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云记》 《皎云记》正文 第一章 玄岳四方搜贤 只说孝州蒲骚县二十六里外,有一名老虎山的小镇。虽然名叫老虎山,却是既无老虎又无山,只是叫这个名字罢了,就连居于此地将近三百年的游步楷,也不知道其名何来。普通人当然不可能活到近三百岁,所以,游步楷不是普通人。游步楷少年体弱多病,父祖爱他是个男身,故而不惜一切地四处求医问药,奈何不见起色。既然医药无用,那便求神拜佛,死马当活马医。也吃了几回神汉的骗,但也却是相识了一位释门居士。身体渐渐好转之时,道心也堪堪萌发。在其十八岁时,便戒了五荤三厌,自此步入了修真者之列。可是性情使然,其并没有入释门,反而改修太乙玄门之道。 虽是三月中旬,然而黄昏时候,蒙蒙细雨又点个不住。凭栏远眺,只能看见乌云漫空,涟漪往复,风卷落叶。活了二百九十八年的他,见证了栏外许多的悲欢离合,桑田沧海。不知是因雨,还是因云,心头将旧时浮现,既历历在目,又恍如一梦。那张童颜般的脸,忧色凝重,时而在悲天悯人,时而又孤寂凄怆。与其同龄之人,皆已随风而逝;虽通天道,又何曾度得自己?此情好友何能说;此恨对谈把酒孰可言。生无所存之理,死无毫厘之失。于是,对将近的雷霆之灾,没有做任何躲避的准备。 一把红油伞,映入了他的眼帘。娇艳的桃花已谢了,而素雅的荷花尚未出蓓蕾。所以那红油伞在郁郁葱葱的矮树丛之上,怎能不分外醒目。但伞下却并没有人,不是被矮树丛遮蔽了,而是根本没有人。可是伞在微微起伏中,堪堪至柴扉前停住了。犹似仰望了一眼悬在门上的白木匾额,竟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语声道:“倚月轩,是这里了!”语声未落,院门被游步楷从里打开了。对着伞打了稽首,那伞也似慌忙还了一礼。游步楷引入堂内,那伞下方才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小鬼来。游步楷请坐看茶,再问道:“使者来找贫道有什么事?”鬼使从招文袋里拿出一卷文书递给游步楷道:“这是玄岳的招贤榜文。是玄岳金双金参军亲自发下来的,而且点名让您揭榜。”游步楷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自己与金双在哪里见过,但既然是神将相邀,也不好直接拒绝,便道:“有劳使者!等贫道看看榜文再回复。”鬼使听罢,便又寒暄几句,再才起身辞去了。 送走了鬼使之后,游步楷却并没有用心去看招贤榜文,只是随意地翻了翻,便放在了书案上。 几日后,云淡风轻,阳光被池水反射得如金绚烂,荷叶上的水,也像珍珠般圆润,也像宝石般闪耀。鱼,早已习惯了那杆枪的舞动。枪,明晃晃有如九天霜雪,冷飕飕威若出海蛟龙,红缨斜坠,犹似火德纵烈焰,枪头单钩,可比电母施霹雳。 游步楷这条枪,通长一丈零五寸,枪头一尺有余,重三十五斤半,也不知是何材质所造,却能随心变化。配上他的枪法舞来,着实有些霸王之势。 一招鹞子扑鹌虫未了,香风蓦然而来。不及他收式,两个身影便从天而降下,立在池边。两相对望,三张笑脸。游步楷正欲去迎,不想那婀娜的身姿竟如闪电般冲来,跃到半空又借着转体拔出长剑,顺势削向游步楷的头。说时迟那时快,游步楷横枪隔住,由此,再次向望。真的是个丽人!由于六尺八寸高的人,斜倒挂在半空,又是一身白色春装,所以却如飞天婀娜曼妙。再看那脸,如雪如玉;唇,如霞如火;眉,如青青柳叶;眼,如夜空朗星;发,如锦缎光泽;笑,如春风融冰! 游步楷看了半晌,将枪往前一推,那丽人连同手中的剑,翻筋斗落回了原先站的位置。一面将剑回鞘,一面笑道:“道长,想我了吗?我可想你了呢!”游步楷也已收了随心枪,迎上前笑道:“你想我死吧?不然一见面就拔剑劈我?”丽人嗔道:“怎么说话呢?比划比划嘛!小器道长!”说罢,自顾自地进堂去了。 游步楷也不去追,毕竟面前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男子,高有八尺九寸,鼻阔唇方,一双丹凤眼,身躯略显宽大。一件布衣,拢发冠巾。游步楷并没有向他打稽首,却搭住肩头,一面进堂,一面微笑道:“你们姐弟俩一个在辽西筝岛,一个在燕赵狮城,怎么今日结伴来我这破地方?”男子道:“我姐不是说了吗,许久不见,想你了。” 游步楷自去沏茶,那丽人随着帮忙,男子则往书案前看玩。当看见案上有文书,便以为是游步楷作的什么诗词,记的什么修真心得。加上和游步楷是结义兄弟,所以拿起来便看。方才看了几行,便大喜拍案道:“妙极妙极!”遂拿着来对游步楷道:“老大,要飞升的感觉啊!”游步楷不以为然道:“我看是要死的感觉。”那丽人嗔道:“又说什么呢?”遂弃了手里的活,来看招贤榜文。看罢,也是大喜道:“妙极妙极!——这种好事,你怎么好像无动于衷的?”游步楷道:“不想去。不看在是玄岳金参军指名叫来找我,当时就回绝了。”男子道:“老大,当下东土危及,你我身为修道之人,怎么能坐视不顾?”丽人也道:“就是嘛!人家来找你就是把你当回事,我们陪你去,有圣水金丹分点就行了!”游步楷心中岂无天下,又岂无飞升之愿,所以次日一早,三人便施腾云之法,往玄岳而来。 玄岳,又名太和山、仙室山、太岳,乃真武大帝道场。方圆八百里,位在秦岭南。汉水从旁过,主峰通九天。直崖犹鬼斧,溪流出清泉。松杉桦栎为其衣,丹霞云雾为其妆。楼阁殿宇,疑似天上宫阙,奇葩珍兽,何曾尘世得观。虽非五岳之一,也非三山之列,然为七十二福地之九。名闻天下,海内皆知! 治世玄岳,又名玄岳门,三间四柱五楼的石牌坊。位于玄岳镇以东八里之外,为进入玄岳的第一道门户。现在是辰时四刻,然而已经是人来马往,雕车不绝。所以游步楷三人便下了云端,步行游景而入。五进三路院落的玄天玉虚宫,是应招散仙的签到和落脚之处,因为此宫有二千二百余间各型房舍,一侧又是神军军营。但现在的玄天玉虚宫,却是门庭冷清。一面进宫,丽人一面道:“榜文上明明写的是这啊,怎么没有接引和应招的其他散仙?”游步楷道:“既来之,则安之。先去上香,再寻人问问。”男子笑道:“这都是些凡道,何以知之神仙事?——上了香再说!”三人说着,便一殿一殿地敬香礼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章 散仙际会任官职 道友赴席窥志同 游步楷三人往各殿敬香已了,又说着来到正殿前,却依然不见什么接引。正当三人左顾右盼寻觅之时,从旁一个乾道问道:“三无量!三位可是赴会而来?”丽人答道:“正是呢。请问该去哪里?”这乾道手指不远处的藏经楼道:“三位且去藏经楼。”三人谢过乾道,往藏经楼来。三人来到藏经楼前看时,只见九间朱红门格,五层雕梁画柱,真个好气魄!三人却待要入,护法神兵现出真身拦住喝道:“此乃重地,安得擅入!”三人解释了半晌,依旧没有进入藏经楼。遭了如此冷遇,游步楷心中便有了几分退意。正待要与姐弟两个说,却见那丽人走到空地处,以剑指天掐诀念咒,再睁眼喝一声道:“急急如律令!”顿时晴天响过一声惊雷,而后以剑为笔,在天上写道:“倚月真人游必方揭招贤榜已至玄天玉虚宫藏经楼前矣!”文字虽然半晌便被风吹散了,然而又有一行字写道:“金双拜上倚月真人!我等玄岳神将与众应招仙友,将于巳时初刻前来藏经楼,当下我已差玄天玉虚宫道人刘璐璐来迎道兄。” 天空的文字被风吹去不久,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乾道跑了过来。打量了游步楷三人几眼,才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乞问三位可是应招仙人?”游步楷便上前还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三人正是。贫道倚月道人游必方,这两位是贫道的结义妹弟,灵真子石玮、灵洁子石珊。”那乾道又施了一礼道:“小道刘璐璐。——三位请随小道去品茗稍待。” 品茗等待之时,石珊与刘璐璐攀谈道:“道友,修得多少春秋?是玄天玉虚宫弟子?”刘璐璐答道:“正是玄天玉虚宫弟子。然比不得三位上仙,枉度春秋二百又二十年矣。”游步楷道:“道友语谬!贫道等与道友也虚长不了几岁。再者说,贫道乃野人,何敢当道友上仙之称!”石玮岔开话题道:“看道友骨骼,不像荆楚之士?”刘璐璐答道:“道兄好眼力,小道皖人。”如此又说了半晌,刘璐璐自忙琐事去了。游步楷见去远了,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石玮问道:“老大笑什么?”游步楷笑道:“刘璐璐!还以为是什么坤道仙娥呢!”石珊侧目微笑道:“你失望了?!还真人呢!”游步楷忙道:“是道人!而且是野道人!”石玮道:“老大,以后别开口‘野人’闭口‘野人’的,好歹也是个散仙!”石珊也附和劝了几句。 辰时将尽,刘璐璐便来请三人再往藏经楼。四人才到藏经楼前,只见天空祥云蔼蔼,彩雾漫漫,由玄岳主峰的方向,和神军军营的方向,堪堪云来,云上共立有百千仙人。游步楷、刘璐璐便忙望着行礼,石家姐弟随后也拜服。须臾之后,藏经楼前的空地都站满了,从云端降下的仙人。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鹤氅,头戴冠巾,容颜四十上下,儒生雅致风流者。次一位是五十开外容貌,也是儒者穿戴。再次一位却是个容颜颇好的玄甲神将,看时,威风凛凛,有孟起之秀;身躯伟岸,有子龙之雄。又次一位则是个市井之妇打扮的仙子。余下百千者皆为仙风道骨,无比豪杰之士,故此处难以尽言之。 却说这为首者见四人拜服在侧,便上前扶住游步楷道:“道友,来何迟也?”又示意石家姐弟与刘璐璐免礼。游步楷是个精细之人,见此仙人虽披鹤氅,然由内而外却是光华耀目,心中便知是个上仙了,所以忙答道:“不敢欺瞒上仙,实自惭无德无能,不敢前来!昨日小道这一对结义妹弟以天下大事相劝,小道才敢来,欲尽匹夫之力!”上仙听罢笑道:“道友不必妄自菲薄。且随吾进去罢。”说着,竟然挽着游步楷的手,同入藏经楼中。 不提游步楷心中深感这上仙爱己之情,却说藏经楼之内更有洞天。但见方圆七七四十九丈,霞光百道,瑞气腾腾,上位绘诸天神仙,另三面却是碧波荡漾,垂柳随风。这上仙将手对着空空如也一挥,千余个蒲团作扇形展开布满,而后让游步楷去坐,再自与另三个上仙往壁画前盘膝而坐。游步楷本欲同石家姐弟往极后去坐,然而一个身穿玄甲,高有五尺六寸四分,面容二十七、八岁者,来至一旁道:“倚月道兄,请前坐!”游步楷道:“小道安敢!将军自便,小道等自往后去。”话音未落,又一个身长五尺一寸六分的文生公子来搭住肩头笑道:“高守帅不是说了吗?道兄不要妄自菲薄啦!”说着,便与那玄甲将军一左一右夹着去靠前坐,又见石家姐弟没有跟来,只再来唤去一处坐了。 游步楷无可奈何只得盘膝坐了,再施礼问道:“乞问两位字号?”文生公子道:“邯郸丁满,号万里飞鹏。”玄甲将军道:“金双,字伯谦。”游步楷又介绍了石家姐弟,再问金伯谦道:“将军何知贫道?”金伯谦正欲答时,高守帅却见众人坐定,便高声道:“众人肃静!”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他又将西方入寇三界的战况说了一遍,再把玉皇上帝的圣旨给众散仙看了,而后道:“因真武大帝统兵于九幽破敌,故委本帅与刘副帅、赵大将军、如初仙子权领玄岳事。经帅府商议,将众等应招散仙编作五营,每营正、副、师各一员。”然后叫金伯谦上前宣读五营军种、番号及统领者名号:“第一营番号‘鑫’,统领王工,副领黄亚娇,领一千善造兵器者;第二营番号‘森’,统领夏凡,副领高阳玦,军师黄勇国;第三营番号‘淼’,统领游必方,副领陈衍,军师丁满;第四营番号‘焱’,统领孟直,副领无琗,军师彭传奇;第五营番号‘垚’,统领颜静,副领鼓琴真人,军师王一可!” 且说当游步楷听到淼字营的统领居然是自己,惊得险些跳将起来。虽然没有跳将起来,但心中寻思道:“当众拒绝对高守帅太过不敬,待等开完会去说!——怎么选上我的?实在想不通!我有什么本事?怎么就选上我了?!”又不多时,高守帅便散了帐。丁满和石家姐弟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向游步楷道贺,游步楷也自然是答道:“我可实在当不了统领!这便去向高守帅力辞!”丁满忙拉住劝道:“令出如山,怎么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令夕改!不要担心,有我们四个呢!”石家姐弟也附和劝了半晌。游步楷也好读兵书,所以便想用事实,来让元帅府改令,当下就假意谢道:“大恩不言谢!以后就全耐军师和妹弟了!”又问道:“我们的副领是哪一位?”丁满答道:“他不在这里。因为我们营的兵力不足,所以副领去招兵了。”石玮问道:“不足是多少?”丁满微笑道:“就我们五个!”石珊扑哧笑道:“好嘛!那满员是多少?”丁满伸出食指道:“也不多,就这个数,才一千。”丁满说的是轻描淡写,但在游步楷听来,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却也只得苦中作乐道:“还才一千!我哪弄去!就是撒都成丁,也没收那么多豆子啊!凑合凑合用眼泪试试吧!” 四人说笑着,便往藏经楼外去。正欲问丁满当往哪里挂单,金伯谦跑来道:“倚月道兄,高守帅和刘副帅、赵大将军、如初仙子邀五营正副统领去赴宴。”游步楷问道:“那我的妹弟……?”丁满微笑道:“统领不用担心,我待两位游一游玄岳,顺便下个馆子!完了我们就回军营。”说罢,便分别去了。 高守帅见游步楷来,便又去携着手微笑道:“兵员之事不必忧心,来日水到渠成耳!”游步楷谢了错爱之情,再道:“乞问元帅,何以点小道为统领?”如初仙子微笑道:“你那《何必先天论》我看过,着实论的有礼!因此我们才寻你来。你不可再妄自菲薄,只当努力罢了。”游步楷又施礼道:“深谢仙子点化,小道谨遵教诲!”高守帅笑道:“倚月不必拘谨,我们既为同道,那便如一家人一般。不必拘谨!不必拘谨!”一面说着,一面来到一个十分雅致的园中。 宴会上有那高守帅四位在,游步楷这些晚辈小仙,哪里敢交头接耳,互相认识。不过游步楷是个好睇人的,所以他那双小小的眼睛,总在众人身上游走不定,而且不与人对视。看了半晌,只有两个结果,其一、赴宴的人数不足;其二、被人用眼神抓住了。除了陈衍不在,从人数上算,其他营也有人没到;而用眼神抓住他的是个女仙。穿一件灰色长袍,挽一个随意发髻,插一枚简易木簪。二十余岁容貌;六尺八寸身高。一对杏眼深不可测;小刀眉上英姿无穷。少言寡语庄严女;一笑淡然三月春! 不过,虽然抓住了游步楷的眼神,却并没有怒色流露,反而是微微点了点头,作为打招呼之意。游步楷吃了这场虚惊,也再不敢睇人了。 宴罢,高守帅又讲了半晌学,再才把招兵的事向游步楷他们说了:“孟直、无心柳,你等大荒山降服妖魔虽多,但未必皆可用,还须精简一些;高阳玦,你于海上修行过,可去招些海外练气士;颜静,你有土遁之术,缩地之法,又与中古仙人有交,可去寻之,必然有所收获;游步楷,赵大将军会拨你一百神兵,你可与陈衍、丁满领去收剿蒲骚县恶灵凶鬼,你又知兵,何愁不得精也。” 游步楷他们虽然跟着高守帅的目光,相识了彼此,但宴散之后,还是没有和之前被他睇过的,无心柳、孟直说上话。因为孟直、无心柳各自要回去整理本部,而游步楷和颜静、高阳玦,要同赵大将军去往军营。因为游步楷和高阳玦的云慢,所以高守帅便叫赵大将军带他两个一程。游步楷和高阳玦自然不能在赵大将军之前,所以两个便轻声打了稽首,说了几句仰慕之言。 须臾之间,便到了神军军营的中军,明德大帐前。虽名大帐,实是三楼一组的建筑。高阳玦让神将领去了,而蓝衣无黛,好似有千愁万绪的颜静,却在游步楷不知的情况下,悄然站在了自己身旁。 大帐之内,全然没有兵戈之气,也不甚华美,只是旧部赠的一个,高八尺,宽丈余的龙腾根雕而已。 颜静和王一可受了赵大将军的点拨之后,自在一旁讨论。而游步楷也和刚被丁满领到的石珊、石玮,在大帐后展示己之所长,以使负责调拨神兵的神将刘洋因材与军。游步楷除了枪惯熟,再便是乞雹毙人之法;而石珊会百丈飞剑取人;石玮更有两头四手三丈的法身,所以刘洋调拨给了淼字营一百唐时玄甲步军。石玮听说便不懈道:“步军!”刘洋笑道:“是玄甲步军。唐时破高句丽,灭东突厥,平吐谷浑的。道友不可小觑啊!” 总教场,一百神兵已然列队待命。游步楷三人看时,一齐的八尺身高,一样的玄色重甲,一般的七尺长,明晃晃而冷飕飕的陌刀。石玮心中的疑虑逝了九成,另一成,还要拿过一把陌刀,使了两个解数,才被完全打消:“有十四、五、六斤重!”刘洋要过石玮手里的陌刀道:“重十五斤,通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正所谓:一举刀,辄数人死也!”说罢,也使了几招,真的是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章 金伯谦临行送虎 无心柳别后思兄 游步楷谢了刘洋,将兵符和印信给了丁满,正欲话别之时,只见从玄岳主峰方向飘来一朵云。云上有虎,虎上乘人。堪堪至近,悄然而落于游步楷几人面前。看那虎上人:生得眉清目朗,笑颜常有儿郎,一身玄甲现光芒,是那个金双神将!在看那胯下虎:足踏犹如鼓响,尾摇恰似鞭扬,斑斓一丈大身长,三十颗钢牙雪亮! 金伯谦下得虎来,问了游步楷调拨神兵之事,而后指着虎道:“高守帅见你没有坐骑,便将这虎叫我来借你。这虎是高守帅在辽东阿穆尔河畔所获,步日行两千里,云日行万里。”游步楷忙道:“折煞折煞!”又玩笑道:“它不咬人吧?”弄得众人笑了半晌。金伯谦再道:“道兄可试骑一下,看它咬也不咬。”游步楷翻身上虎,抚着那大脑袋道:“虎兄,我们走吧。”话音未落,那四个粗大的虎爪下便起了云雾,俄而已升腾至百丈之高,其后便如风跑了几个圈,真的好快:北归鸿鹄鸣于下,南去青鸾在后随。雾里麒麟羞匹敌,云中龙子恨伤悲! 这虎在云外跑了几圈,便下得云霄。游步楷翻身下来,望着玄岳拜谢了高守帅,起身又谢金伯谦。而丁满也为石家姐弟向刘洋借了赤、白两匹虬驹。石珊抢道:“我要白色的!”说着便戴剑牵了白虬。石玮无可挑剔,也来牵了赤虬。金伯谦和游步楷几人又说了半晌,便告辞驾云回玄岳主峰去了。游步楷送了金伯谦,再对丁满道:“军师,我们也领兵去吧?”丁满正欲答时,却有神兵来报道:“淼字营副领率二百兵归!”于是游步楷四人领一百玄甲步军辞了刘洋,来至淼字营营盘。 披毛戴角的妖怪在人群中自然显眼,反之也是一样。陈衍虽然不甚高大,但是气质却在告诉看见他的人,海水不可斗量。在他身旁除了一群有属得道者,还有一个丽人相伴。陈衍其实认识游步楷,游步楷不认识他而已。因为闻名不如一见,见面胜似闻名。陈衍带着丽人上前向游步楷见了礼,游步楷还礼毕,又介绍了石家姐弟。唱完了无礼喏,陈衍才引着身旁的丽人道:“这是贱内。”礼罢,安排三百士兵去营房休息,而后游步楷六人往大帐来。 游步楷一进大帐,便四仰八叉坐在了西面末尾的交椅上。陈衍见了道:“统领怎么坐在这里?”游步楷懒洋洋地道:“怎么不能坐这里?又不是正规场合。你们坐吧,反正我是不起来的!”丁满笑道:“游大哥洒脱啊!”去将兵符印信放在了案上,也和石家姐弟随意往交椅上坐了。陈衍也不好再拧着,夫妻两个也坐了交椅。游步楷坐正对陈衍道:“副领,你再哪找的那二百兵?战斗力怎么样?——我没别的意思,如果战斗力不是很好,那我们必须马上整训。”陈衍道:“统领考虑的是。这些都是蒲骚县城隍庙拿的些刚修成人形者,我是普化思的,所以才带了来。应该没什么战斗力可言。——那就由统领和军师坐镇练兵,我和贱内回襄樊招兵。”游步楷道:“你们两口子去哪里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不待在这里,见个人就打稽首,受不了!虽然说高守帅四位对我好得没法没法!——军师,有劳啊!”丁满笑道:“统领霸道啊!”又正色道:“灵真子留下帮忙行吗?”游步楷固然不想让石珊离开自己的身边,但还是问道:“怎么不留下灵洁子?”石珊笑眼道:“重男轻女呗!我们老大就不会这样!”玩笑几句,游步楷四人便请辞。却不想大帐外顿时喧哗起来,六人同出帐来看究竟。原来是临近的其他营营房起了火。丁满看了道:“是焱字营!”游步楷便道:“副领两口子和石玮留下坐镇,以备我营有失!” 丁满的坐骑是一只白毛狻猊,所以三人须臾便到了焱字营外。看时只见营内东侧浓烟滚滚,隐隐有喊杀兵戈之声。营门没有守卫,因此三人和陆续赶来的颜静、高阳玦等,便下了坐骑直接入去。说着赶到了东侧,火已经熄灭,只是滚滚浓烟未了。而无心柳却是手拖长槊,与一群獠牙吊睛,长刀大斧者对峙。没有孟直的身影,游步楷也不认识彭传奇,因此眼帘中只有那一面之交的人,和那似曾相识的槊。人,还是初见时的衣装,只是更显英姿飒爽。槊,长有一丈一尺,一尺多长的八面槊头,锋锐映日。铜槊格为镂空山水纹,两条红绸随微风而动,笔直的槊杆,被黑色的葛布所缠绕着,槊的铜制尾托却没有装饰。看了那和主人不成比例的槊良久,却又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石珊手里的剑。剑固然在鞘中,但是他对剑的每一个部分,都可谓是了然于心,因为剑本就是他的。一样如在流动的八个面,一样铜制镂空的山水纹,连黑色葛布也一样! 来不及细想了,因为那些长刀大斧,已经向无心柳杀了过去。丁满、高阳玦、颜静和石珊欲去助战,游步楷却道:“珊珊,叫几个士兵去营门守卫;我、军师、高阳玦、颜静让不相干的都各归各营。”说罢,自去说散围观者。石珊,那是游步楷的心腹人,而丁满,也是个精细的,高阳玦和颜静,当然绝非等闲之流。都知道无心柳必胜无疑,也都知道赵大将军等随后必至,更加知道部下哗变,对统领意味着什么。因此,当无心柳收槊之后,只需要手下败将们喝一声:“都给我收拾干净,然后去军法曹等着!” 赵大将军等来时,焱字营秩序井然,游步楷几人也早已走了。听无心柳搪塞了几句,赵大将军便去了。送赵大将军去后,无心柳心中却对游步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严格上说,是从抓住游步楷的眼神那一刻起,就已然产生了。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见如故。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亲切,就像一片清澈见底的湖,甚至可以倒映出她自己的心,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那样一双亲切的眼睛。连令她爱上的孟直,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不多时,一个身高八尺余寸的黑瘦书生落下云来。那炯炯的目光之中,不只是有心爱的恋人,还有那将熄灭的烟:“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语声较为平静,但语句却很不中听。所以回过神的无心柳,瞟了他一眼,一面回芳草怡人的帐内,一面爱答不理地道:“已经没事了。”没有不跟上去询问究竟的理由:“到底怎么搞的?!”加重了些的语声,让无心柳听来很是不舒服:“马大他们失了火,受不了军法,想开小差,被我教训了一顿,现在在军法曹!”因为信任恋人的武艺,也看见好好的在面前,所以没有关心的话语:“高守帅知道了吗?!”心中想因私废公,但没有那么做,忍了忍气答道:“赵将军来过。不过因为游步楷、高阳玦和颜静他们帮忙恢复秩序,所以赵将军也没看出什么。”听罢,才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交椅上:“找个机会去感谢感谢他们!”又说了处理马大等人的事,无心柳的气也消了,便问道:“嗯,道辙,你觉得游步楷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能入高守帅法眼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又见无心柳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跟他似曾相识。你不觉得?”但回答却是:“不觉得。——就觉得你阴阳不定!”换来的是无心柳笑眼道:“好吧好吧!那就麻烦你这个阴阳定了的,去处理马大他们的事吧!” 当无心柳来淼字营时,游步楷已然与石珊回蒲骚县去了,所以接待她的是丁满和石玮。无心柳也不认识石玮,和丁满也不曾说上过话,所以进大帐之后,还需介绍、寒暄一番,称谢几句。当听丁满说:“游统领和灵洁子回蒲骚县招兵去了。”心中便开始期待下一次相逢。恍惚之间又想起石玮是游步楷的结义兄弟,便不由得问出来道:“步楷哥哥这人怎么样?师承哪一派?有没有什么作品在这里?”只能是石玮答道:“我大哥这个人有情有义,和三山五岳的贤达都有交往。虽然无门无派,但修为造就也是匪浅,十年内降服六十洞妖魔。作品……我把记得的几篇默写给上仙吧。”说罢,便去提笔默写。无心柳便来了一侧,一字一字地看。先是一首《蝶恋花》: 清澈苍天金虎泄,余与残霞,燕子穿花歇。缈缈炊烟生嫩叶,东风也止虹旗猎。 新植娇枝纤紫叠,旧景无踪,不改凭栏阅。由此惜春情意切,梨花细雨催时节。 再是一首《江城子》: 东风一度使春鲜。湛然天,素云棉,红粉桃花,伊在我窗前。双鹊枝头歌舞乐,飞比翼,往黄田。 身卑志也懒持坚,久华年,却妖仙,恰似逍遥,由任自疯癫。休问明朝星宿否,今努力,莫沉眠。 诸如此类的词,五、六篇读下来,无心柳居然道:“步楷哥哥真天然之人也!”石玮又说了些游步楷的处事风格。不一时,处理玩马大几个的孟直也来了。无心柳让孟直也看了游步楷的词,孟直也赞了。四人又聊了半晌,无心柳和孟直便告辞去了。 从淼字营出来,两人又说着来了垚字营。原来丁满、彭传奇和王一可,都是兼任的营军师,彭传奇的实职是帅府参军,而丁满和王一可的实职是大将军府参军。现在王一可回了大将军府,而鼓琴真人也在外募兵。因此,那蓝衣无黛,好似有千愁万绪的颜静,只孤寂来迎两人。 无心柳如果真的是无心,那她也到不了这里。所以进账之后,寒暄几句,称谢已了,无心柳便道:“听传奇说,你比我小,那我就叫你妹妹好吧?”颜静道:“好啊!——不过,我胖,看起来比你还大……”说着,嘴角露出了几许笑,但看上去还是带着苦涩。无心柳搭住她的肩头微笑道:“不是好不!你看起来像姐姐只是因为你不怎么笑!”孟直是儒正,而并不是傻,所以也忙附和赞同。颜静称了谢,然而心上积累了百余年的千愁万绪,又岂是一瞬之间能逝去的。无心柳明白这一点,因此当下主导着只谈些无关紧要的话,以作与颜静暂时解忧。说到暮色降临,无心柳和孟直才告别回本营而去。送行已毕的颜静,也施土遁之法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四章 颜静山中招士卒 高阳夜默忆斯人 颜静土遁离了神军军营,往东南又出了八百里玄岳,再不多时便到了一户庄院内。三月的晚风,自然不如数九至寒,吹来也并非那么舒服,更何况是此景、此情、此人!此景:竹篱茅舍的庄园,而四周旷野无边,稀稀疏疏,几株无形无花也无果的树,余外就是没了人颈项的荒草,残月也尚未挂出来。此情:不消多言,因为全然显于那芳华的脸上。此人:荆楚孝州人,现任玉泉观观主,积善派代表人物之一。在她一岁时,练气士的父亲,不慎走火入魔;而母亲也因误食丹药导致每月需换气十次以保性命。父母也曾提出放弃续命,重堕轮回,以不再拖累她。但她跪下恳请父母继续修行,所以访福地问神仙,开创玉泉观,全部功果,都为父母所用。 浮动的草如浪滚滚,给人不安的梟鸣远远传来。推门悄然而入,却是父母的房中,母亲问道:“静儿回来了?”颜静答了,但没有点灯,也没有燃烛,只借着隐约的星光,看着披衣而起的母亲道:“母亲,静儿明早就要去招兵,您和父亲有什么需要?静儿今晚都预备齐。”没有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但无可奈何啊。颜静按照母亲说的,将事情都做完了,丑时只差半刻了。但寅时七刻,颜静又出门去了。 分不清是晨雾,还是浮云,只见迷迷蒙蒙,飘飘忽忽,将山峦和山谷都半遮了。红日,冉冉而生,照得那位于千丈绝壁之上的石窟,好不醒目。没有可登之阶,没有立足之台,甚至没有我们认为的门。窟窿,一尺余的方窟窿!纵然有晨光,但从外往里看时,仍是黑漫漫的,给人带来的感觉,就如同九幽鬼门关的那样恐怖!绝壁之下,是一条流水潺缓的清溪,溪旁却是一头断了右角的大水牛。和普通的牛一样,不是在吃草,就是在咀嚼草,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连突然出现的颜静,也丝毫没有惊到它。它扭过头用大大的牛眼看了看对它深施一礼的颜静,然后转身望着石窟“哞”地叫了一声。蓦然间,那黑曼曼的窟窿里亮了,紧接着一个尺余的光球飞了出来,落在了断角水牛的背上,化作了一位皓首老翁。颜静又向着老翁施了大礼,才要开言,老翁却摆手道:“你不必说,我都已知之。离此往北九百里外,有一貔貅山,山中一不冠洞,洞内有有三个妖魔,自号铃心、铃音与铃上,实为三峰骆驼成精。他们洞内也有八百小妖。你乘此牛儿去,再以封神受禄说之,那三个必然同你去。”待颜静打稽首称谢了,老翁只又化作尺余的光球,飞回了石窟之中。 这断了角的牛儿也会腾云驾雾,所以不一时便到了貔貅山的不冠洞外。小妖进洞须臾,三个窄脸、大鼻、厚唇、凸眼便服者出来拜倒在地。但是他们拜的不是颜静,而是这断了角的牛儿。不光拜了,还哭了!不光哭了,还说了:“大哥!自从大哥跟了仙翁,我们再不曾见,一向可好?!”这牛儿竟然也口吐人言道:“三位贤弟免礼休泣。我自随仙翁受益匪浅,倒是三位贤弟,百年不见,居然老了许多!”三个妖魔呼喝着小妖抬牛进洞,再请颜静同行。叫上来洁净的山泉和水果请用,再问了来意。颜静喝着山泉说了。三个妖魔听罢,只在那里面面相觑。这牛儿见了道:“三位贤弟好不醒事!纵然是作脚力也好过你们在这里受岁月折磨,遭三灾恐怖,何况名声也不好!当下天庭正是用人之际,三位贤弟慎思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三个妖魔听罢,又私议了良久,在才欣然受了招安。然后只一把火烧了不冠洞,和颜静送牛儿回了仙翁那里,才领着八百小妖,跟颜静来玄岳神军军营。 但刚刚出离貔貅山一百五十里,便不能再前进了。因为那八百个小妖不会五行遁术,也不会腾云驾雾,更没有完全修成人形。所以每次经过村庄镇店,都要吓人个厉害,那一方土神又要纠缠瓜葛些时候。颜静虽然是一观之主,但她的确不懂用兵之法。无可奈何之下,问计那铃氏三兄弟道:“三位道友,有什么好办法?”不及铃氏三兄弟开言,只见一朵祥云从玄岳的方向而来。云落下来时,却是那中等身材,二十二岁面容的王一可军师。颜静上前与他互相施礼,再引荐了给铃氏三兄弟。寒暄几句已了,颜静便问:“军师怎么来了?”王一可答道:“统领昨日走得匆忙,忘了拿帅府令箭,我怕招兵有阻,行军也会遇到土神盘结,所以今日一路寻问来了。”语声温文尔雅,令人听来感到安详。颜静称谢几句,再问道:“士兵惊恐所过之处百姓,怎么是好?”王一可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我们昼伏夜行就好了。离玄岳已经不足千里,不消几夜就可到了!” 王一可知道颜静不通兵事,所以他并没有独自先回玄岳,而是一路上建言献策,又教颜静现读兵书,又教铃氏三兄弟等军规纪律。遇到土神刁难,也是他出面解决。 就像王一可说的,不过六个日时,这八百士兵便都被带回了玄岳神军军营。先将八百兵分作了三个团,又任命铃氏三兄弟各领一团。让铃氏三兄弟领兵归营后,王一可便道:“统领,如果现在没什么事,我们还是把练兵方案做出来吧。”颜静虽然读了六天的兵书,但她还是什么也不懂,好在王一可颇有些耐心,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解释,一处一处的分析,颜静也专心致志的在学。这般直至戌时六刻,练兵方案才做好。王一可便收拾了文书道:“统领,那我先回大将军府报批,您也回庄上休息吧。”两人同时出大帐,别过,颜静便不见了。 灿烂的银河下,清凉的微风中,不仅仅有王一可匆匆的身影,也有那八尺一寸九分身高,面方无棱八字眉的高阳玦。与王一可在大将军府前迎面相逢,但两人却只是互相点头示意,而后继续各往南北。出离大将军府,便往森字营而来。人,渐渐地少了,没了;而他的步伐,也渐渐地慢了,停了。仰望着那灿烂的天河,却是一双忧郁的眼神。他当然不是在占星,而是在伤怀。几天的重游海外,是招了许多练气士来玄岳,然而那尘封已久的回忆,又浮现在了心头。当年的他们,可以有很多形容词:如胶似漆、如鱼得水、琴瑟和鸣。当年的心思,却只有一个: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然而现在:劳燕分飞,相忘江湖! 心在沉沦,眼在望空,而脚步声又是那么的轻。所以直到那温暖而又如柔荑的手,来握住他拿文书的手时,才感觉到了已至身旁。琥珀般的眼睛反射着星光,也凝视着高阳玦。此处无声,但又分明在问:“怎么不开心了?”是用琥珀般的眼睛在问,当然也要用那双明亮的凤眼回答:“我没事。”又用语言补充道:“就是在想上清的诛仙大阵布得怎么样了。”再加上了一抹微笑用眼睛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能不开心呢?”桃红的脸上同样泛起了一抹微笑,带着几许羞涩,带着几许幸福。而后,携手凭肩,缓缓地回森字营去了。 没有月光,却有目光,从两人身后不远处投过来的目光。游步楷与丁满也是从大将军府出来的,没有遇到只是因为时间不对,而能看到两人的身影,只是因为高阳玦发了良久的呆。不过游步楷并没有看见孤独的呆人,只看见了一对情意绵绵的仙侣携手漫步。游步楷不光好睇人,而且爱跟着被睇的人喜怒哀乐。虽然看见的是背影,但想来两人都是开心的。所以游步楷的微笑,引来了丁满的询问:“游大哥笑什么?” “高阳玦看上去忠厚,现在一看,一点都不老实!——那是他媳妇儿?” “也是,也不是。” “这个怎讲?!” “她名唤桃小七,是昔年张七姐下凡配董永带下瑶池的蟠桃之后。” “仙物不是不能在凡间吗?” “所以普天之下,只有她姐妹七个和草还丹在地上。当然,吃她们也能延年益寿,但肯定不能活四万七千年,说不定还死得更快呢。” “因为那不老实的?” “是啊。高阳玦本来是孝州昌人,后来去了方丈岛修行。一次还乡,见故土桃园荒凉,便毅然决然地留下打理照顾,为此还和多年相好的一个女散仙断交了!” “嗯,孝州哪里比得了方丈仙岛好啊!冲这一点,那贪慕虚荣的鸟婆娘,就成不了正果!更配不上这不老实的!” “哈哈……怎么还说他不老实?” “要是老实,怎么会回孝州冒着天谴种桃子呢?” 虽然游步楷现在心中对高阳玦很是钦佩,但是他却没有追上去。不是因为不忍搅扰人,而是因为自惭形秽。 回到淼字营,别将石玮和长史石珊,还在大帐相等。四人说完了练兵的事宜,游步楷不无担忧地道:“怎么副领两口子还没回来?七天了这都!”石玮道:“应该没事的,大概兵不好招吧。”又说了几句,四人便各自去歇了。 子时二刻,还没有完全睡着的游步楷,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惊醒了。立刻起来披上衣服,几乎和石家姐弟同时出的帐,所以三人只能驾云而登高望远。淼字营西北角,是女兵的营房区。在想象之中,纵然是英姿飒爽,也难脱娇声嗲气、花拳绣腿……反正感觉上是比较可爱,比较宁静的地方。然而现在,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间营房也彻底塌了。不过没有人受伤,因为一个个正拿着家伙打着呢。残月之下,没有顶盔掼甲,而是被发跣足,而是罗衣肚兜。怒目横眉,剑来符往,打得好不投入!因此游步楷在云上看见,简直无法接受。苦笑一声,让石玮去对其他团传令:“敢出营房者,严惩不贷!” 虽然和石珊落下云端,来到面前,但是只被那三十多双秋水般的明眸瞟了一眼,之后就是绝对的无视。石珊起初是上前拉扯解劝,但之后竟也混打了起来。游步楷还是只能苦笑,然后竟然席地坐下来,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把那条缩小成一尺余的随心铁杆枪在那里转个不住。石玮去各团传了令,也来了这间。看见游步楷在那里呆傻坐着,便问:“怎么不让她们停下?!” “被无视了。” “那就这样让她们打?!” “打累了自然就不打了!” “老大,太失职了吧?!” “不然呢?拿枪去一个个矟得大窟小眼,还是拿冰雹砸的鼻青脸肿?” “大将军府来人也这么说?” “道爷正不想干了呢!” 石玮还欲劝时,却见一道寒光如流星般地,飞向了那些过于活泼的女孩们中间。那三十多双秋水般的明眸,都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然怎么打了这许久,却一个重伤的都没有?因此那道寒光射在了女孩们让开的空地上。游步楷奔来看时,只见得好一条长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五章 心柳游营投槊 必方水畔思缘 长槊,通长有一丈一尺,一尺多长的八面槊头,锋锐映月。铜槊格为镂空山水纹,两条红绸随微风而动,笔直的槊杆,被黑色的葛布所缠绕着,槊的铜制尾托却没有装饰。是的,是和石珊那八面汉剑如同一套的槊,无心柳的槊! 游步楷拔槊在手,那手感也和送给石珊的剑一样。越发的亲切感使他不由自主,将枪法舞了出来。 原来这条槊的槊杆是积竹木柲所造。所谓积竹木柲,就是中间一根质地坚硬的木棍,外围包裹一层或两层长条竹片,竹片的外面紧紧缠绕优质藤条,然后用结实的丝线细密地束缚藤条。最后还要涂漆,用生漆一层又一层地均匀涂抹,使这些材料紧密结合成一体,再缠绕上葛布。这种槊杆刚柔相济,远远地超过了铁杆。 因此游步楷更将那枪法,使得似盘旋曲折入云龙,倒海翻江出洞蛟,九天瑞雪纷纷落;三月梨花片片飞! 再看那些过于活泼的女孩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都望得呆了。 游步楷见了,便趁机一槊一个,将女孩们手里的兵器都打落了,包括石珊的剑。 此起彼伏而莺啼婉转的呻吟之声,换来的不仅仅是,游步楷心中对她们的怜惜,更有厉声大喝:“喜欢打架是吧?那就自由搏击,直到卯时!”不是游步楷所发出,也不是石玮所发出,更不是同样在呻吟的石珊所发出,甚至不是淼字营的人所发出。是的,正是长槊的主人,无心柳所发出。不再是灰色的长袍,而是淡蓝的丝衣;也不是款款走来,而是由天飘飘降下。星月光照冰姿,洗妆不褪唇红,长发如瀑披散,杏眼犹有怒色,横眉尚存不平。然而到了游步楷面前,嘴角却扬起了笑:“步楷哥哥好枪法!”游步楷当然也是一笑,奉槊还给无心柳道:“让心柳妹妹见笑了!” 无心柳接过了槊,但未及开言,又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垚字营那间传来。于是兄妹两个再度驾云升到天空,看见果然是垚字营兵乱,无心柳便道:“真的是垚字营!步楷哥哥,我们怎么办?”游步楷道:“兵乱规模太大,几乎是整营!”而后对石珊道:“垚字营兵乱,你去大将军府报知!”石珊拾起剑去后,游步楷又对石玮道:“你先去传令陌刀队守住营门,敢擅出者就地斩首!然后再领艮午宫弟子坐镇大帐!”再领了女兵和无心柳往垚字营而去。 垚字营兵乱的起因很简单,只是由于鼓琴真人招来的兵,骂了铃氏三兄弟一句。无名小卒也未必就那么死不足惜,所以坐镇垚字营的王一可以军规罚了杀人者三百棍。由于事后发作计划相对周密,因此破坏力也就更大。原本是想暗杀王一可的,只是因为淼字营的动静太大,惊得王一可和卫兵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所以一不作,二不休,八百士兵一齐反了。鼓琴真人连同招募的一百余兵,都往九幽投了真武大帝;而王一可却使一杆方天戟独战铃氏三兄弟。 无心柳和游步楷虽然不知道兵乱的原因,但兄妹两个知道,王一可是不可能发起兵变的。所以只是一枪一槊来助战,女兵们也与孟直率领的焱字营精兵一起来夺营门。不多时,跨一匹白色独角虬,提一双丈二点钢枪,穿一身玄铁雁翎甲的赵将军领军至。营门已经被孟直领兵夺下,所以赵将军便道:“众军将垚字营四面围定,刘洋、丁满、任丹玉率一千兵与孟直等平乱!” 刘洋跨一只貘豹,提一口刃长四尺的大枪,一身青袍玄甲;丁满骑着白毛狻猊,提一杆破城戟,一身紫袍玄甲。而任丹玉,妆点的人如其名:一领红衣似血,丰唇满若朱丹,腰肢纤细敌唐蛮,真是明眸盼盼。称诺莺啼婉转,晚风长发翩翩。三斤轻吕也翻嫌,叫个童儿捧剑。她并没有乘坐骑,大概是因为嫌跨马的姿势不好看。兰花指如拔开天斧似的拔出了三尺剑,再才步步金莲地领本部冲杀入去。刘洋、丁满那都是枪刺处一命呜呼,戟扫时血肉横飞,而任丹玉,不是太极剑法,却慢似太极剑法,估计与其相敌者,是被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满是粉黛的面容,和娇媚无比的作态致死。 游步楷是个不太正经的道士,一部《三国演义》都被他读烂了。因此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句话:“治乱用重典!”而体现在行为上,便是三十余合刺死铃上,而后又要来扎死铃音,好在王一可拦了,他才收住了杀心。 现在的天色已经大亮,但残月还挂在天空,更使清冷的晨风,又添了几许凉意。第一缕阳光照进垚字营的时候,被俘和投降的乱兵已全部在大帐前,中箭着枪者、头破血流者不胜枚举,而数量却不足三百了。鼓琴真人所招之兵,也是损折了六分之五,余下的仍不同程度上受了伤。再看这营,尸堆如山,血流成渠,余外就是废墟。王一可固然平乱有功,但是失察之罪也未必能抵过不问。而颜静的罪名就不是失察,擅离军营,治军无法,致使一营伤亡殆尽,怎么着也是个死罪。所以游步楷他们都在为两人捏着一把汗。 明德大帐中,高守帅正坐,刘副帅和赵将军为次,而如初仙子却在颜静身旁安慰。问知了事情的起因,高守帅便道:“铃音不服军纪,率部哗变,酿成一营丧失殆尽!依七禁令五十四斩斩之!王一可虽犯有失察之过,然平乱身先士卒,擒得罪魁,故可将功折罪!”再下令免了乱兵之罪,又对平乱的将士给予了嘉奖。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那个越发忧郁的颜静。 然而颜静是个赤子之心的人,有罪岂能不受责罚。但正欲上前自首,却被游步楷抢了先。游步楷出来向前跪下道:“末将淼字营士兵也于子时滋事,而末将全然无措,丝毫不得主张!若非焱字营无副领加以援手,祸亦不小矣!故末将请罪辞职,甘当军令!”纵然游步楷的罪名成立,也不过是和王一可那样将功折罪,根本就无关痛痒。然而却急坏了无心柳,只见她连忙上前与游步楷并排跪下道:“淼字营女兵只是在自行训练,根本不是滋事!而且游统领一枪连挑两个贼首,女兵也平乱有功。请守帅明察!”游步楷虽然知道在场的众人都不会对自己落井下石,但还是被无心柳的举动弄呆了半晌,可谓是受宠若惊。回过神正欲向高守帅澄清事实,却见无心柳反咬着下唇,并用一双怒目瞪着自己,心中便不由得怕了起来。有了这段时间差,因此澄清事实的,就变成了赵将军、王一可和孟直。所以高守帅对游步楷道:“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想躲懒!”而后下令散帐。于是被如初仙子劝住的颜静也没能自首。 从明德大帐里出来,无心柳便瞪着游步楷道:“听见没?!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想躲懒!”游步楷只能赔笑道:“深谢无副领厚意!游某当铭记于心!”无心柳嗔道:“步楷哥哥再这么叫,妹妹我就开打!”那无视众目睽睽之下的范儿,游步楷又几时得见过,因此他也全然放开了。好在孟直知道无心柳的性情,所以只由着这兄妹两人有说有笑有闹。 不过毕竟是厮杀了半宿,所以哪有不困之理?见颜静和如初仙子驾云往玄岳主峰而去,放了些心的兄妹两个便互相道别,各自同本营的人回去吃过歇了。 亥时三刻,游步楷终于睡醒了。饿了!因为差不多六个时辰没吃饭了。神仙可不一定都不食人间烟火,比如太牢,那就是给神仙的大菜。游步楷出帐看时,除了站岗巡逻的士兵,就是璀璨的星空和半轮残月。伙房,没有一点剩饭,只得抽了几根黄瓜。一面吃着黄瓜,一面往女兵营区来看。见两间营房都修复了,里面也静静的,所以便再往淼字营外去了。神军军营的大教场不远处,是个八十丈方圆的大池,不是整营的吃水,而是防火的必备。丝丝凉意的晚风拂波、拂柳、拂芳草,也拂过了一身布衣的人。人,坐于柳下岸畔,黄瓜还有两条,却没有吃了。脸上时而是庆幸的微笑,时而是疑惑不解之色,时而又是自惭形秽的神情,转换是瞬间地,平凡的竟而重叠了。 为之庆幸,为之疑惑,和为之自惭形秽的,是同一件事,也可以说是同一批人。游步楷他不是个英雄,一个身锁茅庐的人也做不了英雄。固然凭着一套枪法,降服过六十洞妖魔,但那不过是被动而为。如果不是被妖魔们拦截着要拿他做下酒的菜,他根本就不会出枪。但哪个男儿没有过英雄梦?遇到了曾几何时想成为的英雄,没有羡慕,没有嫉妒,也没有恨。心中也有很多,有对他们无比的敬意;有与之相识的荣庆;有与之同列的自惭形秽。疑惑!极其的疑惑!为什么与之同列?珍惜!及其的珍惜!人海茫茫,是多大的缘分才能相识呢? 半晌,轻轻的脚步声堪堪而近,好睇人的心驱使着回过了头。亭亭玉立,长发翩翩的人近了,浓重的香也扑面而至!香!却不是花香,也不是熏香,更不是什么体香,只是脂粉的香。本来不知道是什么香,看见了人的脸才知道。五官在星月之光下,的的确确是有几分巧夺天工,但浓重的脂粉很让游步楷怀疑其真伪。星月之光固然暗淡,可那一领红衣,依旧如血鲜艳。在垚字营的战场上有过一面之交,而且明眸善睐的任丹玉也看见了自己。既是躲不过去,也是想结识一下,所以便立刻站起身来,握着黄瓜唱了个喏。玉面上淡淡地一笑,颇显得爱答不理,因为仅此一笑,之后人便走了开去。游步楷也是一笑,自然是苦笑。而后却又坐下来,看着这景致,想着那批人。 又不多时,脚步声隐约再起。方才遭了任丹玉的冷遇,怎么还会回头。确实没有回头,可人做到了身旁,并问道:“步楷哥哥也刚刚睡醒吗?”没有再睇无心柳,因为根本不需要了。将一根扎手的黄瓜递了过去:“带刺儿的。”却立刻又收了回来:“我忘了,你们在大荒山猎妖之时都吃伤了的!”无心柳微笑道:“我本就不爱吃,在猎妖期间还都是老黄瓜,我就算只喝稀饭也不吃黄瓜,我有些挑食,不喜欢吃的饿着也不吃!”游步楷坏笑道:“饿得还不够!”无心柳笑道:“我奶奶以前也这么说。”游步楷却满脸惭愧道:“我说都后悔!”搭着游步楷的肩微笑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呢,没事!”为了让游步楷转换一下思绪,便再正色道:“步楷哥哥,第一次见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哥哥呢!” “很正常。” “哈哈哈哈……骗你的啦!——事实上是,见你第一次就忍不住冲你笑,你的笑容很纯真,就像个孩子!所以我在有意去捕捉你的眼神。” “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啦?” “我怎么会纯真!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说,你做过什么坏事?” “我倒是想大奸大恶……” “那不就好了!” “哈哈哈哈……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感觉挺文静的……” “天呐!还有人觉得我文静!你是没看到我人来疯的时候!我喜欢热闹,但前提是跟我喜欢的朋友在一起!” “爷们儿!纯爷们儿!” “是滴,我喜欢大家把我当兄弟!我最讨厌看不起女生的家伙!” “我就看不起女生……” “为什么?!” 游步楷正欲答时,却听见聚将鼓响了,兄妹两个便起身往明德大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六章 玄甲军迟救湘南岳 无心柳巧劝游必方 由于赵将军还未到,所以大帐还不能让兄妹两个进去。游步楷不喜欢等人,所以还是啃起了黄瓜。无心柳笑道:“步楷哥哥真可爱!”游步楷一面吃,一面道:“没有妹妹可爱!——弃之可惜,又没吃饭,拿着也不好看,不吃了怎么办?”正说之间,孟直也敢来了。游步楷既然知道无心柳不吃黄瓜,那肯定也知道孟直一样不会吃,可他偏偏撅了半条递了过去道:“带刺的,心柳妹妹说你爱吃,让我留一根,但我没吃晚饭,所以只能分你半根了。”说罢,那双忍住笑的小眼睛,只在孟直和无心柳脸上来回游走。无心柳当然知道游步楷是在试探孟直,所以嗔道:“我看傻哥哥是一点都不饿!”游步楷收回手,正欲打趣这对仙侣一番,却见那个蓝衣无黛,满面优容的颜静来了。无心柳便不失时机地上前迎道:“静妹妹,没事了吧?”口里问着,手也到了颜静的肩头。游步楷、孟直也问了,游步楷还拿那半根黄瓜做人情。无心柳还是笑着嗔道:“哥呀,你是真不饿!”游步楷道:“浪费粮食是要下地狱的!你们俩深恶痛绝我就不勉强了……芳悄妹妹,就半根!” 游步楷话音未落,高阳玦、丁满、王一可、刘洋都到了。四人见颜静在,便都问道:“如初仙子怎么说的?”颜静谢了众人的关心,而后道:“垚字营还是让一可道兄和我统领,士兵还是那些。”无心柳和游步楷还欲细问,却又来了四人。来的是一男三女:男子约八尺二寸身长,看面容四十岁上下,披玄甲而衬白衣,头戴布巾,腰悬睚眦宝剑,一抹微笑的脸却生得很是大众化;和男子一起的女子二十五岁面貌,六尺的身高,着白衣青裳,将长发披在肩头,但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颧骨突出;再一个女子不到六尺的身高,丰盈的身材和脸,却并不是胖,而是显得及其匀称,更兼微笑可亲;第三个女子也不甚高,但那由内而外的果敢之气,又不同于他人。随后金双、彭传奇,和一个温婉静雅,花信之年的女子也到了。 姗姗来迟的不是赵将军,是款步金莲的任丹玉。不知道是赵将军怜香惜玉,还是这丫头上面有人,反正她没有被处罚。 赵将军固然是威风凛凛,却常常把笑挂在那俊朗的脸上。然而现在没有笑,一丝一毫都没有。凝重的脸色,让游步楷他们感到不安。当富有磁性的语声说出那既是意料之中,又是突如其来的原因后,游步楷的心乱了! 杀戮天使普拉、光明天使帛曳率就像后土说的那样,以主力军团与监兵神君相持,而派多路小股部队越岭北上。其中有一路败了南岳迎击之军,而后将南岳围住攻打,所以求援的人也来了玄岳。高守帅的想法是以南岳做诱饵在内,玄岳、龙虎山等处兵马在外,仿项羽救赵故事,不使敌各个击破。与刘副帅、如初仙子和赵将军议定,以赵将军为主帅出兵。 游步楷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以淼字营统领的身份去,因为他不想由于自己的错误,而导致将士们的伤亡。他在心中暗自祈祷,祈祷淼字营不在出师的部队之列,或者自己不是领兵的人。但令他希望了。赵将军道:“桓再琰、刘丽莎为行军主簿,金双、柳青云为中军护卫!鑫字营出兵五百,领兵黄亚娇;森字营出兵六百,领兵高阳玦;淼字营出兵六百,领兵者游步楷、丁满;焱字营全营出动;垚字营全营出动!”还好领兵者有丁满,不然游步楷非跳起来不可。 散帐之后,众人便各自回营准备。途中游步楷对丁满拱手道:“出师我为兵卒,行军布阵,全在军师了!”丁满却道:“这事再议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营留谁坐镇。”话音未落,陈衍过拐角而现。游步楷笑道:“舍我其谁也!你们俩领兵出征,我留守。”丁满也笑道:“统领当军令儿戏耶?”两人说着会和了陈衍,问了来由。陈衍答道:“我刚带着招募的三百兵回来,听别将和长史说聚将鼓响过,所以才赶来的。”游步楷说了出征之事,再道:“我偶感风寒,就请副领和军师领兵出征,我留守养病。”陈衍和丁满当然不信他,也没有从他。 回到淼字营大帐,三人再和石珊、石玮商议让哪两个团出征。游步楷抢先道:“别的我不知道,那三十多个丫头必须全带上,太恶霸了!带上让无心柳好好收拾收拾!”石玮道:“陌刀队也必须要去,那是我们营的利器!”丁满道:“那就让陌刀队所在的第一团,和艮午宫弟子所在的第三团出征吧。”游步楷却不赞同,因为他怕陈衍有想法。所以他以求精为名,搞了一个大平衡。 卯时初刻,一个个吃饱喝足的将士身披玄甲,手持那映日刀矛,扬着那遮天旗帜,雄赳赳而气昂昂地列于大教场,面对着高守帅、刘副帅和如初仙子。并没有讲什么高大上的话,只是说:“本帅相信你们,因为你们已经证明过你们的实力和勇气!”再没有必要多言了,直接将手用力地一挥,下令出征。 由于淼字营中有许多不会驾云者,所以与有同样情况的垚字营被编进了后军,乘大船走汉水而逆长江,再经洞庭湖入湘水,于大江镇登岸。 一艘大船有二十丈长,却既没有风帆,也没有奖轮,沿岸更没有纤夫,但水下有许多的蛟龙鱼鳖负大船潜行。 后军除了淼字营和垚字营,一些辎重及护送部队也在后军。因此金双金伯谦与刘丽莎便任后军正副的都督,但是大战在即,又是各在一船,所以这些志同道合的神交,在十二个时辰里,根本没有私聊半句。 登岸地点也不是临近南岳的大江镇,而是在河口镇流池坝上岸,因为声势不小的联军,一部已经败退至此。 玄岳主力不在此间,而在南岳西北的九峯山屯扎,但焱字营的一个团却由无心柳率领着在此。不过游步楷没有时间与她叙话,因为必须与金双、颜静等来大帐见最高长官。这个最高长官,是个一点都不带文的龙虎山神,完全不正眼看玄岳将士。所以游步楷的傲骨被激起了,出了大帐不多远便轻声道:“这厮藐视我等太甚也!”无心柳笑道:“人家可是三界知名的,多少门生故吏在各处山头任职。口不服不行啊哥!”但兄妹两个还是没有由此开始忘乎所以地私聊,因为反击的命令刚才已经下了。虽然玄岳部被放在了粮草边上,但并不意味没有仗打,想当年的彭越、曹操,可都是以劫粮而成大功的。金伯谦也并不是粮仓的最高长官,坐镇粮仓的是龙虎山部粮曹。会不会打仗不知道,但指手画脚却是在行得紧。也不知道是金伯谦他们有涵养,还是认同那个外行的做法,反正只有游步楷在背后大放微词。既然背后有微词,那当面肯定多少会有点行为。结果是被粮曹点名教育。 无心柳见游步楷怒气即将不可遏,便佯作腹痛呻吟出声。游步楷果然急忙扶住问:“怎么了?!”无心柳其实装的不太像,但每常自诩阴谋家的游步楷却相信了。关心则乱是不假,然而为何如此关切,现在也只能说是有缘了。 无心柳一副难受的面孔道:“就是肚子疼,哥,你送我回去躺会儿。”游步楷听罢,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刘丽莎和颜静,但没有做声,只是扶着无心柳出大帐去了。 兄妹两人把戏演到了焱字营二团。游步楷微笑道:“你可真是我妹妹,鬼精鬼精的!”无心柳嘿嘿一笑,而后道:“哥,你干嘛跟他一般见识?” “气不过!” “人在矮檐下……我说一件事你听听吧?” “你说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玄天太虚宫的小道姑,放假没有在观内看经读典,所以被她食古不化的师傅老拿来点名批评。后来呢,小道姑的一个师兄告诉小道姑说,老师就是要你顺着他,哪怕他知道你是在阳奉阴违,他也高兴。你给他写一封认错、忏悔的信就完了,之后你想在哪就可以在哪。小道姑按照她师兄教的,给师傅写了一封恶心巴拉的信,结果真的是像那个师兄说的,师傅乐不可支地原谅了小道姑。” “小道姑是我妹妹吧?” “是的。” “我妹妹放假就不看经读典,不信!” “我干嘛骗你?既然已经放假了,谁还有心思啃书?你行吗?” “我是野人,没有师傅。” “对了,哥,你为什么瞧不起女生?说个理由。” “女生弱……” “哪里弱了?!” “女生软;女生哭!” “那如果世界上只有男人呢?” “那还有人吗?” “你知道就好!正所谓:女人是水做的,但水滴石也穿!女人之所以可以软弱,是因为还有男人,要不然要男人何用!” 兄妹两人说着进了焱字营二团大帐,游步楷真拿无心柳当自家妹子了,既然一屁股坐了主位。喝了无心柳叫来的茶水,却才道:“无副领,我大不了你几岁,就不要哥哥前哥哥后的了。”在游步楷看来无心柳其实并不算美,但从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朝气与亲和力,是颜静、刘丽莎等无可比拟的。她现在的微笑可爱极了:“我就觉得叫你哥哥很亲切。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姐姐,就缺一个哥哥!”游步楷笑了:“那行那行!”又叹一声道:“蛮喜欢你的,活泼可爱,朝气蓬勃!”无心柳知道游步楷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所以也道:“我也是,见你第一次就忍不住冲你笑,你的笑容很纯真,就像个孩子!” 由笑的话题,游步楷想起了颜静:“说到笑,你觉不觉得颜家妹妹不笑的时候,很悲伤?” “早就觉得,所以我才会主动接近她。这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不知道她的成长经历,你说说。” 无心柳将颜静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游步楷听罢,心中又被自惭形秽四个字填满了。无心柳见游步楷沉寂了,自然要劝:“看来哥哥也是想和她有下文的。不过不用担心,慢慢劝她就好。”游步楷却叹声道:“我怎么就能和你们并列呢!不知道是哪个喝高了推选的我?!”他的语声未落,无心柳却伸手在他上臂拧了一下,并气愤愤中兼着可爱道:“再瞎说试试?”游步楷不是那种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所以对无心柳的举动并不反感。虽然吃了一惊,而后还是笑道:“本来就是嘛!”无心柳真的照着游步楷的背打了起来,但游步楷没有叫疼,反而是无心柳打完嗔道:“一身骨头,手都打疼了!”游步楷笑道:“你该!”所以无心柳还是拧了他三、五下,再道:“多吃点饭,长点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七章 折枪玄甲军兵败 住虎无仙子进援 兄妹两人说笑几句,游步楷再问:“写恶心巴拉的信,不合适吧?干脆请吃饭算了?”无心柳道:“可以,但是你不许喝,别喝大了弄巧成拙。”游步楷站起身来,正待要说,却听见马嘶人沸。兄妹两个出大帐看时,见有几个衣甲不整的军将逢人便喊:“前军已败!贼将至矣!游步楷这次没有问无心柳该当如何,只是上前一枪一个都杀了,再大声喝道:“众军勿惊,这厮们是贼寇奸细,特来扰我军心!敢擅动者斩!”而后辞了无心柳,再回淼字营去了。 前军真的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可谓是十损七八,连龙虎山神也不知所踪了。但粮曹却见敌兵少,而下令打一次反击,然后再粮草,退往九峯山去。固然已经没有必要再听外行的瞎指挥了,然而玄岳众将也都想捞回点颜面,何况敌是疲惫之师。所以金伯谦下令道:“刘丽莎、颜静领垚字营焚毁粮草,其余将士随我出战!” 无论是金伯谦,还是游步楷、丁满,都没有和西方天使军团交过手。所以无心柳做起了介绍:“主力还是轻装步兵,使用五尺来长的矛,三尺多长的剑,还有小盾。但骑兵都是重甲,连眼睛也罩住了。都是铁质板甲,人马都有,还有盾牌,兵器是长矛短斧和狼牙流星锤,我们的弓箭根本不起什么作用,长刀大斧也不能近前。”游步楷道:“骑兵和步兵的比例是多少?”丁满答道:“我方才去看过,骑兵大概只占十分之一。”金伯谦略带思索道:“我们的骑兵虽然是轻装,但速度绝对比他们快……”再觉然道:“我们用骑兵佯攻,吸引敌骑兵脱离步兵,然后步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打贼寇的步兵,不求全歼,只要杀杀威风就好了!”金伯谦是主将,无心柳是唯一与敌交锋过的将领,而丁满大小也是个参军,所以游步楷是领骑兵诱敌的最佳人选。游步楷既然使枪,那就有驰骋天下的梦,因此根本不需要金伯谦做什么动员,他自己就慨然请命:“骑兵者,必方挚爱也。忘众位休与我争!”金伯谦便发了令箭,让各将领去准备。 石家姐弟也随军在此,听说游步楷要领骑兵去诱敌,便都道:“我也跟老大去!”游步楷却道:“不行。你们在大部队中更有用。况且我是去诱敌,跑才是主要的。如果真是决死战,我根本不会伸头请命。”石珊自知劝不动游步楷,所以将剑给他道:“知道你厉害,但还是小心点!”游步楷笑道:“你这是要和我割袍断义、割席断交的意思吗?剑都还我了!”石珊没有嗔怪,也没有白他一眼,浅浅一笑,将剑挂在了他的腰间。石玮也选了一张好弓、两壶狼牙箭,去挂在了虎鞍上。 游步楷和丁满、石家姐弟说笑几句,便翻身上虎,带着淼字营的三十骑去了辕门。辕门前已经集结了近百骑,无心柳和金伯谦也在。金伯谦慷慨陈词做了战前动员,而无心柳却在对游步楷道:“哥,千万小心!一定要好好的!”一脸的不舍,满心的真挚。游步楷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而心头却是踌躇满志。以前是自己死了就死了,可现在不是一个人,所以不能再得过且过了,因为不能让这个妹妹失望。虽然没有感谢妹妹的嘱咐,却笑道:“妹妹就不怕孟统领知道了来杀哥哥吗?”无心柳以槊击游步楷的护心镜嗔道:“我们哥俩的事,扯上他干嘛?”旁若无人说了几句,游步楷才向无心柳道别,领着百余骑扬尘出营,直奔敌阵而去。 游步楷所领的这百余骑,虽然穿的轻甲,但每个人都是一张好弓,两壶破甲重箭,还配有剁铁砍铜的刀斧。所以冲到敌阵前,游步楷便下令道:“成倒‘八’字向敌两侧包抄,但只许用弓箭射,不许短兵相接,也最多射半壶箭,一个来回我们便往西北跑,一面跑,一面不时回射追敌,务必使贼欲罢不能!”这百余骑多是经验丰富的骑士,自然知道游步楷说得正确,所以只是称诺一声,而后纵马张弓,将漫漫箭雨射向敌两翼。固然敌军的版甲坚硬,盾牌如麟,阵型也极为齐整,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的防御体系。伤亡虽是不多,然而带给士兵的恐惧却很大。因此弓箭、标枪近乎十倍的,向飞驰而过的游步楷他们去。可游步楷的百余骑,一个来回却只损了两骑。敌军老羞成怒,焉得坐视不追?果然,阵型开处,光耀耀盔甲映日,雄赳赳马踏烟尘。人马虽然是重甲,但跑起来却并不慢,但还是追不上游步楷的百余骑。游步楷怕敌军舍他而去,便下令叫半弓发箭,虽然浪费了些箭支,但换得了敌军的骄傲之心,而更加穷追不舍。 却说金伯谦见敌军骑兵被游步楷诱往西去,便下令全军出击。既然敌军的阵容被打乱了,弓箭和标枪又浪费了不少,还是疲惫之师,所以才度交锋,敌军便被箭雨射了个胆寒,再又是长刀大斧,破盾砍甲的器械。战不多时,便更现败象。 但金伯谦没有把握好时机,过早的发起了进攻,而敌骑兵里此不足十五里。见主力危及,便立刻回马驰援。游步楷怎肯放去,又命百余骑两翼包抄,以满弓发箭。但固然是满弓发箭,也射透敌甲不深,因此人马都没有受到重创。游步楷见状,便弃了弓箭,持枪在手杀入了敌阵。正所谓:将无贪生念,士有必死心。百余骑也弃了弓箭,拔刀拿斧跟着杀入。但与敌是并马,而不是错马,所以骑兵冲击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反倒让敌军的长矛阔盾大展威力,连游步楷的随心铁杆枪,都被一个穿错金甲的敌将打落了枪头。原本在地上厮杀,后来却打到了半空,但游步楷和百余骑还是没有转机。不但没有转机,反倒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因为敌骑兵将领决定先解决游步楷他们,再去支援主力。因此那半云半雾,渐渐地被血染红了。百余骑已不足三分之一,但斗志尚在,而且更加坚定。虽然被逼回了地面,围在了垓心,但卷刃刀斧的打击力也不可不畏,更何况还有那削铁如泥,且滴着血的剑。没有想死在最后一剑下的人,因为那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给别人铺平通向功劳的路。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彳亍了不久,敌军都涌了上来。眼看着那欲将人吞噬的钢铁洪流奔涌过来,游步楷的心中却想:“石珊知道我喜欢她吗?我又为何同无心柳那般投缘?她的槊和我的剑为什么这样相似?罢了!能与之相识、相知,这便足慰平生了!”必死之心的人,哪里会去闪转腾挪,只是一味地挥剑杀敌。 东方,是曙光升起的位置,现在升起的并不是曙光,但和曙光一样,给人带来了温暖和希望。温暖和希望永远是驱散黑暗的两宝,无论是事实上的黑暗,还是心灵上的黑暗,都可以被这两宝一扫而空。 是的,是那杆一丈有余的槊!是的,是那英姿飒爽的人!无心柳的坐骑也是一只虎,也并非是一人一骑,身后紧随着的是石珊和那三十多名女兵。娘子军又何如?一样冲锋陷阵,将这铁做的包围圈杀开了一条生路。 既然绝处逢生,那又安得不生?大喝一声道:“无副领她们来救我们啦,快跟我杀出去!”兄妹两人都在自领先锋,一槊一剑,一东一西,不多时便会合在了一处。没有多话,只是并力领着三十余骑杀向圈外。缺口被石珊和那三十多名女兵保持着,所以很快就到了包围圈外,经过女兵的时候,无心柳和游步楷都顺手拉了一个上虎,那三十余骑见了便也照做。纵然是一骑两人,但比起人马都披挂板甲的敌军说来,还是较为轻便一些,所以很快就脱离了接触,将敌军甩开了很远。 错金头盔被不那么大的双手取下了,摇了摇头将齐颈的黑发甩顺,左手将头盔抱住,黑色的眼睛接着看绝处逢生的那些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轮廓感不那么强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是那么的阴森,而又是那样的迷人。从旁的一骑道:“波多江大人不必挂怀,他们现在是跑了,但我天主大军不日将荡平唐土,那时他们还能逃去哪里?”波多江还是望着北去的三十余骑,没有作答。半晌之后,发出了鹤音道:“去歼灭唐步军!”重新戴上了头盔,拔出了手半剑,领众策马而杀向金伯谦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八回 波多江被俘 游步楷归家 游步楷和无心柳向北的本意还是吸引波多江追击,见没有追来,反而向主战场杀去。无心柳便问游步楷道:“哥,现在怎么办?”游步楷答道:“妹妹去向金伯谦通报,我再去拖延一下……”无心柳却让石珊去向金伯谦报告。游步楷叮嘱了几句石珊,再让同乘者下去。这个同乘者却道:“有这样瞧不起救命恩人的吗?!”游步楷喝道:“快死下去,道爷没空跟你废话!”说罢,只推了下去。无心柳也让同乘者下了虎,又对众道:“你们往双峰山去!”而后再与游步楷杀向波多江部。 波多江见兄妹两人又来,便对从者道:“你们去支援主力,我自去迎击那两人。”说罢,便脱离出来,等着兄妹两人。 无心柳见只有一人一骑横剑以待,便对游步楷道:“哥,你截住这个,我去追……”游步楷本来也要对无心柳说同样的话,却被那很是熟悉的错金甲,吸引得迟疑了。听无心柳说之前的话,才回过神道:“这厮我斗不过,连随心铁杆枪都坏在此贼手里。看来此贼不是一般货色。不如我们先拿下此贼,况且石珊已经去报告金伯谦了。”无心柳笑了道:“我哥有公报私仇的感觉!”却还是和游步楷来斗波多江。 没有什么来将通名,游步楷纵虎挥剑,无心柳持槊后随。波多江与游步楷之前已经斗过一百多合,因此深知游步楷的剑路。躲开剑锋后,便举剑要斩向游步楷。却没有提防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无心柳。错马之后,游步楷的右肩还是被刺了一剑,但不足以致命。而波多江却掉下了马,头盔也飞出了十丈开外。无心柳也顾不得她,只来看游步楷伤势。游步楷笑道:“有护肩挡了一下,所以只是皮外伤。”自己下了虎,被无心柳扶着,来了被自己的板甲砸得二次受伤的波多江身旁。游步楷见波多江生得好看,便惋惜地道:“本是伊人,奈何为贼!”无心柳打了游步楷一下嗔道:“怜香惜玉也不看场合!你看看他是西方人士吗?!”游步楷此时才醒悟,因此便以剑指着问道:“你到底哪里人士?!”波多江傲然答道:“大汉嫡派,孝献皇帝阁下玄孙女,波多江兴子!”鹤音说出的汉语,并不那么好懂,因此兄妹两人半晌才听明白。但听明白了话,却不知道汉献帝有一支后裔去了扶桑岛,并改了和族的姓氏,所以无心柳只得将人定了神,而后把板甲都卸了,再将马甲也去了,把人横在马上,马缰绳绑在自己的虎鞍上。帮游步楷看了包扎了伤口,再道:“哥,我看我们不去会合金师兄他们了。直接去双峰山,后军好像没什么好医者。”游步楷还要强挣,无心柳劝道:“谁知道她剑上有没有毒!——哥,算我求你了!”于是半云半雾之中,三骑便往双峰山去。 其实游步楷刚才已经感到了伤口的剧痛,并且痛感在向伤口四周蔓延。当然,无心柳的相劝,是他求生最重要的理由。游步楷渐渐地沉寂,让无心柳突然察觉了出来:“怎么了哥?!”说着忙下虎来看。游步楷强打精神道:“我没事。其实我本来不怎么爱说话,就跟你和石家姐弟话多点。”无心柳还是让他下虎,来看了伤口。看见大臂和前胸都发了白,并且肿了起来,便嗔道:“哥,干嘛骗人?!”游步楷依旧笑道:“没有骗人,你哥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类型。”无心柳还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质问的眼神,因为泪水在眼眶中徘徊。 现在的位置是一片杂树林,树欲静而风不停的去处。无心柳扶着游步楷到一株老树下坐了,而后来揪下了波多江兴子,解了定神法喝道:“解药在哪?!”波多江兴子冷笑道:“放我走,就给你解药。”游步楷道:“杀了你找,大不了我去冥界投真武大帝。”无心柳却嗔道:“再瞎说我就不管你了!”而后同意了波多江兴子的交换条件。 解药原来是一块玉佩。拿过玉佩的无心柳又问:“怎么用?!”波多江兴子还是冷笑道:“放到伤口上半刻,就可以解毒了。”趁亟不可待的无心柳回身帮游步楷解毒之时,波多江兴子一跃上马,无心柳只要游步楷没事,哪里又会追,况且有诺在先。波多江兴子见无心柳不追,便笑道:“你倒是一诺千金!那我在告诉你,虽然他的毒全解了,但元气会十损七八,修养十几天就好了。”打退了游步楷和无心柳的虎,便乘马飞天,扬长而去。 疗完毒的游步楷果然虚弱不堪,因此无心柳便伐木为篷,集果为食。游步楷见篝火已经升起,便道:“妹妹,既然什么都跟我准备好了,那你快去双峰山吧,我好一点就过去。”无心柳道:“就不去!等哥好些了一起去。”游步楷笑道:“你不觉得孟统领会恨我吗?” “哪里话?!” “孟统领一定会恨我的!” “哥哥,想多了吧?怎么会呢?!” “话说回来,孟统领贵庚了?” “比我大一岁呢。我是壬申年、庚戌月、壬午日;他是辛未年、己亥月、己丑日。” “我是丙寅年、甲午月、辛巳日。” 见无心柳去赏闲花,游步楷便道:“假小子也爱花?”无心柳道:“怎么啦?我从小就养花种草,年年往返观里和家里都带着。”又笑道:“他说老了就陪我养花种草,不过我不信!” “我信!” 无心柳立刻道:“我都不信你还信?”游步楷慨然道:“此大丈夫之言,贫道焉能不信?” 兄妹两个不觉聊至月上星暗时候,无心柳便道:“哥,你快睡吧,说着都忘记时间了!”游步楷道:“你也休息吧,不然孟统领知道了饶我不过,害得他心爱之人熬夜。” “我平时也很晚睡,有时到了丑时几刻才睡。” “姐姐,别以为名花有主你就天不怕地不怕!” “怎么又姐姐了?!” “过个一年半载,你肯定变我姐姐!” “我不信!” “晚安吧,姐姐!” 辰寒和阳光,还有清脆的鸟鸣,换醒了睡梦中的无心柳。不见了游步楷,却见地上写着字:“愚兄归故里,贤妹往双峰。艮午宫弟子,焱字营相同。”无心柳看罢,却没有去双峰山会合玄岳部主力,而是来了蒲骚县艮午宫,问得了游步楷的住处。 当看见胜似骨肉同胞的无心柳站在面前,游步楷的心被解了冻。一颗冰心,是儿时的嗤笑,长成后的的听闻,和那独自倚月所造就的。用鸿雁归行来比喻,或许太过自负,但也足以全示出那种回到家的感觉。每个人都有理想,但世事沧桑又会改变或磨灭初衷。能寻回尘封、冻结的初衷,这是多么值得庆幸,多么值得谢天谢地呀! 无心柳进门之后,又开始嗔怪道:“让我东找西找,好意思吗?有机会不请我到家玩,好意思吗?”还让我给你带兵,好意思吗?”游步楷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吗?——妹妹是怎么找来的?”无心柳答了。游步楷却没有称谢,而是问道:“妹妹有必要这样吗?”无心柳也没有长篇阔论,只是简洁而俏皮的回答道:“就有!” 无心柳茶罢,便来看游步楷写的东西。游步楷虽然已经当无心柳是自己的亲妹妹了,但野人的身份和浅薄的修为,还是令他自惭形秽,便道:“有什么可看的?粗笔拙见的!”无心柳还是那般答道:“就好看!”游步楷也不好不给,只得在心中惭愧罢了。 无心柳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所以对游步楷的照顾,真的是周到无比。因此不过三天,游步楷的元气,已恢复到四成左右。因此游步楷又坐到了书案前,为心中的神交填了一首《鹧鸪天》: 颜家小妹孝称贤,闻知令我叹无言。十年反哺犹精卫,千里还恩如负山。 寒窗苦;立业难。一声不弃作平川。青春未与东流水,只是华容寡笑颜。 又加了一行小字:“修真者本是优哉游哉,乐于山水,然她已饱尝十多年之艰辛。高堂重病,是她前进之动力;兼爱天下,也是她仁义之行为。与之相逢是我莫大之荣幸,与她同列,令我自惭形秽。愿她否极泰来,望她笑容常在!” 无心柳看罢道:“哥,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呢。” “什么事?” “就是我见静儿的法宝‘一页册’材质也不好,也不好用。所以我想我们帮她凑点玄铁再做个新的给她。你看怎么样啊哥?” “极好极好!我出……” “哥你就算了……” “凭什么?!” “你也不容易……” “这话不中听!许你疼爱妹妹,就不许我疼爱妹妹?像话吗?!”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这也算你出力了呀!” “你拉倒吧!就算我不同意你也照办不误!” “干嘛拆穿我?——好吧,就让你凑五十两玄铁!” 游步楷的玄铁也并不宽裕,因此道:“六十两吧?”无心柳知道游步楷心中自惭形秽,因此也想借此让他增长点自信心,便道:“行行行!那我这就去发起。”游步楷便引着无心柳来至丹房,又道:“忘了!妹妹,帮我去楼上把剑拿着,去还给石珊。”无心柳不疑有诈,但问道:“那剑到底是谁的?”游步楷不禁叹了一声:“唉!本来是我的,送给她了!”无心柳自然有所察觉:“怎么了哥?好像有很多故事的?”游步楷并不愿意向无心柳袒露这件心事,但无心柳却还是追问。情急之中游步楷口不择言道:“咱俩相识不到一个月……”无心柳嗔道:“是不到半个月!哼!”游步楷便忙道:“哥错了哥错了,等明天妹妹回来我全部告诉你。别生气啦!”无心柳还是拧了游步楷一下道:“再敢说这种话,我就不理你啦!这样伤人!”游步楷致歉半晌,又承诺道:“明天,明天我一定说!”无心柳知道游步楷会兑现承诺,因此只说:“那好吧!”说罢,往楼上取剑。游步楷便趁机装好了玄铁,刚打好包,无心柳便拿着剑回来道:“哥,这剑和我的槊好像是一套,你哪弄的?——明天说吧。”接过游步楷的玄铁,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往双峰山去了。 无心柳去后,游步楷又填了一首《蝶恋花》: 越陌过阡心万绪,一日乾坤,悲喜难倾诉。自以虚名荆楚户,厚颜不晓天高处。 闻道英才相会聚,问己何能?同列荣辉注。只是金乌无可度,堪言市井人皆步。 这首词是他上玄岳前后的心情,扭转地迅速而彻底,原因简单的纯粹。虽然自惭形秽,但他却感叹道:“也许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乐极而生悲。笔落词出,又是一首《蝶恋花》: 十日相知千日好。遥想无缘,市井擦肩了。珍惜今朝能与效,一声弗恨随吾老。 命运其中何奥妙。隔断乾坤,却是堪同道。无可奈何相聚少,凯歌唱罢欢声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九章 石玮重伤传恶讯 灵霞忽现救良人 无心柳离了倚月轩,乘虎驾云往双峰山。不想行至半路,却遇回撤的玄岳败军。没有孟直的身影,因为孟直和赵将军等在亲自断后。现在领军之人是那笑容可亲的桓再琰,和温婉静雅的刘丽莎,还有果敢显于外的柳青云。礼毕,无心柳问较为熟悉的刘丽莎道:“双峰山失了?孟道辙和赵将军他们呢?!”刘丽莎答道:“昨夜丑时贼兵劫营,龙虎山军大乱,反而冲动我营,赵将军下令弃寨奋战,我等战至天明,得知龙虎山军多半降贼,赵将军这才不得已下令回玄岳。现赵将军与孟统领等在亲自断后。”桓再琰又问了无心柳:“副领何自北来?”无心柳寥寥答了,再将玄铁交给刘丽莎代为保管,向辞别三人,寻孟直而去。 向南行不多远,便见僻径有军在厮杀。细看时正是玄岳军和西方天使军,但还是不见孟直,而是与大军失散了的高阳玦和桃小七姊妹五个,而且渐渐不支。无心柳便持槊纵虎,杀下云端助战。一番激战之后,虽然救了高阳玦,但桃二姐和桃四姐却死于阵中。脱险之后,帮着高阳玦劝了几句痛哭的桃氏三姊妹,而后告诉高阳玦玄岳军北撤的消息,再辞别继续往南。 又行不多时,手持三尖两刃四楞八环刀的孟直才映入她的眼帘。没有对敌,山巅之上只有赵将军、金双、彭传奇、刘洋、王一可、丁满,颜静和孟直。无心柳与孟直细语几句,才向赵将军施礼,再将游步楷受重伤直至救了高阳玦的事都说了。丁满道:“游统领虽然无大碍,可石家姐弟却都失散于乱军之中。唉,如何向游大哥交代?!”无心柳劝道:“军旅之事,岂能万全?死伤在所难免,军师不必如此伤怀。”也不好再问艮午宫弟子存亡之事。 众人在这追兵的必经之路上等了一个时辰,居然没有一个西方天使军来。赵将军便道:“莫不是绕道北上截杀我大军去了?伯谦、道辙、心柳、传奇,你们回援大军。”四人领命辞别,北归回援大军。由于丁满不在,所以无心柳向三人打听道:“石家姐弟确定是失散?那淼字营伤损了多少?”金伯谦答道:“没见两人的遗蜕,应该吉人自有天相。淼字营的伤损和其他营差不多,约一两成。然精锐未有大损。”孟道辙却轻声问无心柳:“你怎么不问我们营的情况?”无心柳嗔道:“不就是先后顺序的事吗?什么时候便小器了?!”孟道辙无言以对。无心柳又将凑玄铁给颜静打造法宝的事说了:“我见静儿的法宝‘一页册’材质也不好,也不好用。所以我和步楷哥哥决定由我们帮她凑点玄铁再做个新的给她。现在我们已经凑够了二百六十两,我想一千两就够了吧。”金伯谦捐了一百两,孟道辙和传奇也不好落人之后,连会合到一处的高阳玦也捐了三百两。 不过现在四人都是口头捐赠,因为还没有回到玄岳之上。不仅他们没有,桓再琰、刘丽莎、柳青云所领的大军也没有。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因为受到了西方天使军的阻击。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故项羽破釜沉舟,而得巨鹿;韩信背水列阵,而败赵军。现在虽然七倍于前敌,奈何后无追兵,所以,将有贪生念,士乏必死心。无心柳他们赶来一见,便大呼道:“不好!贼必袭我玄岳!”各将领听了此言怎能不急,毕竟自家危在旦夕。便一个个自领先锋,率士卒洪潮般强攻。无心柳、孟道辙、高阳玦又领所部精锐绕道敌后夹击,由此,当赵将军赶来时,这一部西方天使军得以全歼。 既来不及嘉奖,又来不及休整,只一鼓作气敢回玄岳来。果然,八百里玄岳,处处都是狼烟,处处都是尸骸,一座福地全然毁了!无心柳他们没有时间发感慨,因为玄岳主峰并没有失陷,所以赵将军纵白色独角虬,提丈二点钢枪,身先士卒冲向围天柱峰的西方天使军。高守帅见援兵至,便解除了结界,持剑领守军从内杀出。鏖战了一天一夜,西方天使军终究兵寡,如溃堤般的败了,又如退潮般的远遁而去。 仍然没有时间休整。赵将军点军布置防御,刘副帅指挥修理城垣,掩埋尸骸,如初仙子则领神将眷属救死扶伤安民。 颜静一则是不懂军务,二则是见民众可怜,所以将垚字营全权拖了王一可,自来投如初仙子救助黎民。如初仙子却道:“你还是回庄上看看吧。最好将令尊令堂接上山来,你也好侍奉。”颜静怎的不喜,正欲开言,却见无心柳悲悯民众而来。向如初仙子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军务我都交了道辙和刘军师。”如初仙子便道:“那你和颜静去将她父母接上山来,以免颜静身心两处。”颜静谢绝不过,和无心柳辞了如初仙子,来等无心柳挂了剑拿了槊,便做起缩地之法,同无心柳片刻离了玄岳,到了孝州。 接了颜静父母和几个玄岳支配来的仆者,回返的速度便慢了许多。在离玄岳不足百里的林中,居然遇见了因伤昏厥的石玮。无心柳大喜之后,查看了石玮的伤势,见并无大碍,便喂了丹药,救醒了过来。石玮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谢谢,而是:“无副领,快去救我游统领,那铃音妖孽根本没死,昨夜往倚月轩杀我游大哥去了!”无心柳大惊失色,也无心再多问,只将石玮托付了颜静,自驾云往蒲骚县去了。 然而当无心柳来到倚月轩上空往下看时,一切如常,游步楷还在园中舞环首刀。便忙下了云端,来问游步楷:“铃音没来杀你?!”问得游步楷一头雾水:“他不是被砍了吗?妹妹怎么这么问?”无心柳说了来龙去脉。游步楷是个诡道之人,所以道:“难道你遇见的石玮,是假的?——我们快去,颜家妹妹危矣!” 然而,话音刚落,倚月轩的四周便顿时起了黑云惨雾。兄妹两个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游步楷立刻发动了结界,无心柳也恒槊在手。黑云上下落的是五十多个西方天使军,而惨雾里出来的却是披毛戴角百余,手持大刀的铃音就在其中。现在铃音就在骂他的杀亲仇人,自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可兄妹两个都没有迈出结界半步。见骂阵无果,西方天使军便开始了四面攻打结界,铃音也只得率百余妖兵参战。 兄妹两个都知道结界撑不了多久,所以故作镇定之余,却在轻声商量脱身之计。无心柳道:“哥,一会儿你先走,我断后。”游步楷笑道:“就你这小身板,断后?再者说,如果被人知道我是在妹妹的掩护下苟且偷生的,以后有何颜面见人?而且孟统领也不会饶过我的。”无心柳白了一眼,一面拧游步楷的胳膊,一面嗔道:“你身板儿好,皮包骨头!”拧了第二下,羞涩便显现在了玉颜上,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游步楷微笑道:“那咱就扛到玄岳军来救,大不了下辈子咱哥俩做双胞胎。”无心柳也只得同意了他。 结界须臾而破,因此兄妹两个便先是背对而守。远以槊挑,近则刀劈。但不过多久,两人被冲得散开了,然而心有灵犀的兄妹,配合起来可谓是入了化境,掷槊穿肋下,刺死的是游步楷背后的偷袭者;飞刀略玉颜,毙杀的是暗取无心柳的豹子精。所以,无心柳左刀右剑,使得是八方生畏;游步楷一条长槊,舞出来胆寒。 兄妹两人只如此与铃音和妖兵斗了一个多时辰,堪堪地元气不支起来。一旁待机而动的西方天使军见状,便也来夹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游步楷,没有想玄岳军为何迟迟不来,而是想怎么让无心柳离开。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故意在要害处露个破绽,让铃音的大刀有机可乘。无心柳看见了,但相隔过远,掷刀飞剑又没有角度,因此只是喊道:“哥!”喊声凄厉,但既没有让游步楷回心转意,也没有让铃音发菩提善心。刀锋闪电般落下,直直劈向游步楷卖出的破绽。眼看着兄妹两人的缘分要被这刀所斩断,却听“当”的一声响,那刀居然高高地飞了开去,插到了二十丈之外的地上。随后围住兄妹两个的敌军也如花开般都倒了下去,包括铃音在内。 西方天使军见了便跑,俄而就不见了。逃过一劫的游步楷没有马上和无心柳离开,而是踉踉跄跄用槊头斩下了铃音的首级,喂了不失时机出现的那只辽东虎。兄妹两个正欲回倚月轩寻丹药,忽的一阵香风徐来,须臾,一个仙子现出身来。无心柳看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体穿着五彩衣,眉清目朗兼粉面红唇,年纪虽同如初仙子上下,然而素雅的气质犹有更胜。疑惑被笑着施礼的游步楷打消了:“阿姐!”那仙子笑容可掬,款步上前道:“你有伤在身,就不必拘礼了!”一面说,一面拿药给兄妹两个吃了。兄妹两个谢了,仙子再道:“玄岳也曾请我去,奈何老母重病在身,无心分身,不然必助小方一臂之力。今日我本出来采药,与你们不期而遇,也是天意。你们且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兄妹两个再次称谢,便辞别共乘一虎腾云而去。仙子却施天火,烧了这帮妖孽的尸首,再才无声无息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章 荒池男子伤怀 帐内女儿发怒 飞速往玄岳之时,无心柳自然要问:“哥,那位仙子不是你亲姐吧?” “灵霞真人,蒲骚县上等散仙。” “你义姐?” “还是不能概括。我以前想拜她为师,她没同意。亦师亦友,时常前往求教;相距百岁,可与我平辈论交。我有今天,也确实该谢谢她!” 兄妹两个正说之间,一片祥云迎面而至。云上是孟直、陈衍,还有百余神兵。无心柳便下了游步楷的虎,来乘上了孟直的赤兔虬驹。游步楷自与陈衍说话,不管无心柳在暗地里对孟直时而偎依,时而打趣,又时而责难。 陈衍问了兄妹两个如何脱险,再问了游步楷的伤势,而后将来迟的原因说了:“颜统领、石别将回玄岳报了高守帅,高守帅便令孟统领与我领兵来接应,不想在途中见一个山谷里有可疑之气,孟统领怕是贼兵偷袭玄岳,便按下云端,前往探察,见果然是千余贼兵,便叫我回玄岳请大军往剿之,待大局已定,赵将军再才让我两个领兵来。” “不因私废公,亦不因小失大,孟统领真将才也!——石别将伤势何如?” “无性命之危,由艮午宫吴霔与弥霖看护。” “吴霔、弥霖?石珊呢?” “未有消息!” 游步楷如何不惊,便问:“未随大军回?!”陈衍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却待要劝,只见游步楷昏厥坠虎,落下云去。好在这虎是灵兽,一纵下去接了,陈衍也赶下去扶住降到地上。孟直喝住神兵,与无心柳下来看。无心柳见了,只来扶住大呼:“哥!”孟直急忙拿药给无心柳:“回魂丹!”无心柳忙给喂了,然而游步楷良久仍没有醒过来。三人再次细查了一遍游步楷的伤势,可依旧无果。无心柳便问陈衍:“方才步楷哥哥有什么不适?有没有异常之处?”陈衍如实答了。无心柳嗔道:“你说那些干嘛?受着伤呢!”又自觉语失,便赔了礼。三人决定拿旗帜做担架,叫两个神兵抬了前行。无心柳乘虎一旁看着。 回到玄岳后,孟直去交令,陈衍去寻医者,无心柳则送游步楷来淼字营。与几个女兵照顾着躺下,陈衍也引医者至帐中。望闻问切一番,却捻着须道:“毒气已清,外创无碍,只是元气受损,又加睡眠不足,再急火攻心。不妨事,今宵必苏。”写了个补气养心的方子,留了几瓶白药,再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无心柳竟然真的反客为主了,先叫一个女兵随医者去抓药,再来给游步楷的创口上白药。陈衍也不敢来争,只是无措地站立当场。无心柳见了便道:“陈副领,现在步楷哥哥不能理事,淼字营仍需足下费心操劳。我在此先代步楷哥哥谢过了!”说着,深施了一礼。陈衍还了礼,寒暄了几句,再辞别办军务去了。不多时孟直来了,问了游步楷的病情,又说了良久军务,无心柳又问:“对了,石别将是怎么受伤的?”一个女兵道:“我们不清楚,支雬好像知道得多些。”说着,看向了一个二十二三年纪,六尺九寸身高,凤眼薄唇卧蚕眉的支雬。支雬没有立刻回答无心柳,而是恶狠狠地瞪了这女兵一眼,才对无心柳道:“石别将在大江镇和石珊被乱军冲散了,所以留在那寻了一整天,没有找到便回玄岳来。经过铁山之时,饥渴难耐,便下云化食,却见五十余贼兵和一百多妖魔洗荡山民。奈何他元气不支,所以只得往暗处窥探,却见铃音也在其中,而且还说要去倚月轩害游统领。惊慌之下,暴露了行踪,虽然苦战得脱,却也伤得不轻,所以只得赶回玄岳搬请救兵,奈何在大杨林坠落云端,昏死过去了。”孟直感叹道:“真是天佑游兄长!”再说了良久,见无心柳没有去意,便道:“这里有姐姐们,我营还有许多事,晚上我们再来吧。”女兵们也劝无心柳,因此两人便去了。 一缕晚风,残柳倾倒,池岸旁的路上犹有血渍,水也发黄的浑浊,唯一堪景的是无声冷月,却照着常常发出叹声的游步楷。还是一身布衣,却只有一脸优容。又一声叹息后却道:“衡州孤雁问归期,冷月空叹伤别离。最喜伊人倾国笑,重逢必诉久相思!”丝毫都没有想什么生死未卜,因为在乎得不敢去想,只想重逢后袒露心扉。是逃避,也是愿望。坐在了横倒于岸边的柳干上,再无言语,整个人老僧入定般的痴了。 没有轻轻地脚步声,却有一双手从后伸来,还拿着一件披风,手不甚修长,但饱满圆润,风姿绰约,可堪佛手。标准的官话,却没有那么莺啼婉转,只是很俏皮:“哥,现在医者很忙,伤风人家不治的。”游步楷没有称谢,却系上了披风,再站起身来道:“回帐喝茶。”说罢便走。无心柳一面随着走,一面道:“好意思回帐吗你?骂得那么难听!”仅仅这般两句话,游步楷的脸色,便没那么凝重了:“最不是东西的,就是这舌头!奈何,覆水难收!可有高招以教傻哥哥?”无心柳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有也不告诉你,何况木有。”游步楷浅浅一笑:“知道我喜欢石珊哪里吗?” “哪里?” “是她的笑,固然不能倾国倾城,但可比春光暖风。一想起来,就那么安然,那么想永远留住!知道不该动情,但欲罢不能!” “原本以为哥很孩子气的,没想到还有……那珊珊姐知道么?” “我不知道。” “你没告诉她?” “没敢说。说了可能什么都不是了!” “那不一定……” “那等她回来我就说吧,也借此了了!——颜家妹妹的玄铁凑得怎么样了?” “高阳玦三百两;金师兄一百两;我们哥俩二百六十两,其余人也都说了捐……” “你敢贪污!” “什么呀?!——骗人!” 无心柳说罢,又来拧游步楷的没有创伤处,再拉着回了焱字营东侧,自己花卉满满的帐内,将游步楷的那份玄铁称了,却真的是多出了二十两。一面数落着,一面将多的二十两称还给了游步楷:“回去喝你的茶吧!”游步楷也不好强扭,只得笑着去了。 游步楷走到焱字营中军帐前,正待趋步快行,却见孟直便装从西而出。两人上前互相打了个稽首,孟直先道:“兄长伤势无碍否?”游步楷笑道:“明日即可与孟统领并肩作战,同贼厮杀矣!——孟统领此时尚操劳军务?” “只是琐碎。兄长来寻心柳?” 游步楷将二十两玄铁给孟直看了道:“其实我给了八十两,刚才不甚说漏了。因此心柳妹妹便拉着来还给了我!”话音未落,无心柳抱着一捧蔷薇赶了来。孟直问道:“又怎么了?”无心柳没有回答孟直,只是将一捧蔷薇塞给了游步楷,并还是带着嗔怪道:“一人送一朵!”游步楷一本正经地谢了无心柳,再向两人辞别,自回淼字营去了。 不提游步楷回淼字营给女兵们送花,只说这一对仙侣目送客人去后,来了中军帐内。彭传奇已回了天柱峰,卫兵也在门外,因此两人放下门帘,便顿时没了拘谨,天下情侣该有的情趣,这满是刀矛旗号的地方也有。当然,他两个都是公事为重的人,因此偎依细语几句后,孟直便道:“明天一起去天柱峰,帅府纳我们为行参军事,明天去点卯。”无心柳惊异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孟直似乎没有察觉无心柳已然动怒:“我去交令的时候被告知的。”无心柳越发气恼:“明天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那些事!”孟直责道:“你就这样,不顾大局!我们入了玄岳帅府,对大荒山除妖有利无害。你怎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气得无心柳现在恨不得一口水吞了这个大男人,但次日上午还是和这个大男人去玄岳帅府点了卯,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回军营处理完军务,已是午后申时初刻。吃了饭,喝过茶,怀着对孟直的余怒,来找养伤的游步楷。淼字营的卫士们早已知道兄妹两人交情匪浅,所以没有走通报的过程,直接道:“游统领正在会客帐与森字营的桃姐姐说话,无副领自便。”进到会客帐,只嗅得一股桃花香。不用寻找香源,因为桃小七已经站了起来,向她施礼道万福。游步楷在两人寒暄之时,给无心柳倒好了茶,再让左手位给无心柳坐了。 三人坐定之后,游步楷道:“刚才还和桃姐姐说呢,你们太看重我了,不就是皮外伤嘛?没必要放在心上!”无心柳还是那般俏皮地道:“就看重,把我们怎么滴?”笑罢,无心柳再问桃小七道:“程统领巡哨去了吗?”桃小七答道:“嗯。所以让我代他来看看游大哥。”游步楷真的是每逢相投万语少,所以问无心柳道:“你怎么知道这军事机密的?会算?”无心柳答道:“我和道辙被帅府选为了行参军事,所以知道的。”桃小七正欲道喜,却听见游步楷问无心柳道:“这不是好事吗,妹妹怎么一脸忧色?”无心柳越发没好气地道:“好什么好!不是为了大荒山除妖我才不去呢!”在游步楷和桃小七的劝解下,无心柳暂时压了火气。又说了夏凡被提拔为帅府参军,高阳玦升任森字营统领的话,再说了半晌,桃小七便自去了。 兄妹两个送桃小七去后,游步楷便问:“怎么了弟弟?”无心柳在哥哥面前不需掩饰:“他大男人主义!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行参军事,非要拉我去不可!去了还不帮我!总帮着外人说我!说我不顾大局!哥,也许是你说得那样吧,他就站在我的立场说句话怎么了,每次都帮着别人欺负我!”游步楷一面添茶,一面劝道:“行参军事怎么了?哥想当还当不上呢!当然,哥也当不了。——谁不知道你是他另一半,他怎么帮你呀?护着你像话吗?” “怎么不像话?私底下护一下谁知道,我又不是让他当众护我,让我心里好过点不行吗?” 游步楷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不仅仅是个英雄,她也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是不需要那么多大道理的,所以,根本无言相劝。良久,只岔开了话题道:“不知道颜家妹妹怎么样了?还是不是那样愁容不展?看着太心疼了!”既然说心疼颜静,那对有救命之恩的无心柳呢?无心柳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因此顺着哥哥的话题道:“看不惯不代表她有事,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她并没有那么内向,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苦难,所以不知道甜蜜的感觉!她心理很健全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而且每种性格都有优劣。她只是含蓄一点,或许没有大问题!”游步楷佯作苦笑道:“好吧,哥我杞人忧天!”再问了玄铁的事。无心柳答道:“已经九百两了。我保证七天凑齐。”又问了女兵们的事。游步楷正欲答时,聚将鼓雷鸣般又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一章 大统领扬威耀武 小随从笑语修词 无心柳便起身道:“那你休息,我去看看。”游步楷也起身道:“伤已无大碍,去看看,就做散散心,免得闲愁最苦。”无心柳本欲说:“可以去和石别将聊啊。”却又想起石玮是石珊的弟弟,因此只得同意了。兄妹两个及众将来至明德大帐,赵将军便道:“森字营统领报,西北二百四十里外有贼兵五百向我玄岳潜行,帅府命以一千五歼之。谁愿领军?”众将良久无声。虽然是武将,但毕竟都是得道的仙人,纵然心中想去,也不好敢为天下先。最终孟直出班叉手道:“焱字营愿往!”尚在沉吟的游步楷听罢,便也出班叉手道:“游必方愿随!”赵将军道:“孟道辙可去,步楷伤未痊……”游步楷越发朗声道:“末将比孙膑何如?我几历凶险皆能还,众将何可敌乎?”众将嗔心难平且不提,只说赵将军赞其壮,遂下令发兵。 散帐之后,同游步楷相厚的都来嘱咐小心,无来往的都恨着去了。游步楷谢过颜静等人,便同陈衍、丁满回淼字营。一面走,游步楷一面问:“你们怎么看?不久才被我军歼灭千余,为何又施偷袭,而且区区五百?”陈衍大惊:“统领何不向赵将军说之?!”游步楷叹道:“于禁不听庞德之言,为久立功勋;关羽不纳王甫之议,因威震华夏。人为名将,我为村夫,从乎?况且守帅与将军未必不查。”又嘱咐道:“两位自保守防区。此言也不可令第七人知之,否则必方祸不远矣。”丁满笑道:“游大哥过慎矣!” 回营之后,丁满将陌刀队和艮午宫弟子所在的三团拨给了游步楷,陈衍也将自己得力的编了入去。游步楷没有来辞石玮,却留了本要隋征的吴霔、弥霖,并嘱咐道:“说我与无副领带着凑齐的玄铁寻铸剑师去了,最晚三日后必归。”说罢,穿了玄甲,挂了宝剑,又背了环首刀,辞了丁满等,暗暗地乘虎领兵往大教场。 在大教场听了赵将军鼓舞士气的话,便与孟直、无心柳、彭传奇率军出营而去。四人初时尚并骑说话,后来游步楷道:“淼字营军慢,我自都督之,三位请领兵先去,我随后必到。”无心柳一则不放心游步楷,二则对孟直余怒未消,便道:“我和哥哥一处,你们在前先行。”彭传奇不是主将,而孟直也不好发作,只得任由兄妹两个后随。 前军当动,无心柳便问游步楷:“哥,来干嘛?还没好呢?”游步楷正色答道:“我担心其中有谋。区区五百兵马便敢深入我外围不远处,而且是新败之后。”无心柳大惊道:“怎么和我想的一样?!”游步楷也大惊道:“那你怎么不说?!” “我来了就不错了!——哥干嘛不说?” “人微言轻。若不是,遗笑于人;若是,田丰在前。” “哥,你真的太想多了!” “咱哥俩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你去跟他们说。” “你们是一营的,我一个外人,疏不间亲。” “我说他不听!” “我说道辙就听?道辙又不待见我!” “哪有此事?!刚才还说佩服你呢!——哎呀哥,快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于是兄妹两个领军追上前去,由游步楷对孟直、彭传奇说了,不过在之前加了一段:“刚才我们哥俩聊到这股贼兵的可疑之处……”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孟直、彭传奇刚才也在说此事。固然对无心柳有些嗔心,但他毕竟是个豪杰,对兄妹两个的见解是赞赏有加。而后问另三人道:“该当如何?”彭传奇道:“遣人回报帅府……”游步楷道:“不可。高守帅久经战阵,未必不查。恐怕另有考虑。再者说,回报必止军不前,程统领那间怕有差池。军有九变……司马懿破孟达不奏魏主……”无心柳嗔道:“哥,要那么多典故吗?!”孟直顾游步楷道:“先斩后奏,恐怕有违军令?”也不知无心柳是不是在和孟直赌气,只忙道:“第一、我们没跑;第二、我们还是要执行军令的……”游步楷怕他两个再吵起来,便丢了个眼色给无心柳道:“妹妹!”又对孟直道:“我们且去与程统领会合,再作计议,统领以为何如?”孟直道:“兄长之言甚善!” 行了不多时,便与高阳玦部会合了。施礼罢,孟直问高阳玦:“贼究竟如何?”高阳玦答道:“五百贼兵皆隐于小王谷中,甚为异常。既不卸甲,又不偃旗,更大肆举火造饭。”彭传奇道:“小王谷深有百丈,两侧山崖陡峭,且是死谷,若在谷口设地网,在谷上布天罗,焉得逃脱一个?——我且去看。”孟直先令:“兵马偃旗息鼓,敢擅动者军法从事!”方才与彭传奇、高阳玦去探察敌情。 无心柳与游步楷安顿好了本部兵马,便又来了一处。无心柳找了块芳草依依的树荫缓坡,扶游步楷坐下,又问:“要不要躺下休息休息?”游步楷答道:“不用,妹妹也休息吧。”无心柳躺在了一旁道:“要帮忙叫我。”又拿毡笠掩住头睡了。游步楷看着他这可爱的妹妹,因相识感到的庆幸又涌上心来,化作了一首《西江月》: 不道相逢已老,实该珍惜青春。本来倚月了残身,怎晓神交有份。 怅惘当年寂寞,欣然今日心醺。非因佳酿与方樽,只为金兰知认! 无心柳听见笑道:“傻哥哥!”游步楷也笑道:“再傻我也是你哥哥!” “是是是!真像个孩子!” “你不像个孩子?” “不像!就不像!” “那干嘛还和道辙怄气?” “哪有?!” “没有?” “没有!就没有!” “爱之深,恨之切!” “哥!你能不能不说这个呀?” “好吧好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游步楷说罢,自起身往不远处的空地踱步去了。无心柳听见半晌甲胄作响,便揭开毡笠看,见游步楷踱步不住,陷入沉思,便问道:“又想什么呢哥?”倒将游步楷吓了个踉跄。无心柳坐起身笑道:“至于吗?”又想起游步楷有伤在身,便戴了毡笠,起身去扶游步楷回缓坡坐下道:“好好坐着!不许乱跑!”游步楷笑道:“我习惯想东西的时候踱步。” “又想什么?” “要不我去四周探察一下?” “他们不是去了吗?” “小王谷明显是绝地,那么贼兵为何隐于那里?而且故张旗帜,举火造烟,又人不卸甲,马不卸鞍,一副决死战之象。依我看,小王谷四周必然有伏兵。” “我也想过。可这是玄岳外围不远处,数千兵马过来,我们不可能不察觉。” “还是想去看看。你约束军马,我只带冰雪、冰雲、冰霄扮做药农去。” “那还是我去吧。你有伤在身……” 游步楷一面解剑卸甲,一面道:“我可没有那么弱不禁风!而且我无统帅之仪,镇不住这些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无心柳自知劝不过,所以接了剑和甲胄,嘱咐道:“如遇异样,只许远观,不许近察!”游步楷一面换上麻衣,一面笑道:“放心吧,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说罢,与冰氏姐弟妹去了。 青山远看或圆润亦或平滑,好似碧玉一般,旦身临其中,那就是崎岖嵯峨,寸步艰辛。何况游步楷及冰氏姐弟妹都是几百年云来雾去惯了的,纵然是半仙之体,也有些难当。因此游步楷便在感慨之中,填了首《鹧鸪天》: 嵯峨乱石前路难,潺潺溪水大河宽。老林不透三春暖,暗穴犹通地府寒。 峰如刃;涧深渊,几多樵子未家还?文人墨客山川梦,身在山川空枉然。 却不想被冰雪嗔道:“统领何出此不吉之言?不如‘暗穴犹同数九寒’?”游步楷称谢的同时,不禁打量了她几眼,只见:神笔桃红粉面,天生玉骨娇姿。银钗葛帼发青丝,天下几人相似。眼里满函秋水,眉间更有才思。怡然自得笑依依,好个冰家仙子。 看得冰雪都泛起了羞涩,但毕竟不是个凡人:“统领,等回去借了无副领的槊再杀我吧,现在瞪我没用。”游步楷笑道:“跟你爹爹一样,疯!” “不对不对。都说我像我娘亲,美!” “哎哟,你娘端庄贤淑,你这是给她抹黑。” “那您还挑我们仨来?” 游步楷偶然回头,却见冰雲和冰霄离得远了,又见两人偎依细语,情景全不似兄妹。便问冰雪道:“冰霄知道他父母的事吗?”冰雪点头道:“只知道她不是我爹爹、娘亲生的。其余爹爹没敢说。”游步楷顾两人道:“那也不能让他们这样吧?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冰雪面露愁容道:“我也知道,可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好说吗我?”游步楷仰天长叹:“唉!当年冰将军你是何等英雄,怎么就生出这么笨的姑娘来了!不亦悲乎?!”气得冰雪笑了:“那您说怎么办?”游步楷答道:“无他,我收冰霄做义女!”冰雪撇嘴道:“那不成‘我儿奉先’了!使不得使不得!”游步楷嗔道:“小姑娘知道什么呀!我和她爹同姓。再者说,关元帅还俩姓呢!”冰雪满脸都是怀疑:“您又杜撰的吧?敖叔父自姓敖,您自姓游,这十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游步楷不紧不慢地笑道:“关云长,本名冯长生,河东郡解县人。至于敖游,那自然得配雲霄了!”冰雪嗲声道:“子润可不给!” 将卒两人只说到冰雲和冰霄来会合,再才一起攀藤附葛往僻静处去。寻察到距离小王谷南侧崖璧五里之处,见一块十余丈的大石孤孤寂寂矗立在空地上。游步楷看时,既无万红千紫蓬蒿,又无高矮直屈杂树,青苔不生,雨迹全无。冰雲怪道:“难道是当长出来的?!”说罢,欲上前去细看。游步楷拦住道:“休去!”话音未落,那大石顿时而崩。飞溅的却不是碎石,而是暴雨般炽热的岩浆。四人一面掐避火诀,一面闪转腾挪,向后退去。奈何这岩浆不是四散飞溅,而是只向四人流星般射去。四人聚时,岩浆为一股;四人散开,岩浆为四股,也好似无穷尽的一般,不停地射着。游步楷的云慢,而冰氏姐弟妹修为尚浅,因此不消多时,四人便是纷纷落下,好在都念完了避火诀,才没有被烧得重伤。纵然没有被岩浆烧伤,但也走不了了。因为十数把明晃晃而冷飕飕的手半剑,已经架在了四人的脖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二章 冰霄果敢遭尊重 步楷强言被欺凌 游步楷见果然是西方天使军,而且四人都被白刃相加,如若硬斗自己未必不得脱,但冰氏姐弟妹却难保不损。寻思罢,便朗声道:“我乃玄岳统领,带我等去面见汝主将。”因此四人便没有被小卒羞辱。四人被玄铁链锁了,拿黑布包了头被押着起行,走了许久才被叫停。黑布除去后,游步楷最先看见烈烈起舞的火炬,而后才看见火炬照亮的人。黄金板甲,血红披风,却没有戴头盔。天使那自然都是美的,坐在中间的此人也不例外,美的不辨男女。从旁的除了兵卒,还有数十个将领,没有那么严谨地排班肃立,只散散地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虽然大多数都是碧眼胡儿,却又有两个东方面孔。一个是男的,身材短小,獐头鼠目,头上前发髡没了,而后面却梳成了高高的发髻,纵然银色的板甲穿着,也显不出什么威风来。而那个女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有一剑之仇的波多江兴子。故人见面,不可不以笑达礼。波多江兴子见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竟然也对游步楷还了一笑。 游步楷不待西方天使军主将问,便先对其道:“你等若不克玄岳,我降何意?故速备饭,我将赖心以待。”主将听罢笑道:“你饿疯了吧?拉出去宰了。”说的轻描淡写,根本没有把游步楷当回事的意思。游步楷正欲仰天长叹,与无心柳等神交永别,却听见银铃般的语声骂道:“那把我们拉来干嘛?吃饱了撑的!”豪杰永远值得尊敬,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因此众人的目光,从游步楷身上移到了这丽人的身上。只见她:纵是麻衣草履,婀娜杨柳腰身。伊伊粉面有征尘,未失英姿一寸。怒目横眉慷慨,咬唇切齿忠魂。亭亭屹立不卑臣,何惧胡儿白刃。说不怕死是人都会,但真正面对白刃不惧者,又有几人? 连游步楷都为之侧目,何况那些是生命为一切的西方天使军。那主将带着敬意问道:“女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又道:“因为你让我印象深刻。”只留给了背影,却没有回答。但四人被押着走了没到二十步,那主将的语声又道:“好,我就让你们做我攻克玄岳的见证者!——波多江小姐,好好招待他们。”游步楷没有回头,却朗声道:“谢啦!” 波多江兴子便来令士兵给四人松绑,却凑近游步楷轻声道:“你想好了怎么跑了吗?要不要我告诉你办法?”游步楷笑道:“你我又无仇无怨,要致我于死地吗?我妹妹是刺了你一槊,但你也砍了我一剑,早已两清。”波多江兴子一面并着游步楷引路,一面道:“你以为我会相信等我们攻下玄岳你就投降?”完全不像是敌人,也不像个战士。但游步楷没有相信:“攻下玄岳再说吧。未来心,不可得。所以好茶好饭把我们伺候好喽,也许可以感动我们。”波多江兴子居然发起了嗲:“好茶没有,好饭倒是有。人心、人肝、人排,还有人恼,但我喜欢人前臂上的肉。片得薄薄的,再拿冰一镇……哇,清清凉凉,爽口极了!你们要不要试试?”身后银铃般的语声骂道:“畜生!”波多江兴子回头看了一眼,在问游步楷:“你媳妇?”游步楷忙喝道:“休得乱道!我营一个小卒而已!”波多江兴子便佯作漫不经心叫道:“来呀,拉下去宰了做菜!”被激怒的冰雲便骂道:“你个鸟婆娘敢!”说罢,来护冰霄。波多江兴子喝退了士兵,再对冰雲侧目良久:“看起来还挺俊,怎么出口就成脏!不是看你们游统领面子,真把你宰了做菜!”又对游步楷道:“就这还小卒?”游步楷故作镇定答道:“岂不闻小卒过河顶大車乎?我忘了,尔等蛮夷,安知天朝博大焉!”波多江兴子的一双笑眼,直视了游步楷良久,不是责备,而是得意。 玄岳有峰七十二,此处便是第六十九峰,名唤侯爷峰,据说是西汉时有位侯爷在此落过难,究竟是哪位侯爷,则众说纷纭,不得而知。涧深通地府,峰耸接云霄。虎豹林中隐,猿猴绝壁摇。人烟何可见?瘴气满山飘。再看北坡下,恶神钢铁潮。北坡的林木虽然不及南坡的茂密,但山阴却遮蔽了可以令兵器铠甲越发耀目的阳光,而且侯爷峰北坡距离小王谷不足三十里,正是伏兵的绝佳之处。 游步楷自然深知此事,但现在四人都被波多江兴子画了符咒,除了思想活动之外,那就是吃饭喝水,插科打诨了。波多江兴子并没有用人身上的东西来招待四人,而是一人三个饭团。游步楷固然心急如焚,但还是佯作镇定,与波多江兴子胡诌。波多江兴子陪了半晌,再凑到耳畔幽幽地笑道:“你装得一点都不好,因为那里面毕竟有你妹妹。既然吃饱了,那就哭吧。”这席话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波多江兴子说罢,起身扬长而去。游步楷却没有哭,只是“啪”的一声将水杯摔了个粉碎。而后站起身飞速地踱步不住。冰氏姐弟妹见了便上前来问,游步楷却丝毫不睬,还是飞速地踱步不住。冰雪仗着先前与其开过玩笑,便一把拉住道:“您这样有用吗?!”游步楷没有挣脱,目光也顿时呆滞了。身体犹如坍塌般坐下了,口中只喃喃地道:“没有用!”仍是冰雪问道:“她到底说了什么?”目光还是那般呆滞,还是喃喃地道:“她说我装得一点都不好,因为那里面毕竟有我妹妹。既然吃饱了,那就哭吧。”突然,目光又有了神,一缕笑也重回面庞:“只要我们不回去,我那几个神交就不会轻动!”再谢了冰雪:“我说,冰将军怎么就生出了个伶俐虫的姑娘呢?”气得冰雪眉开眼笑:“我代我爹爹谢过您的褒奖啦!” 游步楷料得不错,整整三个时辰里,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仗可打的波多江兴子,又来和游步楷打嘴架:“游必方: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又字什么步楷,哪里像个道士的名字,分明是个俗儒嘛!” “错了,我是‘芳香’的‘芳’,嫌麻烦,去了草字头。再者说,俗儒也是承袭的我华夏文明,不像你,蛮夷之人,还敢妄称汉室子孙,何其不知羞耻耶?!” “哼哼……枉你苟活百年,孤陋寡闻,夜郎自大!我波多江氏始祖乃是大汉献帝玄孙,刘阿知。” “无史可查之事,任由你说罢了!” “《大扶桑国志》载:‘阿知使主,汉灵帝之曾孙也。及汉禅魏,因神牛教,出往带方,得保带瑞,其象类宫城,乃建国邑,保其民庶。後告父兄曰:吾闻东国有圣主,盍往归焉。若久居于此,则恐取覆灭。率子都加使主,女弟迀兴德,及七姓十七县人口,归化。实应神帝二十年也。诏赐高市郡桧前村而居焉。’!” “《倭史》,不足以为信!我读历朝《史书》从未见‘刘阿知’三字!”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吃夜宵?” “如果有,劳烦拿些来,坐人易饥!” 波多江兴子一纵身,去揪住了冰霄,笑着问游步楷道:“你说,是先吃心呢?还是先吃肝呢?或者生吃脑髓?”冰雲便要上前以命相搏,游步楷和冰雪拦住道:“公主殿下不过是跟本统领戏言罢了,你这小子还当真了!如果公主殿下真的以吃人为乐,又怎能这般清新脱俗,风华绝代呢?”波多江兴子笑道:“你既然称我公主殿下,那是不是再见个礼呀?”冰雪喝道:“你别得寸进尺!”冰霄也道:“士可杀,不可辱!”游步楷却道:“士、枉死无意;辱、亦为修行。”说罢,纳头便拜。波多江兴子松开了冰霄,带着几许叹息道:“起来吧!这也是被你逼的!”又坐在了游步楷一侧,还是那般悠然道:“问句正经的,你姓游,你妹妹怎么姓无?”游步楷听罢,嘴角微微扬起笑:“我还想知道呢!怎么就异地他乡六十年,一朝得遇比桃园!”波多江兴子大笑道:“哈哈……你总算说了老实话!”又搭住游步楷的肩道:“游酱,不如我们也结义吧?以后阵前相遇,我们都退避三舍……”游步楷淡淡地道:“为吾妾似可。”波多江兴子推了一把嗔道:“就你还好意思字步楷!奸、险、狡、诈、色,五毒俱全!”游步楷坐正身体,还是淡淡地道:“再敢撒泼我休了你。”波多江兴子羞得满脸飞红:“无耻下流!”游步楷正色道:“你们侵我三界,屠我无辜生灵,光明磊落耶?!”冰雪也随声附和。波多江兴子嗔冰雪道:“长辈说话,晚辈插什么嘴?!没教养!”再和游步楷辩了良久,方才被人叫去了。 夜空之下,晚风之中,篝火之侧,岂不正是冰雲让冰霄偎依之时?而人如其名的冰雪,则在篝火的另一边和游步楷论心中的诸多谜团。游步楷道:“上次我和无副领根本没有向她通名姓,她是怎么知道的?”冰雪又道:“既然知道我们不会投降,为什么不向魁酋说之?而且时不时对您以言相击?”游步楷喃喃地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又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冰雪再道:“既然知道因为我们被擒,而使孟统领他们不会中计,又为什么还在这里伏兵?就不怕玄岳的大军来围歼?这里可是玄岳的腹地?孟统领他们也应该回报了玄岳帅府,为什么不见大军来战?”游步楷还是喃喃地道:“用我们做饵引我妹妹他们来救?可为了多则不过几百兵,数位低级将领,值得吗?还有被围歼的风险?桩桩件件,太不寻常了!”两人除了怀疑有内奸,余外别无一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三章 游必方离奇脱困 无心柳置气遭囚 北斗七星高,云在月上飘,梟鸣虎咆哮,睡意更寥寥。北坡虽然看不见那一轮将圆的月亮和云,但忽明忽暗的月光,却告诉了睡意寥寥的游步楷,夜空中风云星月的变化。看不见的何止是云和月,还有那一对仙侣的争执。游步楷经过十几天与无心柳的相处,心中基本能想象出她现在在做什么。她是个义气深重的人,而孟直是看全局的人,所以两个人必有争执。而罪魁祸首,就是因自身疏忽大意被贼兵所俘的游必方,不由得不一声长叹。冰雪听见便道:“统领叹什么气?又想什么呢?”游步楷不想让人知道无心柳和孟直感情生隔阂的事,但也不能硬说没有,因为冰雪人如其名,所以只道:“我想石珊了,不知何时可掇?!”冰雪本欲说:“吉人自有天相。”又寻思道:“何时可掇?”再听见游步楷悲声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冰雪笑道:“您还好意思说子润!”游步楷本是想搪塞一下,不想真动了一怀愁绪,满腔离恨。却待要与智者倾诉,只见冲天火光顿时而起。 火龙飞舞,火蛇盘旋,火鸭四散,火马奔腾。不是侯爷峰北坡,而是小王谷。疑惑的游步楷四人又被玄铁链绑了,因为波多江部要去打仗了。游步楷只在史书中读到过秦军乐战,现在却是亲眼所见什么叫乐战。如果没有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兵器,这一群欢呼雀跃的人,岂非是去赴丰收的人吗?难道他们不知道战争是何等的残酷和血腥?难道真的坚信必胜无疑?看着这些凶神恶煞如洪流倾泻而去,游步楷怎么能不为她的神交们担心?但波多江兴子留下的百夫长和百余兵,也不是泥塑偶人,何况还有将四人身体压得只能躺倒在地的玄铁链。没有放弃的不只是游步楷,还有冰氏姐弟妹。可是无法用语言交流,因为看守是人盯人,而且不容发出一点声音。 八只眼睛,足足观察了两刻钟,却没有发现丝毫可乘之机。小王谷的火小了许多,但喊杀之声却惊天动地。听着这不祥之音,游步楷的心中百感交集,可为之奈何?蓦然间,一声虎啸从侯爷峰上传入游步楷的耳中,不由得便是一喜。再一声虎啸之后,那百夫长的胸前便多了一道又细又长,且涌血不止的伤口。这些看守见自己的百夫长轰然倒下,又看见颜静手持双剑领百余兵在前,因此是慌不择路,都作鸟兽散了去。 颜静也不去追杀,直来给游步楷解锁道:“步楷哥哥没事吧?”游步楷却忙道:“没事。孟统领他们在小王谷?”颜静一面扶起,一面答道:“嗯。还有赵将军他们。”游步楷不由得望向小王谷:“有多少军马?!”颜静答道:“三千兵……”游步楷叫了声:“不好!”再对颜静道:“你马上去让赵将军撤军!我被贼将画了符咒,现在形同凡人,乘虎也飞不得。你只和赵将军说天柱峰有失。我自会回去解释。”颜静道:“好!我留下这些兵护送你回去……”游步楷谢绝了:“不用不用!你带着也好破围!” 送颜静领兵去后,冰雪便请游步楷乘虎,游步楷却道:“你和冰霄一起坐吧。”冰霄谢绝不肯,游步楷一面来推,一面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让冰氏姐妹乘上虎,游步楷和冰雲便随手拾起西方天使军遗弃的剑,在前开路而行。 其实玄岳军对小王谷只是佯攻,而主力却伏兵于两侧,打击从侯爷峰来的西方天使军救兵。然而西方天使军的岩浆雨,攻击的却是伏兵之处。赵将军见事泄,又见岩浆雨密集,便下令:“伏兵出击,与贼混战!”于是杀声大作,奔向西方天使军,与之混杀,从而使岩浆雨不能再落。双方的兵力都是三千,虽然玄岳军被岩浆雨击伤了一些,但地形却是玄岳军有力,而且金伯谦、彭传奇、刘丽莎、柳青云、孟道辙、高阳玦都是身先士卒,故此士气也很振奋,致使战局七分在玄岳军掌握。所以颜静来报了赵将军,赵将军却是将信不信,欲退不舍,只道:“你再领兵去护游步楷,说我自有守天柱峰之计。”颜静去后不多时,西方天使军便开始败退,赵将军便令:“桓再琰和任丹玉继续围困小王谷之贼。”而后自领先锋,追赶西方天使军主力。 当游步楷听完赶来的颜静转述赵将军之言,便仰天长叹道:“唉!人为名将,我为村夫,信乎?!”无奈之下,只得快马加鞭赶往天柱峰。途中冰雪借故凑到游步楷耳畔轻声问:“为什么不让颜统领先回天柱峰报知帅府?”游步楷也在其耳畔答道:“颜统领是忠厚人,不知机变。况刘副帅只为‘六合’与‘六(liu)合’便同我说了三天,若此事,岂非当论三秋?——……女为悦己者容!”见冰雪窃笑的冰霄便问:“你们说什么呢?”冰雪忍住了笑,却守口如瓶。游步楷见冰霄嗔怒,便微笑道:“我听说双胞胎都能心灵相通,你不妨问问子润知也不知。”因为心灵相通的话题,所以想起了心灵相通的人,便问颜静:“刚才有没有见到无副领?”颜静真的忠厚:“无姐姐被孟统领派兵押回了军营……”游步楷大惊:“为什么?!”又喃喃地道:“为了救我!”颜静误以为是在问她,便答道:“嗯。无姐姐还让我一定要救回你。” 游步楷并没有同颜静上天柱峰,而是让冰雪代其去向帅府说明情况。同冰雲、冰霄回淼字营来,自然只和丁满、陈衍简单说了几句,而后回自己帐内净身更衣,再沏了一壶茶,拿着来了监牢。 一灯如豆,还在因风而舞。昏暗的灯光摇曳不止,照着粗大而密集的监栏,也照着卧薪的人。虽然闭着那双深不可测的杏眼,但却将小刀眉蹙着,嘴角也微微向下,那颗赤子之心不知是为义而忧,还是在为情而恨。当带着蒲骚口音的语声隐隐传来:“押狱姐姐,我是淼字营的游必方,来看看焱字营的无副领。不成敬意,姐姐买些糖吃!”顿时便睁圆杏眼,坐起身来细听。听见游步楷又被狱卒讹了二两银子,才得知自己牢房的位置,便立刻站起身整了整装束,再笑着扶栏而待。过拐角走到监栏外的游步楷也是一张笑脸,看了半晌监栏内笑容依旧的妹妹,叹一声道:“嗯!这儿舒服吗?”一面说着,一面席地隔栏而坐。无心柳也坐下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又不尝胆!”游步楷岂有不怜之礼,却还是笑道:“我这就去给你弄一个,可好?”无心柳笑着瞪了一眼,又在游步楷胳膊上拧了几下,再问:“冰雪、冰雲和冰霄都回来了?”游步楷倒了茶给无心柳,再说了自兄妹两个分别到被颜静救的全部经过。无心柳的才思实在游步楷之上,所以喝着茶听罢便道:“她太诡异了!到底想干嘛?而且明显留守不足……”游步楷恍然大悟:“妹妹是说她有意让你们救回我们!可到底是为什么?”兄妹两个将一壶茶饮尽,也没有想到波多江兴子究竟欲意何为。游步楷便道:“想不通就不想了。对了,妹妹怎么进来的?”无心柳嗔道:“臭哥哥,明知故问!”游步楷大笑道:“哈哈……我是说,你怎么把道辙惹火的?” “是他惹我呀哥!我们好不容易才知道你们的位置,他自己不救就算了,还反对我们去救!” “于是乎我妹妹就口不择言,目无军令,然后孟统领就大义灭亲,杀猴儆鸡。” “坐牢就坐牢,怕他!哼!” “听哥一句劝,等人回来你认个错就完啦。” “就不认!而且我根本木有错!” “摊上你这么个‘媳妇儿’也真够背的!” “谁是他媳妇儿?!——哥,你知道吗?我都为他哭过多少回了!” “我妹妹哭!不信!” “哥,别看我嘻嘻哈哈,开开心心。静下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伤痕累累!他都不稀罕哄!” “傻!二!二到姥姥家了!” “也不都是因为他啦!” “嗯!没有人的心灵,是一尘不染!” “是的!——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爱看他身上的毛病,他自己也跟我说要多看优点……可能,是我对他要求太高了吧!” “我想象不出,你哭的样子。” “自从和他在一起,我就学会了哭!” “为什么?” “他老让人伤心啊! “爱之深,悲之切!” “说实话,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跟了他以后就知道了!” “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 “以前听歌《心痛》,我老觉得心怎么会痛呢?除非是病,后来才知道就算没有病,人的心真的会痛!” “因为你在乎他!” “但也并非总是这样,当然还有好的一面!” “废话,你是绛珠仙子鬼理你!” “哈哈……神瑛侍者理我! “我不是神瑛侍者,我是倚月道人。——你也别想那么多得失公平。” “爱情本来就没有得失公平可言!” “你知道啊?” “当然!” “问句正经的,你哭的样子好看吗?” “谁哭还去照镜子啊?!反正不是嚎啕大哭!哥,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有啊!” “我看没有!” “你又不是我妈,你怎么知道?” “别人哭,你还问好不好看,哪来的良心?” “外刚内柔……” “说谁呢?” “绣花枕头!” “哈哈……跟你发发牢骚也不行啊?还这么数落人家!” “你发!” “我要是绝起情来,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 无心柳说着,便又来拧游步楷。游步楷也不躲,只笑道:“就你这小身板,杀人不眨眼?也就欺负你哥我罢了!”无心柳又将那笑眼瞪起,却待捋袖揎拳,却听见战鼓响了。但见游步楷毫无起身之意,便问:“怎么不去呀哥?!”游步楷悠然答道:“我法力被封住了,去也没用。”无心柳毕竟是个有担当的人,便劝道:“可你还能指挥啊。”游步楷冷笑道:“哼哼……言不听,计不从……”无心柳不待游步楷说完便喝道:“哥!刚才是谁让我别想那么多得失公平的?!还修道的呢!好意思吗?!”游步楷这才醒悟,便立刻站起身来谢了无心柳:“谢谢妹妹开释!”而后转身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四章 无心柳获释升职 游步楷关山出围 游步楷刚出监狱大门,却见冰雪下云端来,手里还拿着烁烁放光的令箭,便问道:“赦无副领的?”冰雪答了,又道:“如初仙子去我营找您解符咒呢。”送游步楷去后,冰雪进监狱向押狱传了令。无心柳一出监房,冰雪又传高守帅令道:“命无心柳暂行森字营统领!”无心柳领了命,却向押狱索要游步楷的银子。冰雪便忙拉着出狱:“哎呀!火烧眉毛顾眼前吧统领!”出监狱大门冰雪松开手掩口笑道:“跟她们要银子!”无心柳强辩道:“介叫物归原主!——不说啦,走马上任去!” 冰雪与无心柳互相辞别,便驾云回淼字营来。不想慌作一团乱的人群中游步楷,方才入营门,而且是气喘吁吁。便上前接了茶具扶着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从昆仑山玉虚宫走下来的呢!”游步楷喘息稍定,却挣脱冰雪的手,再拿过茶具低声道:“去和吴霔、弥霖暗自护送石别将回倚月轩!”冰雪领诺去后,游步楷将茶具往地上重重的一摔,慌乱的众军便都看了过来,于是游步楷横眉立目大喝道:“慌什么?道爷还没死呢!”众军顿时肃然。游步楷又道:“伙房全部开拔如意峰;中军卫队去鑫字营领三倍的弓矢铁炮!”说罢,也不睬众军称诺,只不急不缓地走回大帐。 陈衍和丁满都上了前线,因此大帐内只有如初仙子,与被解了符咒的冰雲、冰霄。如初仙子拦了游步楷行礼:“非常之时,还是解符咒吧。”帮游步楷解了符咒后道:“以后若有时间我将解咒之法传授你等,当下要赶回帅府。” 送如初仙子去后,游步楷也要往前线去。冰霄拦住道:“您还是穿上甲胄吧。”游步楷笑道:“我得知道在哪啊!”冰霄便要去向无心柳索,冰雲拦住道:“就让统领穿我的吧。”游步楷越发笑道:“你不嫌短,我还嫌长呢!”又道:“将无贪生念,士有必死心。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冰雲去取弓矢火炮;冰霄去都督伙房。”冰雲领了命,冰霄却道:“我不去!我做护卫跟您!”游步楷本欲道:“我们谁护谁呀?”却还是同意了冰霄跟去前线,却又对冰雲道:“你是去帮忙,不是去狐假虎威,指手画脚。如果不需要你,来如意峰找我。” 以玄岳军的一万兵力,要想将方圆八百里玄岳全部守住,显然没有可能。好在玄岳的山势就似一株铁树,天柱峰如花屹立于中央,周围一百零八里的环形盆地,外围就是错落无序,山形各异的另七十一峰。通往环形盆地的山谷只有七个,而且藏于密如蛛网,凌乱如麻的三百六十五条沟壑之中,因此只要用心防御,再启动金光结界以阻飞天之路,则可称百二河山。 如意峰是玄岳第八峰,位于天柱峰以东二百里,虽然不甚高,但却是玄岳金光结界的四十九柱之一,而且与右边的浩峰,扼着一条直达环形盆地的路,其重要可比长安函谷;犹如洛邑虎牢。纵然只有两个团近八百兵,但雄关险道,加上强弓硬弩、抛车铁炮,又有丁满、陈衍坐镇,但游步楷心中还是非常担忧,毕竟波多江兴子太过诡异。 同乘一骑的冰霄,也是柳眉紧蹙,美目含思,多次对游步楷欲言又止,但终究说了出来:“统领,听子润哥哥说,您和我们爹爹、娘亲认识百余年了?”游步楷自然知道冰霄想问什么:“也来往的少。如果想知道你生身父母的事,直接去问你爹爹和娘亲呗。”冰霄失望之余又显怜意:“我怕伤爹爹和娘亲的心!如视己出……不,是胜视己出的对我,我还去问!子清姐姐和子润哥哥也一样!”游步楷转念想来:“堵是堵不住的,堵住了也会成心病!”寻思罢,便对冰霄道:“其实你姐找过我,让我有机会告诉你。说这是你爹爹和娘亲的意思。可我想疏不间亲,所以刚才让你回去问。”冰霄自然欣喜若狂:“不会不会!爹爹和娘亲让您告诉我肯定觉得您最合适!”游步楷便道:“你生身之父叫温孝泽,他才华横溢,学贯古今,只是久考不中。愤世恨俗之下,误在状元楼写了一首《满江红词》:‘五爪盘龙,竟沦落、寒渊暗穴。叹壮志、井蛙嘲讽,鼠蚁宣泄。荒野虬驹双翅展,庙堂赑屃残文碣。恨奈何、且待跃飞时,平冤孽。腾云上,天下阅;千万里,随心颉。纵横间、布雨作风雷烈。四海遨游腥雨起,乾坤扫荡神仙节。小苍穹、宇宙任逍遥,凌霄阙!’——有贪功者便以反词禀报了朝廷,朝廷是另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你生父不愿受刀笔小吏之辱,自戕于狱中!你生母婀荷氏,本被当时还是团练副使的冰将军接到自己家中,但闻知噩耗,便在那夜回去投了家里的井!那时,你才两岁!冰将军安葬了你生母,又怕朝廷追究,便叫你娘亲带着你到老家躲了两年,后来冰将军调任岳州做团练使,才把你们接去一处,只说是二女儿!我是冰将军的旧友,又是方外之人,见你们姐弟妹甚不像,才问出来的!”再将好言劝了冰霄几句,便到了如意峰。 日上蒸蒸云似火,山青雾锁松林。蓦然略过数飞禽,遨游天与地,情放唱高音。八百儿郎严阵待,胸中赤胆雄心。刀枪摆列耀森森,誓诛来犯者,意决不沉吟。丁满虽然年少,却深谙用兵之道,只几句言语便将近八百儿郎说得热血沸腾,一胸壮志。见游步楷和冰霄下得云端,便同陈衍来迎道:“统领无恙否?”游步楷答了,再一面同两人寻视各处,一面问道:“关下贼兵多少?”陈衍答道:“三千,三更到的关下。”游步楷怪之:“何不奇袭,先挫其锐?”丁满笑道:“英雄所见略同!——统领请看关下。”游步楷走到城边往下看时,只见吊着数颗黄头。丁满又笑道:“此副领之功!”游步楷看罢,大赞了陈衍。 游步楷让士兵们都看见了一身布衣的自己,而后要了一把交椅,往门楼之下悠然坐了。侍立于侧的冰霄笑道:“不要再跟您弄张琴来?”游步楷笑道:“好是好,可惜我不会。你应该会吧?”冰霄道:“学过,不喜。”话音未落,冰氏姐弟下云端来。游步楷便问冰雪:“你怎么来了?”冰雪走到身侧,不动声色地低声道:“石别将不回去,是吴霔师兄加重了安神汤的分量,他俩才能弄回倚月轩。”游步楷等了半晌,但冰雪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来,所以便道:“我问城门楼子;你说蹲个猴子!”冰雪还是不动声色地低声道:“我想倚月轩太小,住不下,所以还是来跟着您当卫士吧。”游步楷故作仰天叹道:“唉!想当年冰将军南征北战,何等英雄,怎么生养出来这三个不肖子女!不亦悲乎?!”已然立于另一侧的冰雲笑道:“我们当卫士就不肖了?”冰雪也道:“我们爹爹、娘亲也都当过卫士,所以,我们很肖!”游步楷对冰霄道:“劳烦你去帮我找本书来,带字都行。干坐着无聊,闲话无威仪。”冰雲和冰雪是孪生姐弟,所以聪明也不逊一筹。让冰霄独自去后,便等着游步楷吩咐他姐弟两个。奈何游步楷却道:“你们爹爹可能当过卫士,但你们娘亲,绝无可能。”冰雪道:“我娘亲给我爹爹当过卫士。——统领,子滢走远啦,说正经事吧!”游步楷便道:“我只告诉了她,她生身之父是个不中秀才,误写反诗,自戕于狱中,生身之母闻噩耗也投井殉节了。你们别说漏了,最好写封信回去跟冰将军说一声。” 冰霄没有找来书,因为西方天使军的炮石已经纷纷飞来。游步楷吃过岩浆雨的亏,而纷纷砸下来的炮石,也和岩浆雨一样炙热,而且落地便炸。因此游步楷便下令道:“众军后退于内侧暂避!”但他自己还是坐在城门楼前的交椅上不动,陈衍、丁满和三个亲兵也侍立于侧未离。炮石足足打了两刻钟,而后便是云梯和步兵方阵涨潮般涌上坡来。游步楷慵懒地挥了挥手:“我们开砸。”十二架抛车,百余发装药的铁炮,打退了西方天使军的第一次进攻。经过几轮攻防,双方的炮石都用尽了,所以这一轮便是强弓硬弩的较量,但玄岳军毕竟是居高临下,又是三方扼道,因此西方天使军又被打退了下去。 游步楷见日渐迟暮,便道:“士卒换班吃饭!”但获答道:“伙房未至,难以备齐。”游步楷略有所思道:“营卫队不来,可能是在等鑫字营的弓矢铁炮,伙房迟迟不到,却是因何?”正欲使冰雲去催,又听见人喊:“关后有大军来!”丁满道:“如若增兵,为何不先来报?”与游步楷等人转到关后看时,哪里是什么援兵,尘土飞扬之上,明明是十字旗迎风招展。游步楷才叫了一声:“不好!”却再听见如意峰上人喊:“前面有羽翼贼飞来!”丁满没有回顾,却厉声高叫道:“射之!”再对游步楷、陈衍道:“怕是天柱峰被围!我先领百骑去探,二位统领保守关碍!” 游步楷虽然送走了丁满,但他担心的不是天柱峰及大营被围,而是担心已然失陷。现在留陈衍都督关后,自己还是带着冰氏姐弟妹往关前交椅上坐了,脸色却不禁肃然了起来。 经过又一轮的攻防,时至月升。如水的月光,却照着残破的壁垒,和疲惫不堪,尚存三分之二的将士们。丁满完好而归,所领去的百骑,却是一人一马无存。血污满身的丁满见了游步楷便道:“天柱峰失陷矣!”喝了冰雪递给的水再细说道:“我领兵方入腹地,便遇五百余骑一面拦截。我不敢恋战,只奋力向天柱峰。却才到峰下,便是矢石如雨,而后又是两支骑兵左右杀出,后面追兵赶上,在众军苦战之下我才得回,而众军尽殁矣!”游步楷先没有就事论事,而是拍着丁满的肩头笑道:“我家军师真虎威再世!”再才道:“既然天柱峰已失陷,而此关也不能久守,依我之见不如弃关,离玄岳,去寻赵将军会合,再作良图。不知副领与军师意下何如?”良久,丁满方才长叹一声道:“唉!只得如此罢了!”游步楷又问:“当何时动身?”丁满道:“深夜虽有力隐秘,然锐气堕矣,不如事不宜迟,击贼于无备。”于是便传令稍作休整,而后一齐杀下关来。奈何西方天使军早已有备,故此激战不久,游步楷、陈衍、丁满便被冲杀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五章 帅府空留大印 山庄迎迓宾朋 森字营虽在南岳战绩寥寥,但毕竟有兵千余,所以只被换防成了天柱峰及各衙门的守兵,高阳玦出哨却是高守帅钦点的。如初仙子给游步楷解了符咒后,却没有回帅府,而是来找刚上任的无心柳。也没有拘礼,更没有说什么套话,只道:“你领本部护送伤兵及神将家眷往破砚山七红庄,黄亚娇领鑫字营一团随你去。”无心柳虽然吃惊,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应诺道:“末将但保不失一人!”送如初仙子去后,便和桃氏三姐妹及各团主官安排马匹车辆,清点人员辎重,再对刚回大帐的桃小七道:“淼字营石别将和垚字营颜统领的双亲,还需要姐姐细心。”桃小七却答道:“颜统领双亲我已去接了,但石别将还没有找到。那我再去找。”转身刚走几步,被无心柳叫住道:“姐姐不必去了。游大哥肯定料想到了,所以应该已使人护送回了倚月轩。”又将倚月轩的位置告知了桃小七,再道:“我虽知倚月轩所在,但不知七红庄路径,劳烦姐姐了。”桃小七去后,一切便都已停当。无心柳和黄亚娇只来帅府请令,却不想帅府人去阁空,一个人都没有。黄亚娇惊愕不已的却待去找寻缘由,无心柳拦住道:“不要声张!你我自领兵去,高守帅等自有良谋。”说罢,又去拿了帅印兵符。黄亚娇失声道:“你……!”无心柳平静如常:“以后肯定有用。何况放着也是放着。” 无心柳劝得黄亚娇惊魂稍定,才一起出帅府,回来假传帅令辰时初刻出发。大队人马刚离了天柱峰不远,却见淼字营两百余人押着十几辆辎重车东去。无心柳纵虎上前去问,得知是伙房和营卫队,便要这支军跟自己走,却获答道:“游统领命我等押着这些网如意峰。”无心柳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有人答道:“无副领。焱字营无副领。”无心柳摇头道:“不对。我是游统领的妹妹。所以我既我哥;我哥既我。你们跟我走,回头我保你们没事。你们不知道吗?我们哥俩不分什么彼此的。”兄妹两个的关系淼字营可谓是无人不知,而游步楷拿女孩没辙更是无人不知,所以也不怕游步楷事后追责,因此就跟着去了。 护送着老弱妇孺的家眷,押运着粮草辎重,为了安全起见,又走的是最偏僻之路,所以行军速度可想而知。行至未时七刻,方才到达破砚山地界。正是好个去处:百顷桃园百顷田,翠微银杏柳如烟。涟漪碧浪隐鱼蟹,摇曳清风飞鹤鸢。曲径徘徊通玉竹,小溪潺湲出流泉。白云堆絮穹犹洗,日照怀柔山更妍。云霞望去,又有半山亭一座:迎友长亭百合鲜,荫垂树下设秋千。伊人巧笑与君子,不是仙来也似仙。看那打秋千的女子:穿一身鹅黄纱衣,内衬鹅黄长裙,黑发披肩,鬓发捶胸,别一朵芳香怡人的黄蔷薇。甲字脸上眉晓月,目若朗星鼻悬胆,唇似樱桃,面韵桃花。月里嫦娥虽不是,六宫粉黛也难逢。那推秋千的男子自也是青一身衣,风流倜傥,弱冠之年,潇洒异常。其实亭中还有一人,在那里若痴似呆地坐着。 与无心柳引路的桃三姐见了亭中之人便道:“统领你看,我七妹他们先到了。”无心柳便与黄亚娇、桃三姐下到半山亭前。那若痴似呆的桃小七,和打秋千的一对人见了,便来迎道:“二位统领劳乏,先在此饮一杯清茶再往柴扉。”无心柳与黄亚娇进亭坐下问道:“吴霔、弥霖,是不是我哥安排的?”那一身鹅黄的女子便是弥霖,抢着一面奉茶,一面道:“姑姑猜得正是。”无心柳惊讶道:“‘姑姑’!你是我哥的螟蛉之子?!”弥霖笑着反问道:“姑姑是我家统领的亲生胞妹?”吴霔也笑道:“‘姑姑’也叫得,比如吕望之尚父;管子之仲父;范增之亚父。”无心柳斜了一眼:“武侯还相父呢!”茶罢,六人升上云端,领大队王七红庄。 行不多时,屹立在破砚山之巅的七红庄便映入了无心柳眼帘。虽然是白粉璧,马头墙,还有灰布瓦,虽然堂廊楼阁装饰精巧,但那围住五顷方地的石基粉璧灰瓦院墙,和那底方三十丈六层高三阶的八面主楼,组成的分明是一座雄伟城堡。无心柳与黄亚娇赞叹一回,便传令驻军:“我营三个团成‘品’字型围庄下寨。黄统领,你们就在庄内安营吧,因为毕竟是铸造兵器,所以需要安全。”黄亚娇自然应允了。 不说森字营三个团去围庄下寨。只说无心柳与黄亚娇及鑫字营一个团,被桃氏姐妹引着来到庄门首,无心柳见二十个长大庄客持刀枪素列两边,便一面入去,一面问桃小七:“姐姐你们是修仙之士,怎么贵庄如此壁垒森严?”桃小七答道:“统领不知,此处常有兵祸,我们也不好插手俗间之事,只得建堡于此,以使乡民战时避难。”原来这院墙外侧看去及其素雅,但内侧却暗藏宽丈余的甬道,甬道上设有三弓床弩和大型连发弩,还有炮车在墙内侧的不远处,院墙所护持的不仅仅是那栋主楼和周围的园林布置,还有以砖石所建的一百零八间民居,民居与巷道按诸葛武侯八阵图所设,但是多半没有人居住。故此桃小七便向无心柳建议道:“就让鑫字营和淼字营的弟兄住进这些房舍里吧?”无心柳做了淼字营的主:“卫队可以住这,伙房还往里一些,因为要供给伤病。吴霔和卫队长同庄客安排吧。”黄亚娇也自然同意并差人去安排。又走了不久,无心柳便道:“侄女,伙房和伤病就住这,去安排吧。”再对桃氏姐妹道:“还请姐姐们给神将眷属找个稍好一些的房屋安置。”桃三姐笑道:“这些好说!”遂也领着神将眷属去了。 巷道尽时,便现园林。青石铺成的曲径稍有起伏,两侧或松或竹,或桐或柳,或兰或蕙,牡丹与芍药相应,百合同蔷薇交辉,寿山石其中玲珑,荷花池菡萏欲开,蝶蛱曼舞探芳菲,紫燕低翔穿绿叶。 无心柳现在没有心情玩景,所以黄亚娇也只得随着进了主楼,游玩一般的登上了第三阶的二层,入得厅堂。看时,八面镂空窗格,挂有芦帘,三方妙笔画屏,东面的绘山水;西面的绘花草,而北面的绘鹓鶵游九天,三幅屏风将原本四丈见方的厅堂,隔出了一丈之中。这一丈之中正设坐榻,两侧各有一套圈椅茶几,而僻静处养着小罗汉松、文竹、茉莉花、水仙。素雅之气,何用言说。桃小七按尊卑请无心柳、黄亚娇同榻而坐。无心柳是个不拘礼的,只往西侧末位坐下道:“这近水楼台,姐姐就甭客套啦。”黄亚娇也只得坐了东侧末位。桃五姐笑道:“二位统领的意思是让我姐妹在此站着侍奉吗?”无心柳已然靠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我可不吃姜(将),再者说,姐姐们是主,坐哪不行啊?”说着,丫鬟奉茶至。桃氏姐妹只得挨着坐了:“请用茶!”黄亚娇端起杯子问道:“是在半山亭喝的吗?”桃五姐答道:“正是。这茶是破砚山特有的,因此叫破砚茶。虽不是什么名茶,但尚堪一味。”无心柳对茶称赞几句,再道:“我去看看石别将。”桃小七却道:“石别将被吴霔道兄下了安神汤,还没有醒呢。”无心柳只得又坐下道:“也不知道玄岳怎么样了!”神情和语声,将担忧显现无疑。另三人的担忧也被勾了起来,黄亚娇道:“是啊,连高守帅他们都不见了……”无心柳要拦她,但话已出口。所以桃氏姐妹惊道:“啊!究竟怎么回事?!”无心柳只得说了,却再道:“既然叫我们出来,那自然有安排,我们就不要替古人担忧啦。”劝到桃三姐、吴霔和弥霖上楼来,便叫:“饿啦饿啦!吃了再说吃了再说!” 第一阶二层的饭厅内,失口的黄亚娇哪里还敢言语,而桃小七、桃五姐也不会泄露军事机密,更何况现在的话语权被无心柳姑侄三个掌着。桃小七随着笑的同时,也发现无心柳居然真的不吃姜。无心柳也发现了桃小七把目光投在她挑姜的筷子上,便羞涩道:“我从小就不吃。”桃小七笑道:“其实我也不爱吃,我们倒是趣味相投!”吴霔笑道:“姑姑也不吃蒜吧?不然怎么会入我道门呢?”无心柳淡淡地道:“侄女,往死里掐。”看两人闹了一回,无心柳便叫停:“上天有好生之德,且留他一条小命吧。”既然借此逝了忧怀,那饭也就吃得快了。却才饭罢,便有人来对桃小七报道:“那客人醒了,使我来寻吴霔、弥霖两位道长。”于是众人便去看石玮。 石玮被安顿在第二阶二层东北的房间,房间内的布置也很精致素雅,只是一幅《猛虎上山图》显得霸道。石玮的伤势虽然已无大碍,但元气尚未恢复,所以见无心柳等进来,也只能勉强站起身唱了个无礼喏。无心柳却嗔道:“想让咱哥说我害贤吗?还不躺回去?”扶着躺下再问:“饿了吧?想吃什么?”石玮只道:“米面都可以,不必费心。”但无心柳还是吩咐弥霖:“先下碗面,再包饺子。”名义上是吩咐弥霖,可暗地里却是在对桃氏姐妹说。桃五姐便道:“我去吧我去吧,霖妹妹她又不熟。”无心柳自然谢了。桃五姐和弥霖去后,无心柳待黄亚娇与桃氏姐妹问候石玮几句,便下逐客令道:“问也问啦,该让我们一家子说会儿悄悄话了吧?”与吴霔送桃氏姐妹和黄亚娇去后,便对石玮和盘托出了玄岳之事,又道:“所以我把这里的防守之任交给你,我回去看看。”石玮大惊道:“干嘛是我?!我不行,给黄统领不就好了!”无心柳撇嘴道:“她!一下就傻了的!”又道:“我交给你不是信你,是信咱哥。咱哥能让你当别将,就说明你有过人之处。”石玮不好再推辞,因为他自己无法回玄岳,却道:“可我就一别将,黄统领他们服我吗?”无心柳笑道:“这好办!我现在就任命你做淼字营统领,兼领森字营和鑫字营!”说着,拿出帅印晃了晃,再叫吴霔去向桃小七借纸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六章 无心柳重托兵权 石别将扬威坐断 无心柳写好了文书,便拿给石玮来看:“看看像不像。”石玮接过道:“我只是略通文字,哪能和统领论文!”说罢便看,初见字迹工整,细观文采奕奕。称赞了几句,又道:“统领和老大真不是失散多年的同胞?不然回头来个滴血认亲?”无心柳道:“不要吧?多疼啊指头!”吴霔笑道:“这话耳熟得紧!您哥哥就这句。”石玮也附和:“可不是!看来您二位根本不用滴血认亲,反正不是今生,就是前世的兄妹。”无心柳大笑道:“哈哈……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滴!” 玩笑几句,无心柳便道:“现在好好休息,一会儿还要撑着去见五个团长呢。”说罢,在文书上盖了帅印,再卷起拿着找黄亚娇、桃小七。 桃小七是庄主夫人,而黄亚娇既是知情者,也是现在这里职务第二高的,所以纵然两人都回房歇下了,无心柳还是去叫了起来。还是来了三阶二层的厅堂,无心柳还是随意坐了,等桃小七将上茶的丫鬟屏退之后,便拿出了伪造的文书道:“这是我假造的。我必须先回玄岳看看,也不是不相信二位,但毕竟女孩家难以服众。当然二位也必须在从旁佐佑护持。”桃小七和黄亚娇一面听无心柳说,一面看玩了文书,所以便道:“这样最好。就像我们女子做一世饭,可大厨永远是男子。”既然桃小七同意了,那无心柳的目光便转到了黄亚娇脸上。黄亚娇见两人都看着自己,便道:“我一定尽心辅佐石别将!”无心柳瞟了一眼道:“切,还以为你不同意呢!”三人又来了石玮房间。见石玮已经吃完了弥霖和桃五姐做的饭,便安排了良久,再差人去叫四个团长及淼字营卫队长来主楼。 无心柳亲自帮石玮整理好装束,又直扶着上了三阶二层的厅堂。既是她宅心仁厚乐于助人,又是她在用行为说:“我支持我义弟。”但现在无心柳却和黄亚娇并榻而坐,石玮坐在西侧上位,桃小七坐于东侧上位,吴霔、弥霖侍立在榻的左右,因为现在的尊卑就应该是这样。由于桃小七之前已让仆者添加了椅子,所以四个团长及卫队长入厅堂向两位统领见礼必,便按年齿坐了。无心柳便拿出文书道:“这是黄统领与我去向高守帅请令时所得,高守帅说到达七红庄后示众,可我来的时候忘了,黄统领也没有提醒我,还好刚才想起来了。”佯作漫不经心地展开来看,又佯作看了几行才失惊道:“啊!难怪高守帅事先要把你弄到这里来,原来如此啊!”口里说着,圆睁的杏眼看向了石玮。石玮也佯作疑惑道:“怎么还有我的事儿?那得问七姐姐,是七姐姐接我来的。”桃小七也佯作道:“什么吗?!如初仙子只是让我带你来,还有就是告诉我二位统领率大队人马随后就来,其他根本没说什么!那上面写着什么?”无心柳把文书给吴霔道:“你念!”说着,便起身到石玮前道:“起来吧!”石玮一面起身,一面赔笑道:“怎么了,姐姐?”无心柳还是没好气地道:“诶别,咱俩不熟,没交情!”说罢拉开石玮,自己坐下佯作生闷气。石玮尴尬当场,苦笑道:“这是为何?!”吴霔便道:“您请上座!”再三再四,石玮才狐疑地坐了。吴霔便读文书道:“昔楚汉之争,先汉以关中为基;光武中兴,后汉以河北为本。玄岳山峰虽固,然不及蜀汉之秦岭;汉水纵阔,然不及东吴之长江。本帅闻破砚山虽无远名,然钟灵毓秀,且七红庄城郭坚固,又粮草足备,故此本帅为保万全,命无、黄二统领率森字营及鑫字营一团护送神将眷属与伤病至此屯扎,以绝后顾之忧。本帅闻淼字营别将石玮,行阵敢于先,帐中谋于前,守义炳忠,又通权达变,乃世之良才也。故封其为行破砚山诸军事,兼领森字营统领,节制玄岳军驻于破砚山一切兵马。钦此!” 良久的寂静,终于被黄亚娇和桃小七打破了。只见两人起身离座,向石玮屈身拜道:“参见总管!”那五个狐疑未定的部署和吴霔、弥霖见了便也拜道:“参见总管!”众人再看向坐着不动的无心柳。无心柳佯作挨不过面子,只斜着眼拱手道:“参见总管!”石玮还了个无礼诺,又寒暄了几句,再道:“吴霔、弥霖,你两个护持无副领去玄岳回报帅府!”无心柳跃然而起道:“我不用什么护送!”气愤愤拱了拱手就去了。石玮喝吴霔、弥霖道:“还不去?待等何时?!”于是吴霔、弥霖立刻追无心柳而出。石玮任命黄亚娇为总管府别将;桃小七为总管府长史,再才下令散会。 无心柳强忍着笑绷起脸,与吴霔、弥霖下离主楼,穿过园林,走出巷道,来到庄门前上虎,腾云往西而去。三骑扬云行不多时,便出离了破砚山地界,无心柳这才如释重负,常常地舒了口气笑道:“嘘!憋死我了!脸都绷僵了!”说着,便用双手去揉她那粉腮。吴霔笑道:“姑姑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个官迷。”无心柳嗔道:“‘姑姑’也是你叫的!”弥霖也附和笑道:“是啊是啊,要叫你也应该叫‘娘亲’!”无心柳又嗔道:“你才‘弥干娘’呢!”又道:“你们跟我来,石总管真的可以吗?”吴霔道:“您不是在文书中写着‘行阵敢于先,帐中谋于前,守义炳忠,又通权达变,乃世之良才也。’吗?”无心柳瞟了一眼道:“以兄度弟不行吗?!”吴霔笑道:“以妹度兄也可!统领宽心,我们石别将虽不及您与游统领,但足任十日总管。”无心柳再问:“十日之后又当何如?”吴霔答道:“真命总管就可到任了。”弥霖问道:“你又算出来了?是谁呀?”无心柳惊问吴霔道:“你会占卜?那你说谁才是真正的总管?”吴霔笑道:“您哥可说我是妖人,您还信我?”无心柳道:“姑妄听之,有何不可?”吴霔便摇头晃脑地道:“芳菲芍药展娇姿,声悄青梅挂满枝。蛱蝶总倾花蕊上,醉中那管夏初时!”无心柳等了半晌,吴霔却没有做解释,于是便问:“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吴霔还是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统领日后便知。”气得无心柳嗔道:“妖人!” 面前天地相接之处,那余晖的绚烂,那夕霞的壮观,却使冲冲的忧心联想到了血,和在意的人。夕阳陨落,看似缓慢,却又在瞬间而逝,用白驹过隙来形容其迅速,尚犹有不足。纵然身后圆月渐渐升起,但那清幽孤冷的寒光,却丝毫照不清前方未知的世界。云不是洁白,而是惨白,星不是璀璨,而是昏暗。徐徐清风吹过耳畔,也似在吟咏悲歌。既是心情误景,又是景扰心情。 沉寂被无心柳的语声打破了:“你们看,下面有军马!”吴霔、弥霖便随着勒住马往云下看去。只见汉水之滨有数点篝火,而篝火又照出了三四十无精打采,悲切凄楚的玄甲残兵。三人便下得云端,来问:“你们是哪个营的?我是焱字营无琗!”惊弓之鸟般的残兵被突如其来的三人又吓出了一魂,当听见是无心柳,却才收魂回体。一个什长出来施礼道:“回无副领,我们是淼字营游步楷统领的麾下。因突围时我营被冲散,不得已撤到此处暂歇。”无心柳听说是游步楷所部本是一喜,却又听见说突围、冲散便再还忧,问了详情,而后对吴霔、弥霖道:“你们带他们回去,我去寻其余人。”吴霔、弥霖自然不会听,只告诉这支散兵七红庄的路径。无心柳瞟一眼嗔道:“怕我跑了是吧?!”三人辞了散兵们,便又上骑腾云西去。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三人便放慢了坐骑,眼睛也全都在往下看,奈何许久一无所获。弥霖便道:“怎么再没有了?姑姑刚才是怎么发现的?”无心柳答道:“跟你步楷爹爹学的。你步楷爹爹自己都说他那双小眼睛,就喜欢东张西望,南窥北相!”吴霔听见无心柳语声哀叹,便笑道:“那说不定您哥哥也在哪个山坳里望我们呢。您哥哥,魏太祖是他的心中标榜;萧太后是他的梦里情人。由此可见,其诡道奸雄何等至甚!”无心柳嗔道:“不准在背后说我哥坏话!”话音未落,却看见地上有个人影在以极快的速度东来。吴霔便疑惑道:“何人竟有如此缩地法?看,翻山如履平地,涉水在上漂浮。”无心柳笑道:“少见多怪!那是你们小姑姑,颜静统领!”说着,便纵虎下得云端。 颜静和之前的散兵们一样,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三人吓了一惊,定睛见是无心柳便道:“无姐姐!”固然还是那忧郁的神情,但语声之中也不乏激动。无心柳便问:“没事吧静儿?”颜静答道:“没事。不过玄岳失陷了!王军师领我们营杀出玄岳,决定先回玉泉观暂避一时。可是伤兵太多,不能腾云神行,马匹也不够,所以王军师就叫我在前面探路。你们怎么从东来的?这两位是?”无心柳先介绍了吴霔、弥霖,再简单说了情况,又道:“我们去会王军师,再一齐回去见叔父和婶母。” 行不多时,便会合了王一可,及所领的百余多半带伤之军。无心柳又向王一可说了情况,再道:“让吴霔道友带你们去七红庄,我和弥霖道友再去寻其他人。”王一可却道:“我识去破砚山的路,统领你们自去收拢人马。”无心柳也没有多客套,正欲辞别时,却听见以孝闻名的颜静道:“无姐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无心柳道:“静儿还是帮王军师吧……”王一可也附和:“是啊,也免得叔父和婶母担忧。”颜静真的下了决心:“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我父母也有人照顾。”四人劝了三回五次,颜静依旧不改口,无心柳和王一可便只得同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七章 波多江不期而遇 游必方吟咏徐来 与王一可相辞之后,无心柳便道:“静儿你们是从南顾峰突围的,所以应该不会有别的营在那个方向。因此我们现在分头往如意峰方向和震峰方向,我和静儿一起往如意峰……”吴霔忙道:“不可!我与弥霖修为浅薄,如突遇贼兵大队,岂不是要做一对死鸳鸯?!”羞得弥霖上前狠踹了几脚。无心柳看得痴了,毕竟孟直也生死未卜。半晌才回过神道:“好吧,我和侄女往如意峰方向……半个时辰后回这里碰面。”互相嘱咐小心,便辞别各自腾云、神行而去。 无心柳与弥霖在云端行了半晌,进入了玄岳所属之地。但见:月光皎皎照群山,云雾滺滺沟壑艰,不识春残芳草色,仍然嵯峨伟雄颜。因为会合了颜静及垚字营余部,所以心情也好了许多。月色清幽,山峦俊美,笑又挂在了那张小巧的脸上。仔细寻找同袍,又在与弥霖聊天:“吴霔真的对你不错……”弥霖忙道:“他就一色鬼!见好看的姑娘就流口水,还说要做艳遇神!——可是……”无心柳便道:“有什么可是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本事就让他心无旁骛。”弥霖越发羞了:“他可是从小就说要当艳遇神,十几岁就逛妓院,我还是算了吧!哪像姑姑啊!”无心柳疑惑道:“我怎么啦?”弥霖答道:“步楷爹爹他们都说姑姑将来能管住孟统领。”无心柳现在不愿去想她和孟直的事,所以只岔开话题道:“诶,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取号‘倚月’吗?”弥霖答道:“以前号‘痴癫妖道’,不久才改的。”无心柳笑道:“好有性情啊!——那你号什么?”弥霖答道:“我们艮午宫不取道号。我本名叫巧儿,因为是‘雨’字辈的,所以师父就给我取名‘露’,我嫌弥露不好听,就冲撞了师父,结果师父一怒之下,给取了‘霉’,消了气才给改成‘霖’。”无心柳大笑竖起拇指道:“跌宕起伏!” 两人话不几句,便见一条屈如游龙状的谷中有星星火光。两人因为急于见游步楷,又有颜静和散兵在前,所以便不再谨慎观察,只满怀对重逢的憧憬,纵欺下云端而去。不想方才下虎落地,未及开言询问,身穿板金甲,手持十字弓的十余西方天使军蓦然而出,将两人围在垓心。无心柳自是不会束手就擒,一面横眉立目持槊在手,一面又不动声色低声对弥霖道:“我断后,你去会合颜统领他们!”弥霖哪里肯去,亮出自家法宝五色霖道:“姑姑不要小瞧我!”说罢,掐了几句法诀,喝一声:“神兵火急如律令!”将五色霖抛向半空,瞬间化为了一个圆丈余的珠罩,护住两人在内。不及无心柳赞叹出口,那组成珠罩的几十个五彩珠纷纷如炮石般四散急速飞去,将持弩的西方天使军都打了个劈头盖脸,板甲深凹。两人正待趁机抽身而去,却有一条斜坠着红缨的随心铁杆枪,向无心柳扎来。无心柳虽然见枪头眼熟,但还是本能地用槊播开了枪。也是要寻个究竟,便一跃而出,往枪杆方向冲去。枪杆很长,长的看不见使枪的人,但枪头又横扫了过来。无心柳用槊隔住,弥霖又飞五色霖去打枪杆方向。随心铁杆枪瞬间缩了回去,几十声巨响和几十朵水花过后,却是一个鹤音笑道:“呵呵……看来妹妹还不够义悌,看见哥哥的枪,居然敢反抗!唉!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中华人物,礼仪之邦,连三纲五常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提着枪款款走出了夜幕,窈窕的身姿穿着吴服,俊美的脸,舞动的发,还有那诡异的笑。不是波多江兴子,又会是谁?无心柳便喝问道:“我哥他们呢?!”波多江兴子还是那般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不也在找吗?——哎呀!你现在又哥哥如手足,‘老公’如衣服啦?!”无心柳也是个诡谲的,哪里会吃亏:“我哥是你家丈夫,我不问你问谁?!”说罢又瞟了一眼。波多江兴子含笑瞪了一眼,将随心铁杆枪抛给了无心柳道:“不吃亏的小妮子!找你哥哥去吧!”无心柳接枪在手,狐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波多江兴子已然转过了身:“玩儿!”说罢,人又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但无心柳还是找了一句:“我会替你向我哥转达思慕之心的!”竟然真的远远传来鹤音:“不胜感激涕零!但修枪的钱记得还我,五千贯钱呢!”无心柳满心狐疑地将随心铁杆枪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再给了欲发问的弥霖道:“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半个时辰很快便流逝了,所以无心柳与弥霖带着游步楷的随心铁杆枪,回了始发地,会合了颜静、吴霔。无心柳见颜静全无喜色,便道:“先吃点东西,饿了!”弥霖便将一枪一槊倚在了树干上,去帮吴霔捡拾枯枝生篝火。吴霔便凑上去低声问:“那枪怎么那么眼熟,捡的?”弥霖嗔道:“还眼熟,那是游统领的枪!”而后说了始末。吴霔眯起了桃花眼:“不知道长得怎么样?”想入非非的神情,更使弥霖怒不可遏,咬着下唇很踹了三脚。吴霔拦住抬起的第四脚低声,手指聊得投入的无心柳、颜静道:“不得造次!”又道:“颜统领现在怎么又说开话了?我们往返的半个时辰里一句话都没说过!”弥霖白了一眼嗔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吴霔笑道:“好歹我也是未列仙班的艳遇神呐!”弥霖骂道:“死去吧你!” 升起篝火之后,一人一根细树枝,穿上馒头慢慢地烤热。而对波多江兴子诡异的行为,自然要疑惑不已。无心柳道:“不是碧眼胡儿,干嘛混在一起?既然混在一起,又怎么对步楷哥哥手下留情?又是怎么知道相关的那么多事?”吴霔道:“莫非和游统领有亲?”弥霖分析道:“她是东洋人,就算真的是汉献帝之后,那也是一千好几百年了,步楷爹爹可没那么大。”吴霔笑道:“许前世有妹妹,就不许前世有娘子?”无心柳笑道:“我那是气不过说的。而且,她对步楷哥哥也不是很特别。”颜静小心翼翼地道:“会不会,玄岳军中,有内奸?”无心柳沮丧地道:“哥和我也这样怀疑,但现在玄岳失陷,各部四分五落……”话犹未了,却有风吹吟咏入耳:“初识以寻常,犹做蓬蒿几许香。窥睇遭擒仍不责,端庄。次后欢声胜粉妆。潇洒有柔肠。侠骨铮铮孰与当。十日至交千日好,绵长。果是前缘此世偿!”又一个语声道:“您词兴大发我不反对,但能不能怜取眼前人啊?”之前那个语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兼怜你们?”又一个男子的语声道:“就那句‘十日至交千日好’。我们和您至少是六十年来为旧交,所以,绝对没我们一文钱的事儿!”又有银铃般的语声道:“我们会不会把贼兵招来啊?” 隐隐约约,却是清晰无比。弥霖失声道:“是步楷爹爹!”说着,便同另三人起身往语声传来的方向去迎。飞也似的脚步,和因重逢而绽放的笑,顿时被一片无际,与天相接的旷野所止。清幽的月色之下,晚风徐徐,轻轻吹着两尺余高的蓬蒿如海浪般摇曳不住。可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再望夜空阑珊,连一丝云都没有。沉寂了良久,无心柳便道:“吴霔道友,起卦!”居然是喝出来的,而眼中也有了泪光。有着同样心情的吴霔正欲以风起卦,却又有语声传来:“这妖人的鬼话岂能信?妹妹何其不智也!”这次的语声更加清晰,而且很近,犹似近在咫尺。无心柳及另三人循声望去,还是没有人。无心柳便急道:“出来,不然就不认你啦!”先从草丛里站起身的却不是游步楷,而是冰氏姐弟妹。所以无心柳问道:“我哥呢?”却是游步楷答道:“我出来你又打我,我不出来。”无心柳已然从冰雪手指的方向知道了游步楷躲藏之处,但还是道:“爱出来不出来!草虫!”游步楷一面道:“好好好,出来。惹不起我硕人妹妹。”一面站起身来。 等游步楷走过来,佯作一脸怒色的无心柳,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几下,而后推了一把。却不想游步楷险些跌倒,好在无心柳扶得及时:“怎么了哥?!”游步楷笑道:“饿的!看月亮都像肉包子!”无心柳哪里肯信,查看之下果见又添新创,便道:“这样了还有心情说笑!”说罢,只和颜静一左一右扶着回来篝火旁坐下,再取白药用了。冰氏姐弟妹同样带伤,也被吴霔、弥霖帮着上了白药。无心柳和颜静一面为游步楷上药,一面将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游步楷也说了突围如意峰的过程,又叹道:“也不知道军师他们怎么样了!”无心柳便道:“你都没事,何况他们呢。——对了,你们干嘛藏在旷野里?”游步楷答道:“冰雪说树林与山谷贼兵必定仔细搜查,旷野反倒相对安全。不过,看来也不尽然。”冰雪笑道:“您想妹妹想的好不好!”无心柳又拿随心铁杆枪给游步楷道:“还让你还她修理的五千贯钱呢!”游步楷一面看枪,一面道:“这厮到底想干嘛?莫名其妙!”吴霔笑道:“也许她看上您也说不定了呢。”游步楷收起枪道:“我知道她与我八字合不合?——不想了,吃饱了回桃姐姐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八章 藏头诗道出玄机 棠棣洞神兵合对 等游步楷及冰氏姐弟妹吃罢,无心柳便道:“那我们回去吧哥。”说着,来和颜静扶游步楷起身,又对弥霖道:“侄女,把火灭了,别烧了林子。”游步楷疑惑道:“弥霖是你姐姐的孩子?”无心柳笑道:“没听见她叫你什么吗?恭喜啦!”游步楷越发疑惑:“喜从何来?她叫我什么玩意儿?”无心柳便让弥霖叫游步楷。弥霖含羞见礼:“步楷爹爹。”不想游步楷大惊道:“折我寿也!折我寿也!万万不可如此!”随在其后的冰雪疑惑道:“您不是想让冰霄做义女吗?这会子怎么又‘万万不可如此’?”游步楷的虎已然在突围时走失,所以当下无心柳便让自己的虎与他骑坐。冰雪却道:“无统领您和颜统领是主力,不能没有坐骑……”无心柳嗔道:“还管上我啦!就让我哥一起骑坐!你羡慕嫉妒恨啦?”一面和颜静扶着游步楷上虎,一面嗲声道:“不用理她!”冰雪只得再问:“步楷爹爹,还没说为什么‘万万不可如此’呢?”游步楷悠然答道:“认回一个妹妹我就醉生梦死,再认下一个义女,我还活得了吗?” 等吴霔、弥霖扑灭了篝火,八人便往破砚山去。由于神行法也是艮午宫弟子必修之术,因此吴霔和弥霖都将马让给了有伤在身的冰氏姐弟妹骑乘,自己责欲与颜静在地面神行。游步楷却道:“让马可以,但把我们轰到天上不行。”无心柳也附和:“就是就是!一起热热闹闹多好啊!”但行不多时,八人还是分成了三股。冰雪因伤得不重,所以将马让给了冰雲,自己则和吴霔、弥霖在一列说话。无心柳也并没有同游步楷共乘一骑,而是和颜静伴着虎神行,自然是把从前离恨总成欢、此时说。良久,却说到了无心柳假造帅府文书之事。游步楷道:“怎么让石玮做总管?他应该更适合阵前厮杀,机关算尽他不行。”无心柳便笑道:“那哥来吧……”游步楷不容说完便抢道:“妹妹拉倒吧!我这人懒得要死,又坐不住,更寡谋武断。其实颜掌门倒是蛮适合的。”无心柳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吴霔道友也说石别将只能当十日总管……”游步楷又抢道:“他那个妖人的鬼话信不得!——他什么理由?”无心柳答道:“摇头晃脑念了首诗,然后就‘天机不可泄露’!”而后念出了诗,又道:“不是不信吗?”游步楷笑道:“听听又不要钱。行了,就这儿宿营吧。”颜静道:“是累了吧?”无心柳却不这么认为,扶游步楷下了虎,安顿好了,再借口寻视周围支开了颜静,才低声问游步楷:“到底为什么不马上回去?”游步楷道:“你把那诗第一句第一字,第二句第二字,第三句第三字,第四句第四字连起来读。”无心柳照着念道:“芳菲芍药展娇姿,‘芳’,声悄青梅挂满枝,‘悄’!蛱蝶总倾花蕊上,醉中哪管夏初时,芳悄总管!” 无心柳的惊叹之声未了,只听见颜静喊道:“无姐姐,这里有些不寻常,你来看看!”却是游步楷应声道:“来了来了!”无心柳扶起游步楷笑道:“你是无姐姐吗?”游步楷堂而皇之答道:“兄既妹;妹既兄!”无心柳先叫冰雪:“去虎鞍上帮我把你们统领的铠甲拿来。”再对游步楷笑道:“干嘛老学我呀?”在将说淼字营卫队好话告诉了游步楷。 无心柳同冰雪帮游步楷穿上甲胄,便对冰氏姐弟妹道:“你们就这等我们回来。”冰雪却道:“我还是一起去吧,省得碍人眼。”游步楷拦住还欲留下冰雪的无心柳道:“大智若愚的妹妹,赶紧走吧!”无心柳只得拿了槊,扶着游步楷往颜静那间去。 现在是子时三刻,更加明媚的月光,将这一处平平庸庸的丘陵地带照得清清楚楚,而兼有灵秀之气。无心柳他们所停留的地方,名号阻情山,却不过是高十几丈,方圆四五顷的大土丘,可谓是:树无好树草无花,顽石难成绝壁崖。勤勉更夫田不谷,心灵巧妇买桑麻。荒无人烟,也荒无鸟兽。颜静和吴霔、弥霖巡了不多远,来到缓缓的山坡前,也是极度平平无奇,但颜静正欲上时,只闻得滚雷般声响从缓坡内发出。须臾,缓坡崩塌了一块,竟露出一个门洞。门洞只有一人多高,其内隐隐有五色光。门洞上方阴刻“棠棣洞天”四字。吴霔待颜静喊了无心柳,却道:“这字怎么像无姑姑之笔!”说着便要入门洞去。弥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拦住道:“太危险了!”将吴霔的风流本性勾了起来,只缠到无心柳三人来。 无心柳见了字也怪道:“怎么那么像谁谁谁的字啊?!”游步楷并没有见过无心柳的字,所以问:“王夫之?褚遂良?虞世南?颜真卿?”无心柳摇了摇头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妹妹无心柳也。”玩笑几句,兄妹两个便要入去。弥霖还是相劝:“吉凶不明……”游步楷打断话头:“那行,你和吴霔就在外面把风,我们去盗宝。”弥霖虽然疑惑游步楷此刻的冒险决定,但还是和吴霔点了火把,打头进了门洞。进入门洞后是一条长丈余,宽三尺,一尘不染的甬道,甬道尽头也是一尘不染的两块青石门,五彩光华便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吴霔贴住青石门试着向门缝里看,可是石门过厚,门缝又窄,所以什么都没看见。再试着推了推石门,只是丝毫不动,因此便要使道法砸开。弥霖忙拦住道:“我们又不是盗墓!”又对游步楷和无心柳道:“既然进不去,我们回吧?”无心柳没有马上回答,游步楷略有所思地道:“好像来过这里……”无心柳惊讶道:“我也是这种感觉!”不想颜静也说是一般感觉。三人越发惊讶,无心柳道:“刚开始还不怎么觉得,一进来就不一样了!”说完了各自的心中所感,游步楷再道:“艾纳幽幽原野笑,萍浮郁郁小池闲。琪花静静谷中放,燕子声声春日还!”从第二句开始,无心柳和颜静便一起在念。三人语声刚落,两扇青石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青石门之后瞬间亮起了数盏明灯,入去看时也是一尘不染。虽只有纵宽约两丈,却布置得极其馨巧。五个石墩围绕在一张摆在中央的石桌旁;上位没有供奉什么三清、佛陀与文武二圣,而是一株生得十分茂盛的罗汉松为魁,枝上还系有四块杏黄绸,绸上隐约有字;左侧是彩色锦绳编的一张吊床;右侧则是一个两尺高一丈六阔的壁龛,边上各是一盘兰花开得幽静,中间却是发出五彩华光的五件兵器:一杆槊,长有一丈一尺,一尺多长的八面槊头,铜槊格为镂空山水纹,两条红绸随微风而动,笔直的槊杆,被黑色的葛布所缠绕着,槊的铜制尾托却没有装饰,无心柳拿着和自己的比较时,只发现在槊头两面镌着“游必方”与“皎月”五字;一口剑,通长三尺一寸,黑色的葛布缠绕在七寸五分的剑柄上,剑首、剑格、剑璏、剑珌都是铜质山水纹,游步楷拔出鞘时,也见临近剑格的四面剑身上镌着“无心柳”与“南云”五字;颜静的名字被镌在一柄相对朴素的雁翎刀之上;再则是一对盘旋龙纹金鞭,镌的字是“高阳玦”。 冰雪又来罗汉松前看杏黄绸上的字,依次看罢,竟也笑着念起了那首诗。感叹了良久,再问游步楷道:“这里是五位哪一世建的棠棣所在?”游步楷与无心柳交换了兵器,答道:“还没想起来。”无心柳却道:“只有四个吧?”说着望向游步楷和颜静。游步楷与颜静也说是四人,冰雪疑惑道:“那怎么有五个石墩?待客用的?”游步楷闲不住的小眼睛,看见墙角有一个画桶,便与弥霖上前去看。只见木质画桶已经有了淡淡的包浆,而里面插着六卷字画。游步楷拣最小的抽出一轴,拿来桌上展开与无心柳、颜静看时,却是画着一只点了腮红的松鼠,还提着一句话:“呜呼!拙笔生生毁松鼠,我之罪也!”虽然没有落款,但字迹明明是无心柳的。弥霖又拿来了最大的一轴,展开却是游步楷的字迹,更令游步楷和无心柳为之吃惊的是,落款居然写着“痴癫妖道”。冰雪又念出日期道:“大周圣历二年!”话犹未了,听见又有人步入门来。无心柳六人看时,却不是冰雲和冰霄,而是高阳玦和孟直。 无论是似曾相识在前的高阳玦,还是诧异在后的孟直,都是血染征袍,尘满容颜。游步楷和冰雪只带着颜静来问高阳玦:“程统领你们如何至此?”而无心柳却道:“没事吧?”冰雪先请高阳玦到石桌前坐,却对无心柳、孟直笑道:“这凳子不够,二位统领就到外边花前月下吧。”无心柳虽然含羞带笑瞟了一眼冰雪,但还是和孟直出去了。 高阳玦同游步楷等笑了几句,再才欲答游步楷之前的问话,不想无心柳在外喊道:“哥,你们快出来看看呐!”游步楷六人便拿了兵器赶出去。不是有敌军,也不是冰雲、冰霄有状况,也根本没有看见冰雲、冰霄。何只没有冰雲、冰霄,连阻情山都没有!西坠的月上,又遮了些如白纱的淡云,可月光依旧很明亮,因为八人的面部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游步楷、颜静、吴霔和弥霖是惊异;冰雪又更兼担忧;高阳玦和孟直是疑惑;而无心柳却惊异道:“怎么回来啦?!这里……这里是大荒山!”一席话,让游步楷更是惊愕:“大荒山!我们刚才明明在阻情山!?”孟直却越发疑惑道:“阻情山?我和程统领就是从这里进去的!”但回头看时,那棠棣洞天已然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十九章 赵将军败北 游统领斫花 此刻八人都惊,冰雪回过神便失声道:“子润!”再问无心柳道:“姑姑,阻情山在什么方向?!”无心柳才说罢,冰雪便辞别道:“那我先去会合冰雲他们!”说罢,只留下金鞭,做神行法去了。游步楷又让吴霔、弥霖跟去:“你们会合了冰雲、冰霄之后,就回七红庄,不用来找我们。”待两人去后,游步楷便一面席地而坐,一面对无心柳道:“妹妹,告诉程统领昨日所发生的事吧。”无心柳依次都说了,再问孟直道:“你和程统领又是怎么到的这里?”孟直长叹一声道:“唉!侯爷峰贼兵诱我们到了离玄岳两百里外的毛树山,赵将军才识破是计,四面和天上就又冒出了不下两千贼兵。赵将军便率我们突围,可一则寡不敌众,二则贼有一将会做妖术,我军不少将士都被妖术所迷,而与我们同室操戈。赵将军不得已下令就地而守,从天明苦战至黄昏,我军折兵大半。赵将军见此便下决死令,再次率兵突围。我们虽然得脱,但与赵将军他们也散了,所部更是荡然无存!因为贼兵围追不舍,我们只得向东退。才到这里要歇,就见游兄长所倚的那块大石崩塌,现出门洞来。”那首诗又被高阳玦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遍:“艾纳幽幽原野笑,萍浮郁郁小池闲。琪花静静谷中放,燕子声声春暮还!”游步楷笑道:“我们五人几世的友情,且待空闲再论,现在还是说说怎么办吧。”无心柳知道游步楷是故意不回七红庄,因此便道:“不如先去茶坳堂?因为我哥又挂彩了。”说着,直直地看着高阳玦。游步楷早就说过高阳玦不老实,所以现在高阳玦道:“甚好。我们也可以好好歇歇。” 游步楷本就云慢,又有伤在身,因此另四人只得陪他驾着晨雾在山间缓行。这一次是挚友在旁谈笑,晨光又显现了白石似云朵堆积,青石如挥毫泼墨,红石若朝阳丹霞。流清溪澈,瀑浩落沧;松鼠竹鸡,芳新草怡。游步楷性手拈来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花,脸上也泛起了几许笑。无心柳见了便道:“不然来首诗?”高阳玦也道:“此议最好。写好了我拿回七红庄挂着。”游步楷笑道:“程庄主真真错爱了,我那乱堆压的何堪入目!”却还是寻思着道:“曾求仙术登篷岛,日新学益流年少。不是情投心合好,林旧鸟,故乡方是阳关道。相左人天狂一啸。竹篱茅舍农家傲,何惧冰言嗤与笑。明月照,婆娑曼舞桃娥妙!——《渔家傲神交高阳玦》。”高阳玦谢过,无心柳再笑道:“桃娥妙是不假,可不是什么竹篱茅舍,而是壁垒森严!” 说了半晌七红庄,又说了几句桃小七,游步楷一是好奇,二是试探,居然问高阳玦:“程庄主,你和那贪慕虚荣的鸟婆娘还有往来吗?蓬莱岛的那个?”无心柳嗔道:“哥呀,太闲了吧!?”游步楷反嗔道:“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无心柳虽然强辩道:“不想!就不想!”但高阳玦还是答道:“不久前捎来一封信,说她要成亲了……”游步楷正欲问:“那你怎么想的?”却没有抢过无心柳。高阳玦淡然一笑:“捎去了贺礼,毕竟曾经相爱过!”无心柳大加称赞,而游步楷则深不以为然。 谈笑间山路尽了,却又有一条河在前。孟直便道:“兄长、庄主、颜掌门,那河对岸就是茶坳堂。”说着,手指河对岸一座竹锁草堂。游步楷笑道:“原来这间才是竹篱茅舍!孟统领与无统领风雅!”无心柳又拧了他嗔道:“我告诉你什么来着?!”游步楷笑道:“青山绿水忘凡尘。贤妹无需太认真!”无心柳还是那般:“就认真!有本事别做我哥!”游步楷笑罢,又问:“这是你们家?”孟直答道:“也不是,也是。这里是猎妖团的总部。”又介绍山河道:“这河叫竹竿河,发源于五岳山南麓;堂后西北是大鸡笼山,周围二十余里。”游步楷笑道:“妹妹,这河不是你给取的名字吧?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无心柳笑着瞟一眼道:“诗痴哥哥!叫竹竿河因为以前这河是水路要道,是孝州往中原的近道。难道老虎山是哥哥取的么?” 五人说了几句,便再驾云雾,过了竹竿河。被绿竹环锁的茶坳堂并不算大,约有十丈见方。漫步上坡,竹香清新淡雅。进院之后,葫芦碧叶覆亭。一口方正水井,三行七间茅屋。刀枪架上锋芒毕露,荼蘼花前白衣如雪。转过身来的白衣如雪不是女子,而是一个英俊书生,龙眉朗目,面玉唇朱,手中还拿着一本书。见了无心柳、孟直,只打稽首道:“团长何此时归来?这三位是?”孟直将游步楷三人介绍了,无心柳再介绍这书生道:“这是小青。”游步楷三人与小青打稽首见了礼,游步楷再问:“乞问道友雅号?”小青答道:“张青云。并未取字号。”游步楷笑道:“那就只能叫你小青了!”小青正欲寒暄,只见第二间西厢房门开,两个女子相继而出。第一个面方无棱,笑颜如花,身着水墨花卉道袍;第二个穿衣领橙红色道袍,也是笑容灿烂,又比无心柳略胜一筹。打了问讯,还是孟直介绍游步楷三人,无心柳介绍两个女孩:“和我一样寒碜的是田娟辉;那好看的是尹成。” 两个女孩拿了孟直和高阳玦带血的甲胄战袍,田娟辉便对小青道:“你先请五位统领去堂里坐,我们马上就好。”高阳玦一面与众人入堂,一面问道:“难道此地还有妖?”游步楷笑道:“庄主何出此言?你我和高守帅相比,岂不是晚辈后生?”孟直便道:“大荒山地界自古多妖魔,打杀一阵子,不多时又生出一些。所以小青三人留守于此,以备不虞。” 不大的堂内有二十个座位,却不是交椅、胡床,而是参差不齐的竹凳竹椅,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摆的十分随意。一幅图经挂在北墙,两侧联写:“除魔卫道;反哺青山。”再有就是墙角花娇叶盛的盆栽。游步楷习惯地打量了半晌,再才来坐了竹椅对三个主人道:“壮哉!”无心柳道:“完啦?就俩字?最起码也得来个赋吧!”游步楷笑着叹声道:“君等之侠义,何只百万字可言尽哉!”孟直道:“兄长过誉了!兄长和程庄主、颜掌门也是……”游步楷忙拦住道:“要夸奖别带上我。我自己知道我有几分几厘!”无心柳笑道:“我也知道,身高七百二十分。”再道:“你们聊,我去烧水。”颜静也要随着去帮忙。小青却道:“没柴了!我来劈。”游步楷却道:“密林有意随心响,茂草无知井水清,妹儿,我就来杯凉水。”无心柳没有转过身来,却道:“我不喝凉水。” 众人都出了堂,小青自是来劈柴;孟直和高阳玦则去山泉中沐浴;而游步楷却来亭旁踱步。无心柳和颜静打好水,再带着颜静去温泉洗浴,又借口:“忘记拿衣服了!你先洗,我回去拿来。”却是亭旁对游步楷道:“又想什么呢哥?”游步楷示意去亭中坐,兄妹两个去坐下,无心柳再问了一遍。游步楷道:“我想借帅印一用。”无心柳没有等来游步楷用帅印的理由,所以道:“不说个缘由?那不能借!”游步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我想在这里招募兵将……”无心柳噗嗤地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个干嘛吞吞吐吐地?”说着,将帅印递了过去。游步楷接在手里道:“可怎么和孟统领说呀?”无心柳笑道:“他又不傻!怎么不好说啊?”游步楷佯作惊异道:“不是你说他跟阎王似的嘛?”无心柳嗔道:“不理你啦!”在胳膊上拧了一下,回西面厢房第一间拿衣服去了。 等无心柳和颜静回来,小青与游步楷已经将柴劈好了,水也烧上了。游步楷拿着竹杯,在荼蘼花前问小青道:“谁种的此花?”无心柳走来答道:“是我,怎么啦?”游步楷没有回答,只去放下杯子,去拿了斧子来对无心柳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无心柳大惊:“干嘛呀哥?!好好的花你砍它干嘛?!”说着只夺了斧子。游步楷平静答道:“我不喜欢。”说罢,便要徒手去拔。无心柳丢了斧子,和颜静拉住道:“哥,到底怎么啦?!”游步楷在无心柳耳畔说了几句,无心柳听罢居然噗嗤笑了:“傻哥哥!你不是不信这些嘛?”游步楷半晌才强辩道:“现在信又不犯天条。”无心柳笑眼道:“爱信不信!不过既不能砍,也不能拔!我都养了二十年了,别那么狠心好不好?!” 游步楷刚被放开,孟直和高阳玦回来了,又不多时,田娟辉、尹成也带着擦洗干净的甲胄回来了。八人聊到水烧开,田娟辉、尹成和小青便沏茶端来凉亭桌上,而后又去厨房做饭。游步楷拿起面前的竹杯,却满怀感慨道:“君等如此清苦,这茶我怎能饮?!”无心柳笑道:“我们怎么清苦啦?就说你不渴不就好了!”游步楷道:“暑寒皆可苦阳关,更有痴儿竖子讪。兴得机缘成挚友,因君最惜此青山!”又叹道:“妄生三百载,负我几华年?同坐无颜面,胸中独怆然!”无心柳嗔道:“信不信我打你?!喝茶!别胡思乱想!”游步楷放声一笑:“哈哈……也许上天容我三百岁,就是让我与君等一聚吧!”说罢,开始品茗。 游步楷一杯茶下肚,便要去厨房帮忙。孟直便道:“兄长是客……”游步楷忙道:“妹妹,掐他掐他。”无心柳没有掐孟直,却换了个理由道:“好好好,我哥不是客人。不过,是伤者。嘻嘻……还是只能坐这儿等着吃。”但游步楷还是来了厨房。厨房也不大,一个双锅并排的土灶,尹成在一口锅前掌勺,田娟辉也在案板前切菜,而小青则在灶门前添柴。虽然有直通房顶的烟囱,但柴烟还是有一些从灶门口蔓延了出来,又与油烟混合在了一起,将整个厨房都熏得迷迷蒙蒙。纵然是迷迷蒙蒙,纵然是满头细汗,纵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仙气,但三个英雄那笑,何其洋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章 伙房划策 庭院封官 游步楷看得感叹不已,居然没有发现孟直来到了他的身后:“兄长不必如此!”说着,手拍在了游步楷肩上。游步楷笑道:“炒菜道辙可会?我只会烧火。”说罢,去抢下了灶门。所以败下阵的小青便笑道:“游统领别烧了手啊。”游步楷拿起火钳笑道:“你就没烧过手?坐这儿的人,谁都是从烧手过来的。——你们仨去叫程庄主来,我们要厨下画策。”小青、田娟辉、尹成去不多时,高阳玦进厨房来。见案板上的菜没有切完,便去拿了菜刀,行云流水般的切了起来。掌勺的孟直听见刀下迅速,便赞道:“程庄主好刀功!”游步楷却道:“手轻手轻!莫把砧板切破了!”高阳玦笑道:“疯子勿忧,我时常下厨的。”游步楷笑道:“桃姐夫还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言归正传,当下两位意下何如?是战?是隐?亦或是……?”孟直慨然道:“玄岳败军之际,荆楚危急之秋,我等怎能隐而无为?”游步楷激的不是孟直,而是有家有口有田亩的高阳玦。高阳玦纵然恋乡,但绝不是个自守之人,便停下手道:“我想以破砚山为基,广招荆楚及天下之修真者,西征恢复玄岳。”孟直又道:“我则去寻赵将军及玄岳散兵。”游步楷已知高阳玦真心,所以便直言道:“赵将军及众将不可不寻,然破砚山也不可不抛光养晦,毕竟有玄岳军根本在彼。依必方之见,改茶坳堂为行玄岳元帅府,孟参军为行元帅事,无参军副之,以招兵马,积草屯粮。而我与王军师则各领一部在外游弋,一可引贼注目,二则收拢玄岳旧军。请两位定夺。”孟直与高阳玦对游步楷的守战之策并无异议,但对人事安排却是不纳。高阳玦道:“我不自守!”孟直也道:“兄长有如此深谋,行元帅事又待何人?”游步楷悠然道:“必方不及道辙有四:道辙乃云梦泽正神,功德远名天庭,而必方不过是老虎山露露野人,此其一;道辙乃普陀名门弟子,必方为无宗无派散人,此其二;道辙乃一心为公,正气浩然,必方常处事好恶,阴术过甚,此其三;道辙乃大荒山人士,必方为初来乍到,此其四;道辙仪表堂堂,必方六根不全,此其五;道辙与心柳乃珠联璧合,琴瑟和鸣,更能相得益彰,此其六;道辙用心专一,必方喜动厌静,此其七也。程庄主虽无七不如,也占两条,故只可在破砚山训练士卒,做不时之需为援。”又与两人议定了留守破砚山的人。 饭后,游步楷便请无心柳写文书:“妹妹,劳烦来执笔。”无心柳嗔道:“你干嘛不写?!”游步楷道:“我手有疴,妹妹不知?”兄妹两个玩笑几句,无心柳还是拿起笔道:“你说我写。”游步楷谦恭了半晌,还是口述道:“《大荒山行玄岳元帅府招贤令》:惜王莽篡汉,光武审时度势,含愤忍辱,方能中兴;三国纷乱,昭烈持志以恒,以人为本,终得偏霸。然则当下荆楚之势,同秦末与中汉,而不同三国。始皇一统华夏,然则六国之士隐于野,故大泽乡后,六国复立,共灭暴秦。今我玄岳虽陷,尚有天兵万数,而贼必志得意满,眼中无人,从而西扣关中,北进络绎。因此留守玄岳之贼必骤减,故我可习彭越扰楚,韩信灭齐之故事,再联合关中、络绎之军,可成九里山之功也。故此风云聚会之时,成功得道之际,望我荆楚有识之士,修真贤达,上为天下苍生计,下为乡中父老安,前来共谋大事,同立达天丰功。凡一州先到者,封百夫长,赐百金,后至者亦可因功量才足任。——行元帅事孟。” 无心柳书罢,游步楷便将帅印跪奉孟直道:“请大帅加印!”孟直忙扶住道:“兄长何必如此?!”游步楷道:“私下为兄弟;在堂为帅卒,法度乃立军之本,不可乱!”高阳玦、无心柳、颜静及小青三人也都行了礼。孟直只得受了:“免礼免礼!折煞!折煞!”在《招贤令》上盖了帅印,又封诸将佐道:“封游必方为行巡检招讨使。封王一可为行巡检招讨使。封高阳玦为行诸路接应使。封颜静为行破砚山兵马黜陟使。封黄亚娇为行破砚山兵马黜陟副使。”颜静听罢道:“我怎么能做黜陟使呢!我做不了!”游步楷道:“又没让你做,让你行破砚山兵马黜陟使。霍去病十八岁北伐匈奴;诸葛亮二十六岁出山,之前他们带过兵吗?打过仗吗?——不是还有黄亚娇吗?你也可以侍奉叔父和婶母,干嘛不做?想当行元帅事啊?”与无心柳劝了足足一刻钟,颜静才勉强答应:“好吧,我尽力而为!” 无心柳一面写着委任文书,一面问游步楷道:“哥,你的银子藏哪了?不然干嘛说先到就给百金?”游步楷笑道:“我没钱。但是不给赏也不好听……”说罢,一脸坏笑看向了高阳玦:“程庄主,知鲁子敬指囷否?”高阳玦笑道:“那疯子是不是要写个借据?”游步楷笑道:“不写,因为是以有余而补不足。——说真的,桃姐夫有没有钱?”高阳玦答道:“破砚山虽狭,然物产足堪万数军十年之用。”游步楷对无心柳笑道:“妹妹,等不打仗了咱俩去七红庄偷点,也算劫富济……”话没有说完的原因,是看见无心柳写完了最后一纸委任文书:“封无琗为行巡检招讨使。”只忙拿了文书,拉去一边低声惊问道:“干嘛呀妹子?!”无心柳平声静气答道:“不想跟他在一块儿。”游步楷气得笑了:“阴晴不定!一会儿好得跟什么什么似的,一会儿又说这话!——等招兵有了起色再说行不行?”无心柳圆睁杏眼看着游步楷问道:“你干嘛不留下?!”游步楷嗔道:“像话吗?!”又叹声道:“好!反正得养伤,留下啦!”遂将手里的文书揉作一团,丢给无心柳道:“粮草紧张,就着白开水吃了吧。”惹得无心柳在他胳膊上拧了半晌才住。 众人将《招贤令》抄写了百余张,而后由无心柳、小青、田娟辉、尹成拿着往大荒山各处张贴,顺便召集猎妖团其余人;孟直和游步楷、颜静来竹竿河西岸选址建营,而高阳玦则回七红庄运粮草辎重前来。 由南向北的竹竿河,在茶坳堂前却是正东偏南。碧波舒缓,倒映着浩苍蓝天,朵朵素云,还有那隔岸的翠堆山峦。嫩绿的小草长满了卵石滩头,和山坡之间那有些起伏的地面,高度和密度,令人卧而难起,牧牛堪惜。游步楷就躺在了一个坡前,并且在喃喃地道:“打什么鸟仗,在这儿读书玩景,何其妙哉!”孟直听了笑道:“那等不打仗了兄长就来此住。”游步楷不仅同意了,而且还对颜静借花献佛道:“静儿妹妹,你也来吧?”颜静却道:“那我得禀过高堂。”回首处,脸上依然是忧色凝重。孟直和游步楷看在眼里,怜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劝慰的两人,就这般沉吟了良久,最后还是孟直打破寂静:“兄长、颜掌门,依我之见,就此扎营,可否?”游步楷坐起身道:“这里地势高,雨季料想无余,四面也宽阔,取水便利,只是可惜了这草啊!” 三人商量着大致绘制好了营盘规划图,便已至未时二刻。孟直道:“兄长、颜掌门,我们先回去吃了午饭再来细论。”三人正欲转身,却见西南角的天空有一大片云飘来。游步楷笑道:“还是馒头就开水吧。”说罢,与两人腾云去迎。从西南而来的不只是高阳玦与粮草辎重,还有桃小七、冰氏姐弟妹、吴霔、弥霖、支雬,及淼字营卫队。施礼罢,孟直便引众军下云。游步楷便问支雬:“你怎么还活着?”引得颜静都为之动容,更不用说其他人的惊愕。支雬的回答也很激厉:“您这个老贼都没死,我凭什么要先死!”再才说脱险的过程:“毛树山突围时我们团也折损殆尽,只有我、哥舒霐、仆固霥、贺兰霨和墨夷靇一起冲了出来,但是回玄岳的路被贼兵切断了,墨夷靇和仆固霥也有伤在身,所以我们商量先回艮午宫养伤,因为他俩不能驾云,所以只得徒步走,结果在半路遇到来寻玄岳散兵的王参军,就把我们带回了七红庄。”游步楷佯作大悔道:“忘啦忘啦!忘了写个告示在神军军营门口,若于战场救得淼字营支雬者,赠老鸦一只,若救得三次者,赠叫驴一头!”支雬修得面红如霞,忍不住怒道:“救我五次就赠倚月道人!”冰雪责道:“师姐!”支雬便转而拿冰雪撒气:“就你个小妮子忠心是吧?!谗佞献媚,溜须邀宠,趋炎附势的鸟人!下贱!”冰雪是个伶俐的,所以只拦了要打抱不平的冰霄等,由支雬骂便了。游步楷没有劝阻,不过拔出了冰雲帮他拿来的佩剑,并冷冷地道:“我若有倚天与青釭,纵是一百个祢衡也杀了!”冰雪见识不好,便对支雬笑道:“师姐,如果以后要搦战,你再去阵前大发神威吧。现在跟我一般见识干嘛呀?也不怕掉价!”有了台阶的支雬这才罢了。 游步楷收剑回鞘,却来对桃小七道:“桃姐姐,带干粮了吗?我的五脏庙钟鼓齐鸣了。”高阳玦笑道:“我就知道疯子没吃午饭,所以给你带了治饿病的良药来!”桃小七便与颜静、冰雪在草地上铺设了,又打开了几个荷叶包的菜,再拿出食器酒具摆上。游步楷、孟直、颜静及高阳玦夫妇席地坐下,冰雪便来给除游步楷的四人斟酒。桃小七问道:“游大伯何不饮酒?”高阳玦也将饮酒的七大好处说了。游步楷笑道:“你就是说出花儿来我也不喝。只因儿时吃药,药引子就是酒,所以吃厌了。你们自便!”冰雪却为他倒了一盏清水:“步楷爹爹以水代酒好了。”游步楷举杯笑道:“有此侄女,足堪一醉!有此佳景,也堪一醉!有此挚友,更堪一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一章 激兵髡发筑营盘 怜爱锦囊藏字帖 孟直陪着说笑几句,饮了一杯,便急急吃了起来。高阳玦便笑道:“大帅莫急,建营之事有我夫妇及军士们呢。”起身拿了建营规划图,与桃小七张罗建营去了。孟直吃了几口,却还是放心不下,便在馒头里夹了些菜,起身只往高阳玦夫妇处一面指点,一面吃。颜静也欲照做,游步楷拦住道:“咱吃咱的。”又叫冰雪:“拿些菜去给大帅。”冰雪匀出了一个荷叶,装了几样菜,端去侍奉孟直。游步楷与颜静吃罢,来对孟直道:“我们俩管哪一块?”孟直道:“兄长可去监造营垒。颜掌门监建后槽。”游步楷又叫冰雲、冰霄、弥霖去助颜静。 游步楷带着吴霔、冰雪、支雬来建营垒的工地,第一席话便是:“五胡十六国时胡夏赫连勃勃大王,同时筑城打刀,刀插入城墙,杀筑城者,若不入,则杀打刀者。我这也有剑一口……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改髡刑吧。”吴霔笑道:“统领不愧跟佛家有渊源!”但士兵们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毕竟游步楷的佩剑是玄铁打造,只一个个在那里摸自己头上的发髻。 游步楷叫吴霔负责搬运石料,冰雪负责糯米砂浆,而支雬却不敢派遣,只留在身旁无可奈何。支雬自然是个傲气的,见游步楷不用,便怒道:“士可杀,不可辱!”游步楷佯作不知,只笑着答道:“头发剃了,过不多时就长出来了,营盘不固,脑袋掉了可就长不出来了。除非会砍头法。”支雬越发怒道:“用亲不用才!哼!”游步楷淡淡地道:“那你挖地基去吧。”支雬抛下一句:“去就去!哼!”真的气冲冲去了。游步楷苦笑道:“记得挖一锹骂一句啊!不然以后怎么搦战啊!”支雬停步斜过头啐了一口,再径直而去。游步楷喃喃地道:“奈何我是既无刘表,也无黄祖!”又笑道:“无副帅还挑食呢!” 无心柳领着聚集的猎妖团三个成员回来时,已是晚霞半空,余晖将坠。军营也在孟直等将士的齐心合力下大致建成。当下得云端,来到还在装门的辕门前,却见得是一个“番将”领着一队“番兵”在施工。便疑惑喃喃地道:“哪来的胡兵?”话音未落,那名“番将”闻声转过身来。无心柳一见便惊道:“吴霔道友!道友怎么成这样啦!?”吴霔苦中作乐,捋着发稍道:“筑营垒不力,您家兄长就给我们剃成这样了!”无心柳笑道:“我咋有这么坏的一个哥哥哩?放心,我去收拾他!”问了游步楷的位置,便与猎妖团的三人说笑去寻。 无心柳带着猎妖团三人来了一派欢声的中军帐。高阳玦已经回七红庄去了,但笑得好看的桃小七却在。颜静也在,也用笑容压了几许优容。孟直也是满面堆着没有忍住的笑。游步楷也是坐于胡床之上,谈笑风生,而头发竟然将前额剃成了倒扇形,再从头顶剃到鬓边,脑后却都留着。见无心柳进来,便笑道:“何如?”无心柳笑眼道:“好看好看,圣婴哥哥!”将带回来的三人介绍给桃小七、游步楷、颜静认识:“赵春伶,王琳,程彩蝶。”待两边人互相礼毕,又请王琳给游步楷检查伤势。游步楷玩笑道:“琳姐姐的医术未必比贫道高吧?毕竟稚艾有别。”王琳之前已从无心柳口中得知游步楷好睇人,因此现在只笑道:“兄长,岂不闻江山自有新人出?”说笑几句,伤也检查完了:“没事,都是皮外伤,一会儿我写个方子,十日就好了。”游步楷道谢毕,无心柳便道:“哥,干嘛要髡发啊?”游步楷道:“想知道?帮我在后面编俩辫子。”无心柳一面走到游步楷身后,一面笑道:“你不会是为了使唤我才留髡发的吧?”游步楷叹声道:“原来我在妹儿的心中是这么无聊的人!真真令人不胜悲切呀!”无心柳在游步楷肩上拍了一下,又在胳膊上拧了几下嗔道:“快说,不然让你当和尚!”游步楷只在无心柳耳畔低声说了半晌,无心柳听罢笑道:“魏太祖是我哥的心中标榜;萧太后是我哥的梦里情人!” 帮游步楷编好辫子,无心柳便要了孟直的照妖镜,让游步楷自己看。游步楷一面自照,一面笑道:“好看!像个胡人!”无心柳却道:“还是不太像。哥,你太瘦了。你有多少斤?”游步楷答道:“不到八十斤。”再问王琳:“琳姐姐,有什么办法能迅速增肥?除了打肿脸。”王琳笑道:“三十天保证兄长能到二百四十九斤。”无心柳却道:“太慢太慢!——哥,就这样吧,胡人也不是个个胖。”游步楷还了孟直的照妖镜道:“反正个头也不像,就凑合凑合吧。” 无心柳催着王琳写出了方子,再同桃小七、颜静往后槽配药。配好了药便就近在后槽伙房煎下了。不多时王琳、冰雪、弥霖一起来了,众女儿们便一面做饭,一面聊着。却不多时,桃小七似突然想起了要紧的事,只往角落里从自己身上拿出什么拆开来看、无心柳是个助人为乐的,生怕桃小七遇到麻烦,便上前来问:“桃姐姐,没事吧?”不想桃小七忙藏了手里的东西,并带着羞涩讷讷地道:“没……没事!”无心柳又是个不见外的,好奇之心也被勾了起来,灵机一动,转移了桃小七的注意力,趁势夺过了桃小七手中之物。可是,却是一个打开的锦囊,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道是:“娘子,虽已是初夏时节,然晚风尚寒,万望添衣,夜来亦不可过度操劳。——玦。”看罢,竟愣了半晌,还是修得面红如霞的桃小七唤醒了她:“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分开他都会给我几个。也没什么正经话。”回过神来,将字条和锦囊还给了桃小七,却又见冰霄被冰雲哄着而至。轻轻地叹息,也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冰霄来后槽伙房,是奉游步楷的委托,而冰雲只不过是个粘虫。但冰霄没有对无心柳和桃小七说什么,却低声与冰雪、弥霖说了起来。桃小七想借此摆脱尴尬,便凑上前来问:“怎么了?”冰雪笑道:“我步楷爹爹说他们得吃乳酪和羊肉,可是我和师姐都没看见……”桃小七道:“羊倒是有,三十只在圈里圈着呢。乳酪真的没有……”王琳插口道:“其实喝豆浆也一样。”无心柳知道游步楷的企图,现在也回过了神,便道:“先杀两腔羊,乳酪再想办法。”桃小七去安排后,无心柳再低声问冰雪、弥霖:“就为了这点事嘀咕半天?”冰雪答道:“大部分就为这点事,小部分为怎么称呼庄主夫人。叫‘庄主夫人’我觉得见外;叫‘桃姐姐’师姐嫌没溜儿;叫‘婶母’冰霄说太恶心。”无心柳笑道:“人小鬼不小!就叫姐姐。姑姑我差点没被你们寒碜死!” 屠夫将两腔羊收拾干净后,无心柳便吩咐道:“煮一只,烤一只,羊皮也留着,洗干净我有用。”可伙夫却又问:“统领,煮羊切多大块?放什么调料?烤羊是用柴还是用碳?”冰雲笑道:“大师傅!我来吧,我都会。”冰雲与伙夫去后,无心柳问冰雪道:“子润是厨子?”冰霄抢着答道:“我们爹爹有俩安答,是包侕之金氏的。小时候常带我们去漠南玩。不过就子润哥哥好吃爱做。”桃小七惊讶道:“北国皇室!那你们爹爹是?”冰雪笑道:“只是前朝的一名战将,也没什么功勋,说了姐姐也未必知道。”而后岔开了话题道:“不知道步楷爹爹到底想干嘛,又是髡发,又是吃羊肉的。——姑姑,能不能透漏一点儿啊?”无心柳绝然道:“不行。绝对不行!” 月又上来了,照着营前的竹竿河波光粼粼。游步楷的药煎好后,无心柳便和冰雪滤了一碗,又叫弥霖:“让我哥来喝。”弥霖却道:“我端过去吧。”说着来端药。无心柳拦住道:“还是叫过来吧,一会儿好吃饭。”弥霖去不多时,便引着游步楷来了。无心柳见游步楷看着药直咧嘴,便望向游步楷背后的门口,并佯作惊讶道:“珊珊姐,你怎么来啦?!”趁着游步楷要回头之际,伸手去捏住鼻子,再一手端起药碗给灌了下去。游步楷被松开后,自然没有责怪无心柳,却也没有打趣玩笑,只是满面愁容,一声叹息。无心柳自知语失,便一脸愧色道:“哥,对不起!我不是……”游步楷微微一笑道:“要是真来了该多好啊!希望我妹儿金口玉言!”无心柳立刻便笑道:“放心放心,我说话很准的!珊珊姐一定会回来的!”游步楷见无心柳朝气重回,便才叫:“给我灌的是药吗?险些苦死我啦!”无心柳拿出一包糖块给游步楷道:“别都吃了,给我留点。”游步楷吃了一块道:“多大了都,还跟孩子一样!——低血糖?”无心柳答道:“没有啦。喜欢吃甜食而已。”游步楷坏笑道:“糖拌黄瓜吃不吃呢?”无心柳瞟了一眼道:“糖拌番茄还差不多!” 月下的草地上,两堆红焱焱的篝火熊熊燃烧。一堆煮沸了大铁锅里的羊汤,而另一堆也将去了头的肥羊烤得油亮。冰雲一面与冰霄打趣,一面转着烤柄。而大铁锅旁照看的是吴霔。游步楷同无心柳、颜静、桃小七等都来了。游步楷一见吴霔便笑道:“‘番将’,肉煮熟了吗?”吴霔一脸不快答道:“回禀‘狼主’,已经七成熟了。‘狼主’要不要来一块?”游步楷笑道:“应该叫‘可汗’!——过来,让弥霖给你把辫子编起来。”弥霖有苦难言,而吴霔自是乐不可支。游步楷接过了大勺,却看了一眼大铁锅里后,便皱眉咧嘴道:“看着都饱了!”无心柳笑道:“谁让汗兄要来着!”游步楷叹声道:“不如此安有胡韵也!”吴霔问道:“为什么要有胡韵?”游步楷悠然道:“妙处难与君说!”吴霔气得只能和弥霖嬉闹。无心柳又看得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无副帅初伐 夏侯才论降 游步楷本就好睇人,更何况是自家的妹子,所以只忙问道:“又发什么呆呢?”无心柳回过神强辩道:“就发呆!怎么啦?不行吗?!”话音刚落,孟直差人来请:“大帅急招副帅与诸位统领往中军帐议事!”因此无心柳、游步楷、颜静、桃小七、赵春伶、王琳和程彩蝶一齐来了中军大帐。大帐之内不仅是孟直一人,还有血污白衣,受伤的小青。王琳来给小青看伤,而游、无兄妹及余下人则问孟直究竟。孟直答道:“老山堂被三四百妖魔攻打,青云冒险突围回报!现在颜浩他们领着百余乡民坚守!”游步楷听罢便道:“末将去救!”无心柳瞟了一眼道:“哥,知道老山堂在哪吗?就逞能!”游步楷对孟直道:“愿求一位向导!”无心柳笑道:“哥,待在这按时吃药吧!”再对孟直道:“还是我和春伶、王琳、彩蝶领兵去吧。”孟直也赞同,但现在营盘的兵,几乎都是淼字营卫队,所以孟直便不得不对游步楷道:“依兄长之见,派多少兵合适?”游步楷笑道:“真拿我当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了!——依‘曹某’之见,若战则必胜。当下大营虽是方立,然不消三日必有人来投。故无副帅可领一半军马去,扫荡群妖,收为我用。最好再立一营,成为掎角之势。还请大帅定夺。”孟直赞道:“兄长之言甚善!”随即发了令箭给无心柳。 散帐之后,小青被士兵扶去治伤。无心柳、赵春伶、王琳和程彩蝶去更换战甲,孟直、游步楷去点兵,颜静与桃小七则回后槽准备行军辎重。游步楷点兵之余,又对冰雲、冰霄、弥霖道:“你们也准备一下,和无副帅一起去。”支雬也在当场,便没好气地问道:“何不用我?”游步楷苦笑道:“不需用君。不敢用君。”支雬恨恨而骂:“嫉才妒能!任人唯亲!居心不良!心怀叵测!”游步楷笑道:“骂就骂呗,还成语大全!小心我许褚上身,反正有剑在手。”吴霔与冰雪只得来劝支雬退下。 支雬刚被劝退,一身玄甲,持槊佩剑的无心柳便来了。游步楷赞道:“我家兄弟真俊呐!”再说了自己遣弥霖与冰雲、冰霄一起出征。无心柳道:“哥,要这么不放心我吗?我可是很强的!”游步楷笑道:“我又没死乞白赖要跟你去。——我觉得冰雲能以奇致胜,但不计风险;弥霖又太过谨慎;冰霄忠勇,却短深谋。希望妹妹带一带他们。”无心柳笑道:“哥,你是在求我吗?”兄妹两个及孟直说笑至众人都准备停当,来校场聚齐。无心柳便率出征将士向孟直等辞别道:“那我们出去玩啦,你们好好看家吧。”再嘱咐几句孟直,又叮咛冰雪:“如果你步楷爹爹不按时吃药,你也捏鼻子灌。”无心柳说罢,孟直下令出发。 无心柳领着一百士兵及六将,往西南行了二百八十里,却没有直接去老山,而是住军在了老山以北二十里的光雾山。冰雲便道:“副帅,有什么上策可以破贼?”无心柳对着图经吩咐道:“群妖肯定知道我们会来救,所以茶坳往老山必有阻挡。我绕道光雾山正是避其锋芒。——春伶、王琳、彩蝶,你们领六十兵走何上沟,拿下张家山。要大造声势,诈称两百军马。我则领四十兵直扑大寺沟。等解了老山堂的围后再作计议。”互相辞别,便分兵各自潜行而去。 大寺沟位于老山正西北,离老山主峰不过十里。无心柳住军山沟的北坡树林中,自己带着冰雲、弥霖爬老山北坡去侦察,只留下冰霄约束士兵。无心柳三人刚翻过山岗,便见隐隐有光从山南照耀夜空。无心柳便道:“那里就是老山村方向。但我想群妖中军肯定不在那里。南面的小老山距离不远,地势又高,应该就在那里。”冰雲便道:“那我去探,姑姑你们去老山堂。”弥霖却道:“应该先救老山堂吧?因为本来就兵力不足。”冰雲笑道:“兵不在多,而在精……”无心柳嗔道:“哎呀,吵什么吵?先去老山堂!”冰雲只得随顺。 三人潜至老山堂所在的老山村附近,只见不下二百妖魔将围住了老山村,却没有攻打,一面在严密把守,一面在打造抛石机。无心柳疑惑道:“他们还会做这个?!”冰雲爱用奇兵,所以现在寻找的便是,妖魔们的破绽、漏洞和中枢。果然,在打造抛石机的工地上出现了一个被前呼后拥者,便用手指道:“副帅请看,那个肯定是磨头。我们可以像关羽刺颜良那样,发起突袭,毙杀魁首,震慑余众。”弥霖还是反对道:“调虎离山好些吧?”不过这一次无心柳没有采纳弥霖的建议:“往哪调啊?我先去给他一家伙再说!麻烦你去叫子滢带兵绕道往山南麓截住妖魔归途。”弥霖只得尊令而去。 冰雲使一条丈八点钢矛,与无心柳架起云雾,电光火石般冲入群妖阵中。群妖见两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便以为是天神降世,只乱纷纷四下散开去,将那魔头及护从者都暴露了出来。冰雲要立首功,所以不待护从者形成人墙,只一矛刺穿了那魔头的咽喉,又向上一挑,将头切做了两半。群妖见了更是胆裂,丢了手中器械便欲奔逃,却听见无心柳大声喝道:“都站住!首恶既死,余皆不问!愿降者,归入神军!”说罢,留冰雲整顿降兵,自去见出迎的颜浩等。 不多时弥霖、冰雪领四时神兵押着南逃的妖兵至。无心柳又互相介绍了,待两边人寒暄礼毕,再提一个小头目问道:“这抛石机是谁教你们做的?”获答道:“是个凡夫书生教的,他是大王的军师。”冰霄喝道:“什么‘大王’,是魁酋!现在哪里?!”这小头目赔笑道:“少将军说得是!少将军说得是!他两个现在小老山上的中军。”无心柳便道:“现在是用人之际,我想先招安试试,不行再打。也算先礼后兵了。”虽然都同意招安,但去招安的人选,却争论起来了。最后众人还是没有争过无心柳,所以就由弥霖和冰霄陪同前往小老山说降。但冰雲是个将门之后,只独自提了丈八点钢矛,暗中尾随其后。 小老山上的魔头叫歪边大王,是大礼山歪边咀修炼了四百年的野猪得道,也算是个老实妖精。几十天前小妖们巡山,抓了个秀才进洞,本想拿来煮了下酒,可这是个黄巢、宋江之流,壮志未酬身先死,自然要感慨一番:“天呐!既生夏侯才,何又使之无意而死!”歪边大王听着辞气慷慨,便道:“这吃食好像有点文墨,留下做刀笔吧。”不想这夏侯才被松开后道:“我要做就做军师,不是,吃我便了。”歪边大王更是兴趣倍增:“嘿!口气比我的还大!——那你都会些什么?”夏侯才傲然答道:“无他,独会佐王!”歪边大王也是闲着无事,居然真给了个军师的头衔夏侯才。夏侯军师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歪边大王称孤道寡,而后道:“大王已得人道,便当图人王之为。先霸大荒山,再取荆、豫,后西进关中,东入淮泗,征河北,下江南,称帝建号。”歪边大王对称帝建号不大感兴趣,但独霸大荒山却是梦寐以求。于是便在夏侯军师的指导下,收服了大礼山诸妖,再占领了大礼山南面的棺材山、望府山、大悟山、鹰咀山、四方山和鹅鸡山等处,也招降纳叛了数百妖魔。因此夏侯军师又道:“大王,以我军之实力可取大悟县城,然老山堂不可不除,虽‘凶徒’多被玄岳招募去了,难保不回援老巢,故当下先灭老山堂,再灭茶坳堂,使其等回援无所。而且我闻西方军攻打玄岳甚急,既无回援之理,也无回援之暇,大荒山岂不为大王囊中之物耶?” 然而现在听见全部尽降的夏侯才,却又道:“大王,前军刹那尽降,战恐怕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走则军心已乱,神军掩杀将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以才之见,不如习张绣,率众归降。玄岳军虽新败,然西方军必往他处,况且三清于天界布诛仙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当下归降乃雪中送炭,而穷途末路再降,则自卑鄙已。”不及歪边大王回言,便有小喽啰来报:“行玄岳副元帅无心柳来见!”夏侯才抢在歪边大王之前问道:“来了多少?!”获答道:“连坐骑六口。”夏侯才及叫:“请进!请进!”再对歪边大王道:“连坐骑六口,可见其诚心,又可见其勇略!大王,大局为重啊!”歪边大王道:“都是你个鸟嘴在聒噪!我当初有心接玄岳的《招贤榜》,你就是不让。现在如何?还不是要归降!”夏侯才强辩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三四十军马,往玄岳大王不过十夫长;此时,有兵数百,下辖地域百里,玄岳军安得不重待大王。”歪边大王也是憨厚,将夏侯才的自辩之词做好话信了。 无心柳三人留坐骑与长兵器在营门前,只佩剑随小喽啰入营,来至中军帐外。看时,一条身高丈九的粗大汉子,和一个穿着鹤氅道袍,手摇羽扇的白面书生领众头目立在帐前。白面书生见礼道:“有罪之人夏侯才。这位是我家主公,歪边将军。”寒暄礼毕,请入帐中分宾主坐定。无心柳便道:“我们修真者当济世为怀,何必争一时之长短,而坏了清净之心呢?眼下外寇犯境,我等当捐弃前嫌,同心共力匡扶中华。玄岳虽陷落贼手,然神军主力尚存,众将也陆续聚集。如将军不弃,同心同德破敌,如其不然,我各自领兵再战。如此同室操戈,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也。望将军慎思之!”无心柳话音刚落,夏侯才便忙拜服于地道:“才等蝼蚁之躯,安敢与神将争衡?承蒙收纳,才等愿与元帅执鞭坠镫!”弄得歪边大王及众头目也不能不学他。无心柳忙叫:“各位将军请起!请起!”夏侯才与众头目起身后,便去取来将印、令箭及花名册奉给无心柳。无心柳接过,又给弥霖、冰霄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三章 石珊蒙面驱飞剑 心柳运筹排甲兵 夏侯才又问无心柳:“副帅,我部是否同回大营参见元帅?”无心柳答道:“你部先休整一夜,明日你二人同我等回大营。”又道:“老山上的兵我已经安排了管领,这人是我哥的心腹人,所以待回了大营再由行元帅府安排吧。——还有,张家山你派了兵吗?”夏侯才答道:“有一百兵,然已经叫小喽啰去召回。”正说之间,那小喽啰进账回报道:“张家山犲头领被一员女将所斩,一百兵尽降!”无心柳寻思道:“莫非是王琳她们?”便问小喽啰:“你可看见那女将什么模样?”获答道:“小的刚到张家山山下,便听见众军口称愿降。小的便潜上山去,只见一个白衣蒙面女将持剑威立,旁边犲头领身首异处。小的不敢近前,连忙回来禀报。”弥霖低声对无心柳道:“我去看看,如果是友最好,不是,也尽力说降。”无心柳却道:“还是一起去吧。是和是战也好商量。”说着,看向了歪边大王和夏侯才。夏侯才哪敢不去:“副帅所言极是!” 众将说着出营门来,夏侯才先请无心柳三人上坐骑,再对歪边大王道:“还要有劳将军!”歪边大王也不回言,只像提起一个三岁孩子般,将夏侯才提到了自己肩上坐了,领军随无心柳其后。无心柳没有马上出发往张家山,而是对冰霄道:“回老山叫你哥领新降军同去,余下人勿动。”冰霄未及称诺,冰雲却提丈八点钢矛从暗处出来。无心柳正欲问其来由。冰霄却笑着先问冰雲道:“一直跟来的?”冰雲笑着点了点头。无心柳却对冰霄道:“回头让你步楷爹爹罚他。目无军令其罪一,擅离职守其罪二。——你两个一起去带兵吧。我们在金刚寺会合。”冰霄黯然称是罢,便同冰雲共乘一骑回老山去了。 无心柳一面纵虎与众军前行,一面问歪边大王:“将军本部有多少军马?”歪边大王却答道:“我懒怠军务,副帅可问我家军师。休看他是个凡胎,行军打仗却是厉害得紧。”夏侯才道:“副帅勿信。如若是实,何败之速?当然,凡人自不可敌天神。才真枉读圣贤之书!——我部有三队,外加中军护从,各种杂役,连才在内,除去狗先锋和犲头领,总共五百二十七员。”无心柳称赞了夏侯才几句,再问歪边大王:“常言道,驼凡人如驼山,将军何能之?”歪边大王答道:“副帅乃正道仙家,不知我外道旁门术法。那些大魔若想吃人,只作法起一阵旋风便可摄进洞府,我驼一个人不足为奇。”无心柳然其言:“说来也是,是我寡闻罢了!”话音刚落,左侧不远处的夜幕中有军马显出。 那只军马正是冰雲、冰霄所领的新降之兵,而此处就是离张家山三里之遥的金刚寺。和寺众僧听见马斯人沸,虎啸风咆,便吓得都往大雄宝殿向佛祖祈求保佑。但无心柳在虎上却传下将令道:“此佛家地界,擅入寺者以军规严惩!”再道:“歪边将军与夏侯军师、弥霖道友留下约束军马,我与雲、霄两位道友去张家山……”夏侯才要在无心柳面前显本事,便忙道:“副帅容禀!”无心柳便问:“有何见教?”夏侯才道:“副帅,敌将意图不明,如若可说归降,皆大欢喜,若其不降,决一死战……当然,以副帅及二位少将军之勇略,自不会败北,但此女将既能在众军之中剑斩犲头领,看来也不是等闲之流。若其战败逃走,去投了西方之贼,恐非我军之福也!以才之见,我军先在张家山四面伏兵,而后副帅前往说降,若肯降自不必说,若不降也可围追堵截,勿使其投入西方之贼。请副帅三思!”无心柳先谢了夏侯才:“多谢军师高见,我的确思之不慎!”再下令道:“歪边将军、弥霖、冰雲、冰霄各自领兵前往张家山四面埋伏,夏侯军师就此,我去说降,若其不降,我以大喝为号,众军则可夹攻。”说定,又留了二十个士兵护卫夏侯才,再才纵虎与众军去往张家山。 无心柳及众军来至张家山下,将山四面围定,但没有发现王琳三人及所率领的六十神兵。弥霖不无担忧道:“莫非被那厮所败?可一点打斗迹象都没有?”无心柳也很担心,可她却道:“就这么大点地儿,要被击败了不可能没有动静。应该是审时度势,回茶坳去了。我们不用管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稳定了军心,再低声道:“每队放几个暗哨在后面,以防不测。”再对冰雲道:“不许跟着我!再跟着我我让你回去!让那人跑了你就死定了!”冰雲笑道:“罢了罢了,留着脑袋吃饭要紧!”互相辞别,四将往各自的守处去,无心柳则纵虎上山而去。 让小喽啰去通报不多时,那女将便款款地被小妖们簇拥而出。但见,一领战袍如雪,小蛮纤细腰肢,三尺宝剑手中持,蒙面似曾相识。无心柳见女将像个豪杰,便下了虎,将槊扎得立住,拱手道:“姐姐好!”这女将也不还礼,只没好气地道:“要战便战,休说闲话!”无心柳听见语声陌生,又加女将说罢就拔剑飞来,便也拔所佩之剑隔开飞剑,再道:“你莫逞强,还是商量的好。”女将还是不答话,只是纵身来斗。那柄长剑也是时而在手劈砍戳刺,赋有拔山之力;时而又飞出如流星赶月,专寻夺命之机。无心柳只得退后拿了槊,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大战。两人在地上斩断了几株老树,矟碎了几块巨石,而后又斗到了天上,将云都搅散了! 弥霖等四将听见动静,便都赶上山来助战。那女将见了也不理会,只要和无心柳战。弥霖是个谨慎的,歪边大王也技不如人,所以两个只在伺机而动。但冰雲和冰霄是两个急火星,只一矛一剑来与无心柳夹攻女将。无心柳还是要拿活的,好化为己用,所以槊上留了几分力。但冰雲和冰霄却不知,便下死手来杀。这女将之前已然和无心柳战了三十多合,现在又以一敌三,所以堪堪元气不足,一时不防,便被冰霄在右肩刺了一剑。冰霄使的是软剑,又刺得不深,所以得意之余,再要刺第二剑,但不曾想居然呆在了半空,剑招也松懈了下去。并不是因为冰霄受伤了,也没有中定神法,而是因为这女将骂了她一句:“你个小蹄子够狠的!”冰霄虽然停了手,但冰雲却收不住矛,直往女将面门矟去。好在女将身法快,躲过了矛尖又骂道:“小犊子干嘛了你?哪有往姑娘家脸上招呼的?!”冰霄收了剑也嗔道:“是你自家为老不尊在先好不好。被我刺一剑也是活该,谁让你没事装大尾巴狼的!”女将理屈词穷:“我懒得跟你磨叽。——游统领和我弟呢?”冰霄故作得色道:“我有权现在不告诉你!”女将嗔道:“小蹄子还拿上啦!爱说不说吧你!”说着,六人都落下地面来。无心柳将槊给冰雲拿了,而后来看女将的剑伤:“我先帮着包扎一下,回老山堂再上白药。——对了,珊珊姐,怎么到大荒山来的?”石珊答道:“我在大江镇被一个龙虎山太仆神救回了他的庙中,但……”冰霄见欲说不说,便嗔道:“但什么但?你以身相谢啦?”石珊居然点头道:“我昏睡了五天……他哭着悔了过,我看木已成舟,只好跟他拜了堂。今天元气才恢复,所以就赶往玄岳,刚才下来喝水,看见《招贤令》才知道玄岳已失。再看见这伙小妖,就想说降带去,但头目出言不逊,所以被我斩了。又想和无统领比试比试,就憋着声音激将了一下。”无心柳虽然感叹世事沧桑,但还是没有将游步楷的心事告诉石珊。冰霄却只关心石珊的面纱:“又不是劫道的,还戴着干嘛?”说着便一把扯下,却让旧时相识都吃了一惊。火炬之光,只照得那玉面上一道伤口清晰。无心柳没有问这道伤口的由来,只是帮着重新戴上了面纱,并道:“没事,能治好的。——石别将现在已经是行破砚山诸军事副总管了,现在坐镇在程统领的七红庄;我哥也是行招讨使,现在茶坳大营。我哥让我在老山再立一个营,留下帮我好吗?”石珊慨然而应:“这没问题。就怕我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无统领指点。” 两人又说了几句,西北面的伏兵来报:“何上沟发现我军伤兵!”原来西北面是弥霖在负责,所以她派出了巡哨往何上沟。无心柳并没有叫众军齐往何上沟,而是对弥霖道:“你和石长史去接了夏侯才回老山堂。”石珊听了却道:“就她自己,我不回去!冰霄那破铁皮还伤不了我!”无心柳知道说不动,便点头道:“好吧好吧,珊珊姐就跟着我吧。”又趁冰霄和石珊打趣之时,对弥霖低声道:“回老山后马上给你步凯爹爹写封信,但不要说石长史成亲蒙面的事,也不要说受伤了。就说帮我在建营,去金南山以东招兵了。”再加大声音道:“信上叫大帅差人将粮草辎重运来。”弥霖称了诺,却留下坐骑去了。无心柳再才下令:“歪边将军往南岗;冰雲往西面谷口;冰霄往北岗。” 冰雲三将各自领的是一百兵,所以无心柳和石珊领着二百兵,被巡哨引到了伤兵之处。此处在山崖之下,伤兵也不是被刃器所伤,而是摔伤的。巡哨发现他时,还在昏迷之中,现在才被救醒。无心柳先给伤兵喝了水,再才问道:“能说话吗?”伤兵吃力地答了,再道:“三位将军方才领我们至前面的谷口,就见天上有百余西方贼兵由南向北飞去,三位将军怕茶坳营有失,便叫我去向副帅禀报,三位将军则领兵回救去了。我因慌不择路,一时不慎,坠下崖来。”无心柳自然也是一惊,却还是镇定自若地叫士兵:“你们几个抬他回老山治伤。”再才对传令兵道:“让歪边将军来会合我,雲将军、霄将军自领军赶回茶坳营。”但传令兵回来交令,她又笑道:“那麻烦你们再去传我将令:三位将军都领军回老山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四章 心柳假意分飞 必方无奈幽叹 无心柳下令回军老山的缘由,是因为王琳三人领着五十九名士兵迎面而还。无心柳自然要问:“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茶坳那边解决了?”程彩蝶笑着答道:“那些贼兵根本不是去茶坳的,我们回去什么事都没有,所以游将军就又让我们赶来帮你们。”无心柳说了收服歪边大王全部,和大战石珊的经过,再道:“既然没事了,就按照游将军说的,回老山建营吧。”复差传令兵去召回冰雲与冰霄所部,便率领众军返回老山。 众军都回到了老山,李浩等要迎众将入老山堂,夏侯才却道:“副帅及众位将军请入去休息,我和歪边将军去指挥搭建帐篷,好让神兵安歇。”无心柳道:“大家都一样累,还是生篝火御寒吧。粮食也平均分着吃,明日再建营。”又对冰雲道:“你应该不累吧?那就帮忙去吧。”又对李浩等道:“你们也忙你们的事,我还有信要写。”又对王琳道:“珊珊姐的伤就拜托给你了。”诸人各自去后,无心柳便与弥霖、冰霄来了僻静之处,升起篝火。被分了实物后,无心柳便问两人道:“你们说,怎么跟我哥说石长史的事啊?我哥知道后会很伤心吗?”冰霄不以为然道:“不至于吧姑姑?步楷爹爹也不是小器人啊!”弥霖却道:“古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步楷爹爹是性情中人……肯定会很伤心的。”无心柳长叹一声道:“唉!怎么说呢?”冰霄随口道:“那就先不说吧。”弥霖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照实说吧,我们再一起劝,步楷爹爹毕竟是修真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冰霄又打趣了弥霖一句:“再叫弥师姐去魅惑步楷爹爹一下下。这样就保管无事啦!”无心柳也不睬两人打闹,只喃喃地道:“这样应该可以。”将弥霖羞了个无地自容,只得越发来打冰霄出气。 无心柳吃完后,便对弥霖和冰霄低声道:“弥霖去缠着石长史,别让她来找我。小侄女跟我去老山堂写信。”先说弥霖怕自己缠不住石珊,叫了夏侯才一同去与石珊谈天道地。再说无心柳带着冰霄来老山堂,进了书房,让冰霄在门外守住:“所有人不许进来,连你在内。”但才去提笔写下几行,冰霄便敲门喊道:“姑姑,步楷爹爹来啦!”无心柳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便应了一声,放下了笔,将没有写完的信借灯火烧了,再才来开了门。看时,游步楷披甲持槊佩剑领着吴霔、支雬、冰雪立在门前廊下。还是瞟了一眼嗔道:“要这么不放心我吗?!”不待游步楷回答,便又对吴霔四人道:“我们有事商量,你们退后二十五步守着。谁敢窃听,按奸细论处!”说罢,只将游步楷的槊给了吴霔,再拉游步楷进门,看着吴霔四人退后了二十五步,再才关上门闩了。 游步楷便问:“怎么啦妹妹?你怀疑他们之中有西方奸细?!”无心柳一面示意让游步楷坐,一面佯作几分黯然道:“不是。真有事和你说!”游步楷如何不察,便只叫:“快说!”无心柳见游步楷怜意已现,便越发装出愁容道:“哥,帮我写封绝情书给道辙。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他分开!”游步楷惊得站起了身,口中:“你……你……你……”这般良久,却终究是无言,只得飞速地来回踱步。无心柳拉住道:“哥!我真的想清楚了!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游步楷被按在了椅子上,半晌才道:“还是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至察则无徒啊妹妹!”无心柳也坐到了凳子上,眼神望向了远方道:“哥,我们谈了将近三年,两年异地,一年差不多在一起。异地的时候感情很好,因为都是纯粹的精神恋爱,充满诗情画意。而一年的实际接触,把爱情落入了泥土里。距离越来越近,我发现他很不注意仪表,每次见到他都是风尘仆仆满脸尘土,而我觉得我的王子不应该是这样。我忍住不看,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小细节更是不用说了,冲关期间我让他每天早上四更准时喊我起床,他连三天都没坚持到。这样的小事情太多了,不胜枚举,日积月累,我对他的信任也变少了。虽然我冲关三层都是他鞍前马后地安排,但……喊我起个床就那么难吗?我只要想到我今后的丈夫连这都做不到我就很心寒。在一些事情的安排上,我和他自己无疑都是牺牲的对象,我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而他觉得这是最深沉的爱,他把我也当做他自己的一部分看待。哥,我以上所说的都是一个小小的例子,它代表着一系列类似的经历和感触。这样东西给我带来的痛苦在当时并不明显,因为热恋时期,我觉得能理解就理解。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越来越刺眼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介意了,受不了了。哥,我十分相信他说得爱我,把我爱到骨子里了,我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哥,这样的爱我承受不来,我也不想要。我也终于明白,并不一定你爱我爱得要死,这份爱我就必须接受。还有一方面,在我自己,他可以说是我碰到的第一真正意义上的异性朋友,很容易就在一起了,而现在我接触的人多了,见得人也多了,难免会发现更多优秀和值得欣赏的人,我需要更多的安全感,但他给不了我。可能还有更多的东西,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可能我并不是不爱他了,只是不想再这样爱了,哥,我好累,心好累。我自责,觉得自己很坏,不顾三年的感情要抛弃他,我虚荣,我现实,我想骂骂自己,减轻罪孽!” 游步楷没有打断妹妹的述说,听罢也只是叹息。无心柳却泛起笑问道:“你就一个唉呀?还是你独身一人比较好吧?”游步楷依旧叹声道:“这件事,先瞒几个月吧!”无心柳还是带笑问道:“瞒谁呀?”因为游步楷现在已是愁容不展:“天下人!” “是这样想的。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样对谁都好,包括我!” “为什么呀?我不懂。” “我认识你们不到二十天,半天前还是仙侣,现在就完了!” 无心柳盯着游步楷问道:“哥,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游步楷与之对视半晌,而后依旧是叹息。无心柳瞟了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干嘛长吁短叹?”游步楷起身拱手道:“回见!”无心柳喝道:“回什么见?坐下!”游步楷竟然不知所措,只呆立在当场。无心柳一面来缓缓地拉着坐下,一面道:“看来你不会支持我的!”游步楷终究没有忍住:“我干嘛要支持你?你就气我吧,气死我算了!”无心柳听罢笑道:“我好不容易解脱了,你怎么这样说我?”游步楷冷眼相睇:“冷血!无情!”无心柳道:“我卑鄙无耻!残忍冷酷!自私麻木!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自食其果!作茧自缚!”游步楷怜意又起:“好了!我可以骂,你不行!”再勉强玩笑道:“知道的你是自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背诗呢!还带对账押韵的!”无心柳笑眼道:“浑然天成,不是有意堆押!——哥,我还有两个消息告诉你……”游步楷拦住道:“且慢,等哥给自己定好棺材你再说吧……”无心柳打了几拳,拧了几下,嗔道:“再说就不理你啦!”将石珊的消息说了,又道:“或许这是上天不让哥步我的后尘!”说罢,只看着游步楷那愁容。游步楷沉寂了良久,才长叹一声道:“唉!情字最堪难!——罢了!当断不断,自受其乱;应决不决,愁肠千结!”却再手握佩剑对无心柳道:“我想留下这剑,你给我支一招。”无心柳道:“珊珊姐现在用的是一把七星剑,也是一口好剑。就拿棠棣洞天做借口吧。——现在去见?”游步楷答道:“今天就不见了。过几天吧。你先想办法把她留在这,或者送去破砚山,让我缓几天。”被无心柳劝了几句,再问道:“我看这的兵至少有五百多,你是怎么招服的?让我学习学习。”无心柳先拧着嗔了一句:“讨厌!”再将出师之后的过程说了一遍。游步楷平平点头地听罢,再道:“夏侯才倒是个不错的谋主。但为什么一个凡人跟妖魔搅在一起?而且掌握兵权?”无心柳便提议:“叫歪边来问问吧?他挺老实的。”游步楷道:“可我身无一物,拿什么安抚他?”无心柳笑道:“这是哪啊?你写首诗不就好了。傻哥哥!”游步楷坏笑道:“手残,写不了。”无心柳瞟了一眼道:“好吧好吧,你念我写!”说着去到书案前,提笔以待游步楷出口。游步楷虽然在伤情之际,但也不敢怠慢为将之责,因此只站起身,思索半晌才道:“将军归附奉皇天,吾辈该当共并肩。文远合肥威坐处,仲谋建业不能眠。锦帆兴霸克江夏,白骆哥舒镇祁连。昔日美谈传古史,今朝佳话载千年。”一面踱步,一面念罢,可回头看时,无心柳却住笔望着自己,而且是不满的眼神,所以问道:“怎么了?”无心柳嗔道:“不知道是什么字!自己来自己来!”说着,便起身来将笔塞给了游步楷。游步楷一面去书案前,一面道:“那去让冰霄叫他来吧。” 但冰霄却是一个人回来了,无心柳问时,获答道:“不管我说什么,可夏侯才就是叫他不来。”游步楷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等墨干了我去见他们吧!”无心柳趁游步楷吹墨之时对冰霄低声道:“石长史在场吗?”冰霄也低声答道:“在,但是我没说步楷爹爹来了。”无心柳便吩咐道:“和弥霖一起带着去破砚山,明天再回来。”游步楷见冰霄又去了,便问道:“你们刚才又‘咬什么耳朵’呢,不让我听见?”无心柳摆出来俏皮劲儿道:“就‘咬耳朵’,就不让你知道,你能怎么的?”游步楷笑道:“我干嘛要怕你呀?长这么大,还没谁让我服气呢!为什么是你呀?”无心柳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道:“就因为这个!”游步楷却一本正经道:“以后离我远点,别有事没事跟我混一起。”无心柳知道游步楷是避嫌之意,所以嗔道:“你是我哥吗?我是你妹吗?”游步楷如同被醍醐灌顶,只拱手道:“多谢妹妹开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五章 游将军酒醉 孟大帅情伤 兄妹两人待墨干了,便领着吴霔、支雬、冰雪来见歪边大王部大小头目。夏侯才是个狡猾的,所以见游步楷被无心柳等簇拥而来,不待介绍便拉歪边大王向游步楷拜道:“不知大帅驾临,有失迎迓!恕罪恕罪!”众头目只得也拜了一地。游步楷以为是在拜无心柳,便没有叫起身。无心柳低声道:“干嘛呢哥?叫他们起来呀!”游步楷竟愣住了,只是直直地看着无心柳。末了,还是冰雪叫众头目起身,又介绍了游步楷。夏侯才没有羞赧,对游步楷的解释是:“上将军气势非凡,故使才等折服!”游步楷固然不喜,也不得不寒暄几句,而后将《诗》给歪边大王道:“闻将军归附,欣喜若狂,无以为礼,乃乱堆押此《诗》,聊表敬意!”歪边大王是个不通文墨的,称谢接过,又给了夏侯才。夏侯才将《诗》诵读了一遍,再赞道:“上将军好文采!”再对歪边大王解释道:“上将军把主公比做张辽、甘宁与哥舒翰,这三人或是降将,或是异族,但都是忠君报国之名将。上将军愿与主公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再留一段佳话于后世。”众人说了半晌,游步楷便问夏侯才:“夏侯军师才智过人,何以不佐人君,而辉于精灵之中?”夏侯才自然不会说借妖兵以征四方,而是道:“歪边大王对才有知遇之恩,才安敢不报!”游步楷见问不出详情,便暗自给冰雪丢了个眼色。冰雪之前已经听游步楷和无心柳说过此事,因此微微点了点头,便去和女妖们攀谈。无心柳又去找李浩要了几坛酒,拿来给大小头目饮,好让酒后吐真言。不料引得最凶的却是游步楷,无心柳便拉扯衣服低声道:“干嘛呢哥!抽刀断水水更流!”游步楷强辩道:“妹妹不知鸿门会乎?我们若不醉,夏侯孙儿安肯放心?”无心柳虽然知道游步楷是在强辩,但也无言以对,所以只得抢着饮罢了。不多时,游步楷便有了几分醉意,对歪边大王的名号提出了异议:“‘歪边’二字实在不好,将军不如改姓史,取名宏,字图兴。夏侯贤孙,你看何如啊?”夏侯才哪里敢顶撞上将军,更何况还是醉了的上将军,只得笑道:“极好极好!——主公及时便有了姓字,可喜可喜!”借此又与史宏给兄妹二人敬了几碗酒。 几坛酒都被饮尽,无心柳只是面露红霞,微醉无碍;而游步楷是已举止痴痴颠颠,脚下踉踉跄跄,却还道:“天不早了,我们该回茶坳大营去啦。”无心柳先对李浩道:“给我哥腾出一间房,醉成这样还怎么回去。”再对吴霔与冰雲道:“你们陪着歇吧。”游步楷听罢道:“不用,不用。我尚可舞剑使槊,更能赋诗。不信,看我……看我舞来!”说罢,便要拔所佩之剑,可用的是一只手,因此久久不得拔出。便道:“此剑怎么长长了?待我习始皇帝,负剑而拔!”无心柳与冰雪帮着卸了剑道:“又不是鸿门宴,舞什么剑。赋诗赋诗。”游步楷笑道:“我怕我妹妹,所以得听话,不然她打我。——好!拿我槊来!我要横槊赋诗!”无心柳已经叫史宏等头目去了,现在一面同冰雪帮游步楷解甲,一面哄道:“忘啦?你是单剑赴会,留茶坳营里了。” “那把你的借我!” “凭什么借你?不借!” “凭我是你哥!” “说不借,就不借!” 但游步楷还是唱出了一首《采桑子》:“子衿入梦情何处?难道深交。难道深交?纵是深交万事销!红颜已晓同谁老,惜也寥寥,叹也寥寥。今世今生重九霄!”固然游步楷唱得是五音不全,但无心柳听来,也是极其悲哀。感怀须臾,便嗔道:“哎呀,难听死了难听死了!还是我唱给你听吧。”说罢,便唱岳飞的《满江红》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車、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激昂的词,悠扬的声,将游步楷的情思都冲蚀成了慷慨豪气,便也跟着唱了起来。 无心柳刚哄得游步楷睡下,支雬却进房间来报道:“大帅来了。”无心柳轻轻叹了一声,对吴霔四人道:“留一个人守着就够了,其他人去休息吧。”说罢,去老山堂见孟道辙。诸事琐碎的李浩几人也都没有歇下,当下正在和孟道辙说收降史宏全部之事。无心柳一同说了大概,再对李浩几人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歇了吧,我送他就行了。”被好友们玩笑几句,两人便径直来到老山北麓。孟道辙正欲开言让所爱之人留步,却听见这看上去无比可爱的人,用她那无比美妙的声音,说出了恶魔般的话:“道辙,我们分开吧。不过,还是希望和你做朋友。”语声显得很是平静,波澜不惊如此时的晚风。坚信他们会天长地久的孟道辙,如何肯信这是所爱之人说出的话:“你……你说什么?”语声微弱得茫然,就和他那目光一样。无心柳借着月光将那一脸茫然看得一清二楚,固然生出了几分怜悯,但也无法撼动她的决心。因为当前的人,是她心痛的原因,所以用坚定地语声又说了一遍:“我要和你分开。从今以后,我们只是朋友。”不知是晚风真的大了,还是因为这斩钉铁铁地语声,一股寒流突然袭来,让他的整个人都冷了。但没有放弃,对她的爱做了诠释,对自己的错误做了检讨,又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我一定改,按照你对我的要求去改!”再用双手握着她的肩卑声求道:“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她心中的怜悯,已经荡然无存,转而是几分厌恶,因为有豁达的高阳玦在前。只拨开他的双手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分开,你不用再说了!”说罢,便留下这孤独的身影而去。孤独的身影矗立了许久,久到连自己都不知是什么时候才回茶坳大营的。 次日巳时初刻,游步楷才被房间外支雬的骂声吵醒。躺着缓了一会儿,将这简谱而略显凌乱的房间细看了,才高声问道:“支雬,又撒什么泼?放什么刁?!”说着起身更衣。吴霔、冰雲随即入来,吴霔还不忘玩笑:“可汗上午好。”游步楷笑道:“我的那可儿,你岂不闻春眠不觉晓乎?——支雬又怎么了?”冰雲答道:“还是和我姐吵,没多大事。”游步楷叹声道:“自宠而骄!拿她真没辙!”冰雲和吴霔照顾着洗漱了,再问:“吃了早饭再回茶坳大营吗?”游步楷道:“看天色巳时了吧?去把姑姑叫来,说几句我们就走。”冰雲去后,游步楷又对吴霔道:“给我起一卦,有两难之事。”话音刚落,支雬和冰雪便进房间来。游步楷却道:“你们俩进来干嘛?出去接着放刁啊。”冰雪固然聪明,但支雬也是不傻,所以立了须臾,便独自去了。冰雪既没有窃喜,也没有对游步楷称谢,而是显出不快低声道:“难道步楷爹爹是想支雬师姐天天骂我,直至生命尽头吗?”游步楷笑道:“好心当作驴肝肺,骂死你都不多!——先别说她了,昨晚你有什么收获?”冰雪答道:“女妖们说夏侯才是不久前被巡哨抓进洞的,史宏见他是个书生,就没吃他,还让他做刀笔文书,可他说只会佐王,不让他做军师,那就吃了他。他建议史宏先霸大荒山,再攻取四方,建号称帝。”游步楷给予了两个字的评价:“高尚!”冰雪思索道:“‘高不危宁当举事而死,终不能咬草根以求活耳’?”游步楷笑道:“会背书,可会针织女工?”说着,亮出了欲掉不掉的衣扣。冰雪看了道:“没带针线,也不知找谁借。回茶坳我再帮您缝。”吴霔以叔侄两人的对话,起得了一卦,便问游步楷:“可汗所问何事?”冰雪笑道:“步楷爹爹急转直下了啊!”游步楷叹声道:“两难之境,不占奈何?!”再对吴霔道:“本汗想问,如果粮绝,我是吃我的左手好,还是吃我的右手好?”冰雪嗔道:“都不好!”随即恍然大悟,便道:“我也不打听是比喻什么,但觉得哪个离嘴近就吃哪个。”吴霔却笑道:“从卦象看,可汗会吃右手,不过吃了也白吃。”游步楷道:“无所谓。——你不会让我杀你灭口吧?”吴霔笑道:“纵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问,我也不说,不然就变太监。”游步楷道:“信你信你,因为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但是有姑娘在侧怎么能这般粗俗?罚你跟冰雪学一百个番语词。”吴霔刚应了声,冰雲进房间来回报道:“姑姑说现在有事,过一会儿就来。”游步楷便道:“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姐弟就教我和吴霔番语吧。” 一刻钟之后,无心柳来了,还端着一碟糕点。游步楷还是不称谢:“身为副帅,为自家的哥哥开小灶,该当何罪呀?”无心柳嗔道:“吃东西都塞不住嘴!”看见游步楷的衣扣欲掉不掉,便对冰雪道:“去找彩蝶借针线,我帮着把你步楷爹爹的衣扣缝上。”冰雪去后,无心柳又对游步楷道:“今天又骂人了吧?支雬在外边生气呢!”游步楷摇头叹息:“没辙呀!重不得轻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赶快找个人给她嫁了!”无心柳拧着嗔道:“把女孩当什么啦?!”再夺了手中的糕点道:“承认错误!快!”引得吴霔、冰雲窃笑不住。游步楷便借机对两人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出去出去!”吴霔、冰雲心领神会,便都出房间去,还按照无心柳昨晚说的,离房间门二十五步后立住。 但无心柳还是没有轻恕游步楷:“承认错误!不然别想吃!”游步楷故意闹了一会儿,问道:“冰雪跟你说了吗?”无心柳道:“没有。不过道辙昨晚也来了。我已经和他说了。”游步楷长叹一声,再问道:“他怎么说?” “他不肯放弃。让我原谅他。” “你没同意?” “怎么可能同意!” “唉!铁石心肠!”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怎么又扯上我了?!” “你不是说‘当断不断,自受其乱;应决不决,愁肠千结’吗?” 游步楷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无心柳良久,再才道:“大姐,别栽害我!你是先说……我才说……你诈我!”说着跃然而起,又飞速地踱起了步:“我是罪魁祸首!”无心柳上前拉住道:“因为你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让我变得更加勇敢,以前可能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敢离开!真的,哥!当然不是说你鼓励我分手。你让我的安全感多元化了,你可能也变成了我精神世界安全感的一部分,而他不再是唯一了。”游步楷沉吟半晌,而后懊悔道:“你杀了我算了!”无心柳扶着坐下道:“我觉得我不能在心里上过于依赖某一个人,我应该有独立成长的空间!当然,我还没说完,你是一部分,程大哥和吴霔、冰雲也是一部分。你是在精神上给我安全感,而他们,则是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我曾经期待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我以为我不会碰到,但真的就有这样的人,不是说一定是他们,但就是他们那种人……我今天全是啥都跟你说了。哥,真的,你们个对我有影响,但不是最关键的,不是主因。所以,今天的结局是迟早有的!”游步楷恨恨地道:“我先灭了那仨小子再说!”说着便要起身。好在无心柳按得及时:“哥!你别吓我,我觉得你值得!哥,我就说过,在你面前,我不懂什么叫隐瞒!可能,因为我真的在内心深处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哥哥,多少年我期盼的哥哥,从我第一次喊你步楷哥哥的时候!不管你觉得你自己有多复杂有多诡谲,但我说过,我觉得你的心就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甚至可以倒映出我的心,我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哥,你在我心里已经有了不可替代的位置,除非有一天你不认我了。如果有一天你在我心里也倒塌了,那我估计就彻底崩溃了。哥,你要记住,从你进入我生命的那一刻你就很重要,就因为看着你的心倒映出了我的心,甚至连我都不明白的心!真的很神奇,这不是男女之情,又非俗世的友谊可比!妙哉妙哉!”游步楷心中无比感动,可也只化作了一声长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六章 将军忽做西行客 养母不容媒介人 无心柳见游步楷的情绪稳定了,便陪着坐下微笑道:“别唉了,吃吧吃吧。”游步楷笑道:“还吃什么吃啊?美都美死我了!”说笑几句后,游步楷再将冰雪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无心柳,再道:“现在是用人之际,所以我不会动手,但也不要养成其势,避免日后难除。”无心柳却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是感化他好些。有教无类嘛。”游步楷并不是怕无心柳,而是被无心柳的豪气所折服的,因此只道:“那行,你文的不行,我武的在上。”话音刚落,冰雪拿着针线在房间外叩门。无心柳见了便叫进入,再一面来接针线,一面道:“去给你步楷爹爹拿壶茶来,我一时忘了。”冰雪怕兄妹两个有机密事商量,便又去了。无心柳穿好了针便上前屈身给游步楷缝衣扣:“别动啊,不然把我手扎着呢。”游步楷笑道:“怎么不说你把我肉给扎了?”无心柳一面针来线去,一面道:“我是不会扎到你肉的,因为我的技艺高超。”游步楷没有反驳,因为他相信。当然,就算被扎了,也会毫无怨言。但没有在心中立什么刎颈之誓,因为那既不吉利,也并不是妹妹所要的。 冰雪的敲门声,将欣然之中的游步楷唤得回过神来:“我们哥俩又没谈什么军国大事,要这样小心嘛?”无心柳也道:“就是就是。搞得我们哥俩跟奸细似的!”说罢,衣扣已然缝好。冰雪一面给兄妹两人倒茶,一面笑道:“您二老虽然不懈驾驭百官,清算田谷,但深谋远虑却是免不了的吧?”游步楷举杯笑道:“你这丫头啊,既不像你爹爹邪门歪道,也不像你娘亲冷气袭人,像你伯母,洋洋洒洒。所以呢,我现在命你和弥霖、冰霄做你们姑姑的贴身禁卫……”无心柳听了,险些将口中的茶呛出来,咳好了些便道:“哥,要这么不放心我吗?我很强悍的!”游步楷一面抚其背,一面却对冰雪道:“你们仨平常必须保证有两人在姑姑身边,大场合三人必须全在。带来的一百人都充做中军护卫,平时五十人一轮,大场合都须肃卫。管领你为正,弥霖为辅,冰霄再次之。”气得无心柳将游步楷的胳膊拧一下嗔一句:“无视我!无视我!——无视我!”游步楷拿起一块糕点玩笑道:“你的小身板现在我的手里,还敢拧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无心柳并没有再去拧,但还是瞟了一眼嗔道:“霸道!哼!”再问道:“那部队怎么改编?队长怎么安排?”游步楷答道:“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可以自行其是,也可以写个文书报行元帅府批准。”但无心柳还是问道:“一百人做一队,按照榜上说的奖赏,让彩蝶他们去做副职,李浩做管营,你看行吗?”游步楷点了点头,再补充道:“夏侯才封军师中郎将,让他过一过武侯的瘾。史宏封讨逆将军,领破敌先锋。副帅看如此可否?”无心柳嗔道:“哥哥!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也吃得差不多了,喝了茶赶紧走,别在这气人!” 游步楷觉得在老山的诸事都了了,便也就真的将茶饮尽,再擦了手,而后披甲挂剑,和无心柳、冰雪出房间,对冰雲道:“你跟我回茶坳,你姐留下。”冰雲自然不舍冰霄,便问:“子滢也回去吗?”游步楷侧目道:“小心我一砖拍死你们两个臭小子!”吴霔苦笑道:“怎么还有我的事?——走吧,子润师弟,我那口儿不也留这呢嘛。”面带不快的支雬也走了过来,游步楷见了,心中不禁又生出怜意来,其后的叹息也随之而发。无心柳见了,便拉着返回房内低声道:“支雬不然也呆在我这里……”游步楷动容道:“胆子太大了吧妹妹!?——有什么办法,你说说看。”无心柳答道:“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以你妹妹我的聪明才智,哥哥就不要担心啦。”游步楷沉吟半晌,还是摆手道:“算了算了,那丫头不是好人,还是我……妹妹带着吧。”说着便是坏笑。无心柳叹息道:“嗯!茶坳那边也需要哥,不然留在这多好啊!”游步楷固然也是不舍,但还是笑道:“傻妹妹!隔得又不远,没事就去看看哥呗。”兄妹两人调整好了情绪,便再出房间来,对支雬说了决定,不想支雬道:“我不留下。留下又跟冰雪她们吵!”无心柳笑道:“那你就不和她们吵呗。”支雬还是答得干脆:“忍不住。”游步楷叹声道:“赖上我就赖上我吧,没事吵吵,解解闷!”说着便看向无心柳。无心柳便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游步楷领着吴霔三人上马驾云出离老山,却没有回茶坳营,而是沿着竹竿河北上了一段距离,经过茶坳之时,又让支雬下去:“叫‘番兵’扮成巡哨带着胡装出来,分散来七湖会合我。”在七湖收拢人马,换上胡装,却发现兵器都是中原的风格,便懊恼道:“思虑不周,前功尽弃!”冰雲却笑道:“可汗勿忧,带我回家片时。”游步楷如梦初醒:“我不愧是痴癫妖道,竟然忘了你爹爹!——我和你同回,你爹爹也不会驳我面子。”冰雲并没有推阻,而且对吴霔道:“那师兄就在此约束兵马,我与可汗去去便来。”游步楷刚上云霄,便问冰雲:“可是要我说媒?”冰雲笑道:“我爹爹好说,但我娘亲……就难点。”游步楷半开玩笑道:“你爹爹又不像你这样耙耳朵,让你爹爹拿下你娘亲不就得了。我,疏不间亲。”冰雲略有所思道:“我娘亲不知为何,就是不同意我和子滢在一起!——可汗,你知道子滢父母是怎么过世的吗?真实的情况。”游步楷避而不答:“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好,本汗尽力而为吧。”冰雲也不再细究,只是对游步楷称谢不已。 两人纵马扬鞭,踏云海,穿云山,过云林,别云兽,来至一座青山之下。看时:百鸟啼鸣妙,双双语缠绵。清风吹玉竹,松柏立山巅。怪石神工巧,狐龟鬼斧玄。犀牛独望月,卧虎自沉眠。溪水潺潺去,珠珠滴露涟。声声灵动乐,曲曲赛弹弦。不似红尘土,堪称一洞天。游步楷欣然下马,牵着马缰绳随冰雲来至位于一条清溪之畔的竹篱院前。白木匾额正书:“清恬别院。”又行草对联:“乐乐悠悠打哈欠;舒舒服服伸懒腰。”进院之后,冰雲道:“我牵马去后槽,您自往大厅坐。”游步楷拱手道:“有劳公子。”话音刚落,从屋内迎出九人来。为首的是一个便服持折扇的男子,次一个是冷若冰霜且脸颊上有一块小刀疤的佳人,第三位是文生公子,第四位是金发金眉,白肤如雪的瑰玮少妇,第五位是个黑面道人,第六位是个素雅女儿,而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将军,最后也是一个素雅女儿,而且与之前的那个年轻一些。 游步楷先向文生公子和瑰玮少妇施礼道:“大哥,大嫂。”又向那黑面道人和两个素雅女儿打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再引着两个将军问持折扇的男子道:“这二位将军却不曾会过,莫非是将军的安答?”男子答道:“道兄料得不错。包侕之金苏德,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嫡派子孙;包侕之金瑛蕊,科尔沁王室。”但游步楷只是拱手道:“久仰二位将军威名。”寒暄几句,冰将军便请游步楷入大厅坐。年轻女子上了茶:“游师伯请用。”游步楷先谢了:“有劳贤侄!”再对那冷若冰霜的佳人道:“冰雪与冰霄也都很好,现在贫道玄岳同袍帐下充任卫队长。”冰将军待妻子与游步楷说罢,便问:“是听闻道兄已是玄岳神将,但不知此次与犬子因何而来?又怎么一身北国装束?”游步楷将实情都说了,再道:“所以想和一些兵将扮作北国修真者,伪作受招以造声势。然则兵器都为中原的形制,故此来向将军借一些。”冰将军笑道:“不是冰某无撞,道兄纵然这幅打扮,然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苏德附和道:“不错不错,道兄确实不像我们北国之人。”游步楷便请苏德指教。苏德道:“只怕还是瞒不过见多识广者……不若我借道兄三千铁骑,但道兄须去助我等一臂之力?”游步楷笑道:“那得看何事,贫道有所不为。”瑛蕊笑道:“道兄快人快语,那我说与道兄。幽冥界有秦十万军魂反逃于西都北方,秦广王使我两个领昔日旧部前往收捕,但我等法力卑微,初战及败,所以来此与大将军商量对策。”游步楷道:“这等小事墨道友往之即可,然则贫道为了那三千铁骑,自然不得不往之。”于是冰将军便道:“那事不宜迟,我等即刻西去。——大哥、大嫂你们只得再次操劳。”冰将军夫妇去换上戎装。众人便都出院来。那年轻女子便拜道:“二舅父、二舅母、爹爹保重!”冰雲也拜道:“伯父、伯母、小姑保重!”辞别罢,游步楷七人上马登云西去。 七人来至八百里秦川,十三朝故都时,天色已是黄昏。但天上没有一丝红霞,只有黑云默默,而城内也是寒雾漫漫,凄风惨惨。七人下得云端,来至东门内九曜街的西北都城隍庙。冰将军虽然是土神,但却是瑛蕊部的故将,所以也和苏德、瑛蕊去大殿见城隍爷纪信,共议破敌之策;游步楷四人则被引至偏殿奉茶。与墨道人说了几句,游步楷便被冰雲提醒道:“步楷爹爹,您与娘亲、姑父聊着,我去街市买些肉夹馍,怕爹爹他们商议完就要往军营,所以买来先充充饥。”冰夫人既然能随夫从军,那自然也不是个等闲巾帼,听见儿子说了这句不伦之言,便知游步楷必会为其做说客和没人。于是待冰雲去后,便先开言道:“道兄,妾其实不想让霄儿到外面去,就怕外人将冰、敖两家的恩怨告知她!万一有一天她知了,要报杀父之仇,妾与拙夫倒也坦然,但雪儿与雲儿将如之何?!”游步楷先劝道:“敖正之死知者甚少,又为百年旧事,子滢从何知之?纵然知之,敖正乃利欲熏心,咎由自取,子滢深明大义,不会因仇忘恩的。”又岔开话题说了几句,再才道:“真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啊!不过贫道还是喜欢陆放翁的《观长安城图》:‘许国虽坚鬓已斑,山南经岁望南山。横戈上马嗟心在,穿堑环城笑虏孱。日暮风烟传陇上,秋高刁斗落云间。三秦父老应惆怅,不见王师出散关。’可惜不见王师出散关呐!又可惜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还是夫人与冰将军完满。儿时青梅竹马定情缘,长成喜结连理共患难,可堪佳话啊!”冰夫人叹声道:“是啊,‘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这两句诗被冰夫人衍伸意为:“你毕竟是事不关己的外人,是不会理解我身为人母,爱子之心的,所以你才在这里说风凉话。”因此墨道人听了,也只得向游步楷暗自示歉。游步楷也只得一笑了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七章 纵骑兵大战关中 鼓巧舌言降敌将 冰将军三人先于冰雲而来,游步楷待三人坐定,便问道:“纪城隍爷何说?”冰将军苦笑答道:“苏德大将军兵发泾阳,瑛蕊大将军防守渭河。而我,则协助守城!”再问游步楷与墨道人:“二位谁与我城池闲坐,谁与苏德大将军出战?”游步楷抢道:“出战舍贫道其谁也?——墨道友,望休与贫道争。”墨道人笑道:“师兄说得蹊跷,记功德之事,岂有让他人之理?”游步楷也笑了,顾长槊道:“那便只得往校场见个高下了。”墨道人大笑道:“哈哈……师兄未免过于认真了吧?我方才是伶人戏言,师兄不必当真。”游步楷却叹声道:“道友可以戏言,贫道不可不争啊!因为玄岳尚陷落贼手啊!”苏德便来拍着他的肩笑道:“勿忧勿忧,待等破敌,我领本部与道兄等前往收复玄岳!”游步楷喜不自胜,谢不绝口。待冰雲被冰夫人寻回,冰将军便道:“我就不留你们四人吃晚饭了。——雲儿,跟步楷爹爹好好听教诲,要以父礼侍之。”待冰雲拜别父母,游步楷四人便出城北去。 苏德和瑛蕊的七万阴军,都屯扎在渭河南岸缓滩之上。四人入中军后,苏德对瑛蕊道:“大侄女,你先管待一下道兄和贤侄,我去点军即来。”说罢,辞游步楷去了。游步楷一面被瑛蕊引往一间毡帐,一面低声问冰雲道:“二位大将军怎么论的辈分?”却是在前的瑛蕊说道:“道兄一定在诧异吧。苏德按宗谱是我的族叔,但我们草原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意气相投,即可结为金兰。”游步楷便笑道:“大将军何小觑我中原人的豪迈?梁山一百单八将里便有邹渊、邹润叔侄结义呢!”进入毡帐后,瑛蕊先上了奶茶,游步楷在冰雲的指导向饮罢奶茶,又见瑛蕊领侍从端上烤肉、乳酪与一个腹圆六寸,通高一尺的银壶,和配套的银盏来。游步楷嗅出是酒,便低声问冰雲道:“能不饮吗?如若太过失礼,小酌可吗?”却还是瑛蕊道:“道兄如果戒酒,那还是饮奶茶。这肉是羊肉,不犯道家的戒律吧?”游步楷笑道:“多谢大将军海涵!不过贫道修的是南宗法门,只戒五荤三厌。然酒贫道却甚不喜,近三百岁,独醉酒一回。”三人吃了半晌,苏德也入毡帐来道:“渴了渴了,大侄女,先倒碗马奶酒我喝。”坐下后看见游步楷叔侄饮的是奶茶,便道:“这两个牛鼻子,比喇嘛还苦!”游步楷作了解释,再问道:“我们何时发兵北岸?”苏德一碗酒下肚,舒了口气:“好酒好酒!”这才答道:“道兄勿急,饮罢便去。”游步楷见苏德处事豁达,便一把夺了苏德的第二碗酒笑道:“大将军何不习温酒斩华雄耶?”苏德愣了半晌道:“依道兄就是了!”却叫侍从:“灌满皮囊。”又对瑛蕊道:“三万兵够吗?不然我领三万去,你留四万守御?”瑛蕊答道:“有那么多火器和襄阳炮,没问题的。”说罢,送出毡帐,再对游步楷与苏德道:“那道兄,恕不远送!——大叔,照顾好侄儿。”待冰雲向瑛蕊行了抚胸礼,三人便上马领兵过河而去。 虽然是四万骑兵,但每个士兵都有三至四匹战马,所以放眼望去,真可谓是无边无垠,势如海涛,声如奔雷,铁蹄如秋风,火炬如繁星。铮铮轰鸣须臾,便至泾河北岸的三渠镇外。探马回报:“叛军方才洗荡此镇,现往五台而去。”苏德先令:“急速追击!岱钦、岱森达日,各率三千去抢占口镇与嵯峨!”又对游步楷道:“五台山势高耸,地形又杂,叛军若占据扼守,我部骑兵也望尘莫及。所以我先率一万兵去拦击,道兄与大军自后追击。”游步楷道:“贫道读史,常见秦军乐战,望将军千万小心,勿以小觑!”苏德笑道:“我败他们一次,岂有第二次之理?勿忧!”在游步楷肩上拍了两把,便与一万轻骑策马而去。 游步楷叔侄随剩余的两万四千骑兵追至安吴,便与秦军军魂后队相逢。轻骑兵只有一顶简易头盔,和外罩一件丝衣,而重骑兵也不过多一副皮甲,但秦弩所发出的漫漫箭雨,却阻止不了,那潮涨潮落般的攻势。的确如潮涨潮落般的攻势,因为成群的散骑,无论是前进,还是后撤,人手一张的复合短弓,都在不住地弛张,将锋利的箭支不断地射向敌阵。游步楷也作降雹之法,在敌阵前打开了一个缺口。这样便如溃堤一般,那些手持长刀大斧狼牙棒的重骑兵,如倒灌的河水一般,迅速地都涌入缺口去,用砍杀来将缺口扩大。缺口接二连三地出现,轻骑兵便也拔出了马刀,拿起了骨朵,加入了东冲西突,激战者的行列。然而好景不长,因为叛军的三万增援部队赶来了。游步楷闻探马说罢,便对苏德的副将道:“将军,给贫道五千兵,贫道前往挡之。”却不想一个将佐道:“我三千足矣。道长不知兵也。”副将虽然先游步楷赔了礼,但先派这个将佐领三千骑兵去了。游步楷壮其志:“北国猛士,果然勇略!”而后与冰雲持槊纵马,往敌阵冲杀入去。 连绵不绝如海潮般的攻击,让曾经横扫东方六国,南下服百越,出塞击匈奴的秦军军魂,在坚持了两个半时辰之后,损兵五万败下阵来。秦弩固然名噪一时,但在发射箭支的速度上,显然不及弓箭快。而北国骑兵,基本不会与之短兵相接,纵是相接,再锋利的青铜戈矛,又怎能与钢制的长刀大斧狼牙棒一争高下。步兵打骑兵最好是凭高守险,其次则以阵相对,但苏德所率的一万之兵,已经从西北方杀来夹攻。所以败兵直往通向山地的嵯峨去。可是步兵哪里跑得过骑兵,更何况是一人有三匹马,且能在作战过程中换马的骑兵。且战且退,又折兵三万余。在嵯峨口又被苏德之前调来的三千骑兵迎头痛击,便越发仓惶地向西逃窜。但苏德又料敌于先,早已令副将率一万兵迂回到了西面的峪口、贠家巷、坊南魏、坊南李一纵展开。叛军头目见了,只得停住剩余的万余兵马,布环形阵做困兽犹斗。苏德也只是令四面围住,因为他的任务是收捕秦军军魂,而不是造十几万亡聻。 然而苏德在选去劝降的人时,却泛起了难,因为游步楷毛遂自荐道:“将军等汉语虽好,然未可通古。贫道虽不甚知兵,然有此寸长。”副将驳道:“道长是客,万一有个闪失,大将军怎么去见冰将军?还是末将去吧。”冰雲也争道:“雲儿愿代步楷爹爹一往。雲儿也旧读《史记》,又游历闽越数年,秦人之言,料能答对。”副将忙道:“公子更去不得……”游步楷便笑道:“就是就是!舍贫道其谁也!”苏德却道:“争什么?我去!”自然引来众将齐拦。苏德便道:“我以坦诚相待。敌岂有不降之理?道兄你们都休要再争了。”游步楷笑道:“还是抓阄吧。抓不着的是长生天不要他去,便怨不得人了。——如果不同意也行,大不了吵到明年西方贼兵入中原,进秦川。”苏德虽料想到了游步楷会做手脚,但因为时间紧迫,便也只得同意了抓阄。 果然,游步楷暗自作法,抓了写着“去”的阄。苏德便让自己的四个侍卫护持游步楷去:“道长少一根胡子,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游步楷搭在他的肩上,缕着胡须笑道:“那岂不是连个报丧的人都没有?——帮贫道借身将军盔甲,这身不足以威叛军。”苏德便解了自己的金盔铁甲给游步楷穿戴了。游步楷整理好问冰雲:“本将威风否?可镇秦魂乎?”冰雲答道:“义父本有英雄气概,盔甲更以点缀!”游步楷先向苏德道:“马也得借贫道。不能露马脚嘛。”再对冰雲道:“说我仙风道骨没错,英雄气概,不足为信也!——我回不来,你便去投你无家姑姑吧。”冰雲却道:“义父通权达变,深思熟虑,何出此言?望义父心念高守帅等知遇之恩,姑姑等棠棣之谊,全身而还,借苏德父亲之兵南归,收复玄岳,驱逐西方之贼。则可与姑姑倚月品茗。”游步楷大笑无言,上马之后向苏德、冰雲道:“稍待佳音!”说罢,领四骑纵马而去。 五骑在敌阵前停住,游步楷在马上拱手道:“请报主帅,阴司地府碧真宫平等王所领马军副将至此议和。”须臾,阵开出了一条路,一个步卒出来道:“大将军有请!”游步楷便与四个侍卫纵马,通过交戈之道,来至镇中央下马。叛军统帅席地威坐,待游步楷施礼罢,便手引客位道:“请。”游步楷坐下后道:“大将军,知当今三界之势乎? “知也。与之何关?昔奉王命征战,何罪之有,幽囚我等于地域?今西军东来,大赦而使为前部,有此理耶?” “大将军此言差矣。兮横扫,一统八荒时,军功爵上皆为军卒乎?降者更不乏。——大将军等纵有不满,且待西方之贼退去再言,毕竟我等乃是书同文,车同轨,语同音,血同源。不应以私愤而废公事也。大将军如若一意孤行,致使亲痛仇快,而大将军等又花艾皆焚,此不亦悲乎?” 叛军统帅蓦然半晌,而后问道:“彼军几万?”游步楷变色道:“大将军既然欲战,某当告辞!只是为将军痛惜耳!”说罢,便佯作要起身。果然,叛军统帅忙拦住道:“将军勿急!安坐!”游步楷佯问道:“斩某之首,以壮军威乎?”叛军统帅悲声道:“将军勿出此言!唉!罪将自知再战无意,然又恐东极青华大帝不恕死罪,故而踟蹰不决!倘若有赦罪诏旨,我等愿往与西方贼兵决一死战,以全名节!”游步楷便道:“容末将片时。”说罢起身,再施一礼,转身与侍卫上马,又对叛军统帅拱手道:“末将定不负大将军等!”说罢,策马而去。 马上,做好报仇准备的冰雲见敌阵又开了,便不无担忧地道:“惟愿义父全身而退!”苏德也在马上,却饮着皮囊中的马奶酒。听了冰雲的话,便笑道:“我看你义父,必得此功。”说罢,便见游步楷及侍卫纵马而出。冰雲及加鞭去迎,苏德也紧随而后。会合后游步楷便说了结果,再道:“所以快快使人去请诏旨,只恐迟则生变!”苏德笑道:“一事不烦二主,道兄与贤侄再往冥界一遭。”说罢,给了游步楷通关的令牌。游步楷没有推辞,只与冰雲及侍卫走下鬼门关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八章 走幽冥小将言往事 宣谕旨妖魔刺使官 过了鬼门关,便是开满血红色彼岸花的黄泉路。许多因枉死而不得投胎或下到冥界的孤魂野鬼,于一道上凄惨游荡。马蹄踏花许久,却不知与身后的路有何不同。好似原地踏步又良久,一条忘川河浮现在了眼前。黄泉路的尽头便是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便是望乡台,边上,一位老妪正招手叫卖孟婆汤。被彼岸花花香唤起旧时记忆的游步楷,真的想驻马去饮上一碗,因为旧时也不都是美好而值得珍惜的。忘川河畔的三生石,又让游步楷想去看看石上对自己前三世的记载。但始终没有驻马,在侍卫的引领下,径直来至花明柳岸,祥云蔼蔼,位于罗酆山的酆都鬼城城门前。由于是战时,所以城上都是守军,出入也盘查得紧,诸多鬼使神差和惶急地民众,将各宽一丈的两扇旁门都堵了长队。游步楷见此状怎能不急:“我等得,叛军与求功的如何等得?!”寻思了半晌,让冰雲:“在这等我们。”而后与侍卫重新上马,再低声对侍卫吩咐:“一会儿我喊什么,你们也跟着喊。”说罢,持槊纵马高声道:“大捷!嶓冢山大捷!真武大帝率我军破贼,斩首十八万!大捷!嶓冢山大捷!真武大帝率我军破贼,斩首十八万!”不明真相的鬼使神差及众百姓听了自然欢声鼓舞,也不急于出入城了,轻松愉快地为五个“报捷者”让开了城门。游步楷在城门前驻马,拿令牌给守门军校验看。不想这守门军校惊愕道:“游统领!您怎么也到冥界了?!”游步楷定睛看了,却不甚面熟,便拱手问道:“恕不敬之罪,敢问将军与必方何处相识?”守门军校道:“末将本是玄岳桓再琰将军部将,在小王谷战死,因末将微有功德,故此被留用为酆都城门校尉部下守门郎。”游步楷便忙问:“桓、任二位将军在何处?!”守门军校还了令牌道:“这末将却不知。但高守帅、刘副帅、如初仙子和赵将军都出过酆都,而且是真身。”游步楷心头大喜,但此刻并非细问之时,便拱手道:“军务紧急,容日后再叙。告辞!”说罢,扬鞭入城,却还是高声“报捷”。 酆都虽是鬼城,然而毕竟是幽冥界中枢轴心,坚城周广七十二里,精华户口三百六十万。闹市上是公孙大娘《剑器》舞,深院里却无易安居士闺语词。三曹踏歌作赋,三苏戴花写文。李太白酒肆酣饮,袁守城街边摆摊。《广陵散》伯牙、嵇康共奏,《长河吟》公瑾、孔明同弦。未见狰狞恐怖,只存倜傥风流。游步楷见如此景象,便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感慨着不觉便至东极妙真宫门前。下马向御林军说了来意,又问侍卫们要了些散碎银钱,递给守门官道:“将军买碗茶喝。”不想守门官侧目道:“你是人仙吧?别信凡间讹言,冥界不兴这套。”扔回了银钱,便叫一个属下:“去帮这人精向寇相王通报。”游步楷也只得苦笑,一面还侍卫们的银钱,一面与守门官攀谈:“寇相王可是赵宋宰相寇忠愍吗?”守门官道:“不错。还有包龙图包相王也在森罗殿当班。包相王特意吩咐我们有事及报。”言不多时,那守门兵便出宫道:“寇相王叫入。”游步楷卸剑整甲,随着入去。 游步楷现在的官职,几乎都是代理,而且都是不入流的芝麻官。所以人穷气短,哪里敢在此禁卫森严的金阙玉栏间左顾右盼,只是随在引者之后低头趋步。不多时便至三阶九开间的森罗殿外。两位阎君闻报便叫进殿,游步楷进入殿中,便行了单膝跪拜礼,再陈述了平叛的全部经过。二位阎君听罢,及草拟了《赦罪诏书》,再由包相王去请北阴酆都大帝御览,加盖玉玺。而游步楷又对寇相王道:“小人犯有欺军之罪,请我王降责!”寇相王自然要问:“所问何事?”游步楷便将诈捷入城之事都秉过,再道:“此事与那四个侍卫无干,只是从小人之命而已,望我王宽恕!”寇相王却笑道:“昔澶渊之盟,寡人也曾兵不厌诈。你也是为了军务,迫不得已,寡人恕你等无罪便了。——你下去稍歇,待大帝加盖了玉玺,即差使与你去。” 游步楷被引至吏员处,但茶未饮罢,便有人来道:“将军,二位阎君有请。”游步楷忙放下茶起身道:“小人是何等卑贱,安敢当二位阎君一个‘请’字!”说着,再入森罗殿。礼罢,寇相王道:“大帝已下了《赦罪诏书》,便有你领奉军前吧。”游步楷忙道:“小人卑贱之身,安敢当圣洁之旨!还请另选朝官同去宣召。”包相王道:“你也是个三品云麾将军,如何妄自菲薄?”游步楷便解释了借盔甲的缘由,而后又请了罪。寇相王还是那句:“仍为权宜之计,故不予追究。——寡人现封你为正四品上忠武将军,赏紫袍银甲。”游步楷没有推却,但将孟道辙与无心柳的功绩都说了,再道:“小人想请二位阎君将此等名器转赐孟道辙与无心柳,待玄岳光复,纵封一品骠骑大将军小人也欣然领受。”二位阎君赞其忠,便也一并封赏了孟道辙与无心柳,又下令任命两人为玄岳军正副元帅。于是寇相王将圣旨再递给游步楷道:“拨三百御林军护送圣旨至军前。”游步楷忙双手接了,举过头顶,辞了二位阎君,被引领着出得宫来。待三百御林军至,便上马扬鞭,投来路去。来至城门外时,却不见了冰雲,问那守门军校,获答道:“并不曾见什么异样。”再问城上军士,竟获答道:“与一个年轻女子入城了。”游步楷再问:“那个年轻女子什么模样?”一个军士形容道:“身材矮小,头发很短,还算眉清目秀。”游步楷听罢便大惊失色道:“不好!”对守门军校道:“那婆娘可能是西方奸细,你去禀报城门校尉,立即画影图形搜捕!”又对四个侍卫道:“你们在这里等冰公子,我送圣旨去军前,再回来寻他!”说罢,便下城来纵马而去。 再无心什么三生石了,只一味地加鞭,引领三百御林军骑兵过了奈何桥,冲上了血色彼岸花铺满的黄泉路。同来时一样,虽然风飕飕地从耳边吹过,但景物仍然一成不变。但行不多时前方却变了,为此游步楷及三百御林军,都不得不驻了马。前方的路没有变,如红毯的彼岸花也没有便,只是多了几百个游魂挡路,口里还声声喊着:“游必方,你还我命来!游必方,你还我命来!游必方,你还我命来!”怨气好不凝重。游步楷定睛看时,原来是铃氏三兄弟为首的妖魔魂魄。御林军校尉喝道:“大胆!此乃酆都大帝使者!再不退下,便打你们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游步楷没有恐吓,而是纵马向前,将铃氏三兄弟都矟散了魂魄,余下小妖的魂魄也便被争功的御林军都打散了。正待继续前行,后面五骑马赶来,看时,却是冰雲及四个侍卫。游步楷固然且喜且疑,但待到了目前,还是道:“传旨要紧,众军速行!”于是众军铁蹄飞花,径直出了鬼门关。 曙光即将升起,苏德仍在马上饮着皮囊中的马奶酒,前一刻,又回绝了部下的再次请战。神情悠然,但眼睛始终盯着叛军的环形阵,每次小小的动静,都会映入那双棕色的眼睛里。常言说“西方极乐世界”,其实通往冥界的门,位于东岳泰山。所以先于曙光从地平线上起来的三百多骑马军,便让苏德的副将差人来报:“东方有不明敌我三百马军向我部奔驰!”苏德听罢,便盖上皮囊的盖子道:“我去看看。”苏德在包围圈的西面,因此当他绕道来时,副将以在和游步楷交马问讯。便上前笑道:“道兄连御林军都领了来,可面酆都大帝吗?”游步楷答道:“在森罗殿见了寇相王和包相王。——我们先去宣读圣旨,容后细说。”苏德便调转马头,下令道:“让道,并使人去报叛军!”而后亲自领一队骑兵在前,为游步楷及御林军开路。须臾,便至叛军阵前,叛军统帅早已率高级将领来阵外等待,苏德笑道:“将军好!”叛军统帅方才还了礼,御林军便簇拥游步楷至。寒暄礼罢,游步楷便请出圣旨,却让苏德来宣读。苏德还是那句:“一事不烦二主,道兄请吧。”游步楷叹声道:“唉!不知我怎么死啊!”苏德便笑道:“道兄何出此言?无非几句话而已。”游步楷答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本卑鄙之人,却无端获此非分之荣,不久必有其损。”说罢,便上前宣读《赦罪诏书》。果然,就在读到结尾时,一支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叛军阵中向游步楷射出。虽然冰雲在第一时间上前拉了一把游步楷,但箭还是穿过圣旨,射到了游步楷的胸口。冰雲、苏德等便一拥围上前急救,而御林军校尉却拔刀在手,问罪于跪在地上,且惶急无措的叛军统帅:“好大胆!竟敢毁旨杀使!”好在苏德及时上前制止:“钦差稍安勿躁,此事绝非将军之令!我两家相距二十余步,若反,必然合众掩杀!”话毕,两家都收了兵器,方才没有酿成军变。 降军统帅起身便道:“速擒贼凶至此!”副将领众道:“系!”话音刚落,阵中靠近前端处便骚动起来。众人看时,只见兵卒合器械四散飞起,而后猛起了一股黑气,再一条三丈细足黑龙直冲云天。苏德大怒骂道:“倭孽畜,逃哪里去!”说着取弓搭箭,拽了个满月在怀,看得精准,弦响箭飞。羽箭离弦时,只三尺长短,箭头也不过宽两寸,而射中那黑龙时,已是丈余长的金箭,又射在龙头,所以那黑龙不及咆哮,便一命呜呼死了。但归降士卒将落下地面的尸体抬来,却是一个身材短小的男子。髡发高髻的头,上面插着正常大小的箭,身上却是一丝不挂。御林军为了将功补过,便抢先拿住了还欲东逃的魂魄。苏德又来看游步楷,见虽然被箭射得重伤,但人还很清醒:“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现在信了吧?”苏德先叫赶来的医者:“快救快救!”再对游步楷笑道:“多谢道兄为我受箭!待道兄箭伤稍可,我拿出珍藏的百年佳酿与道兄痛饮!”说着,便帮游步楷卸甲。游步楷笑道:“都说北方人实诚,看来……也不尽然啊!”医者撕开内衣,看见一眼创口周围黑肿了起来,便大叫道:“此箭上有毒!”急得冰雲只要去审魂魄。游步楷感觉得出现在中的毒,和以前波多江兴子的毒一样,便拦住道:“解药我……我有。在我衣带里。”冰雲便忙拿出半块玉佩,游步楷再说了解毒之法。 游步楷被医者取出了箭头,用半块玉佩解了毒,再上了白药包扎好,便对苏德道:“将军快率部回酆都复命,当下战事吃紧,望将军等勿以必方为念。只需留侄儿在此照顾便了。”御林军校尉和冰雲也劝。苏德怕耽搁军务,便传令道:“岱钦领本部三千随游将军听用,其余人回冥界!”游步楷却谢绝了:“大将军一诺千金,然必方端的是无功不敢受禄!倘若日后有需,必方再来请兵。”苏德再三要留,游步楷也再三谢绝。冰雲虽然不知游步楷为何一反前言,但知道必有其因,所以也劝苏德道:“义父绝非率性之将,此时不要必有情由,望苏德父亲千万体谅!”于是苏德只好作罢,但还是将那四个侍卫及一副担架,和三千匹马、三千柄骨朵、马刀与弓箭留了下来。 被酆都大帝圣旨召回冥界的,还有瑛蕊部、冰将军夫妻及墨道人。所以冰雲提议:“回西都修养几十日,再去大荒山……”游步楷却否定了:“我不像你爹爹战功彪炳,又有数万旧部。我们去了,弄不好连苏德将军送的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他人之物。纵然可不带入去,但寄人篱下又何其无趣。——你在酆都遇见的不是波多江?”冰雲答道:“不是。她是我爹爹的旧部,现在是孽镜地狱在职。因为和我爹爹的另一位旧部打赌输了,便髡了发。”游步楷笑道:“也是个性情中人!——画影图形消了吗?!”冰雲道:“我已向守门军校说了。——义父伤得颇重,回大荒山恐怕不宜……”游步楷道:“我就近寻一家村户暂休,你带着这些马和兵器先回茶坳。只说我在关中有亲,要呆几天。”冰雲知道游步楷的心思在大荒山,所以只一口应了,再对四个侍卫道:“有劳四位哥哥费心!”说罢,便上马持杆,赶着三千匹马腾云,向大荒山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二十九章 孟元帅欲让中军 金伯谦争当策士 话分两头,却说孟道辙那晚失魂落魄般回到茶坳大营,目空一切回至自己的帐内,灯也不点,只在床边坐了良久,躺下后却也是翻来覆去,心绪难平。一个充满自信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认输,既然当初下了爱她的决心,那么现在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轻言放弃。反思了自己的失误,制定了说服她回心转意的计划,而后再才朦胧睡去。梦中却净是可爱的她。 次日五鼓,孟道辙按时而起。打了半个时辰的坐,再去领军出早操。下了早操之后,来对桃小七、颜静等道:“游兄长昨晚与新降之军吃醉了酒,所以便在老山歇下了。我去接回来,再和心柳说说老山建营的事。”桃小七不知孟道辙的心中所苦,因此道:“我们几个无威名的女流之辈,恐怕难以服众吧……”孟道辙起初以为桃小七是在自谦,而后心中却想:“颜家妹妹在玄岳有失,程夫人又素无军功,小青他们也的确难以服众……算了,她现在估计也不会转过弯的,等几天再去吧!”因此早饭后,只得让吴霔、冰雲、支雬去老山,并道:“跟无副帅说,老山的事她可以便宜行事,过些时候我再去。” 吴霔三人去不多时,田娟辉和尹成领着所招募的二百余兵回来。简单地为田、尹两将庆了功,再对众将道:“游兄长分一半兵去老山,所以我想将新招只兵补与游兄长,因为游兄长伤愈之后,就要出师游弋。”桃小七是何等伶俐,而颜静又是何等仁柔,于是便全体通过。刚造好花名册,守营军士又来报道:“刘参军营西门外求见。”孟、桃、颜三人都是大喜,立刻直来西门迎迓。生死之交,也无需寒暄,互相拱了拱手,将笑容代替了许多语言。一面被引着去中军,刘丽莎一面赞道:“如此短的时间,几位统领居然建起偌大一个营寨,不易呀!”孟道辙和桃小七自谦几句,再问刘丽莎道:“可知赵将军及其余将官消息?”刘丽莎便低声答道:“赵将军被召往了冥界,只我和金伯谦在一处。其他将官都不知下落。不过我两个在玄岳附近也收拢了近三百残兵,昨晚遇到了王一可,便叫我们来大荒山投归。但我们怕残兵难堪,会越发影响新兵士气,所以便由我先来通报,借些粮食、衣甲、药品去,养好了再来。”孟道辙便道:“‘借’字何说?一家之事,和分彼此?”再对桃小七道:“程夫人,有劳费心。只可使玄岳旧军,不可让新兵得知。”颜静自以为能不称职,因此又随着桃小七帮忙去了。 孟道辙一面同田娟辉等招待刘丽莎吃饭,一面将这几天的事简单说了,再道:“既然你和金伯谦来了,那正副元帅,便非两位莫属了。”刘丽莎也是个有大局心的,所以道:“元帅此言差矣。我与伯谦岂是不知之人。若无此营,我等何以东山再起?元帅与副帅也是天柱峰参军,游、程二位统领也是才智过人,既然奉元帅与副帅为尊,我与伯谦自是一样听从帅令行事。”孟道辙道:“将帅因才而定,建营何足为功。况且此营也非我与心柳所建,乃众人之力而成。且论才智我们何及你们。等游兄长从老山回来,便向他说,他肯定会支持你们。”刘丽莎也不愿总是在这个上纠缠,所以道:“那就这样吧,因为游统领也不会让我们不称其位的。”待刘丽莎饭毕,桃小七和颜静才进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参军将驻军之处说与我们,参军且在此好好歇一歇。”刘丽莎谢绝了桃小七的好意:“谢谢怜惜,不过我倒没什么,伯谦的驻军之处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还是得去。”颜静便对桃小七道:“桃姐姐,留下帮元帅,我和刘参军带着东西去接金参军就好。”孟道辙和桃小七都想借此让颜静历练军务,所以同意了,又嘱咐几句,便发了令箭。 送刘、颜二人去后,桃小七自回粮曹算赏金,而孟道辙则回中军帐,与田娟辉等制定练兵计划。不多时,帐外护卫进来报道:“淼字营支雬求见元帅。”孟道辙喃喃地道:“何不同归?”身旁的尹成道:“游统领酒还没醒吧?”孟道辙忙回了一句:“对对对,极有可能。”再叫支雬入帐。支雬入帐唱了个喏,再转述了游步楷的话,又道:“所以我来请元帅发令。”孟道辙盼着游步楷速回,因此发了令箭,却道:“你叫士兵去后马上回来,我另有事交给你做。”支雬去后,便对田娟辉、尹成道:“我看就让支雬带新兵,因为游兄长有些轻视她,但我看她是有治军之才的,也趁机让游兄长与她和好。”田娟辉道:“还是问过游统领后再任命吧,这毕竟是淼字营内的事情,元帅太过干预,游统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孟道辙却道:“游兄长气量宏大,而且处事公正,如若先与之说,绝不会应允。不如我现在直接任命支雬,使游兄长无推托之词。”尹成点头道:“也对也对,游将军和老无是兄弟,所以也不会见外的。”于是当支雬回来交令时,孟道辙便说了自己的决定。支雬也想自己有用之用,所以便慨然应了。 孟道辙与田娟辉、尹成将练兵计划仔细向支雬说了,而后道:“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不用怕麻烦。”支雬谢过去后,孟道辙又开始和田、尹二人商量为金伯谦、刘丽莎部洗尘事宜。却获答道:“这些不该是元帅操心的事,我们去找桃七姐商量。”孟道辙不想让自己的心闲下来,因为闲愁最苦,而且会导致胡思乱想,误入歧途。所以执意和两人来了粮曹,与桃小七商量。不想还没有商量罢,守营兵又来报道:“有数股兵马应招。”孟道辙便将为金、刘部洗尘事宜交了桃小七,与田、尹二人来辕门。看时,成群的几伙在营门外等候。孟道辙不会因为人少而怠慢,所以见礼毕,便都迎进营门,并一面与之攀谈。来至校场,将桃小七领兵拿来的金钱一一赏了,再将新兵都拨给了支雬训练。 将近午时,金伯谦、刘丽莎、颜静率部归营。安排好了营帐,便开始吃午饭。在饭桌上孟道辙又提起了易帅之事,却被金伯谦打断道:“我与丽莎愿为军师,其他元帅休说。”孟道辙自然还欲说,但刘丽莎却岔开话题道:“我和伯谦有个想法:现在玄岳虽然陷落,但荆楚各处土地城隍尚存,所以我们想以这些作为监视网,将玄岳贼兵的一举一动,都了解掌握,看何处有机可乘,逐一歼灭。”金伯谦又道:“我军新败之后,士气极为低落,所以待休整完毕,必须打一仗来挽回士气,不然很难与贼对阵!”语声之中饱含凄怆,因此引得孟道辙也嗟叹出声,而后与桃小七以好言相劝几句,再道:“吃完饭我们好好谋划谋划此事。”众人说了几句,颜静便问桃小七道:“游大哥还没归营吗?”孟道辙听见,也被提醒了,却是不动声色地迅速吃完,而后借故自往七湖去寻。见吴霔与兵马都在,却不见游步楷,便问:“游将军回老山去了?”吴霔说了游步楷的去向,再道:“元帅,时间已是正午,我们可否归营吃饭?”孟道辙也是个仁义的,所以便将吴霔众军都带回了营盘,饱食了桃小七为其准备好的胡餐。 金伯谦、刘丽莎午饭之后,便与孟道辙来中军大帐,谋划以荆楚各地土神城隍建立情报网。金伯谦道:“我军新败,而我等又是无名下将,故首要之事为正名与立威,不可以颓废之容往见各处土地城隍说服。”孟道辙不仅仅是猎妖队的首倡者,更是乡民卫勇的训练者。所以他对思想的重视程度也不亚于金伯谦。因此答道:“兄所言正是,我看就由游兄长所部之兵作为信使,往各处下书。因为游兄长所部卫队是心柳直接带到破砚山的,并未经历玄岳失陷之战。——那便请二位起草书信,我等速速抄写。”金伯谦道:“就由丽莎起草书信,我与你去见游统领,安排送信兵士。”孟道辙自然说了游步楷尚未归营之实,又道:“游兄长乃洒脱之仙,段不会介意。”一面说,一面取来了纸笔给刘丽莎。刘丽莎谢过,再送两人去。 虽然游步楷口头上,是将淼字营的兵权交了出来,但实质上还是在指挥旧部,俨然是居其实而不居其华,尊主帅而稳参军事。所以孟道辙知道游步楷是志同道合者,但也不会乾纲独断,不以众人之心为心。与金伯谦说着,来至吴霔帐中。待吴霔等施礼罢,便对惊讶的金伯谦解释道:“游兄长为了造声势,所以自己和吴道友等都髡了胡发,伪作北国修真者来投之象。现在和冰雲道友去借兵器了。”金伯谦本就对游步楷闻名已久,现在又见如此,便大加赞赏不已。吴霔代着游步楷谢过,再问道:“元帅与金将军可有事吩咐?”吴霔对两人这样称呼,显然是代表游步楷及淼字营对孟道辙的支持,所以金伯谦就更无心元帅与副帅之位了。在孟道辙之前将事情说出,用来证明无心争权,甘心做孟道辙和无心柳的属下,以免两军将士们心生嫌隙。孟道辙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从而袭扰西方天使军,致使其无法全力北上中原,西入关中。故此也不欲再为虚名而争。 吴霔听罢金伯谦的话,便道:“既然游统领不在,那我去选几十个伶俐的,来由元帅、将军使用。”金伯谦道:“也不用那么多,也就将书信送往十个府的城隍庙,十个就够了。”吴霔整了衣甲道:“是。——请元帅将军回中军帐稍待,末将即刻引来见。”但孟道辙与金伯谦都说要一同去,因此三人依次便来营中各处挑选士兵,因为淼字营士兵都分开在各处作他用。将十个伶俐的士兵集齐到中军帐之后,孟道辙便对他们道:“如若被问起,切不可失了我玄岳军的锐气。……树上开花也未为不可。”说罢,与金伯谦、吴霔来帮刘丽莎抄书信。书信抄写完,便由孟道辙在金伯谦的指导下填上开头和落款,盖了帅印封好,依依托付给了这十个信使,又嘱咐了几句,才叫飞马而去。望着飞马四散去了,孟道辙居然轻声一叹,因为他想起了无心柳昨天离去的背影。金伯谦误以为他是在担忧十府城隍的态度,因此便劝了几句。他便也借此搪塞过去,再道:“你们今日先休息,明日再往七红庄探望。我先去校场练兵。”金伯谦、刘丽莎谢过,孟道辙便与吴霔去了校场。然而却无时无刻不兼怀无心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章 元帅八方差使 战魂咆哮报名 傍晚时分,西霞照红了几乎所有的云,红得就像是所爱之人,那少见的羞涩。竹竿河西岸,木立的身影英姿勃发,映入河水的余晖,也映入了眼帘,那炯炯的目光,却凝如死水,满含情愁。不久,这带着丝丝凉意的风,终于将夕阳吹下了山去,又将星月吹得清晰。人依旧木立,不是在默默地守望,而是在执着地等待。身躯和心一样挺拔,一丝一毫都不曾动摇。游步楷的失踪,使他心中起了几圈涟漪。固然是以兄妹相称,但莫名的亲切,与性格的契合,无不使人心生疑忌。纵然他们是惺惺相惜的朋友,但爱情的确会让人便得自私自利。 良久之后,坚实的步伐终于迈开了。却并不是去往老山,而是转身入营。不去也不代表放弃,而是容心爱的人静一静,进而将那一时冲动产生的缪想逝去。至于对游步楷,当然必须相信。固然大营内的人各司其职,物品也井然有序,但入营之后,还是往各处仔细地巡查了一遍。对待士卒,春风化雨,爱护有加;对待将佐,称兄道弟,情深意重,因此全营上下无一个不服。此状正是与猎妖团的情况一样,为此更让他不相信无心柳,会离自己而去。来至吴霔等人这间,又说起了游步楷的去向。吴霔已在支雬的催逼下,起了一卦,正在解释卦象之时,孟道辙便入帐而来。拦了吴霔等的行礼,再问道:“卦象怎么说?游兄长是又去了老山吗?”吴霔答道:“从卦象看,现在父子俩在关中打仗,明日冰雲归营,游统领还需十几日……元帅勿忧,游统领虽祸兮福倚,然而并无‘封神’之险,而且官升忠武将军。”孟道辙怎么不忧:“道友且带路,我们去助一臂之力!”支雬虽然和游步楷相处不恰,但现在也同孟道辙一样,要去关中增援。吴霔却道:“不可。此游统领劫数,非可助也。元帅稍安勿躁,明日卯时便见分晓。因此元帅且去安寝,明日早起以待。”孟道辙也不敢不信,故此便继续去完成了巡查,再才回帐睡下。 次日卯时六刻,东方探马回报:“有酆都使者及护卫军马离大营三十里!”孟道辙与众将都已起来,所以孟道辙对金伯谦道:“我与师兄去迎,让刘参军准备接待。”又喃喃地道:“心柳身为副帅,也应该回来参见使者。” 于是便叫吴霔往老山请无心柳。说罢,便出营各自飞马而去。吴霔来至老山营时,无心柳也在出早操。受了吴霔见礼,便问:“是我哥让道友来的吗?”吴霔答了前因后果。无心柳听罢及将兵权交给了李浩,而后却要吴霔带自己去关中找游步楷。吴霔还是用劝孟道辙的那番话劝无心柳。无心柳瞪了眼道:“那是弥霖你去不去?!”吴霔心中虽猜测,但还是道:“金雷之劫,不可禳也!”话音未落,便被骂道:“你个妖人少废话,快说,游大哥在关中的哪?!”当然不是无心柳骂的,也不是弥霖骂的,而是十分焦急的石珊。吴霔也不生气,还是对无心柳道:“我担保游统领四月下旬必归,若有差池,请斩我头!”夏侯才也在此间,出于对集团利益的考虑,便也来劝无心柳回茶坳接待酆都使者。冰雪见无心柳全然不理,还是逼问吴霔游步楷的所在,便道:“这样吧姑姑,我们先回茶坳,看看酆都使者到底为什么来。然后请元帅给吴霔师兄下命令待我们去找步楷爹爹。——步楷爹爹多次险象环生,所以这次也不会有事的!”说罢,便给冰霄使了个眼色。冰霄却感游步楷旧日为她而拜波多江之恩,因此上前对无心柳道:“姑姑可回茶坳,我去关中接应步楷爹爹。”将冰雪抢白了个苦笑,不得已也只得道:“我姊妹两个只寻遍八百里秦川就是了,不用吴霔师兄引路。”吴霔也怕游步楷秋后算账,所以将游步楷的方位耳语告知了弥霖,再劝无心柳:“弥霖和冰霄去照顾游统领,副帅可接旨后遂往。”无心柳拗不过众人,又怕茶坳确有要事,因此只将护卫都交给了师姐妹两人,又道:“如果我哥问起,就说我留了冰雪做贴身护卫。”说罢,上虎与吴霔、冰雪驾云北去。 回到茶坳,正当酆都使者茶罢。酆都使者受了无心柳的礼,便往中军帐布设好的香案前面南,宣读了酆都大帝的圣旨。将服、印赐给了孟、无两人,便告辞回冥界去了。送酆都使者去了,孟道辙便对无心柳道:“使者说,是兄长往酆都向寇相王说了我们这里的情况,因此酆都大帝才下旨来。”无心柳既无复合之念,又无仕宦之心,当然只会问游步楷现在的情况。孟道辙见了,心中怎能畅快,正欲答时,天上群马自西崩腾而来。为首的是西方巡哨之兵与冰雲。无心柳及众将便忙腾云而上迎住。冰雲下马施礼罢,再说了大战关中的始末,又将游步楷告诉的话说了。曼说无心柳、孟道辙不信,连全无交情的刘丽莎都道:“你家游统领若是这样人,也就不会往关中去了。”在无心柳、冰雪的逼问下,冰雲说出了实情。无心柳怎能不急,只向金伯谦、刘丽莎辞别道:“金师兄,丽莎姐,我先去照顾几日,待步凯哥哥伤势好些,我们再回来。别过别过!”孟道辙一则也担心游步楷,二则不好强留,因此便与金伯谦、刘丽莎嘱咐几句,目送三骑西去。 无心柳及冰家姐弟不见之后,孟道辙等才将马群引下云端,入营交给了桃小七收管。方才和金伯谦赞赏游步楷几句,差往八府城隍庙的信使陆续归营,不仅带回了回书,而且有数千凶灵恶鬼被派来。孟道辙与金、刘二将看了八府城隍的回书,便笑道:“八府城隍都有匡扶之心,所以派来了数千鬼卒。虽然鬼卒法力浅薄,但以木偶宿魂,可堪杂役之用。”说罢,让吴霔带八个信使去领赏休息,再托金、刘二将照管数千凶灵恶鬼,自己则与猎妖团成员领一百士兵往茶坳堂西北的斗笠山伐木做偶。金伯谦见了便叹道:“道辙有武侯之风,焉能不得军心哉!”说罢,也解下盔甲,赶上前一同伐木去了。 经过孟、金等将士三日的砍伐,近乎将半座斗笠山的木材都搬回了茶坳营。但鑫字营的工匠却都在七红庄,所以孟道辙便来对支雬道:“有劳道友回一趟七红庄,向黄统领借百余名工匠来造木偶。”吴霔现在是淼字营的代理,因此也在场。他听罢却道:“元帅,我淼字营现在是群龙无首,末将和支雬师妹也无治军之才。以末将愚见,不如请颜统领和庄主夫人换石玮别将来,以镇军心。”孟道辙这个元帅,是游步楷等推举的,所以对士兵的指挥,必须通过各营的主官。因此听吴霔说罢,便不得不来和金伯谦、刘丽莎商议。孟道辙先转述了吴霔的话,而后道:“我只怕庄主夫人和颜统领有想法,所以才来与二位商量商量。”金伯谦听罢,想了片刻便道:“庄主夫人和颜统领都非不顾大局之人,料无疑忌。本营的粮曹,我举丽莎暂代。”刘丽莎笑道:“数术好,也只得当仁不让喽。”三人说笑几句,便一同来向桃小七和颜静说了。颜静是个极为寡言的,所以应了一声,便由桃小七答话。桃小七先笑道:“我还真想回庄上看看呢,因为没分开过这么久。静儿在这样没什么意思,而且其高唐在我们庄上,她也一心挂两头,正好我们一起回去换石别将过来。”而后向刘丽莎交割了粮曹事物。 伤势早已痊愈的石玮,与鑫字营的两百个工匠,被支雬引领下了云端,来至辕门前。石玮先向等在辕门的孟道辙行了大礼,再拜了金、刘二将。又寒暄数句,便一同入营来。孟道辙先让尹成带工匠们去稍稍休息,再和金、刘二将引石玮入中军帐。一面喝着茶,一面将游步楷的事减轻说了。石玮虽然颇为担忧,但没有说太多,而是对孟道辙道:“游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也不必忧心。——还请元帅指点整军当何如行事。”孟道辙谦逊是了几句,再道:“贤弟大可仿萧规曹随故事,也可免游兄长回来后朝令夕改。”于是石玮便起身告辞,随支雬回淼字营去了。 送石玮去后,金、刘二将也欲辞去,但孟道辙却道:“二位军师且留步。还有石将军官职要与二位商议。”刘丽莎还是起身道:“这就不干我事了,二位慢聊。”说罢去了。孟道辙帮金伯谦添了水,并问道:“命为淼字营副领可好?可有任亲之嫌?玄岳有无先例?”金伯谦笑道:“玄岳虽无先例,然俗语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昔日封神大战,阐、截两教师徒与兄弟比比皆是,元帅不必拘泥于此。”孟道辙先谢了金伯谦,而后到案前写了委任文书,叫来传令兵布告去了。再才同金伯谦去督促工匠们开工造偶。 鑫字营来的都是能工巧匠,不消两日,数千个真人长短,栩栩如生的木偶便都造了出来。孟道辙便趁热打铁,将数千鬼魂都附在了木偶上。霎时,木偶皆活,全和真人无异。先是欢喜地自看了半晌,再与身边的互相戏了半晌,而后一齐向孟道辙匍匐下拜道:“深谢元帅再生之恩,使我等不再惧日恐雷,受飘忽不定之苦。我等无以为报,愿生死跟随元帅,义无反顾!”孟道辙先道:“众军请起!本帅愿与你等同仇敌忾,驱逐西贼,共登仙路!”待众木偶兵起身后,便又喝道:“因你等法力浅薄,故使你等暂充杂役,并传你等修真法门,待日后修行有成,及升甲士!”不想有几十个百年战魂却是不服,由一个高叫道:“他们不管,只是我等乃大金赵国王麾下拐子马军,只因朱仙镇一战而亡,魂灵随风南来,不得北还,故此作恶于人,才遭本方土神收捕,罚受酷刑。以我等昔年之战功,何不可为兵卒,献寸刃之力?”孟道辙同金伯谦商议良久,决定在木偶兵中选惯战之士编作一支教头旅,使其训练余下木偶兵,欲战也可征调,不致荒废技能。旅帅暂由金伯谦代领,两个队正及十个火长则选其中精英充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一章 艳女禹交妍似妖 娉嬣狐怪美于仙 且说五日前无心柳与冰家姐弟从茶坳出发往关中,途中无心柳问冰雲道:“去关中要经过玄岳,你是怎么回来的?绕道巴蜀还是绕道中原?”冰雲答道:“其实玄岳并不在往关中的路上,大概有两百里之远,所以姑姑不必忧心。”无心柳不禁哼道:“哼,我怕他们!不想浪费时间罢了!”将冰雪引得窃笑着责了几句冰雲。三人说笑不多时,便来至南阳析县白马山上空,却不想云中有千余西方天使军杀出。为首的身穿错金板甲,跨下一匹重甲独角黑马,手中明晃晃一口金装宝剑,再看脸上,果然犹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花蕊春。一笑倾城虽不可,灵波漫转也杀人。东方女子的另一种美,在她身上被诠释了出来。 正是波多江兴子,所以其后的兵马,并没有将无心柳三人团团围住。无心柳见有兵马截住去路,本想和冰家姐弟决死而脱。却又见波多江兴子停住兵马,并且含着那充满了诡异的笑,独自信马而来。于是便寻思道:“先看看她到底想干嘛。如果不允再战不迟。”奈何正欲缓辔上前,却见一马一人和一矛,从自己的身后闪电般冲向波多江兴子,不及她喊出:“冰雲,且慢动手!”波多江兴子早已将冰雲打落马下,好在并无大碍,因此翻了个筋斗,架起云回到了无心柳马侧,拔佩刀横在胸前。波多江兴子还是那般一脸诡异的笑,却又说了一句很是俏皮的话:“雲雲难道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那我还是先后怕一下下。”说罢,将夺下的丈八点钢矛扔还给了冰雲。无心柳借此气氛上前笑道:“诶,没想到你还会撒娇!——是专门来劫道的吗?”波多江兴子嗔道:“谁叫诶呀?怎么你们家的人都这么无礼?!哥哥是冷嘲热讽占便宜,侄儿是拿根破矛就戳,你,也就这样!”无心柳拱手赔笑道:“失礼失礼!得罪得罪!见谅见谅!——姐姐到底是不是来劫我们的?” “拉倒吧!就你们姑侄仨,能有多少钱?我出这些兵马本都捞不回!” “原来是过路的妖精!” “又来了你!” “呵呵……不过此妖精非彼妖精。此妖精是说美人。如:妖艳、妖媚、妖娆,我们荆楚说‘吊妖’,就是说女子爱打扮。” “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巧舌如簧!——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是去中原探路的。——你们又投哪里去?” “姐姐不是会未卜先知吗?干嘛明知故问哩?” “不说拉倒!——等我算出你们现在在哪歇脚,就去找你兄妹喝茶。” “那行那行。就此别过,祝姐姐到中原被打得落花流水!” 波多江兴子还是一脸诡异的笑:“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别被我在战场上给打得香消玉殒了吧。——代问你哥好,顺便催催债。”说罢,拨马回转本阵,领兵向东北去。无心柳固然想知道波多江兴子究竟要往何处,但游步楷却更使她担心,因此便欲同冰家姐弟继续西行。可冰雪道:“姑姑,西方之贼究竟何往未可知,如果往中原,我们决不可坐视不顾。不如我暗随其后,打探确实及往中岳通报,若他往也可防备在前,不致猝不及防。”无心柳却不假思索地道:“你斗得过她吗?反正我现在不想以卵击石。再者说如果中岳这点防备都没有,那也就不配做中岳了。”冰雪无奈,只得与冰雲同她继续往西去。但为了防波多江兴子使人跟踪,冰雪与冰雲以无心柳为轴心,左右交替着前行,以便于观察四周情况。无心柳却道:“冰雲,你还是在前带路吧,我和你姐来观察。”这般行了许久,却并没有发现四周有跟踪者。因此三人便又恢复正常,并更是加鞭,只冲到了秦岭南麓。 于秦岭南麓停下,是因为遇见了领卫队在关口的弥霖。没有看见冰霄的冰雲,自然要先于无心柳问弥霖道:“子滢哪里去了?”弥霖答道:“师弟不必担心,师妹往山神庙办理通关文牒去了。听师妹说这处山神也是令尊旧部,所以便由师妹去,我留此约束卫队。”无心柳不仅放了心,而且被勾起了好奇,所以问冰雪道:“令尊究竟何人?山神都是旧部?”冰雪笑道:“反正我们不是膏粱子弟,爹爹是谁,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吧?”无心柳瞟了一眼道:“不说拉倒,问你义父也一样!”四人玩笑不多时,冰霄和两男一女出关而来。两个男子相貌酷似,都穿战袍,都有八尺以上身高,虽然生得虎体狼腰,但文雅之气也很浓,其中一个肩上担着一只海东青。女子生得婷婷玉立,又打扮得极其妖艳,举止更是顽皮无赖。四人到了当前,冰霄便向另三人介绍了无心柳,待三人施礼罢,又向无心柳介绍三人:“岳驩,字复南、岳爱,字复威,禺交,字复统。复南、复威是山神的两位公子,复统也是我们的士妹。”无心柳赞了几句人才出众,便问通关文牒的事。却是禺交抢着答道:“在我这里在我这里……”拿出递给无心柳又道:“姐姐,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玩儿,行不?”一面说,一面将哀求姿态显现的妖媚无极,让人爱恨难说。无心柳却不吃她这一套:“我们现在去接伤者,等回返的时候再邀你去转转。”说罢,向三人辞了,领冰雪四人及卫队过关而去。 过秦岭之时,无心柳却问冰霄道:“那三位公子、小姐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冰霄答道:“姑姑猜得不错,其父母都和我们爹爹收复过西越国,所以就取驩州、爱州与交州三州州名。”无心柳笑道:“你们爹爹那么多麾下,西越也就一府十三州,哪里够用?”冰雪知道无心柳是在投石问路,所以拦了还欲说的冰霄,自己说道:“姑姑不要诱供好不。步楷爹爹即在眼前,不必心急。”无心柳嗔道:“这丫头,又坏了我的妙计,太可恶了!”说笑着,秦岭不觉到了身后。 一马平川的关中大地,可以一眼望到泾阳北面的五台山。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如同墨玉一般耸立着,而又和无边平整的田野接连了玄黄天地。无心柳及冰雪四人,自是心不在景,但躺在担架上的游步楷却是因伤得安,不仅有心看山,更有心磨人。明明附近有得是村户农庄,可他却道:“此处与我无缘,泾阳县城住店。”弄得四个侍卫好生不快,奈何主人有命,因此只得在心中抱怨,还是抬着担架牵马步行南来。也不敢快行,又被告诫:“不许毁人田亩,避免妄生事端。”于是,行至云阳镇东北的一片竹林时,便被截住了。 但截住去路的,却不是无心柳及冰雪等,而是两个淑女,一模一样,难分彼此的两个玄衣淑女。朝阳才刚刚升到了一杆,而竹林既深且密,连风都难以吹入。漫漫的晨雾,越发将这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迷蒙的不知长短,而又增加了阴森恐怖的气氛。两个玄衣淑女,脸上是说不尽的温婉,道不完的风流,手中也没有什么兵器,但游步楷却对四个卫士道:“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你们四位能被他们立为压寨夫人,让贫道做媒人!”四个卫士生前死后何止经历百战,腰间的马刀也不知砍了多少人头鬼脑。因此将担架缓缓落下,便各拔索佩如新月般的弯刀,冲上去便要砍两个玄衣淑女。奈何那两个玄衣淑女只挥了挥衣袖,顿时英雄气短成了四堆肉,白刃耀眸,化作雾中无。 游步楷却叹声道:“不听道人言,吃亏在眼前!”再对两个玄衣淑女道:“贫道游必方,字步楷,道号倚月。乞问二位小姐芳名?”一个淑女笑道:“你都成了我们口中食,还报什么家门,问什么芳名?”游步楷也笑道:“既要死,何不死得明白自达?既要食,何不食得光明磊落?不知其来,然知其死,也颇为畅快!”另一个见游步楷虽然仍是躺在担架上,但答对自如,便加了小心,不敢放手向前,道了个万福答道:“奴两个是孪生姊妹,奴为长。奴祖上乃心月狐,故奴母便取姓为武,奴名小娉,舍妹名小嬣。奴姊妹虽然于西凤山修行四百余年,但却少扰关中万姓。昨夜奴姊妹闻五台南麓马蹄如雷,杀声震天,待今朝平息便出穴往探。不期见道长被四位壮士抬着南下,奴姊妹欲与道长一会,因此先于来此竹林等候。不想这四位壮士一味要杀奴姊妹,不得已只好动手,使之昏厥。还望道长多多见谅!”游步楷见两个女妖被诈住,便强打起精神,大笑坐起,临时口占一绝道:“虽是倮儿奈陋颜,此由便欲上青天。今朝得见娉嬣女,不枉修行三百年!”又自笑了半晌,才看向两个越发疑心不定的女妖道:“我这一剑一槊都为好兵器,望笑纳,只求饶他四个性命,我这幅皮囊,便由二位娉嬣膳用。”两个女妖思忖良久,小嬣终于壮着胆子答道:“道长既有尸毗王大慈悲心,那奴姊妹也不敢不愧领,全道长功德善果。”小娉见游步楷了无动作,便又与小嬣上前一步问道:“道长要怎样‘飞升’?是自行动手,还是奴姊妹住一臂之力?”游步楷真的是支撑不住了,所以又躺了下去,但悠然答道:“贫道元气大伤,剑与槊都拿不动了,有劳助力!”固然是面带微笑,但合眼后,一行清泪也滑出了眼眶。两个女妖见游步楷此状,便现长牙锐爪,小心翼翼缓缓近前。见完全没有反抗的迹象,便张开血盆大口,向游步楷的咽喉咬去。眼见游步楷连肉身带魂魄都将被这两个女妖啖入腹中,却起了一阵罡风,将这幽静的竹林吹得摇曳不止,沙沙作响,晨雾更是瞬间消散。紧接着是雷鸣般的一声虎啸,再而后便从天降下一只猛虎来,直把这两个女妖扑开,而后立于担架之前护住游步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五色霖娉嬣受捕 真元药步楷还生 两个女妖看这虎时,但见得:足踏犹如鼓响,尾摇恰似鞭扬,斑斓一丈大身长,三十颗钢牙雪亮!锐爪银钩胆破,吊睛鬼火心慌。平川未把岭风伤,百兽中真真谁让?以为是夺食来的,便收了凶相,再化作两个淑女,道了个万福,由小娉道:“圣人云:王者,不得与下民争利。此倮儿乃奴姊妹捕获,大王何必行不义之事?”那虎听了,却还是不肯离去,依旧张牙舞爪作待扑之势。小嬣便怒道:“你这大猫休得逞强,我姊妹也不是吃素的!”说罢,与小娉掐了一句决,霎时两个足下升腾黑雾,将身体裹了个严实。不消片刻,黑雾散尽,再看两个女妖,虽然还是玄色加身,却是上穿战袍,下着战裙,脚蹬战靴,青丝长发也被银冠束起,手中各是一口剑锋横刀。纵是红唇,但尖牙外露;纵是明眸,然满含凶光。这虎见了,更是怒啸一声,向前直扑。两个女妖哪里相让分毫,只在那间左右夹攻这猛虎。游步楷睁眼看时,真个好杀。猛虎凶狂飞上下,妖娥窈窕舞飘摇。千斤魁力崩山岳,百般媚态絮绒包。钢锋秋水断天汉,大口血盆吞鹊桥。气喘吁吁犹反扑,身倾踉跄再横刀。休言凡人肝胆裂,纵是神鬼也遁逃。 初时还见三个身影,后来净是满目寒光,于烟尘中闪耀。游步楷也顾不得再看,只盘膝坐起,尽量的修炼元气。然而猛虎没有给他争取多少时间,百余回合后,小嬣趁着小娉调出的空门,一跃上了虎背,待等稍稳,便双手倒握横刀,及向虎头刺去。但倾的却不是这虎,而是虎背上的小嬣。 虎已然是力气将尽,更何况虎背又是短处,所以根本不可能将小娉掀下来。而游步楷,几乎连说话都没有力气,更不要说打人了。小嬣,纵然想吃独食,也应该杀了这虎之后,而且从之前看来,姊妹两个关系很好,不像是会自相残杀的妖精。小娉,岂有自己打伤自己的道理?而且是在大功告成之前。这虎已无力再战,只退回到了游步楷身边护法。小嬣也不敢,只来扶了小娉,问其伤势。小娉正欲答时,天上竟飞下无数个彩色珠下来,不及两个女妖逃时,已然形成了高七尺阔七尺的一个半圆罩,将两个女妖扣在垓心。游步楷对这虎笑道:“虎兄,弥霖到,我妹妹也应该到吧?”纵然及其虚弱,却还是说了这句,可见盼望之心何其切。 人,从天而降,但只有弥霖一人,其后就是二十个卫队士兵。既然不是无心柳,也不用强打精神,防止妹妹担忧了。一口气泄了,人便也瘫倒了下去。弥霖见了自然抢上前去扶住,并急急地呼道:“步楷爹爹!步楷爹爹!……”泪也不由得漫出了眼眶,其后的语声也自然哽咽了起来。良久,游步楷却笑了:“孝女不必哭丧,义父一息尚存。”弥霖不禁也笑了,一面擦泪,一面对卫队道:“快去请副帅他们来此!”四个士兵去后,弥霖又将她和无心柳等来关中的过程简单说了,再道:“可我们到了师弟和义父分别之处却不见人,吴霔师兄说的也是大概地方,所以姑姑和我们就各带二十名卫队,往五方寻找。方才我带的一个卫士见竹林内有打斗,就叫我来看。我见是义父的虎,又见那个女妖要下毒手,就飞下五色霖打了女妖的不备……下来才见义父!” 游步楷听罢,感怀了半晌,再道:“可带有元气丹?义父不可这幅样子见你无家姑姑。”弥霖一脸丧气答道:“我来的匆忙,没有事先准备……”一个卫士却道:“可杀这两个妖怪,饮血补元气。”弥霖不敢做主,便对游步楷道:“义父现在急需……”游步楷摇了摇头,再道:“魔与道何别?把她们押来。”弥霖将五色霖形成的半圆罩逐渐缩小,直至将两个女妖缚住手足,再叫卫士押来游步楷面前。狐狸的听觉和狡猾已经令人生畏,更何况是狐狸成了精。既然听见了游步楷不肯杀她两个,便道:“小妖姊妹自知犯万死之罪,承蒙大仙不杀之恩,愿献上小妖姊妹采百草所炼制的元气丹,以赎前罪!”弥霖便忙上前去身上搜出,又怕其中有毒,便取两丸给两个女妖吃了,见没有异样,再自己试了一丸,觉得确实有益无害,再才给游步楷吃了一丸。游步楷吃下元气丹,调息片刻,竟真的好了很多。便对两个女妖道:“我虽然道德浅薄,然愿习玄奘禅师度三车和尚之故典。你姊妹可愿做我弟子?”两个女妖相觑须臾,再忙匍匐于地道:“情愿为奴为婢,随侍左右赎罪,岂敢有妄攀高门之心!”游步楷忽然笑道:“你姊妹还大我一百岁,确实不可……”小嬣抢道:“大仙既如此说,弟子拜受道名!”说罢,又与小娉匍匐于地。 奈何游步楷的自卑心理已经被启动了,因此便叫起身,再一味地自贬。弥霖也怕两个旧习不改,不欲留于游步楷身边,所以轻声对游步楷道:“依义女愚见,不如把她两个编入姑姑的卫队,也无须眉、巾帼不便之处。”游步楷却道:“还嫌你姑姑不够烦的……”虽然是低声对弥霖说的,但仍见娉、嬣两个面色微变,便忙拱手道:“无意冒犯,见谅见谅!”小娉说了:“奴姊妹无碍!任凭大仙安排。”游步楷便对弥霖道:“我道家虽以修命为主,然仁义两字乃生灵共有,非无属独专。久恶从善,则为大贤;久善一恶,则是大邪。我见姊妹两个谈吐文雅,欲以文书主簿之任。若我命该丧,义女何能及时赶来?”弥霖不敢为缪,待等与吴霔、冰雪商议对策。 弥霖方才将五色霖收回,千竿万叶又摇曳起来。须臾,虎落云端,人下虎背,却是上前就拧游步楷的胳膊:“敢装死吓我!敢装死吓我!”因为现在的哥哥面色如常,还挂着那犹如招牌的微笑。游步楷还是不躲:“这不能怪我吧?应该打那个‘报丧’的啊!”闹了一会儿,再查看了箭伤,不禁又杏眼泪漫,玉颜染痕。游步楷便用好言劝了几句,再笑道:“外刚内柔,绣花枕头!”再向娉、嬣介绍道:“无心柳仙子,现为玄岳军副帅。”姊妹两个便又匍匐请罪。已然听去通报的卫士说了,因此低声问游步楷:“看起来已经收服了,那打算怎么安置?如果没想好就让我先带着。”游步楷便说了自己的安排。哪里会放心:“不行!我不同意!”游步楷笑道:“我又不是女儿国人,干嘛在家从妹?”聪明,不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字,而是深谋远虑,也是急中生智:“我可是玄岳军副帅,哼,敢不听我的!”游步楷只得道:“哎呀!何必做儿女子之态?我玄岳军康元帅不也曾在黑枫林为妖吗?”又惹得拧了几下道:“我就不同意!我就不同意!”而后队娉、嬣两个道:“从今日始你们就跟着我啦。……暂做卫士吧。”娉、嬣姊妹也不想自取嫌疑,便连忙应声:“愿为副帅马首是瞻!”游步楷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妹妹干嘛……”马上就被拦住,杏眼含笑道:“哥,方才介绍的可是‘无心柳仙子’?我可是你的妹子?我有没有告诉你别人叫我‘假小子’?这‘君子’又从何而来呢?”游步楷嗔道:“强词夺理,刁钻无赖!”换来的也是笑道:“老哥理屈词穷了啦!”游步楷确实惜娉之才,便正色道:“我是真的想留她姊妹在身边,应我这次吧!”自然会问:“又有什么想法需要人?”游步楷答得干脆:“欲为桀纣之乐,故左右不可乏美色。”将娉嬣姊妹羞得好不厉害。但身旁是镜子般的自己,故此哪里又信这话:“不信!就不信!”还欲驳时,冰雲、冰霄都领兵到了。说了半晌,弥霖便疑惑道:“雪儿师妹姊妹还不来,她带着人往东南去寻,应该和往西的姑姑差不多到啊?”一语点醒了众人,兄妹两人异口同声道:“弥霖和冰雲带本部去找。”游步楷又补充道:“找到后直接回大荒山,我也随后就启程。” 霖、雲领兵飞马腾空去后,游步楷道:“说了半晌忘了!小娉,小嬣,那四个卫士可救得活?”姊妹两个便去作法,唤醒了四个侍卫。游步楷解释了几句,再道:“一路辛苦四位,贫道无以成谢,这随心铁杆枪是贫道旧时所用,望待转苏德大将军,以表寸心!”冰霄又慷慨解囊,代着打赏了银钱。四个侍卫接了随心铁杆枪,但没有拿冰霄的银钱:“道长的枪一定转送,但冰二小姐的银钱小卒等实在不能拿!恕罪恕罪!”说罢,便上马飞天东去。 游步楷的虎,看上去和游步楷刚才的人一样,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懒得动。游步楷便笑道:“柔弱胜刚强!——小娉,小嬣,可还有元气丹?那瓶让弥霖带走了。”小嬣便拿出自己的一瓶,取出一丸上前去喂。奈何这虎却是记仇,只猛抬头地一口,恨不得将仇人吞了。好在小嬣早有提防,所以向后一纵,便退回了小娉身旁。游步楷便对还在向娉、嬣龇牙的虎道:“虎兄不可如此。俗语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老虎肚子里有海涵!”冰霄便接了小嬣的元气丹,喂了被劝住的虎。虎虽然和娉、嬣斗了百余回合,却没有伤损,因此元气丹下肚,便生龙活虎起来。游步楷看虎恢复生机,忽的悲从中来叹道:“不知其余将领可曾脱难?!”不想虎听了,竟口里却似在答话,低吟了许多声。游步楷虽知虎通灵性,但并不知道虎音传达的是什么讯息,便问同样以虎为坐骑的无心柳:“可知何意?!”回答却是沮丧地摇头。正待叹声再次发出,小娉却道:“虎兄是说:突围那日他见陈衍副领、丁满军师都往北去了。在西逃的一路见不少的玄岳军投降,其中有任丹玉和桓再琰。” 兄妹两人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虎认错了人。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任丹玉是那么的醒目,虎眼又是那样的锐利,看错人,完全不可能。伤怀,不因少了几员将佐,而是因为人心不古。又一次否定了,而且说了出来:“肯定是受了魅惑!道辙不是说过吗?西方贼兵有魅惑之法,中了之后就会听他们百步!”游步楷不仅相信了,而且对这个清纯的妹妹越发敬重。用语言将在场的人心拢了拢,便问游步楷道:“哥,伤这么重,还是先找个地方歇几天吧?”游步楷笑道:“……不能朝令夕改嘛。”冰霄自然知道游步楷的言中之意,便对卫队道:“你们去一个人给弥队长传令,让他们找到我姐后来泾阳县城与我们会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三章 寻常店古怪阴森 安静房门响分明 泾阳县城北坊,虽然不是正街,但却是北城门的通道,所以泾阳北部赶集的农户们,或挎篮挑担,或牵牛乘马,或抱鸡赶羊,男女老幼不住地来往,密集的甚至再难插进一只脚。虽然游步楷有伤在身,但还是爬得了雾的。可是这是人间,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显露,仙凡有别,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两只老虎,也变得和家猫一般大小,不然还可以拿来吓人开道。神仙大多是好静的,也讲究洁然身清,哪里受得住人畜的浊气。无心柳毕竟是在大荒山猎过妖,而游步楷的修行法门是:“不扫一屋,只扫一心。”小娉和小嬣,完全是刀俎之间的鱼肉,怎么会认为自己有话语权?只有冰二小姐冰霄,未得道之前就是大家闺秀,得道之后则更甚了。所以一面向前挤,一面又将身子向后躲,而抱怨的语声也不绝于耳。 好在这般走了五百步左右,便见街两侧满满地幌子高挑,而且正是冰二小姐希望看到的。也顾不得什么“悦来”、“同福”,只就距离最近的便道:“义父,姑姑,就这家吧。街上实在太挤了!”说着,便扯着游步楷跃入店内。要知道游步楷的另一侧是无心柳扶着,伤口又在胸部,被冰二小姐这么一拉,那血便霎时染红了衣襟。自责被兄妹两人止住了,无心柳又道:“你去开房,这有我呢。”可是赶出柜台的店主见了,却不敢留游步楷住下。冰二小姐既是性情中人,又是老羞成怒,便喝道:“你这人休得如此,我义父是得道高士!——快把上房都开了,不然本姑娘烧了这破店!”说罢,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店家也只得看在银票和佩刀的面子上,回柜台里翻簿子开房间。游步楷为了宽姑侄两人的心,便指着娉、嬣对冰霄笑道:“方才你可比她们还像妖精!”一旁的小二听见只作耍子,冰霄、和娉嬣姊妹却是羞得面红如霞,所以无心柳嗔道:“净说胡话!”包扎好伤口,店家房间也开好了。 这家店的门面只有一间,装修也较为简单,白粉璧上挂着几幅字画,无非是寓意好的题材,也不见什么过高的地方。一副座头,但显然不是为了卖饭而设,柜台却在座头的里间,招财进宝的貔貅摆件赫然醒目。楼梯又在柜台里间,旁边是一扇闭着的小门,楼梯两侧都是木墙,所以游步楷见了便道:“城里应该不会有黑店吧?”店小二便点了一碗青灯,来赔笑着引路。但冰二小姐却被店主拦住了,因为房间不够。冰二小姐未及发怒,还没有踏足楼梯的游步楷便道:“有多少住多少,不够去邻家,反正都在一处。”冰二小姐便给卫队发了房钱,再于娉嬣姊妹之后上楼。 木质的楼梯宽只能勉强并行兄妹两人,而那一碗青灯的光,又被店小二的身体挡了大部分,因此兄妹两人的语声,完全被噔噔的脚步声所取代了。第一段台阶上来,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左侧墙角开有一个没有门扇的小门,右侧则是和上来的楼梯一样宽的走廊。无论是门内,还是走廊,一般都是黑洞洞的,充满了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怖感。小二在平台与走廊之间停下了脚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将灯端在胸前,单单地只照出了脸来,并且忽的一笑,配合着这周围的环境,其吓人的程度不言而喻。无心柳可以气吞万里,可以柔情似水,自然也可以怕鬼了。游步楷却是个心黑手毒的,不待小二开言,便一指点在了小二的眉间,不是回过神的无心柳提醒,小二便将命赴黄泉。听完解释的小二便道:“这走道通往二层的房间,那门是上三楼的。依小的看,这位道长不甚方便,二层有五间房,也干净,可以容道长和照顾的人住下。”无心柳便道:“让一个侍卫和你住,我和冰霄一间,娉嬣一间,另两间留给冰雪他们。”游步楷正欲应声,不放心娉嬣姊妹的冰霄道:“我和她俩一间。”小娉只得欣然道:“我们姊妹乐意之至!就怕二小姐受不住我们身上的浊气!”众人一面入走廊,游步楷一面笑道:“那你还睡不睡了?要走方才早走了,还等月黑风高夜!”冰霄也不想让游步楷再劳心,因此虽然瞟了一眼娉嬣姊妹,但没有说话。 走廊是一段上坡,只有十几步,转角后还是一段缓坡,两段走廊长度也差不多。上去又是一个较阔的纵形空间,一扇房门对着走廊,另四扇则开在两侧的墙上,空墙仍挂着一幅草书,落款和印章也不是什么名家。小二将右侧的第一间房开了,无心柳遂将游步楷扶着,领着冰霄三个进了去。当小二点亮桌上的蜡烛,才将这房间看清楚。房间宽两丈余,布置上较为简单,一张大床,两把椅子,一个茶几,另设了一张书案。无心柳自然和冰霄安顿游步楷去床上。眼乖的娉嬣姊妹见窗户闭得严实,便上前去开,却见窗外是正对着一堵青砖墙,便问了小二。小二赔笑道:“小的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几位客官如果嫌光线不好,可换一间。”游步楷是个不大计较的,无心柳也怕游步楷再劳动,因此冰二小姐也无话可说。 游步楷躺下之后,无心柳便问小二:“贵店可卖饭?”小二答道:“小店不卖。出小店往南不远便是泾阳县城最繁华的街市,那处有得是饭馆酒肆,小吃也多。几位姑娘可去买来用,道长也可打包带回来用。”冰二小姐可不想再去与凡人争路了,因此拿钱给小二道:“小二哥,我们女子出门本就不方便,麻烦小二哥帮我们买些来吃。”不想这小二有假账钱不拿:“啊哟……这小的可不能去。小的给几位开了房门,还要去洗各房换下的被褥,午时还要去赴朋友儿子的满月席。恕罪恕罪!”冰二小姐也不再求小二:“留下钥匙你便去吧,我们一会儿自己去。”小二见不是头,便放下钥匙,赔了小心离去。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因此冰二小姐便将钱给了小娉:“你去买,你姐姐留下。”因为根本分辨不出谁是小娉,谁又是小嬣。不想义女坏,义父却更坏:“那唐长老为甚每次都能脱离险境?还不是因为泼猴儿去搬来救兵。”冰二小姐一把夺回了钱,又恐吓了娉嬣几句才下了楼。奈何卫士们都往别家旅店去了,她纵然极不情愿,但还是重新挤入了南去的人流中。 而房间里,无心柳帮游步楷又上了白药,一切都帮着整理好了,便拿了钥匙,端了一碗青灯,邀娉嬣姊妹出房间,将门关上。但既没有去其他房间,也没有下楼,只停在房间门外。将那碗青灯放在了搁大茶缸的桌上,在轻声对姊妹两个道:“你们如果不愿意跟我们走,现在就去了吧。不用怕什么的。”小娉忙道:“奴姊妹感师尊豁然浩气,愿终生追随,岂有二心!”小嬣也道:“若副帅嫌弃奴姊妹有属腌臜,奴姊妹便去,免污师尊名节!”无心柳拦了姊妹激动地语声:“低声低声!——我有说那些吗?!——对了,你们可有老小?要不要回去说一声?”小娉答道:“奴姊妹自幼修炼,故尚未婚配。奴母——也未过天雷之灾!”无心柳致了歉,再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辨认你们姊妹?我看我哥也认不出你们谁是谁。”姊妹两个竟被问住了。无心柳便笑道:“还是我想办法吧,你们相处惯了的,又不见自己。” 为了等冰二小姐买回来食物,因此三个还于这间站立细语。无心柳将游步楷和玄岳军介绍了许久,又问了娉嬣关中的方外情况。娉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单单西凤山之内,就有精灵七、八百,人仙更多,各寺庙观宫达十余万,西岳、岭北及其余山头合计,怕有三四十万吧。”无心柳听说,便欲请姊妹两个去招募一些,但话未出口,游步楷竟自己从内打开了房间门。因为怕吵了游步楷,三个便来在离房门较远的走廊口说话。所以现在便忙一面抢上前,一面问道:“起来干嘛?如厕?”游步楷却是满脸疑惑:“不是你们在敲房门?” “听错啦!我们一直都在走廊口。” “真的听见了!” “饿晕啦饿晕啦!哪有人敲门呐,我怎么没听见?” 说着,要扶入房间。游步楷却被提醒了,便道:“你们暂且留步。”说罢,自往房间去了。无心柳三个会意,便没有跟随进房间,只关上门转过身等在了门外。 叫小二上来将夜壶拿去倒了,三人才进房间,燃了熏香。但游步楷还是道:“我听得清清楚楚,头一次我没理,因为料想是你们进来。可接二连三的‘咚咚咚’,应声也没人理,所以才起来看看。”于是照顾着躺下,便亲自去关了房间门,再和娉嬣来床边坐了,却笑眼道:“不怕了吧?”游步楷叹道:“反正骑驴看唱本吧!”闲话不久,竟真的有敲门声传入耳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不多不少的三声。无心柳没有去开门,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娉嬣姊妹。得到了两双明眸的确认,游步楷这下可得了意:“看吧看吧看吧,还不相信你哥!你哥虽然爱使诈,也不可能诈你吧?!”惹来的自然是无心柳的拇指和食指,在他胳膊上的合拢。拧了游步楷几下,才纵身去房门前,待等再一次响起,便迅速拉开门,却没有一个人影。走出来看了,一切如常,没有老鼠,没有蚊虫,也没有风。黑暗被小嬣端来的那碗青灯驱散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龙飞凤舞的草书挂在斜对面的墙上,大茶缸在下方的小桌上,一切未变,却隐隐感到与之前有所不同,但说不出来究竟是何处。 两刻钟之后,敲门声再起,但随即是冰霄的语声道:“姑姑等急了吧?快来吃快来吃!”说着,人已然进屋,走到了桌前。一面将六个荷叶包陆续打开摆好,一面道:“街上还是那么挤,时间都花在往来上了!——还有,我让几个士兵去各处城门留暗号,如果子清姐姐他们会合后来就可以找到我们……”倍感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便抬眼去看走来的无心柳。只见无心柳及娉嬣姊妹都是一脸沉思的样子,再看游步楷也是一般神情,便一面为游步楷匀饭菜,一面问道:“怎么了姑姑?”无心柳先去关了房门,而后来一面拿起筷子,一面说了敲门声的事。冰霄听罢便道:“我去问问店家……”游步楷道:“小嬣去叫上来我们问了,结果就我们四人听得见,所以当我们为了讹房钱装神弄鬼,冷嘲热讽了几句就去了!因此我们四个正回忆看过的书,看有没有记载!”话音刚落,却又是三声。冰霄便即刻倒身一跃,与半空中调转过身,来将门开了,却是一样的净然。出去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无果,只得将:“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净天地神咒》念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四章 后院墙书打聻 真人道尽五鬼 五人一面吃,一面将腹中的经论都翻了一遍,但仍是全无头绪,而敲门声,刚刚却又响了一次。游步楷便叹道:“天界在忙于布诛仙阵,因此什么神咒都没用了!”不由得又骂了几句西方天使军。饭罢,冰霄便出去倒茶进来,给兄妹两人和自己漱口。兄妹两人见了,便一杯给了小娉,一杯给了小嬣。姊妹两个并没有推让,因为随后去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去倒来还了兄妹两人。显然五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个将门虎女,有一个猎妖团的二头领,有一个破了三十洞妖魔的散仙,还有两个是四百年的狐仙。当然,游步楷现在几乎没有战斗力,但他还是可以道:“便是九天大魔祖师来了我也不怕!”因为去调查的无心柳,将兵器不离手的冰霄和娉嬣姊妹都留在了房间里,两只变作家猫的虎,也蹲在房门前。 街上的行人犹未见少,但无心柳并不是要上街,而是通过楼梯一侧的那扇小门,往客店的后院来。其实严格说来,应该是前院。因为北方人家都是房在后,院子在前。院子大约有三丈见方,马棚和石磨倒也寻常,因为客店不可能没有马棚,而石磨在古代几乎每家都有。粮仓里面也是整整齐齐,满满地粮袋,一只花猫还在角落里逗着被活捉的老鼠。院子右面墙根的茅厕,也未见得浊气熏天,只是前后各有一堆土,一净一浊之别,说明了关中乏水的现实。但奇异的是,后面的院墙居然与这三层楼一般高,还写了一个大大的“聻”字。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没有哪一家会无端在自己的院子里,下这样的镇鬼法。问了洗被褥的小二,小二却答道:“小的自从六年前来这里就有。问掌柜的,说是他太爷爷时,一个云游道人写的,还说每年的四季都要按照笔画用黑狗血加墨补色,直到一个甲子方可擦去。掌柜的一家代代如此,所以才这样新色。”又问:“那云游道人还说了什么?今年是第几年?”一面将墙仔细查看。小二毕竟不是本家的人,所以也不知详细。没有发现墙上有什么线索,于是便出了院子。院门外是一条横巷,右侧不远可以看见北城墙,左侧不远可以看见一条道路。往右面墙侧来看了,但除了高度,没有任何异常。再往右是一条巷子,直通还是拥挤不堪的北坊。巷子的另一侧也是院墙与房顶几乎持平的一户。叩门借口化水,和院子里吃面的老妪攀谈起来。一个连颜静都能为之面露微笑的人,又有什么话问不出来的呢?不过几句,老妪便道:“我家的之所以这样高,还不是因为隔巷开客店的长孙家逼出来的!从我孩子他爷爷起我们两家就隔巷住,也不知是他家太爷爷从哪里找来了个老道,叫他家把对着我家的院墙加到和房顶一样高,还在墙上写了个字。我家爷爷觉得他家在防我家,所以也把这堵墙加高了。也没有甚不一般的,几十年来两家都还算过得去。”又问道:“近日鼠害颇重吧?贫道在前家化饭,就听说白日都弄得家里乱响。”老妪答道:“我家不曾。有便是有,不致白日闹得乱响,想是那家用这话演示小气。”见没有线索,便谢了一水之恩,告辞出来,仍回客店来。 不想方才进院门,却迎面遇见了一个北宗坤道。看时,混元巾帼太极簪,脱俗红颜疑下凡。服阔青青于石榴,泰阿背后鞘中悬。这坤道也打量了她几眼,于是两人便互相稽首道:“三无量!”萍水相逢,也不知来历,又是南北各宗,因此礼罢便一进一出,各行其是,互不过问。不想坤道也是往右侧去,但不及疑惑,又见冰雪从店内出来。却没有询问,只道:“我店里等你。”说罢,回店内而去。进到店面,只见弥霖和冰雲在做头上坐着。弥霖欲让自己的上首,却被拦住道:“别别别,等雪儿回来我们就上楼。”弥霖便唱了个无礼喏,再将冰雪迟来的缘由说了:“原来雪儿师妹和我们分开不久,就遇到了来赶我们的禹交,但是她被一伙妖精在追,所以便上前帮忙,可是寡不敌众,便且战且退往武关。在岳家兄弟接应下,于鸡山擒住群妖,而后才回关中,在蓝田同我们及先前的士兵遇到。” 冰雲正欲问游步楷伤势时,冰雪的说笑之声传入店来,随即却是两个身影入门来,前面的是之前那个北宗坤道,其后才是冰雪。看起来两人非常的熟识,因为那坤道虽然现在没有说话,但依依的笑却在回应冰雪。无心柳见冰雪礼让这坤道,便也起身拱手道:“道友又见!”待礼罢坐定,再问冰雪:“雪儿,这位道友是北宗哪一派高功?”冰雲答道:“这位也是我们的一个姑姑,复姓福子,讳蓉,道号弗圈山人。乾坤山逍遥观‘太’字辈弟子。也曾参与收复西越,后悟道出家。”无心柳便道:“久仰大派,奈无缘登临仙山!有幸于此一会,甚感荣光!”福子蓉也听冰雪介绍了无心柳,便道:“先前闻元帅及玄岳众将受挫与贼,原来大多无恙,此我九域之福也!但不知率部前来关中所为何事?”无心柳也是个好奇心重的,所以简单答了缘由,便问:“道友方才莫非也是去查看那堵墙?” 福子蓉正欲答时,只觉得一股妖气在逼近,于是便四下里望去。虽然下楼梯的脚步声很轻,但逐渐见近,而妖气也随之而近。站起了身,离了坐,手也在向剑柄伸去。下一刻,黑暗的楼梯间,浮现出一身玄色的丽人来。于是目光更锐,而剑柄也握住了,并一面喝道:“好个妖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止住秀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小嬣被吓回了楼梯间,而是无心柳拦住道:“道友且住,这是我玄岳军的部署,并不是妖精!”一面请福子蓉复坐,一面唤道:“下来下来!都是相识的!”小嬣虽然吓得楼梯来,但右脚却在瘸。无心柳便上前来问:“摔着啦?”小嬣固然显得尴尬,却是摇了摇头。无心柳自然更是疑惑,便将小嬣的裙子提起一脚来看。原来是变化成家猫的虎,正死死地咬在小嬣的右小腿上。自然是呵斥道:“快松开快松开!一个伤了不够,你还再弄一个!你驼他们两个回去,谁叫你小气的!”说得这虎不但松了口,还无比委屈地跑上了楼去。小嬣被扶着坐下检查伤口,但狡猾自然也可以说成聪明:“虎兄许是以为奴有不轨之举,因此才咬的。”福子蓉也是个知歧黄之术的,便拿出内服外用的药给用了,并致歉道:“贫道方才无撞,海涵海涵!”犬科动物的愈合能力,确实比人要快,更何况是得道的狐狸,又加上福子蓉的妙药,少刻便行走自如,竟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小嬣见了,便道:“副帅,道长这药确实好……——只是不知道长可还有?奴师尊箭伤应该亦可治吧?”福子蓉答道:“虽然是最后一服,可药材倒也常见,我这便去配置。”冰雲便道:“师叔将药方写下来,雲儿代为去抓。”福子蓉便向掌柜的讨了纸笔,将药方写好,给了冰雲去买。 无心柳见小嬣好了,便道:“娉嬣,你先带霖儿和雪儿去见你师父,我和弗圈真人说说那怪声。”待三人去后,福子蓉便一面邀无心柳往后院,一面道:“元帅方才问贫道的正是。此等镇鬼法,乃南蛮巫蛊。”无心柳先问:“那为何不超度?或者拿住?”又将那诡异的敲门声说了,再问道:“可与那鬼有关系?”说着,两人已到“聻”字前。福子蓉答道:“鬼者:一曰摄青鬼,乃被人以残暴手段至于奄奄一息,欲生不能,欲死不可,弃于乱葬岗及阴气之地,后心存怨恨求生无门,历经七七四十九日方断气者可成摄青鬼。此鬼饱受生不如死煎熬,故尸成妖力无穷,鬼魂可离体,于千里之外杀仇人。二曰红衣厉鬼,若遭极大侮辱或陷害不得已自杀者,其自杀时因悲愤使血液极速运行全身,肤成血红一片,犹如身着红衣,又七孔皆有血。此鬼厉气冲天,易伤及无辜,因其思不信其者,皆害其有份。三曰无头鬼,此鬼生为人杰,死亦鬼雄。出于行伍悍匪之中,多因战败被斩,故死后杀气冲天,视人命如草芥。四曰鬼婴,指死于满月前者,众多死婴被弃一处时,强者为魂魄不散,故噬弱者之灵,因为其尚无心智,噬尽周围婴灵后,将噬周围人户,因缺乏心智,而凶恨心性已养成,故极难超度。”无心柳便问:“莫非镇的是鬼婴?”福子蓉摇头道:“这倒不知。但从小二哥说,这云游道人也未必是在镇鬼,倒像是在蓄鬼。我去问了临巷的老人家,依老人家说,今年本月就该是一个甲子了,因为老人家与那家是姑表结亲,所以记得大概年月。” 正欲开言的无心柳,却被冰家姐妹扶出屋来的游步楷抢了先:“莫不是今日就要擦去解封?”玩笑的语声,自然有招牌般的笑,引来的也自然是无心柳的拧胳膊,还有笑眼嗔道:“好好歇着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再欲介绍福子蓉,但福子蓉却先向游步楷稽首道:“游师兄。”游步楷还了礼,再对无心柳道:“弗圈真人与愚兄在冰府会过一面,那时,这两个丫头尚在幼年。”再问道:“道友乃通百家术法,可知这镇的法力如何?为善为恶?”福子蓉的脸色可不及兄妹两人,不但不及,而且颇为凝重:“饥饿之人,草根即可狼吞虎咽,一个甲子,纵是善灵,也当囚作恶鬼,何况用这样的镇法,可见绝非一般妖魔!不过好在我们于此相聚,料想以我们众人之力,应该可以收服!”而后来给游步楷诊脉。诊罢道:“元气充足,想是服过大还丹之类补气的,外伤虽重,但毕竟是神仙之体,等雲儿将药买回用了,可愈五六分,但不可动真气,以免伤口崩裂。”无心柳要待兄道谢,但自称的“连弩嘴”,居然没有抢过娉嬣姊妹:“多谢真人为奴师尊疗创!”然而游步楷的自卑心理仍旧未退,便始终不让娉嬣姊妹称自己为师,连无心柳和冰雪的劝也一样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冰霄大放淫威 步楷又收女徒 小二虽然在水井旁洗被褥,但院子毕竟只有三丈见方之地,并且福子蓉等也没有轻声细语。所以小二越听越怕,最后去叫来了掌柜的。掌柜的虽然来了,但还是将信将疑:“本月十六确实是满甲子。不过我家在此屋四代,这墙也翻修过数次,不曾见甚鬼怪出来。几位道长莫不是看错了?”冰二小姐哪里受的气,便没好气地道:“就你那点房钱也值得本姑娘眨眼?!”冰大小姐拦住自家妹子,并对掌柜的赔笑道:“店主休与小妹计较,她年纪幼小,少不更事!”游步楷也赔了几句话,而后问:“数次翻修时,这茅厕可曾动过?”掌柜的想了想答道:“不曾,都是换下的旧墙砖再修茅厕。”所以福子蓉等这才都点了点头,但还是由游步楷道:“这就是了,因为无论神仙鬼怪都是怕腌臜的。”冰二小姐见掌柜的还是将信将疑,所以便来到井边,掐了一句决,再手指装满水的水桶,喝一声:“叱令!”那桶水居然着起火来。不及回过神的小二来救,连桶上的铁箍都烧没了。吓得主仆二人倒头就拜道:“仙姑恕罪!仙姑恕罪!仙姑恕罪!”冰二小姐高昂的头没有低下,拿鼻子哼道:“起来吧。”走向游步楷时,一块银子伴着一句:“买个新的吧。”落在了地上。 冰大小姐肯定拿冰二小姐无可奈何,因为毕竟不是亲生姐妹。而既是义父,又是统领的游步楷,自然要嗔责几句:“我把你这个刁蛮的!有钱了不起啊?!虽然做了我想做的事,但这样是不应该的!下不为例!”又让冰大小姐:“把钱都收了,省得我这肖女再为非作歹!”笑个不住的冰大小姐不敢不收,嘟了个嘴的冰二小姐也不敢不给,不过还是道:“别以为我没钱就不敢烧了这破店!”游步楷只得忍住笑,假装不曾入耳,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问福子蓉:“依道友看,是继续封印好,还是解封除根好?”无心柳侠骨柔肠,岂会留这遗害于此,便瞟了一眼游步楷嗔道:“这要问吗?!当然是一劳永逸啦!”福子蓉就是不被激,也是要借助无心柳等的帮忙,来除去这祸患的,更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修行之人自当济世为怀,游师兄何必相试?”好在脸上是依依的笑,要不然游步楷非羞煞不可。 游步楷固然没有被羞煞,但也落了个没去,便道:“既然如此,那贫道这个废人也在此无益。废人回房中敬候诸位佳音。”这样的丧气话,不但无心柳不会容他,连其后的弥霖也难以入耳,所以以男女授受不亲挡在他身后,让无心柳好上前来边拧边嗔:“不许胡说!不许胡说!不许胡说!”而后道:“弥霖、小娉、小嬣,押上去押上去!”待游步楷四人去后,无心柳对福子蓉道:“我们何时动手?需要些什么?”福子蓉答道:“现在人太多,以防万一,还是闭市之后再解封。也不需要什么东西,只是布个法阵隔离一下就好了。”冰霄又问:“蓉姑姑要布什么阵?我们艮午宫有太极阵、四象阵、五行阵、八卦阵、混元阵,都还可以。”福子蓉答道:“为保不出意外,用昊天煞雷阵,只要一出范围天雷及劈。”将布阵的方法说了,又对掌柜的道:“施主,这墙我们一会子要拆,请施主见谅!”掌柜的忙道:“我这就去找砖瓦匠!”冰二小姐嗔道:“找什么找?!没看见我们带着兵吗?!”掌柜的哪有不赔笑称是的道理?再叫小二:“快去华缘居定一桌上等酒席!”但又被冰二小姐喝道:“定什么定?!不知道北宗道人吃素吗?!”冰大小姐实在见掌柜的可怜,所以道:“二位如果没什么事,就去收拾好财物和一些换洗衣物,投他处待几日,等我们一切做完,再回来做生意。”两人求之不得,去将财物都打好包袱,便来给钥匙冰大小姐道:“我往北门十里外三王村,小二往东鸟村,两处相隔不远,通告一人即可。”冰大小姐收了钥匙,再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这是几日包店的钱。”掌柜的之前已然收了冰二小姐的五十两,现在哪里还敢再要。但一旁的冰二小姐却道:“让拿着就拿着!当姑娘们假客气啊?!”掌柜的也只好惹不起躲得起,收了银票,和小二唱了个大肥喏,一道烟出院门,投北城门去了。 无心柳也觉得冰二小姐有些过火,但正欲拿玩笑说几句,却听见屋内有巨大的响声传出,并且是从二楼发出的。四人赶进屋内便又是一声巨响,进了楼梯间又是一声。正待要进走廊,却听见一个年轻女子凄厉地咆哮声传来,随即是一阵彻骨的阴风吹出。无心柳怎能不慌,便越发加快脚步,并喊道:“没事吧哥?!”却是弥霖答道:“没事!都没事!”虽然得到了回答,但脚步丝毫不敢怠慢。过了走廊的拐角,从房间内的灯光,隐隐将一片狼藉的房间外照得清楚。尘埃尚未完全落下,游步楷的房间门,已碎成木屑,射满了另五面的墙、地面和天花板,连大茶缸都打碎了。但这些比之门前的一个魅影,那简直是称作美景。魅影虽然被弥霖用五色霖所囚禁着,但仍在咆哮,凄厉的咆哮,并且在倾尽全力地撞五色霖所围成的半圆球。身无旁物,只有一身红肤,和一头齐腰的黑发。虽然不辨面容,但从婀娜的曲线看,是个女子无疑。 灯光渐渐地出来了,因为游步楷也被娉嬣扶出了房间。会到一处,游步楷便问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有回答,依旧咆哮不止。游步楷现在也是元气充足:“大姐,别叫啦,不然非把衙门的人招来,问我个采花之罪!”不想无心柳嗔语未出,楼下便有众人吵嚷之声。冰大小姐便拉着冰二小姐下去解释,而福子蓉也布了隔音结界。鬼魂因惧阳喜阴,所以会主动避开元阳重的得道者,因此游步楷并不认得这魅影是什么:“再不说我打杀了你!”说罢,却又轻声一叹。无心柳见了便问:“又怎么了?”游步楷重回笑颜:“不说也罢!”却缓下语气再向这魅影道:“贫道游必方,字步楷,道号倚月,乞问姑娘是何来历?”福子蓉看出了端倪道:“是红衣厉鬼。”但之前游步楷话音落后,那凄厉的咆哮便已停了,并且身体也不再撞击五色霖,而是抱住双膝团缩在地上,头也深深地埋于双膝之间。 可怕和可怜,竟然转换的如此之快,快的来不及怀疑其真伪。头微微的扬起了一点,微弱而又清晰的语声缓缓地道:“妾生于唐开元二十九年,亡于天宝十五载……”游步楷颇知历史,所以随即哽哽咽咽的哭声,已然将乱世佳人的结局说给他听了。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问道:“何不往冥界诉冤,请崔判官为你报仇?”回答随之而出:“因妾被乱军蹂躏至死,死后再遭斩首分尸,又加心怀怨愤,故魂魄不得入冥界。妾报仇之后,又遭朱泚部恶鬼霸占,恶鬼在外胡作非为,被钟馗天师抓下地狱。妾因恶鬼常以人阳为饭,故得魂魄不散,生时又熟读《老子》,便得修得元阳,旦法力浅薄,纵然经历千年,也未成正果。今日见上仙途经荒冢,便跟随入城,来至此店,不想上仙华光护身……——且甘愿领死!”说罢,止住了哭声,向游步楷匍匐于地。 游步楷不懂鬼,但看向的却是无心柳。固然是条件反射,可无心柳也是不懂鬼,所以回应还是她的条件反射:“干嘛老惹我打你?!”再问福子蓉:“怎么办?”福子蓉忍了忍笑道:“现在是半仙半鬼,轮回未免可惜。你们缺人吗?让她跟着你们立军功,换个正果。”游步楷略有所思道:“只是不知能白日活动自如否?”这句话是根本不需要问的,因为已经跟到了这里。所以福子蓉没有回答,无心柳也没有嗔怪,因为要的就是本人的回答,是否接受福子蓉提议的回答。回答似乎来的晚了一些,但那是和娉嬣姊妹比较而言:“妾能。妾亦愿随诸位上仙鞍前马后!”又谢了不灭之恩。弥霖收回五色霖,由娉嬣姊妹扶了起来,又马上做法穿了雍容华贵的唐时男装,披散的头发也挽成了云髻。虽然还是红色的皮肤,但面貌果然眉清目朗,鼻巧唇小。总体看去,不可增,增则肥,不可减,减则瘦,风姿绰约,典雅大方。游步楷借着灯光将她都看羞了,被知心的无心柳提醒了,却才致歉:“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恕罪恕罪!——对了,尚不知芳名,还请见告。”纵然羞涩未退,但答道:“妾清河崔氏,因家中排行第二十,故名崔廿娘。”游步楷大概为了缓解气氛,故此便笑道:“叫白了不就是崔娘娘吗!”也不管崔廿娘羞涩又起,只对无心柳轻声道:“我的,没商量。”无心柳也轻声道:“那什么理由?没理由就有商量。”游步楷悠然道:“这还用问吗?我明摆着把她们仨做‘和尚’。一和尚挑水吃,俩和尚抬水吃,仨和尚没水吃。她们一个吃了我,也许会有用,两个吃了我,也许有点用,三个吃了我,完全没有用。就让她们自己掐,我坐收渔利,岂不好耶?”一番怪论除了说得娉嬣姊妹和崔廿娘羞赧无比,就是让福子蓉爆笑点:“如果吃修行者能增进道行,那游师兄怕早就是大罗金仙了!”无心柳也根本不信这番胡话:“还不如之前那个可信呢!不对,两个都不可信!”冰家姐妹已然在游步楷说话时重新上来,又被弥霖简单告知了,所以冰大小姐笑道:“还不如说三个姐姐是一辈的好呢!”游步楷自然不会将话题又引回师徒之分上去,所以笑道:“我记得你们艮午宫再往下是绞丝旁,也没听说过有女字旁的?”说罢,便让弥霖扶着回房间,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躺下便睡。无心柳等帮着打理好,照旧留弥霖和娉嬣姊妹看护,自己再与负责人带着生与人重回后院,商议解封除祸事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皎云记》正文 第三十六章 赠三钗认定娉嬣 布法阵逃雷步楷 刚刚午时,街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弥霖和娉嬣姊妹,已被冰雲与一火士兵换下楼来,毕竟男女有别。参加解封的人有福子蓉、无心柳与冰家姐妹,而弥霖同已获得信任的娉嬣姊妹、崔廿娘则为护法。现在还没有开始解封,但弥霖已在指挥士兵拆墙,冰雪又在客栈四周安排下了卫兵,娉嬣姊妹同崔廿娘也布下了幻视、隔音结界,致使邻里、路人不查。福子蓉于三楼房间沐浴,冰二小姐则带着几个士兵去买饭,而无心柳却忙里偷闲,居然一个人逛街去了。游步楷是个静不下来的人,更可况又用了福子蓉的药,所以越发有力气将冰雲顶的哑口无言,只得扶着下楼来。崔廿娘一则初来乍到,二则也不及娉嬣姊妹心思灵巧,所以只能在不近不远处带着。但游步楷似乎对崔廿娘格外的关切,所以喝了小嬣倒的茶,便又看了她良久。因为无心柳不在,所以没有人敢拦住,包括崔廿娘本人,总不能喊抓流氓吧? 无心柳没有回来,但福子蓉却下得楼来。虽然也不好拦住游步楷,但游步楷却问道:“我妹子没和道友在一处?”福子蓉答道:“说去街上逛逛。”又笑道:“游师兄难道不怕无道友拧么?”游步楷便忙道:“道友不要误会,我兄妹二人虽为异姓,然前世已为棠棣。”再解释了看崔廿娘的缘由:“我是在想这姑娘能不能再好看些。道友可有良策?”崔廿娘便道:“妾也稍通幻化,只是嫌繁琐,故而有损军容。”说罢,便要掐诀幻化。游步楷拦住道:“廿娘多心!廿娘多心!我不提罢了!”福子蓉却道:“廿娘这肤色,因心中尚有厉气,只要去除即可返本归元。”游步楷便问:“用何方法可以除去心魔?说来我也用用,总感觉心中有一股邪火,想拔出剑来砍人……”这显然是在宽慰崔廿娘的话,但话音未落,便引得身后传来一阵笑中兼责的语声道:“是吗?想砍我吗?正好,我这有把。”说着,剑柄已搭在游步楷的肩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也伸向了游步楷的胳膊。但游步楷没有让无心柳的两根手指合拢,便忙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要奏!”无心柳这才转到面前问:“说吧。”游步楷佯作虚弱不堪地道:“老卒年事已高,经不起副帅的神拧,望惜老命,高抬贵手!”气得无心柳将剑给小嬣拿住,用两只手拧了个解恨。 无心柳嗔了游步楷几句,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放在桌上。游步楷故意问道:“好吃吗?”无心柳瞟了一眼,也不回言,只将小布包摊开,原来是三支银制发钗。三支是同款,且极为精致,只是装饰花色一红、一蓝、一紫。买饭回来的冰霄见了,好不喜爱,一面道:“好看好看!”一面伸手来拿。不想无心柳打了她的纤纤玉手嗔道:“不是给你的!”冰霄抚着手并嘟了个嘴:“难不成是给我们义父的?”游步楷手指头笑道:“我髡发,可能吗?”无心柳还是未睬,却看向娉嬣姊妹和崔廿娘道:“你们自己选。一是为了你们好认,二是因为我们有参军给赏的规定。”娉嬣姊妹谢了来看,但崔廿娘却道:“妾为戴罪之身,安敢受此!”游步楷却是对娉嬣姊妹道:“你们看着办吧,毕竟她害的是你们。”娉嬣姊妹心领神会,也不来劝,也不来责,依旧在那里不言不语地选,但选好的却是一支红花银钗,再来一面劝,一面帮着插上。崔廿娘也自知前者语失,因此也只得谢了。等娉嬣姊妹戴好银钗后,无心柳便道:“武小娉。”小娉即刻应了一声。游步楷见是戴蓝花银钗的应声,便道:“不是小嬣诈应吧?无所谓,反正我们认花不认人。——万一掉了怎么办?”无心柳嗔道:“掉了你买新的!我这也不是紧箍,还包落头生根不成?!”游步楷笑道:“也未可知嘛。不妨嘟囔几句,看看行不行。”无心柳将手一摊:“每支五两银子,给我再说。不然就吃饭。” 一副座头只有四条板凳,再加上尊卑有序,所以晚辈们便请三个长者坐了。娉嬣姊妹的乖滑,自然不用说,对侍奉的艮午宫四“雨”道:“少将军们也借柜台用饭吧,师……师叔们就由奴姊妹侍奉。”冰二小姐虽然道:“敢有不轨,拿你们做围脖!”但笑眼却是满含谢意。崔廿娘则不知所以,因为清河崔氏是十大望族之一,故此崔廿娘也不知如何是好。既不能去柜台那间吃饭,也不到桌前侍奉。不是拉不下架子侍奉,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游步楷看见只觉得奇异,随后将清河崔氏想来,便嗔娉嬣姊妹道:“两个妖精又来作歹!还不去了!”却用眼神指向崔廿娘。无心柳又将一些好菜给娉嬣姊妹道:“也不是坐不下,就怕你们不自在,你们一起去柜台吃吧。”因此娉嬣姊妹谢过,便来同崔廿娘往柜台一角吃。 游步楷吃罢,再问福子蓉除心中厉气之法。福子蓉答道:“南宗和北宗的修行法门不同,但万法不离其本,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游步楷抢道:“损之又损,已至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在这儿的倒着会背的都大有人在!道友给点干的好不!”福子蓉也不恼,依旧笑道:“又不是回文诗,倒着会背又有何用?——道无处不在,何嫌常见?”游步楷虽然又碰了一鼻子灰,但这次可不敢再说丧气话了:“还以为道友有什么秘籍宝典呢!害我又吃亏!罢了,看你们除祸之后,就写《清静经》、《清心诀》、《静心诀》和《冰心诀》给廿娘。”无心柳便要来扶着往后院,但福子蓉拦住问道:“游师兄可过了雷灾?先前忘了问。”又问了娉嬣姊妹和崔廿娘。游步楷笑道:“我倒是想,奈何没到年纪。”小嬣答道:“奴姊妹已在百年前过了。”崔廿娘答道:“妾已过了雷、火二灾。”无心柳却是疑惑:“哥,你怎么会有三灾?”话音未落,便深觉后悔。毕竟游步楷是一营统领,万一是有属得道,那对游步楷的声誉,和军心怕是有损无益。但游步楷倒也轻松,还是那招牌般的微笑:“因为我是痴癫妖道,经常吃人,所以天要降雷劈我。这个理由可信吗?”无心柳拧着嗔道:“你说呢?!”游步楷玩笑几句,才说出缘由:“引我修行的是一位释门居士,但我嫌清规繁琐,就改投道门,所以得劈我这个朝秦暮楚之徒啊。——难道妹妹也认为我不是人?”无心柳没有回答,而是笑道:“和尚、老道对于不喝酒的你,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嘛!”游步楷笑道:“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但总不能再朝三暮四吧?”福子蓉笑道:“那师兄还‘剃度’?”冰雪便向福子蓉作了解释。福子蓉赔话几句,再道:“因为我想布昊天煞雷阵防止那物逃走,所以师兄最好带着有属得道者离此三十里之外。”无心柳趁机将募兵的想法说了,再道:“哥的身体虽然还未恢复,但也可借此机会,去西凤山一游。让雲儿跟着你……”游步楷摆手道:“雲儿雾儿都不要,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三位佳人独处,岂能放个碍眼的在身侧?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无心柳这次没有拧,也没有嗔,只让冰雪去点兵,再让崔廿娘和娉嬣姊妹去房间帮着打点行装,再让冰霄去买干粮,等安排的人都各司其职去了,又起身对游步楷道:“哥,小娉小嬣虽然伶俐,但有些过于乖滑,不知心性到底如何。所以千万不要单独和她们在一处。廿娘我看可以,毕竟名门之秀,也挺单纯的。我帮弗圈真人除祸后,就和雪儿她们来找你们。”弥霖听说便道:“那不如我也去,以防万一。”游步楷笑道:“霖儿以为她们姊妹真的打不赢你?早上是她们和虎兄斗了许久,又被你打伤一个,所以才被你用五色霖罩住了。”福子蓉也道:“游师兄,虽然说用人不疑,但无道友的话,甚为有理。弥霖师侄既然降服过她们一次,那她们必然会有所忌惮,同往也好。”游步楷只得笑道:“那好那好!——说来也怪,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干嘛这样护着她们?被美色所迷?” 福子蓉和无心柳三人送走了游步楷等之后,便回房间取出行囊,将黄金嵌宝的莲花冠戴了,再穿上八卦龙凤天仙紫衣。无心柳见着一身仙衣的福子蓉重下楼来,便笑道:“我早知真人有这身衣冠,就和我哥去了,何苦在此现眼!”福子蓉谦恭几句,便道:“无道友也莫要妄自菲薄,只此一双佩剑,便为仙家神兵也。”无心柳疑惑问道:“我只知是我兄妹的棠棣信物,但不知两剑是何来历。真人见多识广,可知之?”一面说着,一面同三人往后院来。福子蓉答道:“汉太初二年,楚王女解忧和亲西域乌孙国,孝武皇帝所赐陪嫁之中,便有‘倚月’、‘南云’两口宝剑。后解忧公主击败匈奴,便将‘倚月’送与早年好友,汉使常惠。解忧公主古稀之后归汉,‘南云’却留于三子大乐。”冰霄却道:“可‘倚月’二字不在剑上,而在槊头?”福子蓉笑而不答,只来拔出自己的七星剑,默诵起了咒语。 墙已被士兵们拆得只剩下了那个“聻”字,院外都是冰雪布下的士兵,各个甲胄威严,刀枪映日,使得路人邻舍避之唯恐不及。福子蓉将咒诵完,便以剑指天,画了一个震卦。须臾,一片隐隐有电光的稠云卷出,单单只把客栈的上空盖住了。冰雪见阵已布好,便命拆墙的士兵:“将残墙都拆了。”与其说是拆,不如说是推,一个士兵上前一掌,那残墙轰然便倒了。清理了墙根,却是一无所获。无心柳便道:“往下挖!”士兵们寻不见锹镐,便用刀枪来拨土。不想花了足足三刻钟,才将七尺覆土拨开。但下面既不是石碣,也不是地穴,而是一个高七寸,腹五寸的粗瓷坛子。士兵擦了干净,交给了索要的冰霄。冰霄接过看时,黄泥封口,手感也只有半斤左右,便道:“虽然小巧,却也粗糙,不像是什么拿妖的法宝。”话音刚落,那坛子就像活了一般,在手里躁动起来。冰霄急用双手抱住道:“活啦活啦!”次后来,便连冰霄的人带离了地面。福子蓉便忙道:“霄儿放手!”冰霄疑问未出口,稠云之中便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冰霄眼乖看见,便弃了那坛子,躲了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