杀人无算的屠子应该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瓜州老兵中,有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有一丝决绝,也有不满和愤慨,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站了出来:“是我!” 两个声音都是中气十足,尉迟宝林惊讶的看着这两个站出来的兵卒,有些疑惑,因为两人都是熟人,一个孙守仁,一个同为什长的王铁山,二人都是最后随他走下城头的悍卒,由其是哪个王铁山,城头一战斩杀室韦蛮子三人,哪怕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也从不皱一下眉头。 他疑惑怎么是这两个人,都是熟人,有什么事情不能找自己说,为什么要散播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话,嫉妒?还是其他?他有些恼怒。 薛万彻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报上名来!” “瓜州老步营什长孙守仁!” “瓜州老骑营骑长王铁山!” 胡怀仁暗中叹了口气,都是瓜州老卒,他们虽然是在回答薛万彻的话,但都是瞪着自己说的,从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们心有不甘,特意加上‘老’字,说明两人心中还瞧不起自己这个在他们想来几无寸功的参军。 薛万彻眼睛微眯,作为常年统兵征战的将领,他从内心深处憎恶这种挑衅的眼神,也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的部下中会有这种人出现,不管其能力如何,军伍中便是如此,服从,才是将士的根本!此刻,他冰冷的眸子看着两人,杀心已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归心 “藐视上官,寻衅滋事,目无军法,罪无可恕,重打军棍四十,生死无论!” 老虎总是要吃人的,胡怀仁在薛万彻说出判罚后,浑身冷汗就开始往出冒, 此刻的薛万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机,谁都听明白了,那四十军棍根本就是不打算让两人活下来,关于军棍的事情胡怀仁听尉迟宝林讲过,是个可重可轻的刑罚,轻重全看施令者的意思,而执行的人也都是很会揣摩主官心思的,重责,几棍下去就会伤及骨髓,一命呜呼,轻则百十棍下去也不过是皮外伤,抹点药休息几天就好。 之前胡怀仁眼睁睁的看着尉迟宝林挨揍而无动于衷,一来断定薛万彻不会真的下杀手,二来也是听着尉迟宝林那家伙中气十足越打越亢奋的惨叫声知道那货没事,可现在不一样,别说四十棍,十棍下去两人能活命就算不错了。 尉迟宝林也是一脸焦急的看着胡怀仁,事情已经快要超出两人的控制了。 胡怀仁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将令就是将令,军法无情,此时他可不认为自己和薛万彻连一天都不到的交情,就能让其收回将令,孙守仁和王铁山都是军中老卒了,军棍挨得也不少,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杀机,两人眼中同时涌出浓厚的悲哀。 没有死在瓜州城墙上,却要死在这里,而且是以这种窝囊的死法,他们都是死人堆里滚过几滚的人,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最怕的是死了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地底下那些兄弟! 胡怀仁已经感受到四周那一双双从怀疑到渐渐敌视的目光,老卒们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胡怀仁,因为整件事情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折冲府的副将在为他出气!老卒们越是体会那两个袍泽的悲哀和落寞,就越发的敌视胡怀仁。 胡怀仁环视一圈,见大多数人的眼睛都看向自己,嘴唇也有些发涩,他走到薛万彻身前,单膝跪下:“禀将军,末将也有操之过急,造成军心动摇之罪名,请将军连同我一起责罚!” 众目睽睽之下,胡怀仁的举动让薛万彻立圆了眼睛,什么叫一起责罚?这是在质疑他的军令!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瞳孔深邃,眼神也凝重起来,声音低沉有力:“瓜州营录事参军胡怀仁,你可清楚你刚才说了什么?” 尉迟宝林急忙挣脱人的搀扶,几步走到胡怀仁身旁,同样单膝跪下:“末将为瓜州营军首,理应代为罚过!” 胡怀仁瞥了眼尉迟宝林,兄弟二人有苦自知:“请将军责罚!”胡怀仁语气坚定,扭头眼着孙守仁和王铁山二人,两人也同时看了过来。 “本将给你二人最后一次机会,允许你们收回刚才的话!”薛万彻咬牙深吸口气,一双眸子冷漠的盯着两人,四周所有人都开始屏住呼吸,他们看向胡怀仁的目光也从刚才的敌视变成了疑惑,若是替他出气的话,那根本就不必如此。 胡怀仁后背早已湿透,扭过脑袋,直视薛万彻的眼睛:“有负将军厚爱!”然后便垂下头,抱拳高过头顶,这个动作再次让所有人讶然,现在,老卒们已经彻底排除了这几个人演戏的成分,公然顶撞长官,可比诽谤更加严重了,此刻看向胡怀仁的眼光已经没了敌意。 孙守仁和王铁山二人同样疑惑的看着两人,而后孙守仁突然开口:“将军,罪过都是我二人的,与校尉和参军两位大人何干,请将军下令行刑!瓜州老卒孙守仁死而无憾了!” “请将军下令行刑,王铁山纵死无悔!” 王铁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行眼泪躺落了下来,眸子中有些悔恨,也多了一份从容和坦然,他一遍一遍的说着纵死无悔这句话,因为浑身被按着,所以只能不断的用额头碰着板凳,此刻已经满脸血污。 薛万彻意外的看了眼孙守仁和王铁山,又环视了一遍四周,再次看向胡怀仁的时候嘴角竟然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突然俯身到胡怀仁耳边,轻声道:“你欠哥哥一份大人情!” 没等胡怀仁反应过来,就直起身:“来人,瓜州营校尉尉迟宝林,录事参军胡怀仁,二人御下不严,重责二十棍,孙守仁c王铁山,重责四十棍,念其初犯,行刑后着大夫医治!”说完,便转身离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尉迟宝林和胡怀仁几乎同时虚脱般的坐倒在地,尉迟宝林用手臂碰了碰胡怀仁:“怀仁,这次玩的有些大,不吃十碗水盆羊肉没办法补充哥哥这被吓坏的小心肝啊!” “嗯,等伤好了给你做红烧牛腩!”胡怀仁瓮声瓮气的说话,声音也有些发颤,这他娘的都是影帝啊,不需要排练,不需要走场,一次水到渠成!就是苦了自己这些人,这道行还是太浅了,明知薛万彻的做法有些不妥,可还是上当了,不过结果还是好的,这次不得不欠他一个人情。 “二位大人,得罪了!”折冲府巡查司的小校冲二人行礼,他们是行刑人,但也是军人,对于两人刚才的所作所为也有发自内心的感动,皆大欢喜的局面谁不喜欢? 当然,惨叫还是要有的,哪怕那小校特意放轻了力道,可还是很疼,并且叫的越大声大家伙都是越满意,说明小校在认真的行刑,两人也很好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至于孙守仁和王铁山,两人同样死里逃生,却是结结实实的被揍了十棍,不过也是皮肉伤,两个死倔死倔的从头至尾四十棍竟然都是一声不吭,看到他们满脸泪水还咬牙死撑的样子,尉迟宝林就气不打一出来:“孙守仁,王铁山,你们挺出息啊,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看老子不一个个抽死你们!” 两人都有些羞愧的埋起脑袋,他们其实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笑起来非常和气的少年参军,因为胡怀仁太年轻,他们这些百战老卒心里虽然谈不上嫉妒,不甘心是有的,担忧瓜州营的前程也有,所以他们利用这些老弟兄们的牢骚,散播不利于少年的言论。 这次事情二人也算劫后余生,对于能为他们挺身而出的胡怀仁和尉迟宝林,尤其是胡怀仁,明知他们二人是谣言的散播者也依然如此!感动之余还有满怀愧疚。 四人光着屁股,排成一排趴在一溜床板上,老人张重九就是现成的大夫,调好的药膏涂抹在屁股上的伤口上,凉飕飕的有些舒爽,尉迟宝林一路骂骂咧咧各种不爽,狠话说了一大堆,胡怀仁劝都劝不住,只因两人和尉迟宝林太熟了:“你们两个怂货,有种就大鸣大放的说出来,背地里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要是关叔在,非得当场抽死你们,省的丢人现眼!” “行了,少说两句!”胡怀仁拍了一下尉迟宝林的后背,哎呦,扯动屁股上的伤口,凉爽的感觉又变成火辣辣的疼,真特么爽歪歪! “敷几副药,好好修养几天就好了。”说罢,就领着胡错走了出去,驴子和胡四也在,两个看来已经有了深刻的革命友谊,胡四脖子上挂了一个大布兜,里面满满的一口袋豆子和其它零嘴,掏出来,他吃一口,驴子凑过去也吃一口。 门外围了密密麻麻很多人,都是瓜州营的老卒,他们静静的站在外面,直到老人走了出来:“张先生,没事吧?” “什长和大人他们没事吧?” 老卒们心思不多,这时候都在关心几人的受伤情况。 张重九摆摆手:“休息几天就好了,都回去,聚在这里干什么!” 屋内,四人的都沉默了下来,眼睛不约而同的都看向胡四和驴子。 “哼,这次是怀仁心软不追究,为了救你们的狗命差点将自己都搭了进去,敢有下次,我尉迟先一刀结果了你们!” 胡怀仁知道尉迟宝林的想法,无非是爱护两人的悍勇,打骂的多了,他胡怀仁用不能还记在心里吧? 两人都不是蠢人,同时挣扎着下床,站直身体对着胡怀仁躬身施礼:“孙守仁(王铁山)谢大人活命之恩,此后甘愿为大人效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走漏风声 薛万彻走了,整体来说他的到来,并不是给瓜州营添麻烦,而是实实在在解决了一件大事,军队的军心经过这次事情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老兵们也真正从内心接纳了胡怀仁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而后胡怀仁趁热打铁,推出了十余条规章制度。 都是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很多地方都是再三和尉迟宝林c薛万彻讨论过后才拿出来颁布,毫无意外,新的规章执行起来虽然还有些滞涩,但是效果已经初显,井井有条的营地有一种军队特有的赏心悦目,变化实实在在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坚持起来就更加顺理成章。 薛万彻走出营门,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两人送至门外百米方停,薛万彻牵着马挥手让侍卫散开,面带微笑的扫了眼胡怀仁:“听说给你们治伤的那个老人家是位大才,何不让哥哥给其谋个一官半职你好用起来顺手些!” 胡怀仁连忙摆手:“薛大哥费心了,那位老先生确实是位能人,可一生只醉心于学问,无半点进入官场的心思,况且将我与胡错视若子侄,胡怀仁也将待其如长辈至亲,顺其自然便好。” 薛万彻应该也是随口一说,看胡怀仁拒绝,就不再多说,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瓜州营:“瓜州营破而后立,已是卧虎藏龙,极具气象,怀仁当严于己慎于行,相信贤弟名声显达之时也已不远,只望无论何时,莫要忘记你还有个兄长便是!” 胡怀仁郑重其事的下马行礼:“兄长厚爱,胡怀仁铭记于内!” 薛万彻哈哈大笑,拨转马头扬长而去,侍卫紧随其后,狂奔的战马在土道上卷起漫天尘土。 尉迟宝林裂开嘴笑了起来:“总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这些天过得提心吊胆的,他娘的,等哥哥啥时候也马上封侯,混个国公当当,到时候看他怎么在咱们兄弟面前抖威风!” 还待再说,却见胡怀仁并未有任何反应,而是面色阴沉如水,尉迟宝林从未见过胡怀仁有这等表情,不由得担心起来:“怀仁,可是哥哥那里说错了?莫生气,你这样子挺吓人的!” 胡怀仁转过脑袋看着他:“和你没关系,不要瞎想。”说完,便翻身上马,打马准备回城。 尉迟宝林更加捉摸不定:“那是怎么了?”他连忙追了上去,二人周围有二十余名亲兵,胡怀仁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回到自己的书房,尉迟宝林跟了进去,胡怀仁瞥了眼房门,开口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宝林哥也没什么,刚才突然想起来最近总是有兵丁欺负那些牧民,和咱们与民无犯的规定背道而驰,所以有些气愤!” 于此同时,手中反捉毛笔,在沙盘上轻轻的写下三个字:“有内奸!” 尉迟宝林大大的松了口气,欺负一下那些总是朝三暮四的牧民是个屁大点的事情,那些人有良善人家,可是大多数都不算好人,每年蛮子打草谷,劫掠百姓他们就是最大的帮凶,而且做起事情来比之真正的蛮子更加狠辣,往往鸡犬不留,当地州府明知那些人的行为,可碍于毫无证据,就只好将其用军营分管起来。 再说对于穷横穷横的大唐人来说,欺负一下你们这些蛮子怎么了,没宰了你们那是咱们皇帝陛下仁慈,要不然杀蛮子这种事当地州府早就想干了。 尉迟宝林嗓门大,听到是这事便哈哈大笑:“怀仁,这个哥哥就给你说道说道,那蛮子算百姓吗?不算呃?” 胡怀仁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用刮板将沙盘抹平,指了指外面,才再次说道:“哦?我大唐陛下胸襟广阔,凡降我大唐者,一律视为大唐子民,怎能到了咱们这里就变了?”他走到门口随意的将门关了起来,好像要与尉迟宝林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关起门后,胡怀仁给两人各倒了杯水:“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做事和往常一样,老先生的真实身份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外,就连你的亲兵都不应该知晓,薛万彻是如何知道的?老先生的身份都已经走漏了,那么承乾和小泰呢?” 尉迟宝林瞪圆了眼睛,猛地站起身:“得立即告诉关叔,还有承乾和小泰要马上转移!” 胡怀仁连忙将其按回凳子上:“说了稍安勿躁,急什么,容我想想!” 尉迟宝林搓着手:“怎能不着急,长安城那边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了解,要是彻底撕破脸,承乾和小泰就危险了!” 不理会尉迟宝林着急的摸样,胡怀仁从怀里摸出把炒豆子,轻轻地嚼着:“急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小泰和承乾的身份有九成可能已经走漏风声,而从这里去长安通风报信,哪怕百里加急走驿路也需要最少十五日,信鸽的话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一个月时间来准备。” “这样,你明天去趟折冲府,就以赊借粮秣的名义去找关将军,将今天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他,至于薛万彻,就说胡怀仁看不透,一切请关将军定夺!”胡怀仁长出口气,内奸这种人无论何时都是无法避免的,人肯定很少,不会超过三人,要不然在这营中很容易露出马脚,而且作为有资格长期接近尉迟宝林和胡怀仁的就只有那些亲兵亲兵,范围就会进一步缩小。 谁是内奸,这个在他看来其实并没有多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奸细是属于哪一方的?长安城早已暗流汹涌,相信不止秦王和太子,不管是不是自不量力,想做黄雀的人肯定也有不少!而且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在拨弄天下? 想不明白,便静观其变,和尉迟宝林商量了一会儿,胡怀仁便离开前往老人张重九的住处,胡错和那些孩子都在那边,他们应该是嫌疑虽小的一批人,而且这些事情也需要老先生知晓,说实话,对于张重九这个老人,胡怀仁是真的将其当做长辈来看了,和其他人不同,这个老人从认识至今的所作所为,和尉迟敬德和杨一关野他们最大的不同,便是对自己兄弟二人不存任何私心,这样一个老人,他是真心不愿其涉入浑水中。 孩子们现在也算是瓜州营的后备兵,一个个小牛犊子似得正是人嫌狗不爱的年纪,老卒们都忙着建设营地,或者寻找粮食储备木柴,他们或许能帮些忙,可是总体来说,帮倒忙的时候比较多,大家也都知道胡怀仁喜欢这些孩子,于是顶多踢上两脚让他们离远一点别捣乱。 胡错作为孩子王,当下是忧郁的,而且是相当忧郁,整天嘴巴抿的紧紧的,把门将军没了,说话总漏风难免影响他大当家的英雄形象,因此胡怀仁进门的时候,他也只是亲手接过马缰绳将马匹拴好,并不说话,胡怀仁想摸摸他脑袋被一脸厌烦的躲开,就索性赏了他一脚。 死孩子不乐意了,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嘴里招呼他的小弟兄们前来围攻胡大魔王,事与愿违,小家伙们确实围了上来,不过是齐排站好,享受大魔王一个个揉脑袋。 这些没义气的东西!胡错跟在胡怀仁屁股后面一个个踩脚指严加惩戒,此风不可长! 和瓜州相似的小院,不过大了几圈,胡怀仁的到来让这些小家伙格外兴奋,他们显然将这里当做了革命根据地,有专门把门的,有爬墙做斥候的,反正就连徐大都被推出门外,只能候在门外守候。 老先生正在研究前几天从市集上淘下来的龟甲集,文字生涩怪僻,类似商周骨文。 见礼过后胡怀仁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磨墨,看着老人专注的研读,记录注释,每当这种时候,胡怀仁的心灵都会感到安逸。 良久,老人才抬起头,眼睛稍显浑浊,笑眯眯的看着胡怀仁:“老夫准备开春后带着错儿先行前往长安安顿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冬藏 无论有没有奸细,日子还是得照过,李承乾和李泰二人的行踪是否泄漏也只是猜测,李承乾目前的身份是胡怀仁的亲兵,一副寻常小兵的打扮,在薛万彻走后,胡怀仁和常猫简单的碰头后,便决定还是将其留在小院中和李泰等孩子们一起,营地步入正轨后胡怀仁也搬了进来,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已经不多。 每天有老夫子讲课,有学童朗朗的读书声,有调皮捣蛋被老夫子打板子后的哭声,胡怀仁自得其乐,军费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以营地目前的情况,撑到来年开春是绰绰有余,对于这些孩子,胡怀仁的要求就完全不一样了,读书识字是每个人的硬性要求,再淘的孩子见他冷下脸来也是噤若寒蝉。 穷苦的孩子很早就被生活教会变得懂事,乖巧,知道谁是真的对自己好,所以大冷天的在屋外冻得直哆嗦,也手持木棍一笔一划的学着认字,记不住就要挨板子,这里有这种各样的规矩,可他们从不叫苦。 最有优越感的就数李泰这小子了,所有人都在受冷受冻,就只有这小子穿着皮裘,怀抱一柄小巧的暖炉,笑眯眯的坐在胡错和李承乾中间,李承乾几次都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心疼弟弟忍了下来,胡错看着不爽,就总是冷不丁将冻得冰凉的手直接从李泰衣领直接塞进其后背,冰的他哇哇直叫。 这样的闹剧每天都在上演,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两人也不敢在上课的时候闹,就只能在休息的时间,当然,李泰总是吃亏的一方,每次被合着伙儿欺负后反而乐此不疲的炫耀。 如果说最能装的是李泰,那么最舒服的就要数驴子和胡四了,孩子们住进去后,驴子被照顾的那叫一个无微不至,除了学习和锻炼身体,他们最大的乐趣莫过于给驴子刷毛挠痒痒,胡四明显是存有一些灵智的,对于曾经的伙伴大多数都还是记得,他的身体在孩子里面是最强壮的,所以,总能见到他脖子上骑着一些年纪小的孩子乌拉拉乱跑。 冬藏季节,玉门关彻底上冻了,纷纷扬扬的第一次场雪不期而遇,好像一夜之间大地银装素裹,胡怀仁换了最厚的袍子,皮裘已经让人裁剪成三个,给三个身体最弱的女孩子,李承乾也是,皮裘送给了其他孩子,自己穿上厚厚的袍子。 雪下得大,一晚上竟然就积了有一尺深,马儿被徐大牵了出来,两人翻身上马,准备先去寻尉迟宝林,然后立刻巡营,组织清扫积雪,清理屋顶,雪还在下,谁知道下多久,这又不是混凝土结构的房子,虽然新建的,但是保不齐积雪太多还是会压塌,倒时候出了事砸伤人就不好了。 尉迟宝林有自己的住所,而且早已起床命人开始扫路,胡怀仁到了后,两人带着亲兵,开始一个营房一个营房的安排,之前每间营房都是居住十二人的,设有一个伍长做房监,每五间营房设一个队正,每两三个队正设一个什长,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一到立即就集合所有房监以上的人员,因为瓜州营有太多伤残老卒,而且地盘不小,所以清理工作量非常大,分工好了以后,大家便开始干活。 手脚齐全的人太少,所以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也都是拿着扫把和雪推加入清雪队伍,孩子们那边则由李承乾请示过张重九后,开始安排孩子们分工清雪,经过一个多月的将养,他们的身子骨早已慢慢健壮起来,小牛犊子似得不怕冷也不怕累,偶尔张重九还得制止某个调皮的小子脱衣服的举动。 今天院子周围的亲兵都被安排出去扫雪了,只留有常猫和那个马夫,两人都上了房顶,将积雪一点点推下来,几个女孩子则是熬了一大锅姜汤和饭食,等着忙完后大家伙儿去去寒。 胡怀仁也安排了能动的残疾老兵去烧些姜汤,大寒天气里忙活半天出一身臭汗,这时候是最容易感冒的,姜汤是个驱寒的好东西。 将近两百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将屋顶和道路大概清理了出来,虽然雪还在下,但是道路畅通后大家都喜笑颜开。 有亲兵端来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胡怀仁和尉迟宝林坐在扫帚上接过正准备喝,突然胡怀仁动作一缓,紧盯着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兵丁,好似故意露了个面,便转身走入人群中,胡怀仁默不作声的喝完,然后才起身信步闲庭的跟了过去,走到仓储区的位置,这里是最早清理的,七拐八拐的已经没人了,雪地上的脚印小巧,却很明显。 胡怀仁一步一步的跟着脚印走到拐角便不再前行:“姑娘再不现身,在下就告辞了!” “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怕我杀了你?”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胡怀仁转身,有些咂舌,这里清理的早,积雪早已重新覆盖,已没过脚面,脚踩上去肯定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可这姑娘走路怎么就没一点声音! 胡怀仁着重看了下对方的脚,也是没在雪中啊,为什么没声音?轻功?这稷下学宫的赊刀人果然有些明堂,于是轻笑道:“无冤无仇,姑娘为何杀我!” 实话实说,胡怀仁是仔细思量过后才敢跟过来的,一是从张重九那里知道她这个作为法家赊刀人的弟子,过往的一些性情,不至于乱杀无辜。二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武功高手是什么样子,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个女子藏身他的军营中有什么目的? 明月此刻的装扮就是一名身材消瘦的小兵摸样,脸上抹得不是很干净,最奇异的是就连脸型也有了变化,更加消瘦,若不是那双顾盼生辉的杏仁眼,他还真认不出来。 “呵,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犹豫了那么长时间才敢过来?”明月眼中有一丝嘲讽,毫不留情的揭短。 胡怀仁面不改色:“我一个弱书生,身娇体弱的,刚出了一身香汗,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你管我啊?”小样,以前只当她是一名平凡的良家,自己要讲讲风度,可是如今已经知道身份,就没必要忍让了,二十一世纪毒舌男见识过么? 明月瞪圆了眼睛,就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皮的男人,杀过人,练过刀,年纪轻轻就长得牛高马大也好意思自称弱书生?身娇体弱?还哪门子香汗? 她倒是没注意最后那一句‘你管我啊’是有异意,没办法,古典美女不懂后世的风骚。 没等明月说话,胡怀仁就换了个彬彬有礼的姿态再次开口:“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胡怀仁,二胡的胡,心怀仁慈的怀仁,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明月没好气的哼了声转过身子,给他一张侧脸:“明月!” 胡怀仁长长的哦了声:“好名字,皎皎如明月,朗朗若乾坤,真是好名字,很高兴认识你,明月!” “有多高兴?” 胡怀仁目瞪口呆,瞬间感觉肝疼,胃疼,肾疼,各种疼,确定这是大唐吗?胡怀仁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良久,才憋屈的缓过劲儿来,脸都有些涨红,明月眼角的余光看到胡怀仁的囧样,唇角微微勾起。 胡怀仁平复了下心情,断定这姑娘绝对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以后打交道一定要万万小心才是,想要再贫一句‘姑娘你真幽默’怕再被噎,就只好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姑娘这次找我有何事?”躲得好好地,突然现身勾引,不对,是引自己过来总不会特意怼一下自己寻开心吧。 明月转过身,正视胡怀仁,睫毛估计没办法作假,所以依然很长很翘:“小心你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刘克己,此人和之前来的那个薛万彻有过数次私下会面!” 说到正事,胡怀仁沉思不语,刘克己这个人他之前就有过怀疑,而且是在瓜州时赠送自己那韩家刀谱的时候便有过猜测,那种东西就算要送也应该由尉迟宝林或者关野送起来更加合理,作为一名家臣,这么做要是有尉迟恭的授意还好,尉迟宝林不是家主根本就没办法命令其行事,而那时候尉迟恭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事情他并未对尉迟恭或者宝林说过,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时候的家臣与主家反目这种事情百年不遇,要知道家主不在其家的时候家臣可是能代替主人待客的,信任程度可想而知,冒然说出来如果是尉迟家授意的话,那么就有离间人家家臣的嫌疑了,两厢不讨好。 胡怀仁想了下,转而好奇的看着明月:“姑娘为何对此事这么上心?还有薛将军也是我玉门关折冲府副将,姑娘是如何晓得薛将军与我们不和?”这事情虽然在长安城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在这边疆也就限于高层以及亲兵之类的知道,底层官兵怎会知道?而且看样子这姑娘对他们那座小院是有着长时间的监视,那自己有时候大半夜穿个亵裤在墙根偷偷尿尿会不会被偷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财路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一个姑娘暗中监视,胡怀仁就再次肾疼:“明月姑娘,张重九先生是你什么人?” “先生!” 见姑娘已经有些不耐烦想要走的意思,胡怀仁赶紧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那咱们这算师出同门了?你在军营就是在保护咱们先生吗?” “除了我,学宫一时还找不到这里!”看来她还不知道老人只是收了胡错做关门弟子,自己并未拜师她还不知道。 胡怀仁对稷下学宫还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的:“学宫里面是什么情况?都是谁和先生过不去呢?” 明月嫣然一笑,即使使了易容之法,胡怀仁也瞬间感觉空气都明媚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想着这姑娘也没什么难打交道的嘛! 咚! 胡怀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纵然在空中,脸型也没多少变化,直到最后咚的一声跌下地面,才惊觉屁股好痛,再看明月,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女恶魔。 明月依旧笑颜如花:“还想知道什么?” 胡怀仁立即摇头,光顾着套口风了,竟然忘记了面前这娘们还是法家的赊刀人,徐大在其面前都噤若寒蝉,看来这次问到了一些禁忌话题,便被一脚踹飞。 看胡怀仁坐在雪堆里的狼狈样,明月轻哼了声转身离去,直到拐过弯消失在视线里,胡怀仁赶紧跳起来三两步走出拐角,左右瞧着没人,才松了口气,这娘们,说动手就动手,话说回来,看起来她年纪也不大,怎么武力值那么生猛,自己连反应都没有? 胡怀仁拍拍屁股上的积雪,满脸不爽利,待距离人群不足三十步的时候,突然转身喊了声:“姑娘今年几岁?有无婚配呐?总是打打杀杀会找不到婆家的” “嘭!” 胡怀仁再次仰天倒地,抬头上一大团雪球迅速消散,头发上脖子上都是碎雪,这就没法活了,立即翻个身连滚带爬冲进人群。 尉迟宝林扶住有些狼狈的胡怀仁:“怀仁,你这额头怎么肿这么高?” “磕墙上了” “不对,这是什么砸的吧?” “磕墙上了!”胡怀仁呲牙。 “那你刚才朝后面喊‘姑娘’是怎么回事?” “要你管,死开!”胡怀仁觉得今天犯煞,不宜出门。 人群中,大家都在讨论着参军大人今天撞邪的事情:“听说了吗,咱们参军大人今天撞邪了,看到一位美人狐媚子,据说刚开始还相谈甚欢,谁知话说到一半就露出狐身,要吸大人阳气,好在大人洪福齐天,总算躲过了这一劫,你们这些后生小子记住了,以后在野外或者没人的地方看到长得美的女人记着拔腿就跑,省的被吸成人干都不知道!” 老卒们下午闲的无聊,就自然而然的开始编排刚才的事情。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最是好奇:“黄军头儿,您又瞎吹了,还狐媚子,要是俺能预见,死了也值,再说了,您这拔腿就跑总得先陷进去才能拔,嘿嘿,兄弟们说是不是?” 这老卒正是当时守门差官黄逸夫,此时就着火堆,脱下鞋子在烤火,对这些小兔崽子懒得收拾,倒是想到了当年在瓜州的时候少年的商队遭到蛮子围攻,还是自己发现上报尉迟将军咧,后来,那个少年还专门去了趟城门感谢他们这些军汉,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少年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旁边一位接着说:“狗屁不通就不要瞎起哄,咱们参军可是学问人!他亲口说的能有错?一群瓜皮!”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拍打着积雪,刚开始听得还挺有趣,觉得这些人真能编,可听到都是那姓胡的坏蛋编排出来的,手里的衣服就遭了秧,被捏的咯吱咯吱响,漂亮的杏仁眼中杀气腾腾。 “张重八,你身子骨弱,要不下午就去歇着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累着了!”黄逸夫扭过头,看了眼躲在角落的小兵,都是年纪轻轻,十四五岁的,这兵荒马乱的鬼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那小兵将几人的布袄晾晒在木架子上,才点了点头,要是胡怀仁在,指定要埋怨黄逸夫,“那只眼睛看到她身子骨弱了?她要是身子骨弱那我算什么”? 最冷的日子里,屋内开始烧柴取暖,严令晚上必须打开两扇窗户防止炭毒,而后胡怀仁冒着严寒去了趟市集,那里有铁匠作坊,都是些农具的打造,偶尔也打造刀剑,一大家子十数个人就靠着祖传的手艺吃饭。 这时候冶铁的工艺还是很落后的,农具基本上都是容易炼制的生铁,杂质太多,胡怀仁感觉想做炉子的愿望已经破灭了一半,继续逛到了西域客商的地盘,才发现这些胡商屋内竟然都生有炭盆,燃烧着的正是煤炭。 胡怀仁指了指炭盆下的煤炭,问过了出处,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娘的自家的西山就有一个露天煤矿,自己竟然还眼巴巴的让人砍柴?当初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问过尉迟宝林后才知道,原来当地人都知道西山后有个炭矿,可这时候的冶铁分为官营和私营,私营主要就是打造农具这些,而官营则垄断了优质铸铁和锻钢的技术,他们已经开始使用煤炭锻钢,炒钢法和百炼钢技术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但是,炭矿原则上属于朝廷,可这年月对碳的需求量太小,仅几个大的露天矿藏就已经完全足够使用,西山后的那个小矿就成了那些山民换取食物的一大途径,而瓜州营那些人潜意识里也觉得那些黑不溜秋的石头没什么用,难道要他们去挖碳赚钱不成? 胡怀仁心中变得火热,财路啊,这几天正为怎么赚钱发愁呢,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折冲府有自己的锻造作坊,里面的工匠原则上都归工部管辖,胡怀仁到达匠造作坊的时候,被工匠们的生活环境狠狠的震惊到了。不足二十平方的土屋子里,一家五口人都躺在炕上,敲了半天们主人家才过来开门,穿着一身单薄破旧的衣衫,胡怀仁走进屋,屋内一股怪味,炕上一个女人和两个半大孩子都挤在一张被子下面,女人明显不习惯有生人进来,显得有些害羞。 两个孩子都将脑袋探出来,一上一下好奇的盯着胡怀仁一行人,胡怀仁让徐大和白熊脱下袍子,一个扔到床上,一个扔到男人手中,示意他披上,然后直接走出屋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活了两世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家,一家人冬天能裹体的衣衫可能也就一两件,而且都是男人家的,女人和孩子一般就窝在炕上出不了门,所谓的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 没一会儿,屋子的男人难为情的裹紧袍子走了出来,就要躬身行礼,被胡怀仁一把扶起,这个汉子干干瘦瘦的,脸上和手上多得是被铁水溅出来的烫伤疤,知道这是大唐工匠的普遍生活状态,尤其是官造作坊的工匠,本身掌握着这个社会最顶级的百工技业,偏偏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长安城的匠造监,算是大唐的工学圣地,可是除了寥寥无几被皇帝提点过的名字外,其他人都过得好不到哪里去,这是整个社会的因素,改变起来难如登天。 工匠名字叫马岱,是折冲府匠作坊的冶铁师傅,带着徒弟十数人,自从来到玉门关以后主要就是干一些兵器铠甲的修修补补的活计,平常时候府兵也都是自备武器,顶多由工部补齐,用着他们的地方很少,所以基本处于半废状态。 了解过后,胡怀仁直接给出条件:“跟我去瓜州营,你的老婆孩子由军队养着,每月给你半吊钱工钱,你的两个孩子也可以在营内学识字,长大后我负责帮他们脱离官籍,到时候怎么选择你们自己决定!你可以告诉你的徒弟们,来瓜州营,待遇等同于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跋一下扈 为了马岱等工匠落户瓜州营,胡怀仁特意找了趟关野,关野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折冲府锻造坊监正就不乐意了,这是裸的挖墙脚嘛,而且人家本身也不属于折冲府管辖,是在工部那边建档立案的,人员怎么能随意流转,就算能流转,也要有足够的理由才是。 监正名字叫做韩斐,据说还是工部侍郎的远房亲戚,对胡怀仁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由其知道胡怀仁不过是小小的瓜州营参军后,更是鼻孔朝天,胡怀仁再怎么小心说话也不过是类似‘嗯’‘啊’之类的回应,好像和胡怀仁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说句话都欠奉,唯一说的两个字,就是:“不行”!胡怀仁也不生气,轻轻退下。 马岱作为工匠是没有资格进入监正院子的,见胡怀仁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也不敢问,只是神色难免有些凄苦,之前这个少年将军说的话再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他们家世代官匠,和奴籍又有什么区别?他早已麻木。 尉迟宝林骑着马,同样看着胡怀仁出来,嘿嘿一笑:“吃瘪了吧!早说过那些王八羔子不打不长记性,一个个眼睛都快长头顶上去了,官儿不大架子大的出奇,你在这儿等会儿,一会儿管教他双手捧出文契。” 勒紧马缰,马儿也感受到主人暴躁的情绪,希律律扬起前蹄,尉迟宝林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弟兄们,冲进去,见着什么砸什么,把那姓韩的狗才给我捉出来,半柱香时间!” 胡怀仁翻身上马,也没有安慰马岱的意思,数百年以来的压迫形成了根深蒂固被奴役的习惯,习惯逆来顺受,习惯无穷无尽的剥削打压,他们早已忘记了怎么给自己争取权利,争取自由。 眼看着亲兵在徐大和白熊的带领下,直接撞开大门,纵马冲了进去,一阵鸡飞狗跳,里面不乏韩斐在玉门关专门给自己物色的小妾和一众家人,他们那里经过这种阵仗,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就跟遭了劫匪一般。 巡城的兵卒很快赶来,看到端坐在马上的尉迟宝林后,再瞅了瞅锻造坊的牌牌,果断止住身形,也不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尉迟宝林瞥了眼,便不再理会。 没一会儿,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兵便将不大的监正府给打砸干净了,韩斐也被白熊夹在腋下从屋内冲了出来,仍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悲愤莫名,自己着谁惹谁了? 待看到端坐马上,无论肤色还是脸盘子都和老尉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尉迟宝林,就不能淡定了,他是从长安城调过来的,见过尉迟父子几面,与这对战功彪炳的父子没有接触过,因为层次相差太大,一个天一个地。 什么时候自己得罪过这杀才?他不敢和尉迟宝林对视,眼角的余光顺带着瞥见尉迟身侧的胡怀仁,顿时都快哭了出来,也是他平时享福习惯了,对于折冲府的营盘调动没有留意,锻造坊的设置主要是为了修补府兵的兵甲,而玉门关这地方除了每年蛮子打草谷,最近几年都是比较平静,所以和折冲府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他是文人,而且是那种正统文人,在工部后台也不小,所以也看不上这些拿刀的杀才,对于麾下那些和奴籍差不多的工匠,更是瞧不上眼,官匠的死活,有人在意吗? 为几个官匠大动干戈,至于吗?韩斐正在胡思乱想,想着是服软还是死撑到底,到时候直接闹到折冲府甚至工部朝堂去。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鼻涕同时流了出来,他捂着脸哀嚎不已,尉迟宝林歪着脑袋看着韩斐在蹲在地上,待他稍稍止住疼痛,悲愤的仰起脸准备质问的时候,尉迟宝林手中的鞭子再次甩出,这次明显加重了力道,将人直接抽趴在地。 门内跑出来一个女人,打扮妖娆,绫罗绸缎,身上竟然披着上等的皮裘:“杀人啦,杀人啦,官兵杀人啦,快来看呐,官兵杀人啦!” 尉迟宝林郁闷不已,那女人扑在韩斐身上护着他,没办法下手了,胡怀仁也皱起了眉头。 那女人眼尖,看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巡逻兵卒,更加变本加厉,哭喊的更加卖力,待余光瞥见一直畏畏缩缩的马岱后,就一手扶着韩斐,一手指着马岱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子贱骨头,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到头来竟然敢带人欺辱监正大人,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你们这帮下贱的狗东西,白眼狼!” 女人眼中的恶毒直接将马岱吓得瘫软在地,马岱身后跟着两个他的徒弟,此时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朝着尉迟宝林和胡怀仁跪下:“大人,就是这个女人,克扣我们粮食,前两天漆匠黄老三的老娘就是给活活饿死的呀,连个棺材都没有,求大人不要扔下我们,大人要是走了,这个女人会整死我们的!” 两个年轻人不断地磕头,磕在地上咚咚直响,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发起泼来:“你们这些贱骨头,那老不死的自己冻死的赖我身上做甚” “啪!” 胡怀仁纵马上前,一鞭子抽下去,那女人惨叫,脸上一条血痕,破相了,没等反应过来,胡怀仁又一鞭子抽下去,痛的让其满地打滚,上好的皮裘也被抽的裂开,胡怀仁冷着脸,一声不吭的不断挥鞭,连续抽了四五鞭,女人被打怕了,只是畏畏缩缩的向后躲。 “停手!” 韩斐站了起来,文人的意气让他不能看着自家婆娘被人折辱,他眼睛盯着胡怀仁和尉迟宝林,要将两人的模样深深的记住。 周围这些杀才又怎会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尉迟宝林呛一声抽出战刀,就准备上前结果了他,被胡怀仁扯住手臂,一直站在旁边两不相帮的巡营伍长走了过来,站在尉迟宝林马前,语气不卑不亢:“不可杀人!” 胡怀仁也摇了摇头,看着韩斐一步一挪走进院门,不久,拿着一叠文书仍在地上,再次抬头看向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二人,尉迟宝林脸上一瞬间有些狰狞,就准备不管不顾。 突然,人群分开,薛万彻骑马走了进来,瞥了眼韩斐,转头看向尉迟宝林和胡怀仁:“拿着文书,滚回去!” 然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锻造坊监正韩斐即刻回京待任,其妾韩李氏,吞没官粮,徙三千里!” 韩斐愤懑的盯着薛万彻,一个女人发配三千里!还不如直接赐死了事,他知道这个小妾贪墨官粮,锻造坊的工匠粮食多次被私下卖了出去,可是这个处罚他觉得太重了,正待发问,薛万彻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只看样式,韩斐便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更别说为其小妾鸣不平了。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云淡风轻的解决了,胡怀仁再次认识到薛万彻手中的权利,有备而来! 拉着尉迟宝林走在回去的路上,安排白熊带人去接那些铁匠以及家属,两人骑马走在路上,尉迟宝林尤不忿:“那狗东西迟早是个祸害,刚才真该一刀砍了!” “别说气话了,那些巡逻的兵卒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你以为薛万彻是刚到的吗?”胡怀仁搓着手,刚才有些气愤,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 “对了,工部侍郎,是几品官儿?”胡怀仁好奇的问了句。 “正三品!”尉迟宝林无所谓的说。 “大员啊,看来我这远在边关,就早早得罪了朝廷大员,唉以后可怎么混呐!” 尉迟宝林想了想:“也对。” 胡怀仁笑了笑,还以为这货会毫不犹豫的大包大揽‘包在哥哥身上’之类的,没想到这时候果断怂了。 尉迟宝林看出他的想法:“哥哥又不傻,正三品大员啊,比我爹官帽子都大,回去顶多哥陪你躲着他就是,不过今天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先进去?” 如果尉迟先进去的话,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发生,胡怀仁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先进去或者咱们一起进去,那我后面怎么打人!” 尉迟宝林裂开大嘴:“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哈哈哈!” 薛万彻骑着马,身旁跟着数名心腹,他身材高大,不时用手捋着修剪地整整齐齐的胡须,这种有些老成的动作年纪不大的薛万彻做的相当合适,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将军,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名心腹纵马上前,只落后一个马头,不影响两人交谈。 “讲!”薛万彻特意拉了下缰绳,让两匹马儿并驾齐驱。 那心腹也见怪不怪,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脾性,自家将军就属于那种爱憎分明,帮亲不帮理的性子,对脾气的,哪怕就是一个叫花子,都能一起坐地上喝酒吃肉,合不来的,那不好意思,说句话都欠奉,所以,将军的朋友真的不多。 “将军是真的拿那个少年参军当做朋友吗?” “嗯!”薛万彻没有犹豫,直接点头承认。 “将军也知道尉迟敬德早已将那少年的官身落在了他的帐下,事实上,此时怕早已上报兵部备录在案了,如今秦王和太子两虎相争,正在紧要关头,将军这样光明正大的交好此人,对大人的前程是非常不利的。”这些话想来也是憋在肚子里很久了,那心腹眼中不无担忧。 “如今陛下健在,秦王的那些得力人手近一两年也被清算的剩不了多少了,胜算并不高,一旦大势已定,难保太子不会清算于将军您!” “所以,卑职认为,将军刚才若是能打压一下那两个年轻人更好些!”心腹说完,便静静的等候,换个环境,这种话要是对那个军神李靖说,哪怕是心腹他也是万万不敢的,一个质疑军令的罪名怕是逃不掉,可是自家将军平常就这样,私下里是真心那他们当兄弟看待,所以,哪怕有些越俎代庖,他也不吐不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圣旨到 有心腹这般建议,薛万彻就笑了起来,他用马鞭敲了敲对方的肩膀:“就你想得多,别人都是瞎子聋子哑巴,这些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福生于少事,祸出于多心!” 那心腹连连点头:“卑职明白,也就敢在将军面前抖搂!” 薛万彻停下马,后面所有人都同时停下,因为下雪,街上空荡荡的,他突然轻声问:“你就那么肯定太子的位置能坐稳?” 那心腹大吃一惊,手不由自主的勒紧了缰绳,马儿也奋起前蹄站立不稳,摸不清自家将军是否在开玩笑,他稳住心神:“卑职不敢妄测,不过目前看来确实太子一面比较占优!” 薛万彻仰头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思绪也飘到了长安城,天心难测,他薛万彻其实也拿不准谁更占优些,他的内心其实是偏向秦王的,可是陛下当年有意将他安排到东宫,他能如何,太子并非无德也并非无能,只是狠而不绝啊!当年灭刘黑闼是如此,如今争夺东宫之位也是如此,瞻前顾后,缺乏成大事者的果决,如此很难成事的。 而且大唐如今无论国内还是边境,都不安稳,太子的性情,若当个太平皇帝是断然没问题的,而秦王,则适合逆流而上,做一代披荆斩棘开拓之君,这种话,他没办法对人言,所以当初直接找了个借口从长安城的漩涡里躺了出来,这样无论今后谁上位,自己都可性命无忧,哪怕不招待见也没关系,他自信迟早会凭借实实在在的军功再次走进新皇的金殿核心,他薛万彻最大的优势,是年纪! 沉吟了一下,他睁开眼:“胡怀仁那边你注意多加照看,有能帮的尽量帮扶,他的事情你所知不多,所以不可妄加猜测,本将自有安排!” 那心腹在马上双手抱拳,然后退回到队伍中。 大雪纷飞,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连续数天的大雪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现在的问题不光是军营了,折冲府早已遣出斥候奔赴四下的各个村镇,可是大雪封路,走远了连方向都分辨不清。 白灾!胡怀仁终于知道了史书中所谓的白灾到底有多么恐怖,瓜州营因为早有储备,倒是不至于难过,可是这种天气,百姓家是什么样子?会冻死多少人?尉迟宝林就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和胡怀仁两人每天除了安排清雪再就安排大家休养生息,白天所有人都不可能闲下来,营地中的雪清扫干净了,胡怀仁便下令往西山后方清理出一条路来,他知道那里应该有百姓定居,不过都是没有户籍的前朝遗民,他们守在山里,一来方便背煤赚取粮食,二来对大唐这个新国度,他们仍旧心存恐惧。 玉门关属于边疆,军政一体归折冲府管辖,指望那些沙场染血的军汉去干诏安的事情,不现实,好在这几任折冲府将军也不去祸害他们,对他们挖煤这事情也干脆置之不理,留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也是这些遗民敢从深山中靠近的原因。 两天,一百多人用了两天,总算打通了一条从营地到后山的路,野地里雪已经到了大腿处,所以不可能开出多宽敞的道路,刚好能骑一马通过,尉迟宝林和胡怀仁领着一众老卒沿着小路出发,直接来到后山,老卒们一马当先,一路上扯开嗓子喊话,希望那些遗民能够主动出来,在道路的尽头,所有人都下马,这里积雪稀薄,前方也是雾气蒙蒙,没猜错的话应该有地热产生,或许温泉也说不定。 果然,当先的士卒找到了口温泉,泉眼不大,水温大概能有四五十度,胡怀仁心中惊喜,温泉周围有些杂乱的脚印,还很新鲜,应该就是那些遗民的,他让人将带来的食物和肉干放到显眼的地方,然后吩咐大家伙四散开看能不能发现煤矿。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拐了回来,并未发现煤矿的痕迹,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有方圆五里,他也没抱多大希望,放好食物后,便带着人返回营地。 “怀仁,这山上的遗民不少,咱们总不会都要救吧?”尉迟宝林苦着脸,营里食物确实不少,可这也不是挥霍的理由呀,他们这几百号人吃到开春才会有第二波粮草运到,到时候还得垦荒耕地,用粮食的地方太多了。 “嗯!都要救!”胡怀仁声音坚定,骑在马上将手拢在袖子里,大西北的寒风刮得他脸上都有些冻伤,这里所有人脸上手上都有冻伤,不过胡怀仁好像严重一些。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为了救人把咱们自个儿饿死吧?”尉迟宝林硬生生的挤过来,这话他不敢大声说。 胡怀仁扭过脑袋,他不想笑,因为一笑脸上的伤口就有些开裂,于是直接开口:“宝林哥。” “啊?” “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闲吃萝卜蛋操心!” “啥意思咧?” 胡怀仁将帽帘子放下来,有些无语:“就是回去多吃萝卜,就能少操些心。” “你又拐着弯骂人!”尉迟宝林不蠢,好赖怎会分不清,这些天大家都有心事,心情不怎么好。 胡怀仁顿了顿,也觉得有些敷衍,便再次说道:“咱们现在最缺的,不是粮,也不是钱,而是人!有了人,什么都有了,包括咱们大唐也是一样,有了人,一切才有可能。相信我!”他加快马速,不想在这里开口了,北风灌倒嘴里整个人都冰凉冰凉的。 第二天,胡怀仁和尉迟宝林又带了几个人过来,放在石头上的那些食物早已不见了,周围有脚印,胡怀仁开心的笑了,直接开始脱衣服,然后噗通跳进池子里,太舒爽了,好久没有泡过温泉了,感觉跟隔了几辈子差不多。 尉迟宝林有样学样,也脱光挑了下来,胡怀仁趴在水里招呼那些士兵,让他们轮着进来泡泡,一声声舒服的呻吟和满足的叹息,胡怀仁觉得自己邪恶了,他霸占着上游,倒是没有卫生方面的困扰,他可是知道,就连尉迟宝林的头发上,都满是跳蚤爬来爬去,他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是也时常感觉难受。 他决定,这里将成为自己的私人领地,以后瓜州营所有人都必须轮着来洗澡,一个都不能落下,之前条件不允许,他也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了,卫生这个问题必须抓一抓! 今天临走的时候还是放下食物,让每个人在脸上涂抹上油膏,是牛羊身上的油脂,不好闻,却能有效的起到护肤的作用,洗了个澡,所有人都觉得身轻如燕,再次回营,胡怀仁而后几天每天都过来转一圈,有时候拉着胡错和李承乾李泰他们这些孩子泡温泉,给几人狠狠的洗了下澡。 遗憾的是,虽然食物没少送,可是那些遗民还是没有出来,时间一长,胡怀仁便去的次数渐少,他的事情也不少,不可能每天都过来,不过对于喜欢上泡温泉的李承乾李泰和胡错来说,他们就没什么限制了,甚至还将老人张重九也拉下水。 没办法,为了不让老人受了风寒,胡怀仁不得不安排兵丁过来在周围修了一圈木墙,加了个顶棚。 最近几天李承乾李泰和胡错总是鬼鬼祟祟的在嘀咕着什么,胡怀仁也没精力去管,雪停了,他们准备向更远的地方清理,白灾肯定也会给附近的草原人带来巨大的灾难,而草原人应付天灾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劫掠关内。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主要还是为了救人,这种灾害是不分种族的,据他所知玉门关内除了府军以及家属,还有着不少普通百姓,也不知道这场雪会对百姓造成怎样的灾难。 首先是一条道路连通折冲府的官道,汇合一处后便听从折冲府的安排,最近的村子找到了,老人基本上都走了,大雪天也没办法掩埋,就裹张席子放在家,雪停了,全村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胡怀仁骑在马上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拉着尉迟宝林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些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唉,现在老夫是真的相信这小子没吃过什么苦,那次天灾有不死人的?一村人在这等鬼天气能活命七成已经算好了。”关野皱着眉头看了眼胡怀仁,话是对尉迟宝林说的。 “带他回去吧,后面就别让他跟着了!” 关野纵马走过,胡怀仁被尉迟宝林拽着往回走这牛家村是距离市集最近的一个村,生产生活条件还稍微好一些,离得越远,百姓越贫穷,到时候一个村能活下来多少人谁也不敢保证。 胡怀仁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整整一天,院子外面此时坐着老人张重九,尉迟宝林,胡错,李承乾,李泰,徐大,还有一帮孩子们。 “圣旨到!瓜州营参军胡怀仁接旨!” 院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位面白无须的宫人最先进门,神色间满是疲惫,可是声音中正平和,尽显雍容,他只是将门槛去掉,并未要求众人跪下。 宫人收拾好门槛后,一位文官紧跟着进门,头戴武弁,簪白笔,绛纱衣,穿着繁琐庄重,手捧一封黄绢,迈进门后左右扫视一圈,和气的问道:“胡怀仁可在?” 尉迟宝林也不认识来人,但是不妨碍他回答,赶忙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他!”说罢,便一溜烟跑进屋子。 屋内窗户也没有用茅草封堵,这里纸张珍贵,所以就随便找了张兽皮挂在上面,当窗纸,天气晴朗的时候就揭开透气,天气不好就放下来保暖。 此时胡怀仁一个人躺在床上,尉迟宝林进来后立即将其摇醒:“怀仁,怀仁,圣旨到了,快起来接旨,快起来接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渭阳县男 “制曰:襃贤昭德,昔王令典,旌善念功,有国彝训,渭阳县胡怀仁者,夙参谋谟,绸缪帷幄,竭心倾恳,备申忠益,兹特授尔为渭阳县男,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 “渭阳男爵胡怀仁,请上前领旨!”胡怀仁被尉迟宝林拉出来的时候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整篇圣旨听得他云里雾里,就听懂了封自己渭阳男爵一个爵位,这位文官也是好脾性,并未催促,而是旁边的宫人束手低头,轻声提醒。 胡怀仁连忙起身,躬身接过圣旨,旁边尉迟宝林急忙代胡怀仁谢恩:“大人和公公一路劳顿,着实辛苦了!” 张重九也直起身说道:“二位大人稍等片刻,容我等略备薄酒,以作酬谢!” 那文官笑着摇摇头:“本官门下省纪事中常何,职责所在,老翁不必多礼,我等即刻还需启程回京复命,不然常某倒是真想领略一翻边关风雪!” “常何?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比较熟悉?”胡怀仁想不出来这个人的事迹,但是又肯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人物。 于是急忙上前:“晚辈这两天染了风寒,脑袋也不灵光,怠慢了大人,容晚辈做顿饭食,算是尽一份心意可好?” 常何刚才其实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人,之前宫禁中没有一丝这个少年的消息,就连他这个宣读圣旨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凭什么会弱冠之年爵位加身,这种事历朝历代发生在平民子弟身上百年不遇,虽然领取圣旨的时候陛下并未特殊交代什么,但他和旁边的那位小公公却清楚,这封圣旨是陛下亲笔写就!其重量就可想而知了。 常何的官职在众人中是最高的,当然,除去一直埋头不声不响躲在人后的李承乾和李泰不算,他看了眼那位宫人,算是征询过意见,便含笑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贤侄了。”本来是要称呼爵爷,可是对方年纪实在太小,常何便顺水推舟改口称呼贤侄。 大唐的饭食主要就两种,一种是烤,一种是蒸煮,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牛腩和清汤羊肉端上来的时候,常何和那位张三宝公公都不由得喉结滚动,屋内,就只剩下胡怀仁,尉迟宝林,还有老人张重九作陪,一壶温热的烧酒,每人再一大碗油泼面。 太对胃口了,常何和张三宝舒服的拍拍肚皮,从来没有尝过这种菜肴,是关键还是胡怀仁亲手做出来的,尉迟宝林殷勤的给二人劝酒,张三宝虽然是内侍,但是年纪却不大,最多和胡怀仁差不多年纪,半大小子胃口好,桌子上的菜基本都是他们二人吃了,这时候倒是有些脸皮发烫,连连道不敢饮酒。 一杯烧酒下肚,常何褪去衣冠,胡怀仁眼尖,看到其脖子侧方竟然有个恐怖的疤痕,也看不出是刀伤还是箭伤,想来也是福厚之人,这种伤就算没中要害在如今这年月也是九死一生。 “早年在瓦岗寨的时候,杀张须陀,跟他换了一刀,嘿嘿,当时都以为没救了,没曾想遇到了老神仙孙道长,硬是给撑了下来。”常何主动给几人解释脖子上的伤疤由来,胡怀仁也惊醒了,想起了这位到底是谁,玄武门之变的关键人物,玄武门中郎将常何,李世民的金牌卧底啊! 尉迟宝林这傻货一直推崇和他老子一般满身伤疤才算好汉,这遇到一个更加生猛的,满脸都是羡慕。 “小侄一直以为常叔您是个文官呐!”既然已经知道底细,胡怀仁便放心不少,见常何酒兴上来了,便连忙添酒,这人身材并不怎么壮硕,长得也非常儒雅,看起来完全不似个武将! “唉,有太平日子过,谁愿意舞刀弄枪,不说这些,来满酒!你小子这庖厨手艺简直一绝,等回了长安,少不得去你家蹭饭吃,到时候可别不认识你常叔。” “哪能啊,求之不得!” 宾主尽欢,常何走的时候胡怀仁在车厢内放了一大壶葡糖娘,让常何很是欢喜,这小子年纪不大,做事却老道的很,自己也算经久官场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对其有了莫大的好感,看张三宝的样子也是非常受用,后生可畏。 胡怀仁将两人远送至岔口才留步,看着马车走远,内心才轻轻的叹息一声,对大唐,以前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昨天牛家村所见,对他心灵上触动很大,正如关野所想,一个没吃过苦的人骤然见到真正的世间凄惨,就是自己当时的样子,一整天时间,他都在想自己今后该如何,现在想明白了,既然来了,面对这苦难深重的同族先民,有些责任,就需要背负起来,老话说得好,得失随缘,所以心无增减,努力,但求不悔! 念头通达,便觉得神清气爽,左右闲来无事,阴天下雨打孩子,正好!回到家便把胡错找了过来,乘法口诀背会了没?会了!李泰也跟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 那好,问一个简单的算术题,回答速度要快:“一口锅一次只能烤一面饼,一次最多烤两个,烤熟一次需要一刻钟,总共有三只饼,全部烤熟需要几刻钟?” 胡错和李泰同时愣了下,然后李泰最先抢答:“三刻钟!”说完得意洋洋的瞅着还在皱眉的胡错,李承乾在旁边也露出了笑容。 胡怀仁看了眼胡错,示意他也说出答案,胡错伸出两根手指:“两刻钟!” 李泰这就笑了:“哈哈哈,笨蛋,怎么可能两刻钟就烤好呢,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阿错你好笨啊!”李承乾也疑惑的看了眼胡错,再看了眼毫无异样的胡怀仁。 “三口锅!” “呃”李泰的立即陷入呆滞状态,脸色憋得通红,胡怀仁也不宣布答案,只是说了句:“平局!” 看着李泰和李承乾:“答案都没问题,区别在于你们理解的规则不同,就像后山那些前朝遗民,他们敢跟你们见面并非有多信任你们,而是他们觉得你们年纪太小造不成威胁,反过来,他们不敢出来在大唐入籍,也并非真的害怕大唐什么的,而是看不见前路的恐惧。” 三个小屁孩同时目瞪口呆,他们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的做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 胡怀仁也不生气:“来,都把手伸出来。” 三个人齐齐伸手,一个个慷慨赴死的表情让人想发笑,尉迟宝林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走出门外,将其他人也撵开。 “啪!” 胡怀仁第一个板子打在李承乾手上:“你是他们二人的兄长,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遗民里相信大多都是好人,但是也不乏心怀不正的人,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情,谁负责的起?认不认罚?” 板子抽的不轻,李承乾一双眼睛已经雾气蒙蒙:“认罚!” 第二板子,抽在胡错手上:“他们二人都生在深宫,不了解世俗险恶,你也不知道吗?寺庙里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一连打了三下,胡错一声不吭,也不认错,胡怀仁也没见过这死孩子给谁认错,从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 轮到李泰的时候,这小子还没打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坏人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好不好,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不在张夫子上课的时候打瞌睡了,不去欺负胡四,也不要你们家小白了好不好!” 虽然害怕,但是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收回去,眼泪流的哗哗的,看起来怎么都让人不忍心下手:“好!”胡怀仁收起张先生的板子。 “嘎?”李泰再一次呆住了,怎么这么好说话,不像胡坏人的作风啊!一定是自己开出的条件吸引了他,尤其是最后一条,这里谁都知道驴子小白简直就是胡家的老三了,这个从胡四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自己高抬贵手,胡坏人感谢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打自己 经过连续审问,还是承乾最先招供,胡坏人也知道了后山里人数还不少,和胡错他们接触的都是一些半大小子,光这些孩子就有数十人,可想而知他们身后的族群不小,最起码数百青壮是有的,常年在外刀耕火种,他们对于自然灾害更加敏感,早早的就做了很多过冬的准备,这场白灾倒是没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可是他们的食物现在也不多了,白灾过后山里根本就不可能进去,村里的长老们正在商量着要不要出来谋条活路。 当时三人预谋瞒下此事也是李承乾和胡错的主意,两人也是想给胡怀仁帮忙。 胡怀仁笑着点点头,他安排了下去,食物可以继续送,但是不允许他们再私下接触那些遗民,而且去封信放在食物上,就写瓜州营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安排大唐户籍,分发田地,需要他们做的,就是两年以后必须给国家纳税就可以了,末尾盖上自己刚从常何那里领来的大唐男爵印,想来更加有说服力。 现在,就看他们那些村老怎么选择了。 ~~~~~~吐槽一下,新人都这么难吗?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拿捏 递给后山遗民的书信和食物都已经被取走了,后几天日子风平浪静,胡怀仁着重安排了马岱等挖墙脚挖过来的工匠,几间不大却全新的屋子就在胡怀仁的院子旁边,留给他们住,打铁炼钢的工具没能带出来,胡怀仁也不在意,直接从市集上西域商人那里重新买了两套。 现阶段胡怀仁想着改良一下炼铁工艺,虽然他是个工科男,但很遗憾,从老师那里学了多少都差不多还了回去,所以很多东西得慢慢回忆,慢慢摸索,工匠们首先炼制的就是农具,这也是他计划中的第一笔受益。 来年开春折冲府会给瓜州营补充一批农具,但是不会太多,胡怀仁可是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老卒们,一个个身家都不小,与其让这些王八蛋把钱扔赌场或者妓院,倒不如实实在在的买些东西,种上几亩地,来年好讨个婆娘去。 都是一些简单的农具,不过因为这时候的铸铁杂质太多,刚性太差,所以不得不做得非常笨重,而且也不耐用,这一天胡怀仁看到煤炉上熊熊燃烧的火炭,想了想就试着把煤捻成粉末,将煤粉撒在马岱手中那通红的铁棍上,示意他继续捶打煅烧,如此往复了两次,他的徒弟就接手了胡怀仁的活计,并且做得更好。 很意外,这根铁棍打出来的铁质很好,杂质明显去掉了很多,而且刚性也变得更强,这就意味着做农具的话比之前好了很多了,关键是成本还有所降低,工匠此刻对胡怀仁是真的佩服,一个简单的改进,为什么他们没有想到?祖宗传下来用了几百年的手艺,就该没有一点进步? 这些东西胡怀仁让人备录在案,后续会看好时机再进献上去,他现在做事情和之前稍微有些不同,同样是献礼,怎样才能够让自己获益最大化?他对权欲的野心是有,但是并不大,无非单纯的认识到,若真正想做些事情的话,没有权利的话就太难了。 至于马岱他们,胡怀仁更加不用担心,只要自己不说出去,他们巴不得一辈子就只有他们知道这种方法才好,胡怀仁对国人的小农意识了解的非常深刻。 农具的质地变好了,重量却轻了太多,意味着成本也会变小,到时候光是折冲府的府军正月里准备农具这一件事,自己想不卖钱都难! 十二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十二号是胡错这孩子的生日,这段时间算是一年中最冷的那几天,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口大锅旁边,锅地下摆着一大号的炭炉子,马岱前几天打得,不愧是官匠手艺,做的古朴浑厚,锅里翻滚着大块的羊肉,葱姜蒜各种香料齐全,就是没有辣椒,蔬菜也匮乏无比,今天这顿大会餐是胡怀仁提起的,当然并不能说是给胡错庆生,这对长者是不敬。 但是胡怀仁不说,胡错就不清楚了吗?两兄弟心照不宣,不过孩子心里怎么想看表现就知道,等肉熟了,破天荒的竟然还给李泰夹了碗肉!吓得李泰端着碗一直都不怎么敢吃,以为这货又整什么幺蛾子,前段时间大家心情都不怎好,他就被胡错欺负惨了,这孩子已经有了阴影。 整个军营这几天除了外出配合折冲府救人的,剩下的就被胡怀仁安排大扫除,包括去温泉那里洗澡,每人最少泡够半个时辰,身上搓干净了才能出来,并且还派了几个小屁孩子过去监督,他们现在的身份可是胡怀仁的亲兵,以前胡怀仁只是瓜州营参军的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现在他作为大唐的开国县男,拥有亲兵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这些小子最近也是神气得很,走路都脑袋仰的高高的,从胡怀仁将文牒上报折冲府那天起,他们的命运便跟胡怀仁死死的绑在了一起,这件事由老人张重九说出来,胡怀仁细想了一下就直接投了文书名册递到了折冲府,既然决定收留这些孩子,那就不会有始无终,况且,此行前路难测,他也需要可靠的人做帮手。 门口传来铁锁甲特有的摩擦声,随后,一道健壮的身影掀开门,尉迟宝林和胡怀仁都没有意外,瓜州营仅目前仅有的两个队正之一,老熟人孙守仁,身上的铁锁甲是从那联军中的一名将军尸体上剥下来的,当时胸口有一个大洞,马岱来了以后,替他修补完整,这就得瑟的不行,整天甲不离身,到处晃悠。 一进门他就抱拳行礼:“报两位大人,后山村老想求见参军大人!” 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请,快请!”二人都有些迫不及待,马上就二月就要春耕,他们最头疼的现阶段就是人手瓜州营地盘不小,以目前的人数面对茫茫多的荒地,就只能干看着。 “急什么。”老人张重九皱了皱眉,扭头对孙守仁和颜悦色的吩咐:“你先请人家去偏房等候,不可怠慢,就说二位大人随后就到。” 孙守仁转过头看向尉迟宝林和胡怀仁,他只听从军令。 胡怀仁点了点头,尉迟宝林挥了挥手,孙守仁才行礼告退,两人也都意识到表现的太急切了,同样是救人,也有升米恩,斗米仇一说,两人并不陌生,此时反而需要适当的拿捏一下,毕竟对方才是需要求助的哪一边。 胡怀仁用洗净的腰刀替张重九把捞出来的羊肉割碎,在撒上盐盛在碗中恭敬的递了过去,老头儿点点头,他牙口有些不好,嚼起羊肉稍微费劲,也是从那天常何走了以后,老头儿对胡怀仁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就好像以前属于孩子阶段,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尽顾着心疼来着。现在长大了,该打该骂就一点也不含糊,从头至尾给的好脸色也越来越少。 胡怀仁能体会到老人的心境,之前自己算不得趟入官场的浑水,就算有什么风浪也打不着他,现在有了勋贵的身份,而且李渊好巧不巧的把他的封地就放在渭阳县,离长安城也就百十里,虽然正是自己想要的,可那就算进入了庙堂的门槛,现在在这边疆还好些,可他迟早要回长安的,用李泰的话说:长安城就是水深王八多,会凫水的都淹死一大片,何况自己这旱鸭子? 二人等到吃饱了饭,才施施然走了出去,宝林也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子好像也有了些官气儿,官儿不就在拿捏二字嘛,就像他老子经常说的,尉迟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在这辈子出头,现在看似风光,可是却走的如履薄冰,稍有不慎,爬这么高,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为什么?就是缺了这份底蕴。 客厅里,孙守仁早已退下,由胡怀仁的亲兵站在一边奉茶,这孩子姓董,没名,张重九喜欢这孩子有灵性,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董良,这时候董良看到胡怀仁和尉迟宝林进门,便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守门。 那村老年纪大概有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后背佝偻着,他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等待,茶水一口都没有喝。 胡怀仁走上前,见那村老睁开眼,抢先抱拳行礼:“大唐渭阳县男,瓜州营参军胡怀仁见过老大人,怠慢之处还请您老谅解,小子也替校尉大人给您陪个不是!” 老者第一眼看到胡怀仁,这服饰和隋时的官衣相差不大,错不了,只是他没想到堂堂一营参军竟然如此年轻,比他孙儿也大不了多少! 此次前来本就是村里的食物所剩不多了,往年这时候还可以去山里猎些食物,今年白灾太大,就连进山都成了奢望,眼看着食物将尽,村落里大家的想法已经变得多了起来,山外的这座府营倒是给了他们些食物,还有一条生路,这让很多青壮年就萌生出来试试的想法,他们不是隋人,他们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在外界没有大的生死压力下,谁又愿意躲躲藏藏过一辈子? 作为村落里唯一的读书人,而且是隋文帝时期考有秀才功名的他,柳之白想着或许还可以用村子的青壮加入府兵作为条件谈谈,可是刚才坐在这里等了半天,就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想到对方或许本就是在故意拿捏,让自己想清楚了在开口,而且这个胡怀仁若是没有诚意,不拿他们当做同族,完全没必要理他们死活,如此费尽心思又是何必!想通其中关节,这村老不免感叹这少年人拿捏人心的手段高明,也准备开诚公布的谈一谈。 “爵爷年少有为,莫要折煞贱民,小老儿是看到爵爷的信件思量再三才敢出来,拖延之处请爵爷恕罪!”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胡怀仁一步来到老者身前,没让其跪下去,直接将其扶的坐到椅子上,好的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时有余闲 遗民终究是下山了,营地的人口立即就增加到一千人多人,而且新落户的人都是手脚健全,虽然大多饿的面黄肌瘦,但是这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相信伙食跟上后很快就会好起来,由其是那些青壮年,占了大半,年轻妇人也不少,让以前稍显冷清的营地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人多了就必须得立规矩,并且新来的遗民和那些老兵不同,他们没有什么纪律观念,但是这年代的百姓都是性情淳朴,道理讲清楚,就会听从安排,青壮也很快分散安排进军营,参加劳动,训练,老人则暂时安顿到士兵的营房,至于那些老兵就发扬精神,暂时挤在用餐区那间硕大的餐厅。等到积雪稍微融化,便可以进山伐木,帮所有人把屋子建好。 至于多了数十名小孩子,可就高兴坏了李泰,本来他们就认识的早,所以很快被他拉拢了一批孩子作为麾下,终于扬眉吐气,和胡错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一切都暂时稳定了下来,期间胡怀仁和小兵张重八见过几次,两人也装作素不相识,女扮男装的明月波澜不惊的见礼然后擦肩而过,之前胡怀仁总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混在男人堆里不是个事,就跟张重九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包括明月所说有关刘克己的事情。 张重九是最早知道刘克己赠送胡怀仁刀谱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很好奇薛万彻的事情,问了很多两人之间的谈话,还有胡怀仁对其人的性情认知,觉得胡怀仁可以和这个人多接触,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明月这个弟子,他也很头疼,作为稷下学宫法家的赊刀人,武力上可能就连尉迟宝林都不是对手,智商上更是完全碾压,于是大手一挥:“交给你了,不然我一个教书匠能怎么办?” 听着老家伙不负责任的抱怨,胡怀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总不能特意去找人家姑娘,然后说:“姑娘你好,这里是男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女流之辈待在这里不合适??” 估计按照习惯,第一句就会被怼回来:“我哪里好?” 胡怀仁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了些心理阴影,而且在知道绣娘的身份只是虚假的以后,他就特意去问过张重九之前瓜州城的一些事情,法家学问本就问乎规则二字,在瓜州城的时候她用绣娘的身份行走,和另一个男子有夫妻之名已经查实,至于有没有夫妻之实,就需要问明月本人了,可胡怀仁也只敢心里揣测,当面问,估计会被打 于是,闲来无事胡怀仁‘意外’和明月碰面的机会就慢慢增多,这一天,胡怀仁装作巡查营房,背着手悠悠踱步到伙房,每天这个时候,张重八就会过来帮忙。 还没进门,就见里面的大头伙夫探出脑门:“哎呦,参军大人今日又来巡营啦?巧了,昨天送来了两只冻僵的野兔子,又肥又大,一会儿做好了就给大人送过去!” 这就是个没眼色的,每次胡怀仁转悠过来的时候都一副大嗓门,让人家怎么偷看?!而且还是个话唠,能一个人说半天都不歇气儿,关键是手底下还干着活也不耽误,想找茬都难。 尤其是见面次数多了,也就和胡怀仁混熟了,知道这个少年大人没什么脾气,说话也就更加随心,胡怀仁觉得自己的官架子面对这些货时已经完全没了,还需练习啊,要不然以后走路上突然一个大头伙夫一巴掌拍肩膀上:“嘿,爵爷,看您这虚的,小人这就给您打条虎鞭补补”?成何体统嘛! 胡怀仁吃着炒豆子,顺手捡了一个就朝那张讨厌的胖脸扔过去,笑骂道:“滚蛋,等你做好了都不知道被你动了多少筷子,我还怎么吃下去?” 老话说得好,脑袋大脖子粗,不是领导就伙夫,用在这家伙身上简直不要太贴切,胡怀仁今天没有和往常一样在门口晃悠一圈就走,而是犹豫了一下便直接走了进去,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正在给锅灶家柴禾的明月。 表面身份是张重八的明月姑娘早已厌烦了胡怀仁这种翻来覆去的骚扰,所以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就装作没有看到。 胡怀仁存心想逗逗她:“咦!好巧,这不是重八吗?上次的伤好了没?改天让我给你再检查检查!” 营里的老卒都知道胡怀仁有医术在身,之前大多数人都接受过他的救治,所以大脑袋伙夫就再次插话:“重八兄弟是在瓜州的时候受的伤吗?说起来当时也多亏了有大人和张老先生在,伤兵营才有那么多兄弟保住了命!不过重八兄弟的伤肯定好了,昨天还扛了一大袋子粮食,瞅着轻松着呢!” 胡怀仁也不管明月愤怒的眼神,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伤口痊愈的时间不长,位置又不太好,所以大头你以后安排活计的时候可别让他再干重活儿了!” 被胡怀仁取外号大头的伙夫立即点头:“那可不,都是自家兄弟,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咋能让干重活咧!我大头是那样的人吗?” 大头拍胸口保证,以后保证让小兄弟在他这里过得舒舒服服的,不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你刚才说位置不太好,重八兄弟是伤哪儿了?” 胡怀仁满脸不忍,瞅了眼重新埋下头去的明月,重重叹息一声:“屁股被蛮子砍了两刀,都成几瓣了,可惨了!” 说完,胡怀仁扭头就往出走,再不走他会憋不住笑场,而且估计会有性命之忧! 伙房里。 大头呆愣了几秒,然后张大嘴准备笑的时候,一个馒头直接塞到他嘴里,同时腰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人都麻木了,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能控制得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瞅着胡怀仁落荒而逃的方向,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他的身后,明月不停地深呼吸,胸膛一股一股的,整张脸面红耳赤,拳头捏的咯咯响,只感觉胸中有一团火焰升腾而起,有种将某人弄死再鞭尸一百次的冲动! 当然,这些都与早已溜远的胡怀仁无关,此时某人已经走到了人多的地方,背着手哼着小调,这时候要是再来支烟完美! 对面李泰骑着驴子也晃荡过来,身后跟着他新收的一群小弟,本来见着胡怀仁打算绕道走,可是小白却兴奋了,这几天每天被李泰各种骚扰,都没法接近胡怀仁,这时候看见了,直接‘儿啊儿啊儿啊’蹦跶过来。 胡怀仁推开凑过来的驴脸,从怀里掏出豆子递到它嘴边,整个瓜州营过得最没心没肺的估计就这货了,别的牲口冬天都忙着拉雪或者别的事情,这家伙一个冬天倒是长高了不少,也肥了不少。 “坏人,你捡钱了吗?还是调戏了那个良家?悄悄告诉我,让我乐呵乐呵,不然我就告诉先生,让他拾掇你!”李泰这兔崽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口毒舌,张嘴就没什么好话。 胡怀仁被噎的不轻,想反驳一下却发现这兔崽子说的好像又没错,那就没办法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想让我直接动手抽这小子,持续不断的熬练筋骨,胡怀仁早已今非昔比,他手臂一伸,就将这兔崽子拉下驴背,顺手再将其趴着放到驴背上:“啪啪啪” 几大巴掌抽在屁股上估计有些疼了,这小子刚开始还嘴硬憋着气一声不吭,几下过后就哇的一声哭了:“我就知道到这里就没人疼我,先生打我,你也打我,哥哥也不管我了,常伴伴也不管我了,娘啊,他们都欺负我,青雀想你,呜呜” 哭的恓惶的,胡怀仁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是不是就想错了,无论是李承乾c李泰c还是胡错,其实都是孩子,想起来自己如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懂事吗?正是猫嫌狗不爱的好动年纪,哪怕再聪明,这时候的世界观也是懵懂的,自己有必要用硬邦邦的历史去套在他们身上吗? 自己一直都不避讳他们的身份和他们交往,给他们有意无意的灌输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关,是为了什么?潜意识中是不是想着他们最后不要走历史中的老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还是喜欢上了这里的人和物,承乾,李泰,胡错,包括自己的那些亲兵,还有周围站着已经被自己的举动吓得噤若寒蝉的孩子们,都是顶好的! 每想通一件事,胡怀仁感觉自己的心里便敞亮一分,他歪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爹喊娘,没出息!” 李泰直接转过脑袋,留给胡怀仁一个后脑勺。 “唉,本来还想着一起去钓鱼,算喽,去找胡错跟承乾去!”胡怀仁直起身,仿佛自言自语,然后转身就准备走。 “你骗人,大冬天的你去哪儿钓鱼?附近的就算有水也早已冻得硬邦邦的!” 胡怀仁转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唐有神助(1) 营盘以东十数里有条不大的河流,叫东湖河,河面也都已经封冻一月有余,冰层厚实,此时河边由徐大领队,带着二十余名老卒,河面上李承乾c李泰c胡错c董良c胡四还有驴子围城一个半圆,中间胡怀仁提着冰铲,在河面上小心的挖了个冰洞,洞口不大,漂浮着碎冰块,胡怀仁额头微微出汗,冰层太厚,挖起来很费力气。 他手里提着一根鱼绳,也不用鱼竿,没一会儿,就已经有鱼儿探出头来透气,旁边几个孩子大气也不喘,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那些肥硕的河鱼,胡怀仁转过头,示意大家不要做声,只有李泰最紧张,手把驴缰绳抓的紧紧的,生怕驴子不小心给叫唤一声把鱼吓跑。 驴子本来也看的有趣,没什么动静,可是李泰拽的太紧,让它很不舒服,就扬了扬脖子想挣脱开来,蹄子也不安的动了动。 “噗通!”几声轻响,鱼儿受惊,直接缩回水中了,胡怀仁无奈的看了眼李泰,胡错站起身,将胡四和驴子拉着来到岸边。 徐大笑了笑:“二公子只管去玩耍,他们俩交给我来照看就好。” 胡错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看着河面上几个人冬钓,听到话后扭头笑了下,摇了摇头:“徐大,能给我说说关中是个什么样子吗?我哥说他就是关中人!” 徐大裂开嘴笑了,将手中的唐刀插在雪中,也学着胡错的样子蹲了下来,看着胡怀仁他们的方向:“我嘴笨,说的不好你将就一下,咱们关中,有渭水,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池,长安城,城里还有东市西市,还有秦都咸阳,还有秦腔调子,对了,关中人喜欢吃面,和你哥一样,还有” 徐大零零碎碎的说了好一会儿,胡错有的听别人说过,便自动略过,没听说过的便认真的记下来,不为别的,只为那里是他哥的家乡,所以也是他的家乡,自己家乡谁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小孩子碎碎念,徐大也没当回事,只是抬了抬头,示意胡错也过去和他们一起,胡错招了招手,让胡四也蹲下来,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口水,嘴里嘟嘟囔囔:“哥说今天还哭了,该是想家想的狠了吧,今天就把哥哥让给他们兄弟一天,顶多晚上回去跟咱们得瑟一会儿,也不知道一天傻傻的乐呵啥啊,他有鱼,咋就想不到咱们有帮他们捉鱼的哥哥啊!真可怜!” 胡四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只要胡错帮他擦口水就傻乐,于是越擦越多,胡错屈指弹了一下胡四的脑门:“你以前不是很能耐吗,嚷嚷着长大了要当天蓬元帅,不是给你说了那天蓬元帅就是个猪妖嘛,现在好了,用先生教的话说,就是求仁得仁,唉!哥为什么要我跟着先生做学问,我其实觉得除了识字和背书以外先生讲的还没有哥哥讲的好啊?你说是不是?” 胡四笑的更欢了,胡错不得不再次帮他擦了擦口水:“我就知道你能懂。” 孩子的心目中,会挣钱,会讲故事,会说道理,会摸鱼,会打架,会保护他的胡怀仁一直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怕说出来他骄傲,所以暂时他只和小白说过。 大唐北方河东道。 自朔州c灵州,相州带相继被突厥颉利率军攻破以后,突厥人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掠夺粮草c女人和高不过车轮的孩子,青壮和少年很多被猎杀,大多数百姓都藏进深山躲避兵祸,半个北方可以说赤地千里。 突厥沿着河东道一路南下,其旁关内道也自顾不暇如今仍旧坚守的重镇就只剩下太原这一个重镇了,镇守此地的是右卫大将军张瑾配合中书侍郎温彦博二人,突厥人不善攻城,因此围困半月后便绕道西南,妄图进攻汾州。 此时已是冬日,天降大雪,颉利和他的麾下站在汾州城上静静的望着南方长安方向。 隋炀帝的残暴征敛导致隋末整个汉人族群的内乱c分裂,严重削弱了汉人的实力,而突厥则因内部统一而转向强大,东起契丹c室韦,西尽吐谷浑c高昌诸国,都降附于dtz。dtz控弦之士多达百余万,达到了“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空前强盛程度。 几乎每一年,颉利都会亲自领兵南下劫掠一翻,抢够了再修书一封安然退兵,年年如此,他很佩服汉人的恢复能力,一个地方烧杀一空后,不需几年汉人便可以让其再复繁华,天上的雪花依旧在纷纷扬扬的飘着,阻止了他继续南下的步伐。 颉利的头脑无疑是清醒的,他不认为攻占了几座城池自己就能安然的将其经营好,而且突厥猛士是草原上的饿狼,如果持续待在汉人这种繁华的地方,他们会渐渐腐朽,锋利的爪子也会被消磨。 唐国这些年相较突厥虽然仍旧属于弱势,可是,他能感到这个国家的生命力,他们的皇帝每次送来金银珠宝和美女的时候都会附带上一封低声下气的书信,并且是用突厥文写就,多么的有诚意!唐皇的做法也确实麻痹了一些人,比如西突厥那些叛徒,可是作为大突厥最正统的血脉,他允许自己大意,所以每年他都会亲帅大军南下,一来补充人口,掳掠财货,最重要的,却是练兵,他要恢复大突厥的无上荣光。 和那些人不同,他是不会被唐皇的甜言蜜语金银珠宝动摇精神,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将整个汉地变成突厥的跑马场。 “唐皇派了李绩和李靖分别统兵两万驻守晋州城潞州城,妄想阻挡我草原猛士的铁骑。” 颉利还未说完,旁边一将领便跪下请战:“兀舍利原为大汗先锋,唐国兵弱,只需一万铁骑就足以破阵,请大汗恩准!” 同样还有几名将领也同时请战,颉利将手从女子胸口中拿出来,指了指南方:“李靖李绩都乃唐国大将,而奇怪的是两人并未选择守城!屋利设,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本汗无惧,可既然他们胆敢出城作战,那么就要做好流血的准备。” 颉利的眼中只有冷漠,虽然奇怪,但是他从不认为两国骑兵的战力可以相提并论,顿了顿,他接着道:“一场大雪无端的扰了本汗南下的雅兴,天意如此,可本汗是金狼王的血脉,即便是休战,也该是本汗握有主动才是!兀舍利,准你三万大军,即刻前往晋城截杀李绩,潞州李靖我会派兵拖住,许你五日,够了吗?” 兀舍利浑厚沙哑的声音在城墙上传出:“三日,只需三日,兀舍利定会大破唐军!” 晋州至汾州的官路上,两万唐军沉默的行进,前军是先锋是右武卫中郎将李道宗,中军行军总管李绩,后军由军司马裴芳压阵,长达五个月将近半年的战事,大唐节节失利,损失无算,整个军中都有一股哀兵的气氛。 此次奉命出征阻挡突厥南下,李绩和李靖二人各领兵马两万,辎重粮草更是多达三万人马,所以,整支大军浩浩荡荡,行至官道上宛如一条长龙,不见首尾。 三天前,行军道总管李绩亲自走出中军,在后方悄然迎进来一批人马,百十辆大车直入中军,有其亲卫严加看护,运送货物的不是别人,是大唐秦王殿下,李世民亲自押送,中军帅帐,李世民和李绩二人相对而坐,李绩的身前摆放着一枚漆黑的粗瓷罐子,李绩面色不悦:“秦王殿下此次前来便是为了送这东西?” 李世民哑然而笑,在军伍多年又怎会不明白李绩这时候在想什么,当时自己也不是这样子吗?瓜州之战有尉迟恭归结得失,最大的那个‘得’竟然是火药,直到亲眼见到一枚小陶罐爆炸后产生的威力,他好多天都没有说话,那天与父皇宫中密语,最主要的就是讨论使用火药的得失。 最终二人也都是决定用实战验证,整个大唐国家机器的开动,和胡怀仁所在瓜州物资匮乏自己捣鼓的东西肯定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工部当晚便有数名职官被宣进宫,然后莫名其妙的罢官免职,就连家人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同样消失的还有很多工匠,所有被发现的时候家里都有一封家主的亲笔信,证明并非祸事! 而负责整件事情的就是李世民本人,他第一时间重用从瓜州回到长安城的那第一批工匠,在仔细研读胡怀仁的说明以及建议后,紧紧半个月时间,就赶制出来大批量制作更加精良,也更加阴毒的手雷,一批已经由魏征押送送至李靖军中,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批了,前后相差不过两三天时间。 李世民笑道:“懋功勿恼,你我统兵多年,世民岂会不知道轻重缓急?”然后便将瓜州之战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绩也是兵法大家,很容易就能从字里行间就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形,听着听着神色便凝重起来:“瓜州之战乃纤芥之疾,不过此物真有那么神奇?让不足五千弱兵孤守残城十数日?”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多说无益,懋功与我亲自试试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唐有神助(2) 右武卫前锋军百里开外,三万突厥铁骑鹰视狼顾,在素白的大地上呼啸而过,地面上马蹄践踏激起千堆雪。 李道宗冷静的听着斥候的军报,帐侧行军书记奋笔疾书,斥候讲完,便将抄录好的军报呈给李道宗,李道宗一刻不停,直奔中军。 李绩和李世民轮流看过军报,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李道宗以为两人看到突厥人势众,因而沉闷:“二位将军,此地地势狭窄,突厥人虽众,可对骑兵而言,并无多少用武之地,狭路相逢勇者胜,卑职愿率兵死战!” 大规模骑兵作战最重地势环境,广阔的地势对骑兵来说无论是行进还是撤退,都是轻而易举,是最理想的作战环境,相对狭窄的环境而言,则适合小规模冲锋死战,骑兵迂回战术会严重受制,作为主将和兵马大元帅,二人又如何不明白? 只是沉默的原因并非如李道宗所想,而是两人被突如其来的机遇打懵了,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绩,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后,内心的想法不约而同,那就是这样的战场环境,这样的兵力对比,简直是为他们量身而做,身后便是石榴口,那里的地势绝佳,距离此地也仅有三十余里,以突厥一贯的尿性,从来都是依仗骑兵的高机动性和突厥人娴熟的骑射能力取胜。 虽然这数十年来,不断地有军阀投奔,可整体来说,突厥人的作战技巧匮乏,加上这些年未尝大败,轻视之心难免,只需一个小小的计谋,便可将其骗至石榴口,利用手雷的优势,全歼也未尝不可!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看着李道宗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李世民见李道宗一脸不明所以,连忙开口:“承范多虑了,我和李总管并非忧虑,而是高兴,哈哈哈,简直天助我大唐!” 不说还好,一说李道宗更加迷惑,李绩站起身,俯身在他耳边简单说了下想法,李道宗一脸惊疑不定:“石榴口是个设伏的绝佳地点,可是突厥人不是傻子,我等也没有时间设置埋伏啊?” 李绩和李世民都是一脸神秘的微笑,李道宗便不再多问,对于李世民这个堂哥和身经百战的徐茂公,他是绝对信任的,既然主将已经有了决断,他只需要坚决执行即可,何况,计划的第一部分还是要他和兀舍利大战一场的,无论是阻拦突厥人速度也好,还是引诱兀舍利进石榴口也好,他大战一场的愿望总是可以实现! 他是一个行动力超强的军人,心里有了决断,便立即回到前军整饬军心,大战在即,斥候如渔网般撒出,最先生死相向的总是他们这些人,既要刺探军情,还要随时准备和地方斥候短兵相接。 军营中早已整装备战,校官伍长队正大声的呵斥军卒备好弓弩,不断的将一些麻团小块木板塞进新兵的胸膛皮甲处,这里最容易受到攻击,而皮甲是防不住突厥的狼牙箭的,塞些麻团和小木板关键时候能够救命,而且还能防止皮甲不合身而影响活动能力,老兵自然无需照顾,他们对战场的避讳知之颇深,需要照看的就数他们这些新兵了。 李道宗一遍一遍的检查着五千人的先锋营,他们的任务确实需要和兀舍利死磕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要引诱突厥人上钩,怎能不下重饵,他们就是那重饵,但是暗藏锋利的钩子,只要冲出地方骑阵,便不需要回头,等石榴口那边杀的差不多了,自然有李绩领军前来接应他,后续需要他做的,只是拖延时间便可。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战场上变故无数,谁又能确保自己可以活下来?李道宗身材高大,面色有李氏宗亲特有的枣红色,常年的马战让他稍微有些罗圈腿,这在军中很常见,他和其他宗亲子弟不同,十四岁开始进入左武卫,随军征战从一名小校升至右武卫中郎将,亲自打下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数不胜数。 很小便知道突厥骑兵凶猛如狼,来去如风,他便从小磨练马技,骑射堪称一绝,同样的,他也会要求自己的士兵有最成熟的马技和骑射,甚至不惜请来突厥人做教头,只为有一天,能够跃马白金汗城! 斥候持续不断的爆喝加重了军中的紧张气氛,到两军相距十里开外的时候,已经损失斥候过百,突厥的马栏子斥候是颉利帐下的精锐,两相碰撞,还是唐军斥候略有吃亏。 兀舍利的三万大军在看到唐军大旗的时候便放缓了马速,直到两军相距两里的时候,才下令停止,他甚至下令所有骑兵下马休息,和坐在马上严阵以待的唐军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是一处远古河流冲出来的侠道,宽度不过两百长,旁边层层岩页并不适合骑兵迂回,兀舍利慎重的观察着唐军的营设,并未见到拒马等阻碍骑兵的营防设施,而且自己从百里外一人三马疾奔而来,唐军更没有时间设下暗桩,陷马坑这些东西。 深思之后他有些兴奋,看唐军的架势是准备死战?兀舍利舔了舔嘴唇,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汾州城抢来的烈酒,顿时浑身发热,脑海中响起颉利临走时郑重的表情:“大汗太高看这些唐人了,对付他们那里需要三万大军,我本部两万大军就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再次大灌一口酒,他豪迈的将皮囊抛向后方,立即有几名身手高绝的兵卒高高跃起一把接住酒囊,四周一片叫好声,那汉子喝了一大口再次将酒囊向后抛,就像接力一般,每一次落下都有汉子大喝一口,四周突厥人也会大声叫好,兀舍利向后看去,哈哈大笑,都是部落的好儿郎,他兀起部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身后这些儿郎们每战奋勇,今天,他要再次向大汗证明,他们兀起部,是大汗手中最勇猛善战的勇士! 雪花纷纷攘攘的飘落下来,逐渐积在战士们的肩头,李道宗也已经骑乘上马,和其余大唐军卒一般,只是沉默的看着对面兀起部接连响起的欢呼声,与对手不同,唐军五千先锋营,从始至终都显得有些沉默,所有士兵,包括将军统一骑在马上,一股浓郁的愤怒在空气中飘荡。 李道宗突然拔出唐刀,剑指兀起部,嘶声裂肺的大吼出每一名唐军内心的呐喊: “于吾之国土,烧杀掳掠,惶惶然如入无人之境,吾辈保家卫国,恨不能以身杀敌,纵百死,而无憾!” 风起,前排都是老卒,他们眼神冷漠,后排新兵情绪激烈,面目赤红,马儿不安的摩擦着前蹄。 李道宗再次大吼:“大唐万胜!杀!” “杀啊” 沉闷的马蹄砸在地面上,李道宗一骑当先对面兀起部也同样怪叫着开始冲锋,两里距离,刚好马速提至顶点,相距两百步,箭矢呼啸而出,都是轻骑轻甲,加上马速,第一轮对射双方无分优劣,百步距离再次利箭呼啸,五十步,所有人换取马枪。 骑战中最残酷血腥的冲锋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唐有神助(血旗猎猎) 骨与肉,血与火,轰然间炸开世间最凄美的景致,两方铁骑宛若大潮拍岸,蛮横的冲撞,撕裂,李道宗一骑当先,手中马槊只需做着细微的调整,就着马速就可以轻易的撕裂对手的身体,这一点他麾下的先锋营统一如此,哪怕前方迎面劈砍过来一柄突厥弯刀,手中的大枪始终稳定如一。 整个先锋营的老卒,他们跟着李道宗魁梧的身影,一往无前,战马和宛马最大的区别便是不会因为鼓声,锣声,炮响,喊杀声和杀气而乱了脚步,以致太多骑卒尽管已经剩下残肢断体,仍然被马儿拖在地上跟随队伍冲锋。 五百米,因为双方阵型都过于密集,所以冲刺至五百米已经是极限,而时间,也不过盏茶而已,马速降了下来,李道宗第一次扭头看向身后,亲兵紧身跟随,沙场自古膂力最胜者扛纛,李道宗的扛纛者在这短短的盏茶时间已经换了五人,周围护卫亲兵也已不足半数,战场更大的扇面,老卒一马当先,很多人手中的马枪已经折断。 “抽刀!”副将韩勇浑身是血,单手接过扛纛者手中重于百斤的大旗,空着的另一只手扔掉早已被鲜血侵染的滑不留手的大枪,包括李道宗在内的所有唐卒,悍然拔刀。 后方中军帅帐和辎重营,人数已经撤退的不足五千,李世民神色冰冷的盯着那些在第一轮冲锋后侥幸活下来的蛮子,一架巨大的战鼓在其身侧足有两人高,眼看着先锋营最后一个骑卒义无反顾的冲向敌军,再冷漠的将帅也是虎目含泪,他拿起鼓槌,以秦王之资,背过身去。 “咚!” “咚!” “咚!” “咚!” 少年为国死,何时裹尸还?魂惊雷鼓动,长阙也黯然。 五千唐兵,穿透三万突厥铁骑,有多少人能够生还?李绩没有去想,李世民也没有去想,哪怕去做其中有他最喜欢的族弟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家国天下,生在帝王之家,家便是国!舍身为国,死也其所! 潞州至汾州的官道上,李靖左武卫大军驻扎了下来,只因为魏征带来的小物件,巨响过后,他仔细的审视着身前的大坑,还有周围树木身上的破坏痕迹,整整一个下午都在这边徘徊,魏征站在不远处,耐心的等待着。 才不足则多谋,智不足则多虑。出身贫寒的魏征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也坚持这个认知,有些道理不是书本上学的来的,所以,哪怕年近半百,依旧处处留心,善加思考总结,他明白于军略一事,李靖的造诣在当朝首屈一指,所以,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只是奉上手雷样本,然后便直接将胡怀仁写下的火药摘记复本拿给对方过目。 而李靖拿到手的第一件事也是认真研读摘记,随后才亲自试验印证,在确定摘记之言属实后便静静的思考如何能在对突厥作战中利益最大化。 斥候便报颉利派遣一名汉人屋利设做将,领兵一万来阻止自己背上,李靖便第一时间派出斥候前去晋州李绩大营,他觉得颉利那等自负之人又怎会安心受制于大唐之手?即便退兵,也是打赢这一仗后由再由他派遣信使到长安,通知陛下他准备退兵了才对。 潞州这边突厥只派遣兵力一万,而且是汉人降将领军,那士卒也应该是汉人,目的性很明显,那就是拖延时间,阻止自己驰援李绩! 同行围观的还有军营的大小校官以及队正,最小官员甚至有伍长,李靖需要自己的士卒如臂使指,在他眼中,战争更像是一场大型交易,士兵也如同一串串数字般,他能随口喊出营中每一位伍长的姓名,也可以说出他们的性情喜好,和李绩相较,他更像是个棋盘上手段诡谲的妖刀,从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拼光底牌,也要达成既定战略,所以朝堂上很少有人能和他做朋友,而李靖本人,也从来不会庸人自扰,他清楚自己的长项,那就是战争,没了战争,他就会变得无害,甚至庸碌。 “魏大夫,那个叫胡怀仁的少年现在是否已经回到长安?”李靖思虑良久,走回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魏征摇头:“老夫离开的长安的时候尉迟恭独身一人刚返回京城,想来那少年现在应该仍在玉门关,陛下对此少年的事情闭口不提,没有第一时间将其召回,想来也是出于爱才之心。” 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李靖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便想到了:陛下又怎会看不清楚长安城暗流涌动的局势,那样一个天纵之才,又是少年,作为一位成熟的帝王怎会放之不理?无非就是太子和秦王的东宫之争已经浮出水面,那样一个少年如果回到京城,必然会成为各方角逐的对象,到时候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乡少年骤然富贵,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李靖瞥了眼魏征,魏征坦然以对,他知道李靖再想什么,自己最重要的身份不是御史台大夫,而是太子洗马,他想知道太子东宫有没有用出手段到玉门关那里,魏征坦然以对,算是一种回应,如此良才,怎能折在毫无用处的内斗上,他魏征不许! 李靖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离开,他只需要确定那少年安全即可,至于有了手雷以后如何作战,在看到胡怀仁谏言的第一时间便在脑海中成型,现在,只需拔营求战! 突厥部大度毗伽可汗梁师都前来阻止李靖救援,万余骑行走的不急不缓,自归降突厥以来,虽然也时常被突厥人羞辱,可颉利大汗却赏罚分明,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降将而那他们当走狗来用,很多事情还多有偏袒,比如这次出兵,硬仗丢给兀舍利那莽夫,自己只需负责拖住李靖即是大功一件,主帅轻松,部下将士也不会谨慎到哪里去,早晨斥候已经探明李靖在晋州城外百里扎营,好像并不知晓李绩那边的战事,这样很好,你李靖好好在那里待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事了老子就撤兵回去讨赏,皆大欢喜! 行至一处缓坡,他突然皱眉,喊来传令官:“为何半响都未见斥候来报?” “可能那些小崽子起了玩性,途中打猎或者有其他事情,大汗不必忧虑。” 梁师都喜欢部下在没人的时候称呼自己大汗,和颉利在人前一般,继而想到这里方圆两百余里了无人烟,除了他那些斥候自己疲懒外还能有什么原因?自从投降突厥以来,他算是彻底绝了当皇帝的美梦,部下的兵将也同样是这样的心里,大家混一混,日子就这样过了,没谁乐意跟着没个奔头的头领还要被管束太多。 “再派一队斥候,免生意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是他还是让传令官派出一队斥候接应。 傍晚天色暗淡下来,梁师都在军帐中惊醒,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李靖那屠夫站在自己面前狞笑着一刀砍下了自己的脑袋,他甚至能记得自己的脑袋看着脖子上的喷血的场景。 后背早已湿透,他大声喊来传令官,一边用手巾擦拭脖子上的汗渍,一边问道:“前方李靖的军报呢?” 不问还好,一问那传令官便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汗,第三批斥候早已经派出去了,也没有一个人回来,卑职觉得” 没等说完,梁师都一下子蹦了起来,瞪圆了眼睛,一脚踹在那传令兵的脑袋上,将其踹的向后翻滚,整个帅帐都是他的咆哮声:“你这该死的狗才,为什么早不禀报!”他从武架上抽出一杆大枪,一枪穿透传令官的胸膛,惨叫声引来周围的亲兵,他们冲入帅帐,直愣愣的看着扑倒在地的传令官,那是他们大汗一名爱妾的弟弟,就这么被一枪捅死。 “传我将令,营中多设拒木,陷马坑,严防唐军夜袭!另派遣斥候外出二十里,搜寻可疑痕迹!” 一名偏将躬身:“大汗,最近的李靖离我等百十余里,您这是?” 梁师都满脸郁气,不耐的挥挥手:“找本汗说的去做!” 刚刚赶来的众将眼见如此,只好躬身领命。 天色将晚,残阳如血,梁师都所处的营地周围,不声不响的冒出一列列唐骑,他们风尘仆仆,眼神却明亮渗人,夕阳下,一面唐字旗迎风展开,猎猎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唐有神助(白衣兵圣) 梁师都营前守兵,在第一眼看到无数唐军突然出现后,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所有人一起双股颤抖,强烈的尿意将他们拉回现实,前营士兵第一时间见到无边无际的唐兵,他们整齐的扔下兵器,一个个抱头趴在地上,竟连一名鼓足勇气报信的都没有! 左武卫李靖大军的前锋也被此情此景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先锋营三千士卒,没人腰间都挂着三个布兜,没个布兜都装着手雷这样的新东西,所有的军官都是亲眼见到过手雷的威力,所以对把这玩意扔进敌人堆里非常感兴趣。 前锋营将官阮九挥了挥手,立刻有兵卒上前搬开拒马,将整个硬盘完全敞开在唐军的铁骑下。阮九略作思量,便下令破营,所有的士卒开始策马加速,一队队骑卒从哪些跪伏在地的降兵身旁策马而入,蹄声如闷雷,三千骑卒一冲而过留下百十名降卒久久不敢抬头,浓重的便溺气味在空气中飘散,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们。 整个被惊雷似得马蹄声惊醒的营盘好似一团乱麻,伍长队正的呵斥声,叫骂声,兵卒的惨叫声,很快就被一声声惊天炸响所取代,前锋营呼啸而过,穿插行进间不断地扔出冒着浓烟的手雷,阮九作为主管却只能率领五百精锐冲散那些渐渐开始集结的敌军,遇到规模稍大的,便是一通手雷乱砸过去 梁师都在马蹄震响的同时便开始组织中军布防,披甲,上马。他早已顾不上多想,因为前营已经被杀穿了,炸响过后浓烈的硝烟味随风飘荡过来,中军的所有兵将眼睁睁的看着那黑乎乎的罐子扔进人群,炸响过后便是残肢断体遍地,一枚手雷往往的有效杀伤半径能有三米,于密集人群中炸开是什么情形?那些中间因胡怀仁建议而被夹杂碎铁等物的手雷,炸响过后便是地狱般的场景。 梁师都整个中军都在不断的后退,虽然前方有密密麻麻的拒马,可是他们早已怕的发抖,唐国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神器?! 梁师都眼见军心已丧,果断下令,逃! 他也对那神罚般的东西吓破了胆,而且这时候敌暗我明,他只能选择逃跑,前营三千兵将,看来是无法顾全了。 他一路向后方逃去,整个中军裹挟着后营,五六千人慌乱的向西逃窜,辎重粮草等物早已无法顾及,梁师都的亲卫紧紧的围绕在他周围,亡命逃窜的代价便是一路上不断有人马掉队,可他又能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断的催打坐下的宝马以加快马速,可天色已经昏黄,马儿也看不准前方的道路,突然宝马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连人带马整个便飞了出去。 亲兵赶上前的时候,马儿早已断气,而人却被重达千余公斤的战马直接压碎,因为还被拖在地上被冲力带动前移了十数米,所以基本已经找不着人形。 所有人都开始茫然了,现在怎么办? 阮九率先锋营在前营杀了三个来回,才不急不缓的沿着敌方中军的逃走路线追了下去,一路上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不住的用手摩挲着腰间的宝贝,真他娘的宝贝啊,有这玩意,以后打仗一通乱扔,什么蛮子能挡得住? 后方一名亲兵比他更加兴奋,直接拿出来在手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突然,手中一轻,接着这亲兵一脸幽怨的瞅着自己的主将,有这么不讲究没?你又不是没有! 阮九牛眼瞪的溜圆:“咋啦,没听将军说过这东西金贵,还不安全,你拿手上摔坏了咋弄?你这个老子没收了,看谁还敢拿在手上得瑟! 前锋军的所有将士难得轻松,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完成的相当漂亮,左武卫的将军们都比别营的将军多了一份傲气,原因便是他们的主帅,古来良将帅才,有从大局处入手的,有从细微处将兵的,也有以杀心仁心服众不外如是,可是李靖的兵法,素来力求一击得手,正道也好,诡道也罢,不外如是,这便造成他的出场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敌人,就如同这次,一个时辰内数百条军令瞬息下达,而作为他的部下,很幸福,也很无奈。 梁师都死后,副将收拢溃兵,点齐人数才心中冰凉,大五千兵马这一通逃亡,剩下不足两千,人人疲惫不堪,正欲继续奔走,前方传来紧凑的马蹄声,一队足有三千兵力的精锐骑卒已经从前方冲杀而来,距离不足一里! 短兵相接,那副将盔甲鲜明,被一名唐卒擦身而过,顺手拖刀,大好头颅冲天而起,一千七百余溃兵,只是第一次冲锋,便死伤过半,眼看那骑军调转马头,迅速整兵意图再次冲锋,剩下的梁师都残部皆四散而逃,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 官道两旁杂草丛生,骑卒迅速分裂成一条条毒蟒,尾随杀了过去,惨叫声,哭饶声,此起彼伏,整片广阔的荒野中那三千由斥候组成的精骑宛若草蛇灰线,娴熟精确的交叉前行,似梳子一般细密的将这片荒野快速的梳理了一遍,带走一颗颗人头在道路旁堆积如山。 而类似的梳子在梁师都逃跑路线上比比皆是,所以,一路上总会看到一堆堆人头京观。 猎杀持续到子时,最后一批归来的唐军是左武卫的精锐斥候,几乎每一人都满身血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战马脖颈上一串串左耳彰显他们耀眼的功勋,魏征从来到这里第一次真正开怀大笑,针对突厥作战数年来罕有的大胜,积郁之气得以舒缓,他想找个人喝酒,可李靖从下达军令后便独自一人谁也不去理会,对这场罕见的大胜也没有丝毫欢喜。 魏征也不介意,大唐军部有白衣兵圣的说法,说的便是李靖其人,在左武卫军中威望炽盛,只是他也难免想起当年大隋武将魁首韩擒虎评价李靖的那句话:“可与论孙c吴之术者,唯斯人矣!” 可惜此人生性孤冷,无论是秦王还是太子,都不会刻意回避,也不会可以接近,下了战场,便闭门不出研习兵书,这样一个人,陛下信之,理所当然之举,可他日若陛下老去,新帝登顶,他李靖的前程魏征不由暗自叹息! 自古沙场谁无死,李道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二十余处,甲胄也变得破烂不堪,身后副将韩勇一直拿刀的胳膊已经齐根断掉,仍旧怒目圆张,将百十斤中的大旗当做武器,单臂轮动御敌,总算是冲了出来,可是身后一片荒凉,五千先锋营,现在还能坐在马上的不足五百,三里长短,从清晨杀至午时,身后大约有两千余兀起部骑卒蓄势以待,他们不可能留着这些唐人活命,五千唐人,竟然杀穿了他们的军阵,死伤近万,这是一个耻辱,兀舍利站在后方目光森寒的盯着李道宗等人,留下一句话后直接调转马头,留下一名偏将:“将这五百唐狗拖尸,天黑之前我要他们挂在晋州城头。” 李道宗接过韩勇手中的大旗,骑在马上猛然一声爆喝,儿臂粗的旗杆竟然深深的插进坚硬的土地当中,他的座下,宝马嘶鸣,猛然承受巨力后四蹄突然一弯,然后再次站稳,韩勇咧着满是血水的大嘴,竟然怜惜的摸了摸宝马的脑袋,可惜了这匹好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唐有神助(长气歌) 五百人精疲力竭的唐军,两千余蓄势以待的突厥精骑,雪,依旧纷纷,覆盖在战死将士的尸身上,像是一种仪式,祭奠天地。 李道宗和仅活着的将士全都笑呵呵的瞅着韩勇难得柔情的一面,先锋营谁都知道营中副将一心相中主将李道宗的那匹宝马,几次三番死缠烂打,撒泼打滚,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可一向好说话的主将这次却油盐不进,每天喂马洗马的活计都是亲自来干,坚决不让其他人靠近战马半步。 这匹李道宗从御马监偷出来的宝马名叫立锥,是陛下的心头好,得知被李道宗偷走后直接下了道圣旨,让其当着整个先锋营的面把裤子扒了抽板子,整整二十大板,就连掌邢公公都一路忍俊不禁,打完了也没见把立锥讨回,像是忘了这茬,事后先锋营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将军这顿板子挨得值,太值了!而且挨板子的时候那时而高亢时而婉转的叫声,更加是让他们回味无穷。 韩勇的马儿已经力竭摔倒在地,李道宗翻身下马,示意韩勇可以得尝如愿了,韩勇狠狠的吐掉口中的血水,单手攀着马鞍,纵身一跃就已经稳稳的骑坐在马上,先锋营一片大声叫好,李道宗牵着马缰,扭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部下:“狗日的,本想等到年底你成亲的时候当做贺礼,看来没机会了,哥哥我欠你的,下辈子还!” “嘿嘿,你不欠俺啥,俺本来就没打算讨媳妇,有了立锥还要啥媳妇?这就是俺媳妇!你说是不是,立锥?”韩勇俯身到马耳朵旁,笑的灿烂。 整个先锋营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一个个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哄堂大笑,李道宗习惯性的就想踹上这货两脚,抽上几巴掌,可是想想还是算了,他李道宗,这小半辈子活的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关键还有这么一群让他无比自傲的兄弟,他觉得值了,太值了! 两千突厥精骑,轰鸣而至,他们手中的弯刀轻易的撕裂着先锋营的身体,仅剩的五百先锋营,第一次冲锋就有两百倒在了途中,李道宗骑着一匹无主战马,和敌人一冲而过的之后,马速降了下来,调转马头,他便看到背上已空无一人的立锥,随着队伍也冲了过来,李道宗抿了抿嘴唇,心想:兄弟,走慢点,容哥哥再杀几个蛮子就下去陪你! 第二次冲锋,两百余人的先锋营再次减半,调转马头,刀刃早已翻卷,可他们没有东西替换,战场中央,数匹战马低头不断的用脑袋徒劳的拱着主人的尸首,希冀能看到主人再次站起来,李道宗紧了紧绑在手上连着刀柄的绑手,又杀了两个,还可以再杀! 第三次,二十名已经坐立不稳的唐卒围绕在李道宗的周围,他们最熟悉的凿骑阵,五百百战残兵,硬是拼掉了敌人七百余突厥精骑,血水不断的从他身上的伤口渗出,立锥也倒了,冲刺的速度太快,直接撞飞了三四名突厥骑兵,与人,与战马一起,粉身碎骨,前路,已尽!李道宗高举手中的唐刀,是时候上路了! 恐怖的震颤让地面上的积雪轻微弹起,这是超过万人的骑队才能有的声势,突厥人最先反应过来,分出一队百人骑兵登高欲要弄清来人,可刚登上土坡,便相继被精准的弓弩点射,这是唐军的斥候惯用的臂弩,因设置小巧,射程不远,所以不被正面战阵所用,而同样因其省力,精准,小巧等特点却被唐军斥候所青睐。 双方刚才一直在对阵冲锋,李道宗他们先锋营的目的是死前多拉几个蛮子做垫背的,而突厥精骑则是单纯的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双方都乐意拖着,此时突厥骑将惊怒交加,竟然因一时不察被不知从哪里摸过来的唐军斥候贴了身! 战情已经不容突厥骑兵继续虐杀拖延,他们必须杀了对面的二十余人然后追赶早已离去的主力,一千两百余名突厥精骑列阵取出弓弩,准备将李道宗等人彻底射杀,速战速决,可是已经晚了,古河道两岸同时冒出两百余人的唐军斥候,首先发出冲锋,从两个方向斜刺过来,一轮臂弩射击后便拔出狭长的唐刀,犹如两把巨型剪刀,将一千余人的突厥骑兵割裂肢解。 总共不足四百的唐左武卫精锐斥候,对阵一千两百余名突厥兀起部精锐骑卒,战场上瞬间扬起一片血雨,悄无声息间,已经有大约五十名左武卫斥候冲至李道宗等人身前,也不说话,只是郑重的抱拳,然后将早已不能动的众人抬离战场。 四百斥候见李道宗等人已被救出,便不再恋战,借着冲刺余力脱离战场,在突厥人周边游弋,地面震颤已经变为雷鸣,兀起部那名偏将回头惊恐的看到无数轻骑从后方掠来,夹带着漫天风雪,还有森寒彻骨的杀气。 逃?逃不掉的,有那四百余名唐军斥候,敢将后背留给他们是什么后果,所有的突厥人都知道,并且大突厥也没有逃兵! 仅剩的一千一百多名骑卒在将领的呵斥下,调转马头,面向即将冲刺过来的大队唐骑,巨大的唐旗在风中被扯得笔直,那一千余骑面对万余唐骑,将领发出震天大吼,然后他们便开始义无反顾的冲锋,悍勇,漠视生死。 四百斥候冷漠的盯着那些注定粉身碎骨的蛮子,同为军人,虽然痛恨,但这些蛮子赢得了他们的敬意,所有人右手砸向胸甲,这是他们对值得尊敬的对手唯一的敬意。 宛如螳臂当车,万余唐骑速度没有丝毫降低,千余突厥人就像掉进溪流的一杯水,泛起几多浪花,然后瞬间就被湮没在内。 李道宗支撑着站在岸便,所有骑卒经过他的时候都转过头来无声的捶了捶胸甲,想回礼,这才发现双手早已颤抖的举不起来,一名斥候扶着他的肩膀:“将军,您需要休息!” 这名斥候队正是第一个摸过来的,睁着眼睛看着他们冲出敌营,一次次冲锋,人数也从五百之众迅速降为二十一人,围拢在周围的斥候逐渐增多,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拼死也要救援,可他不许,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择人而噬,他必须等到大军到来的时候才能出手,要不然,即便搭上他们这三四百条命,也救不了人。 李道宗转过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那队正,声音嘶哑:“左武卫的?” 队正沉默的点了点头。 李道宗双手不能举,就只要轻轻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对方:“左武卫的崽子都似你这般娘们那可打个锤子仗哦,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 左右武卫一贯不合,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兄弟营从来是会为了那大唐第一军的称号死磕到底,当然,是在沙场上比杀敌,或者私下里约场子斗殴都太多了,谁也不服谁,所以李道宗这一张嘴,那队正习惯性的就准备挥拳揍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扶好李道宗:“烦请将军替东方净给韩勇坟头上添一炷香,即使不对付,干过几架,可仍旧不妨碍我敬他!” 李道宗眼底有一丝伤感,他仔细的再看了看东方净:“你就是傻勇一天到晚叫嚣的东方姑娘?” 长得五大三粗的东方净瞪圆了眼睛,李道宗已经转过脑袋,看着那片满是死尸的战场:“要上香自己去,别急着想死,你当时要是出手,哪怕老子被你救了,也会吐你一脸口水,瞧不起你地下的兄弟,也会瞧不起你!” 东方净怔怔不动,突然嚎啕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唐有神助(终)第三更 石榴口外,李世民率领五千骑卒且战且退,兀舍利起先看到李世民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眼熟,等到追至此处,先后吃下李世民留下的两拨千人骑队,都是妄图阻断自己追击的死士,无一活口,被兀舍利两万余大军瞬间淹没以后拖尸在马后,此时三千骑军已进石榴口,他站在最后方,驻马看着疯狂掩杀而来的兀起部骑兵。 马背上挂着一张三担硬弓,李世民提起大弓,兀舍利被亲卫护持,冲的很靠前,张弓搭箭呼吸之间,一支铁羽刺穿兀舍利身前的一名亲兵头颅,从眼窝里直透头颅,鲜血溅了他一脸,没等他叫骂出声,另一支铁箭直接从缝隙中穿过,一箭射穿他的大腿,兀舍利刺痛,大叫一声,队伍为之一缓,他狰狞的看着已经转身逃跑的李世民。 “杀了他!不惜代价,本汗要用此人的头骨置酒!”三军雷动,所有人一路追下来早已看到唐军的疲软,甚至连一战之力也没有,两次留下的死士断路,虽然壁虎断尾勇气可嘉,但是何尝不是黔驴技穷? 两万余突厥精骑兴奋不已,可汗亲自说出不惜代价,那就是天大的奖赏了,不知道是十个女人,还是白头牛羊?或者赏赐一片肥沃的草场? 兀舍利好些年都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了,他感到严重的耻辱,第一次唐军用五千人硬生生拖了他们三万人整整一个上午,这次又被对方一名小将将自己重创,而他的兵力呢,已经损失了快要过万,这种莫大的心理预期和落差感让他非常难受,兀起部是突厥大部,控弦之士二十万,兀舍利如此不吝赏赐的一声令下,士气高涨,总算让他心里感到些许慰藉。 石榴口在常规战场上其实是算不上好的伏击圈,因为其长三里两里有余,两边并无多高的壁垒,其内地势宽阔平坦,易于骑兵冲杀,而且前后两端的口子也很宽阔,这些兀舍利心中早有腹案,所以非常放心。 冲在最前方的兀起部骑卒一马当先,快至出口的时候一声炮响,前方冲出数百名唐军,没人手中都握着一个漆黑的陶罐,浓重的硝烟味扑鼻而来,没等反映过来,那些唐卒已经将数百枚陶罐扔了过来,兀起部的骑兵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唐军还真是黔驴技穷了,这是想用陶罐砸死他们吗? 石榴口虽然宽阔,但是终究在出口这里是呈收缩状,大概能有百十米的口子,密集的惊天炸响瞬间连珠炮般响起,碎石铁屑还有突厥骑兵的血肉碎骨漫天废物,不止突厥人,就连亲手扔出手雷的唐卒也呆滞了片刻。 从来没有一样武器能够这样无视规则,瞬间造成这等大规模杀伤,一通乱扔就给突厥人造成不下千人的损伤,而且其行凄惨无比,可怕的是有一名士兵扔出去砸在别处弹了回来,落在大家十米开外,接过那一小块的士卒也被波及。 此物凌厉之极,且不分敌我,重之在于始于何人之手。 李绩不久前郑重的叮嘱过所有的将校营官,此时第一次发生误伤事件,好在那些士卒受伤不重,只是被碎石铁屑划伤身体,很快就被袍泽拖去后方,这块地方的唐军稍微有些混乱,负责督营的将校大声呵斥,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的一通抽下去,才止住了躁动的人心。 李世民过了防线后并未离开,看到这里的状况后,直接站在那片区域的最前沿,手中同样拿着一枚手雷,一边点火,一边大声的告诉周围的士卒如何使用,使用要领。 李世民的容貌军中认识的人很多,很多人立即就惊喜的喊着‘秦王殿下’,并且那一身高级将领的军甲做不得假,所以军心复稳。 第一轮手雷炸响造成的后果太过可怕,以至于后面的骑兵竟然不顾惯性,直接勒死马绳,后方太多骑兵来不及停止,一时间造成恐怖的挤压,兀舍利这时身在中军,听到巨响的时候便惊觉有变。 大声的呼喝有埋伏,急令撤退,可是这时马速正快,即便谷内地域宽阔,两万骑兵一时半会也挪腾不开,并且炸响声太过巨大,影响了战马的神智,很多战马因惊惧而乱了队形,造成的连锁反应太过可怕,太多骑兵人仰马翻,再被后方疾驰而来的战马踩死,撞死,踢死。 “可汗,两侧也出现唐军,数目超过三千!” 有骑术精湛的亲兵立在马背上,第一时间便看到左右两侧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不少于三千的步卒一半人举盾防护箭矢,一半人手举已经冒起浓烟的陶罐,有叱令官一声令下,便向着密集的突厥人群扔了过去。 兀舍利只觉得天摇地晃,坐下的宝马扬起前蹄,将其险些摔了下去,他茫然的看着两边的巨大的烟尘,还有仍旧持续炸响的地方:“这是神罚吗?伟大的金狼王,您的子民就是温顺的羔羊,您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 他轻声的呢喃,恍惚的看着不远处血肉横飞的场景,雪花落在这片土地,瞬间被流淌的鲜血染红,人尸,马尸都成了碎片,血流成河。 一边的出口被封堵,很多突厥人就折转向后奔逃,很不幸的和前方的人一样遭到阻击,乱了,全乱了,将领们的呵斥早已起不到丝毫作用,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地狱一般的景象,人命在此刻变得毫无价值,他们想要冲锋以命换命,有人也发现了,只要分散开来避开那黑陶罐,就有很大几率保命,马速只要快了起来,人数分散,那怪东西就算炸开他们也能冲至对面。 让他们绝望的是,分散的队形没有引来陶罐,而是引来了唐军的角弓弩,这种箭道精准,射程中等的弩箭一贯是唐军的利器,少量的精铁箭头甚至可以射穿骑兵轻甲。 前路已断,两侧重兵把守,后路更加不可能,突厥人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胆气,炸响过后有人抱着自己的断腿恐惧的嚎叫,有人瑟瑟发抖的躲在死尸下面,有人屎尿横流,有人跪地拜天不断的叩首。 最令中军一众将领害怕的是他们的主帅,兀舍利竟然在这时候变得有些神智不清,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眼神迷茫。 无边的恐惧压垮了一众突厥人,终于有人下马扔下了武器,跪伏以额头贴地表示投降,很快这种举动就如同瘟疫一般快速蔓延,一片一片的突厥人跪倒在地,他们大声的用突厥话乞求着不要再杀了,而唐军并未停止,手雷的数量有限,并且使用距离也有限制,所以到了这时候大多唐军已经放弃了手雷改换手中的角弓弩精确点杀。 很久过后,石榴口内浓烟滚滚,浮尸遍野,只剩下中间跪了一地的突厥人中的将领,好些刚烈者早已自尽,两万人,被长达两个时辰的屠戮,宰杀到不足千名,所有的唐卒才接到将令,停止攻击。 这剩下的突厥人中,兀舍利早已不复主帅形象,此时他蓬头垢面,不知何时摔下马来,仰躺在污秽不堪的地面上,双眼无神的仰望灰沉沉的天空,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唐有神助,兀舍利死不瞑目!” 而这时候谷外同样静静的站着左武卫一众精骑,他们有些遗憾,因为赶到场的时候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戮了,再冲上去就是明着争抢功劳了,这次算是便宜了右武卫这帮孙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余波之始 发生在河东道的战事距离胡怀仁太远,时至元旦,整个折冲府却仍旧无法进行休沐,方圆百里都属于玉门关折冲府的行政范围,前段时间的白灾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死的人太多了,关野和薛万彻也早已上表朝廷,希望能派遣得力赈灾官员和粮款。 虽然希望不大,但是两人还是联名折冲府所有大小官员在奏折中署上姓名,以示情形紧急,胡怀仁作为瓜州营录事参军本来应该署名到最末,可因为一个渭阳县男的从五品爵位,被关野要求署名到他和薛万彻之下。 当时场面很尴尬,看着关野一脸嫌弃好似踩了狗屎的样子,胡怀仁就满是忐忑,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资历太小,还是什么,还是薛万彻指出:“怀仁这手字很是中正不凡,已初具气象,假以时日。” 没等说完,关野就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什么狗屁中正不凡,也就比狗爬的好一点,整天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入学几个月的蒙童写的都比他写得好!” 这就太打脸了,而且是当着折冲府所有大小官员的面,胡某人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因为引出西山深处前隋遗民一事,折冲府的大小官员总算是认识了这位才刚刚舞勺之年的年轻男爵,稀奇的是年少出名,骤得高位,却没有半点娇骄之气,待人接物风仪不俗,好吧,简单来说,就是很会拍马屁! 见面就叔叔伯伯的一通乱叫,搞得和他平辈论交的薛万彻都不敢和他站的太近,要不然迎面过来一个九品小令,这货一句伯伯喊过去,自己当如何是好,画面不要太尴尬。 这样自降辈分的事情是从书上学来的,好处多多啊,比如正月里分发农具,你一个长辈好意思跟我这个晚辈争抢?还是比如正月里卖农具,我去你府营推销优质农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一个长辈好意思阻挡晚辈后进?等等等等! 何况他的真实年龄也确实只有十三岁,张重九摸骨断定其只是刚到舞勺之年,这能有错? 可是所有的美好形象都被关野这老杀才一句话破坏个干净,他和张重九很像,自从他封爵之后,待他就变得越发严格了,一点小小的错误指不定就会被狠狠的收拾一通。 胡怀仁表面幽怨,上辈子没什么长辈,也没人愿意跟他一个孤儿唠叨什么大道理,这突然有人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他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相反,两世孤儿,他从来都对别人的善意抱有最大的感激,很奇怪,真正为他着想的人从来都不会因之以功去谋求什么,别有所图的人才会有目的做着大大小小的施舍,并时常挂在嘴边,惹人厌恶。 折冲府数万官兵都有自己的田地,包括周围也有一万余农户更是指望着大片的田地争一口饭吃,白灾过后,冻土千里,一锄头下去很可能就会砸坏锄头,所以,今年玉门关附近的开地的日子肯定需要推迟,到三月以后气温升高,冻土变软才能开土这已经成为定局。 胡怀仁没有深入研究过这个年代的农耕技术,所以不敢乱来,只能听从老人家的经验,农时不等人,很可能因为今年的白灾,整个河西走廊都会因此而颗粒无收。 很多地方的农户已经开始四处砍柴铺设在耕地上,想等晚些时候气候回暖,希望一把火可以解开冻土。 进入元月以后,太阳就多过冬日了,日照时间也变长,积雪渐渐开始消融,可是仍旧太慢,折冲府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赈灾,毕竟积雪彻底消融之时,也是蛮子劫掠的开始,要知道这场白灾受灾最重的并非汉人,而是那些牧羊的牧人,每一年的草场蓄养,牲畜繁衍宰杀都是有定数的,白灾造成草场推迟变绿,这就是灾难性的,牛羊会成片成片的死去,而牧人又不得不为多保存牛羊身上的油脂更早的宰杀,等到青草生出,牛羊数量又肯定会锐减。 他们的生产模式单一,对应的抗灾能力就几乎为零,除了劫掠一条路,好像也无路可走。 元旦过后,折冲府的团练就正式拉开,大唐军制本就半农半兵的府兵体系,经历隋朝的摸索已经比较成熟,也比较符合唐初的生产条件以及政治体制,作为军中的一员,胡怀仁和尉迟宝林就不得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领着一众新老军卒奔赴野外。 每天三个时辰,这时候瓜州营伤残士兵多这个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因为团练期间士兵也都是自备伙食,所以大多数兵卒一日三餐都是蒸饼和豆酱,而瓜州营的兵卒就不同了,伤残士兵不需要去参加团练,他们分出一部分去给铁匠帮忙,增加新农具储备,另外一部分则负责在伙房帮忙,一大早保证所有士卒有口热汤喝,晚上回去有口热饭吃,中午自备的伙食也丰盛很多。 给关野和薛万彻最大的感慨是,瓜州营的兵,都太干净了,从上到下竟然已经看不到一个头发乱糟糟满是虱子的士卒,负责团练的校官从第一眼看到他们营的人就各种别扭,各种不爽,于是操练起来也就更加随性而来。 薛万彻和关野对于这类事情自是不会去注意,团练的目的就是保持军队的战斗力,那么练得狠一些也无可厚非,可苦了整个瓜州营的官兵,从尉迟宝林胡怀仁到底层胡怀仁的亲兵蛋子,每天就数他们被操练的最狠,哪怕胡怀仁厚着脸皮给团练使塞鸡子儿,伯伯前伯伯后,那人笑眯眯的收了鸡子儿,慢条斯理的剥皮,然后一口吞下去,这可是精贵东西,营官以上职务才能每天配发一颗。 吃完了,胡怀仁也说得口干舌燥,然后,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而且有些变本加厉! 于是每天胡怀仁和李承乾一起死狗一般的回到营地,胡乱的吃些东西以后就闷头大睡,周而复始。 直到这一天,六个时辰的训练结束,团练使也并未组织大家回营,而是在操场上集合列队,也不清楚有什么事情,是收拾人还是通知事情大家都在猜测? 尉迟宝林在前列巡查,胡怀仁吊在末尾,中间有队正伍长维持纪律,李承乾在他身边昏昏欲睡,还是太过年轻了,体力有些跟不上,明日可以让他在家休息一天,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舍本逐末,少年人的身体康健,不容易垮,可要是过早透支体能对身体的伤害过大。 “小爵爷,今天这样子不会又要收拾那个营官了吧?”团练每隔几天都会有一次小的总结,训练不力的团营主官会被团练使点名,视情节严重程度,甚至会被当众抽鞭子,而底层官兵却没这方面忧虑,反而会当做好戏来看。 “董良,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净想着大人们被抽鞭子你好看戏!”董良过了正月就十一岁了,个头和李承乾差不多,身体结实的跟小牛犊子似得,心眼本就灵活,加上整天跟胡怀仁他们混在一起也不怕这些老兵,当下就怼了回去: “张老三,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要我把你晚上做梦说的话跟大家伙儿说道说道,小花啊” 两人的声音很低,可是周围的士兵还是听到了,瞬间就有压抑的笑声传出,张老三急了:“停,停,小祖宗我错了,您高抬贵手” 胡怀仁也忍俊不禁,不过还是板着脸低喝:“行了,别闹了,关将军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万家灯火 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广阔的西北天地总能令人心怀宽释,轰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至,在操场正前方戛然而止,本来气氛稍显活跃的队伍在马蹄停止的一刹那,就只剩下东风偶尔吹响的哨子声。 关野下马后,直接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薛万彻跟在其身后,两人都是一般面无表情,团练使站在高台侧下方,同样站在两侧的还有各营团的校尉长官。 高台上,关野大步行至台前,虎视鹰扬,破天荒的,他第一次换下了战袍,身穿从四品武将朝服,腰跨唐刀。李承乾个头矮小,看不到具体,只能胡错抬头从队列缝隙间望过去,然后给承乾描述。 “怀仁哥,是有大事情发生了,而且应该不是坏事!”对于这些繁琐的着服规矩,胡怀仁是两眼一抹黑,而李承乾却门儿清,只需要知道关野的穿着,就能联想到今天事情的大致方向。 胡怀仁也觉得今天关野穿得有些隆重,也有些喜庆,怪就怪这人总是喜欢板着张黑脸,让人没法看出喜怒哀乐。 “众位将士,本将今天前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好消息通知你们,北方突厥蛮子于半月前,被我大唐李绩和李靖二位大将军联手,大败于晋州城下,石榴口一战斩杀蛮子两万三千余名,总计歼灭来犯之敌四万,突厥王颉利已经上书请求休战,并承诺送回此次被掳掠的二十余万百姓。 前所未有之大胜,震慑狄夷,天佑我大唐,此时当是举国欢腾,我玉门关折冲府镇守边关,陛下已下旨,将会安排赈灾粮款不日即将到达,所以,本将特许休沐一天,由折冲府购买酒水已经送至各营,今夜,尔等开怀畅饮,共庆晋州大捷!” 说完,关野就直接下台上马,薛万彻一句话也没说,跟着上马,二人领着亲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还在消化那些信息的数万官兵。 “没听错?晋州大捷,斩首四万?” “没有吧!” 类似这类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营官,这一刻都笑看着那些士兵千奇百怪的闹腾也不制止,因为他们也是乍听消息,脑海都有些乱哄哄的,尉迟宝林脸上的傻笑越来越张狂,最后直接成了:“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团练使本来也高兴,突然听到这货二不愣登的笑个没完没了,几步跨过去飞起一脚踹在其屁股上,直接将其踹的险些啃了个狗吃屎:“傻了吧唧的,尉迟将军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二货!” 周围也准备大笑的将官瞬间噤若寒蝉,团练使满意的瞅了瞅众人的反应,而后转过身边走边笑,一手背后,一手抚摸着本就没几根的胡须:“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尉迟宝林:“” 周围众将:“” 然后所有人都哄然大笑,整片营地一片欢腾,瓜州营在胡怀仁的使坏下,数百人直接朝着尉迟宝林围拢过去,七手八脚的将其抬了起来,然后在胡怀仁一二三的号子声中,高高抛起,接住,再高高抛起,再接住,尉迟宝林突然非常享受这种被抛起的感觉,就像飞了起来,然后安全着陆,飞了起来,硬着陆! 将官们在团练使也离开后,也是大笑的相互拥抱,然后他们的兵卒同时看着瓜州营怎么对待的尉迟宝林,营中也有和胡怀仁一般的二三把手,直接吩咐下去,咱也抛! 笑闹了很久,各营才散去,激动,兴奋之情无以言表,走在路上的脚步也会不知不觉的轻快了几分,尉迟宝林骑在马上,只敢放半边屁股:“肯定是你小子使坏,要不然最后一下他们怎么会接不住!” 这片土地早已被日常训练踩得松软起来,所以胡怀仁知道这货又是在借机要挟:“明天左右无事,听说集市上来了几个黑番,咱们明儿去瞅瞅,看有什么好东西没!” 尉迟宝林一脸不乐意:“黑番有什么好看的,跟昆仑奴不是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据说不是奴隶,是僧侣!” “有啥不一样?” 胡怀仁不想理这货了,他的思绪随着马儿的节奏飘的有些远,他比普通士卒以及这些中层将领知道的应该更加多些,他的记忆中武德年间大唐对突厥的战役从来都是屈辱性结尾的,史书上也不堪笔就,寥寥数笔带过,这场大捷和他有没有关系?大唐因此事后续的国策会不会进行调整,对几个月后的玄武门之变会带来什么影响? 如果这么大的事情都是因自己而改变的话,那么以后自己引以为傲的先知先觉还能不能起到决策性的作用?而且这件事造成的连锁反应肯定远远不止于此,利弊如何他毫无头绪,明天还得去关野府上探探口风,或者找薛万彻也不错,他现在见关野就有种面见长辈的感觉,是真正的那种严厉家长,所以,还是找薛万彻比较妥贴。 我们把时间拨转回十日前。 黎明的长安城宛若一只亘古的巨兽,除了城头上两个火把再无一丝光亮,守城的卫兵打了声哈欠,眼睛瞅着远处黑漆漆一片,寒冬世界,士兵的着装都有些臃肿,手指脚趾和耳朵是最容易冻伤的地方,所以他不断的用手揉搓着耳朵,轻轻的用脚踢着女墙。 “嗒嗒”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卫兵瞬间拿开捂着耳朵的双手,蹄声听来只有两三马的样子,想来该是信使,可这么黑骑这么快也不怕摔死吗?他点亮了城头上的天灯,这是一种盖有银纸的火盆,可以很好的将光线反射向城下,以方便看清来人。 “河东道大捷,河东道大捷!”马未至,声音已经响彻城头,那兵卒看清来人身穿红衣,背书剑囊,连忙放下吊篓,那人行至城下,将一方文印放在小篓中,城头上灯火通明,守城门将穿着单衣,从小篓中拿出文印,就着火光小心验证之后,立即大喝:“快,拉人上城,快!” “兄弟快快上城!”城头士卒大喊,那译卒直接做进大的竹篓,被守兵七手八脚的拉了上去。 “兄弟,河东道?”守将一把将那译卒从竹篓中提了出来,刚要开口问,那译卒就打断了他:“大捷,阵斩四万!” “好,好,好!来人,快备马,送这小兄弟下去,小兄弟,军情紧急,本将就不留你了!” “理当如此!” 那译卒收好文印,下城后重新上马,重重的对周围城卒抱拳致谢,而后策马直指皇城,一路上,扯开嗓子大喊:“河东大捷,阵斩四万。河东大捷,阵斩四万!” 沿途一家亮灯,两家亮灯,百家千家齐齐亮灯,百姓中男子穿着里衣,纷纷走出门,孩子探出脑袋,被大人一巴掌抽了回去,整个长安城,盏茶时间,亮起万家灯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君臣视线 (三更,求收藏) 太极宫,灯火通明,李渊左右来回走动,听着译卒的禀报,挥手让宫人带其下去领赏休息,手中紧紧的攥着两封军报,一封来自李绩,一封来自李靖,分别详述了晋州和潞州两方战场的始末,他强迫自己做了下来,稳定心神,可是双腿还是有些颤抖,小半年时间,河东道连番失利,涂炭千里,宋国公萧瑀曾当面讽刺:“百里无鸡鸣!” 作为一个开国之君,他从不缺胆识,也从不缺包容之心,可国家新立,军阀割据,百废待兴,他这个君主除了掩藏野心,卧薪尝胆又能如何,几乎每一年,他都会亲笔用突厥文写就几封低三下四的休战文书,有给突厥颉利的,有给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的,整个历史中有几个开国之君似自己这般憋屈? 勉强平静下心情,他招手喊来侧方第三名内侍:“你叫张三宝?” 张三宝从玉门关回来后便被提拔为太极宫传令太监,随侍皇帝身侧第九位,排名靠前的公公莫不是身具大功,在皇宫中位高权重之人,张三宝进宫五年,一直声明不显,可自从玉门关之行后地位在禁宫中便一步登天,扮演者皇帝的唇舌。 此时陛下有招,张三宝急忙快行几步跪倒在地,匍匐拜下:“回陛下,奴婢贱名确叫张三宝!” 李渊斜靠在龙椅上和颜悦色的说:“嗯,起来说话,你给朕再仔细讲讲上次去玉门关的经过,真听你说说话儿,就当解乏了!其他人都下去吧!” 张三宝站起后习惯性的弓着身子,双手垂下,毕恭毕敬的回到:“是!”而其余内侍则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等人殿内就剩他和李渊的时候,他才开始将一路走出长安后一直到玉门关,然后在玉门关中的所见所闻,而对路程上的描述均是一笔带过,着重讲述了在玉门关中和常何一同面见关野和薛万彻和胡怀仁的场景。 讲到见胡怀仁时常何宣读圣旨,李渊抬了抬手:“你说,那小子当时有些心不在焉?常何读完圣旨都不知道接旨?” 张三宝点了点头:“奴婢不敢矫饰实情,县男当时确是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后来听关将军和常侍郎谈话提起此事,据关将军说,原因是前两天县男参与折冲府救援灾民,有一个叫牛家庄的小村落,村里只因白灾便冻死人口十之三四,刚好官兵打通道路,村里家家户户办理丧事,县男当时便有异样,形状有些心痛过甚,此后两天,便一直都把自己闷在屋里谁也没见。” “关将军说道这里的时候也是颇为无奈,替县男向常侍郎数次致歉,也说到县男从小便被他师傅从灾民中救起,待其可能太过宠爱,以致其对民间疾苦全然不知。” 说道这里,张三宝适时停顿下来,他是个伶俐人,此时哪里还能不知道陛下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是谁! 果然,李渊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继续说!” 张三宝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渊的神色,见并未有什么异样,就继续将他们和胡怀仁接触的过程介绍的更加详细,他口齿清晰,语调清朗,而且非常善于模仿,对胡怀仁以及尉迟宝林等人的语气模仿的绘声绘色。 他讲到老先生张重九,讲到胡怀仁的弟弟胡错,讲到那顿从未吃过却美味无比的饭食,还有常何的脖子上那道恐怖的伤疤,期间李渊时而爽朗的大笑,时而沉默不语,他低头沉思的时候张三宝总能适时止住话题,等他眉头舒展开来才继续讲起,一直到临别胡怀仁从怀里掏出来那壶葡萄酿,李渊再次哑然失笑。 此时天色已经朦胧亮了起来,李渊独自站起身,没有让跑过来的张三宝扶自己,太极宫的灯火未息,可他从未如今天这般对朝会竟然有些迫不及待,门口的内侍早已等候有一炷香时间,见自己听的认真也不敢来打扰,也就意味着文武百官此时应该也已经马上到朝。 他拍拍张三宝的肩膀:“是个伶俐娃子,朕听你声色清朗,听来如纯泉之水,赐名纯泉二字与你!” 本来被皇帝拍肩膀这种事张三宝已经激动的腿肚子发软,再加上被陛下赐名,哪怕张三宝再少年老成,此时也顿时跪趴在李渊脚边,泣不成声! 门外内侍将殿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此时进殿后目不斜视,李渊走下台阶转入侧室,这是去更衣早朝了。 “张家哥哥,不要哭了,陛下已经走了,快,咱们一起服侍陛下上朝。”那小公公见左右无人,便急忙快走几步,喊了下张三宝,此时他的内心倒是没有多少嫉妒,只是单纯的羡慕。 张三宝刚才是真的内心激动不能自持,哭出来后就很快恢复过来。 “张家哥哥,我觉得陛下很喜欢你,都赐名给你了!” “你用心当差,陛下是个好人,刚才只是想起了我父亲,就失态了!”走出殿门,他就彻底改名张纯泉了,他心里清楚,陛下不排除看好自己,可是这个看好是有起因的,此时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个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容,硬是勾着自己脖子灌酒的同龄人,那种感觉,很好啊。 金殿之上,今天就连很多久不早朝的宗族勋贵也穿戴齐整,站在勋贵一列中,文臣武将分班列队,李渊头戴金冠,身穿龙袍,大步走上御阶,他身材高大,所以后方左右内侍就只能提着裙摆小跑才能跟上。 等李渊出现,闹哄哄的朝堂片刻间落针可闻。 “臣等参见陛下!”群臣跪拜行礼(查了很多资料,实在找不出唐初早朝是否行跪拜礼,因为此礼自汉代高祖起始行,这里就以有礼为先。),李渊右手隔空虚扶:“众爱卿平身!赐座!” 文臣武将起身落座,今日武将最是扬眉吐气,文臣也高兴,就不愿与那帮杀才计较,而勋贵则是纯粹来蹭热点的,李渊望着正殿内乌泱泱的大臣,心情很好。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李渊右手放下,右侧近侍便依照惯例开口, 话音刚落,勋贵中萧瑀第一个迈步走出,躬身行礼:“启奏陛下,今早黎明时分,传言河东大捷,微臣等得着实心焦,请陛下告之可否属实?” 李渊从踏入金殿,一直等得就是这一刻,看着一般群臣焦急无比的看着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仰头大笑:“萧爱卿,河东大捷,确是黎明时分传来捷报,朕怕叨扰众位卿家清梦,就没有通知各位,现在,传朕旨意,昭告天下,河东大捷,斩首四万有余,而我大唐损失不足一万!” 群臣之间的小道消息被证实,面对突厥前所未有之大捷,整个朝堂上瞬间欢欣鼓舞,李渊的赏赐随即赐出,准许长安洛阳两地取消宵禁三天,普天同庆,接下来处理政事后李渊大宴群臣,长安城门处信使四出而走。 酒宴过后,李渊留下数名重臣,其余人等挥退。 “众卿家且看这两封信件!”李渊递出李绩和李靖二位大将军亲笔写就的信件。 很久的沉默,太子也在其中,入眼处两位大唐军中砥柱提及最多的并非战况如何,而是一个人的名字,胡怀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蛇口 关野下令休沐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集市上的商人们知道了,这一天就跟过年一样,虽然白灾造成的损失巨大,可是生活还是得继续,临近折冲府的农户也需要在集市上购买或者整修农具,这时候大唐的通用货币是铜板和银子,金子因为太过稀缺和贵重就只能作为大宗货物交易时才会使用。 而边疆这里无论是农户或者军汉则更喜欢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这与边疆经济落后有关,也和大唐缺铜有关,胡怀仁和尉迟宝林两个人这都半天了一直在集市上晃悠,尉迟宝林也不知道胡怀仁为什么对这臭烘烘吵闹异常的集市这么感兴趣。 胡怀仁也不理骑在马上装大爷的宝林,只要看到感兴趣的东西,都会走过去询问一翻,尤其是对西域客商的东西更加感兴趣,白灾过去以后玉门关放进了一大批西域客商,数千头骆驼托着货物准备前往长安和洛阳等几个繁华的城市销售,当然遇到集市他们也会停下来,就当做歇息。 于是,胡怀仁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胡姬,确实有几个长得美艳,可也太冻人了,大冷天的,只要有感兴趣的人过去,她们就将大半个酥胸裸漏出来,腿上的袍子也是只有一个扣子,只要想,立刻就能伸出大长腿诱惑来往行人,恩,宝林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尤其是那粉嫩嫩的两团,更是让其眼睛都挪不开,那些带着胡姬的西域商人得意非常,认出宝林高头大马的大唐军官身份以后,更是直接掀开胡姬的皮裙,将整个风光献给尉迟宝林一饱眼福。 每到这个时候,胡怀仁总是转身走远,不是不喜欢美女,也不是种族意识,更不是哪方面不好!主要是受不了那股味儿,浓重的羊膻味儿和骆驼的尿骚味儿混合在一起,让他瞬间有多远躲多远。 甩开宝林这看见女人就走不动的棒槌,他享受独自一人在集市上闲逛的悠闲,脚底下的马靴是野猪皮硝制而成,保暖透气,让他很是放松,他喜欢逛集市是有原因的,一是想碰碰运气看一下看有没有可能会遇到新的粮食或者蔬菜种子,来到大唐也算半年时间了,他不得不感慨这里的粮食作物和蔬菜种类太过匮乏,和后世随便一个摊贩就能贩卖数十种甚至上百种蔬菜相差太远,他不否认,每天吃面和肉,嘴里已经淡出鸟来了。 第二呢,他是想找一下那几名印度番僧,这年头僧人大多是身怀医术或者某一项技能,他想见识见识,可是很遗憾,问过人后才知道,人家主要是传教,进关后马不停蹄已经直奔长安去了。 这些新来的客商拥有很多奴隶人,有室韦人,有高昌人,亚洲黑人,波斯人,甚至还有欧洲人,他们大多衣不遮体,会被货物一般退出来售卖,当然在这里只能见到少数身体或者哪方面不太好的,大多数好货都只能在长安或者其他大城才能售出好价钱。 前面围拢了一堆人不时传出惊呼,应该是戏耍之类的手艺人,胡怀仁左右闲逛,就挤了进去。 一看之下却是类似印度那边的耍蛇人,吹着节奏明快的曲子,用来吸引毒蛇的注意力,这个胡怀仁在网上特意搜过,原理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毒蛇听力只能接受短波,曲子明快蛇头蛇身跟着耍蛇人摆动是为了锁定保持肢体平衡,要点就是曲子必须尖锐c明快,蛇的耐性非常好,锁定不了目标,便一时半会不会去攻击。 胡怀仁对古往今来这类艺人还是很敬佩,一不小心就会被毒蛇咬到,像场中正在逗弄的眼镜王蛇,一口绝对是死,就算拔掉了牙齿,也会被沾上毒液,需要立即用草药涂抹,也有一定危险。 看了会儿热闹准备离去的时候,曲子突然被一阵细小紧凑的鼓点破坏,那耍蛇人眼睛突然圆睁,口中的木笛曲调陡然加快,而外面的鼓点同样变快,直到彻底大乱了节奏,那身在笼中的眼镜王蛇身体陡然停止了摆动。 快若闪电般对着耍蛇人的手臂咬了过去,四个细小的牙印渗出鲜血和一些毒液,围观的人以为本来就是杂耍的一部分,竟然有人鼓掌喝彩。 那鼓点并未停止,而是若隐若无的转移到胡怀仁身后不知哪里,毒蛇咬人后就爬出了蛇笼,而那耍蛇人也开始四肢抽搐,毒液在他体内已经发作,周围人总算反应过来,惊叫着四散逃离,胡怀仁没有动,因为毒蛇已经循着鼓点面向他高高的昂起了三角形的蛇头,长长的黑色蛇信吞吐不定。 胡怀仁手握刀柄,但是他没有把握自己的手速能快过蛇的扑击,此时有身后的鼓点迷惑,这头硕大的眼镜王蛇并未立刻攻击,而是和胡怀仁形成对峙,胡怀仁来到这里,自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唯一得罪的那个锻造坊有工部侍郎背景的韩斐,此时早已到了长安,那还有什么人会对付自己? 冷汗从胡怀仁头皮上渗出沿着脸上的皮肤一股股的划下来,全身都从蛇笼里出来的成年眼镜王蛇扬起的高度就和他身高相差无几,胡怀仁想跑,距离太近了,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睛一瞬也不敢离开那来回晃动的蛇头。 良久,身后并无人声,只有那急凑的鼓点仍然在敲,这种性命握于他人之手的感觉让胡怀仁很愤怒,他手握刀柄,逃跑的概率太低,他准备奋起斩掉蛇头,然后看一看身后这捉弄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只要除掉这头眼镜王蛇,他不信对方逃得掉。 “爵爷万金之躯,值得冒此一险吗?奴家只不过有事相求,爵爷金口一开,奴家这就离开如何?”胡怀仁无奈,身后竟然传来弩箭上弦特有的机括声!他有些后悔将宝林和徐大他们支开,要是他们在这里,自己就不会如此被动。 那声音是女声,听不出年龄,但是不会超过三十岁,这里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传开,宝林他们找不到自己肯定就会过来,而死人后也会很快招来巡兵,所以他觉得对方的时间不多了,而自己如果不答应对方条件,也会没命!从刚才这女人利用鼓点借蛇口杀人就可看出,这个人有杀手的特性:冷血,果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肉票(第二更) 怎么办? 胡怀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身上最具价值的东西,目前显现出来的无非就只有一样,那就是火药的配方,或许普通老百姓还不清楚什么是手雷,是谁做出来的? 可是要说这能瞒住那些大人物,就有些开玩笑了,或许在瓜州的时候距离偏远,很长时间那段战事没能传过来,可前不久刚刚发生的河东大捷如果也是依仗手雷之利呢? 胡怀仁觉得自己如果来集市之前先去一趟折冲府找薛万彻了解一下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前有蛇口,后有弩弓!他很无奈的发现,自己这次真的生死难料。 “请姑娘名言,胡某若是知道,为了一条小命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胡怀仁不敢将赌注押在还没有到来的别人身上,这刺客既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出现,那么难免就没有后续手段,或许就连执勤的巡兵也被收买或者干脆杀死! “放心,爵爷肯定知道,而且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呢!”声音由远及近,而那鼓声仍旧留在原地,面前这头巨型毒蛇似乎有些迷茫,身下不停的盘起又伸展。 胡怀仁暗道幸好自己没有妄动,身后的人数应该不少,两人以上,他停止呼吸避过这股香风,害怕又是什么手段,没等胡怀仁再开口,一只纤细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柔若无骨,从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游走,到了脖颈,冰冰凉凉的。 “爵爷是在等人来救你吗?”香风浓郁,胡怀仁只能认命,深吸一口气:“问吧,搞这么大阵仗希望你们没有滥杀无辜!” “奴家可是正经妇道人家,杀人这种事从来是不做的,爵爷休要冤枉奴家!爵爷,您可真是,洁净的很呐!”因为现在有了温泉,所以胡怀仁几乎每两三天就会去洗一次澡,身上总是干净些,而且衣物上也有淡淡的皂香,不过这和你要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胡怀仁想骂人,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再次深吸口气,身体完全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姑娘身上这香味倒是特殊的很,那天闲下来咱们可以研究研究?” 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胡怀仁也跟着笑了起来,女人似乎已经紧贴在胡怀仁身后,呼吸就在他的脖子旁:“改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如何?” 胡怀仁笑着点头:“好啊!” 腰间一麻,他整个人都没了知觉,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精壮的汉子拿着罩子套在自己头上,然后扛起自己就走,他的听力和视力都在,可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连呼吸法门也停止运转,耳边渐渐传来马蹄声,原来是他们计算错误,折冲府的巡营官兵稍后就会到达这里,光线忽明忽暗,说明他们在走巷道避免人发现,胡怀仁在心中默默的估算这距离和方向,这几人的耐力非常好,从下午一直跑到天色将暗,才在一处密林间的小屋停了下来。 胡怀仁隔着麻袋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三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是短打装扮,和路过的行商倒是很像,胡怀仁的身体还是动弹不得,之前从宝林那里了解到,人确实是有麻穴的,但是想要点着就动弹不了那纯粹不可能,可是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啊,怎么回事? 四人到达这里以后都是非常小心,几乎没怎么说话,胡怀仁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隔了好一会儿,他闻到了饭香,那女子来到他身后,胡怀仁腰间一疼,才知道自己被扎针了! 头罩被拿开,另外几个壮汉也转了过来,胡怀仁终于见到了这几个绑架自己的人,女子打扮的并不如何出彩,可是却天然妩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就在他的头顶低下头。 胡怀仁首先就被那两团巨大吸引住目光。 “你这骚婆娘,俺们兄弟三人还伺候的你不舒服咋地,当着俺们的面就敢勾引着小白脸!”胡怀仁瞅着脚边这个看似一脸不爽的汉子,在看看左右两边的二人,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觉得这三人好像还真是亲兄弟,脸庞太像了。 女人抬起头,声音依旧媚意如丝:“老娘要勾引男人需要知会你们三个吗?” 胡怀仁之间她单手一扬,一条鞭子似得东西直接抽在那人脸上:“狗一样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胡怀仁努力抬起头,身上力气缓慢恢复,可是依旧有些酥软,他瞪大眼睛,只见那被抽中的壮汉并未向后倒,而是直直的跪了下来,脸上一条可怖的血痕深可见骨。 胡怀仁努力的向前挪动,想避开那明显活不成了的壮汉倒地倒到自己身上,头顶有衣裙拂过,胡怀仁立即停了下来,也不敢向上看,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另外两个人同时抽出刀子,却显得色厉内荏,双腿和胳膊都有些发抖:“俺们明明已经宰了那十名巡兵,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来得那么快!你这毒妇打杀俺们三弟,就算俺们有错,也算扯平了如何?” 胡怀仁心里叹了口气,原来电影里的强人都是骗人的,现实中就这尿性,弟弟都被人当面宰了,竟然想着就此揭过,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算哪门子强人? 女人好像脸上的笑容都没变,只是轻轻的抖落了一下鞭子上的血迹,那两人同时晃了晃,随时准备拔腿就跑:“怕什么,这次的事情就此揭过,老娘晚上还得你们伺候,你们就舍得把老娘扔给这么一个小白脸享受?” 果然,两人同时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想来是色心战胜了恐惧,女人指了指已经彻底死透的老三:“拖出去埋了吧!” 胡怀仁没心思理会那两个人,因为女人已经再次在他头顶蹲了下来,手中的鞭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胡怀仁尝试着坐起来,女人也不扶他,只是好奇的看着他努力艰难的撑起。 “小爵爷,有人吩咐奴家从你口中问个问题:火药的配方!”最后一句话是贴着胡怀仁的耳朵说出来的,胡怀仁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滞了一下,女人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好似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爵爷,您还是童身?” 胡怀仁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委屈的肉票了,要配方就好好要配方,这女人怎么那么多毛病? “我饿了!”胡怀仁觉得当务之急是恢复力气,这个女人的手段明显高过自己很多,而且看起来满脸娇媚淫荡,实际上却冷血至极,对床头客也是说杀便杀,他的腰刀已经被卸下不知放在何处,再次尝试着呼吸法门的运转,好在现在已经可以运转,想来那针也只是一时阻塞呼吸法门的运转。 女人不禁莞尔,还真如情报上所言,左右不过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被他知道了火药的配方,见胡怀仁已经坐了起来,便笑着指了指屋子正中的那口小锅:“饭都做好了,自己过去吃呀!” 胡怀仁不去看女人戏衅的眼神,那女人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学过内功法门,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手脚其实已经可以活动自如,等吃过饭,相信就可以完全恢复。 装出一副艰难起身的样子,胡怀仁一步一诺走到小锅前,转过头问道:“要不,你也吃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等人(第三更) 对于吃饭这女人倒是没有推辞,锅里也就蒸着六七个麦团,胡怀仁仔细观察她一小口一小口咽下去,吃的很仔细。这才拿起一个吃了起来,这是民间最平常的吃法,麦子磨的不细,就会有大量的麦皮参杂在内,发面的时候就会有问题,蒸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馒头倒不如说是麦团,食用的时候很是粗粝,刮喉。 吃饭的时候胡怀仁才觉得这个女人正常了些,没了媚意,也没了冰冷。胡怀仁对食物虽然很挑,但是也看时候,三两口对付完一个就不再拿了。 他耐心的等待着女人吃完,想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刚才半天时间几人的大致方向都是向南,玉门关向南行走四五百里就会进入祁连山附近,翻过祁连山就到青海,也就是如今吐谷浑的地盘,很明显这个女人是头儿,她做事缜密,提前安排好了退路,但是这一路上大雪刚停,胡怀仁又知道他们并没有掩盖痕迹,那么折冲府的斥候可不是吃素的,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 她到底有何凭恃,敢在这里不慌不忙的吃着东西? 胡怀仁想不通,也就不去想,等下去就知道了,反正自己的性命暂时无忧。 说回集市上,等巡营官兵找到尉迟宝林的时候,他正在一名波斯商人的殷勤陪同下欣赏妖娆的波斯舞蹈,听到胡怀仁被掳走的时候,尉迟宝林一脚踢开正要敬酒的波斯商人,拧身就要去找人,突然扭头指着屋里的这伙商人,对巡营一名小校吩咐: “这里所有人暂行扣押,怀仁没有找到,一个都不许放走!”说罢,就直接走出大帐,翻身上马。 此时他怒火中烧,又气又急,也不知道那里的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折冲府的地盘上劫持大唐军官? 他不是蠢人,细细思量下,就难免大惊失色,肯定是与火药有关,他的身后,跟着徐大和一众亲兵都一句话也不说,尉迟宝林领头转而前去将军府,到达府门的时候,薛万彻刚好从关野府中大步走出。 两人碰面,尉迟宝林也不见行礼,就直接闯过门去见关野,在他眼中,这次的劫持不会简单,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是在集市中,很明显那伙儿人的能量非常大,而那里,正是薛万彻的实际管辖范围,而且他薛万彻本身就属于太子那边的人,对立阵营,所以嫌疑很大。 薛万彻并未在意尉迟宝林的无礼,他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来到关野的将军府汇报并且坦诚相告,怕的就是关野也怀疑到他身上,如果那样的话,他在这没有什么根基的玉门关,指不定连性命也会交代在这里。 这个不是胡怀仁有多重要,而是两方阵营的碰撞,胡怀仁很可能会担任那倒霉的导火索!好在关野比较理智,选择了相信他。 从心里来讲,他是真的看好胡怀仁的未来,欣赏其不合年纪的圆润以及若有若无的棱角,他不希望胡怀仁死在这等完全没有价值的事情上,因此,他需要第一个找到胡怀仁,以此向关野澄清,也让自己安心。 整片集市加上所有的行商也就两三千人,此时早已被折冲府官兵围拢,进行的密集的搜查,薛万彻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端坐在马上开始闭目养神,越来越多的轻甲骑兵从后方向他汇聚,五百人,整整五百人,是他能带过来的所有心腹精锐,平时只有数十人跟着他在明面处,此时聚集,也算是对关野的另外一种坦诚。 从离开长安城到了这大西北,血袍小将薛万彻的名字也好像渐渐淡去,也正是他来西北的目的,他骑马停在最前方,声音不轻不重的飘到后方:“外面这些人,总是健忘,忘了我薛万彻也会杀人!忘了老子的割虏营!没关系,老子很乐意让他们下辈子都记得我!” 五百割虏营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请主帅令!” 薛万彻紧了紧牙关:“天黑之前找到胡怀仁,要完好无损。至于其他人,死活不论!” 尉迟宝林近了帅府,很快就鼻青脸肿的被赶了出来,翻身上马的同时,就对身侧的白熊喊道:“这两天可有看见刘克己?” 白熊愣了下摇头:“已经两天未见,说是来折冲府探望旧识。” 尉迟宝林咬牙切齿的哼了声:“除了休沐,军中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不得外出超过半天,需要半天以上假日,需要亲自来找我?为什么他没有来找我?” 白熊不知如何回答,军中是有这么一项规定,可是作为主帅的亲卫,总有些特权的,这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尉迟宝林也是气愤使然,刚才在府内被关野暴揍一顿后,才告知刘克己是奸细,让他着重调查一下刘克己这边什么情况,折冲府在营的斥候早已撒了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报,大帅,已探明脚印方向和人数,敌在明有四人,推断三男一女,胡怀仁县男应是被其中两人抬着离开。” “知道了!”薛万彻的眸子冰冷无情,等那斥候离开后,才缓缓的催马前行,他走的并不急,五百割虏营是他从五万大军中挑选出来一步步锤炼成如今这等样子,虽然并无左右武卫的精锐斥候名气那么大,但是战力如何,就需要问问吐谷浑和突厥那些蛮子了,为何他坐镇肃州这两年,一直少有蛮子攻掠,朝堂上莫不刻意回避,他不禁自嘲,这样的情形和胡怀仁何其相似? 李渊的想法是将自己留给下一任皇帝去赏赐然后驱使,他能允许自己常驻西北,却又不将东宫太子府少詹事的官名去掉!既然已经开始制衡秦王李世民,一方面拆散其文武掣肘,一方面又赏赐不断! 作为一名帝王,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左右摇摆不定!今天这事情很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他也不是很担心胡怀仁的安危,如果那帮人要人命的话,在集市上就有太多机会,不要命,那就是要火药的配方了。 这种东西就目前乃至以后的大唐来说,可以说谁碰谁死,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别的势力享有此物,那么谁敢要那种东西? 林中的小屋内,胡怀仁看着女人吃东西的样子突然笑了:“你以前肯定是过惯苦日子的!” 女人放下麦团,眼神终于冰冷下来,她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些权贵一样,生下来就吃喝不愁?” 胡怀仁笑着摇摇头:“错喽,我可不是什么天生权贵,我是个孤儿,师父把我捡起来养活带大,不过确实没怎么吃过苦这点你说的没错,所以这麦团我只吃了一个,刮喉刮的疼!”说着,胡怀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火药的配方我这里确实有,你要敢拿,为了保命就算我说出来皇帝也不会说我什么,可是你们几个”胡怀仁没有说下去,女人也是聪明人,不需要说完就懂。 女人眼神有些诧异,可瞬间就懂了,这少年的爵位并非袭承而来,而是依靠着火药配方自己挣来的富贵。 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可语气仍是称不上多好:“很快官兵就会过来,你的小命不会有问题。”这算是另类的宽心吗?既然官兵马上就来了,那你怎么还敢留在这儿? 胡怀仁疑惑的看着她:“那你是,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捉刀人 “可不是!”女人还未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胡怀仁走出门仰头看去,竟然什么也没有。 “奴家见过公子!”女人盈盈下拜,不魅惑,不冷冽,就像平常的女仆见着主家公子一般。 “在这里!”胡怀仁底下头的时候看到正从门内走出的男人,此人眯着眼睛,相貌虽然英俊不凡,但是一双眼睛估计是近视眼,总是习惯性的眯着眼,估计是看胡怀仁有些模糊,便走进至他身前,仔细端详着他的相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胡怀仁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眼屋内方向,好奇的问:“有地道?” 男人声音很好听,有种天然的清悦,他跟着回头瞧了瞧小屋子,然后笑了一下,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有的!” “您贵姓?”胡怀仁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猜?” 男人说话不急不缓,总是笑着给人邻家大哥的舒适感,可是胡怀仁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好了,咱好好说话行嘛。 胡怀仁借着天黑前最后一丝光线仔细的打量四周的光景,再次开口:“这里是祁连山?”胡怀仁不确定的问。 “没错!” “那地道通到那里?” “你再猜!” 猜尼玛啊,要不是有个感觉打不过的女人在旁边站着,胡怀仁真想一拳砸到这货脸上,确定这货是公元626年的活人? 胡怀仁觉得自己踩到狗屎了,这男人就这么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胡怀仁深深的吸气,在大口吐出来。 “深呼吸,这是很有用的缓解情绪的法门,你是在气我吗?我可以不让容儿出手的,你可以来打我。”男人对胡怀仁好像很感兴趣,细心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胡怀仁怀疑这人有病,掉头看了看那被称为蓉儿的女人,只见其并不做声,只是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胡怀仁大感惊奇,今天被莫名其妙的掳到这里来,心里怎能没个气性,他有些跃跃欲试。 男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一下眉头:“你也练有内家拳,不过紧紧算入门而已,所以,你现在还打不过我!” 胡怀仁:“” 这特么算什么,被一个男人调戏了?胡怀仁这就不能忍了,本来就心情不好,还被你调戏,不干上一架估计就要气炸了。 他一拳递了出去,也不去管能不能打到,更不会去关心能不能打赢,只是觉得胸口一团气憋得难受! “嘭!” “哎呀!” 胡怀仁呆呆的愣在那里,看着这位高手兄两个鼻孔同时往外喷血,竟然有些愧疚起来:“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从女人手中接过两张丝帕,一个鼻孔塞了一个,才止住鼻血,这下哪怕不说话也得长着嘴才行,鼻子被揍,连锁反应就是眼泪也会自然而然流淌下来,此时这位高手兄那里还有半点高手的样子,泪眼汪汪的站在胡怀仁对面:“打也打了,气总该出些了吧?” 胡怀仁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火药配方?”他已经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劫匪也不像,好人更不像。 男人拔出鼻孔里的丝帕,片刻间血已止住,他小心的将丝帕收进袖口:“相较于那火药配方,我对小兄弟你更加感兴趣,可否告知,如今你那师尊,孙悟空现在何处?” 还没等胡怀仁开口胡诌,男人已经摆摆手:“小兄弟要是不想说,不说便可,不必信口开河。” 胡怀仁又不爽了:“大半年以前,师父他老人家便独身前往西域了,以他老人家的脚力,现在应该已经行至葱岭一带,葱岭你知道吗?” 不让他胡说?那胡怀仁还就不信了,偏偏要将没有的事情说成真的让你看看,卖保险的能让你唬住,开什么国际玩笑,还要什么自行车! 男人微笑间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西突厥喝盘陀,小勃律等部落的聚居地,知道一些,这么说来,令师真的远走西域?” 胡怀仁有些吃惊这人在地理方面的博学,自己也是苦心研究很长时间的地图才差不多记住一些要点,而这人却感觉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你也去过西域?”胡怀仁忍不住好奇。 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女人蓉儿则不屑的嗤笑出来,好像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多么无知,男人点了点头:“最远只到过西突厥边境就再没有深入过,你之前也说过,令师之前就深入过吐火罗,天竺c大食等地,看来是不假了,遗憾不能领略令师的丰采,此吾一大憾事!” 胡怀仁吃惊归吃惊,可呼吸不停,忽悠不止:“岂止是西域,包括海上各国,师父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不少,新罗,东瀛三岛,琉球,吕宋,门毒国c古笪国c罗越国c室利佛逝c诃陵国等一百多个国家都去过,他还说过” 一通后世电子档翻阅来的被人说烂了的东西,胡怀仁生冷不忌,一股脑的说给男人听,总算看到了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尴尬,最后扯到天体论和地心说等知识的时候,男人总算一脸懵逼,胡怀仁也总算找到了一丝智商上的舒爽感! 林间传来走路声,那两个埋人归来的壮汉快步行走过来,身后跟着五个人,领头的是熟人,胡怀仁突然就笑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心善莫幼稚! 之前确实是幼稚了,他一直在猜测这次事情到底谁是主谋,谁是捉刀人?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刘克己! 从这个人赠送自己刀谱的时候,就怀疑过此人的动机,到明月提醒,确认此人乃是奸细,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他甚至刻意疏远此人,也提醒过他,希望能迷途知返,毕竟自从来到大唐,被他救过性命,可最终,还是没能挽回,这算不算自食其果? 刘克己领着四个帮手从容的走到胡怀仁身前,看着胡怀仁的目光有些惋惜:“怀仁,是叔对不住你,本来只是想从你口中问出火药的配方就可以了,可是昨天收到长安来信,配方已经不重要了,有人不想要你活着!” 薛万彻行走至半途,便有割虏军斥候押送一人来到马前,称手中有封密信必须亲自交给他,薛万彻拿过信件,一字一句的看完之后,拔出长枪搭在那人的肩膀上:“领路!” 虽然割虏军很快就会找到那些人,可是有这个人在,会省去大量的排查时间,那人被长枪搭在肩膀的一刹那,整个人魂都吓丢了,好在对方只是要自己带路,便连忙骑上兵卒牵过来的战马,与薛万彻抱拳行礼后,当头向南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心善莫幼稚 “有人不想要你活着!”刘克己声音不高,但胡怀仁的耳边却为之一静,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刘克己的四个随从胡怀仁并未见过,此时不声不响的已经分站四个方位,而刘克己打过招呼以后,便转过身。 笑着看向女人:“没记错的话,我说过这次交易只能你一人知道,姑娘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 女人站在原地并不说话,选择沉默以对,而她的主人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眯着眼睛似乎仍旧在沉浸在胡怀仁刚才描述的世界里,刘克己再次开口:“做哪行就得守哪一行的规矩,坏了规矩,总是不好的,你说对吗,姑娘?” 站立在胡怀仁左侧的那个随从突然拔刀,胡怀仁瞳孔收缩,刀光在刹那间气势如虹,而后一切归于平静,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明所以,然后轰然向后倒去,半空中,两颗人头终于承接不住咕噜噜滚了出去,夜色里只能听到哧哧的流血声。 刘克己总算转头看向那个好像被吓懵了的男人:“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呆呆的看着倒地已死的两个壮汉:“打他们一顿也可以啊,为什么杀了他们?”像是在问刘克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胡怀仁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男人那里不对,男人双手举起,紧紧的扣住自己的后脑,形状十分痛苦,和出现以来满是笑容的样子截然不同。 女人在不着痕迹的退后,胡怀仁身体紧绷,也悄悄的向后挪步,男人身上好似有气机牵引,周围骤然起风,刘克己陡然拔刀,向前劈砍过去,胡怀仁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这一刀劈出,有股携时来天地同协力的意思,眼前骤然一亮,而后戛然而止,只见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欺身刘克己的身前,一手从下而上,直接将其打的飞了出去。 胡怀仁目瞪口呆,感觉体内的那一口气竟然在这种环境下自然而然的开始运转,一直徘徊在门槛附近的内家呼吸法竟然一路高歌,勇猛精进,他连忙闭口运及呼吸法门,同时脚下不停的后退,周围刘克己的四名随从同时拔刀,对那男人攻杀过去。 胡怀仁此时有种冲动,也想劈出类似刘克己刚才那一刀,可是一直没机会拔刀,此时场中刀光四射,四个随从的刀法应该是和刘克己类似,都有着强烈的军伍风格,大开大合,刚烈勇猛,扑面而来的血气让胡怀仁吓了一跳,不知不觉自己竟然退到了那两个断头尸体跟前。 胡怀仁紧紧的盯着战场,也不知道那高手兄到底是谁,刚才被自己一拳捶在鼻梁上显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会儿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掌打飞刘克己不说,此时面对四名武力和刘克己相差无几的随从,竟然稳占上风,而且是赤手空拳! 胡怀仁听到拳头砸在刀身上的脆响,就无比牙疼,也不知道这些高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显可以用兵刃对敌,偏偏要赤手空拳,显得高端还是什么情况?以前看电影小说的时候见到类似桥段,他就直接略过,感觉有点扯,以后抽空一定要好好问下明月这时怎么回事! 旁边一道人影站了起来,正是刚才被那男人一掌打飞的刘克己,他踉跄站了起来,今晚的月色挺好,胡怀仁紧了紧手中的刀,看了眼场中被男人压着已经只能防守的四个随从,直接拧身向着刘克己的方向走去,他想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毕竟锤炼身体时间已经不短,内功法门也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加上今天突然精进,他跃跃欲试。 和他一同走向刘克己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名叫蓉儿的女人,胡怀仁望过去的时候,她面无表情,手中已经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根鞭子,正是前些时候打死其同伙的那根。 胡怀仁到现在也大概弄明白了几人的关系,刘克己应该是捉刀人,负责为背后势力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女人则应该是江湖人了,刘克己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止是江湖杀手,她还有个主人,就是那个喜怒无常的高手兄,一件事情没做对,就引来其主人狂性大发,两方反目成仇,明显是不能善了了。 胡怀仁停下脚步,任由那女人和刘克己战在一起,女人所用的鞭子应该属于铁鞭一类的重型兵器,之前没有意识到,现在见其和刘克己你来我往的对战,竟然一鞭子就能将儿臂粗的小树直接砸的稀巴烂。 胡怀仁止步不前,想着要不要直接跑路,现在场中好像除了刘克己不时的看向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甚在意自己这个导火索,而刘克己虽然被打伤了,但是面对女人却越战越勇,手中的唐刀每一刀都一往无前,逼的女人不得不后退避其锋芒。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胡怀仁猛地跃出场外,整个人直接往密林里钻,刘克己大急,整个人大吼一声,一刀劈开女人,强忍着被女人一鞭子砸在后背,借力直接追了过来,并且他的速度很快,夜间在密林中视线难免会受到影响,刘克己仔细的听着前方的动静,跟在林间快速移动。 突然,一道崔璨的刀光迎面劈来,刘克己急忙提气,手中的唐刀横刀抵挡。 “咔!” 饱含胡怀仁所有精气神的一刀直接将刘克己手中的唐刀劈断,余势稍减,却直接劈花了他的脸,胡怀仁看着脸皮从正中被劈的血肉翻开的刘克己不由得遗憾,手中的唐刀划破肌肤的瞬间,他便知道这一刀没办法杀死对手,只是斩开了对手的面皮而已。 一击不中,胡怀仁立刻转身就走,在林中左拐右拐,后面刘克己在惊悚过后决然大怒,被那个人打伤他服气,那人比自己身手明显高明很多,应该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而被这个小崽子劈断兵器,伤了面皮,如何能忍! 他大吼着提着断刀追杀过去,刚开始还稍微有些不忍,现在他恨不得将这小崽子碎尸万段! 胡怀仁急速前行直直的冲出这片小树林,简单的辨认了下方向,他朝着北方冲了过去,前方传来马蹄声,胡怀仁心生惊喜,救援的人总算来了! 前方马蹄轰鸣,人数不下百人,速度极快的冲了过来,月光下胡怀仁并未先行显出身形,而是伏在雪地里,经历过今天的事情,他觉得小心无大错。 骑卒在树林前停了下来,借着月光,胡怀仁从身形已经认出来人,薛万彻! 让他身心一瞬间冰凉的是,刘克己此时直接从林中站了出来,直直的向着薛万彻走了过去,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胡怀仁便看到刘克己伸手一指,直接指向自己躲藏的这块地方。 万事休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人心难测(第三更) 胡怀仁看到薛万彻和一些骑卒同时望了过来,看了一下自己和树林间的距离,果断的站了起来,不打算跑了,手中的唐刀刀尖刮进雪地中,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人愈发显得形单影只。 紧接着,他眼睛瞪圆,因为他看到薛万彻缓缓的提起长枪,一枪刺穿刘克己的胸膛,然后迅速抽回,整个动作果决,迅速,刘克己被胡怀仁刮花的脸此时满是痛苦和狰狞,他徒劳的用手捂住胸口喷涌而出的血水,睁着充血的眼球瞪着薛万彻:“为什么?” 一句话,像是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就连口中也开始喷血,他剧烈的咳嗽,可是周围所有人都冷漠以对,薛万彻显然是不屑跟将死之人解释什么,他简单的吩咐一句,然后独自骑马走至胡怀仁身旁,脸上的表情不再冰冷,而是好笑的看着胡坏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这样就等于跟太子彻底决裂了!”胡怀仁无奈的收刀入鞘,人心难测,他都有些搞不懂薛万彻心里的真实想法。 “救了你一命,连声薛大哥都舍不得喊?”薛万彻招了招手,立刻有骑卒纵马过来,然后翻身下马,小跑回去和袍泽同乘一骑,马儿在胡怀仁身前低头喷着热气,看来一路跑来赶得非常急。 胡怀仁不再多问,翻身上马,向薛万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林中的情况,那名领路来的信使骑兵此时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指着周围薛万彻这些人,他的内心恐惧到极致,以致喊出来的话也变得尖利无比,见身后的骑卒并未立刻杀他,就连忙翻滚下马,奔着树林跑去。 胡怀仁疑惑的看了眼薛万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薛万彻也没有解释,只是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名割虏斥候张弓搭箭,不是斥候常用的臂弩,而是最少两担的硬弓,一箭射出,那人一个前扑,弓箭扎在他的后脑上,估计强劲的弓力已经将其颅骨彻底炸裂。 林中的情况胡怀仁并不知晓,薛万彻也并没有亲身涉险的打算,而是和胡怀仁在这里等来了后续的数百名割虏营士卒,然后薛万彻才挥了挥手,立刻有两百余卒翻身下马,他们只带臂弩和唐刀,身手敏捷的翻入林中,按照胡怀仁讲过的方向搜索了过去。 有一段时间过去了,胡怀仁觉得人还在的概率很低,果然,一刻钟后,四具尸体被抬了出来,都是被一掌拍碎心脏,几具尸首正是刘克己带来的随从,而那女人和男人并未显出踪迹,继续等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退了出来,整个林子都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两人,应该早已离开。 薛万彻看了眼细密的树林,下令连夜返回折冲府,这里距离折冲府一百余里,赶回去也需要一个多时辰,好在今夜的月色很好,又有雪照映,道路上倒是清晰无比。 临走时薛万彻带走了包括刘克己在内五人的尸首,胡怀仁扭头看向密集的树林,他总觉得有人在那里看着他,那位高手兄,说实话胡怀仁甚至并不厌恶,甚至有些怪异的亲近,可惜,从头到尾他连对方名字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女人的小名叫蓉儿。 准备离开的前一刻,胡怀仁还是没忍住,向后喊了句:“有缘再见了高手兄!” 回去的路途中,就遇到了大批搜救的斥候,还有火急火燎领着一众瓜州营老兵出来搜寻的尉迟宝林。 看到胡怀仁的一刹那,这货竟然差点哭了出来,胡怀仁很奇怪怎么鼻青脸肿的,问了以后才知道,是被关野打惨了,胡怀仁赶忙让这些瓜州老卒回营报平安,这些人出来了,没道理小院里那些人不知道这事情,这会儿还指不定多担心呢。 回到折冲府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关野的府邸了,为了找自己整个折冲府的斥候在休沐日都被喊回营派遣了出去,这份人情得领,薛万彻将胡怀仁领到关野的书房便退下了,在门外,与一直徘徊不敢进门的尉迟宝林再次相遇,尉迟宝林这一次连忙行礼,起身后有些尴尬,薛万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直接离去。 他看的清楚,也做的明白,长安城里那堆麻团一般的事情他不想参与,别人想要硬生生的把他拉进去那就要好好掂量一翻,这次为了保住太子一党的颜面,他只会说几人是为救胡怀仁而被强梁所杀,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太子一党也未必会领情,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屋内,胡怀仁轻车熟路的给关野的茶壶添了开水,倒入瓷碗恭敬的端了过去,关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汤,仔细听着胡怀仁将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讲了一遍,用手敲打着桌面良久:“薛万彻此行此举有悖常理,说说你的看法。” 胡怀仁给自己倒了碗开水,他先是指了指外面,外面冰天雪地的,宝林这货下午刚被狠揍了一顿,没敢进来,骑了半晚上马,浑身出汗,在外面时间长了很容易受寒。 关野冷哼一声:“滚进来!” 尉迟宝林赶紧进门,骑马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停下来就立即赶到浑身渐渐冰冷,他给自己搬了个凳子挪到火堆旁烤火,嘴里连个谢谢也不敢说。 胡坏人喝了口开水,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讲了出来,有些东西他也需要关野的意见做印证:“刚开始小侄也有些想不明白,路上的时候渐渐有了些眉目,小侄觉得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有些先入为主,薛万彻是东宫属官不假,可是这个属官是从何而来?是陛下强行指派过去的,而其最早的时候和秦王殿下多有交集,也颇受陛下和殿下赏识。等到了东宫后,太子殿下也懂得礼贤下士,对其尤其不薄,所以他便有了逃避之心,陛下那里小侄猜不透,为什么会允许他走出长安,而后又钉入瓜州?” 胡怀仁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次与危急之时援救,小侄倒是能想得通,可是他果断的杀了刘克己,这个小侄就想不明白了,还望叔叔解惑!” 关野放下茶碗,这次轮到宝林连忙转过来,殷勤的添茶,胡怀仁隐蔽的伸出大拇指,示意这个举动满分,尉迟宝林脸上自然了些。 关野没有理会两人的小动作,他盯着胡怀仁的眼睛:“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奉劝你们两个兔崽子,以后有关陛下的话都给老夫收起来!” 胡怀仁连忙站起身,知道刚才有些忘形了,他作为一个灵魂属于后世的怪胎,内心深处对皇帝这个称谓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仔细算下来,或许都不如家里的那头傻驴子在他的心中占有的地方大。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为尊者讳在这个年代体现在方方面面,胡怀仁觉得他没有那个胆子敢和整个世俗对着干。 尉迟宝林这次纯属遭受无妄之灾,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的谈话让他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站起来后一脸茫然,关野已经懒得答理这货了。 “薛万彻当真你的面杀了刘克己有几个原因,第一,他知道我们的关系,通过你的眼睛来证明他的清白,因为他知道,如果我确定,甚至怀疑到他身上,那他就会永远留在这里。”胡怀仁悚然,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关野是为自己报仇什么的,就算有这方面因素,也不会占多大分量,面对一个开国县公,能说杀便杀的时候就是整个帝国内乱的开始。 果然,关野像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些事情你们不必知道!第二个原因,便是他想向陛下坦白,他和太子和秦王两方势力彻底断开联系,跳出长安的浑水,他只会效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其余人等,他不会承认,陛下欣赏你,喜欢你,他就会保你平安,懂吗?” “至于第三点原因,老夫觉得倒是可有可无,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也有成为一代名将的野心,可是对倒好似格外另眼相看,这个老夫也不能确定原因!” 胡怀仁只能沉默以对,老家伙观察的倒是仔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谁敢娶 风波来的迅猛,过去的也很快,在多方努力下,底层官兵也只是当做平常的一件劫持事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知晓始末的高层将领全都闭口不谈。 团练还在继续,整个玉门关在开春的第一天便迎来了第二波西域客商,胡怀仁这些天都在安心训练,身体也越发壮实,很幸运,胡怀仁在集市上发现了菠棱菜,也就是菠菜,当时看到突厥商队将晾干的菜蔬烩入大锅时就过去盘问了一下,没想到就被自己碰到宝了,从商队手中购买了菠菜仔回去就直接在室内搞了个大陶盆种植起来,玉门关的气候还是有些寒冷,胡怀仁也怕菠菜长不出来,因为具体种的时间他也没什么印象,就保留了一部分菜籽。 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真的长出了菠菜幼苗,老人张重九和其弟子明月等一大波人都前来观看,大唐蔬菜奇缺,胡怀仁告诉众人这是一种新的蔬菜的时候,消息传到关野那里,老家伙也耐不住好奇,专门跑了过来看到实物以后,一巴掌抽在胡怀仁后脑勺:“好好照看,团练准你不去,要是菜长坏了看老子抽不死你!” 自从上次的劫持事件发生以后,老人亲自找了一趟明月,而后明月就在小院子里住了下来,而且住的是胡怀仁的屋子,至于屋主本人胡怀仁,胡错,胡四,李泰,驴子这些人,只要敢靠近屋子一米以内,就会被收拾的很惨。 难为胡怀仁就只好和尉迟宝林挤一个房间,宝林这些天每天一大早就会去参加团练,胡怀仁则领着那些小屁孩在院子外面跑步,练习武艺的基本走桩,他自己还要每天劈刀两百,适应呼吸法突飞猛进带来的强大气力,然后等到阳光变暖,就从屋子搬出菠菜幼苗,让其享受阳光。 看着菠菜一天天长大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对于明月的到来除了李承乾胡错李泰三个,其他孩子们都是非常欢迎的,在野地里捡到什么新奇玩意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给明月献宝,这些之前都是胡怀仁独有的专利。 胡怀仁自从上次气惨了明月,就不怎么敢触这姑娘的霉头,以前站在门外不清楚那姑娘的功夫深浅,现在武艺精进之后再看,才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终于明白徐大当时的感觉了,简直是惊悚!也对之前他变着花样找死的行为万分敬佩。 胡怀仁不去团练,李承乾自然也就待在小院里每天随张重九做学问,陪着胡怀仁打理菠菜,熬炼身体,日子倒是过得很充实。 集市上新开了家铁匠铺子,店小二也是一名半大小子,长得憨憨实实的,正是那锻造坊的马岱一家,一应器物成本全部由瓜州营承担,然后分派了许多新纳进来的遗民作为帮闲,又因为有了一些质地更好用起来更加顺手的农具,一时间整个玉门关最大的铁匠铺子的名声悄然传开。 瓜州营也因为这个铁匠铺子第一次有了进项,胡怀仁仔细想过将这种模式进行推广,可是被张重九毫不留情的泼了盆冷水:“在这玉门关折冲府,天高皇帝远,你这等小打小闹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你敢大规模推广,那就会引来整个帝国的注意,这会触及多少人的贴身利益?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大小的县男,就算当今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吧,那就当做一个实验田,小本经营发发小财得了,胡怀仁想通因果,立即就打消了想法,最起码现阶段完全不可行,需要另谋财路,于是胡怀仁就将眼睛又瞄向了那些草原民族,一条路走不通总会有别的路可走,整个大唐如今穷的叮当响,而牧民却因为连年劫掠,尤其是他们的贵族,说个个富得流油也不过分。 他想到两个东西,一个是备受牧民喜爱的丝绸,一个是高度数烈酒,这两个东西都是可以赚取暴利的东西,丝绸这里的货源就是个问题,从行商手中拿的话成本太高,如果是烈酒,那就还好些,可是愁得是没有充足的粮食。 玉门关古来就有种植小麦和谷子的传统,可是这时候的粮食产量自己吃都不太够,那里能弄来酿酒?要知道酿酒可是很耗粮食的,胡怀仁想到了关野,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在自己的地盘上试试再说。 瓜州营粮食屯的不少,可是现在人也多了,能够富余出来的也没有多少,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联合马岱等铁匠先敲定好酿酒设备,然后才开始酿酒,整个过程都是在空出来的仓房里进行,这件事情就算做成了胡怀仁也想先给自己余出一些钱财再说,河东大捷,两位主帅的奏章内容在大唐高层已经不径而走,李承乾和李泰的身份估计也掩饰不了多久,相信会快就会有长安的消息传过来,他不确定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临走之前,他想将酒酿出来,哪怕只是作为消毒,也是有很大的市场前景。 明月自从恢复身份以后,虽然日常还是男装,但是举止已经多了很多女性化,整座瓜州营对他也是没了任何设防,想到哪里逛到哪里,胡怀仁和几名抽出来的铁匠正在制作蒸笼的时候,明月就背着手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众人专心致志也没人注意突然多出来个人。 酿酒工艺在大唐不是什么秘密,众所周知难在提纯工艺,胡怀仁他们将手头的活计忙完,才发现明月早已站在旁边不知多久,于是多少有些尴尬:“明月,你怎么来了?” 明月盯着胡怀仁脚底下怪异的蒸馏器,不咸不淡的说:“我不能来吗?” 胡怀仁可不敢再耍贱了:“那里那里,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月白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在胡怀仁面前露出女儿化动作,胡怀仁有些发呆,然后便听到一句让他差点憋出内伤的话:“你高兴的太早了!” 胡怀仁:“” 这又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这姑娘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还是说他的心里抗压能力太弱了? 也没见她跟其他人说话这么毒舌呐?哦,跟其他人这姑娘一般动手不动口!胡怀仁多少有些平衡,老夫子将她找来无非就是想让人家帮忙保护自己,可是胡怀仁觉得老人家严重低估了自己得意门生的杀伤力,不止体现在打架上,这说话也很高手,一不留神就会被噎个半死好不好。 明月仔细的观察着胡怀仁鼓捣出来的蒸馏器,一只手就将百十斤重的东西提在手上转着圈研究,胡怀仁一阵牙疼,这个毒舌暴力女,也不知道以后谁会倒了血霉娶她回家?谁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德妃(第二更) “啪!” “废物,都是废物,一点小事也做不了,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们了,要是活着本宫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长安城德翠宫,一名宫装妇人愤怒的踢翻跪在地上的一名宫女,随手将进献上来滚烫的莲子羹打烂在宫女的脸上和身上,周围的宫人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都是些无名之火,宫人们不晓得那件事又做错了,惹得德妃娘娘生气,不过没人敢问。 事情从早上一个宫人传来玉门关密信开始,德妃娘娘亲手看过后就当即焚毁,而后就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这已经是第五个宫人被她随手打伤,而且烫伤在脸上,很可能就此毁及容貌。 宫人们也只敢在心中为那名宫女给予同情,偌大的德翠宫只有女人恐怖的咆哮,她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出头,华丽的宫装也掩饰不住她的天生妩媚,一对柳叶眉下凤眼含煞,宫女被烫伤后疼痛的尖叫出声,让她更加烦躁。 周围的宫人有心知会宫女不要叫喊,可是十二三岁年龄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忍耐力? “拖出去,乱棍打死!”门外走进两个年长的宦官,低眉顺眼,一人抓住宫女的一只胳膊,将其架了出去,空出来的地方立即有宫人轻手轻脚的过去清扫干净。 早上来自玉门关的密信让她愤怒中带有无尽的恐惧,她需要发泄,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出去,知道宫女被拖了出去她的心神才渐渐平复下来,四个该死的奴才,连同太子手下的一枚棋子,竟然连一个小毛孩子都没杀死,还弄个全军覆没,她如何能不气! 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枕边人,她和其他嫔妃不同,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耳濡目染知之甚深,当今陛下年老体衰,虽然较之平常老汉强上很多,可是如何能应付得了她这等天生媚骨,所以李渊对于德妃也是又爱又怕,留宿德翠宫也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也会讲一些出来就当做找了个知心人说说话,而德妃在这方面一直都扮演着最好的哪一类听众,她出身低贱,很小就懂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当年长安城杂耍班子的时候,她就明白容貌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出路,宇文化及和当时并非太子的李建成两人为她争风吃醋以致大打出手,莫不是出自她的精心设计,而后跟随李建成被寄托在裴寂府上,她一直在待价而沽。 直到李渊选妃,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费尽心机选上采女又凭借天生媚骨被李渊一眼相中,从此在后宫中平步青云,她不信天,不信地,只相信自己的手段和谋略。 前段时间和李渊同床共枕的时候,总能听到李渊提及一个少年人,她就很好奇,一个远在玉门关和长安数千里之遥的一个少年人能让皇帝不断提及,如此重视,经过多方打听,她总算知道这个少年的事情,如果是平时,她或许会很欣赏这样一个和她都是身世若柳絮浮萍的少年,有见识,有能力,懂人情世故,这样一个少年郎错就错在他第一个遇到了尉迟恭! 那个死心塌地跟着秦王李世民一条道走到黑的老匹夫,现在是什么时候,李世民回京已经十余日,和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如火如荼,老迈的皇帝并不能狠下心来做出废掉李世民的决定,而作为和她有过一段孽缘的李建成也犹豫不定,下不了杀伐之心。 她还年轻,刚刚享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几年时间,又怎么能让这些优柔寡断的男人拖累自己? 她不在乎自己的男人是谁,在乎的是谁能给她这样的权利!作为她第一个倾心而为的二皇子李世民,那应该才是自己的理想人选,可是众皇子中唯独他对自己冷若寒冰,不假颜色。 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只能选择太子李建成,本身就是旧识,而且对方对她本就有意,此时在禁宫中每一次不期而遇,每一次回眸,她都能抓住那个男人的心。 所以,为了她自己,她需要找出一个让太子和秦王彻底大打出手的导火索,而这时候胡怀仁出现了,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又是陛下心目中的小红人,他死了,陛下不会干休,秦王不会干休,而那时候,作为太子的李建成能如何?无非就是顺应大势,与秦王不死不休的战上一场,等大局已定,她自己的后路才算真正畅通无阻,哪怕李渊退位,也有李建成做自己的入幕之宾,何愁之有? 其实没有杀死那个少年没有关系,他害怕和恐惧的是这件事情被闹大,陛下如果严查的话难免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好在包括太子的人在内五个人都死了,相信也查不到自己头上,德妃思虑很久,总算安心下来。 不过在她心中,那个少年也成了她必杀的名单之一。 太极宫和秦王府,李渊和李世民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玉门关的密信,二人第一时间都是长舒口气,这件事情也给他们提了个醒,胡怀仁远在边疆,虽然可以避开长安城的龌龊,可是他本身因为是个孩子,所以更加容易被作为各方眼中的棋子,最重要的是,胡怀仁掌握有火药秘术,这等禁术只能被大唐掌握,若是被其他势力或者居心不良的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民思虑再三,便直接去了太极宫,父子二人私下做了一番交谈之后,一封诏书发至玉门关,命渭阳县男,瓜州营录事参军胡怀仁即可启程,赶赴长安,没有原因,没有准确时间,只有一个‘即刻启程’。 河东之战大胜的余波还在酝酿,一个月过去了,大唐这边有李靖和李绩两方组成的大军在石榴口大破兀舍利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兵发汾州,在距离汾州十里地方安营扎寨,威慑之意明显,汾州城在半月前撒出将近十万的突厥骑兵对阵二人,两军相距不足五里,却破天荒的在这半月时间内毫无战事。 颉利的休兵文书已经放在李渊床头有十天左右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翻开看两遍,就会心情舒畅,第一次,颉利休兵文书上用上了敬语,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名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姜洛神(第三更) 烈酒终究被胡怀仁捣鼓了出来,有幸品尝第一口的不是别人,正式尉迟宝林,一大勺倒进嘴里,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然后半天一动不动,胡怀仁在一旁都准备急救了,这厮才长出一口酒气,满脸憋得通红。 “好酒!” 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两字,胡怀仁翻个白眼,比较大唐这时候的烧酒,黄酒,果酒,他酿出的高度数白酒当然是好酒,一把夺过宝林手中的勺子,不让他继续喝,一个月的劳动成果也就这一点点,喝光了拿什么去说服关野和一众将领? 明月就站在一旁,胡怀仁笑着从旁边另外拿过来一个小勺子递过去:“要不要喝点?” 明月也不推辞,但只是舀了一小口,含在口中仔细回味,而后咽了下去,脸颊飘起一抹醉人的绯红:“还好!” 胡怀仁等了半天,也就等来‘还好’这个评价,头酒还有半坛子,所以怀里这一坛是勾兑好的酒,酒香浓郁,他心里不忿,应该是很好而不是还好!从明月手中夺过小勺,自己也舀了一小口,张嘴就灌了下去,香!辣!然后胡怀仁再也品不出什么味儿了,本身他就不怎么喜欢喝白酒,此时觉得和后世的白酒比起来就是劲儿更烈,口感不怎么好。 明月瞪着眼睛瞅着胡怀仁拿过她用过的勺子喝酒,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该怎么办,等胡怀仁放下勺子咂摸酒的味道时,她整个身体不自觉竟然有些滚烫,尤其是脸颊,像是红透了的苹果:“他,竟然用我喝过的勺子喝酒!”姑娘此时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视线也只是盯着自己嘴唇沾过的地方。 自己喝过以后,胡怀仁才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不咋地,可是这里的工艺水准也就这样,况且他的目标也只是单纯的提高酒精度数,如果这东西能被接受,后续可以先试推一波给草原牧民,那里一年中大半年时间都是寒冷的,烈酒有驱寒的幻觉效果,而且很容易让人上头,想一想,草原上,天高地阔,风吹草低见牛羊,喝一大口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在草地上一躺,多惬意!多豪迈!草原汉子应该好这一口。 心里这样想着,胡怀仁就忍不住再舀了一小口,咂摸一下嘴巴,怎么少了刚才那一丝香味? 眼看明月已经瞪圆了眼睛,拳头捏的咯咯响,胡怀仁仍然在细细品味,尉迟宝林已经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免得被误伤,至于自家兄弟,只能自求多福了。 明月还是忍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小勺,然后捏在手中咯吱一声,木屑欷歔坠落,这下胡怀仁再迟钝也知道有问题了,联想到勺子顿时有了开溜的想法,怪不得刚才第一口的时候有一丝特别的香味,第二口就没了,原来如此! “你们都出去!”明月强自镇定下来,一瞬间恢复女神风范,周围尉迟宝林和几个工匠连忙跑了出去,尤其是尉迟宝林,临走前竟然还不忘关门!这是给兄弟坟上添土的节奏啊。这一动作让明月脸上又是一红,直接一脚将尉迟宝林踹飞了出去。 “有话好说,明月姑娘,有话好好说。” “哎呀!” “你别动手,再动手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哎呀,痛!痛痛痛!” “你等着,小心我那天武艺高过你” “哎呀呀!” 尉迟宝林等人在外面无言以对:“这里的事情都不许说出去,听到没?” 门外就有士兵来报,说是营地外有一男一女访友!寻找参军大人。 惨叫声戛然而止,胡怀仁淡定的开口:“知道了,我等下就出去!” 什么是高手?高手就是揍了人之后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可是痛不痛只有被收拾的人才懂,明月提着那坛子勾兑好的酒直接就回去小院了,老人家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好咂摸两口小酒,不过本来这些事情都是由胡怀仁做的,看来虽然收拾了某人一顿,但是姑娘面皮终究还是薄了些。 尉迟宝林从门外摸进来,伸出大拇指:“兄弟有魄力呀,那等母老虎你也敢招惹,哥哥佩服,佩服!” 胡怀仁揉着身上的几处隐位,算是学到了,这等收拾人的法子还真是,他斜了眼尉迟宝林,已经没有功夫感叹遇人不淑了。 想独自一人去营门口看看到底是谁来访,可这家伙愣是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而见到来人以后,胡怀仁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打招呼,因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但是算不得多熟,正式那天祁连山角的主仆二人,主人姓名他不知道,仆人倒是有个名字叫蓉儿。 二人敢光明正大的来到这里,胡怀仁也不知道两人那里借来的胆子,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动手? 胡怀仁骑在马上,并未下马,距离两人二十余米的时候停下马:“高手兄别来无恙?” 男人沉默以对,蓉儿欠身施礼:“蓉儿给小爵爷赔罪,今日到访是我家主人有事相求,请小爵爷看在当日的情分上,将我主仆二人莫当做敌人便是!” 当日要说胡怀仁得以逃脱,还真是有些依仗那男人突然发疯,至于这个女人,胡怀仁并无半点好感,可是女人所说不假,那位高手兄从头至尾对他并无半点敌意,轻轻的拍了拍尉迟宝林的肩膀示意无妨,而后吩咐: “开门!” 营门打开,二人都骑着马,胡怀仁特意经过了李承乾的马夫那里,还有常猫经常去的铁匠作坊,最后才在小院外面驻马。 “高手兄,请!”胡怀仁站在门口,眼瞅着那马夫和常猫已经骑着马跟在身后晃悠悠的跟了过来,这才多少放心下来。 “我叫姜洛神,不叫高手兄!”男人今天显得和那天晚上一贯的笑眯眯的近视眼完全不同,他眼神清澈深邃,注视胡怀仁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全身被看个通透的错觉! 完全不同了,刚才在营门口只是注意了大体相貌,没有细看,这突然一说话他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名叫姜洛神的男人,怎么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前后两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胡怀仁差异的看了眼小心跟在一旁的女人蓉儿,发现这女人除了一如上次的恭敬之外,还多了一份敬畏,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会敬畏?是谁令她如此害怕? 姜洛神并未在意胡怀仁的举动,也并不在乎身后跟来的马夫和常猫,径直来到院中,对院中所有人不加理会,双目一扫直接就注意到了墙角向阳处摆放的绿油油的菠菜,他径直走了过去,轻轻的折下一小片叶子,放在口中尝了尝,然后转过身问跟着进门的胡怀仁:“这是你师父从西域带回来的菜蔬种子?” 胡怀仁摇摇头:“这叫菠菜,是前几天我从集市上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种子,抗旱,抗虫,关键是好种活,枝叶肥大,是一种能适应我大唐广为种植的好菜!” 姜洛神仔细的回味口中的菠菜叶子:“是一门好菜蔬,可是谁告诉你我是唐人?” 胡怀仁无从回答,这个人脸上有一种天然拒人于千里的表情,像极了李承乾的那位马夫,说话时又更加锋芒毕露,有一种鹰视狼顾的霸道。 胡怀仁没有说话,常猫却听着这话万分不爽了:“哼,不是我大唐子民?那你作为番邦之夷胆敢擅入我军营重地,真以为这里没人拿得住你?” 胡怀仁皱着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女人蓉儿,那女人也几乎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眼中有一丝无奈和慌乱,胡怀仁眉头皱的更深了,说到底,他还是更想和那天那个高手兄说话,而不是现在这个姜洛神,也多亏了自己留了个心眼,将马夫和常猫都喊了过来。 不过动手的话,他是绝对不允许在这里动手的,而且他心里有个猜测,如果是真的话那也完全不需要动手。 他直接站在两人中间,面向常猫轻轻的摇摇头,然后才转过身来:“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请问吧,就当做你救过我的报答,除非涉及家国之事,其他知无不言,问完后就请回吧,你虽然和我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神人之资 常猫一声冷哼,作为秦王亲身内侍,他从几人言语之间早已看出胡怀仁与姜洛神和那女人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联想到近日胡怀仁被劫持还有两个漏网之鱼,又怎能猜想不到。 其实以他的涵养,姜洛神那点自负甚至狂妄又如何能让他真的动气,只不过事情牵扯胡怀仁肚子里的火药神技,作为大唐李氏最忠心耿耿的仆从,他又怎能放任两人安然的活下去? 胡怀仁站出来的时候并未想到那等层次,只觉得常猫这老好人一般的角色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马夫也沉默的走了出来,手中藏着一个长形布裹,他并未理会胡怀仁,视线看向姜洛神,眼中的战意犹如燎原之火。 内门本属于胡怀仁的房间门打开,明月一步跨出门外,只不过并非往常的男子装扮,而是第一次在军中换上了女装,素面朝天,天生丽质,就连同为女人的女仆蓉儿也是满脸差异。 明月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场中包括常猫在内的三个高手竟然同时气息内敛,胡怀仁咧咧嘴,女人果然能顶半边天! 屋子打开,自然而然就飘荡出一股浓郁的酒香,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屋内,一个老人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醉醺醺的摇晃出来,胡怀仁抚了抚额头,老头儿你跑出来干啥?李泰和胡错这两个死孩子也是欠打,扶着老人张重九旁若无人的走到石桌那边坐下,老头子手中抱着那坛子烈酒死也不放手,坐下后立即有李泰狗腿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碗,老人自斟自饮了一口,像是突然发现院子怎么多了这么多人,连忙招手:“来来来,这是怀仁那小子刚酿出来的新酒,尝尝,都尝尝!” 胡怀仁满脸黑线,怎么从来就没发现这老头儿还有这种败家属性?相识这么长时间胡怀仁总能在老头子身上潜移默化的学会一些东西,比如前几天教导胡错这些孩子的那句话:“敏于事而慎于言!” “别,别,三位要是实在手痒,想切磋的话可以到院子外面,那里,宽敞!”开玩笑,他的酒是谁都能喝的吗?你们喜欢打架就去外面打去,别只吵吵着打扰老人家酒都搬出来了,呃,胡错这死孩子怎么还从怀里掏出了炒豆子,这是什么情况,感情这爷三儿出来就是准备看戏?道具都准备妥帖了! 常猫:“” 马夫:“” 姜洛神:“” 胡错掏出碟子,放好炒豆子,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到明月身边:“嫂子,您去那边坐着看,那里空气好,我还给您准备了蜜饯,可好吃了!” “嫂子!还空气好!”胡怀仁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起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表现的生气一些还是窃喜一下,他偷偷看了眼另一个直接当事人明月,只见她一只手直接拧住胡错的耳朵,“开电视机,对,就这样”,胡怀仁心里也恨不得把这死孩子吊起来打。 “不错,不错,小子眼光很好嘛!”老头子美滋滋的再次咂摸一口酒,也不知道是感慨什么,等再想喝的时候,酒杯子就连酒坛子也不见了,明月面无表情的坐在老头子对面,眼神中有些羞恼。 “哎呀,你这闺女,老夫说这酒不错你急眼干吗!” 胡怀仁这时候也只能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断的用眼神示意三位高手:“还不出去打架杵在这儿干嘛?没看到人家都做好了吗?” 姜洛神也是失神片刻,直接走到老人桌前:“好香的酒,姑娘能否赏杯酒水喝?” 被老头子和两个小屁孩这么一闹,三人还真是打不起来了,马夫眼中的战意也熄灭了下去,他看了眼胡怀仁,然后直接走出了院子,门外响起战马嘶鸣,想来是直接回去了。 常猫也怕在这里动手伤着李泰,便收了脾气,束手站在李泰身后,不过眼睛也不时的瞟着明月压在手下的那坛子酒。 尉迟宝林是最懵的一个,本来也觉得自己差不多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了,可是今天院中这三人乍然间外放出来的气势让他有种巨浪中撑篙弄舟的感觉,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直跳,这得喝一大杯酒稳一稳:“来,弟妹,给哥哥倒碗酒压压惊!” “哎呀!” 刚凑过去就被明月一脚踹飞,也不知道这厮最近是怎么回事,犯贱的倾向越来越严重。 胡错和李泰两人眼看打不起来了,都有些懊恼,张重九一手一个在两个家伙脑袋上拍了一下:“去给客人拿碗,多带几个!” 两人怏怏转身,带回来三四副碗筷,张重九一字摆开,示意明月倒酒再次示意明月那里仍然毫无动静。 胡怀仁大汗,先生当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胡怀仁赶紧从明月怀里抱过坛子,一一满上,给几人递了过去,常猫点了点头,接过之后一口干了下去,胡怀仁无语,怎么和尉迟宝林一个样儿,长得挺细发的一个人,下面还少跟东西,就不能斯文一点? 果然,常猫也是憋了好一会儿,才长出口气:“好酒!真是好酒!” 老头子偷偷看了眼明月的眼色,见其神色早已恢复正常,才悄悄端起酒碗,细细的品了一小口,眯起眼睛享受那种晕陶陶的乐趣。 姜洛神学着张重九,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入喉后的辛辣简直能烧穿肚肠,忍不住在抿一口,在抿一口。 等到小碗空了,想将碗递过去,却发现胡怀仁早就就将酒坛子递给胡错让抱回屋里藏好,自家东西胡错从来都是特别认真,一般藏起来的东西也就胡怀仁能找得到,其他人还是算了吧,这个李泰虽有发言权,大冬天的为了胡怀仁闲来写就的胡氏西游,手没少被鼠架子夹过。 老头子也喝完了,胡怀仁一脸无辜的指了指胡错的背影,然后劝到:“一天抿上一两杯就可以了,喝多了伤身!” 然后瞥了眼常猫和姜洛神:“你们也是,这酒太烈,都少喝点,武人不都首重养身嘛,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来来来,吃豆子,吃豆子!” 还剩下一碗酒,明月没有喝的意思,胡怀仁就端起酒碗,递给姜洛神身后束手而立的女人,女人轻轻的摇摇头,胡怀仁就顺势放在姜洛神的面前。 姜洛神并没有动碗,他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水:“我一介神人,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堪吗?” 胡怀仁莫名其妙,怎么扯到神人了,你是神人那我们是什么?他想笑可是却发现常猫c张重九c尉迟宝林还有明月,这些人脸色竟然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怎么回事?总不可能面前真坐了尊神仙吧?他不信! “还是说在你的师门眼中,神人只是被当做等闲?”姜洛神面色平静至极,语速也不急不缓,无甚威势,可常猫却立即将李泰拉至身后,眯起眼帘状若狮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这是病 得治(第二更) 所谓三人成虎,胡怀仁悄悄算了一下,这绝对不下于三个人了,可是要他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神,这就开玩笑了。 一个人笑起来有些尴尬,好在有胡错和李泰两个坚定的支持者,也跟着傻笑起来,胡怀仁笑着笑着戛然而止,认真的看着姜洛神:“你不是神,你是人,只是得了一种怪病,让你晚上和白天完全不同,虽然同是一个皮囊,可是思维和行为模式迥异,我师父管这种病叫做,人格分裂症!高手兄,这是病,得治。” 胡怀仁说的认真,一时竟然让所有人都分不清真假,可是他们惯有的思维让他们下意识的否定胡怀仁的观点,姜洛神身上气机骤起,胡怀仁顿觉被猛兽环视,浑身汗毛乍起,明月一声轻哼,如春风拂面,让胡怀仁身上的压力骤减。 胡怀仁对尉迟宝林摆了摆手,示意尉迟宝林稍安勿躁。这货刚才几次都想直接将骑兵拉过来,管你神啊鬼啊,十个不够那就百个,百个不够那就千个,以轮冲锋保管你魂飞魄散,这就是军队和武林的区别,武林中再厉害的高手,在军队面前都是纸老虎。 胡怀仁从姜洛神那里把那碗酒端了过来,自己抿了一小口,咂摸咂摸嘴巴,看到胡错和李泰两个小馋虫一脸希冀的样子,就再喝一口,小孩子不能喝酒!然后才面向姜洛神正襟危坐:“我知道我的话和你,不,是你们一直以来的认知相悖,我说一些你身上所具有的症状,你结合自身情况看看是否对症就好?” 姜洛神沉默不语,胡怀仁用手指轻轻的转着碗沿:“第一,晚间和白天分属不同人格,主要表现在性情和思维方式上的不同,恍若完全是两个人,这是你们认定是人而不是神的主要依据。第二,有和你类似病情的人其实不少,只不过你的武艺或者你们知道所谓神人的某一方面特别突出,所以会被人神话,就成了你们口中的神人,而那些各方面都普通的类似病人,却无人得知。第三,有这种病情的病患都有类似的共性,那就是在发病之前受到过某种刺激,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家庭社会上,都受到过惨痛的打击,这个受到刺激的时间不确定,有可能是孩提时期,有可能少年时期,也有可能成年之后” 姜洛神猛然直直的站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胡怀仁款款而谈,胡怀仁笑着和其对视,说道痛处了,而周围几个人也看怪物似得看着胡怀仁,显然,这些话让他们的信念又一次动摇了。 “我还是不信,不过你也不似乱说一气,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今日我来是想问你,如你当日所说都是实情?”姜洛神神色并无变化,胡怀仁不由得感叹一声,晚期!听到姜洛神问话,就随口说道: “那一句?” 这就有些噎死人不偿命的节奏了,姜洛神怒发冲冠,气势狂飙,没等明月有所动作,常猫便纵身一跃,已经站在姜洛神侧方,他神色阴沉:“三番两次挑衅,以为我大唐无人?纵是当年的梁国武道第一又如何,我今日倒要领教一下!” 梁国武道第一,胡怀仁这才知道姜洛神的大概背景,仔细回想历史上梁国的大小,以此评测这个第一的水准到底如何,可是猛然间醒悟,这个历史好像和自己在史书上找到的那个历史终究还是不太一样,需要之后找人问问才知道。 “挑衅?”姜洛神转过身,视线转向常猫,胡怀仁再次感觉体内的那口气竟然自发运转,连忙盯着场中两个大高手一瞬不瞬。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挑衅!天策府马槊第一尉迟敬德有这个资格,双锏秦叔宝有这个资格,你有什么资格!” 胡怀仁浑身气机流转越来越快,刚才用心感受两人的气机流转,这等高手间的对峙,对气机的把控妙到毫尖,算是难得一见的学习机会,可是机会是抓住了,底子不牢的胡怀仁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他大惊失色,武夫这条路张重九之前是不建议胡怀仁走的,原因便是太过凶险,有来自对敌时的技不如人,疏忽大意,也有来自自身心境毅力等磨难,况且胡怀仁所走的本就是内家路子,俗话说厚德载物,德行够了才能承接更大的命运施舍,用在武道一途更加贴切,心境不到,参练过甚反而最易伤身。 腰间一痛,胡怀仁那口气机长长的吐了出来,转身便看到明月的裙摆轻微的摆动,估算了一下距离,无奈的叹口气,姑娘你就不能动手吗?非得动脚! 场中姜洛神在说完话后便向常猫走去,侍女蓉儿轻轻的一句话打消了胡怀仁喊人群殴的:“主人白天清醒时不会杀人!” 有热闹看,李泰和胡错两个顿时来了精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张重九身边,两只手同时抓向碟中一粒最饱满卖相最好的炒豆子,结果谁也不让谁。 “啪啪!”戒尺分别敲在两人的爪子上,二人吃痛的只好缩手,老头子收回戒尺,施施然拿起那粒豆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对两个活宝说道:“看戏!” 两人相距不足一米距离,常猫严阵以待,反而姜洛神气定神闲,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藏于身后,常猫脸色有些涨红,这是侮辱,他欺身向前,袖袍荡起一股劲风,右手藏在袖袍内犹如蛟龙探爪,直接抓向敌方面门,同时左手蓄势待发。 姜洛神侧身避过,那只右手仅轻微格挡,待常猫左手从腹部探出的时候,他再次拧身避过,右手横敲常猫左臂肘关节,姜洛神一身麻色长衣丰神俊朗,从始至终另一只手握拳在后腰处,高下立判。 胡怀仁也没有想到一向待人和气讲规矩的常猫,在动手后竟然满身杀伐气焰,每一次进攻都爆裂激进,气焰彪炳的就连一般的军中将领都自愧不如,胡怀仁的视线不时的朝常猫的裆下招呼,这位公公真的那啥干净了? 两人都未动用兵器,单纯的拳脚之分,姜洛神长衣飘荡,每次常猫攻伐过来的气机牵引总会被他的右手导向无法着力处,两人来回数十回合,或许是该试探的都试探过了,姜洛神脚步横移,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砸出一拳,直接将常猫打得倒退出去。 胡怀仁哑然,这也可以,高手风范呢?不是说好的只用一只手嘛?再看两个当事人和尉迟宝林,竟然都是一脸平静,就连被坑惨了的常猫也神色复杂,但是并没有什么懊恼或者委屈之意,胡怀仁顿时发现,这又是被电影给骗惨了,武夫讲究狮子搏兔,虽然这次对阵两人或许并无杀心,但是拳脚无眼,内家高手随便一拳打在身上或许就需要几个月或者一两年的时间来休养,期间各种补药食材更是需要消耗无数,谁会留手? 譬如此时的常猫,虽然最后关头他的左手挡住了那快若奔雷的一拳,可是此时仍旧面色不健康的潮红,藏于袖口中的那只左手也在隐隐颤抖。 胡怀仁看过去的同时常猫也看着他,眼神中怎么有些特别的意思,有些咬牙切齿?胡怀仁下意识的再次看了下其裆部,噢,被发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不开窍之人(第三更) 长安城太极宫偏殿,李渊侧卧在龙榻上,香炉里燃着安神醒脑的贡品檀香,袅袅的香烟横在跪伏在地的温汤监司事和皇帝之间,飘飘袅袅,犹如隔开了一个偌大空间。 武德元年,帝设温汤监c九成宫监两大秘事机构,专司帝王内务,钱银一事统由内府主拨,满朝文武无从过问。 此时徐子扬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所奏报者,正是玉门关胡怀仁遇劫持一事,徐子扬额头上汗水不停的低落,职司之内,牵扯后宫c东宫他怎能不胆颤心惊,温汤监在立国之初便由皇帝和宗正寺,御史台九卿定下所属,属于皇帝的内务管辖,换句话说,也就是皇家家奴,皇帝任免打杀大臣或许会有文武百官敢头撞御阶以死相抗,可是陛下处置家奴,不会有任何人多嘴一句。 事情的详细经过徐子扬说完后并未抬头,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高高双手托起,这是玉门关温汤监内间传回来的亲笔信! 李渊闭目养神,轻轻地挥了下手,从台柱后方走出一位束手而立的宫人,走路无声无息,从徐子扬手中接过密信,然后仔细检查是否有疏漏,徐子扬在送出密信后再次俯下身,以头贴地。 “陛下,密信完好无损!” 李渊睁开眼,透过香烟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徐子扬:“念,你起来吧!”第一句是给宫人吩咐,第二句是给徐子扬恩赐。 “谢陛下!”徐子扬站起身,从头至尾都是眼睛瞅着地面,宫人拆开密信,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嗓音有些沙哑低沉,李渊听起来可能有些不适,那宫人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连忙跪伏在地,口中却并不停下。 两张金贵的徽宣纸写的满满当当,读完之后,那宫人才叩首请罪。 李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良久,偌大的偏殿里没有一丝杂音:“如此说来,德妃参与此事已是证据确凿,而太子是否也参与其中并无确切证据了?”大约半个时辰,殿内突兀的响起李渊的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回陛下,是!”他知道皇帝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至于其中一名埋伏在尉迟宝林亲卫营的死间刘克己身份尚未查实,期间此人和薛万彻有过两次接触,最后一次也是他派人联系薛万彻之类的事情皇帝是不会在意的。 果然,李渊接下来的举动让徐子扬长舒口气:“将密信烧了,出你之口,入朕之耳,世间不允许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明白吗?”徐子扬后背早已湿透,第四个人,现在殿中已经有三个人了,那么谁会是那第四个人?他不知道,也不敢猜,温汤监有其一套内部的行事准则,一切都是以皇帝为核心去运作,至于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受伤多少人,死掉多少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给了他们别人难以想象的权利,可是同样拿走的更多,这些他们没得选择,他再次叩谢:“是!” 李渊并没有让他退下,而是坐了起来,似乎有些感慨:“这人呐,出生几个月就学会说话了,可是往往几十年,都学不会闭嘴!下去吧!” 徐子扬躬身退后,直到殿门口才转身快步离开,李渊看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起来吧,回头自己去找太医抓几副药,有病就去瞧大夫,死撑着做什么?”这位跟随李渊近十年的老宦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陛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呐,为了一些黄白之物竟然擅自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求陛下念在多年来的情分上,饶老奴一命!” 李渊嘴角勾起,看起来像是在笑,可是眸子中只有无尽的冰冷:“常安呐,早年你随朕征战天下,伤了子孙根,这个近侍总管的身份可是朕逼着你做的?” 常安跪在地上只是不断摇头,李渊笑容更深:“朕赐你良百倾,食邑三千户,这等开国公爵才能有的荣耀你也不稀罕!可为何只过了这么几年,一点小小的银钱就能让朕的扛蠹大将败坏纲常?沦落至斯!” “朕早年听过一句话,叫做世间不开窍之人,往往都是畏威而不畏德的货色!你和德妃这次真是缴天之幸,那个少年最终安然无恙,这次若那胡怀仁少了根毫毛,朕恨不得剥了你们两个的皮!”最后一句话,李渊终于不再压抑,整个人变得竭斯底里,帝王的暴虐在这一刻全然释放,毫无顾忌! 姜洛神在和常猫点到为止的交手后便带着蓉儿离开瓜州营,胡怀仁送至营门口,然后目送二人策马西行,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蓉儿明显可以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错,破天荒的驾驭着马儿靠近些,再靠近些。 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直至融为一体。 “主人” “以后叫我公子吧,我未婚,还是叫公子好些!” “公子,奴想西去的路上陪伴公子左右!”本来她有些局促,可是这一声公子竟然给她偌大的勇气,让她讲出了这句思虑已久的话。 “路太远,或许一年两年也回不来的,或许,一辈子也回不来的!”姜洛神眯着眼睛,扭过头笑眯眯的说。 “只要公子不弃!”女人的眼睛有些躲闪,还有句话她没说,奴便生死相依! “这些年苦了你了!”姜洛神丰神俊朗,可是有些眯眯眼,女人笑面如花,有一点朝天鼻,一前一后,走过玉门关口,一路向西。 营门口,常猫无声无息的站在胡怀仁的身侧,瞪了尉迟宝林一眼,尉迟宝林就递给胡怀仁一个眼神,灰溜溜的跑开了,他可不是李承乾李泰这些孩子,能把这个战阵上驮尸千里的豺狼当成家猫,每当单独和这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胡家小子,老夫再问你一便,火药之事那两人” “我也再给您说一遍,火药的配方,除了陛下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胡怀仁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今天替姜洛神挡下常猫和马夫两人,已经过界了,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从当权者的角度去看,为了保住火药之密,杀两个相关嫌疑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他看来,生死之事,太大,太重,罔顾他人生死,那这样的人做的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想了想,他看着常猫,认真行礼躬身:“此间事,怀仁愿一力承担!“ 显然,常猫也没有想到胡怀仁有这种决然的想法,呆滞瞬间后,一巴掌狠狠的抽在胡怀仁的后脑勺上:“滚你娘的蛋,还一力担之,你他娘用什么担?老子抽死你这王八蛋,狗日的!” 胡怀仁落荒而逃,感觉好像又说错话了,这老太监大人虽然没有动内劲,可是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夫,一巴掌抽下去胡怀仁逃跑的过程中脑子都是木木的,看着身后那个中年太监气急败坏的样子,头一次觉得这人还不错,患难识人泥泞识马,这个比爷们更爷们的太监,今天被他给无意间羞辱第二次了,老爷们脸上是有些挂不住! 胡怀仁越跑越快,追上尉迟宝林后一把从他脑袋上夺过帽子,撒腿就跑,尉迟宝林大叫一声:“啊呀呀,兀那小贼,给小爷站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山高水长 瓜州营地酒坊内,胡怀仁和尉迟宝林相对而坐,尉迟宝林眼看着胡怀仁从旮旯里翻出一大坛子烈酒,立刻眼睛一亮,然后麻利的起身将门关好,搓着手坐了过来。 “就知道你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贼,好东西肯定藏得谁也找不见,来来来,咱兄弟两个今天就醉死在这里,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满上满上!” 胡怀仁笑的有些勉强,酒拿到了折冲府,将军们也都是特别中意,可是说到要用大量的粮食去酿酒,别说什么贩卖给草原人,只这一项,就没有一个人吭声了,关野更是直接将酒杯子摔在了地上,要不是薛万彻拦着,当场就能抽他几鞭子。 不欢而散,和心理预期相差太远,胡怀仁早早离场等在门外,薛万彻离去的很晚,胡怀仁和尉迟宝林就一直等着,因为关野今天有些反常,他想问下究竟,直到薛万彻走出府门,看到胡怀仁的时候并未立即走过来,而是驻足想了一下,才在胡怀仁耳边吐露了一句话:“关将军在保护你!” 回到瓜州营,胡怀仁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为什么,老人张重九应该可以推断出来,可是并没有告诉他,明月从那天过后也消失了已经有好几天了,问过老夫子,也没有答案,好像所有的事情突然之间变得不可控,所以他只想找个人喝几杯。 “怀仁,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父亲从长安来信,你很快会被调回长安,估计圣旨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宝林灌了一大口酒,黑炭似得大饼脸很快就变成了紫红色,虽然呛得厉害,可这样喝起来很爽不是。 胡怀仁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早晚的事情,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渊会留自己在玉门关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自己会被第一时间召回长安城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对,他给宝林添满,自己也端起碗碰了一下:“嗯,知道了!” 尉迟宝林瞅了他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他娘的,亏我瞒的这么辛苦,原来你小子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笑声多少有些萧瑟和不舍,胡怀仁看在眼里,再满上一碗,干! 尉迟宝林喝醉了,说了很多平时想说又不敢说的心里话,远赴边关为国守疆,听起来多么豪壮,霸气!可是三年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想自家媳妇,想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开始学走路了罢,也想母亲,想他的兄弟。 他拜托胡怀仁一定要替他多抱抱他的孩子,他母亲家法太过严厉,他怕媳妇受委屈太多,他父亲老尉迟一般对家事是从来也不过问的,他还说到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天策府的旧部,胡怀仁一一记下,记不住的就多问两遍,借着人还能说话让他多说两遍,兴许一会儿做梦就能梦到。 终于睡过去了,胡怀仁起身,将炭炉的火拨的旺些,冬天终究是过去了,倒春寒也没什么可怕的,晚些时候再退衣服就是,胡怀仁一个人沉默不语。 “吱呀!” 门被推开,胡错李承乾和李泰外加驴子都站在门外,胡怀仁招了招手,他们便有些雀跃,进门后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好像屋子里就成了另外一方天地。 李承乾最大,比另外两个也懂事许多,他主动将酒温在炭炉上,门外站着一个人不吭声也不进来,胡怀仁知道常猫现在对李承乾李泰两人是寸步不离,想来长安城那里该知道的人应该也知道了。 突厥王颉利虽然兵败,但是并不甘心就此离去,在临走前和李渊隔空来了一局豪赌,无火药利器,双方各出两万骑卒,捉对厮杀,战至最后一人为止,突厥若胜,大唐需要年纳岁贡百万,大唐若胜,则突厥归还此次掠夺的二十万妇孺。 消息传至玉门关的时候,战事早已尘埃落定,大唐险胜,双方正式休兵止戈,进行短暂的休养生息,等户部侍郎前去边境,接收被释放回来的子民时,看到被突厥骑兵驱赶羊群一般将浩浩荡荡的妇孺退还,而后令整个大唐触目惊心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早已发生了,所有妇孺,再被退还回来的前一天,统一被割掉了右手拇指! 边疆之上,户部侍郎悲愤的惨嚎若杜鹃啼血,同行之士面目血红,众将冲冠一怒集结战阵欲要拼死一战,老侍郎当着数万将士的面掩面跪地,以乞求息怒止戈。 胡怀仁给你个小人儿倒了一碗酒,三个人分着喝一碗,有种偷着做坏事的兴奋感,一个个眼睛瞪的亮晶晶的,胡错从怀里摸出一兜子炒豆子,李泰不甘示弱也从小白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大块煮熟的肉脯。 胡怀仁笑着在没人头顶上拍了一下,倒了一大碗温热的烈酒,递给李承乾,示意让他给门外的常猫端过去,大冷天的,暖暖身子,这位身残志坚的宫门中人自那天以后见着胡怀仁就没个好脸色,是真的有些生气,好心当作驴肝肺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对此胡怀仁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个凡人,修行的道行还是太显浅薄,人心终究是最难懂的东西,所以就有高人说过,世间最经不起试探的,不外乎人心。 只能靠时间慢慢缝补,最起码知道这个常伴伴是一个面不冷心还热的人就行了。 圣旨在几天后还是如约而至,这次来的只有一个张三宝,只是带来了兵部调令文书还有李渊的口谕,关野和薛万彻在文书上加盖印章之后,胡怀仁便算是已经净身出户了,张三宝,应该叫做张纯泉的少年公公和胡怀仁尉迟宝林等人也算是老熟人了,并且少年心中早已敏感的察觉这个同龄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所以话语之间难免更生亲近之意。 军务的交接很简单,胡怀仁只需要将印信和文书递交折冲府即可,自然有人会接替他的职位,关野府邸中一些相处比较好的将军们都来了,这个摸摸头,那个拍拍肩膀,粗着嗓子叫嚷着得赶紧生个闺女,好逮住这么个金龟婿。 军汉之间没有凄凄惨惨的离别,胡怀仁感觉脑门已经被那些杀才拍的有些不灵光了,肩膀早已麻木,可是仍然得舔着脸叔叔伯伯的道别,关野从腰间解下刀把都已磨得光亮的老旧唐刀,塞在小白的背袋里,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一行车马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尉迟宝林送出十里,再送十里,然后被胡怀仁牵住身形:“又不是上战场,怎么婆婆妈妈的!” 尉迟宝林黑着脸,一言不发。 “你说的事情我都记下来了,而且还用纸写了下来,要不,你检查一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 前面的马车内,探出三个不大不小的脑袋:“宝林哥,怀仁哥哥说你那天喝醉了喊得最多的是媳妇儿的名字,我可不会给尉迟伯伯说的,你放心!”李泰这死孩子,胡错瞪眼,车厢内又是一阵闹腾。 尉迟宝林终于开口:“不送了,此去一路山高水长,兄弟保重!明年戍边完回长安,咱们再见!” 胡怀仁笑了一下,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走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您夸我的时候很帅 李承乾和李泰为什么跟着回长安胡怀仁没问,但是也猜测的不离十,兄弟两个还是没有瞒过长安城一众耳目,或者说是那些有心人觉得时候到了,才把他们兄弟二人远走河西的事情抖了出来,在玉门关的时候张三宝还并未如何改换称呼,待走出折冲府的管辖范围之后,张三宝便恭敬的以家奴自居。 百人左右的车马队伍大多都是不认识的军伍汉子,看常猫和他们的领军偶尔搭话,便觉得没准就是宫禁中的卫军,就绝了打交道的心思。 越是向东,气温越发的暖和,地面上已经可以看到一片片绿意,再过几天便是年关了,看样子他们这一行人得在道途中度过,虽然简陋,但是胡怀仁却非常上心,只要遇到城镇或者集市,总会停下来休息一翻,反正回去也不需要多么着急,路过肃州的时候胡怀仁在集市上看到有很多福字售卖,由一名老翁现场写就。 一个个福字别开生面,数十个下来竟然没有一个重样儿的,瞧着都喜庆,胡怀仁一口气买了二十余张,那老翁也是个妙人,好像是当天第一单生意,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开门红,所以就想免费帮胡怀仁写副长字,胡怀仁连忙拒绝,老人家这小本生意,本钱都摊在那纸墨上,况且一副字最起码占用的纸张顶好几个福字。 认真谢过老翁以后,他更愿意和这个明显家境普通的老人家闲聊一会儿,两人年纪相差悬殊,可是胡怀仁最不缺的就是和老人家打交道的经验,三两句下来,就将老人家家境摸的差不多了,一儿一女,儿子娶得邻村的闺女,有些碎嘴,家长里短的就爱嚷嚷别人家的事情,而老人自己早年读过几本圣贤书,对儿媳妇的习惯很是不喜,儿子又是个木讷人,时间一久,难免磕绊就多了起来。 好在女儿嫁的地方不算远,隔三差五的能回来一趟看看他,要不然,老人家可是有的气受的,这不,平时闲来无事,老人就在这里摆摊替人写家书,赚些粮食补贴家用,逢年过节的时候便写写字,一来不需要再加看儿媳妇的脸色,二来也就当解闷了。 “小娃子,老汉看你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娃,怎么对这些家长里短的还知道的挺多的,嗯?”老人笑着开胡怀仁玩笑,胡怀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这年月读书人是讲究修身,齐家,治国,老人家虽然只能算个半吊子读书人,可是话里的道理确实没有问题的。 “老头,刚才让你写的联子写好了没有?”胡怀仁正要解释的时候,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领着两个随从,随意的往嘴里扔一颗枣子,边走边趾高气扬的问。 “哎呦,瞧小老儿这记性,竟然给忘记了,这就给您写,这就给您写!”老人家一拍脑袋,刚才和这个小伙子聊得来,就多说了很多话,竟然把正事儿给忘了。 “什么!忘了?郭员外府上急用的东西你也敢忘!快写快写,老不死的,耽误了员外大事,看小爷不剥了你的皮。” 年轻人并未在意站在一旁的胡怀仁,他手中还拿着一叠刚晾好的福字,碰见这种事,他并未强出头,而是将福字找了块木质镇尺压住,然后配合给老人家磨墨。 老人点头谢过,思索片刻便认认真真的写下两条长联,胡怀仁觉得比自己写的字简直好看无数倍。 待稍微晾晒后,便卷好用细麻绳一扎,双手递给那年轻人,年轻人嘴角勾起,瞥了胡怀仁一眼,然后看着老人说道:“行了,忙你的吧,改天去小爷那里拿钱!” 说罢,转身就走,老人家急了:“哎,赖小哥,赖小哥,小老儿这小本生意,那里经得起赊账啊,您行行好,多少给点让小老儿也有口饭吃啊!” 老人家走路肯定是赶不上年轻人的,只能小跑,胡怀仁也没有跟过去,只是静静的看着,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他妈的,小爷还能赖你几个铜板?你这老家伙眼睛长到屁股上了!”年轻人被追了十几步,猛然停下身,他旁边的两个随从也同时拧过身,满脸不耐烦。 集市上人还是挺多的,老人一阵哀求,年轻人见周围人有些多,便随手扔了两个铜板在地上,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胡怀仁赶忙走过去,帮着将铜板捡起来,放到老人手上。 “这些地痞流氓,最好面子,小老儿一哭求,他们多少都会给些的。” 胡怀仁笑着点了点头,他可不是电视里电影里面的二百五,路见不平一声吼,再不行就干脆拔刀相助,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可是到最后自己是快乐了,可是他走了呢,那些人还不是只能找弱者的麻烦? 老人家有自己的一套处世智慧,胡怀仁不敢妄加干涉,向其请教了周围有哪些名胜古迹之类的地方以后,便放下银钱告辞,而刚才一直在对面吃摊饭的李承乾三人也站了起来,这里的羊肉饼口味很好,一文钱一个,大个儿的,三人和常猫一人一个,再加碗疙瘩汤,就吃的饱饱的,当然,三个孩子都是小份的。 店家看到几人和胡怀仁是一起的,竟然还送了一个大饼,不过不是带肉的,胡怀仁还是笑着谢过,想来也是和写字的老人关系很好才会这样做。 回去的路上李承乾有疑问,不过胡怀仁让他先想,想不通了再问,留下三个孩子坐在车厢,胡怀仁和常猫两人坐在车头驾车,就率先问道:“常叔,驾车的那个大叔呢?” 他们是单独离开营地的,随从也没带多少,可是自从离开玉门关以后,李承乾的那个马夫便总是隔三差五的不见人,也没见他再亲自驾过马车,而帮李承乾和李泰驾车的事情就只能常猫来做了,其他人他是放心不过的。 “你刚才做的很好!”常猫答非所谓,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十三岁还不足十四岁的孩子,对人情世故为何如此熟稔,这也是他欣赏胡怀仁最重的一点。 要知道这世上从不缺天才神童一类的天之骄子,可是这些人最多跌倒的地方恰恰是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有时候竟然看不懂胡怀仁的‘短’在那里? 胡怀仁见其不愿多说那马夫的事情,便笑了笑:“都是跟师父学的。” “世间之事,唯有心二字最为难得,老夫虽肢体残缺,可是这些年见过的人见过的事也不少,有心人天不负,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样的师傅,教出来的徒弟未必都是一样的。” 常猫这是怎么了?这是在表扬他吗? “嘿嘿!” 常猫:“怎么了?” “没事,您继续,以前您没夸过我,都不知道您夸我的时候竟然这么帅!” 常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差一手好字(第三更) 走过肃州,老人张重九习惯性的凭车西望,胡怀仁坐在车辕上,随时防止车辆颠簸让老头子跌倒,写对联的老人家给胡怀仁说了肃州的几个名胜,可是老人家不知为何也无心思去游赏,大家便不再开口,继续一路东行。 这里不愧是被称为塞上江南,整个河西走廊最肥沃的地段,临近甘州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五号了,腊尽春回,漫长的冬天总算是过去了,这里的风已经带有一些暖味,路过的村子也都家家户户燃起香烛接玉皇,赶乱岁。 冬末的河东连续两场大战,不管突厥怎么不情不愿,也是大唐胜了,而且第一场大战胜得光彩夺目,也让大唐的边疆难得能过个好年,远在边疆的百姓其实对皇权的敬畏远远不如心目中的神灵,腊月二十四扫完尘,二十五也该糊窗户了,要不然玉皇大帝下来一看,家里整的跟猪窝一般让人怎地落脚? 今天一路行了大概有五十里路,就全然走不下去了,大半天的时间都是在等一个个迎亲的队伍先走,民间称呼为赶乱岁,胡错和李泰两个活宝一人拉一根红绳子,吆喝他们那一帮子半大小子,见着迎亲队伍就挡新娘子要糖吃。 本来迎亲队伍就准备有糖果蜜饯,便随手打发一些,一天下来,他们竟然捞的每人兜里都最少十几个。 最无语的便是其中有一个可能路途较远,早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出门,太阳西下的时候才把新娘子接回来,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碰到胡错他们就有问题了,这两个家伙才不管前面是不是收过过路费了,反正不给糖就不走,大喜的日子也不会有人翻脸收拾他们,可农户家糖果能有多少?回到自家村里还有男女老少都要给不是。 最后,还是老先生张重九看不下去了,命令胡怀仁将两个混世魔王给带回来,胡怀仁也不客气,一手一个耳朵,拧着两个家伙哇哇叫,其余孩子也跟着一窝蜂的回到车队,那迎亲管事苦笑着朝胡怀仁的方向拱拱手算是谢过,胡怀仁也笑着抱歉。 一路上就数承乾最为难受,有身为长兄做样表的责任,所以,每天除了和胡怀仁他们打一会儿拳脚,就剩下枯燥的读书,除非偶尔被胡怀仁硬拉着出去游逛,一般都会一个人在车厢里读书或者张重九身边请教学问,胡怀仁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小被怎么教育的,天生就有一股责任感,这等感觉在成年人身上叫信念,可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胡怀仁就觉得别扭的很,半大小子难道不该闹闹腾腾爬上爬下吗? 于是,他将李承乾喊过来,揪着胡错和胡怀仁的耳朵说道:“以后这两个家伙就交给你来管,管好了,是你该做的,管不好,就是你这个做兄长的失职,不勉强,接受还是不接受?” 说起来兄弟二人都是王爵,比起胡怀仁包括车队左右人在内的身份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可是很奇怪,除了那些从公里出来的公公和侍卫,其他瓜州营的老人都没当回事,所以,两兄弟反而在这里最为自在。 李承乾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显然认定这件事情的难度系数超出常规了,可又不愿意看到胡怀仁失望,就咬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坏人,有本事你放开我,咱俩一对一找个地方单挑,除了不许不给我讲故事,其他我都不怕你!”李泰这小子最近‘恢复’了王爵身份,那些宫里的高大侍卫见了都要躬身行礼,难免有些小膨胀了。 胡怀仁乐了:“哎呀,这不是卫王殿下嘛,怎么说话还带透风哩?唉呀呀呀,原来是把门将军不见啦,殿下你说,那两东西跑哪儿去了,待微臣给你去擒拿回来好不好?” 李泰刚嘴巴张开准备继续得瑟几句,听到第二句话就立即闭嘴,眼睛里面满是怒气,瞪着胡怀仁,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口大喊:“坏人,坏蛋,我跟你拼了,我要让徐将军拿了你去坐牢。”徐将军正是这次带队的宫廷内卫统领,姓徐,名子真。 “冬瓜你要是再叫我就揍你!” 冬瓜是胡错给李泰起的外号,因为这家伙长得圆滚滚,而且个头还没长起来,当然李泰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他不怕胡怀仁可是真心有些怕胡错,胡怀仁年纪大得多不会和他计较,可是作为同龄人的胡错却会狠揍他,这小子机灵着呢,和胡错一样属于早慧,在谁面前能得瑟,在谁面前正经恭谨,这些简直无师自通,也难怪李二就是喜欢这个胖小子。 将两人交给李承乾后胡怀仁就在理会,张纯泉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每次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有常猫在,对二位王爷他还没有说话的资格。 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哪怕是刻意讨好,他也会做到润物细无声的地步,只会让人心生好感,胡怀仁对于别人的善意总会认真对待,两人如今虽然算不得多么交心,可是仍然多了很多共同语言。 说的话多了,胡怀仁就对张纯泉这个人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少时家境应该算是富裕之家,于读书一事也早早为私塾先生所称道,按照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以后前途也是无比光明,可是九岁时家里遭了兵灾,不但家财被洗劫一空,就连父亲也被杀死,母亲骤逢大变,整个人就病倒了。 医病需要大量的银钱,他没有,给人做工也没有那种能换取医药费用的工钱,万般无奈下他就选择了进宫,期间的世事艰辛,胡怀仁想得到,他自付若是自己,或许早就走上了不归路,也不会去进宫,可是两种选择都有个人坚持的理由,无分对错。 队伍终究是在年节前住进了甘州城折冲府腾出来的一块小庄园,当然不可能是胡怀仁的面子有多大,而是张纯泉的一张宫牌起了作用,晓得这里的人并不喜欢被额外的打搅,所以张纯泉也提前打过招呼,大家都落得清净。 过年了,屋子是特意打扫干净的,所以,腊月二十九这天晚上,就由胡怀仁带领着一帮小子,上蹿下跳的贴福字和春联,这个年代并没有贴对子这样一个习俗,可是胡怀仁作为一个后世人过年不贴对联能叫过年吗?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无论是张重九还是常猫李承乾他们,都觉得寓意不错,算是同意了。 贴窗花,还有从肃州集市上买来的福字,春联是由几部分组成,分别由张重九执笔正门两副,胡怀仁一副,李承乾两副,李泰一副,胡错也一副,最后常猫看众人写字看得兴起,也写了一副。 对子都是大家集思广益写下来,老人张重九腹有春秋,就多写了几句,所以大家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来写。 “四季居安由德种,春熙源本在修身”,胡怀仁由衷喜欢,便用中笔写就,他其实觉得这几个字更适合大毫笔就,可笔力太浅,不敢贻笑大方。 “坏人,你的字好丑。”胡错皱着眉头,骑在胡怀仁脖子上,端端正正的将其写的联子贴好,完了还不忘捎带说上这么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明月姐姐?” 胡怀仁觉得这两句话没有什么关联,可是接下来一句话令他不淡定了:“我都替你问过了,人家说不喜欢写字丑的男的!” 胡怀仁歪过脑袋问:“所以?” 胡错将下巴搁在胡怀仁的头顶,黑瘦的小脸小大人一般满脸忧郁:“所以人家就走了啊,煮熟的鸭子飞了,就差一手好字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逃僧 甘州城里来了两个僧人,一大一小,从进城的第一天就让整个甘州城议论纷纷,因为这一大一小两个僧人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进城后僧人也身无分文,饿了的时候敲开百姓屋门,总会惹来怪异的目光,大的年轻僧人相貌平庸普通,瘦瘦高高的,总喜欢摸着光头,笑起来也有股子木讷和憨厚,小的反而看起来反而老道伶俐,总是在化的饭食之后说几句吉祥话。 二人身后的呃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岁,背着长剑,视线从来也不离开年轻僧人的背影,不过没有多少情绪透露出来,所以甘州城内的百姓更乐意猜测那个年轻僧人和他身后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痴情女子对一个光头和尚一往情深?一桩孽缘!茶余饭后这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猜测。 第二个猜测就是那个大光头已经把人家黄花闺女祸害过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那不,小光头不是在屁股后面跟着吗?当然这个猜测市场不大,因为大家更愿意看黄花闺女倒追和尚的剧情,而不是灯草和尚祸害女人的段子,这年头大唐崇道逆佛,僧人的地位一降再降,好好地都有官府找上门削减度牒之类的佛家根本,那里还敢闹出花和尚这样影响恶劣的事端。 “唉,师傅呀,我们这一路从长安都逃到甘州了,那里是个头儿哇!”小和尚衣裳清洗的很干净,坐在一座废旧寺庙的门前小大人似得唉声叹气,语气中不乏小小的抱怨。 年轻僧人也跟着坐了下来,从行囊里摸出一只早上化缘得到的胡饼,掰开一小半递给小和尚,然后将另外一大半递给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小和尚看着姑娘面色平淡的接过胡饼,不由得摸着小光头再次哀叹一声,他们蓝田县一路奔波,说是为了避祸,可是小和尚却看着木讷的师傅一阵腹诽,谁知道是为了避祸还是其他? 京兆一带作为大唐首善之地,对方外之人的刑律一向严苛,所以大唐立国以来就有很多行为不端的方外之人不得不远走他乡,小和尚有时候很愁,自己要是跟了个品行不端的师傅可咋办呀? 身后这座寺庙虽然残破,可是门上依然挂着个铁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住?那女子本来想要破门而入,被年轻和尚拦住了,三人就只能先在门外吃点东西抵饿,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主人开门,女子无所谓,她的眼中只有和尚。 而太阳一西下,到下午的时候就会有些冷,而且寺庙所在位置还在半山腰上,周围林木茂盛,也就更添阴冷,小和尚在下午的时候就感到有些冷,第一次打颤的时候他的年轻师傅便拿出厚点的衣服让他穿上,无奈太阳下山后即便添了件衣物也还是冷。 “阿嚏!”正在翻书的师傅被惊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下来,看书就只能贴的很近,兴许是看的认真了,年轻和尚抬起头的时候只知道有人打喷嚏,却不知道是谁打的。 小和尚翻了翻眼睛,无奈的抽了抽鼻子,他的师傅才确定是谁,一阵为难,衣物已经被他们两个人分别都披在身上了,而且看样子这座庙的主人今晚也不会回来了,难道真要破门而入?或者翻墙进去?他心里很纠结。 “还想什么呀师傅,难道真要在外面冻一晚上呀!”他们之前一路千山万水的走过来,什么苦没有吃过,可是小和尚今天伤了风寒之后,心里有些格外脆弱。 年轻和尚脸上流露出浓郁的愧疚,可还是下不了决心,旁边的女子站起身,将身上披的一件袍服递给小和尚,小和尚只是瞪着师傅,不理睬那个女子。 “小虎,善意不可弃!”年轻僧人稍微有些严肃。 年轻的小和尚贺小虎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毛了:“什么善意,这算哪门子善意,没有她,我们会走这么远的路吗?没有她,咱们家又怎能被官府拆了?没有她,我们干嘛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罪!” 小和尚的声音不小,明显憋了一路的委屈一下子决堤了,说着说着自己先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子看了眼年轻僧人,留下袍子在他手中人,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火光时明时暗,她的眼神倔强的让人心疼。 年轻和尚苦恼的摸了把自己的光头,猛然拿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准备砸锁,可是手举起来停了一下又无奈的放了下来,先将女子给的袍子披在徒弟身上,然后对徒弟说:“咱们再等半个时辰,要是主人还没有回来山下刚才咱们化缘的那户人家看起来很和善,咱们可以去借宿一晚,说不定” 贺小虎本来以为师傅总算要男人一回,砸开门锁,没想到还是这么,小心翼翼! 一个时辰过得苦闷漫长,时间还差一截的时候小和尚贺小虎站了起来,他师傅和也站了起来,小和尚带头下山,距离不短,最少还要走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年轻和尚有些无奈,歉意的看了下也已经站起身的女子,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和尚也向山下走去。 甘州折冲府给胡怀仁他们腾出来的庄子不算大,却也不小,前后四进,三十几间厢房,足够他们这一行人暂住了,马上就年关,虽然寄宿别地,可是所有人的心情还是非常好的,晚上胡怀仁特意教厨子做了几大锅羊肉汤,加上绿油油的菠菜,端上来的时候就让人口水直流。 众人吃饱喝足,侍卫便由统领徐子真安排往后数天的巡逻执役,轮岗换班,胡怀仁一众人则在屋内品茶谈天,今天的故事由胡怀仁接着讲,一屋子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当然还有一些死皮赖脸蹭着不走的禁宫内卫。 常猫最近迷上了围棋,瞅着老人张重九一有余闲就跑过去切磋,刚开始两人平等对局,之后老人先让一子,然后让两子,再三子,就连胡怀仁也觉得这大叔最近有些魔障了,越输越有干劲,越输胆气越壮。 贺小虎一行人走到庄子门口的时候,被突然从身前和身后出现的执弩悍卒吓得呆住了,三个人都是一动也不敢动,贺小虎想不明白白天那个开门的老人家和蔼心善,不但给了他们三人吃食和清水,关键是对师傅和那女子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异样,让他很是好感,可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兵卒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他们可是虽然有度牒,可是没有通关文牒,被官府逮住最轻都是要遣返回蓝田的。 “善哉善哉,我等游僧是来借宿的,没曾想这里竟然是哪位将军的府邸,多有叨扰,还望恕罪!”年轻僧人见徒弟吓得不敢动,连忙上前,躬身合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谈吐 “这不是下午那三个人吗?”有兵卒认出这三人,没办法,这等组合见过一次想不记住都难。 或许一般的士兵见到僧人或许也会礼让三分,可是这些被张纯泉从禁宫带出来的内卫却并不在一般士兵的范畴之内,下午虽然见过,可是他们还是伸出手,需要核实这三人的度牒和通关文书,也就是公凭。 胡怀仁喝了一大壶温水,才将刚才消耗的水分补充回来,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真是欠,好好地讲什么故事,很费脑筋的好不好,而且涉及一些朝代和政令的东西都是需要收紧嘴巴的。 打发走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和那些闲的蛋疼的侍卫,胡错和李泰三人已经上炕暖被窝去了,李承乾白天的时间被胡怀仁安排给了胡错和李泰,所以读书的时间就挪到了晚上,这让胡怀仁又是一阵愧疚,端着茶壶跑到侧厢屋子,窗户留了缝,可以看到里面张重九和常猫还在鏖战,胡怀仁在窗子偷瞄的时候张重九扫了他一眼,他便识趣的又转回去。 这时一名执岗的侍卫领着刚刚离去的张纯泉快步走向外院,胡怀仁闲着没事,就喊了一声,张纯泉转过身,倒也不急,而是和那侍卫一同走了过来,胡怀仁和张纯泉这些天下来也算混的熟悉了,就笑着直接问那侍卫:“什么事情大晚上的,方便说吗?” “爵爷,外面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僧人,还带着一名女子,想要在这里借宿,可是他们只有度牒和戒牒,并无公凭,小人已经将人扣押了下来,特来此请示张公公!” 这些内卫虽有统领,可是明面上使用权限却在张纯泉手上,看起来那个统领徐子真倒像是个摆设,至于真的遇到大事的时候,是谁说了算?估计到时候年纪和资历都欠奉的张纯泉就说不上话了。 这些东西都是胡怀仁自己一个人瞎琢磨的,而张纯泉本人,显然更加明确自己的职责,对于一些小事他也不会去打扰徐子真,但是涉及护卫轮岗,巡夜执勤等大事,却从来不指手画脚,一切都听凭徐子真安排。 胡怀仁下午并没有见过哪几个人,听侍卫的意思应该是老人家张重九当时在外面转悠,碰巧开了个门,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胡怀仁就决定跟过去瞧瞧。 门外,小和尚贺小虎苦瓜着脸,和他师傅变成了一般摸样,面对这些大头兵,他的那点小巧伶俐不会起任何作用,最轻松莫过于那位姑娘了,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不悲不喜。 胡怀仁和张纯泉走出门,见到了这三个奇怪的组合,和张纯泉对视一眼,估计双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为啥有这么个女子?接着门前的火把,胡怀仁仔细的看了下女子的容貌和身段,如果把一个女子综合起来看是百分的话,这个女子也就只能算六十,最多七十分,并且神色还有些冷。 小和尚贺小虎见走出来的不是下午那个老翁,就明显有些泄气。 张纯泉拿过士兵手中的度牒和那女子的身凭,然后递给胡怀仁,胡怀仁拿过来这种类似身份证的东西,三人都是京兆府蓝田县人,算是老乡了,可是没有路引和公凭,有算是非法流民,这等事情胡怀仁第一次遇到,看张纯泉的样子也是不清楚怎么个章程。 旁边的侍卫眼尖,想到了两人年纪尚轻,不曾懂得如何处理,就轻轻的拉了拉两人的袖口,胡怀仁和张纯泉跟着这名侍卫走到一边,侍卫小声告诉两人,这等事情一般是直接抓到人送至当地官府,然后由当地量刑,是判是罚也由当地地方官员依律判决。 胡怀仁皱了皱眉,那侍卫连忙接口:“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可以先拿下几人到府内,等明日再行商议!” 张纯泉也露出笑容,这个侍卫是个伶俐人,暗自将其记在心里,胡怀仁也是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否是非法流民,可三人再怎么看也不似恶人,尤其是那小和尚也就和李承乾差不多年纪,总不能就这么送到官府定罪吧,还是等明天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比较妥当。 那个侍卫所说的“再行商议”四个字已经有了公门的精髓,胡怀仁笑着点了点头,那侍卫得到两人的肯定,脸上也是一阵喜色,作为宫廷禁卫,他其实不是很在乎胡怀仁的感受,他在意的是张纯泉对他的印象,如今陛下身边的红人,如今在禁宫之中那个不知?其蹿升之快简直闻所未闻。 “蓝田县云禅寺僧人方不明,贺小虎,蓝田县刘家村刘甄,你三人所属私逃流民流僧,现暂囚你等于此,明日再做定夺。” 张纯泉下了结论,便有兵卒将三人的文牒收起递给他,然后领着他们三人进门,胡怀仁仔细观看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的表情,都是一副苦瓜脸,不过大和尚的相貌不如其弟子出彩,少了一份灵动,至于女子,好像眼中除了那个大和尚就再没别人了。 三人中也就那个女子有佩剑,僧人没有任何武器随身,胡怀仁跟着进门,张纯泉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亲自叨扰一下徐子真或者请教一下常猫才好,便先行离去,因为庄子里房间也是刚好够用,所以只能临时空出一间偏房,让原先睡在里面的兵卒分摊开挤挤,小和尚受了风寒,不断的打着喷嚏。 胡怀仁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吩咐一名兵卒给端盆炭火取暖,年轻和尚方不明的眉毛很粗很直,这种人在面相上讲性格刚强正直,侠义心肠。 显然胡怀仁无所谓的照顾还是被他听到了,方不明虽然黑瘦的面色虽然有些悲苦,可还是转过身郑重的躬身合什,算是谢过他的关照。 “你们好好休息一晚上,等会儿我让人熬些汤药送过来。”胡怀仁也学着合什,其实不论是僧还是道,他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敬畏,尤其是见到那些神像佛像的时候,说是信这些东西就不可能,可要说完全不信,那也不对。 屋内是士兵临时弄成的通铺,三人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同时打量着胡怀仁,小和尚贺小虎最先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要被送官蹲大牢了?” 胡怀仁没有回答,这件事也算这三人运气太背,下午的时候被老夫子张重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挡了一次灾,这大晚上的竟然再次来自投罗网,也是运气背到家了。 “阿弥陀佛,小徒年幼,请施主允许贫僧替小徒受过?”方不明好像思虑良久,才想到这么个点子,唯一出彩的一双清澈的眸子也绽放出希冀的光华。 “好啊!”胡怀仁笑了笑,僧人听到后立即有些兴奋,转身看了看仍旧默不作声的女子刘甄,没等他继续开口,就被胡怀仁笑眯眯的打断。 “是不是想说让你再替这个刘甄也受过?” 方不明有些高兴的点头,低头瞅了眼不断扯自己袖子的徒弟,挤眼睛是干什么?风寒会引发面部抽搐? “好啊,可是我答应你没用,此事我也决定不了呀!”胡怀仁转身离去,对这个有些拎不清的和尚无语的很,为人处世还不如他的徒儿。 结果身后传来小和尚的话让胡怀仁差点摔了一跤:“师傅呀,您以后一定要多练练谈吐,不能光练吐痰,哦米拖佛,弟子犯了嗔戒!请佛祖责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心中有佛 来到大唐最大的好处就是早睡早起身体好,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铺天盖地的电子流,大家都是每天天黑就熄灯,该干啥干啥,多好。 当然,胡怀仁早晨清醒后就不怎么好了,隔三差五就得一大早起床先去清洗内裤,这个举动引起了李泰这小子的注意,今日一早他偷偷摸摸的跟着胡怀仁来到井边,那里已经有早起的侍卫厨子开始打水烧水洗漱做饭,胡怀仁将内裤藏在袖口中,和井边的人打着招呼。 大唐是没有内裤一说的,都是兜裆布,胡怀仁试过一次,屁股蛋子勒的不行,就把自己裁了个内裤,顺手也给胡错做了一个,反正贴身穿,不在乎样子,穿着舒服就行,当然,发展到最后几个年轻人都换了过来。 年纪大点的应该是没怎么好意思,他们不提胡怀仁也就懒得再做,眼看井边的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多,胡怀仁就有些待不住了,刚要转身,就见李泰这小子跳了出来。 “怀仁哥哥,你洗漱呀?” 胡怀仁牙疼,一看这小子那张脸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先去上个茅房,你去不?给你捎上!” 李泰呵呵傻笑:“您是兄长,怎么也该我替您上了,您赶紧先洗洗,不就是尿床嘛明月姐姐知道吗?” 胡怀仁:“”这都谁教的?胡怀仁尴尬的看着周围一众士兵,因为那死孩子声音不小,所有人已经完全停下来注视他的某个部位。 “哼!”好歹也是个爵爷了,可在这一帮小卒面前胡怀仁这个冷哼还是缺乏威慑力,见所有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都憋着坏笑。 “想笑就笑,一个个小心憋出病,没人给你们治!”胡怀仁撂下狠话,赶紧拧身回房,身后瞬间爆笑开来。 隔了一会儿,胡怀仁从亲兵手中接过打好的清水,将内裤清洗干净拿出去想晾到外面,结果出门后才发现院子人有点多,又赶紧撤回来,还是晾在屋里吧。 没了尉迟宝林作伴,这早上洗内裤都得偷偷摸摸,以前都是兄弟两个光明正大的结伴而行,理直气壮,现在怎么变了? 小院子里人大概都已经起床了,不用说,经过李泰那死孩子的碎嘴,现在估计整个庄子的人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没心思和一个小屁孩计较,他的脸皮也足够厚,旁若无人的走出去,现在早晨胡怀仁已经不会和一群孩子熬炼身体了,常猫自姜洛神走了以后便每天早起教他用刀,劈刀百下看似不多,可是人家要求的是全神贯注,心思通明,气力合一的劈出每一刀,这对于胡怀仁来说就很难了。 刚开始的时候到二十刀三十刀的时候就浑身肌肉酸痛,就连眼睛也犯晕,也不清楚被打了多少鞭子才坚持下来。 现在坚持了一个月时间,他已经能够面不红气不揣的劈出五十刀,可是常猫的规则也变了,在一根木桩上竖一根木钉,胡怀仁需要每天用同样的气力劈开三十根木钉!这种联系对眼力和机体的控制更加繁琐耗力。 李泰和胡错李承乾三人吃过一点东西以后就按步照班的熬炼身体,然后跟着老夫子张重阳做学问,胡错和李泰两人目前还主要停留在断文识字方面,李承乾就不一样了,他喜欢听老人讲古,总能从中收获一些书本上没有的道理。 凭着一股倔劲儿,胡怀仁劈开第三十根木钉的刀数已经从两百多刀降到了一百五十多刀,眼力的提高是最快的,常猫无趣的捧着一壶茶,优哉游哉的看着胡怀仁挥汗如雨。 武夫讲究循序渐进持之以恒,那种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枪虽然有些道理,可是终究还是对武学认知尚浅造成的,胡怀仁有时候和常猫谈及这话的时候总是被嗤之以鼻,作为一个内家小宗师,在他手上,哪怕是一根筷子,也能又不俗的威力,更别说各种兵器在手了。 兵器简而言之不过是身体的延伸,可以放大对敌的伤害,缩小自己的短板,刀枪剑戟无论哪一样武器,练至精深处,总会殊途同归。 那天常猫和姜洛神交过手,完败,胡怀仁就想知道如果那个马夫出手的话会怎样,两人一起对姜洛神出手又怎样,如果还打不过,加上明月又如何? 常猫只是叹了口气,说世间武夫千万,不敌将才一人。从前隋至今,国家连年战乱,民风尚武,当年大唐和梁国对峙,由于大唐对那些绿林强梁向来强硬,当时举国大半绿林入梁协助抵御大唐铁骑,可是结果如何,梁灭,而大唐却蒸蒸日上。 那一战,算是将整个天下武夫的脊梁给敲断了,十几个大唐悍将,谁手上没有百八十个绿林好汉的头颅垫底? 说起这些事,常猫有些意兴阑珊,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瞪了眼胡怀仁,大唐是自古以来将骑兵发展到极致的一个王朝,虎豹之驹虽为成纹,已有食牛之气,历朝历代在骑兵的在战力上,和草原民族战一个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汉唐而已。 火药的出现,给常猫这类传统武人又是当头一棒,这等于军阵之中较大范围的大杀力武器终将对传统骑兵也造成莫大影响。 胡怀仁劈完木钉,大汗淋漓,这时候外院的那两僧一女被带了进来,显然是张纯泉告诉了老人张重九昨晚的事情,胡怀仁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就走了过去。 武艺已经走进门槛的胡怀仁可以看出来那个女子应是身居不俗武艺的,两个僧人就看不出来了,不过看常猫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来也压根就是普通和尚,没有武艺傍身,要不然随随便便出来个人都是高手那还了得。 小和尚贺小虎经过昨夜休息伤寒已经过去,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由其是站在老人身旁的李承乾,作为同龄人,李承乾虽然没有着王服蟒袍,可是仍旧锦缎袍服,给人第一眼就能看到贵气和儒雅。 反观自己,一身灰不溜秋打着好些个补丁的小僧袍,虽然也浆洗的干干净净,可是一对比,就显现出云泥之别,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而年轻僧人方不明,则是目不斜视,先向坐在院中的老人张重九合什行礼,然后听见脚步声,才发现胡怀仁也走了过来,急忙同样行礼。 胡怀仁对这个脑子总是慢半拍的和尚没有多少感触,倒是对他的徒弟,昨晚那个一句话差点让他摔了一跤的小和尚贺小虎,分外留意。 有外人来,李泰和李承乾两个自然就成了茶童,那群小子胡怀仁不肯能让他们一天到晚跟着这两个家伙胡闹,已经由李泰和胡错以下的孩子头董良带着去接受老卒的操练。 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个小子倒好茶水以后便站在老人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对面三人。 “小虎,先行谢过老先生昨日施舍饭食之恩,再谢小郎君昨晚汤药之恩!”方不明面容整肃,让出一个身位,小和尚贺小虎便一板一眼的合什谢过两位施主的援手。 张重九看着贺小虎合什,笑着点了点头:“过去的的事情,不提也罢。” 贺小虎再次行礼,双手合什一板一眼的开口:“佛祖教弟子一饭一食之恩当常想常在,若无施主昨日赐食,我和师傅兴许就会饿大半天肚皮,饿了肚皮就会生口腹之欲,此大戒!” 老人张重九哈哈大笑:“听你口口声声说‘佛祖说’,为何不是你师傅教你的呢?”这就有些诘难的意思了。 贺小虎皱着眉头思量,大概是也觉得将师傅扔在一旁不厚道,就仰着脖子瞅了瞅师傅,方不明笑着摸了摸徒弟的小光头,然后接口道:“心中有佛,比嘴上有我这个师傅要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淫僧 小和尚满心欢喜,师傅这是帮自己解围了,坐在那里的老先生虽然看似不存在那种盛气凌人的威严,可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自己三人或许要不送官,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老人身上了。 所以,他不想给老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老人张重九伸手邀请三人坐下饮茶,现在这时节虽然已经回暖,可是还有一个倒春寒,所以大家穿着还是有些臃肿,尤其是小和尚贺小虎,因为都是粗布麻衣,缝隙大保暖性差,所以里三层外三层的只要能穿的都挂在身上,可还是有些稍冷,不如那少年公子哥自然。 胡怀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对大唐的很多东西都不是很认可,尤其是茶叶,可是关键抄茶技艺他一点也不懂,现在的茶水叫茶汤,里面夹杂了姜末,油脂,葱末,香料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喝起来就像喝碗油茶汤的感觉,不过好处就是冬天的时候喝这东西非常暖胃,所以尽管口味不怎么样,可是胡怀仁还是能接受。 和尚方不明三人应该还没有吃过餐饭,此时他端起一碗茶汤先递给在一旁站着的刘甄,然后才自己拿起一碗双手捧着喝,胡怀仁看的有趣,他对刘甄和这两个出家人的关系更加好奇了,可是直接闻起来有唐突之嫌,所以昨天晚上就憋着没问。 李承乾看三人喝茶的样子便问:“禅师可否食肉?” 方不明点头:“无妨的,小僧法号不懂,公子无需客气。” 李承乾点头离开,没一会儿就有兵卒端来三份餐饭,都是昨晚剩下来的羊肉汤,重新让人热了一下盛了上来,三人喉结微动,胡怀仁对李承乾笑着轻轻点头。 方不明和徒儿贺小虎再次起身合什行礼,得到李承乾和老先生伸手示意后,才重新坐下用餐,还是一样的规矩,先端起一碗捧给刘甄,胡错就从里屋端了个凳子放到她身后,刘甄的看向胡错的视线才有了一丝柔和,点头谢过,便坐了下来,而那师徒二人也开始用餐。 汤碗里应该是李承乾特意嘱咐过的,都放了不少羊肉,可是方不明还是将一块块羊肉夹了出来放到徒弟的碗中,自己就着胡饼喝汤,老人在此过程中一言不发,张纯泉也从外院赶了过来,他刚才也问过徐子真,这三个人的事情对甘州府衙报与不报只许看这里爵位最尊之人的意思,他们二人的职责并非于此。 如此事情就简单了很多,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终究还是小事,正反只在一念之间。 心中有了计较的张纯泉来到这里后小心的在李承乾耳边轻语几句,李承乾皱了皱眉头,看着那让肉于弟子的一幕,就轻轻的摇摇头,张纯泉便退下了,事情比较繁杂,他今日还需出门采购不少年货,虽然这里不是长安城,可是作为奴才做事总需要顺从主人的眼色,李承乾和李泰无非更像热热闹闹的过节,他又怎能拒绝? 贺小虎将一大碗肉汤喝的干干净净,伸出舌头想舔一下,却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便赶紧放下碗,方不明再将自己的半碗汤倒进徒弟碗中。 “噗嗤!”小和尚正准备端碗,就听到对面一声轻笑,顿时面红耳赤,有些责怪的看向自己的师傅。 胡怀仁瞪了眼发笑的李泰,李承乾也跟着瞪了眼过去,然后轻声对小和尚说道:“伙房还有,这就让人给你们打来,不要急!” 有了李泰那一笑,小和尚连连摇头,这个同龄人很好,他能看的出来,可是那位老先生身后站的那个小少爷就有些盛气凌人了,眼中看向自己也有了一些不屑,这东西他看的多了,即使隐藏再好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好在老先生并无异样,只是拿出一卷前些天在胡怀仁在肃州城给买到的一卷佛门残经,递给年轻和尚,笑言这卷经书若无差错的话应是出自敦煌,算是佛教正经,送给和尚刚好! 经书是浮屠经残卷,硝制小羊皮写就,想来也是年代久远,当时胡怀仁第一眼看去只是觉得这类字迹端正古朴,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旁注,虽然不认识字但觉得老先生应该喜欢,就买了下来,回来后才知道乌龙了,给做了一辈子法家学问的张重九买了篇佛经看,想想都惭愧。 不懂和尚方不明双手接过,看到字迹的第一眼便正襟危坐,大致看过之后更是如获至宝,胡怀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对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和尚脸上有了纠结之意,好一会儿,他强忍着万分不舍要将经文还回来。 “这份经文太过珍贵,小僧万万不敢受此大礼,还请老先生收回!” 张重九没有接,而是好奇的问:“莫非真是那佛启之文?” 周围几人都听不懂了,只是和尚方不明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佛启经文却是浮屠经,可是否是这卷小僧还需要多方考量,否则不足以为凭,不过这卷经文上的一些注释,应是出自西汉无疑。” 方不明接着说道:“无论是不是那最初的佛启浮屠经,这卷经文都弥足珍贵,请老先生收回。” 张重九直起身子,简单想了一下笑道:“小师傅这一行是要西去?” 一提这事,小和尚就愁哇,在他的小脑袋里,这里已经西的不能再西了,还要西去?那得再吃多少苦,受多少白眼才是个头哇!可是很快,他师傅的话让他喜形于色。 “不清楚,小僧本是京兆蓝田县云禅寺和尚,这位姑娘也是寺庙山脚下的一信道的富贵人家新纳的侍妾,不知为何便有了一些说小僧与这位姑娘有私情的闲言碎语,那户人家便将这姑娘浸了猪笼,小僧正好在场,又与小僧有关” “那些人都是坏人,师傅帮他们治病,给他们上山抓药,从不收取一文钱报酬,可他们就因为这件事还打我们,说我们是淫僧,还拆了我们的家!” 小和尚贺小虎听师傅说起他们流亡的起因,就再也忍不住了,满肚子委屈,灵动的大眼睛也变得雾蒙蒙。 “然后呢?”胡怀仁开口询问,他想知道这件事情最后的经过,而且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寻常女子。 “然后这位姑娘便突然打散了笼子,扯着我们两师徒就开始逃亡了。”方不明的话还是稍显模糊,胡怀仁再待问。 老人张重九伸出手制止了他:“经文送你便送你了,我们也不送你们去见官,如果你们还要西行,老夫这里倒还有一封私信,你可帮老夫送至麦积山上的佛寺,而且到时候如果你们仍旧没有去处,倒是可以在那里停下来好好钻研佛法,想来有老夫的书信引荐让你等落脚还是可以的。” 方不明神色间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素不相识的一个人,要这样帮他们?他是一个脸上藏不住事情的人,还没等开口张重九便已看出他的疑虑。 “你也不必疑虑,老夫帮你是因为你很像老夫的一位故旧,而那位故旧就是你需要送信之人!” 胡怀仁领着胡错和李泰李承乾三人将他们送至庄门口,将手上的一叠文书和行囊递到方不明手上,方不明接过便知道多了很多银钱,都是些细碎银子,铜板,方便一路花销,又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他挑出银钱想要还回来,被胡怀仁制止:“和尚你不吃不喝,总不愿让这么聪明伶俐的弟子陪着你挨饿受冻对不对,出家人也是人,老先生觉得你们人不坏,我暂时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你们就先安心在麦积山住下来,兴许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方不明看了眼稚气未脱的徒儿,再看看那位或许被自己牵连而流浪江湖的姑娘,便默默的缩回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合什作别,胡怀仁摸了摸贺小虎的小光头,指了指已经转过身的和尚:“小和尚,问你个事儿呗?” “嗯!”不用去见官了,看样子也不用再忍饥挨饿了,小家伙明显对面前这个小哥哥很有好感。 “你师父和那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求愿的时候呀!” “那以后,如果你师父给你找了个师娘,或许,再给你生个小师弟或者师妹,咋办?” 小和尚看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脸色有些迷茫,胡怀仁拍了拍他的脑袋,指了指已经走了数十步的僧人和女子,小和尚连忙给他们四人行礼告罪,跑着追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暗流 西去的官道上,已经有了一封新盖有官印公凭的方不明三人,行走之间已经走得有些悠然,不似之前需要躲着官差之类的小心,而且手里有了银子,贺小虎在看到鲜艳欲滴的糖葫芦时方不明也可以微笑着买下一支放到徒弟手中。 “师傅,你说那个少年大人是不是老先生的学生?”贺小虎对胡怀仁的印象其实是最深的,小孩子心灵一尘不染,最能察觉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喜。 “那个少年大人?”方不明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给我送汤药,把我们送出门的那个长得好看的年轻大人啊!” “师傅也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是吧!” 小和尚咬一口糖葫芦,籽儿也舍不得吐,就那么囫囵咽了下去,一串糖葫芦有八颗,今天吃两颗,剩下的包起来,明天吃两颗能吃四天,他对师傅的回答有些不满:“肯定是呀,你想要不是老先生的弟子,怎么可能那么好?还有那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少爷,肯定也是老先生的弟子。” 方不明笑了:“那照你的意思,那个比你年纪小些的锦衣小少爷,就是笑话你的那个,就不是老先生的弟子喽?” 小和尚有些羞恼,本来还打算分出两颗糖葫芦给师傅吃,这下不用了,他快走几步,闷着脑袋不说话。 身后方不明刻意和女子并肩而行,搓着手微黑消瘦的脸上有些难以启齿:“姑娘,现在你也有正式的路引和新的身凭,不知” “你是在赶我走吗?”好像从来没有开过口的刘甄咬了咬嘴唇,站着不走了。 “不是不是,姑娘不要误会,说道地小僧不过是个出家人,一路上承蒙姑娘照顾,已经拖累姑娘良久,实在是不敢耽误姑娘久矣。”和尚满脸窘迫,双手摇晃又是作揖又是合什。 “我之前身份虽是那户人家小妾,可并未失了身子,就是因为我宁死不从,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些事,当时外面传言我两有染,你以为是空穴来风?”刘甄瞥了眼面前的这根木头,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仍然不清楚她的心意,还是知道了假装不知道? “啊?难道”方不明发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想的没错,就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谣言,而且我知道那天你要下山,才特意将矛盾挑开,被浸猪笼也是我故意的,怎么样?既然你心里没有我,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你说,你说呀。” 和尚满脸悲苦,被刘甄质问的无所适从,好在这时官道上没什么人,要不然可咋办呢,脑子一团乱麻的方不明张开口还未说话,便又被刘甄给堵了回去。 “别拿你那套我佛慈悲来骗我,我不是什么信女,对你们佛祖那一套也从不相信!”刘甄好像要把一路上积郁于心的话全都说出来,这让和尚更加苦恼,有些垂头丧气。 “可是佛祖就是慈悲呀,姑娘这是何苦!”方不明苦瓜着脸,看着刘甄有流泪的趋势,就不敢多说什么。 “我不信佛,可我信你!”说完这句话,刘甄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从来都是倔强不服输的一个人,从父母将她卖于那个人做小妾,她便反抗过,无效,便生出了那等念头,云禅寺就在他们家不远的山上,当年还有那个老和尚在的时候他们便见过,可是他不记得,她记得。 后来上山祈愿,每一次偶遇,都是点头而过,可是他终究不晓得自己的处心积虑,可这等事情又怎能明言?漫长时间以来的委屈和思虑终究要被一句话赶走,她能如何? “阿弥陀佛,唉姑娘息怒,我们一起去麦积山便是。” 说罢,和尚先行摇头起身,还是破了戒律了,今晚他决定抄习那卷浮屠经到天亮,希望佛祖不要怪罪。 和尚刚转身,刘甄就站了起身,嘴角微微勾起,她的武艺是一个云游僧人当年寄宿他们家的时候教导的,从小练武吃苦的她又怎会那么容易流泪,即便当时被浸猪笼也从未流泪。 走在前面有意无意看到身后一幕的小和尚贺小虎,这时候和师傅一般唉声叹气:“额咪头佛,还是那个小哥哥看的透彻!以后不能再讨厌那个女人了。”他不禁想到以后自己多了个师娘,或许还有一个或者几个小不点喊自己师兄,不禁打了个冷颤。 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氛围,送走和尚一行人后,他按着胡错和李泰的脑袋,将两人的小脑袋转向门内:“李泰,礼记抄五遍,胡错,抄三遍,承乾,抄完了你抄完了你负责检查。” “坏人,为啥要抄书?”李泰瞪着眼睛不服气。 “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你不知道?”胡怀仁看着他,虽然笑着,可是李泰总觉得有些冷。 胡错上去就踢了这货一脚,看到胡错小脸上隐藏起来的怒气,这小子立刻跑进门,胡错跟了进去,李承乾也无奈的笑了笑,知道李泰嗤笑那声估计是惹了众怒了,就打了个招呼跟了过去。 门口就剩下胡怀仁的时候,张纯泉就轻手轻脚的拐了出来,昨晚到今天中午,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到三张身凭和两份公凭,远在这甘州之地,估计就算他宫人的身份也是费了不少心力,这个人情虽然不全是他胡怀仁的,可是胡怀仁还是很感谢这个同龄人。 张纯泉笑着摆摆手:“好不容易能为老先生做点事,纯泉幸甚至哉!” 胡怀仁拉着他的手臂进门,宫门修行,最讲究眼光二字,张纯泉有意无意的示好他只能默默的记在心里,有些事,做的,说不得。 大年三十,休憩了几天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疲懒,这一天就连一向对做学问讲究锱铢必较的老人张重九都没有再拿出他那块小黑板,大早上最忙活的要数庄子上的伙房,最开心的要数那些孩子们,充足的伙食让这些本来皮包骨头的小家伙总算多了几两肉,一个个不再面有菜色。 年关底下甘州连着三天都有庙会,胡怀仁就和张纯泉特意跑了一趟庙会,给这些小子买了一些新衣裳,都是胡怀仁在瓜州营铁匠受益里截留下来的一点钱财,所剩不多,但是相对来说够用。 庄子上的禁卫是不可能出庄去瞎逛的,所他们就在前院玩起了角抵,周围围了一大群兵卒喝彩看乐子,内院没有传唤除了执岗的兵卒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的,所以百十个人又大半都在这里,徐子真从屋内走了出来,身边跟着四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兵卒。 出门之后便四散开来进入那堆巨大的人群,徐子真面无表情,没一会儿,四人就个自扶着一个兵卒朝他走来,说是扶着,不如说是托着,因为那四个被扶着的人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或许早已死去,整个热闹的外院总有人发现了这一幕,不过大家都一声不吭,不过行动之间多了几分小心。 徐子真冷酷的眸子扫过几名发现这一幕的兵卒,那些人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行人不声不响的退出院子。 庄外,四个随从有两人在迅速的刨坑,另外两人在跪地求饶的四人身后来回走动,空旷的山脚下人烟寂静,徐子真站在远处,直到四人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慢慢的踱步走了过来。 “大人,没有说,都是死士!”一名负责审问的随从抱拳。 “埋了吧!”徐子真冷漠开口,一名随从拿出纸笔,写下腊月三十,查,吴城,张瓯,刘昊,王养松,死士四人,已伏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可吃亏,不可受欺负 年三十包饺子,等到大年初一开始吃,可唐人没有吃猪肉的习惯,即使包饺子也是用羊肉包居多,上层自古认为猪太过污秽,故而有“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这等说法,一般到了士这个阶层以上就不会去吃猪肉,可胡怀仁才不去管这些,伙房有他特意从集市上够得的两扇猪肉。 这时候的猪肉总体来说还是稍显瘦了一些,两片也就是一整头了,但是不不过两百余斤,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便进了伙房,挑了最肥美的后臀肉让厨子切下来,然后留下胡错当帮手,其余人都被胡错赶了出去。 做饺子最重要的就是调馅了,胡怀仁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香料了,新鲜的小葱,韭菜,鲜肉,剁成肉末,然后撒上盐巴,一点茴香,花椒面倒点油脂,搅拌均匀,然后就剩下和面擀皮儿,胡错负责添水,胡怀仁将面和好,然后擀出一块块不大不小恨死均匀的饺子皮。 胡错在一旁看得入神,胡怀仁将小擀面杖递给他:“试试?” 胡错接过来,学着胡怀仁转着圈儿擀皮,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仍旧擀出来的薄厚和形状千奇百怪,有些懊恼,胡怀仁笑着也不说话,开始包饺子,一颗颗猫耳朵在他手上成型,看着就喜庆,胡错好像和擀皮儿较上劲了,擀了好几十个都不能成交为规则的原型。 胡怀仁在他鼻梁上挠了一下:“去点火烧水,你这就是在捣乱,擀皮儿要两只手相互配合才能做好,去,烧火,做好了咱哥儿俩先吃上一碗再说。” 兄弟两人自从到唐以后说实话单独相处的机会变得就少了,胡错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在伊吾的草原上,那时候他们俩天天放羊斗嘴骗人,想起来也很快乐。 当初胡怀仁被封了个什么县男的爵位,应是属于贵族了,小孩子有些莫名的害怕,现在封了个爵位就已经忙这忙那,将来要是做了大官儿那是不是好几天都见不着面了?孩子没有去管鼻头上的面粉,而是扔下擀面杖问了一个问题: “坏人,你以后会做大官吗?” “跟着李泰那小兔崽子净不学好,叫哥当大官啊,可能吧,不过最起码都是好些年以后的事情了,问这干嘛?”胡怀仁抬腿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蛋子,好像自从李泰来了以后有了个不靠谱的参照物,竟然觉得这小子也没那么皮。 “谁学他,他学的我唉!”胡错翻个白眼,不过听到‘好些年以后’这句话就有些高兴,当即就自动忽略了胡怀仁的问题,而且对胡怀仁的错误立刻进行纠正。 点火,烧水这事情他长干,没一会儿伙房就冒起了浓烟,然后火焰嘭的一声炸开,孩子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就哼起了胡怀仁教给他的曲子,胡怀仁也是突然才察觉,好像他们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独处过了,小孩子的心思比较敏感,在这里除了自己又没个亲人,难免会胡思乱想。 “坏人,李泰和李承乾的身份在大唐很高吗?我有时候看到张公公对他们跪拜磕头呢。”胡错说的不在意,可是胡怀仁还是听出来一些小孩子的心思,和贺小虎估计是一样的,不过因为之前就是熟识,而且有李承乾随时提醒,所以李泰并没有表现的多么过分,那么以后回到长安呢?要知道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打打闹闹也有翻脸的时候,到时候人家身后站出来一大堆护卫怎么办? “是很高,不过你这小脑袋瓜不用想太多,既然哥已经决定去那长安城,总不能连个给咱们自保的手段都没有,那你哥也太菜了,就算当了大官还不是被人给欺负死,有些话呢,提前给你说你一个人知道就好,咱们家以后怎么发展我还在想,有良田,有官府划拨过来的佃户,大体上吃穿是不愁的,可是我不想只做一个富贵闲人,如果那样的话,当初在草原上也是可以的,所以,有一些想法是需要进入更高层次才能试着看能不能把他变成现实,你呀,就放心的吃好的,喝好的,用心读书,在咱们家,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而是明理,明理之后呢才能在做事情之前想清楚是对是错?能不能做,该怎样做?” 胡怀仁包了不少的量,停下手的时候仍然斟酌着说词,看胡错听到耳朵里,小脸上有些迷茫,就干脆停了下来,这才想起他不过才刚满七岁,就换了个口吻说道:“总之呀,以后到了长安,一切事情有我,咱们家人可以吃亏,但是不能受欺负,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我帮你打,你以为我苦练刀法是为什么,就是打架的时候不吃亏呀!实在他们人多咱两兄弟打不过的话,哥就带你闹他个天翻地覆,然后咱们兄弟大不了跑路回草原去,你说是不?” 这些话胡错听起来就容易懂多了,他高兴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大不了从哪里来就回那里去,还能怎地?孩子的心里只能想到自己见过的龌龊,至于一些更阴暗的地方,经过上次张重九介入后,他也觉得小孩子不适合过早接触那些阴暗面,当年自己不得已接触,那是因为他没有哥哥跟师傅。 “那要是李泰呢?他爷爷不是皇帝吗?也能像现在一样打他吗?”胡错兴致勃勃的问,竟然有些摩拳擦掌。 “当然,欠收拾就揍,不过不要打的太狠了,偶尔鼻青脸肿就可以了!”胡怀仁轻笑,他觉得这小子天生有些暴力基因,脑子再好也架不住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个习惯啊,这个以后可以和老先生商量一下,从学问上给这孩子纠正过来,要不然以李泰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还不得三天两头鼻青脸肿的回家,到时候哪怕李二涵养再好,估摸着也得找机会给他儿子出气才对。 不过要说因为这件事就能给他们兄弟带来什么杀身之祸,那就太小瞧了那位天可汗陛下了。 兄弟二人说笑着,饺子下进锅里,门外李承乾轻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还是迎面直视胡怀仁,这个孩子好像第一次如此这般以平等的身份和胡怀仁对视,胡怀仁看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他们两兄弟刚才说的话被这孩子听到了,最起码关于李泰那部分是听到了没有问题。 “怀仁大哥,承乾以大唐中山王的身份向你保证,无论父王还是皇爷爷,都是极好的人,兄长是有才能的人,父王更是数次来信都要承乾多向兄长学习请教,对兄长的看重可见一般,所以,兄长大可不必多虑。” 胡怀仁笑了笑,扫了眼同样抬起脑袋的胡错,示意他可以放心了,对于李承乾的话,胡怀仁大多数都信,可是有一句是不信的,做皇帝尤其是做好一个皇帝,都不是‘好人’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李渊这种开国之君和李二那种千古一帝。 “我信,不信的话就不会去长安,甚至不会回大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等下吃一起吃饺子,我的饺子保证你没吃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兑水了 圆圆滚滚的饺子本身寓意就很好,盛在碗里胖嘟嘟的看着就喜庆,李承乾吃了一个问:“这是什么馅的怎么这么好吃?” 胡怀仁和胡错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海碗,根本就不理他,李承乾也就不问,胡错吃了一碗肚皮就撑得溜圆,眼巴巴的看着还想吃,胡怀仁再盛了一碗,可不是给他吃的,而是给让他给老人张重九端过去的。 老人家消化都不是很好,胡怀仁就多煮了一会儿,并且带过去的是带汤的,厨案上还有很多,可是胡怀仁不准备再下了,给李承乾再盛了半碗,自己在吃半碗,就饱了,剩下的,就是给李泰和胡四他们这些小孩子准备的。 果然,胡错回来的时候就被狗鼻子一样的李泰跟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他哥李承乾和胡怀仁一人端着个碗吃的正香,立刻大叫一声:“呔!好你个坏人,好生不仗义,妄我还想着给你和我姐姐牵线搭桥,你就是这么对待未来的小舅子?气煞我也,看招!” 说罢,一通乌龟王八拳就朝胡怀仁身上招呼,胡怀仁一手端着碗,一手扣住他的脑袋瓜,任由他双手双脚胡乱踢腾,悠悠的喝了口汤,才慢条斯理的哼了声:“胡四已经开始吃了,你再闹汤都没得有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李泰抬头,见剩下的饺子都被胡错舀到碗里递给了胡四,就更加不忿,就待再次施展他的王八拳,胡错就拿了个碗分出一半递给他:“再吵吵就出去,等下还有,馋死你!”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混世魔王李泰还真怕胡错变脸,真惹着了肯定又是一顿胖揍,好在还有半碗,吃了一口就觉得里面的肉和他之前吃的饺子不一样,就歪着脑袋问胡怀仁:“坏蛋,你家不会是开黑店的吧,这是什么肉这么好吃?” 胡怀仁满脸黑线,都说吃人嘴短,可这话放在这小子身上那根本就是个天大的谬论,难怪胡错对这家伙一直都有强烈的暴力,李承乾刚刚承诺过会管教好弟弟,保证过自己家人的人品,这李泰就当场打脸,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满脸通红,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胡家兄弟了。 “咦?刚才都没看到,原来我的亲哥也在呀” 李承乾这次早有准备,还没等这货开始毒舌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打断他的话,然后才开口解释:“为兄刚才是赶巧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一巴掌抽的不轻,李泰也难得见到李承乾真的生气,就闷声不吭的啃着碗里的饺子,斜瞥了一眼和他同样吃的正香的胡四,然后看到胡怀仁再次开始下饺子,才气儿顺了一些。 门外董良牵着驴子朝里面偷看,胡怀仁没好气的吼了一句:“把人都叫过来,每个人都把手洗干净,过来帮忙才有的吃!” 一个个小屁孩都鬼精鬼精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混? 没一会儿,伙房里涌进来十几个大点的孩子,都是董良挑选的得力爱将,进门后都张开手让胡怀仁一个一个检查,然后切韭菜的切韭菜,李承乾和董良负责剁肉,其他人负责包,都是胡怀仁在一旁手把手教会。 看来吃饺子等不到初一了,这些小子一人一两个尝过之后那绿油油的眼睛,看着都渗人。 一个时辰过后,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溜儿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吃的稀里哗啦,伙房的厨子是军伍上的伙夫,做饭从来都是能吃就成,也知道这位小爵爷嘴刁,就一直恭候院子里。 好不容易等伺候完这些小家伙,他才被胡怀仁招手喊进门,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摆在案桌上,示意他尝尝,伙夫尝了以后就想问这馅是猪肉?得到肯定回答以后厨子拍拍脑门,决定今晚就做猪肉饺子,买来的羊肉就炖羊汤就行了。 年三十晚上,大家伙闹腾了很久,本来院子里是由侍卫守夜的,可胡怀仁依旧坐在房内守岁,旁边统一披着被子坐在一排的李承乾几个孩子不停张口打哈欠。 “都去睡觉,晚上我守岁就可以了。”胡怀仁给每人脑门上盖了个章,几个小家伙这才摇摇晃晃的滚上炕。 屋里的炭炉有些旺,他将窗子稍微开大些,然后提着温好的一壶酒先去老先生那里坐了坐,老人睡眠轻,胡怀仁就把胡错他们和自己搁一个屋子里,老人和常猫住一间就在隔壁,屋子灯还亮着,胡怀仁还是先现在窗前瞄了一眼,见到两人正在复盘,便不用敲门了,直接提着酒进门。 “小家伙们都睡了?”张重九接过胡怀仁递过来的酒水,笑着问。 胡怀仁点了点头,指了指仍然在全神贯注盯着棋盘好似走火入魔般的常猫,眼神里有些询问。 “以后你应该也会遇到,和读书人的知识障类似,武人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有了瓶颈,过了这关,说不定下次见着那个梁国第一手姜洛神就有资格让他不敢再说什么‘够不够资格’之类的话了。”张重九手里捻着一颗棋子,这是老人本来就有的,每一颗都珠圆玉润,想来应该不是凡品。 “有时间多和错儿谈谈心,老夫终究比你还是差了一层,那孩子看着其他人玩玩闹闹,可心思还是重了些,需要你这个做兄长的开导和时常正心才好。”老人这是第一次和他谈论这个话题,胡怀仁有些惭愧,是作为一个兄长未能尽到职责而产生的愧疚。 “不必如此,自古聪慧者重,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孩子,再长大点就什么都懂了。” “记下了!”胡怀仁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猫奇怪的看了眼老人:“先生为何口口声声说其他几个孩子,而绝口不提您提点之人,本身也是个孩子!” 老人抿了口酒,笑呵呵的请常猫喝一口,常猫端起杯子皱着眉头喝了口酒,然后有些气急败坏:“这怂货怎么往酒里面兑了水!” 老人哈哈大笑,常猫呆滞一下,才摇头苦笑,于做人一道,这小子还真是不需要谁提点,最起码好像比自己,都要强上那么一点。 再从屋里提了一壶没有兑水的酒,胡怀仁敲响了张纯泉的房门,然后两人一起再走向徐子真的住处,胡怀仁如今有着非同一般的武夫体魄,耳目聪敏,每次从内院走到外院的时候总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某个地方扫了过来,仔细观察,竟然都在各个要害之地,这就可以看出那个禁卫统领徐子真并非一般的角色。 行至门口,徐子真的大门就打开了,这是一个好像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哪怕胡怀仁这个从五品爵爷亲自登门,也不见其有什么好脸相迎,只是定定的看了眼胡怀仁手中的酒。 “行军途中,军中上下不得饮酒!” 张纯泉还待说些什么,胡怀仁却直接将酒水塞至徐子真怀里:“这是鸡汤!”说罢,便拉着欲言又止的张纯泉离去。 徐子真并非不能推开塞过来的酒坛,只是作为一军统帅,他更知道法不外乎人情,况且,只有他知道,那个送酒的少年人,才是他们这一百多禁卫被派遣出来的真正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大年夜,大侠走好 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祝颂完备,称为“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曰“守岁“。 胡怀仁见完了该见的人,就一个人坐在火炉旁发呆,脑子里胡思乱想,孩子们在炕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或多或少暴露一些本性,比如李承乾,平躺下去以后一直到天亮都规规矩矩;胡错,一旦熟睡就会时不时的盗汗,身体蜷缩在一旁,胡怀仁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呼吸就会自然而然变得舒缓,身体舒张开来,并非什么魔力,而是他早已习惯胡怀仁身上的气味,潜意识中放松;再看李泰这混世魔王一般的家伙,整个人睡个觉能趴在人家胡四肚皮上,口水流了一河滩,一只脚蹬开被子,一只脚搁在他哥李承乾的腿上,从竖着谁到头来变成横着,还得胡怀仁不时的给拉被子。 四个孩子兄弟两人和胡错中间隔了个胡四,据说是李泰这家伙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脚伸到胡错的脑袋旁边,被大半夜胖揍了一顿,才不得不把胡四搁在中间作为缓冲。 上一辈子他少年的时候大半时间都在打工,晚上熬夜学习,最终也只是考了个专科,在学校也不怎么合群,更别说找女朋友了,毕业以后更没那心思了,攒点钱要么去旅游要么捐给孤儿院全看心情,因为了无牵挂。 到了大唐,他小心翼翼的接触着这个让他心驰神往的年代,和想象中有太多不同,这里人吃饱都是奢望,活的甚至不如牛栏里的畜生,一点小小的雪灾,就能让一个村子活人减半,突厥虽然退兵了,可是代价是什么,整片河东道沃野万里,最多的竟然是叼着人肉的野狗豺狼,和无数垒砌而成的京观,还有那二十万终究要残疾后半生的妇孺。 有时候胡怀仁不禁有些怀疑,这样的世道算哪门子盛世?还是李二篡位后有怎样的能耐喂饱数百万人的肚子? 胡怀仁觉得就算以后贞观朝真的起来了,突厥打垮了,蛮夷征服了,那样的盛世或许只属于皇帝和朝臣的盛世,于天下屁民何干?死人更多罢了! 既然进入这个池子,总要翻出点浪花来,胡怀仁最先要保住的是自己和身边人的性命,然后再就是把满天下的屁民的位置最好稍微往前挪一点,在挪一点,不至于一场天灾就流民数十上百万,不至于稚童随手踢着路边的白骨最少,也该这样吧。 门外响起脚步声,胡怀仁从炕沿轻轻跳下来,抹了下有些麻木的脸,走过去开门,很意外,竟然是常猫和那个马夫,胡怀仁立刻将两人让进门,马夫进门后看到火炉上热着的酒,便径直走过去灌了美美一大口。 胡怀仁从侧面才看到他的口中竟然满是鲜血渗出,常猫看着那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喝的满脸涨红,神色有些阴沉。 胡怀仁不知道近段时间这个马夫去了哪里,常猫也没说,此次回来看样子已经身受重伤了,他疑惑的看了眼常猫,常猫仔细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是长安城那边派来的高手,目的在你,也在两位秦王嫡子!” 胡怀仁愕然,上次劫持他逃脱的多少有些幸运成分在里面,可他终究想象不出谁对自己起了杀心,虽然太子李建成是第一嫌疑人,可是也不应该对自己一个小喽啰下手才对,他现在的分量说句难听话,不够格参和那等深度的浑水。 如果有杀手,而且杀手的目标是李承乾和李泰才显得理所当然,可是常猫从来就不是那等无中生有的性子,想来也不会说谎,那就说明自己确实已经进入某些人的视线了,而且相对来说有些碍眼了。 胡怀仁喝剩下的大半坛子烈酒,马夫一样脖子干了个干净,而且并非电影里面喝一半漏一半,是滴酒不撒的喝进肚子里去了,放下酒坛子,他走了出来,身形有些晃荡,胡怀仁看不出是醉了还是伤得太重。 他走到外间唯一一张胡怀仁没事做出来的木椅上,扭了扭屁股,感觉很舒坦,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浓稠的血水从其口中流了出来。 胡怀仁要去喊老人张重九,这种内伤他是没有一点办法,可是被常猫拦了下来:“伤到肺腑,救不活了,能撑着回来报信已经难能可贵。” “救都没救就说救不活了!”胡怀仁怒视常猫,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狮子,内间炕上有了动静,估摸着有孩子被惊醒了,胡怀仁顾不上这些,他直接走了出去,没一会儿,老人张重九也跟着过来了,外间李承乾和胡错两人都在,李承乾瞅着还在咳血的马夫有些不忍,和胡错一起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张重九来了以后两人就站在一旁。 老人拿过马夫的手腕把脉,一屋子人都屏住呼吸,只有马夫不是从喉咙发出痰液堵塞的声音。 “去拿盆来!” 李承乾连忙将脸盆端了过来,胡怀仁接过端在马夫身前,老人拦着马夫的胸腔,将他的身体下放,然后一掌拍在他的后背。 “噗!”一大滩黑色的血液从马夫口中吐了出来,胡怀仁知道这是脏器的血液,老人将马夫扶着坐稳,才对着他轻轻摇头,示意无能为力。 “刚才帮其吐出淤血,可让他好受些,可伤及肺腑太深唉!”老人站了起来,有些惋惜。 “老先生谢啦,那小子,把你刚才那酒再给老子拿一坛过来,你喝剩的半坛子,不爽气!”马夫精神了许多,胡怀仁觉得是回光返照。 “没了,最后一点都给您喝光了!”嘴上这么说着,可他还是转身,从里屋再抱了坛酒出来,帮其倒在碗中递过去。 “小兔崽子,老子为你们跟人打生打死,喝你点酒都扣扣索索的,欠抽的怂货!” “那你好好活着,以后有你喝不完的酒,你想喝多少喝多少!”胡怀仁笑着再倒了一碗,碗到酒干。 第三次倒的时候,马夫不喝了:“别倒了,老子不差你那点酒,趁着还有口气,你和常猫都听着。” 老人牵着李承乾和胡错的手让他们上炕睡觉,然后自己也回去了,屋里又剩下他们三人。 “小子,老子这条命还没那么不值钱,一大半是为了还个人情,可那老子只会尽力而为,另外一半,就是为了你说过的一句话。” 胡怀仁听着马夫云遮雾罩的话一时半会儿竟然反应不过来,好在马夫很快就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有阅历方识本心,我是幸运的,遇见了你们,我也希望将来,你们会因为当年遇见我,而在心里道一声幸运’。常猫,咱们武夫为什么这辈子就只能是做牛做马的命?就因为一个个嘴笨,你听听这小子屁大点年纪,可说出来的话,他奶奶的,听着就长气!” “小子,老子这条命算是有交代了,希望你记着你的话” 守卒抬走马夫的身体时,胡怀仁才惊觉自己竟然从始至终都不清楚马夫的名字! 和常猫坐在屋檐下,月色晦暗,胡怀仁给自己和常猫都添满酒,高高端起:大年夜,大侠走好! 即将开启长安之旅,请在座的旅客出示票票,以备作者检查 刚才心血来潮看了下作者后台的互动管理,才发现很多评论都是在作者后台才能看到,这才知道很多都没有回复,这里给大家伙说说,最好在首页评论区发评,不然很多时候看不到的,并且也方便给你们加精置顶抱抱你们的粗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此行一路多坎坷 胡怀仁有些惆怅,怎么一个火药就能惹出这么多东西,就连什么隐世家族都好死不死的滚出来了,长安城里的人这次倒不是找胡怀仁麻烦,可另外一拨人却是在找他,人不多,只有三人,几个人显然运气不太好,刚出山就遇到了马夫,都被留了下来,胡怀仁安排兵卒连夜赶到庄子以东三十里远的位置搜索,果然找到了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常猫只从尸体上搜出来一些散碎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胡怀仁接过常猫手中的银子,色泽都不怎么好,和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足银有不小的区别,最少是封存了数十年的东西,可见这些人所生活的地方根本就不会用银子做交易。 三人中两个年轻人,一个年长者,伤口都在身前,马夫的短枪也被找到了,已经差不多彻底毁坏,由其是枪头部分应该算是百炼钢锻造,可依旧崩坏了,而三人的兵器都是长剑,也统统折损。 胡怀仁从兵卒手中接过那些断剑,纹理细腻,制作精良,他不禁想,如果马岱在这里就好了,应该可以一眼看出这东西的出处,最不济也能给出大致的方向让自己查。 他嘱咐兵卒将银子和断剑都收了起来,自己则将马夫的断枪收了起来,本来计划好的等初三再出发,看来不得不提前了,而且张纯泉也已经安排人带着密信先行一步去往长安了,马夫的死让院子里所有人都惊觉,这往后一路不再安生了,此行一路多坎坷! 如今朝堂上风波诡谲,即便对秦王家底清楚无比的常猫也不敢断定谁是他们这边的,谁是别人那一派的,因此,其实常猫和胡怀仁就连同外面驻守的那些兵卒也不敢太过相信。 三具尸首抬回来的时候徐子真来了一趟,昏黄的火光下眼睛犹如狸猫般冰冷敏锐,他吩咐兵卒褪去那个中年尸体的上衣,胡怀仁不解,可也不会去多嘴,只是冷眼旁观。 大业末年天下分崩离析,很多家族就此盾居山林,不问世事,也有很多家族趁势而起,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陇西李氏,如今偌大的国家也都改了李姓,小家族的话有的扶龙,则鸡犬升天,有的家族,选择另起炉灶,或者屠龙,则灰飞烟灭或者降的降,逃的逃,虽然李唐立国已将近十年,可仍旧有明里暗里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褪下上衣后的尸体有些惨白,尸体胸口有一块匕首型的刺青,刚好在左胸心口处的地方,色泽漆黑,没有任何装饰。 常猫瞳孔微缩,徐子真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胡怀仁看常猫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已经认出了,墨家豪侠! 大年初一,一行人吃过早饭就已经整装待发,出了这件事情以后胡怀仁也想过明月到底干什么去了,本来以为他们稷下学宫的人都是这样习惯性的神出鬼没,可马夫的死让他看到了江湖的残酷。 不是对那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作为朋友单纯的挂念,胡怀仁再次找到老人张重九,老人也不清楚,对于弟子的处事决断,老人从来不会过多干涉,玉在山而草木润,老人更在乎的是言传身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推崇的还是那一个行字。 徐子真在昨夜也正式接手了禁卫的指挥权,这位习惯藏锋的统领只身走到张纯泉住处的时候,张纯泉早已恭候多时,天色有些阴沉,有一种黑云压城的错觉。 行走在路上的车马队伍不知不觉多了份萧杀之气,虽然一宿没睡,但是胡怀仁的精神还是很好,今天是大年初一,可是一路上田埂上总能看到农夫蹲在自家地头伸手刨土,感受着地力农时,远远看到一行车马萧萧的队伍,都站起身来远远眺望,一百余名禁卫同时着甲的样子还是很慑人的。 胡怀仁和李承乾坐在马上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先是派遣杀手,然后呢?虽然李渊健在,可终究是有些老了,别的皇帝是愁那个儿子可以担当大任,可是他愁的是几个儿子都太过优秀了,太子建成虽然寡断,但是心性毅力都是上佳,而且手里也有拿得出手的战功,平定刘黑闼一战可谓战功赫赫。此子李世民,更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无双帅才,开疆拓土,平定内乱,早已封无可封。其后几个儿子同样有出彩之处。 皇帝一旦拿不定主意,底下的朝臣就更加容易胡思乱想,古往今来庙堂上站队都是个大学问,也最考验官员的心性,距离长安还有接近三千里的距离,那么如果下次,敌人不再派遣什么杀手,而是直接暗中调遣军队来截杀他们这些人呢? 这个才是胡怀仁最担心的,想来徐子真和常猫也有类似的顾虑,才招呼也不打就直接从甘州离开,显然是对那些地方官员也有了防备。 兴许是一路小心隐藏行踪的缘故,接下来月余时间,过凉州,兰州的时候都未曾遇到什么波澜,到了兰州,路程就过了一大半了,此时已经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兰州城数面环山,整个城池就坐落在黄河冲积而成的狭窄古道上。 走进兰州城,也没有多少叫卖的商贩,店铺更是大都未开张,张纯泉拿着通关文书在兰州府衙盖上官印以后便不做停留,回到营地以后便立即安排前行,胡怀仁在他身旁也是首次见到这个少年老成的宫廷内侍如此不安,徐子真也不多说,本来还想着在兰州休息一两日,毕竟连续赶了一月的路途,人困马乏。 好在这里除了兵卒其他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胡错和李承乾是累不过之后就去车厢里歇息,沿途胡怀仁也看到好几批斥候被徐子真向后撒去。 一日后,他们远离兰州城已经超过两三百里,这里的气候和水源已经较多,比较适合马匹长途奔袭,可是难就难在他们中间的车队并不适合,隔三差五的总会有车辆断轴或者其他一些事故。 天色将晚,队伍停了下来,已经有四辆马车因为不堪长途奔袭轴子已经磨断了,车上装着最重的粮草之类,徐子真便将车上的粮草均摊到其他车辆上,导致胡怀仁和李承乾的马车里堆有好些粮食。 这一天里张纯泉一直和徐子真在一起,即便和胡怀仁他们碰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就去行色匆匆的忙前忙后,队伍一停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安营扎寨,这是一个极有讲究的武略,很多地方就连胡怀仁也看不懂。 等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后方数骑急冲而至,在军寨前数十米下马急行,正是徐子真之前撒出去的斥候,他们风尘仆仆,行至营门口查验过身份之后便立即有军卒接过他们手中的马匹。 胡怀仁站在主道上仔细打量从身前匆匆而过的几名斥候,没有明显的血迹,可是大腿内侧早已湿透,闻着有股子尿骚味,胡怀仁皱了皱眉,斥候马上撒尿这个技术活胡怀仁就会,可是这几名斥候是遇到多么紧急的事情才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 他默默的吊在那几名斥候身后,看着他们进入徐子真的帅帐,而后止步,很快,传令兵四出,所有刚褪下马鞍的战马重新上鞍,军卒分四批轮流休息,枕戈待旦,张纯泉从帅帐中走出,看到胡怀仁远远的注视着帅帐,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来。 “兰州那边追兵?”胡怀仁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张纯泉,这时候反而冷静无比。 “伪装成马贼!数量一千左右,来者不善,稍后徐将军该会安排你们秘密先走,这是文书,一定要保存好。”张纯泉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是他们一路去长安证明身份的凭证。 “你不走?” “他们见过我,我要是走了会连累你和两位王爷。”张纯泉交出文书后反而轻松了下来,想了一下,再次说道:“还要安排几个孩子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心如暖炉 张纯泉拿出文书的时候,徐子真也已走出帅帐,静静的看着这里,帅帐门口已经燃起了火把,其他地方一片漆黑,胡怀仁也看了过去,与他一明一暗对视了许久。 张纯泉叹了口气:“不得已而为之,我等留下的人均怀必死之心,怀仁”。这是张纯泉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称呼胡怀仁的名字,将他的视线从徐子真那里拉了回来:“生死有命,留下的孩子我会小心看护,就算也是我死后的事情了。” 胡怀仁默不作声的拿过文书,放进怀里,突然有些想笑,他一把搂住张纯泉的肩膀,只说了句:“小心”,便立即转身离开。 张纯泉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当然也算不上失望,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同样都是命,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张纯泉突然只想赶紧结束这辈子,或许来生,下辈子会好一些? 摇了摇头,他径直走向早已等在门口的徐子真,徐子真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只是冰冷的问道:“你不走?” 张纯泉猛然抬头,少年有些许愤怒:“滚你妈的,你能放老子走!” 徐子真破天荒的扯了扯嘴,就像是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不能!等一会儿对阵的时候,我还要安排亲兵看着你,你要是跑了,这里死的人就都白死了!” 张纯泉想再骂,可话到嘴边便看到徐子真讥讽的眼神,起伏不定的心思就突然平定下来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就算自己要死,这个人也会死在自己前面!从出了长安城到现在,他对待徐子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他年纪小资历更是不值一提,明面上的宫职虽然高出对方一些,可是哪里又能理直气壮,知道刚才,才把心里的憋屈和不服都骂了出来,舒坦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畅快,前有百余敢死之士,他张纯泉有算的了什么! 走近帐篷,才发现董良早已等候在门口,孩子可以掩藏好内心的恐惧,装作嬉皮笑脸的迎接,帮他打开帐篷帘子,胡怀仁笑着轻轻踹了他一脚,这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早已感受到了战前的紧张。 张重九和李承乾胡错李泰还有常猫,都静静的坐在他的帐篷内,胡怀仁一进门,就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胡怀仁深吸一口气,帐篷的主位不知何故竟然给他留了下来,胡怀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文书,放在案几上,将张纯泉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等着别人说话。 他看向老人张重九,老人云淡风轻,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变化,再看其他人,常猫神色阴沉,李承乾面色平静,可是拄着膝盖的胳膊已经绷得笔直,想来心思并非表面上的平静,胡错就是个傻小子,瞪着眼睛看过来,意思很明显,胡怀仁在的地方,他就不怕,而李泰这兔崽子这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晃得不停,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兴奋的。 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然后才开口:“没人说话那我就说了”,胡怀仁舔了舔稍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常叔你稍后就准备行囊,大家先走,多准备吃食,银钱,御寒衣物,多余的东西就不要带了,李承乾李泰胡错,跟着张先生和常猫,从东侧的深山入陇州,再行找机会进入关中京兆,走小路。其余人跟着我,同样进山,走大道,就这样,谁有疑问?” 李承乾坐直了身体:“我想问选谁留下做饵?” 胡怀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营帐内恢复寂静,门外闯进来几个幼小的身影,董良领头,走到帐中的时候就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董良请留下为假子!” “小六请留下为假子!” “猴子请留下为假子!” 帐内一次进来十余名小孩子,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老人张重九眼中有些疼惜,可终究没有开口,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都出去!让你们进来了吗?”胡怀仁面无表情,孩子们求助的望向老先生,希望能帮他们求一下胡怀仁,可是老人并未和往常一般好说话,一动不动,看到胡怀仁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他们才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都去准备吧,只有一刻钟时间!”众人都退走了,只有张重九和胡错留了下来,关心的看着好像一瞬间耗尽精气神的胡怀仁,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这里无妨,老人并未离去,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决定了放心去做,读书明理,无外乎求一个念头通达,很久之前,我的先生说过,法家学问,重之在于庙堂,而儒家学问,重之在于人心,高下立判,当年我不服气,现在仍旧不是很服气,因为人心繁杂多变,孔丘就为这天下人立了规矩方圆在心里,可终究立足点仍是不信人心而立规矩,你的善念太重,这是老夫从来不提受你法家学问的根由,还有一个原因你猜的到吗?” 胡怀仁摇头,这是老人第一次提及这件事,他知道平常一些学问上的授课他从来不拒外,就像李承乾李泰他们旁听也欣然点头,可是论道用心,就只是对胡错一人了,这些事情他看得出来,常猫也看的出来,不过他不需要讲出来,自汉以来独尊儒术,是有其道理在其中的,而天下人或许并不清楚,偏偏是这些人对于其余各家学术研治最深,所谓的外儒内法常猫或许不懂,可是学问的好坏他还是分得清的。 胡怀仁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他想过,可是得不出答案,老人在瓜州城给了他一次极大的震撼,就是为了救他而给其自身不留丝毫退路,也是从那次,他便对老人的心思不敢有丝毫妄测,有敬畏,更多的是尊重! 老人眯着眼睛笑的有些得意,摸着胡错的脑门,然后一老一小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开口:“不告诉你。” 一刻钟后,第一批常猫,老人张重九领着李承乾李泰还有胡错在夜色中进入山林,同行的只有徐子真的那三名亲卫,这是他最能放心的三人,徐子真和张纯泉胡怀仁目送他们离开,张纯泉看着胡怀仁和他身后的三名孩子,董良,小六,和猴子,董良个头和李承乾相仿,猴子和小六真实年纪要比李泰胡错他们大上两岁,可因为这些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挨饿,个头却和他们差不多。 第二批人是十名军卒带领着剩下的二十几名孩子沿着大路连夜向东,走小道不进山,可以留下痕迹,同样后果难料,离开玉门关瓜州营,索性还是有一批孩子留了下来。 胡怀仁低头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瓜,看也不看一脸错愕的张纯泉,领着董良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风声带过来几句简单的问答: “怕不怕?”胡怀仁笑着问。 “不怕!”小六和猴子都是平时比较跳脱的两个皮孩子,难得胡怀仁搂着两人的脑袋,心里有些美滋滋的,这以后要是再见着那些小伙伴,可有吹嘘的本钱了。 “你后悔不?”相较于小六和猴子,董良无疑是最清楚这次留下的意义所在,他走在胡怀仁和小六的一侧,听到小爵爷问话,一时之间就老老实实的点头,然后又赶忙摇头。 胡怀仁乐了:“怕也晚了,兔崽子,我没教过你逞英雄是要有代价的吗?” 董良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哪怕面对军营里那些军汉,也从来不怯场,只是面对他心目中隐隐崇拜的小爵爷,就有些讷讷不敢言,甭管平时在小伙伴面前吹嘘自己和小爵爷多亲近,此时的表现反而还不如小六和猴子。 春寒料峭,冻杀少年,可是夜风再怎么寒冷,张纯泉瞅着那一大三小的身影,心如暖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卑劣 大青山下,朦朦胧胧几点火光如多云天气的夜色,浓雾笼罩,三个孩子围坐在胡怀仁身边,一小坛胡家烈酒温热,两个小碗,胡怀仁一只,三个孩子一只,胡怀仁喝三碗,孩子喝一碗。 一个个听着帐外的马蹄声密集且轻盈,本来热热闹闹的地方突然间冷清了下来,胡怀仁手中拿着本不知名姓的书籍,给几个孩子断断续续的解读说讲,有些地方自己也不懂了,就用笔记下来,张纯泉进来了一次,欲言又止,见四人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走了出去,知道外面马蹄声骤然曾紧,又再次进入。 “来啦!” 是打招呼,也是问及外面的匪兵,张纯泉点了点头,胡怀仁分别拍了拍几个孩子的脑袋,然后看着董良问道:“我走后他们两个便交给你保护,能不能做到?” 董良抿着嘴重重的点头。 胡怀仁起身,看着一脸坚定的董良,笑了笑,武架上有一把唐刀,是从玉门关临行前关野送的,还有一把断枪,枪头当时已经毁坏,胡怀仁便和常猫一起换了个枪头,本来的枪头收拾进包裹。 挂上那把老旧的唐刀,走了几步,又反身回来提起那把断枪。 走出帐外,冷风扑面,相隔不远的地方已经火光莹莹,追兵已到,看起来仍像一条长长的火舌,奔走之间并不快,只是在他们后方数百米外停下。 张纯泉和胡怀仁到了营门前的时候,徐子真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这位禁卫统领身旁插着一杆马槊,周围几名校官同样一身戎装默不作声,胡怀仁和张纯泉默默的站在最外侧,身后是渐渐聚拢过来的百十名兵卒,人人着甲,牵马而立。 一骑从对面缓缓的走出,行至一箭距离后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徐子真身侧一名小校张弓搭箭,准备射杀来人,被徐子真按下箭头,直到行至十数米的时候,前方有拒马,那人才止步,胡怀仁定睛细看,是一名只夸长刀的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子,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最前方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徐子真的身上。 “某家一路未曾急追,就看尔等能逃到何时?怎么不逃了!”粗犷的声音有些许责难,徐子真纵马靠前: “杀了你再走不迟!” 那敌将哈哈大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讽刺。 “嗖!”一支冷箭从侧面直射那敌将的面门,数十米的距离,间不容发的时候,徐子真猛然抽刀,将那只箭拦在半空,而后猛然回头看向射出暗箭的方向,自有亲兵蜂拥而至,将一名兵卒拿下。 身材魁梧的敌将笑意更深:“徐子真,这么点人还满是漏风,你那里来的勇气阻拦某家?” “那你我战上一场如何?”徐子真收刀入鞘,冷漠的扫了眼对方。 “今晚就算了,某家给你们再多一晚的时间逃跑,不然没意思的紧!”说罢,便悠悠然转身,好像丝毫不担心再次有人暗箭射杀,徐子真也转身回营,行至那名射出暗箭的兵卒身侧,看也不看,其身侧一名亲兵上前一枪刺透那人胸膛,胡怀仁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想要阻止为时已晚,同样也被张纯泉来了下来。 “都是该死之人”小声的将之前出现的几波祸害被揪出来的事情给胡怀仁说了一下,胡怀仁怔怔无言。 戏剧性的一幕,在胡怀仁看来,整个大唐宫禁内卫也能如此四面透风,他很奇怪李渊是怎么坐了这么长时间皇帝!这些棋子埋伏在皇帝的身边皇帝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这些都是那些势力或者家族养的鬼,无从探究,敢于暴露自身的都是死士,胡怀仁遍体生寒。 一夜无话,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胡怀仁迷迷糊糊的被张纯泉喊醒,旁边的董良早已将备好的饭食端了过来。 吃过饭,整个山脚下大雾漫天,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过分,胡怀仁整了整衣甲,晨风吹散大雾的时候,双方不约而同的同时擂鼓。 胡怀仁上马,不理会百般阻挠的张纯泉,毕竟只是普通人,又怎能拦得住已经窥得武道门户的胡怀仁,既然心有决断,便不会再受到外物的侵扰,让他独自留下这些兵卒和三个孩子去逃命,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留下来,哪怕于事无补,可也对得住手中马夫的断枪不是。 这些人的目标无疑是李承乾和李泰,有可能顺带着也有自己,可他不在乎,敌将从昨晚的举动来看,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相反胆略过人,心细如发,这样的敌人,计谋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今天的战场或许会刹那间分出生死。 对面一千左右的兵卒统一并未着甲,拿的武器也并非大唐唐刀,而是一些江湖人常见的长刀。 对面有百十人在骑兵阵前集结,胡怀仁皱眉看去,那些人有老有少,竟然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想来是昨夜派人在附近的村庄抓来的,一瞬间看清后整个队伍有些慌乱,这算什么军人?比真正的马贼还要让人心凉,徐子真在对面开始驱使百姓进攻的时候,面色阴沉,在距离还有百米的时候只能一声大吼:“撤掉拒马!” 吼声中满是怒气,凭借拒马,本来是可以抵挡第一波骑兵冲击,可是有了这些百姓,一切都只能作罢,虽然让过了百姓,可是他不可能任由百姓冲击骑阵,便令四周兵卒同时下马架枪,以阻挡白熊冲击阵型,因为百姓的身后便是已经开始提速的敌方骑阵! 胡怀仁脑海里一片空白,这等恶事竟然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上演,百名骑卒策马驱使着百姓冲击敌方阵地,禁卫营一退再退,终于,两侧的拒马被百姓撞开的缺口更大,敌方骑卒也冲了进来,禁卫中多配精良弩箭,这百十名骑卒冲进来之后因为地域狭小,同样也被呼号奔走的百姓所阻,不时有百姓被战马撞飞或者被一枪刺死,可是马速终究是慢了下来,被近卫营的弩弓一一射死。 面对密集的长枪组成的队阵,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终究是敌不过心中的恐惧,尤其是身后骑卒被点射致死之后,再也顾不得其他,四散而逃,而所有人都来不及松口气,因为那个卑鄙者所率领的骑军已经横冲过来,相距不足百丈。 “上马!”有小校大吼,前列下马的兵卒立即翻身上马,凌冽的杀气凝聚,胡怀仁坠在末尾,跟着骑卒开始向前冲击。 犹如两股洪流,血浪冲天而起,没有了马速优势,第一次冲击胡怀仁身边的兵卒就死伤过半,几乎人人带伤,相对一千骑卒百人队终究显得太过单薄,对冲而过之后双方留下两三百具尸首。 而只有百余人的禁卫则剩下六七十人,再次结阵对冲,胡怀仁身形已经极为靠前,一杆大枪从前方急刺,他侧过身体一把抓住枪身一带一拉,将那名骑卒扯下马,瞬间被身后的战马踩成肉泥,手中的断枪早已鲜血淋漓,刺透一名骑卒的瞬间松手,然后擦身而过的时候一把扯住透过敌人的枪头,接着马速一冲而过,这等手法技巧都是瓜州时那些老卒教的,一直没有机会实践,没想到第一次杀的,却是唐卒。 第二次冲杀过后,再次留下百人尸体,胡怀仁已经亲手阵斩四名,他左臂上血肉翻开,若不是反应机敏,整条臂膀都会被砍下,此时他端坐马上一口气机不散,扯下一节碎布将胳膊简单的包扎,整个军卒竟然只剩下十几名,都是满身伤痕累累,徐子真轻轻抖动手中马槊,一些碎肉血末落在地上。 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已经被血渍侵透的他们这时候同时转过头,看向离他们稍微有点距离的胡怀仁,徐子真也转过头,头上有些许碎肉,一缕一缕的血滴坠落,该是头上上被划了开来。 瞅着胡怀仁,徐子真突然咧开嘴笑了,然后对周围的幸存者说道:“你们这些杀才还有什么话说?” 胡怀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将马儿靠近他们一些,待会儿死的时候靠近点,也能多宰几个畜生。 “哈哈哈!” 这些平时和胡怀仁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兵卒,同时幸灾乐祸的瞅着一个距离徐子真最近的两名壮汉哈哈大笑,其中一名汉子挠了挠黏糊糊的头皮:“小爵爷,俺们之前说过不少您的坏话,下辈子,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赔不是!” 另一个没有说话的汉子连忙认真点头,胡怀仁差点一口气机消散,不由得翻个白眼,这些心高气傲的禁卫从刚开始的时候就瞧不起他,还自以为他不知道?一群瓷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匪类 十几个满身是伤的骑兵凑在一起是个什么样?胡怀仁不知道,只是觉得该会有些悲壮,更多的是滑稽,尤其是对面还有六百余骑卒的时候。 因年龄和身板被人瞧不起不是第一次了,可胡怀仁这次尤为觉得好笑,四散逃跑的百姓早就没了影子,不得不说这些禁军的战力还是非常可观的,如果,敌人能少上四百,不,只需少上三百人,这些禁卫就可以凭借兵甲之利从容抵挡,甚至还能反攻。 许是最后一个冲锋的机会了,所有人竟然都放松了下来,就连一向习惯冷着脸的徐子真也咧开嘴听着满是黄腔烂调的荤话,他朝着胡怀仁招了招手,胡怀仁策马挤在他的身旁,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认真观察这个禁卫统领。 “知道吗,我们这次来其实首要目的就是护送你平安到达长安?” 胡怀仁眨了眨眼睛,徐子真不说他也有所警觉,这一路上他早已发现了一些不怎么符合‘规矩’的事情,比如李承乾李泰的身份该知道的人肯定是都知道的,可为什么从来不见常猫之外的贴身护卫?而他自己周围总会有徐子真的亲随在附近。 徐子真头顶上仍旧在渗血,就只能时不时的用袖子擦拭,以免糊住眼睛,他瞧着胡怀仁的眼神有些怪,这个少年得意的年轻人,从见到他,就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接触过,哪怕必要的接触也是有张纯泉在一旁看着,尤其是甘州的刺客公然于众之后,再麻木的人也应该看出来,他才是这次护送队伍的总管,所有兵卒的将令皆出于他,可这小子还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不,应该说是和所有禁卫都保持距离。 现在看到这小子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禁宫当差的资历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之前领命离京之前,已经多年不曾有过联系的弟弟徐子扬,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塞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保护新爵! 对这位自愿去温汤监当差的弟弟,他从来都看不懂,幼时文墨通达,笔下有神,别人拿读书做学问当做往上爬工具,他做学问却是为了能更好的研究人心。 他们兄弟二人关系一直不好,因为徐子扬也并非嫡出,其生母也早逝,所以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搬出家门,甚至都没有再回过一次他们那个家,那四个字算是兄弟二人数年来第一次交流。 “其实,现在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强行把你送走!” 胡怀仁看着徐子真,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时你也只是更加对我失望罢了,一个心思鲁莽一无所长甚至狗屁不通的小毛孩子,凭什么要你们这些人去乖乖为他送死,你肯定在想,反正你接下来也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希望了!有句话叫做,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是这个意思吧?刚好该死的都去死,满世界可不就清净了嘛对不对?”胡怀仁长长换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不成熟的自负,他紧了紧腰间的唐刀,临死之前,总不能还忍着让着,他胡怀仁也不是圣人,有脾气的,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你做不做就是你的事情了,他舔了舔嘴唇,腥味很重,说出来的话也是头一次有些阴阳怪气,像是在责问这个禁卫统领,更像是问这个世道。 对面,敌军骑阵已经开始提速,胡怀仁紧了紧腰间的唐刀,他再次提枪,单手抖了一个枪花,再次开口:“而且,除非我想走,不然,这里没人制得住我!” 徐子真看着那个轻而易举的枪花,瞳孔微缩,虎卑其势,将有击也,狸缩其身,将有取也,在他眼中,这一刻的少年,锋芒毕露。 大青山附近有一座白家庄,庄子如今十室九空,源自于昨晚的一场无妄之灾,夜半时分便有一伙贼人劫持了大半个庄子的人,整座庄子百来户人,一半杀了,一半掳走。 这天清晨一早,两百余骑精锐斥候在一名高大男子的率领下进了庄子,直奔其中最大的一户人家。 “将军,有些不对劲!” 马上将军从进村之后寂寥一片,早已发现不对,此时也不说话,只是催促马速从村头疾驰而过,庄子的道路上有野狗藏在小巷,警惕的盯着远处的动静,而后蹄声轰鸣,它感到不妙,夹起尾巴就准备逃跑。 一声哀嚎,一支利箭从远处钉穿野狗的脖子,立刻让它倒地不起,马蹄滚滚而过,已经死透的野狗眼珠上蒙了层厚厚的灰尘。沿途不断有游骑四散进入各家,然后或压抑,或愤怒的哀嚎声传遍整座庄子。 白家庄的庄户并非姓白,而是其主家姓白,算是真正的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历代子弟无论是仕途还是学问上,都建树不俗,大业年间便彻底退出庙堂,专心做学问,武德年间朝政渐稳,才再次派出子弟入仕为官。 白青山作为白氏一门长房嫡子,心思却也因为白家的衰落变得有些野,大唐武风盛行,他是聪明人,分析大势之后便觉得此时从军算是正得其时,国内安稳,边疆群狼环伺,正是武夫当道的时候,趁着这个大势,捞一些军功让自家地位提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就从自家庄上和乡勇间挑选亲随,然后进入陇州折冲府。几年运营下来,早已根深蒂固。 白家大门虚掩,他坐在马上敏锐的从缝隙中看到已经暗黑色的血迹,双手有些颤抖,下马的时候竟然站立不稳,旁边的亲卫伸手相扶,被他猛力甩开。 深深的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他咬了咬牙,大步推开门,院内血迹斑斑,浮尸遍地,都是些下人的尸体,早已被冰冷僵硬,他狂奔向后宅,随从也紧随其后,后院的景象不比前院好多少,因为后院多为女眷,并且尸体也主要集中在屋内。 一名随从推开其中一扇门,很快就退了出来,面色煞白,剧烈的呕吐,其他随从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关上房门,他们焦急的寻找着他们的将军白青山,一间间屋子打开有立刻关闭,直到左侧院子那边白青山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他们这些随从便立即跟在了主将的身后。 白青山目光空洞的走过自家寨子,大门外数十名被他拉去军营的庄户亲随齐齐的跪倒在门外,头颅紧贴着地面,白青山走出门的瞬间,一人抬起头,咧开满是血水的嘴,泪流满面: “将军,白家庄三百余口,老幼妇孺,死不瞑目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漏船载酒 大青山林木茂盛,春风仍旧未吹出新绿,一行数人步履瞒珊的行走在兽道上,领头的是汉子高大壮实,手拿开山刀,边走便开辟新路。 “赶上了今年的白灾,要不然这会儿大山里多得是狼虫虎豹,就算想走这条路也更加艰难。”一名士卒和徐大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李承乾,李泰和胡错,胡四和驴子,张重九,三名士卒收尾,十个人的队伍走的非常缓慢,徐大和那个叫做刘向阳的禁卫好手半晚上走下来也算相互认识了,这刘向阳并非农户,往上连续几代人,李氏宗族的亲随,他的父亲更是在李渊手下数十年,算是根正苗红。 徐大一手劈开拦路的枯枝,嘴巴不停的说着,刘向阳笑着点头,他知道徐大看似在和他讲,其实更多的是给身后的几个人讲,自己听不听的,不重要的。 晚上进山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几个人走的都是比较沉闷,尤其是几个孩子,李承乾一手拉着李泰,一手拉着胡错,拉了半晚上,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这样的事情几个孩子终究是没有经历过,刚才下一个陡坡的时候李泰摔了一跤,手掌都蹭破了皮,今天李承乾只是帮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可能勒的有些紧,他终于还是大哭了出来:“狗日的胡怀仁,他扔下我们就跑了,害我们在这里受罪,等回到长安,我要告诉父王,让父王看了他挂在旗杆子上!” 可能真的疼了,孩子坐在地上,哭的有些可怜,竟然胡错走近都没有注意到,胡错绷着脸,就要下手却被老先生张重九从后面拉住了,猛然回头,张重九哀叹一声,可手还是不松开,这个便宜徒儿终究是对自己有怨言的,或许,对所有人都有怨气才对。 “啪!” 李承乾这一巴掌抽的很重,以至于李泰都忘记了疼,忘记了哭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表情的兄长,这是失望?接下来李承乾的一句话更加凶狠,让他求救的看向周围驻足的所有人: “再说如此没有血肉的话,以后我就不是你兄长!” 畏惧的看着李承乾吃人也似的眼睛,李泰不知道如何应对,胡错没有看他,其他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和李承乾有些相似,是失望吗? 最后还是老人打破了僵局,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李泰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把紧紧抓住,再也不敢松开。 “先生”李泰小声问了句,欲言又止。 “我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张重九再次叹了口气,李承乾拉着胡错的手走在前面:“小郎,阿泰还小”说了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身边的孩子年纪甚至更小。 一片开阔地出现在前面,有一条巨大的石板横在半道上,众人决定休息一下,吃些东西,走了大半天时间,并且一夜未睡,安定下来后都非常困倦。 “先生,这样做,对吗?”李承乾没有坐下,他转身看着从后面跟上来的老人,有些希冀的问道。 老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取走头发上的杂草,他知道李承乾问的并非刚才训斥李泰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对和错没有绝对,与你,与我,与你父亲,与天下人,是对的,但是与胡错,就是错的。” 看李承乾似懂非懂的样子,他就笑着坐下来:“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也是兽类的本能,可人为万物灵长,总不能和兽类相提并论,所以,圣贤就教导我们取舍,然后就有了伦理,纲常,为的呢,就是划分出人和兽的区别,也就有了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子,为人君,为人臣的为人之道。” 李泰也听得认真,可是更加听不懂,老人就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不必想太多,然后他看着胡错,微笑着继续说到:“你的兄长,做的比他本分之内多了很多,这个很了不起,逆流而上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我要回去!”胡错第一次开口,黑瘦的小脸绷的紧紧的:“我不会添乱,只是想远远的看着。” 张重九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气氛无形间竟然变得轻松了很多,就连李承乾和徐大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李泰和胡四跟着傻乐。 白青山手下这群人,都是乡勇和斥候,连年战争让他们早已适应了生离死别,两百余骑精锐撒出了近百名斥候,他们沿着仇人的踪迹一路向着大青山的方向快速骑行,沿途仇寇的踪迹丝毫没有掩饰,一路上好些庄民被杀死随手丢弃在道旁。 他们的怒火中烧,终于在临近大青山的地方,一人从田陌间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白青山一众呼啸而至。 “是张五叔!” 有人认出了那人,白青山飞身下马,急忙上前扶住那人。 “少爷,你,你可回来了!” “张五叔,我爹呢,我弟弟呢?”白青山扶那人坐下,都是自家庄子上的佃户,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 “都被拉去冲营了”张五叔直到现在手脚都在不住颤抖,语无伦次的将事情始末讲了出来,原来竟然是被迫冲营后侥幸活下来的人,当时太乱,很多人都走散了,可是终究本就是大青山脚下的人,不至于走失,相信很快就会有人陆陆续续回来,这会儿不敢回庄就是怕那些流寇再次进庄报复,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冲散那百人官兵,可是那些官兵虽然甲胄弩弓装备精良,可是终究人数太少了些,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砍杀殆尽了。 白青山留下食物和水,二百余骑再次聚拢,这次他们行进的速度快若奔雷,三里长短的距离一个冲刺即到,他没有看到父亲和弟弟,可是沿途很多逃出来的庄民都认得他们骑队,很多人都站起了身。 有的跪地不断磕头,有的嚎啕大哭,他们希冀着自家的军人能够为他们报仇,两百余起毫不停歇,白青山粗略的判断那帮匪人数量该是百左右,而胆敢聚众冲击百余名装备精良的官军,显然不是简单的匪类,可这有什么关系? 白青山远远的看到了几十人和数百人对冲而过,就像几块小石子丢进溪水,只是泛起一阵波纹,过后留下的石子寥寥无几。 那伙儿匪类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就有官兵前来救援,那满脸胡子的将领眼中露出狠毒之色:“一百骑,去杀了哪几个碍眼的东西,然后仔细搜索,务必找到那几个孩子,死活不论!其他人,随我迎敌!” 正欲最后冲锋的胡怀仁等人眼看着敌军分出大多数人掉头迎向一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骑军,虽然还是有一百骑列队正欲冲锋,可是十几个人眼中还是升腾起对生的渴望,或许,只需要拖住,拖住就可以了。 胡怀仁笑着对徐子真说道:“看来,老天爷施舍给咱们一点漏船载酒的运气,要不然,他们进山玩玩?” 徐子真拍了拍腰间的臂弩,陡然间意气风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人,不过老子喜欢,哈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魂归来兮 返回的队伍同样是徐大和刘向阳打头,因为他们也不清楚身后是否有追兵,所以行进之间及其谨慎,其他三个兵卒作为斥候也已经先行一步,只要发现敌人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返回报信,翻过一座小山包,就可以看到之前他们的营地了,胡错和李承乾有些焦急。 晨起的鸟儿在枯树枝子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胡怀仁十几人领着张纯泉和董良,猴子,小六四人钻入灌木丛中,让后方的追兵只能跟着钻入其中。 林间的晨雾并未消退,继续追下去的话在这茫茫大山里,他们这一百多人就会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守在外面的领头兵匪有些焦急,回望身后那片更大的战场,两方骑兵对冲已经如火如荼,喊杀震天,他想到主将下令时那等阴鸷的表情,便激灵灵打个摆子,猛然挥了挥手,剩下的所有人也跟着进入林子。 胡怀仁他们十多人进入林子之后便化整为零,朝着四面八方潜伏而走,董良他们三个半大小子都跟着胡怀仁寸步不离,手臂上的伤也被小六重新包扎。 追兵下马进入山林之后速度便突然间慢了下来,胡怀仁躲在一处枯木见,手持角弩,迷雾中有闷哼传来,他一动不动,董良跟在他身边充当观察手,胡怀仁聚精会神,觉得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他转头,顺着董良指向的方向望去,迅速调转弩箭,三个匪兵警惕的行走在身侧十余米的地方。 胡怀仁示意董良后退,他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初步断定周围二三十米不会再有人之后,他摸了摸腰间的箭袋,枯木繁密,唐刀并不适合在这里使用,他就索性轻轻卸下唐刀放在脚边。 视线顺着弩弓箭指向其中个头最魁梧者,胡怀仁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扣动,弓弦发出清亮的笑声,一声惨叫,胡怀仁再次搭箭,那名魁梧的匪兵已经倒地,剩下的两名立刻转过头来,恐惧的四下环顾,待看清只有胡怀仁一个人的时候,猛然间大吼全速冲了过来。 胡怀仁搭箭,上弦,动作并不怎么娴熟,可是此时神智却无比冷静,眼中盯着面目狰狞冲过来的两人,弩弓再次抬起,发射,弦响,又一人腹部中箭,虽然血流如注,可仍悍勇异常,胡怀仁翻身滚开,两柄大刀劈断细碎的灌木杂草,狠狠的剁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他躬身蓄势,右手抓着一支箭矢。 腹部中箭的人一声大吼,竟然硬生生的将箭矢折断,然后让同伴从背后抽出,随便从衣服上扯下条布包裹,于此同时胡怀仁扑了过去。 迎面的刀锋掠过,他手里的箭矢已经精准的刺入对方的咽喉,另一把刀锋从侧面劈砍,他只好弃掉手中的箭矢,整个人后倒蜷缩成一团,向身后的林木间滚去,那人眼看着刚刚拔出箭矢的同伴死不瞑目的捂着脖颈上喷涌的鲜血,恐惧和愤怒使他面目赤红,不管不顾的一刀一刀劈砍过去,失去先机同时没有趁手武器的胡怀仁步步后退。 一声模糊几乎听不见声音的弦响,胡怀仁瞬间再次滚离原地,等站起身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并非敌人,而是董良拿起了自己遗落在不远处的弓弩搭箭射出一箭,直接贯入那人的后脑。 打了个手势,董良立刻端着弓弩四下警惕,胡怀仁迅速的给三个将死之人补了一刀,然后拔出他们身上的弩箭,带走能用之物,已经有两个彻底损坏不堪用,便只好丢弃。 不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胡怀仁和董良立即转移地方,这里刚才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肯定会引起附近的敌人注意。 接下来连续几个时辰,林中不断传来临死前的惨叫或者恐惧的嚎叫,两个小孩子已经累坏了,听到胡怀仁吩咐休息的时候便趴在干草上倒头便睡,几个人身上的衣服在奔跑的途中早已破烂,胡怀仁见董良这小家伙虽然疲惫,但是仍旧神采奕奕的样子,拿出搜来的干粮,和他猫着腰啃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声响了,或许敌人早已退去也说不好,但是安全起见他觉得最好过了今天晚上。也不清楚徐子真他们如何了,在林间分开以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不过他并不担心,他们活下来的这十几人,绝对不会有弱者,最起码在这种密林中打不过总能跑的掉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很轻,但是胡怀仁和董良立刻转身,两人经过一天的配合已经有了一些默契,胡怀仁端着弓弩,董良警惕周围,仍旧是三个人,他们走的非常小心,弓着腰,一点一点的摸索过来,手里拿着和他们一样的弓弩。 看清来人后,胡怀仁松了口气,捡起一块石子朝那边丢了过去,三人立即扭头。 “是我!” 三个人,徐大,刘向阳,还有另一个禁卫兵卒。 “小爵爷!”徐大先是听到声音,便有些压抑的惊喜,三个人放下防备,快速钻了过来,一翻简单的介绍之后,胡怀仁才知道老先生他们并未走远,大概离此地也就十里山路,听闻胡错想看看他的时候,胡怀仁笑的很开心。 有了帮手和目的地,他就吩咐刘向阳和那名兵卒背着两个已经睡熟的孩子前去那边和胡错他们会合,董良不肯走,就被胡怀仁轻轻抽了一巴掌,才闷闷不乐的跟着离开,补充了箭矢,胡怀仁和徐大就没有继续躲藏,胡怀仁觉得最好能找到那些活下来的禁卫。 可这大山渺渺,一旦分开找到他们何其难,一直到晚上,都没有遇到一个,反而宰了十几个敌人。 敌人或许是退走了,胡怀仁在夜色的掩护下和徐大摸到林子边缘,荒野地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飘来的血腥味证明这里之前有过一场流血厮杀,没有办法,他们就只好退回林子,胡怀仁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亮,希望他们都能活着。 白青山领着寥寥无几的数十骑,已经追了上百里,数百匪兵被他们不要命的打法吓破了胆,或许,之前就被打破了胆,那时候那队人马就剩下寥寥十几骑,白青山的刀刃早已翻卷不堪,五六百骑,两次冲杀之后便开始出现溃逃,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他的马脖子上挂着一颗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头,鲜血淋漓。 “将军?”一名骑卒轻轻的喊了声怔怔望着天上月亮的自家将军,已经有半柱香时间了,一动不动。 “回家!”白青山调转马头,剩余的活人都一声不吭的紧随其后,今日一战,对于白青山来说,虽然家人糟了劫难,可是这份实实在在的天大功劳是板上钉钉子的了,并且对于白家庄白家的名声或许会不降反升,因为哪怕白家其他人都死绝了,只要他白青山还在,就没人敢说白家倒了。 白青山脑袋有些凌乱,回家之后,他父亲和弟弟已经和乡亲们将家里家外的尸体掩埋,可淡淡的血腥味扔是久久不散,战场上那股本来应该装备精良的骑军并未伤害任何百姓,可是却也因此失去了骑兵对阵的先手,他突然很想亲自见一见那个统兵之人,或许,还应备上好酒。 数十骑回了趟家,连夜再次来到大青山林边的荒野,他看到数人被砍掉脑袋抛尸荒野,身上的甲胄兵器都扔在原地,之前那些人进入林中,一百余名匪兵跟着杀入,此时想来也已经尘埃落定。 几具满是伤痕的无头死尸被白青山的手下骑卒小心的摆放整齐,就是这些人,舍弃了原有的那么一丝兵甲之利,放过了他们庄里的百姓。 此时夜深人静,静悄悄,身后一名骑卒轻轻的哼起了他们这边的魂曲儿: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好好跟小舅子说话 一场早有预料的截杀,已经足以说明长安城内是何等的风凶浪急,如今胡怀仁对长安城的各方势力除了秦王府和太子东宫,其他一无所知,这场截杀的主谋他暂时还没有兴趣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了也只能默默的记在心里,他现在就像一条新船,刚下水就有地方开始漏水,目前紧要的是先结实船身。 深夜回到山洞的时候除了值夜的兵卒,几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老人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看书打发时间,胡错靠着老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这时候书籍对平常人算是精贵东西,尤其是纸张版印都讲究的硬黄纸,纸面均匀封蜡,即光泽,又具有一定的防水功效,可是让胡怀仁郁闷的是,这种纸张虽然好看,却不太实用,这位这时候一本书从造纸到印刷,工序近百道,人工成本先不去说,只说书本本身的成本,就注定了不可能过多,所以几乎每一位爱书之人手不释卷的研读下来,蜡封就会一片片剥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人手中的那卷书是在兰州城的书斋挑的,花了五个铜板,是上一次胡怀仁买礼物闹了个乌龙,这次特意挑了一个近期才新鲜出炉的一本精品,现在的书本因为所用的是雕版印刷,所以分有阳刻和阴刻,阳刻是雕版起来多费很多功夫,所以更加耗时耗力,老人听到洞外的动静,就放下书本,静静的等待胡怀仁徐大进来。 洞内燃着篝火,倒是并没有多冷,胡怀仁和徐大行礼,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胡错的脑袋,胡错第一眼看到胡怀仁回来了,便直接掉头回到临时的干草垫子上睡了,老人也收拾准备入睡,外面守夜的是刘向阳和另外两个兵卒,对于徐子真他们没有被寻回来并无多大情绪波动,胡怀仁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约好后半夜他们换他和徐大值守,刘向阳没有客气,这种事情并不是客气来的,守夜枯燥,他们必须避免值守期间因为困倦而耽误大事。 一夜无话,胡怀仁被侥幸的时候启明星已经升起,徐大揉着眼睛和胡怀仁分开数米距离,这时候人人困顿,胡怀仁也不意外,就知会了一声徐大,拿出唐刀开始练习劈刀,武夫一道,没有半点捷径可走,这是明月和尉迟宝林甚至已经死去的刘克己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所以从习武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来不敢松懈,而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几次命悬一线,最后能安然脱身,都和他自己勤练不坠息息相关,常猫无声无息的站到了一旁,之前他一直都在洞中假寐,哪怕胡怀仁回来也没有睁开眼,此刻胡怀仁劈刀的时候他静静的站在一旁。 “你现在身子骨还没有长开,不可一味追求进境,武夫有一句话,叫做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从今天起,你每天开始练拳,然后老夫亲自给你喂拳,韩家藏刀法门注重的是刀意,需要运刀,养刀,祭刀,出刀,四个阶段,和军伍里的用刀有极大差别,那个刘克己对你本该是没有恶意的,当年韩擒虎位列大隋武夫巅峰,老而弥坚,与其所修藏刀法门密不可分,可养意,可养人,实属上乘。” 胡怀仁此时已经浑身微热,腹中的一口气机不散,只是停下了劈刀,常猫的建议他听进去了,一直以来,也没有人在武学一途给他予真正的名家指点,就像常猫之前虽然直接安排他劈刀熬炼筋骨,可从未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做了有什么好处和不妥,老先生是不懂,明月是不屑于说,至于尉迟宝林,那都是被他家里那老杀才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的,很多东西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胡怀仁问得多了,就牛眼一瞪,老子不知道,爱咋咋地! 他收刀入鞘,和常猫并排而立,之前每天天不亮常猫都会早起在院子中站一个时辰的立桩,胡怀仁知道,但是并没有偷学,主要是没有师傅教,偷学只会害了自己,容易伤及身体根本不说,还会莫名其妙的引人记恨,毕竟武学这东西和手艺人的祖传手艺没什么两样,是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随便让人偷学? 徐大在常猫说话间就提前离去了,这种事情常猫没有让他听,他多听了,后果难料,这个看起来憨厚的傻大个,其实真的很精明。 常猫待徐大走远,才站在胡怀仁身侧摆了一个拳桩,主要功夫在下盘,每一步间都轻若无物,可是地面都会深陷一个脚印,胡怀仁踩在他身后的脚印上,亦步亦趋,小心谨慎,总共十八步,每一步都有对应的呼吸调整之法,就像他本身的呼吸法门是大势,而蕴于每一步每一拳的吐纳呼吸是小势,山峦叠张,柳暗花明,胡怀仁感觉像是进入一个新的天地,常猫打完一遍桩之后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看着胡怀仁七歪八扭的打了两遍,只是讲了几个关键的调整时间,剩下的一字不说。 佛家有云:“迷时师渡,悟了自渡”,胡怀仁沉浸在新发现的世界中,浑然忘我。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胡怀仁仍旧走粧不停,天色已经蒙蒙亮,山间的雾气开始升腾,他身在其中,已经不需要刻意去看脚下的印记,常猫深深吸一口气,老人张重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站在常猫身侧,同样一言不发,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大亮,胡怀仁满头雾气蒸腾,整个人在走完最后一遍桩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那口气机奔腾不休,停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蜷缩在腹部丹田,他转过身,看着头上已经白蒙蒙一片的常猫,躬身行一大礼,常猫坦然受之。 喊来徐大,这小子刚才一个人站的远远地,怕常猫误会,需要告诉他,下次不需要如此避讳,常猫这人不会平白无故的传授自己看家技艺,自己虽然心中感激,但也算受之无愧,这其中的一些人心计较徐大或许有些眉目,可是从他长时间不敢回来便说明他还是不明白根本。 常猫能交给他胡怀仁,就说明他胡怀仁呢已经彻底得到了认可,至于之后你胡怀仁交不交给别人,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胡怀仁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兴许不久才突破自我瓶颈的新任宗师会不留一点压箱底本事! 拉着徐大一起去打水造饭的时候,他简单的和徐大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常猫没说不许他教别人,那就说明他学过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以后也没必要真的跑老远怕得罪人。 徐大听了以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从山溪间取水的时候把脸洗了又洗,胡怀仁打了水就提着大葫芦离开了,这家伙一个大男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他就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了,还是早早走远的好。 返回的时候是驴子第一个站在洞门口“儿啊儿啊儿啊”干嚎着蹦跶过来,个头已经不小了,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奔着胡怀仁的袖兜里去,可是胡怀仁的衣服早在昨天的厮杀中破碎不堪,还没来得及换,于是这头傻驴就只能瞪圆了湿润的大眼睛,委屈的瞅着胡怀仁。 徐大从身后跟来,手里抓着一大把青嫩的青草,这时候也就溪边才有,专门给这家伙准备的。 李承乾和李泰胡错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出,李泰这兔崽子今天有点不对劲,大清早的竟然没有满嘴喷粪,这可稀奇了,胡怀仁不明所以,就直接在洞口开始做饭。 李承乾先过来和胡怀仁问好,然后和胡错一起在旁边帮忙做饭,除了胡错一声不吭以外,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直到开饭的时候,李泰才一脸端着和自己脑袋大小差不多的碗,呼噜呼噜扒两口饭,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得,狠狠的用袖子把嘴一抹:“坏人,我决定了,等回到长安,我那几个姐姐随你挑,都是闻名长安城的大美人儿,排队等着给我家送礼的多了去了,到时候我统统给扔出门去,许你第一个抬礼进门!” “噗!” 满场喷饭声,就觉得这兔崽子一早上消停就没憋什么好屁,果然清新脱俗,胡怀仁放下碗,笑眯眯的走到这小子身边坐下,李承乾和胡错已经离得远远的,李泰仍旧满眼放光的希冀胡怀仁动心。 然后熟悉的惨叫响起,胡怀仁两只手捏住这家伙的肥嘟嘟的胖脸,边捏边阴测测的说:“你个小兔崽子是想我把全长安的勋贵得罪个遍才开心?” 越说越气,这小子天生一副圆嘟嘟的肥脸,就是欠揍的货。 “好好跟小舅子说话,你的三字经是怎么写的?人之初,性本善你忘了?下次跟小舅子说话客气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死太监,阴阳人 大青山一早便马蹄轰鸣不休,人声鼎沸,陇州折冲府守将亲帅两千轻骑和陇州官府的州官捕快捕头衙吏数十人山脚下这片土地来回走动查勘,不时有轻骑携带写好的文书在两伙人之间来回飞奔,两位主官都是愁眉不展,在陇州的地头上出现兵匪袭击宫廷禁军这等事,不管起因如何,吏部年底的政绩考核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个不勤其职的下评,更加不巧的是,本次负责被吏部委派考功司事的员外郎傅奕刚好外巡至此,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政途很有可能会到此为止。 斥候来报,在此处以东五十里,发现十几名禁卫护卫着不少孩子,一路东行,现在已经由斥候交涉,快马加鞭前来请主帅定夺,折冲府主帅李勋第一时间收到军报,第一时间是打马直冲陇州州官方大庸,两人目前同气连枝,需要先行商议再做定夺,傅奕此人公正严苛,那些孩子明显是那伙儿禁卫拼死保护之人,这件事情运作好了或许情势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方大庸坐镇陇州这个入关要道,连年勤苦奋勉,将州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年的政绩考核都是执事无私中上评,调入三辅甚至长安指日可待,他皱着眉头听取李勋说完后,整个人陷入沉思,然后直接派遣捕快和斥候,双双前去大青山,寻找傅奕汇报此事。 眼看捕快和斥候走远,他对李勋躬身行礼,这次的发现确实是事情的一个转机,他给的意见就是如实上报,按兵不动,他们这时候妄动,好坏参半,如果交给傅奕来裁决,不用细想,那些孩子里面很有可能有大人物在内,交给傅奕去解救,就等于让出了一个天大的好处给傅奕,他们二人此次功绩考评说白了还不是出在傅奕那杆刀笔之上? 派遣捕快和斥候同去是表明这件事两人同时有份,利益均摊,果然,捕快和斥候飞奔而回,不出所料,傅奕知道还有一伙儿幸存者之后立即令白青山一同前往,丝毫没有耽误,方大庸眉宇间露出微笑,赌对了。 傅奕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头,面容刻板不善言辞,嫉恶如仇,作为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他已经连续做了两年,今年第一次来陇州之地就遇到这等恶事,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由其是知道那些匪兵袭击的对象是宫禁禁卫的时候更加恼火,这已经隐隐牵扯出长安城内的风波涌动。 老头坐在马车内面无表情,颠簸的车厢让老头有些不适,可这并没有影响他心中的一点希冀,他希冀着那几个孩子都还活着,尤其是那个叫做胡怀仁的孩子,相反对于秦王的两个子嗣,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尽管马车已经非常颠簸,可老头仍然不停的催促马夫加快速度,终于,遥遥看到了那些被斥候留住的孩子们,老人由马夫搀扶着下车后就直奔那里,只是淡淡的瞥了白青山一眼,白青山和其身后的两百骑卒立即将这里整个隔开,他自己也站在外围恭候,老人点点头,这是他在这次事情中发现陇州官场唯一可圈可点的人物,就有了栽培之意。 老人一个人走到禁卫那里,拿出象征三品以上官员身份的银鱼符,禁卫仔细查验后立即抱拳施礼,一翻询问过后才知道,这里没有那个孩子,就连秦王两个子嗣也已进山,走山路进关中,当知晓那个叫做胡怀仁的孩子竟然最后选择留了下来,老人整个人气的发抖,嘴里不住的念叨着:“无知小儿!无知小儿!” 想到此时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时间,茫茫大山寻几个人更是无从说起,便伸手找过来白青山:“你随老夫一同回关中,护送这些孩子进京,李勋那里你派遣兵卒前去知会一声,就说本官临时征调你护送入京。”说罢,老人有些意兴阑珊,皇储之争,朝党之争,他也无能为力。 翻过大青山,胡怀仁他们已经走上了山间小道,陇州多山,深入山林之后他们竟然遇到了不少的遗民和樵夫以及猎户,见到他们这一行人之后的表现各异,遗民除了和猎户樵夫等百姓常有易物之举外,几乎从不和外人交往,樵夫和猎户则是正经的大唐百姓,这里又临近关中,匪盗一类的少之又少,所以就光明正大的和他们这一伙儿人攀谈起来,弄清楚了路途之后,胡怀仁留下了一些盐巴和食物,樵夫却生硬的推却不要,甚至连变脸的意思都有了: “小郎君何故低看某家,某家是贪图你致谢才与你说道吗?” 说罢,竟然背着柴火气呼呼的直接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胡怀仁手里拿着盐巴和食物呆呆发愣,随后便想通了,这是大唐,穷横穷横的大唐,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从来不需要别人施舍,也不需要别人同情,他们自珍,自爱,自律,自强,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脾气不好,气性太大,不要就不要,发什么脾气嘛。 胡怀仁傻呵呵的笑了,胡错在一旁翻个白眼,被他眼尖的捕捉到了,一把搂住这臭小子的脖子,将他夹在胳肢窝里:“臭小子一整天了,一句话都不和你哥讲,欠抽了是吧,啊?” 李泰骑在驴子上,被胡错追着打,李承乾跟在胡怀仁身后和胡四一般笑的有些傻,老夫子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打闹,徐大和刘向阳他们分前后照应,常猫站在老夫子身畔在行走间打盹,这个不知道何时变得越来越妖的中年太监,现在双目开合间就已经宛若深渊,身上的宗师气象越来越森严。 胡怀仁觉得他站在老夫子身边是想沾点文气,磨磨他身上的武夫戾气,近朱者赤,胡怀仁转过头,李承乾个头最近也窜了一窜,已经到了他鼻梁这里了,面部也渐渐长开,胡怀仁摸了摸下巴,下次遇到潭水了,好好照照自己的模样,可别长歪了。 扭扭曲曲的山路最是累人,尤其是对几个孩子而言,第一天长途跋涉,脚底板,脚掌侧面磨得都是水泡,晚上的时候,胡怀仁拿着针,一个一个帮着挑水泡,不然明天走起来更疼,每天的值夜已经定了下来,刘向阳他们三人守前半夜,胡怀仁徐大守后半夜。 当然,还有是不是神出鬼没的常猫,徐大总算敢在常猫出现的时候不离开了,常猫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徐大眼中的兴奋不言而喻,名师出高徒,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没有师傅教你,靠一个人瞎摸索,除非你是百年甚至千年已降的天才,否则大多数都是在做无用功,甚至一个不好伤身伤神,留下极难痊愈的病根。 为什么说常猫越来越妖,是因为这个曾经满身沙场气息不是男子却丈夫的公公,最近雌激素似乎有些激增,脾气也变得不好琢磨,比如胡怀仁走桩换气熟稔以后,便分出一半的时间开始给他喂拳,一个隐约已经是宗师的人给他一个半大小子喂拳,拳拳到肉,虽然明知道人家已经压低了境界,可还是被虐的很惨,让站在一旁的徐大都有些不忍直视。 “嘭!” “老乌龟,你是故意的吧!”胡怀仁两个鼻子孔一起窜血,忍不住低声吼叫,这死太监不光下手不轻,还专找人身上打起来最疼的地方下手,连续半个时辰后他忍无可忍了。 常猫阴测测的笑了笑,揉身扑上。 “死太监” 嘭! “阴阳人” 嘭嘭! “我靠你老母的” 砰砰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长安夜雨 过陇州,跋山涉水终于南下到了岐州,看见了渭水,就真正到了关中,自可以乘舟而下,直达长安,不过,胡怀仁没有走水路的意思,剩下的路数百里路,他想好好走一走,看一看,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有他太多的记忆需要寻找。 这座小城的人口足有四五万之众,已经初具繁华,胡怀仁一众人坐在城内唯一一家可以住宿的酒楼内,已经休息了一整天,一张还算干净的二楼临窗位置,一众人占了两桌,好酒好菜是有相对定义的,所以哪怕这里最好的酒菜也不能勾起他们这一群人的多大食欲,因为一路上虽然艰辛,可因为人数少了,吃食方面反而变得精致起来,统一都是由胡怀仁亲自下厨,也把这以伙儿人的嘴养叼了。 只有蒸煮烤三种烹饪方式做出来缺油少盐的食物,胡怀仁自己看了也没什么胃口,第一天来兴致勃勃喊了一大桌肉,都给徐大刘向阳他们那一桌端了过去,清汤寡水的酸汤面才是周至这里真正好吃的东西,酸香开胃。 酒楼分为三层,是这座小城内最高的建筑了,吃过饭胡怀仁他们在三楼登高望远,张纯泉这一路上都在为当时大青山林中没有鼓出勇气帮助胡怀仁对敌而愧疚,少年人总是侠义心肠,觉得胡怀仁能够留下来不顾生死,他在林中也就应该不惜死的冲上去帮助胡怀仁分担压力,可是他当时的作为连一个年仅十一岁的董良都不如,看到胡怀仁弩箭射入敌人的头颅带出鲜血,他就只敢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脑中一片空白。 后来安全了,他便陷入深深的愧疚中无法自拔,对于胡怀仁的愧疚置若罔闻,而队伍中其他人对他也有了若有若无的疏远,回京之后,这一路上的所有事情总是要如实对陛下禀报的,他对此更是身怀恐惧。 胡怀仁看到刻意离众人站的较远的张纯泉,也有些无奈,面临死亡产生恐惧是人的本能,有些人会挺身而出,有些人第一次总会瑟瑟发抖,大脑一片空白,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要不然为什么战场上总是新兵死伤最重最多?可是他这样想,别人不会这样想,一路上其他人对张纯泉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除了他和老先生两个人,张纯泉已经完全被孤立起来。 想了想,胡怀仁拉着胡错和李泰,走到张纯泉身边:“现在算是彻底安全了,你们两个能够活下来,是张公公当初舍生忘死留在那里吸引了敌人,这份情义,你们要记下来。” 胡错率先向张纯泉躬身行礼,李泰跟着装模作样的做了个辑,张纯泉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对李泰躬身他根本就承受不起,就要跪下谢罪,却被胡怀仁拉了起来:“这里没有王子公孙,只是被你大义救下的孩童,你当得起!” 李承乾在一旁看着,同样躬身行礼,抬头的时候张纯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胡怀仁示意几个人先走,他靠着凭栏眺望远方,任凭张纯泉将肚子里的不适发泄出来,手指又开始不安的动了起来,最近烟瘾已经好了许多,可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没办法,大唐没有烟草,只能戒了,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去一趟南美洲,将烟草和辣椒,玉米红薯这些东西都带回来。 “纯泉,知道我第一次杀人吗?那还是瓜州城外,当时连我都觉得死定了,刀子砍进人身体的一瞬间,连恶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战马撞飞了,我能活下来,全是运气,我师父以前说过,人面对死亡总会心生恐惧,这是人最基本的本能,你当时能留下来甘愿赴死,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换做是我,顶天了也就只能和你一般做法。” “陛下那里会有公断,你大可不必担心的。” 张纯泉擦干了眼泪,看着这个同龄人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对答,胡怀仁扭过头,突然做了个鬼脸。 张纯泉没有笑,只是眉宇之间的忧愁已经消散不少:“谢谢!” 胡怀仁裂开嘴,揽过他的肩膀,两人并肩而立:“谢什么,并且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家里有姐姐或者妹妹没有,介绍认识一下?” 张纯泉:“” 长安城太极宫李渊面色阴沉至极,跪在地上的温汤监徐子扬如实禀报了大青山下的那场截杀始末。 “也就是说,仍旧查不出是谁指使?既如此,那要你何用!”李渊眸子开阖间骤然蹦出杀机。 “傅奕护送之人都是那胡怀仁在玉门关收留的孩童?”好一会儿,李渊才再次开口。 “是!” “罢了,你之兄长徐子真死战不退,护卫有功,朕也晓得,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大殿重新静了下来,李渊看着香烟袅袅的鹤鼎青铜香炉,怔怔出神,良久,才叹了口气。 “传旨,天策府左都尉尉迟恭,领兵一千,前去岐州接应,不得有误!” 李渊揉揉太阳穴,一名近侍领命后悄无声息的走出殿门,之后一路急行。 夜里,整个关中都是一片夜雨朦胧,百姓家早早上了炕休息,公侯王府却一片灯火通明,东宫太子府正殿,歌姬是刚从西市买进来的西域舞姬,身段婀娜多姿,有着迥异汉家女子的火热气息,李建成坐在首位,左手下端坐着魏征等一众文臣,右手下一众武将,都是他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 建成觉得他和老二李世民还是不同的,据说老二府上饮宴的话往往到最后都是君臣直接赤膊上阵,大斗饮酒作乐,有辱斯文,他甚是不喜,所以下令之后东宫饮宴,绝不允许这等粗俗之事。 饮宴作罢,众人尽皆散去,魏征没有离开,想来是有话要说,李建成便准备和自己手下的头号文臣彻夜长谈,一名宫人求见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告了声罪,临时走到偏殿。 一名劲装汉子见到他立即跪倒在地,然后恭敬的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李建成从宫人手中接过,独自走到长明灯旁阅完后立即焚毁,然后怔怔的瞅着灯火,胸中有一股怒气喷薄而出。 是兰州折冲府传来的密信,陇州的截杀竟然失败了,真是一群废物,区区百人的护卫,千余人精准截杀竟然能失败?这是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他的目的,自然并非胡怀仁之流的小虾米,而是老二的两个嫡子,只要杀了那两个孩子,对于天策府整个阵营都是极大的打击。 他神色阴沉的回到正殿,正打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魏征,请他出出主意,没想到魏征已经先问:“太子殿下可知陇州截杀宫廷禁卫一案?”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孤正要与大夫提及此事” “臣斗胆,敢问殿下是否是您所为?”没有说完,魏征便面无表情的打断。 好一会儿沉默,李建成点了点头:“却是孤所为,而且并未成功,现在大夫既已知晓,还请教我!” 魏征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心中再次叹气,除掉李世民这个毒瘤他已经不知道对面前这人提及了多少次,可从来都是瞻前顾后,私下里却对人家子嗣动手,此一国之君可为? 虽说涉及储位之争,所有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可一国之君总归是要行王道之事,他从来不排斥鬼蜮伎俩,可那是对手之间的较量,各凭本事而已,好而知其恶,虽然早已猜到,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陛下想必也已知晓此事,殿下此事到此为止,切不可再多生枝节。” “孤知道了!”李建成敏锐的感觉到魏征的情绪不高,便想安排他今日就睡在东宫偏殿和他夜话也是一桩美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魏征在走出殿门前,长长的出了口气,还是转过身行礼:“殿下,臣请身有顽疾,已多日不适,请告假三日!” “可需孤为先生传唤太医诊治?” “无需殿下担忧,休息几日即可。”魏征转过身,迈出一步,又再次回身,复杂的看着一脸关切的李建成:“殿下,戮秦之事,还望早作打算,臣告退!” 说罢,魏征才转身离开,夜雨中也没有理睬慌忙撑伞的仆人,李建成知道魏征不满他私下截杀秦王子嗣,也没有等他的说辞,便转身离开,不禁感叹:这魏征,终究只是个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开光 天策府,宣旨的宫人没有去尉迟恭府上,却去了秦王的天策府宣旨,命尉迟恭率领一千铁骑前去迎接,宣的是口谕,宫人也只是原话复述,而李世民和一众天策府文臣将领显然心知肚明。 宫人离去,尉迟恭叉手到:“殿下,臣即刻便去迎回二位小王爷!” 李世民没有答应,略作思考,便摇头说道:“此去你主要是迎回那个叫做胡怀仁的孩子,承乾和青雀只是其次,明白吗?” 尉迟恭躬身领命,离开秦王府。 秦王府和太子东宫已经势如水火,李渊整体来说还是偏向太子建成,可每次对秦王府打压削弱之后总会有随之而来的厚赏,尉迟恭已经被太子和齐王李元吉可以打压数次,其他得力武将同样有被拉拢或者威胁的经历,曾经人才济济的天策府如今已经差不多被连消带打的清理了一半之多,杜如晦和房玄龄这两位得力谋士也是如此,如今回到天策府都需要夜半时分透着从后门进入。 李世民的心中没有窝火是不可能的,就连自己的两个嫡子,都差点被人半路截杀,可他这时候并非皇帝,乾纲独断这种事只有皇帝能做,自从河东道大捷之后,外敌暂时消停了,可储位之争却更加如火如荼。 无论是太子还是李世民,都清楚,一旦一方被彻底打压,那么就意味着死亡,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子和后宫一众嫔妃走的近,就可以不断的在李渊耳边吹枕头风,所以,近来李渊对李世民已经许久不见召见了。 李世民心中的愤怒没有表现出丝毫,可作为老搭档的长孙无忌又怎能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形势不容拖延,如今秦王府的心腹出门都是必须有甲士护卫,否则随时都可能遇刺,这样的日子难免会让人心不稳。 夜深人静,秦王府议事厅就只剩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个人围炉煮酒,一位容貌端庄的妇人偶尔走出为两人那人添酒。 “观音婢,坐下吧,承乾和青雀也是你的孩儿,敬德已经动身前往岐州,吾儿洪福齐天,这次一定不会再出差池!”像是宽慰他的妻子,更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纵横疆场的秦王才有为人夫,为人父的真情实感流露,兴许是喝的有些多了,心中苦涩,眼眶也有些湿润。 不说还好,这话说出来之后,长孙便转过身,无声落泪,而后迅速擦拭干净,脸上笑容恬静:“夫君,哥哥,观音婢先行退下,夜深了,你二人少喝些酒水!” 说罢,便施礼后转身离去,长孙无忌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作为兄长,作为两个外甥的亲舅舅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长孙退出了议事厅,两人有了很久的沉默,长孙无忌一直低头不语,猛然他抬起头,眼中有了一丝丝的血色,李世民同样抬头看着这个大舅哥,自己的软弱也只有他的妻子和大舅哥可以看到,外人看到的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唐兵马大元帅。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抬起有些颤抖的右手,沾着滴在桌面上的酒水,重重的写下一个字:反! 李世民陡然间全身都渗出冷汗,直愣愣的盯着桌面上那个字,长孙无忌脸色变得狰狞无比,将那个反字狠狠的抹去,他也好不到那里去,额头已经滴下汗珠,却浑然未觉。 他凑上前去,压抑的声音犹如一柄直锥,狠狠的刺破李世民最后一丝幻想:“不反,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春雨贵如油,在这个雨夜里,秦王府的议事厅的灯火,亮如白昼 岐州县城,胡怀仁独自一人牵着小白在这座小县城内闲逛,如今他的身份无人可知,也就少了那份被暗中敌视的担忧,让他惊喜的是这里竟然有豆腐脑和酸辣汤,一个铜板,美美一大碗,泡上一张胡饼,足以饱腹。 几串糖葫芦,给几个小子准备着,几本书,给老人闲着没事翻翻,两套文房四宝,是给自己和胡错留着用,徐大刘向阳他们几个大老粗,估计那半掩门儿的姐儿更合口味。 从一位相士摆摊前走过,又倒着退了回来,这老头儿也是好玩,竟然在闹市上摆摊打起了瞌睡,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旁边挂着两幅对联:“占卦问卜尽计人间祸福,推算择日精选世间黄道。” 怎的没有横批呢?胡怀仁歪了歪脑袋,原来浆糊糊的横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蹭掉了,他就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麻布做成的横批,还没放到桌子上,老头儿便醒了,突然咳嗽一声,胡怀仁手一抖,又掉了下去,准备再帮忙捡起来,便听那老头儿神神叨叨的开始说话:“时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得人轻借力,便是运通时。少年人好面相!” 胡怀仁本来已经重新弯下腰了,听到这句话就不捡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拍在老头儿的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老头儿小心翼翼的扣起铜板,放进袖兜,刚有的一点神仙气儿立即跑了个干净,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是摆摊卖胡饼的汉子:“你这老先生,不晓得多装一会儿,多说几句吉祥话,指不定人家公子能多给几颗铜板哩!” 老头儿笑眯眯的摇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夫观你面犯桃花,近期可是避着你家娘子偷偷去了杏花巷?” 那汉子立即告饶:“老神仙您嘴上积点德吧,这要是被我家婆娘听到了,晚上就得去庙里和您抢地盘去!” 老头儿摇头晃脑:“嘿!那庙里有鬼,你只要晚上敢来,老夫立即给你挪位置,咱两做个伴也好过一个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街上行人匆忙避开,一队轻骑马速不快,当头一位黑炭大饼脸的高大将军,身后具是满身杀气的军伍悍卒。 “去,附近每处驿馆和客栈酒楼,都给本将留人把守,有发现立刻来报。” “尉迟伯伯!尉迟伯伯!”胡怀仁陡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马上的将军不是尉迟恭还有谁?他还不知道尉迟恭是奉旨来寻找他们一众人的,只当意外相遇,心里正激动着呢。 尉迟恭猛然扬起手,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他定睛看向已经走近的胡怀仁,翻身下马,整张黑炭似得大脸面无表情,而且有些来势汹汹,胡怀仁那里能不清楚这老杀才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会发生什么,转身就准备先溜再说。 晚了,大庭广众之下,胡怀仁被扒下裤子,大巴掌不要钱似得猛抽,胡怀仁满脸泪水,还不得不用衣服把整张脸都盖起来,光溜溜的屁股蛋子这算是被开光了,他已经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来岐州城了,哪怕这里有好吃的豆腐脑,没法见人了。 周围围了不少人,离得近的就数那算命老头儿和卖胡饼的汉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打摆子,老头儿觉得自己今天这嘴绝对被菩萨开过光,要不然咋地这么准?越来越多的兵卒已经蜂拥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几名少年穿着骑兵皮甲,脸上一脸风尘,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老尉迟抽人,其中不乏辛辣点评: “宝琪,那话怎么说来着?” “爱之深,责之切!” “瞅瞅,瞅瞅!处默,没学问多可怕,程叔叔最近好像没心思管你,看来你的学问又还给先生了。” “长孙冲,少在那里阴阳怪气,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儿哥哥抽你!” “遗爱,你肚子里坏水儿多,给咱说道说道,那位仁兄就是传说中的胡怀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需要理由吗 兴许是老杀才抽爽了,就将胡怀仁跟破布娃娃一样,被单手提着衣领扔上战马,问明那处酒楼所在之后,便大手一挥,直扑酒楼,行人早已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胡怀仁被架在马上颠的死去活来,到酒楼的时候,糖葫芦也掉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众将士土匪似得将酒楼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酒楼掌柜那里见过这等阵仗,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兵匪直冲酒楼,当场就瘫软在地上,旁边伙计怎么都拉不起来。 尉迟恭一眼便看到二楼临窗位置的老夫子等人,提着胡怀仁直接就上了二楼,程处默等人紧跟骑上,其余骑卒早已将酒楼的里里外外把持的滴水不漏。 “尉迟伯伯!” “尉迟将军!” 李承乾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尉迟恭,连忙上前见礼,尉迟恭对李承乾和李泰也只是点了下头,其他人理都没理,径直走到老先生张重九身前,深深的作揖,一躬到底。 “尉迟恭代秦王,王妃,同万千将士,拜谢先生护佑之功!” 胡怀仁揉着肚子,当然还有屁股,眼神不善的瞅着老杀才身后跟着的四个半大小子,都和他差不多年纪,一个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鸟样,刚才几个王八蛋在一旁幸灾乐祸他可是看的牙痒痒。 “将军快请起,此行多亏了几位禁卫将士才是!” 两人见礼过后,相对而坐,店家这会儿也缓了过来,知道并非找麻烦后,赶忙战战兢兢的拿出店里上等的酒水亲自上楼奉上,见到楼上的情形后更是一阵头皮发麻,深恐之前给这几位大有来头的客人摆脸子。 “尉迟将军,我等刚从深山走出,还未来得及禀明官府”老人想了一下,觉得这事情还是得说一下,带着两个小王爷,于情于理都该先行通知长安那边才对,不用说,太多人都会担心他们的情况。 “老先生不必袒护,肯定是怀仁这瓜怂想的馊主意,某闲了再收拾他。”胡怀仁正和尉迟宝琪他们大眼瞪小眼,陡然觉得后背一凉,连忙转身,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麻溜的端起酒坛子给两人添酒。 “伯伯您喝酒,喝酒!”遇上这个老杀才,胡怀仁觉得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脸上的笑容有些贱贱的,变脸之快,就连一旁的程处默等人都觉得高山仰止,兄弟大才呀。 老尉迟的到来就说明胡怀仁想游山玩水的计划提前泡汤,众人当天便马不停蹄的辗转长安。 相互认识之后,胡怀仁总算知道了这几个鸟人都是谁,老尉迟的次子,宝林的弟弟尉迟宝琪,父子三人,一样的黑炭大饼脸,让胡怀仁不得不感慨老尉迟的显性基因之强大。程咬金家的长房嫡子,程处默,这货是四人中最年长的,仗着身材强壮,也是最得瑟的一个,放到后世就是那种典型的站直了都抖腿点头的傻帽,长孙无忌家的长房嫡子,长孙冲,摸样倒是很周正,和胡怀仁见过的时候也是礼数十足,和胡怀仁就是感到一种淡淡的敌意,说不上什么原因,少年人没什么城府,胡怀仁觉得今后留意即可。房玄龄家的次子,房遗爱,也就是传说中的千年绿帽王,几个人中唯独这人看起来最像个正常人,没有长孙冲的刻意热络,也没有程处默那种你看一眼就想上拳头的中二货,不急不缓,不急不躁,不亲近,也不疏远,这才是大家刚刚认识应有的态度嘛。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胡怀仁一般情况下离老尉迟远远的,谁没事乐意挨揍,胡怀仁觉得这老杀才是到了更年期了,情绪很不稳定,刚才把宝琪喊了过去,揍了一顿,胡怀仁好奇的问:“你爹为啥揍你呐?” 尉迟宝琪撇撇嘴,浑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兄长莫开玩笑,父亲大人揍咱们几个,还需要理由吗?” 胡怀仁呆了呆:“有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很明显,程处默和宝琪将胡怀仁自然而然的拉入武将的圈子里了,至于长孙冲和房遗爱,则更多的像是完成家里交给的任务,对胡怀仁本人兴趣其实不大,两人拉着李承乾骑马走在前面,胡怀仁他们也懒得理睬,三个人散漫的游荡在后面,只要离尉迟恭远些就好。 “家父来的时候下了军令,一定要把兄弟你陪好,今儿这里有货,等一会儿到了长安城,就到了哥儿几个的地盘了,先喂饱五脏庙,然后晚上,嘿嘿嘿”程处默拍拍胸脯,示意今天银子大大的有,可是后面那句话就让胡怀仁翻白眼了,大唐的男子其实十三四岁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富贵人家有孩子的都不在少数,可是这么小就不怕伤身吗?胡怀仁看了眼宝琪,这小子也就比自己小了那么一两岁,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听今晚有活动,立即两眼放光。 旁边的马车探出三个脑袋:“程大,晚上带上我呗,我保证不给程伯伯讲!” 李泰这小子已经完全活跃起来了,看来刚才就少偷听几人说话,看到这小子胖乎乎一脸天真的装样子,胡怀仁就像抽人。 程处默跟吃了苍蝇似得一脸嫌弃:“带你?毛长齐了没有就瞎嚷嚷!爬远些!” 李泰恼红了脸,还待再说,就见着老尉迟纵马行了过来,立即闭嘴,缩回了脑袋,胡错是众人中唯一不怕老尉迟的,只要喊声尉迟伯伯,老杀才就能眉开眼笑。 尉迟恭身后跟着李承乾,他到了马车旁,喊出李泰,安排两个小王爷进城后立即回王府,胡怀仁他们这些暂时没家的跟着回尉迟恭府上,至于几个小纨绔,他懒得搭理。 沿着官道,一路野鸡野鸭还有兔子不少,程处默和宝琪都精通骑射,没一会儿就打来数只野味,说是拿到醉乡楼给那大厨一庖制,酌杯好酒,神仙也不换。 胡怀仁一路上留意着田陌里的农人,此时正是春耕的季节,田地里的农人劳作不休,童子拉着牛尾巴,站在树枝编成的磨犁上,将大块的土疙瘩磨碎,田里全是男人和孩子,很少见女人。 胡怀仁就问宝琪,不可能大片的田地里没有都没见妇人吧! “怀仁哥,这你不知道?” 胡怀仁摇摇头,之前一路上虽然谈不上惊心动魄,但也是后有追兵,他确实没有注意这个。 “都没有衣服穿,到晚上就都出来了,晚上看不清,妇人们就能帮着干些活。” 胡怀仁纵马走入田埂,距离劳作的农人更近些,便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孩子上身就套个小褂,看到胡怀仁高头大马有些畏怯,胡怀仁翻身下马,翻遍兜里竟然一点吃的都没有。 他扭头大吼:“胡错,李泰,带上你们的吃食滚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长孙 李泰和胡错的马车停了下来,两人用袍子兜了一大兜食物,宝琪和程处默的马上一人带一个,很快就奔了过来,胡怀仁把两个小子从马上抱了下来,李泰兜着蜜饯,跑到那个小孩子身边,抓一大把塞进怯懦的小孩子怀里,把那个和他基本上同岁的小孩子吓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不远处应该是小孩子的父亲,扛着锄头连滚带爬的飞奔过来,待看到另外两个小孩子往他家崽子怀里塞东西的时候,赶忙扔了锄头,跑到胡怀仁等人面前,大方的道谢。 “贵人赏赐,老汉替自家娃谢贵人!”汉子显然没这么文绉绉的说过几句话,说完后便搓着手,胡怀仁从胡错怀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到汉子手上,汉子双手捧着,胡怀仁赶紧用双手兜了一捧放过去,周围还有几个该是同村的光屁股孩子和汉子都围了过来,胡怀仁裂开嘴一笑,忙让胡错和李泰把手里的东西分给几个孩子。 “不是什么贵人,几位大哥今年地里的墒情怎么样?”胡怀仁索性就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周围的农家汉子见并非城里的那些跋扈的公子,就放下心来,纷纷上前道谢。 “今年还好,听说北边和西边都去年冬天都遭了白灾,咱们这里么事,就是开春晚了些,好在么耽搁农时!”汉子见自家孩子只顾着往嘴里塞吃食,就一巴掌呼了过去,让先给人贵人道谢,然后才开口。 胡怀仁伸手抓一把刚翻起来的土壤,用力的攥了攥,点了点头,过了陇州,其实已经算是整个大唐的富庶之地了,无论人口,生产力,还是商业,都稳居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顶尖,八水穿插而过的长安,更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人口将近百万的国际都市,数年后,还会更加繁华。 其他汉子们都是手里拿着吃食,看着自家崽子只顾吃的香甜,就忍不住抽上一巴掌,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往孩子手里递东西。 胡怀仁拉过一个离他最近的孩子,伸手捏捏屁股蛋子:“娃几岁了?” “这不刚过了年,九岁咧!”孩子的父亲满脸皱纹堆积起来的笑容洋溢着高兴,这年月,只要有个带把的崽子,宁愿一家人家徒四壁,也都有个盼头。 “咋都九岁了?”李泰嘴巴长得大大的,九岁了怎么会和他的个头才差不多高,任他再聪明,也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不可能人人都和他一样,能吃得饱穿得暖有先生教有书读。 胡怀仁想笑着夸两句,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站起身:“走了诸位大哥,不耽搁你们忙了,后会有期。” 说罢,拧身就上马走了,李泰觉得地里其实挺好玩,刚想扯扯牛尾巴,就被程处默夹在胳肢窝扔上了马,回去的路上,大家依旧说说笑笑,就只有李泰鬼头鬼脑的拉住胡错的胳膊:“阿错,坏人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和刚才不一样呢。” 胡错没有搭理,直接下了马车骑上小白跟在胡怀仁他们身后。 胡怀仁的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城池,晚霞的照映下辉煌,宏伟!虽然知道不是后世自己所见到的明城墙,可依旧让他心潮涌动,辗转一年,数千里,就是为了看一看这座城,谎话说多了,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别人能从他口中知道他所谓的来历,所谓的师承,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知道的还有那头傻驴子。 胡错也呆呆的看着远方巨大的城池,尽管胡怀仁和尉迟宝林李泰他们都描绘过长安的巨大,可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城池,这能住得下多少个大部落。 站在凤栖原上,天朗气清,远远地整座城池尽收眼底,耳边程处默的吹嘘和宝琪的叫喊声渐渐听之不见,胡怀仁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发芽,生了根,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陡然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魂魄,胸口一股气机呼之欲出。 “我回来啦” 如倦鸟归啼,气机一泄三千里,坐在车辕上的常猫心田鼓动,立即闭目稳住心神,前方尉迟恭骤然驻马,扭头看向身后坐于马上的胡怀仁。 “鬼嚎什么!吃饱了撑的!” 胡怀仁立即住嘴,只觉得胸口那股气机充盈旺盛,老杀才扭头继续前行,旁边的程处默立即打马过来,坐在马上伸长胳膊拦住胡怀仁的肩膀:“兄弟,这一嗓子吓了哥哥一跳!不行不行,今晚你得陪哥多喝几杯。” 胡怀仁心怀舒畅,笑着点头,路再远,终究是会走到尽头的,天幕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临近了长安城。 沿着护城河外围见五米多高的土拓城墙,向西绕行,过启夏,明德,安化三门,再往北行,过延平门,金光门,至开远门停了下来,一架马车停在开远门外护城河上,像是等候已久,队伍出现在视野的时候,一个中年宫人下了马车,束手而立,背部有些习惯的佝偻。 尉迟恭在三十步外下马,那宫人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公公,好奇的打量着这支骑队。 待尉迟恭走近后,那中年宫人才慢条斯理的站直了身子:“陛下口谕,着渭阳县男胡怀仁那小子,在你府上先行歇息,等候传召。” 尉迟恭躬身行礼:“臣遵旨!” 那宫人笑眯眯的看着尉迟恭:“尉迟将军,那位便是陛下总是挂念的胡怀仁胡县男?” 尉迟恭扭过头,便看到胡怀仁也已经下马,牵着驴子,驴背上坐着胡错,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程处默,一个宝琪,便点头称是。 宫人称善:“果然英雄出少年,那就麻烦尉迟将军啦!”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两个小公公坐在车辕上一左一右,调转马头进入开远门。 尉迟恭回到队伍,令身后的一名统领将骑卒带回军营,整个队伍的人数立即变得寥寥无几,胡怀仁还正在纳闷怎么还不进城的时候,城门内再次驶出一架马车,过城门,护城河,直直的向他们这里驶来。 尉迟恭躬身站在一侧,胡怀仁连忙把胡错抱了下来,站在尉迟恭身后,宝琪和程处默两个家伙还在那里猜测到底是谁的时候,胡怀仁走过去扯着两人的衣角将两人拉倒他身前。 马车掀开帘子,但是没有人下来,尉迟恭再次躬身,胡怀仁连人都看不到,跟着施礼。 “娘亲!” “娘亲!” 李承乾和李泰两个离得不远,就面朝马车跪了下去,马车帘子再次放了下来,一位家丁摸样的护卫在两人耳边低语几声,李承乾和李泰就跟着上了马车,马车咕噜噜调转马头,车窗里伸出两个脑袋。 “兄长,且休息两天,我再去找你。” 李泰有些不满:“怎么还要两天?坏人,程大,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们,说好了唉!” 这货趁着尉迟恭低头的时候挤眉弄眼,老尉迟抬起头的时候,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尉迟伯伯,青雀晚上去你们家找宝琪哥哥做学问好吗?” 尉迟恭点了点头,话都懒得说。 “一路几个孩儿多谢尉迟将军护佑,妾身感激不尽!”李泰被李承乾拉了回去,车厢内该是那个青史留名的长孙皇后,开口说话了,可能因为刚才有曾哭过的原因,声音有一丝沙哑,可仍旧极其温婉,让人听了以后莫名的心思安定了下来。 “此乃某职责所在!” 胡怀仁心里很好奇,古代的能被青史留名赞誉极高的贤后比帝王更稀罕,可是就算长孙此时并非皇后,可仍旧是秦王妃,他可丝毫不敢造次。 “渭阳县男胡怀仁?” “嗯?”胡怀仁想都没想就嗯了一下,因为脑子开了小差的缘故,所以这个嗯字还是走的升调,尉迟恭转过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屁股也被人踹了一脚,不得已向前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在,在!”大着胆子几步走到马车车窗旁边,他瞪圆了眼睛,微微躬身行礼。 帘子揭开,胡怀仁没想到这个千古一后竟然真的拉开了窗帘,和他对视了大概能有五秒,他面皮有些发烫,这样直视长辈在这时候可是很不礼貌的,连忙鸵鸟似得垂下脑袋:“晚辈见过” 他还没说完,长孙就笑了:“叫婶婶。” 胡怀仁连忙道:“胡怀仁见过婶婶。” 长孙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少年,李承乾从玉门关寄回来的信件中屡次提及,还有李泰的信笔涂鸦,都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这个少年的与众不同:“在你尉迟伯伯府上好生休息两天,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来王府。” “是!” 胡怀仁这一次忘了行礼,回答完了后才赶忙躬身,车厢里有长孙的微不可查的轻笑,然后马车咕噜噜离开,总算走了,这样的事情对胡怀仁来说有些少见,几句话的功夫连出几次失礼的地方,最后,胡怀仁也只能归结在见到一ss的正常反应。 再次发呆的时候,屁股上又挨了一脚,转过身,老杀才哼了一声,“没出息!” 然后一脸不爽的背着手走向城门。 又一脚,胡怀仁再转身,程处默学着老杀才也哼了一声,“没出息!”背着手大摇大摆的紧跟其后。 胡怀仁很不爽,欠揍的货,还没等他发狠,宝琪也轻轻踢了他屁股一下,看到胡怀仁快要发狂的眼睛,他没敢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而是怯怯的向后退一步:“怀仁哥,以后见着王妃婶婶可不敢无礼了!”说完,就连忙溜走。 车队继续前行,旁边坐在马上的房遗爱和长孙冲从他身边行过,都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满是鄙视,看来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是不屑。 胡怀仁拉过驴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既然不是一路人,以后尽量少打甚至不打交道就行喽,既然重新活一回,他可不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让自己不舒服,看不惯?那要么你滚,要么我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过厅羊 走进开远门,胡怀仁依旧牵着驴子,胡错坐在了驴子上,兄弟两人都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对宽阔达最少一百余米的街道目瞪口呆,即便在后世,这等数十车道的街道也算是宽阔的过分了,唐人的房屋整体来说非常粗犷,大檐大角街道两侧不时有军兵巡逻,没个大点的十字口设有武曹(专门执岗维持治安)。 行人车马靠右行这让胡怀仁感觉很亲切,尉迟家在金城坊,宝琪指了指已经走在前面拐进坊中的长孙冲和房遗爱两人,示意秦王府阵营的人大多居住在附近几座街坊,也好有个照应。 尉迟恭领的是天策府左都尉职衔,且本身也是武将中的高级将领忠武将军,所以居住的地方不算小,围墙也是土拓的,其上盖了一层青瓦防止泥土脱落,大门也不算高大,胡怀仁看不出规仪等级。 进门后大多建筑都是木质青砖结构,算是大户人家才能有的,没来得及多看,一名中年妇人已经早早站在里屋门口,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一行人到来。 “琪儿见过母亲大人!”尉迟宝琪当先喊了声母亲,胡怀仁赶忙将胡错抱下马,一大一小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胡怀仁(胡错)见过尉迟婶婶!” 还没等他们躬身做足礼数,妇人已经连忙拉住两人的胳膊:“好好好,好俊俏的孩子,你是胡怀仁,这个灵性娃便是胡错了吧?” 两人连忙称是,随后,宝琪的生母黑夫人便安排婢女伺候几人沐浴更衣,洗涤一身风尘,程处默显然常来,在众人问完后才嬉皮笑脸的叫了声婶婶。 黑夫人之后和老夫子张重九问过好后便去安排饭食,领路的婢女名叫青鸾,高高瘦瘦的,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俊俏的胡怀仁,偶尔脸色绯红,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程处默这家伙一脸猥琐的用胳膊偷偷撞了撞胡怀仁,压低嗓子说道:“还是胡哥儿长得俊俏,人家青鸾丫头平时对哥儿几个可是一点好脸色都欠奉嘞!” 青鸾耳朵尖,习惯性的回头狠狠地瞪了这厮一眼,可有突然想到今天不止他们几人,俏脸又羞红了起来,看的胡怀仁忍俊不禁。 和胡错兄弟两个泡在同一个大浴桶内,整个人的神经都突然放松了下来,离开玉门关之后大家其实都未曾好好的洗过,浴桶很大,好在胡错会凫水,跳进去后脚底下扑腾两下才稳住身形,胡怀仁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青鸾这女子怎么还不走? 屋内热气腾腾,蒸的人脸色发烫,所以这会儿看不出这婢女有没有脸红,只是胡怀仁知道自己的脸这会儿肯定是红的,而且红的发烫,和那婢女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到:“那个,菇凉,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浴桶内胡错趴在桶沿咯咯咯笑了起来,胡怀仁恼羞成怒的回头瞪了一眼,他也听到自己因为紧张竟然连嗓音都有些变质,显然,他的威慑力对胡错来讲丝毫不起作用,笑的更欢了。 婢女有些手足无措,本来该是他服侍二人脱衣搓背的,可是这兄弟二人明显没有这等习惯,小的三两下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跳进浴桶,大的也和那些贵公子截然不同,竟然也会害羞? 难道是自己的姿色入不了这位公子的眼?她有些胡思乱想,两只手绞着衣襟,胡怀仁不得不再次开口:“菇凉,我们真的自己洗就行了,您” 门外也传来噗嗤的哄笑,不用问,是程处默和宝琪两个家伙,青鸾瞥了眼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屈身福了一礼便终于走了出去,门外传来程处默大呼小叫的求饶声。 胡怀仁总算敢脱得光溜溜跳进浴桶了,两兄弟在浴桶内一阵胡闹,才真正开始清洗,一大桶水很快就变了颜色,青鸾适时的再次进来,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新水,胡怀仁有些脸红,捏了捏胡错已经渐渐鼓起的脸颊:“看看你,脏的和小白也差不多,这水都能浇庄稼了吧!” 小屁孩被捏住嘴巴,只能无声的鄙视,青鸾转过身,胡怀仁赶忙从浴桶内爬出来披上袍子,再将胡错抱出来,换水,再洗,再换,再洗,总计换了三次水,胡怀仁把自己和胡错身上都搓的通红,泡水泡的皮肤都有些发白的时候才一身舒爽的算是洗完了。 期间青鸾第一次换水后胡怀仁就自力更生,青鸾只需要把水放到门口即可。 清清爽爽的走出门,换上的衣服是宝琪的,这小子虽然年龄比他小,可个头和他差不多,刚好用得上,胡错的衣服是穿得老尉迟他孙儿的,也就是尉迟宝林他家小子的,此时胡怀仁才想起,好像进门后并未看到宝林的妻子和儿子,等下吃饭的时候问一下。 走进正厅的时候老尉迟正和老夫子两人把酒言欢,看到胡怀仁进门就没个好脸色,吃饭也让长辈等候,要不是看在第一次进尉迟家的门,早一顿鞭子抽过去了,胡怀仁赶忙赔礼,分开落座后,才发现,这时候吃饭是没有女子的座位的,要么女子另开一桌,要么就男人吃完了才能上桌。 老尉迟拍了拍手,就有仆役抬上一小只烤羊,烤的金黄油亮,程处默和尉迟宝林同时咽了咽唾沫,胡怀仁便知道即便两家这等吃食也不常有,想想也就理解了,整个社会环境都是穷困不堪的,真正的权贵或许能够锦衣玉食,但是像尉迟家和程家此时在偌大的长安城,甚至连二流权贵都算不上,钟鸣鼎食也就无从谈起了,或许今天的烤羊也是看在他们第一次前来的份上才有的。 唐人好酱,各种酱料应有尽有,在社会上广泛受到欢迎,此时放在胡怀仁身前小桌上的是特制的杏酱,胡怀仁也从未吃过,坐于他上首的老夫子简单的告诉他,这道烤羊名曰‘过厅羊’,以鲜嫩羊肉蘸酱食用,妙不可言。 老尉迟赶走仆役,亲手下刀割下最鲜美的一大块放在老夫子的桌上以示尊敬,然后便给胡错割下一块烤的金黄油亮的羊腿肉,至于胡怀仁他们三人,理都没理。 一个比胡错还小的孩子从侧间帘子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喷香四溢的羊肉口水直流,胡怀仁看长相便知道是宝林的子嗣,于是招招手,孩子并没有立即过来,而是有些怯怯的望向他的祖父。 老尉迟也发现了这个小家伙,立即哈哈大笑,直接走过去将其抱在怀里重新坐回主位:“管教不严,惹老先生笑话了,这是小孙儿循毓” 小家伙长相虽然合着尉迟家的种,但是性格目前看起来偏向温纯,在他祖父介绍过后,就一板一眼的依次向众人行礼问好,胡怀仁在路上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小葫芦,做工精巧,质地细腻温润,模样又很让小孩子喜欢。 尉迟循毓身子骨有些瘦小,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小葫芦非常喜欢,可又不知该不该拿,就先转头看向其祖父,老尉迟笑着点点头,他才撅着小屁股双手接了过来,胡怀仁哈哈大笑,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直至吃完饭,小家伙终于和他混的有些熟了,胡怀仁就背着他在院子找到了小白,这家伙天生就有吸引小孩子的本事,胡怀仁将他放在小白后背上,扶着他玩闹。 程处默在没人的地方就活跃了,揽着胡怀仁的肩膀:“胡哥儿,咱家也有崽子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胡怀仁乐了,这厮也懂得拽文,还没等他回答,旁边的宝琪就开始拆台:“怀仁哥,处默哥他婆姨现在只是有了身孕,还没出生呢!” 程处默这就不乐意了:“那不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儿吗,嘿嘿,哥只是要你有个准备,可不能比宝林的孩子差!” 三个人插科打诨逗弄尉迟循毓的时候,一位年轻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妾身见过几位叔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你欺负人 “妾身见过几位叔叔!” 胡怀仁三人连忙躬身行礼,在尉迟府能称他们三人为‘叔叔’的人,只有一个,那就只有尉迟宝林的平妻,穆氏! 宝琪还未成亲,宝林也无妾,胡怀仁便见到了每每被宝林念在嘴上心头的穆氏,其人消瘦,有小家碧玉的温婉,娇俏的瓜子脸旁,难怪宝林总是挂在心头,嫂嫂主动问好,自然是晓得胡怀仁是与自家夫君一同戍边的知己好友,想来宝林也没少在家信中提及,胡怀仁详细的给她讲了很多尉迟宝林的事情,当然都是男儿戍边的壮烈事迹,他本来就擅长讲故事,很多事情在他口中稍加润色就就变得荡气回肠,就连一旁的宝琪和程处默也是心生神往。 这会儿尉迟循毓也和他玩的熟悉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胡怀仁便将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穆氏听到自家夫君的种种,时而露出笑颜,时而眼角含泪,夫妻二人数年未见,相思之苦可想而知,这时候能稍稍发泄出来也好,瓜州城已经暂时彻底放弃,玉门关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年底宝林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算是一件喜事。 告别穆氏,小循毓也被他母亲领走了,就剩下三人,胡错早在吃完饭的时候就被老夫子领走了,老夫子没有明言,但显然怕他们三人把他的关门弟子给教坏了。 三人对视一眼,程处默也是上过战场的,明白戍边之苦,当下便揽住胡怀仁和宝琪的肩膀,扭头看向胡怀仁:“胡哥儿,现在没事儿了吧?” 胡怀仁鼻子里嗅着这家伙不怎么好闻的体味,皱了皱眉头,掀了掀他的胳膊,无动于衷,这人就没一点自觉呐!他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程处默得意的嘿嘿直笑,这才放下胳膊,嘴里嘟囔了句读书人的臭毛病还真多,见胡怀仁瞪眼,便赶紧咧开大嘴嚎了一嗓子:“哥儿几个,走着!” 天幕完全暗淡下来,太极宫千秋殿,李渊身前的案桌上公文堆积成山,和史书上全然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纵情酒色的痕迹,太极宫的所有人都清楚,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人是何等的勤勉,公文有纸质,也有简牍,纸质的还好些,简牍的动辄几百上千字就需要数斤甚至十数斤的竹简来承载,他一边批阅公文,旁边一名小公公便将胡怀仁今日到达长安后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简洁扼要的讲了出来。 他的旁边,侍立着和胡怀仁他们一同回到长安的张纯泉,那小宫人汇报完之后,李渊陛下并未停歇,稍等片刻,见陛下并未有其他职使安排,便悄然退下。 “那个张重九,是稷下学宫的法家余孽?”骤然停笔,李渊凝视着陛下的一个鲜红的‘准’字,张纯泉连忙走近将已批阅过的公文拿走放在一旁的箩筐中,稍后自会有宫人将这些公文送往中书省或者门下省,等待执宰复阅,无疑问便签盖发出,有问题还会再送回来并附加疑虑和建议,如此往来,很多时候涉及大事还会召见那些重臣前往太极宫商议。 “张夫子确是稷下学宫祭酒无疑,不过,据奴婢观察,其似乎已经断了和稷下学宫的联系,之前其有位叫做明月的弟子,在离开玉门关之后,不辞而别,奴婢猜测可能与稷下学宫有关。” 李渊转过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恐惧的感觉袭遍全身,张纯泉浑身颤抖的连忙匍匐跪地,以额头触地:“奴婢多嘴,请陛下责罚!” “只是多嘴吗?” 皇帝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嗡嗡回响,张纯泉心思早已乱了,情急之中连忙将他在大青山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丝毫不敢添油加醋,说完便不断的磕头,作为天子家奴,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此事与你之前所为功过相抵,去中书省候着吧!” 帝王无情,张纯泉口中发苦,战战兢兢的退下,李渊略一思索,抬了抬手,便有一名玄衣老人自阴影处走出,躬身侍立在张纯泉刚才的位置。 “神机营运转如何?” 玄衣老人身子佝偻,即便站在通明的灯火下,面容也显得有些晦涩看不清表情:“无事。” 断了一下,继续开口:“将作监司事公孙大雅驻进后,更改了之前一些规定,和之前领事张申通有些分歧,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李渊拿起一杯已经放置的有些微凉的茶汤,抿了一口,再次挥了挥手,玄衣老人无声退下。 夜色下的长安已经宵禁,可像程处默他们这等人,总会有办法前往长寿坊这等烟花之地,三人骑在马上遇到巡夜官兵的时候他就会掏出早有准备的一张平安无事牌,双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简单的手势交流后便跟地下工作者一般迅速离开。 说是烟花之地,胡怀仁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没钱的时候租住的城中村,那些乱糟糟的站街和拉客,各种让人心中不适,可真正到了长寿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合法经营的烟花之地也可以这么干净整洁,大街两侧灯火通明,不时有马车打着灯笼进来或者离去,街道上没有摆摊的商贩,这是严格禁止的,但是红楼楚馆的丝竹之声仍旧穿墙而来。 程处默领着两人直奔前方牌楼最是豪华的一处楼阁,名为燕雀楼,三人刚行至门前,便有小厮过来服侍下马,见程处默随手将马绳扔给小厮,两人便有样学样,一名龟公献媚的走了过来:“这不是程公子嘛,您可好久没来咱们燕雀楼呐!” 程处默从怀里摸出一颗小银饼,仍在那龟公脸上:“少废话,今儿本公子给某家兄弟接风,挑几个顺眼的先陪我们哥儿几个喝酒!” 胡怀仁忍着笑,怎么台词有些不太霸气,难道不该是:“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都给老子喊过来?” 他笑着在宝琪耳边问了句,宝琪咂舌:“兄长切不可说这等话,徒增人笑话,这里即便不是整个长安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可也算是二流顶尖了,包场子的事情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国戚宗亲干的事情,最不济也是执宰文豪宴客才会有的大阵仗,咱们” 胡怀仁听明白了,心里更加乐呵:“说白了就是地位和银子还不到位,也是,李二这会儿对于篡位应该正在紧张的谋划中,整个秦王府都不可能太张扬,何况他们这些目前还处于二三流的小纨绔?” 既然算是二流青楼,那么宾客的层次就不会太高,楼内搭了一个戏台子,台上一男一女两个伶人弄萧抚琴,还有卷帘后一名姿色不俗的女子婉转而歌。 程处默怎么说也算是纨绔一流,自然不会和普通宾客一般坐在大堂听曲儿,三人被龟公殷勤的带上二楼雅间,紫粉纱帐,红楼倚翠,木质结构的房间处处别具匠心。 桌子上的一对鸳鸯酒壶竟然是别具一格的侍女飞天图,袒胸露乳,尉迟宝琪两眼呆滞的盯着壶面上不堪入目的彩绘,胡怀仁也呆了两秒,这大唐还真是奔放啊,这要是被佛家之人看到,不掀翻桌子才怪! 程处默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指着两个明显初哥的家伙可劲儿笑话:“你们两个有点出息行不,等会儿让姐儿给你们来个皮杯儿那你们可咋整,哈哈哈” 龟公已经下去布菜找陪酒的姑娘了,三人中胡怀仁是抱着纯粹涨见识的态度来观摩的,宝琪大概也没来过这等烟花之地,有些缩手缩脚放不开,只有程处默大着嗓门给两人普及青楼文化。 大概半柱香时间,酒菜就以上齐,四名衣着简单的姑娘被领进门,程处默大手一挥,示意胡怀仁来者是客,先挑一个,胡怀仁仔细看着四位姑娘,指向其中一位看起来最小的,宝琪挑了一个丰腴的美妇,程处默大感遗憾,看来他和宝琪的审美观相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一个较为丰腴的姑娘,剩下的一位姑娘微微福了一礼,也不见出去,径直走入紫色纱帐,闲淡的琴音便从纱帐中响起。 其余三人各自做到他们身旁,倒酒夹菜,两个丰腴妇人显然是久经沙场,活跃氛围手段上乘,只有胡怀仁挑选的小姑娘倒是和宝琪一样怯手怯脚,浑身竟然有些发抖,倒酒的时候也无奈的洒出些许。 胡怀仁拿过酒壶,自斟自饮,酒过三巡,席间已经有了靡靡之音,胡怀仁咂摸咂摸嘴巴,觉得再待下去估摸着就要看程处默这厮赤膊上阵了。 便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拉着小姑娘,走出门去,将空间留给四人。 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龟公竟然依旧伺候在外面,看到胡怀仁拉着有些怯懦的小姑娘走出来,以为是另外要找房间快活,便殷勤的想将其引向隔壁包厢,被胡怀仁挥手拒绝,二楼是有雅座的,但是这会儿寥寥无几没三两个人,胡怀仁便挑了个靠近凭栏的地方坐下,龟公立即明白事理的送上一些小的吃食。 “再来一份葫芦鸡,多放些盐巴。” 胡怀仁吩咐过后,龟公连忙离开,周围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胡怀仁忍着笑:“吃吧吃吧,现在没人看着了,一会儿葫芦鸡上来了也是你的!” 这小丫头从上了酒桌也不知道是饿着了还是怎么了,两只大眼睛一直偷偷瞄着桌上的吃食,想吃又不敢的样子,这明显是一个不喑世事的少女,或许是第一次也不一定,见胡怀仁的样子不似其他两人般的凶神恶煞,反而和蔼可亲,就试着伸手拿了一块点心,一小块一小块的塞进嘴巴。 胡怀仁假装看向下面的表演,小丫头胆子大了些,这次直接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把嘴巴撑得有些鼓。 “好吃吗?”胡怀仁突然转过头,做了个鬼脸,连忙端起一杯清水,让突然被他吓得噎住的小姑娘赶紧喝口水顺顺气。 好不容易将食物冲下去的小姑娘有些气恼,大眼睛里也有了雾气,终于说出了今天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欺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最试探不得 “你欺负人!”小姑娘这也不知道是噎的还是气着了,胡怀仁赶紧把盛着糕点的盘子端到她身前。 眼泪就立刻止住了,有一点婴儿肥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看的胡怀仁一阵唏嘘,看来吃货的世界果然是时空都无法阻挡的,你能想象一千三百多年前,偶遇一个纯正的吃货是什么感觉? 反正胡怀仁觉得已经不虚此行了,瞅着一楼大厅的表演,还有旁边小吃货断断续续的讲着自己的故事,胡怀仁的思绪有点飘,小姑娘的身世在这个年代非常正常,无非是天灾,让家里困顿不堪,万不得已之下,父母才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十两银子!这就是这个年代一个豆蔻少女的价钱。 因为长得还算可人,便被倒手卖给了燕雀楼,在燕雀楼的这三个月里,她一直都在接受青楼的培训,如何伺候人,如何让留住客人,将陌生客人变成熟客,将熟客变成豪客。 不巧,今天是这丫头第一次陪客,之前青楼也没怎么饿着她们,毕竟还要靠她们赚钱,可是没办法,看到点心食物就忍不住。 “恨你爹娘吗?”胡怀仁没有回头,他只要回头,肯定会吓得小丫头不敢说话。 旁边没有回答,胡怀仁好奇的转过头,又瞬间郁闷的转了回来,闷声闷气的说:“丫头你在后面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也看不到呀!” “他们把你卖给人牙子不要你了你都不恨他们吗?”胡怀仁接着问。 “不恨的,家里最后一点粮食都给我和弟弟吃了,村子附近的树皮都被剥光了,很多人都饿死了,直到来了人牙子,带着粮食过来不是爹娘要卖小嗳,是小嗳自己要走的,要不然,爹娘和弟弟都会饿死的。”小嗳也不吃了,低着头用手指头拨弄着衣角,兴许是想到了仍然在受苦的爹娘和弟弟,又开始流起了眼泪。 胡怀仁转过头,看着这个和李承乾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怔怔出神,良久,等小丫头哭的歇下了,才掏出手帕递给她:“不哭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想不想去看看你爹娘和弟弟?” 小丫头怔怔的看着胡怀仁,然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村里头有个刘爷爷也一直这么念叨?公子你认识刘爷爷吗?” 胡怀仁笑着点点头:“认识呀,我们还是忘年之交呢!” 小姑娘一脸迷糊:“可是刘爷爷已经老了三四年了,您什么时候认识刘爷爷的?” 胡怀仁:“” 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算不算! “咳咳!早了,当年公子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就见过他老人家,好了不说了,问你想不想见见你爹娘和弟弟呢?”胡怀仁觉得必须岔开话题,这两个人没在一个频道上,一会儿小姑娘要是再问句伤脑壳的话让他情何以堪。 “想!”小嗳点点头,葫芦鸡被龟公端了过来,看见小嗳手中的糕点盘子,不动声色的瞪了她一眼,在胡怀仁看不见的暗处狠狠的掐了小丫头一下。 小丫头吃不住疼,尖叫了一声,胡怀仁立即转过头,便看到那龟公一脸讪讪的笑着,眼中有些埋怨。 胡怀仁站起身,走到小嗳身边,小姑娘用手不断的揉着肋间的软肉,看来刚才真给掐的不轻,胡怀仁脸色阴冷了下来,没来由的冲出一股戾气,龟公佝偻着腰,献媚的笑着,看到对面那张之前表现非常和善的年轻公子陡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他接触的人很多,手上沾血的江湖莽夫他见过,腰悬头颅的沙场将士他也见过不少,但是都不敌这位俊俏公子身上陡然乍现的戾气。 没等他多想,黑影闪过,他整个一百二三十斤的大活人就腾空飞了起来,咚的一声撞在身后的窗户上,破窗而入,房间内隐隐有衣衫不整的人大呼小叫,龟公连滚带爬的滚了出来,远远的又是作揖又是致歉,楼上的动静显然已经引起了整个青楼的注意,楼下人的视线,楼上或许打开窗户,或许隐匿于门窗后的视线都聚焦过来。 小嗳怯懦的不知如何是好,胡怀仁拉着她的手,让其躲在身后,龟公此时如何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俊俏的少年郎君他得罪不起,但是你一个第一天接客的小丫头,仗着有客人宠着就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等客人走了看某家怎么整死你个小贱人! 胡怀仁两辈子都不缺混迹底层的生活经历,对于这些市井小人的一些想法了若指掌,那龟公表面越恭顺,内心对小丫头的恨意就越深,这种心里很常见,对强者恭顺,对弱者变本加厉,胡怀仁甚至能原封不动的将其内心活动讲出来,不过没有那个必要。 在长安他终究算是初来乍到,这么一家青楼若说没有后台那傻子都不信,他牵着小嗳的手准备走下楼梯,路过程处默他们的厢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程兄看够了吗?” 房门陡然被拉开,是尉迟宝琪一脸愤愤的走出来,程处默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想要捏捏小嗳的脸蛋,被胡怀仁侧步挡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得嘞,兄弟你是聪明人,哥哥今天这事情做的不地道,老鸨子,给爷滚出来,快点!”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名富态的中年妈妈从拐角小碎步小跑了过来,手指着龟公一边骂着“瞎了你的狗眼”一边赶过来对胡怀仁他们三人又是鞠躬又是赔不是。 “别扯些没用的,这丫头我家兄弟看上了,出个价,今儿人就要领走!爷没工夫跟你扯。”程处默斜着眼睛瞥了眼那老鸨子。 “哎呦,这妮子可是一分钱都没收回来呢,程公子您行行好” 程处默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两粒黄豆大小金子塞进老鸨的胸口里,脸上皮笑肉不笑:“人财两清,你要敢多说一个字,爷今天就拆了你这鸡窝你信不信!” 走出门的功夫,就有小厮将小嗳的凭身,字契,送到老鸨的手上,老鸨恭恭敬敬的将所有字契双手捧给程处默,程处默眼睛一立,老鸨立刻会意,赶忙追上已经将小嗳抱上马的胡怀仁:“这位公子,这是小嗳这妮子的身契,您收好!” 胡怀仁收好身契,笑着对程处默说道:“算欠你一个人情,可好?” 程处默不吭声,胡怀仁当场就要拿出身契,宝琪也从袖中掏出银票,程处默脸上堆着苦笑:“胡哥儿,刚才是哥哥不对,就当哥哥给你赔不是了还不成吗?” 宝琪虽然脑袋没有两人灵光,但还是察觉到程处默今天没干好事,一时间也有些生气。 胡怀仁沉默了一下,才抬头看着程处默:“这世间最不可试探的,就是人心,只此一次!” 程处默裂开嘴,从怀里再次掏出一粒金子,狠狠的塞进老鸨儿的胸口:“某家兄弟大人有大量,你这鸡窝今儿保住了!” 回去的路上,胡怀仁也想通了,这些世家子弟有几个简单的?当面称兄道弟背后捅刀子不该是常有的事情吗?何况程咬金那个老妖精可不是老尉迟这等泥腿子出身,他的老丈人可是实打实的清河崔氏! 没有教导出一窝毒蛇已经算是程处默这家伙长歪了,将胡怀仁两人送至尉迟家门口,程处默才告辞离去,宝琪仍旧困惑不解,胡怀仁也不愿多说,总的来说,除了一点无所谓的试探,程处默这人还是属于‘可交’的范畴,毕竟人心叵测,不可能谁见到你都会喜欢,你又不是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毒于虎狼 第100章毒于虎狼 兴许是宝琪将晚上的事情如实报给了老尉迟,大晚上的,胡怀仁就被老尉迟给叫了过去。 看到宝琪不好意思的模样,胡怀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没事,这才跟着宝琪来到侧厅,这间屋子布局有些类似文人的书房,可终究是武人,让老尉迟拿着书本啃书未免有些太违和了,好在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大的‘义’字,下面供着一把老旧的唐刀。 “这就好,这就好,还是那个老杀才!”胡怀仁悄悄的松了口气,要是摆出一副文人书斋的样子胡怀仁就有些膈应了,他笑嘻嘻的对拿着本兵书装模作样不知道看啥的老尉迟躬身行礼:“尉迟伯伯,您找我!” 见到胡怀仁好奇的观察着他这有些不伦不类的书斋,老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什么好看的,老子抽个空读兵书怎么了!看看你们读书人扯得这些幌子,狗屁的常胜将军,都是瞎扯!” 说着,就将兵书仍在桌子上,胡怀仁赶忙接口:“对对对,文武殊途,怎的兵书也该是您这等绝世武将编写才像回事嘛!” 尉迟恭瞪眼:“兔崽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好赖老子还听得懂,要你拍马屁?” 宝琪在一旁长大了嘴巴,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一面,何况还是在一个晚辈面前。 “臭小子,嘴张那么大是干啥?想蛤蟆吞天?没出息的东西。这臭小子老子以后就交给你了,跟着你老子多少能放心些,这个苦差事你接还是不接?” 胡怀仁犹豫了,显然,这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说的,可怎么觉得老尉迟这说的有些不对劲,有种交代后事的苗头。 “伯伯说笑了,怀仁和宝林是生死兄弟,临行前多次念叨要小子帮忙照顾,即便您不说,我也当他是我的亲弟弟。” 尉迟恭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指了指旁边的小塌,示意胡怀仁坐下说话。 宝琪从仆役手中接过热水,替两人添好,胡怀仁双手接过,老尉迟喝水的同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便挥了挥手:“你先去睡,我和你兄长还有话说。” 宝琪退下,胡怀仁这才正襟危坐,他明白老尉迟不会无缘无故的讲那一番话,世家大族,自有有一套考量人心的方法,耗时长短不一而足,就比如程处默的试探,尉迟家不过是近些年刚刚兴起的三流家族,可作为秦王的死忠,某一方面潜力巨大,老尉迟久经沙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杀过,什么危急的情况没有遇到过? 此时能对一个晚辈蛮横的相求,说明事情也许已经很紧迫了。 “今晚的事情老夫都知道了,你也不要怪处默,或者程家,你程伯伯那老匹夫,人虽然浑了一些,可心眼不坏!”老尉迟叹了口气,见胡怀仁默不作声,就不再提及此事。 “长安城的形势你或许早有耳闻,本来陛下是想着把你留在玉门关避过这京城的漩涡,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你可知道为什么?” 胡怀仁这才提起了兴趣,他对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没有多大的敬畏心,可毕竟在这个世道,小命攥在别人手上,每走一步,他都不得不仔细思量,权衡利弊,之前手雷运到长安的时候他便觉得李渊应该会让自己回长安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可李渊没有!当时他就时常猜测李渊的做法是什么原因,帝王都是极端自私的,胡怀仁觉得自己的小命在李渊眼里应该蝼蚁都算不上才对。 现在听到老尉迟将原因讲了出来,很是惊讶,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高高在上的一个皇帝会是这样一种想法! 见到胡怀仁皱眉的样子,尉迟恭缓缓的开口:“因为河东之战大捷,让天下人都看到了火药的重要性,以前在瓜州距离太远,那里有河东道这么晴天霹雳般震慑人心,所以,你已经在各大府邸有名有姓了,并且排在前列。陛下再不召回你,你就真的活不长了!” 胡怀仁眉头皱的更深了,这种不可控的感觉很糟糕,比之前在瓜州城c在大青山下,孤军奋战更加令人恐惧。 “秦王和太子的储位之争已经人尽皆知,其实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很想见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现身吗?”房间里只有尉迟恭和他两个人,胡怀仁觉得两人今天谈论的话题已经超出了为人臣子的范畴。 他指了指外面,尉迟恭摇了摇头:“无妨,整座院子都是尉迟家的家将,你放心说话。” 胡怀仁这才开口:“秦王和太子未曾现身难道是因为陛下?”他朝上面指了指,有些不确定。 “嗯,你可知道整个兰州折冲府正副将官c司马c功曹数十人等都已经被处死!” 胡怀仁身体陡然绷紧,汗毛乍起,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血腥结果,看来大青山的截杀已经彻底触怒了李渊的底线,无形中,李渊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和之前想象中的彻底分离,这绝不是演义中那个昏聩无能的帝王,要知道大青山一众匪兵可是从始至终都是以马匪的形象出现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渊能精准的找出他们的出处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而且斩杀封疆大吏,还是事关军方的折冲府一众将领,首先未曾引起朝堂动荡,其次兰州地方上也没有任何动荡传来,这更加能证明其手段和情报工作非常厉害。 但是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帝王,又怎会任凭两个皇子在长安城空耗国力?两方阵营如今早已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结局,他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陡然升起惊悚之感,他猛然间抬头看向目光深邃的尉迟恭。 老尉迟看着他非常缓慢的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有些事,想到了,猜到了,但是万万不可说出来。 察见渊鱼者不祥! 老李家水太深,他想到了之后玄武门之变,李渊被逼迫退位,嬉笑怒骂十数年才老去,整个人后背已经湿透。 一事通万事通,他终于明白了老尉迟的担忧,这是一场谁都没有胜算的生死博弈,对弈双方身后都隐隐有一根丝线在拨弄棋局,或许即便是胜了,还有一头更加强大凶残的恶龙隐隐在上,他突然对老尉迟一众人感到深深的悲哀,别人都是棋子,他们这些人呢,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于虎狼!那他自己呢?或许只是现阶段还有用处罢。 “今天有内廷传来消息,陛下应该会下旨让你去骊山的神机营,算是仍旧将你摘出长安城,渭阳城那边老夫已经帮你置办好了宅子,不必推辞,以后需要你胡家来还,老夫也会将穆氏和循毓送过去,托词便是让循毓作为老先生的学生。长安城这边你出去后短期内就不要再回来了。” 老尉迟说完,便有些萧索,胡怀仁可以想象,无论是他,甚至是他身后的李二,或者太子建成,谁又能睡得安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召见 次日一早,胡怀仁在院子里走完桩,便有宫人上门,由管家引见直接来到胡怀仁所居住的院子中:“陛下口谕,渭阳县男胡怀仁,速来太极宫觐见!” 说完,便躬身站在一旁,老尉迟也来了,宝琪引着那位公公坐进屋子稍等,因为宫人身后跟着一名小公公,双手捧着一叠衣物,正式县男爵位的服饰,需要胡怀仁换上服饰后才可。 小公公捧着衣物跟着胡怀仁进入房间,绯色袍服,朱色金带,叫不上名字的冠冕,靴子就连袜子靴子都有小公公一丝不苟的帮他都换了过来,黑夫人从也过来帮忙,和贴身丫鬟青鸾两人帮着忙前忙后,胡怀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人形木偶任凭摆布,腰带有些紧,想松一松,被黑夫人把手打掉,说腰带没了紧致人就没了精气神,冠冕应该还是叫做武弁,但是又有些不同,加了根墨玉簪子。 最后黑夫人从小公公手上拿过银鱼袋,将胡怀仁的银鱼装置进去,挂在他的腰间。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走出门去不知要迷花多少姑娘的眼睛。”黑夫人笑容满面的称赞,站在旁边一直帮不上忙的小嗳见夫人和青鸾两个人忙前忙后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急的瘪瘪嘴。 “婶婶,您就别笑话我了!”胡怀仁眼尖,扫见小姑娘在旁边泫然欲泣,就朝他招招手。 “这是尉迟夫人,这位你叫青鸾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跟着青鸾姐姐去玩耍,知道吗?”胡怀仁不放心,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难免会心生惶恐。 “哎呦,好俊的小丫头,青鸾,公子回来前,就交给你照顾了。”黑夫人拉过小嗳,昨晚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本来尉迟家就没什么架子,泥腿子出身,也就没有这样那样的贵族毛病,这也是胡怀仁天然亲近尉迟家的原因,见到黑夫人和青鸾都好似亲近小嗳,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他已经知道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傅奕领着那十数个孩子在回长安的路上,等孩子多了,他就不用再操这些闲心了,小孩子几十分钟下来就能混熟了。 跟着宫人走近高达十数米的砖石皇城,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和老尉迟昨晚上的谈话,心中有一股巨大的阴影怎么也挥之不去,脑海中李渊这个历史形象已经彻底模糊。 验过宫牌,进了皇城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瓮城,中间一条巨大的夹道不时有宫人和官员经过,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的行走,胡怀仁跟在宫人身后仔细打量,走的有些慢了,就有那位小公公扯扯他的衣角,再快行几步,知道走出瓮城,面前彻底宽阔,平整的广场,威严的宫殿,一切就只能衬托一个字,那就是大! 一个广场就大概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青石铺就,那位年长的宫人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胡怀仁回过神来才微微一笑,领着他继续行走。 千秋殿属于李渊的寝宫,在宫殿门口,宫人无声无息的止步,胡怀仁没小心直接装上了宫人的后背,连忙不好意思的致歉,宫人笑着开口:“请爵爷稍等,容奴婢通禀。” 中年公公走了,小公公垂着脑袋侍立在一旁不吭声,等了好久,胡怀仁闲得无聊,就观看来来往往的宫人悄无声息的步子,发现每一个人走路的步幅竟然都大致相当,而且无声无息非常快速。 快至中午的时候,他好几次都想坐下来歇会儿,想想还是算了,门内近距离传来走路声,不是宫人! 殿门张开,三名岁数不小的官员从门内走出,向着胡怀仁迎面而来,胡怀仁连忙端正身子,躬身行礼,其中两人径直而过,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笑眯眯的点点头,走到胡怀仁身边的时候比同僚刻意慢上那么几步:“等了很久吧?” 胡怀仁老实的点点头,随后赶忙摇头:“不久,不久!” 老头儿点点头,竟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多等等,没坏处!” 胡怀仁不知道这老头儿什么意思,就只好躬身称是,等到直起身子的时候,老头儿已经离开。 殿内传来让胡怀仁久等了一早上的话:“宣渭阳县男胡怀仁觐见!” 随后那位中年宫人快步走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胡怀仁的衣着,帮他简单的平整了一下不怎么存在的褶皱,才催促他自己进去。 胡怀仁这会儿也没了刚开始时候的紧张,事到临头需放胆,不过是一个玩火玩过头的老头儿而已,最后还把自己给玩废了,胡怀仁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千秋殿虽然没有太极殿恢弘,但仍旧巨大无比,殿中燃烧着三座巨大的炭炉,热意袭人,都是上好的木炭烧的通红,胡怀仁视线被大殿尽头那个埋头在奏折中的老人吸引,嘴里吃着东西,手中拿着一卷奏折皱着眉头思考。 一名宫女站在其身旁,不时的负责给他夹菜,旁边燃着一座铜质香炉,馨香弥漫,是上好的檀香。 “陛下,渭阳县男胡怀仁带到。” “渭阳县男胡怀仁拜见吾皇!”第一次见礼,宫人已经告诉过他,需行跪拜礼以示恭谨。 “起来吧,先吃饭!”李渊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听不出情绪波动。 胡怀仁呆了呆,在宫人的指引下跪坐在旁边的一个侧位,自有宫女快速的端上碗碟布菜,两个大号的白面馒头,切成薄片的羊肉,河鱼,还有一碟腌菜,以及一盘不知姓名的蒸菜。 胡怀仁也是有些饿了,见高坐台上的李渊并未理会自己,便不再客气,拿起馒头啃得香甜,虽然味道不怎么对胃口,但是大唐也就这样,他的胃早就给喂糙了,只要能裹腹,军营里的饭食都吃得下。 几碟子菜不知不觉就被他吃的精光,李渊早已食用完毕,放下书本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下的少年吃的津津有味,迄今为止,他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少年的师父,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早早已经摆在他的桌上,比如胡怀仁写下的改版故事会,比如他的三字经,比如他从玉门关之后的一言一行! 说实话,李渊或许比胡怀仁自己更能说出他的优缺点。 胡怀仁从侍女手中接过手绢,仔细的擦着嘴,猛然抬起头,发现李渊正盯着他看,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走到案桌下,躬身行礼。 “怀仁,莽撞了” 有些狼狈,有些局促,吃的太过投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也不清楚那看不清面容的李渊心里对自己如何评判。 (明天上架,这几天攒的章节都会发出来,希望大家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神机营(一更) 胡怀仁低下头,既然看不清李渊的面容,那就索性不去看了,这栋建筑的设计最主要就是为了烘托出君主的至高无上,中间还蹲个香炉添些袅袅烟雾,看着更像是供桌上的神像。 “胡家子,朕听闻你擅长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懂了?(二更) 二十板子,虽未伤及筋骨,可终究是不少皮肉之苦,胡怀仁趴在床上睡了又睡,坐在他旁边的小嗳看着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连忙从旁边端过来一碗温水,胡怀仁趴着喝了点,房间很暖和,某人脸色涨红,从昨天回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承乾 承道(三更) 天色蒙蒙亮,长安街鼓已响,整座长安就像苏醒的巨兽,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开来,胡怀仁已经走了一个时辰的拳桩,院门被推开,尉迟府上的管事躬身行礼,伙房已经安排好了饭食,老尉迟昨天到今天都在天策府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胡家庄(四更) 远远的,骊山可见,可胡怀仁没什么心思先去上班,拖上十天半个月再说,家宅不宁何以安天下? 过临潼,到新丰,再到渭阳,胡怀仁的封地其实距离渭阳城还有十里距离,刚好在渭阳去骊山的道路上,按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亲卫(五更) 天色还未亮,庄子里打鸣的公鸡早早就催促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胡怀仁已经打完了一遍拳桩,浑身微热,胡家现在除了一个管家,目前暂时是没有仆人杂役的,所以,董良几个小子也早早起床,跟着胡怀仁打了一会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大扫除 第107章修路(章节名怎么改不了?) 相比较于老头子,刘三的情绪倒是没多大的变化,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人,总有那么一份寻常人不曾有的别样气质,哪怕这家伙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憨笑的傻样,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腹黑男 胡家庄的庄户近来很是憋屈,不是因农活,也不是因修路,而是因为洗澡和上茅房。 自从小爵爷回来后的第三天开始,庄子里搞起来一个宽大的篷房,简单,但结实保暖,被喊做澡堂,分男女隔开!从玉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骊山 当天傍晚的时候,胡怀仁从玉门关带回来的最后一批人也到了,路途中没有一个伤亡,刘向阳当晚也留了下来,明天一早就需要回长安禁卫营复命。 马岱一行人之所以慢就是因为一路上有不少酿酒以及打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麦积山下(二更) 麦积山,历来为佛教圣地,近来山下的信南信女登山礼佛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怪异,一座不大不小的茅舍,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和尚,一个木讷不善言的青年和尚,一位不是很好看的佩剑女子,三人竟然真真切切的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大小光头(三更) 麦积山南北两面景象迥异,一面早已郁郁葱葱,一面仍旧枯枝遍地,山腰以上甚至还有少量积雪未消,一个大光头唉声叹气的看着门前放着的几袋子粮食,粮食种类比较杂,有栗米,有小麦,甚至还有高粱,想来都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突厥,突厥! 明月在麦积山下短暂的休养,每天日出进山,日落归来,还让小和尚特意给她编制了一个大点的背篓,两人结伴而行,小和尚有着同龄人不曾有的聪慧和机警,让明月很自然的就想起了胡怀仁身边的胡错和李泰。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长孙嘉庆(二更) 绵延数百里的疆场上,最先在厮杀中堙没无声的,便是敌我双方的斥候,长孙嘉庆作为云州斥候队正,担当此次探敌先锋的锋锐,身后的五百余弟兄都已经有些精疲力竭,这里距离长城已经不远,也预示这距离突厥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黄雀 荒原上,枯草呈波浪式翻滚,突厥兀起部自从晋州失落后,举族精锐毁于一旦,大草原上从来不缺的就是分裂和吞并,失落的兀起部第一时间就被他们的可汗陛下并入王帐,大片肥美的草原也划分出去,作为其他有实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历史的天空(一更) 云州城大门已开,五千甲胄齐整的骑卒冲杀而出,士气高昂,牙头陀呲着牙,大吼大叫,大草原上的勇士从来不怕面对面的碰撞,两万余名突厥骑卒翻身上马,队形也迅速变得严密,齐整。 两方相距一里对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重演(二更) 长安城太极宫千秋殿。 “长孙顺德误我大唐,罪该万死!” 李渊低沉的咆哮,御阶下一众文武大臣束手哑言,无人敢说一句话。 “父皇,儿臣请战!即刻出兵抗击颉利!”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密谋(三更求票) 谋,决断之道也。 魏征觉得从始至终都有一种紧迫感,不过都被他很好的掩藏在内心深处,对于秦王李世民,他确信东宫府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他看的透彻,看的真切。 近日,长安城中已现谣言: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风起于微末(一更) 半个月时间,胡怀仁每天都会赶晚上回家,虽然累一些,可精神十足,胡家庄子现在是一日三变,渭阳官府也已经将李渊这次额外赏赐的大头红利,封邑两百户给他划拨了过来。 气候渐暖,简单的棚户先行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后路(二更) 胡怀仁请假了,还是和宝琪一同请假,请假三天,上报的原因都是伤了风寒,也不知道工部尚书温大雅拿到两人的“请假条”是个什么反应。 这个胡怀仁已经不管了,整座庄子的半数男丁都被他派遣出去进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每逢大事需静气 出征在即,太子建成今日有些惶惶不安,其坐下魏征,李元吉,太子中允王珪已有一众东宫长林兵总管薛万彻和冯立等将领统统在座,太子出征在即,薛万彻这等无双猛将自然早已在魏征王珪一众谋臣的眼中,决不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少年意气(二更) 经历两天的建设和清理,羊角山阳面的山坡总算被平整出一块较大的平地,平地内在天然山洞中扩大成较大的洞穴,一百多张帐篷被搭建了起来,庄子上的老弱妇孺已经在天黑之前搬了上来。 夜晚,火把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弑兄杀弟(三更求票) 夜色中,长安城宛若亘古巨兽匍匐于地,偶有灯火从王侯之家透露出来,似是酒声艳艳。 无论什么年代,国难当头,总不乏享乐之人。 秦王走后,李渊有些头痛症有些难受,对于刚才李世民的哭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余波(一更) 太子齐王已死,玄武门终于大开城门,张公谨立刻率领一众王府亲兵在常何的配合下,将城墙上的骚乱压制了下来,李世民吐了很久,终于缓和下来。 而此时尉迟恭已经斩下建成和元吉的首级,看到两人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人间路窄(二更) “请将军领兵擒拿秦王几位子嗣以作最后致胜法宝!” 王晊的话让冯立惊悚,同时也有些心寒,原来薛万彻只是诱饵只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去擒拿秦王子嗣,两个读书人早已知道秦王最重要的子嗣并不在秦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逼宫(三更求票) 太极宫百福殿有一处好去处,名为万鲤湖,为皇帝李渊每天早朝后必定回去散心的地方,一把鱼食入水,万千红鲤争相竞逐,为此湖一大景致,另外其阁楼寰宇巧妙,行廊亭榭章法,堪称十步一景,且四季迥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生死之间 人世间,有阳光,就有阴暗,胡怀仁不可能奢望所有人都活在阳光下,坦坦荡荡。 此时面对嚎哭不止的庄户,他竟然有些无能为力,或许在他看来,一间破屋子,几把破农具,草席,算不了什么,可直到这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成王败寇 东宫所剩兵力已经不足千人,这等兵力在此时能起到什么作用,李承道私下命令薛万彻率领三百长林军前往渭阳胡家庄阻拦冯立一事,王珪大为火光,这是在完全断绝他们的最后生路呐! 与之相反,魏征反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不敢问(二更) 胡怀仁下了崖壁,和程处默两人跟随在三十名尉迟府的家将之间,小心翼翼的躲避脚下的碎石和残肢断臂,本来在形势还未明朗之前,他是不愿意下山的,可是程处默和老周二人却想下山一探究竟,毕竟已经过去了整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贫道史世良(三更) 薛万彻走了,走的潇洒无比,毫不拖泥带水,即便将要面对的,是秦王一方的围追堵截,九死一生,仍旧策马疾驰,他临走前,坐于马上,看着李承乾:“你的堂兄有圣王之资,却选择将生路留给你,某一介武夫,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千古一父子(1) 胡家庄大建设在当天下午就已经开始了,有了三千名左屯卫的悍卒帮忙,都是行营打仗的布局规划,简单的军帐也安排人从左屯卫拉了三百顶过来,晚上临时可以居住。 周围的木材不缺,可难就难在胡怀仁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千古一父子(2) 大殿内,李世民嚎啕大哭,和李渊阴冷讽刺的嗓音反差明显,李世民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泪痕犹在,或许刚才的痛苦是真的,可此时已经变为满脸恨意,面对父亲的毫不留情的讥讽和挖苦,他渐渐地直起身子,虽然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怀仁入京 朝堂恢复后,太子李世民如今所面临紧要的两个棘手的问题,一个是建成元吉旧部分散天下,二人的死亡并不意味这旧太子势力的消亡,这是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政权的稳定。 第二便是已经如火如荼的北方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东宫伴读(二更) 胡怀仁终于见识到了大唐的朝堂,虽然现在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谋臣对于建成旧部建议采用怀柔政策,而侯君集等一众武将则直接想动榔头直接捶就可以了,费那么多话干啥? 明德殿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李纲 从来都不会觉得有了一点的历史的预见性就能将别人当成傻子来看,胡怀仁也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凡人,不说那些贞观名臣,即便是渭阳县的一个小小的县令让他做,可能也会七窍通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战事失利 北境战事出师不利! 长安城中不知何时开始悄然传出这样一则消息,胡怀仁尚在东宫由未可知,也不知晓是从什么渠道传出去的,只是太子府人情焦急,便可看出这件事也让李二有些措手不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胡错的糗事 鉴于目前大唐的局势,胡怀仁觉得现在招商引资有些为时过早,可却不失为一个引导的方向,在他的心目中的蓝图里,胡家庄可不能只是混个温饱就可以了,作为后世人他的最大优势其实就是明白金钱的魅力,即便比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时也命也 胡家庄虽然欠了一屁股外债,但是整体来说还是欣欣向荣的,胡怀仁了解的越多,对这个时代的人们就越是敬佩是打心眼里的敬佩,吃着粗茶陋饭,只要人不饿肚子,多繁重的活计都没有人喊一声苦,叫一声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一对公媳 长孙嘉庆虽然对胡怀仁并没有什么恨意,可神色也已经变冷,不再和他交谈,胡怀仁立时便明白其心结所在,于是便有了想要和他认识认识的冲动。 毕竟在胡怀仁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其父亲的事情,和他还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寸心不昧 几句话,便将胡怀仁转手卖给了长孙,李渊对这手安排似乎比较满意,张嘴喝了口参茶,觉得嘴里没什么味,大喊一声:“拿酒来!” 宫人搬出一小坛子,胡怀仁瞪眼,这不是他胡家庄的酒吗?现如今流入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眯一下就好 “对圈!” “哇哈哈哈,对二!最后一个顺子呦!”李渊得意洋洋! “五炸!您就剩顺子了是吧?”胡怀仁扔炸弹。 “哇哈哈哈哈,一炸!骗你都信!哈哈哈双炸番四翻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岂不更好 睡梦中,李二惊醒,眼中藏着恐惧,可瞬间就恢复过来,手一直没有离开丈夫头颅的长孙轻轻叹了口气:“二郎,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李二摇了摇头:“无妨,说说,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胡萝卜 午饭过后,胡怀仁闲来无事,便拉着宝琪出门,今日戒严,其实是不宜出门的,在这个比较关键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何况街上还有不少武卒巡游。 但是凡事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李二登极(1) 元宝一直将胡怀仁两人送至西市和布政坊的十字口才不得不回去,宝琪从刚才一直强忍着情绪才骤然爆发,胡怀仁扭头,难得这孩子憋得真有些辛苦了,尽管尉迟家不缺钱,可千金进的大宗交易还是让他非常震惊。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李二登基(2) 长明灯照亮了甬道,所有人都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大家同一时间保持了克制,可是难免会有一些窃窃私语,胡怀仁跻身向前,耳边不时的出现长孙家这样的字眼。 此长孙家并非长孙无忌,而是长孙顺德他们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李二登极(3) 唐朝的庙堂礼仪遵从的是隋制,而李二的皇位又非自然情况下的有序继承,故而今日李渊天色大亮的时候便率领着一众宗亲前往太庙,很奇怪的一众体验,胡怀仁他们跟随者大队人马直奔太庙,人数不少,胡怀仁缩在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再见李渊 封赏完了之后,便是秋后算账了,李建成以及李元吉还有其家属因为要照顾到皇家体面,所以已经入葬,而且李二在诏书中充分给世人演绎了什么叫仁义,两兄弟哪怕被认定为叛逆,可依然被他以亲王礼下葬,李建成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不点不亮 武德九年,五月,整个关中终于面临突厥二十万大军侵犯,大唐就如同被撤掉了最后一丝遮羞布,蛮子冲进关中道狼奔豕突,城池可以短暂的防守,于是大多数人都聚集在城池中,可继邠州城被突厥人用火药炸破后,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李靖 庙堂上的事情胡怀仁了解的不多,只是之前便有过了解,李靖当时是属于中立一派,所以李二对其观感可能并没有多好,连带着其嫡系成员对李靖也有或多或少的看法,如今李二大胆的任命李靖为河东道行军大总管,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百无禁忌 次日一早,李绩便已到达军营,李靖以同僚之礼见之,两人同上城楼,李绩个头比较矮,看起来有些老实巴交,如果脱了这身盔甲,下到田地里就和老农没什么区别。 二人算是同僚和老对手了,当然,这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兵临城下 对于黑夫人的想法,胡怀仁多少能猜到一些,青鸾是其用了多年的贴身丫鬟,自然再放心不过,既然这丫头对胡怀仁心有所系,还不如让胡怀仁收了房做侍妾,也可以早早为人丁单薄的胡家添丁添口。 可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