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第一商》 正文 第一章 一枚弃子 和亲王府的深秋,夜枭呜呜咽咽的叫了半夜。三更鼓响的时候,浓密的阴云卷集着冰冷的雨滴,漫天漫地的倾泻下来。透过破木板钉住的窗栅栏,元熙努力向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紧锁的房门骤然打开,送饭的李婆子阴着脸,嘴里骂着:“一帮没良心的,好事儿不想着我,专派这坑死人的差事。” 食盒儿里飘出一股馊味儿,元熙冷了一眼,又是奴才剩的冷饭。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孩子已经五月有余。元熙叹了口气,自己不吃倒没什么,可腹中的孩子能熬得住么? 李婆子剜了元熙一眼,冷笑道:“都到了这儿了,还摆王妃娘娘的派头?要不要奴才给您打扇捶背呀?”呯呯!两个粗瓷碗被掼在桌上,菜汤飞溅。 “爱吃不吃!”李婆子啐了一口,猛然瞥见元熙发间还插着一支金簪,李婆子瞪大了眼睛,这倒是意外之喜!一把夺过,塞到嘴里咬了咬,确实是金的。她干咳两声道:“归我了,明天赏你一顿白面馒头!” 元熙心下有些悲催,当年她嫁入王府的时候,是何等风光!人们都说,和亲王摊上一门儿好亲事。能娶到皇商卫氏唯一的嫡女,就相当于白捡了一座金山。而今,父亲出了事儿,连最下等的奴婢也要作践自己。 说话间,两个侍女提着灯笼走进屋子,她们不约而同的捂住鼻子,陈腐的气味让她们感到恶心。李婆子退了出去,一个穿深红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人生了一张妖艳如罂粟般的脸颊,她倨傲地一欠身:“王妃近来可好啊?哦不,不应该叫王妃,应该叫你三妹。” “大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熙简直不相信她的眼睛!自父亲被贬官开始,卫府就接连不顺。先是进贡的玛瑙碗冒出鬼火,后是卫府墙角又搜了出巫蛊人偶。龙颜大怒,名震天下的皇商卫氏也就一败涂地。至于卫家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关进大狱。反倒是她,卫元嘉——尤姨娘庶出的大姐,竟然会出现在大楚国的和亲王府邸! 卫元嘉鄙夷的推开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一壶滚烫的汤药端到桌上,元熙皱起眉,她闻见一股浓郁的藏红花味。 “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和亲王让我来告诉你,请你自行了断。”卫元嘉捏出一方绢帛,如打赏乞丐一般扔在元熙脚下。那帕子上有字,笔力刚劲,是容深亲手写的,还盖着他的和亲王官印。 元熙双手捧着绢帛,只觉得字迹愈发刺眼,措辞决绝得不带一丝情感,恨不能将七出之罪全部扣到自己头上!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苦涩的滋味一阵阵涌上心头,五脏六腑都痛得缩成一团,她狠命摇了摇头:“你骗我,你在骗我!这是假的,他不会这样对我!我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我爱他,爱了他整整五年!” “就算十年又如何?”元嘉嗤之以鼻:“你觉得,王爷会需要你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吗?” 一句话把元熙问得愣住了。是啊,这还不够明白吗?他明明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却没有为父亲求一句情。情算什么?五年怎样,十年又如何?都抵不过一个“利”字。她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比那个“权”字更重要。现在正是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刻,萧容深怎会容许自己走错一步? 元熙头脑里一片空白,忽然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她好像越来越不懂这个男人了。 卫元嘉冷眼瞧着她,漠然许久:“你现在是罪臣之女,一无所有。而王爷即将登基,你认为王爷会让你这样的贱妇入主中宫?识相的就喝了这药,来世投个好胎。”望着元熙惊愕的神情,她掩口嗤笑道:“母仪天下的责任,就让姐姐我来代劳吧!” “母仪天下?”元熙站的久了,腰肢酸得厉害,一手在桌上强撑着:“你就不是罪臣之女了吗?你也姓卫,和我有什么区别??” 区别?这是卫元嘉最痛恨的词语!,二十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这“区别”的阴影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总会有人提醒她嫡庶有别!她一把抓住元熙的肩头,满眼怨愤:“有什么区别?!我是皇上金口玉言,大义灭亲的功臣,谁和你这贱人一样?” “大义灭亲?”元熙骤然清醒:“是你带着官军从府里挖出了巫蛊人偶?不对!人偶是你们埋的?!是你陷害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父亲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要这样冷血卑鄙陷害他?!” “因为我恨!,若非那老东西执意不把我母亲扶正,害我永远顶着庶女的名分,嫁给王爷的嫡女本该是我!这些年来,我母亲任劳任怨,又换来什么?这样薄情寡义的父亲,不要也罢!”她猛地扯住元熙的鬓发,眼中妒意燃烧:“你们早就该死,现在还不晚!玛瑙碗的鬼火没能整死他,我还嫌自己仁义呢!” 元熙惊愕得说不出话。 “记得你嫁给王爷那天,我哭了一夜。听见两个丫鬟嚼舌头,庶出就是庶出,就算亲娘有管家权又怎样?还不是替人家数钱?”元嘉冰冷的指尖划过元熙的脸颊:“那天夜里,我彻底明白了,庇护你的不仅是你嫡女的身份,还有卫氏产业的继承权。于是我拼命的巴结族老,拼命的讨好爹在商场上的朋友。所有长辈见到我都竖起大拇指,可爹对我还是不满意,只差临门一脚,我只能杀了他。” 元熙满目惊愕,她万没想到,一个利字,竟能让人疯狂到这样地步?! “好三妹,喝了它,放过和亲王。跟那老东西在阴间团聚去吧!”元嘉端起药壶,一手揪着元熙的头发,将滚烫的药汁无情的灌了进去。 “容深……救我,救孩子……”元熙拼命的哭喊,她分明看见,那晦暗的窗外,立着一个人影,是她深爱了五年的丈夫!那人影如鬼魂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痛!身心具痛!血渐渐濡湿了裙摆,黏泞满地。流尽最后一丝血,他的孩子便彻底从自己身体里剥离,无穷无尽的痛楚把她折磨的冷汗淋淋。元熙死死咬着牙齿,她知道,那个男人已经不再需要她,这一番痛彻心扉之后,他和她,再没什么关系了。 元嘉笑了,笑的那样肆意,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顺心过。妩媚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这就是报应!三妹,父亲宠了你一辈子,你荣耀了一辈子,而我呢?不管我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他都看不到!他眼里只有你这个嫡出女儿!你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元熙强忍着剧痛骂道:“你们母子三人,都是蛇蝎心肠,你以为父亲看不出来么?父亲一直看在血亲份上,从不揭穿你们那副伪善的嘴脸,你们还不知足!” “晚了,三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赢了!王爷的心在我这儿,卫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族老支持我,卫府的掌柜愿意为我所用。你已经一败涂地!知道爹为什么不堪一击么?就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我们这样深宅大院的人家,讲仁慈就只有死路一条。”元嘉朗声大笑:“等王爷一登基,卫家的一切由我母亲和二哥打理,三妹,你一无所有了。” “做梦,做梦!”元熙斜睨着她的庶出大姐:“祖母不会支持你们的,她老人家不点头,卫家的产业,你们半分也拿不到。” “等你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她。死老太太,一味地偏袒你,打压我们母女。你没看到她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模样,那真是太好笑了。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帮着你这个贱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笑的极阴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青蛇。 “顺便告诉你,大哥不是你克死的,他是被毒死的,我们在他的汤药里加了乌头草。恐怕俞姨娘到死也不明白,她的宝贝儿子为什么会死的如此诡异。” 元熙周身一震,为了她克死大哥的传闻,俞姨娘恨了她一辈子,族老们永远不许她进祠堂祭拜先人!父亲和老祖母左右为难。原来这一切,都是尤姨娘和卫元嘉的诡计! “要怪就怪父亲,若是那时他把我娘扶正,你也就不必受今天这样的苦了。我的好妹妹,这都是拜父亲所赐,你下地狱的时候,千万被报错了仇。”元嘉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元熙的眸子:“三妹的眼睛真美,替多少古董贩子掌过眼?而今落到这个田地,这双眼怕是用不上了。”元嘉拔下一根金簪,猛得向元熙的双眼刺去。元熙惨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 元熙的双眼被刺成血葫芦,这双眼睛,曾经鉴赏过多少奇珍异宝,从未打过眼。当年京城里的古董贩子听见卫元熙的名字,没有不啧啧称赞的。人们还将这双眼睛戏称为孙大圣的火眼金睛,现在,一切的美好都被摧毁了。 元熙凄厉的苦笑一阵,艰难的向元嘉爬去,在她洁白的裙子上留下两个血红的手印:“毒妇你听着,你们毒死祖母和大哥,害死父亲,夺走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孩子,还刺瞎我的双眼!你们这样心狠手辣的贱人,要遭报应的!你听着,这笔仇,我记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若有下辈子,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不得好死!” 雨越下越大,似要将这一切洗刷干净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救人受阻 一股浓浓的烟火气钻进鼻子里,元熙呛得咳嗽几声,睁开眼睛。 一间柴房?慢着,她的眼睛好了?元熙伸手摸摸小腹,平平坦坦,自然,孩子已经不在了。桌上摆着一个旧茶壶,顾不得什么粗瓷脏碗,元熙挣扎起来连喝了个饱。 门外两个婆子有说有笑。 “听说没,三小姐是煞星转世,会克人呢。” “可不是,她一靠近大少爷,大少爷的病就要加重。算命的马天师说,大少爷命浅福薄,才会被三小姐的煞气冲了。马天师还说了,大小姐的福气盛,能庇佑大少爷的病早点儿好。” 三小姐?大少爷?这都是什么时候的称呼?好像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小时候。萧容深大概已经登基了吧?卫元嘉大概已经做了皇后了吧?元熙漫无目的的将柴房打量了一圈,干干净净,有点陈旧。忽然一个惊人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元熙一惊,大碗摔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老妇人幽怨的声音:“三小姐脾气太大了,又摔东西。” “人家是咱府上唯一的嫡出血脉,那肯受这样的闲气。” 三小姐?!他们称自己是三小姐?!元熙终于认出了这个地方,这不是和亲王府,这竟然是卫府的柴房!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死在了和亲王府的旧瓦房中,怎么会在卫府的柴房中醒来!?卫府不是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吗? 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模样!是啊,她的双眼看的清晰明朗,她的皮肤还细腻光滑!忽然,一个惊人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难道,难道她回来了?! 未来不及细想,门外已经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服饰体面的婆子走了进来。 赵妈妈?!尤姨娘的陪嫁。当年自己嫁入和亲王府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头花白,现在竟还一头青丝,身材也颇为健硕,时光真的倒流了!?赵妈妈将篮子往桌上一搁,取出两叠子点心,推到元熙面前:“三小姐,吃吧,这是尤姨娘赏的。” 前一世自己所受的苦楚,都拜她们所赐。望着这张伪善的面孔,元熙冷淡的反问道:“赏的?我是卫府唯一的嫡亲小姐,府里的正经主子。一个姨娘也配赏我东西吗?” 赵妈妈鄙夷的神色和元嘉如出一辙,讪讪的将点心收回:“三小姐,何必在意几个字眼儿呢?您现在是嫡亲小姐不假,可将来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容奴才说句实在话,话说得太满要吃亏的。” 昨夜的那场噩梦还萦绕在眼前,元熙望着赵妈妈,越看越恨,恨不得将她的血肉撕碎,再把她主子尤姨娘一起撕碎,最后把卫元嘉撕碎。元熙咬咬嘴唇,勾起一抹冷笑:“那我也说句实在话,不该你得到的东西,想也是白想。” 赵妈妈有些诧异,仅仅一个昼夜,这位三小姐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竟比刀子还尖。她被呛住了,微微自矜,挤出一丝虚伪的笑:“既然三小姐不吃点心,那就不必耽搁时辰了。马车已经备下,三小姐的穿戴细软都带上了。族老发话,大少爷的病情痊愈之前,委屈三小姐在乡下先住一段日子。” “我不去。”元熙回答的斩钉截铁。 她依稀记得,前一世,她乘坐的马车差点坠落山崖,若不是她命大,被挤在一道石缝中,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父亲和疼爱她的祖母了。那次遇险,在元熙的身上留下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痕,用尽好药也消不掉。这一次,她卫元熙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赵妈妈脸色铁青,气急败坏道:“族老的命令,别说您三小姐,就是老爷也不能不听。今儿是立秋好日子,三小姐赶快上路才是正经事儿!”说着便伸出粗大的手来抓元熙的手臂。 立秋?!元熙心头咯噔一声,前一世,她坠崖被救回来,正是立秋的傍晚。也就是那一夜,大哥的病情忽然加重,次日天明便咽了气。前世,卫元嘉清清楚楚的说过,大哥是服用了过量的乌头草才会毙命。所料不差的话,大哥今天这一碗药,最为致命! 元熙来不及多想,顺势拔下一只银簪,在赵妈妈手上狠狠扎了一下。她一吃痛,哎呦一声缩回手,元熙趁机跑出去。 成庸没病,他是中了乌头草的毒,元熙直奔俞姨娘和大哥成庸居住的香含轩,她要赶在尤氏的奸计得逞之前阻止这一切!顾不得门口丫鬟阻拦,她闯了进去。 香含轩里,几个丫鬟乱做一团,似见了鬼一般的吵嚷:“不好了,三小姐进门了!” 俞姨娘走得急,额间散落几缕碎发:“三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成庸福薄命浅,从前也没得罪过三小姐,就求三小姐放过他吧。” “姨娘不好了,大少爷又烧起来了,又吐又咳。”俞姨娘的贴身侍婢巧绣捧着一方带血的手帕,焦急的跑来。成庸的血,红的发黑,看得俞姨娘心如刀绞。她转身进了茶房,端出那壶熬得墨汁一般的药汤,倒了一碗递给巧绣。 “不能喝!”元熙不知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冲过去将俞姨娘手里的药壶摔得粉碎!俞姨娘的神情随着药壶的破碎而僵住了。 “你非要害死他,你才甘心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怒喝声,一个白发苍枯的老人颤颤巍巍的闯进院子,是元熙前世里最怕的族老。他是元熙的祖父的亲大哥,在卫家向来说一不二。族老提着龙头拐杖,急吼吼奔来:“你这害人的孽种,你非要把卫家克的断子绝孙吗!?俞氏,还有剩下的药吗?马上去煎!” 族老这个人,见识浅薄,脾气又倔。他认准的事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望着族老苍白的脸,元熙平静下来:“族老这话说的糊涂,我连一只蚂蚁也没有踩死过,怎么会有害人之心?若是今天有人害了大哥,那也绝非是侄孙女,只能是族老您!” 元熙恨透了这位不明事理的老古板,若非他是非不分,尤氏母女怎么敢越发猖獗?若不是他善恶不明,怎么会害的老祖母被卫元嘉灌下毒药!?元熙暗自发誓,今生只要有我卫元熙在,这卫家的一切,再也轮不到族老指手画脚! 族老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你你你!好没教养的丫头!和我顶起嘴来了,简直尊卑不分!”他气的举起拐杖便要打,俞姨娘怕出事,忙上前拦着,族老愈发生气,指着边上的丫头喝道:“去!把她老子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出言不逊,这是什么规矩?!” 俞姨娘心里记挂着成庸的病情,还要忍住焦虑去安抚族老:“族老您别生气,三小姐娇生惯养,是手心里捧大的,突然被打发到乡下,难免不习惯。姑娘家不懂事,您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儿上不要计较了吧?” 俞姨娘笑的苦不堪言。族老瞥了俞姨娘一眼:“这还像句人话。”又用拐杖指着元熙道:“你个不知礼数的东西还不快滚?!”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惹得大哥发这么大的火气,对着姑娘家竟讲起粗话来了?”忽然,一个温暖的身躯将元熙揽住,是老祖母!没想到还能见到她,鼻子一阵酸涩,元熙落下泪来。祖母皱皱眉,忙用帕子替元熙拭泪,一面安慰道:“好孩子,吓坏了吧?你怎么乱跑呢?” 族老一见是老太太,脸色又凝重起来:“二弟媳妇,你就是这么管教孙女的?我早跟你说过,就算她是嫡孙,也不能这么娇惯。她明知道自己命硬,还偏要跑到成庸的院子里来,方才还打翻成庸的药,我看她是存心想害死成庸。” 闻讯赶来的卫东书忙扶住族老,一面申斥元熙:“你不是和爹说好不来香含轩吗?为什么还气你族老爷爷?你动你大哥的药做什么?” 父亲……元熙很想坚强,可她实在抑制不住泪水,毕竟这生离死别的滋味,只有她一人知道。卫东书见女儿哭了,也有些心软,话语和软了些:“快回去吧,别惹你族老爷爷生气。等你大哥身子好了,你再来香含轩。” 族老一把甩开卫东书的手,面含愠色:“回哪儿去?马车已经备下了,细软都打理妥当,乡下也安排好了住处,还要回哪儿去?” 卫东书面露难色,商榷道:“大伯,去乡下的事儿,还是缓缓吧?我这就叫人把偏院的佛堂收拾出来,就让元熙搬到佛堂去住吧?孩子从小娇惯,去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让人担心呐。” “不行!不行!我说不行!”族老狠狠敲着龙头拐杖,指着成庸的房间:“三丫头是你心头的宝,难道里面躺着的就不是你儿子吗?还是说三丫头大了,那些挡路分家产的庶子,就得一个个儿的除掉?!” 族老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卫东书愕然道:“您这是哪里话?成庸和元熙都是侄儿的孩子,侄儿怎么会做那种杀子灭人伦的事儿?是谁在您跟前嚼舌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药有问题 谁嚼舌头?这还用问?除了尤氏,没人敢说这样的话! 族老一时色难,八成不想供出尤氏母女,便道:“这还用别人说吗?我看你偏着这个,冷落那个,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老祖母一听这话,心里似坠了块巨石,她肃然道:“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三丫头是嫡出,自小又没了娘。偏爱一些也是情理中事。但也没到捧着这个踩着别人的程度。是谁编出这样的鬼话?” 祖母温然望着元熙:“熙儿,跟祖母回去。咱们哪儿都不去,就住到祖母屋里,我看谁敢再乱嚼舌头根子!”老太太似乎刻意说给族老听一般,朗声吩咐:“林妈妈,去吩咐令儿,把三小姐的东西都送到我房里。” 族老碰了颗硬钉子,讪讪的张了张嘴:“好,好啊!我也知道卫家上下都偏疼这个小煞星,等着瞧吧,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我可以不管,但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了,”族老指着元熙,拧眉瞪眼:“不许你再踏进香含轩半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说,老祖母也知道多说无益,拉着元熙要走。 被祖母和父亲横插一脚,这事儿愈发难办了。元熙猛地挣脱,噗通一声跪在族老面前:“族老爷爷,侄孙女想知道,您为什么不让我接近大哥。难道就因为马天师几句谎言吗?族老爷爷见过大世面,难道还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浑话吗?” 卫东书见族老面上肌肉一阵抽动,忙给元熙使眼色让她住口,但元熙丝毫不在意,只逼视着族老要回答。 “嘿嘿?她还来劲了?”族老满目鄙夷:“江湖术士的话怎么了?要不然,为什么你每次接近成庸,他的病就要重三分?若非被你的煞气冲了,成庸好好的身子骨怎么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十四年了。”元熙冷静的望着族老:“若真是熙儿冲了大哥,十四年前,熙儿刚一出生,大哥就该病了,怎么会拖到今年年初?怕是算命的想多捞些好处,这才编了这通谎话来欺辱侄孙女,族老,您说是不是?” 族老被元熙逼的有些下不来台,自己又讲不出道理,只得剑走偏锋:“连大夫都说马天师的话有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大夫是京城的名医,他的话还能有假?” “族老说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震动了每一个人的耳膜。随声望去,一个身量匀称的妇人摇曳走来,她穿富丽,自成一派风韵。元熙侧目望着她,强忍着满心的憎恨。 这女人便是尤氏,她的身后跟着卫元嘉,还有那位“医道高明”的李大夫。 尤氏搀着族老附和道:“您说的是,三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她哪儿懂什么医术。马天师不是说了吗?大少爷只要避开煞星,就能痊愈的。” “尤姨娘这么关心大哥,干脆把煞星除掉算了!”元熙的话如一把利刃,直插进尤氏的心坎,尤氏忿忿的向老太太望了一眼,把狠话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三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元嘉见母亲尴尬,忙站出来拉元熙。摆出一副温婉动人的模样:“三妹,你就别惹族老生气了,大哥的病要紧,你就别在这儿闹了好吗?” 元熙恨恨的望着她这张伪善的笑脸:“姐姐说什么呢?谁还不是为了大哥的病?治不好病,不说是药不对症,反倒信起江湖术士了。我倒要问问,这是哪位名医教的道理?是扁鹊,还是华佗?” 元熙说完侧目瞥了李大夫一眼,他脸色难看的很,向族老拱拱手:“老先生另请高明吧,三小姐这样羞辱我,我这个大夫也没脸再做下去了。” 元熙冷笑一声,他到很会钻空子。 卫东书忙拦住他的去路,赔笑道:“您老的医术,在京城谁不知道?我家的三丫头自小惯坏了,口无遮拦,您千万别介意。” 族老厉声道:“还不快给李大夫赔罪!?” 元熙冷笑道:“您确实不能走,不然,真查出药方又问题,上哪儿抓您去?” 元熙见巧绣手中托盘里还剩一碗冰冷的药,便端在手中,径自走到李大夫面前:“您老人家深谙药理,这样的药,您敢喝吗?” 李大夫脸色有些发白,不由自主的向尤氏望了一眼,尤氏阴着脸道:“三小姐不要胡闹了,药哪能乱吃?”李大夫听了这话,似得了圣旨一般,随声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 “哦。”元熙退后几步:“您是怕喝完这药,会像大哥一眼,又咳血又高烧吧?” 俞姨娘一惊,手里的蒲扇落在地上:“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熙没有回答,凝视着尤氏问道:“姨娘,您说李大夫是不是这个意思?” 尤氏干咳几声,笑道:“三小姐把我问糊涂了,你要是问我古董珍宝,我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这药理的事儿,我哪儿懂啊?” 卫东书被元熙说糊涂了:“熙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大哥本没有病,是吃这药给吃坏的?” 元熙笑道:“父亲说的是,女儿就是这个意思。” 族老嗤笑道:“这到是奇了,药也能把人给吃坏,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元熙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还剩下一碗药,是从刚才的药壶里倒出来的,只要找一个人以身试药,结果不就一清二楚了?” 谁来试药,这倒是个难题,别看族老叫的最凶,试药的事儿谁敢让他去?下人们也都畏手畏脚,不敢上前。也难怪,谁知道元熙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这条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俞姨娘接过元熙手中的碗:“三小姐,你可知道这药到底哪儿不对?” 元熙迎着李大夫的目光,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药里,多了一味乌头草。大哥高烧咳血说胡话,都是中了这乌头草的毒!李大夫,我没有说错吧?” “什么乌头草!”李大夫急的青筋暴起:“我从衣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什么乌头草!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反而陷害我!” 老祖母冷下脸:“李大夫这话就不对了,您一个大夫都没见过乌头草,难道我这个闺阁中的孙女就见过乌头草了吗?我这孙女这几日一直在闭门思过,哪有什么本事害你?”祖母侧目望着族老:“大哥,您说呢?” 俞姨娘救子心切,顾不得真假,把那一碗放的冰凉的汤药一饮而尽。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俞姨娘便冷汗淋淋,扶着墙干呕起来。那症状,和大哥发病时一个样!老太太忙叫巧绣扶着俞姨娘进房休息,又问元熙:“你可知道这毒怎么解?” 元嘉见母亲尤氏脸色难堪,便道:“祖母,三妹年纪还小,就算看过几本医书也未必真的会做。不如叫李大夫去给三妹做帮手……” 元嘉话还未说完,老太太的指头已经戳在她脸上,这话说的很不应景,难怪招致老太太的一番训斥。元嘉退到一旁,悻悻的望着元熙。 元熙见尤氏冷着脸,便向族老和老太太福了福:“族老,祖母,大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不如叫人把炉子抬出来,就在这院子里,每一味药材让大家过目,免得有人说我动手脚。” 小炉子架在院中,元熙坐在小竹凳子上,轻摇小扇。 乌头草算得了什么?前世在和亲王府中,府里的炼丹士曾给元熙讲述过许多的解毒秘方。奇的不敢说,常见的毒草元熙都能解。 不到一个时辰,这药便煎好了,倒在瓷碗里,扑鼻的一阵甜香。尤氏不以为然的笑道:“一碗蜜水儿,真能解毒?族老,依我看,咱们还是找个正经大夫来吧?” 这药果真没有一丝药味儿,颜色也浅。老太太接过元熙的药,闻了闻,有些犹豫:“这就成了?” 族老咳了一声:“瞎耽误工夫,这东西能当药吃?”一面嘱咐尤氏:“去把济世堂的张神医找来,让他新开一副药。” 尤氏喜上眉梢,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不必了,这药没有任何问题,若是大哥和俞姨娘吃坏了,我当即偿命。”元熙傲然望着族老。 尤氏惊惶的望着元熙,这丫头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越发不好对付了。尤氏到底是尤氏,自顾嘟囔一声:“就是真吃坏了,谁敢要你偿命?” 这话不偏不倚,正正说出了族老的心思。他随即附和道:“这话在理,就是吃坏了,你这嫡出的小祖宗,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敢要你偿命,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哄谁?” 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古板,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众人动弹不得。偏偏每次尤氏煽风点火,他都要入套!难怪人们常说:见识短浅却身居高位的人才最最可恶!元熙恨恨的望着尤氏和族老,一时进退两难。 “要是吃坏了,我这老骨头给成庸偿命就是了!” 元熙惊愕的回过头,老祖母已经端着药碗,往俞姨娘的房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炮灰替罪 老祖母,她竟这样相信自己!元熙心头一阵酸楚,今生今世,她绝不会让祖母失望。 俞姨娘喝的并不多,灌了两碗药下去,人也就好多了。老太太见俞姨娘安稳睡下,又叫人喂了两碗给成庸。 尤氏心里犯嘀咕,从前只知道三小姐会鉴别古董,什么时候学会解毒治病了?族老被臊的无地容身,又不肯放下派头,冷着脸道:“以后这府里的事儿我也不管了,都留给三小姐管,我乐得清闲。” 卫东书听着族老话中带刺,忙给元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给族老赔罪。元熙心里虽不情愿,但脸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族老您谬赞了,眼下还有一件事儿,除了族老您,没人敢做这个主。” 族老目光一哂:“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做得了你三小姐的主?” “大哥的药中有毒,而马天师又指责元熙克了大哥,这分明是有人想害死大哥,再把大哥的死栽赃给元熙,一箭双雕之计,请族老明察。” 元熙话音未落,只听见门板咕咚一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李大夫急于脱身,一不留神撞在门板上。毕竟是在卫家,跑不出多远。只一盏茶的工夫,李大夫就被人捆了回来,和马天师一起跪在华厅里。 这次人来的倒是齐全,除了俞姨娘和成庸还歇着外,卫府大小人丁齐聚。郑姨娘揉揉眼睛,身后跟着她的一双女儿,大的排行老二,名唤元月,是个性子冷淡城府颇深的人物。小的排行老四,名唤元洁,是个最爱贪便宜的下流种。 郑姨娘素来没眼色,抱怨道:“什么事儿啊,正睡着午觉呢,就把人喊起来。有什么事儿老太太做主不久得了?”元月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住口。郑氏这才看见老太太那双凝重的眼睛,识相的闭紧嘴巴。 尤氏所生的二少爷成臻立在族老身边,一席平金织的袍子配上通透的帝王绿玉佩。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活脱脱的一个膏粱纨袴子弟。成臻见元熙也进了华厅,朗声笑道:“怎么了三妹,该不会是你又惹什么麻烦了吧?” 尤氏假惺惺的扯住成臻的衣袖,斥责道:“住口,你懂什么?这次三小姐可是立了大功,一眼就看出你大哥的药里有毒,还亲手煎药救了你俞姨娘和你大哥,你还不学着点儿!” 她故意把“一眼看出”四个字咬的很重。元熙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恭维之辞,而且,对于族老来说难保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你卫元熙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知道药里有毒,弄不好还是你贼喊捉贼,先投毒,再解毒,就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元熙冷笑道:“尤姨娘谬赞了,就是华佗在世,药里有没有毒,他一眼也看不出来。我不过是照着大哥的病症猜出来的。” 尤氏顺着元熙的话接了一句:“可不是,要不是这该死的庸医,大少爷也不必受这么多罪。骗钱也就罢了,现在连人命也敢害。往后我可不敢找大夫看病了,若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尤氏这番话听起来虽是抱怨,实际上则是一番警告,叫李大夫别一不留神把自己供出来,否则定叫他不得好死。李大夫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元熙心里不悦,尤氏这一番警告后,李大夫怕是什么也不会说了。 卫东书咳嗽两声静场,问李大夫:“犬子和你无冤无仇,是谁要你开这样的药方来害人?!你若不说,直接扭送你去见官!” 李大夫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威慑力。他捋捋胡子:“卫老爷这话问错了,你们可以看我开的药方,哪儿有乌头草这味药?你们卫府确实在我家药房里抓的药,可这中间,一包药,有多少下人经手,谁都可以随意填些东西进去,你凭什么说乌头是我加的?” 卫东书一愣,这话倒也有理,就算真是他下的毒,这会儿也拿不出证据。只得转问马天师,马天师却似约好了一般,同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咬死了无人指使。 元熙冷笑道:“何苦呢?马天师,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你不能跟李大夫比。人家是杏林妙手,你是下九流。在咱们大楚国,行医者到了公堂上是免跪的,可你这下九流到了公堂上,不仅不能免跪,还要先挨一顿杀威棒,这顿板子可不轻,弄不好半条命都要搭进去。” 马天师心里打起了锣鼓点儿,元熙说的倒是实话,自己要是被送到官府,保管是一堂没过就先打个半死,若是不认罪,还要接着打。李大夫当然可以气定神闲,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屁股! 马天师委屈巴巴的瞥了元熙一眼,局促不安的说道:“是有人给我十两银子和两匹绸子,三小姐会克人的话也都是她教的。” “谁?给你银子的是哪个?”老太太逼问道。 马天师环顾四周,果然,那个给他银子的人不在当中,他摇摇头。元熙心头一紧,尤氏果然狡猾! 郑氏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见矛头转向了尤氏,一时来了兴致,插嘴道:“这话还不明白吗?三小姐克大少爷,偏偏大小姐旺大少爷呢!” 郑氏最是个墙头草,加上平日里妒忌尤氏的管家之权。这会儿见尤氏要坏事,便跟着添油加醋。偏生尤氏是独一无二的好戏子,听她这话,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郑妹妹这话说谁?难道是我要害人不成?就算我想害人,也犯不着扯出这样的谎话来,摆明了有人想害我。咱们姐妹一场,你不替我辩白也就罢了,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羞辱我!” 郑氏见尤氏哭了,一时慌了手脚,元月忙上前安慰尤氏,替母亲打着圆场。尤氏跪在族老面前哭道:“族老,老太太,我尤氏虽没什么本事,但为了这个家也是兢兢业业的,不敢惹半点儿事端。如今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可是没脸继续当这个家了。” 元嘉见母亲哭了,也跪在卫东书面前哭,成臻也跪下:“求族老,祖母彻查此事,还母亲一个公道!” 公道?!最心狠手辣的人竟然讲起公道来了?元熙冷眼瞧了一阵,将尤氏搀扶起来,又问马天师:“你说有人给了你十两银子和两匹绸子,我问你,绸子呢?” 尤氏一慌神,周身一颤,元熙低声警示道:“姨娘,小心脚下。” 马天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当票,双手奉上:“绸子被我当了二两银子,是活当。三小姐叫人拿银子取了便是。” 元熙端了一盏茶给尤氏,叫她润润嗓子,笑道:“这好办,银子不会说话,可绸子是会说话的。叫人拿银子赎当,看看这绸子是哪房的东西,不就结了?” 卫东书忙差人去城东永安当铺把绸子赎了回来。这是两匹牡丹花图案的宋锦,是两年前的旧物件,再加上马天师不识货,所以当铺老板才敢拿二两银子骗人。 郑姨娘一见这宋锦,顿时来了精神,笑道:“我说尤姐姐,这不是你房的东西吗?前两年你也送了我两匹,我现在还留着呢。” 尤氏目光一凛,暗自叫声失策,当时只想拿些没人认得的旧东西打发马天师,却忘记这东西自己曾经送过人。她故作茫然的摸了摸,又问赵妈妈:“这不是咱们的东西吗?怎么会在这下贱东西的手里?” 赵妈妈到底是跟了尤氏多年的老人儿了,反应机敏,尤氏一问,她忙跪下连连磕了几个头:“姨娘,姨娘您饶了我,都是我看管不利。这两匹宋锦是一个月前丢的,因是压箱底儿的旧货,奴才以为您忘了,怕您追究就没禀报。没想到,是被人偷来做这个用了!” 好一出双簧! 族老打了个圆场:“既然一个月前就丢了,那也证明不了什么。我看这事儿就这样结了吧。把李大夫和马天师绑了送交官府,这官司就交给尤氏打理。我累了,你们都散了吧。” 这么明目张胆的替尤氏遮掩,还是头一次。也难怪,族老这般好面子的人,就算发现自己被尤氏耍弄也不会承认的。更何况,他或许真的认为有人在诬陷尤氏! 元熙不说话,元嘉倨傲的哼了一声,扶着尤氏离开了华厅。郑氏悻悻的站起身,带着两个女儿回去了。卫东书没再说什么,吩咐下人把李大夫和马天师带走。 李大夫忽然挣脱出来,冲着一根顶梁柱猛然撞去,呯的一声,血浆四溅。人们听到一声清晰的脆响,是头骨碎裂的声音。他像一条死鱼,缓缓滑坐在地上,没了气息。算命的马天师头一次见了死人,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祖母一惊,顺势用手遮住元熙的眼。元熙心中一阵暖意,随即又是一阵寒冷,李大夫宁肯自杀也不肯说出事实,可见尤氏必然有什么钳制他的手段。尤氏没那么好对付,今后的日子,将步步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茶房丫头 渐入深秋,成庸的病有了起色,俞姨娘这大半年来总算能舒心几日,端着一碗槐花糖蒸酥酪同巧绣闲聊。元熙带着贴身侍女令儿进门的时候,她们正笑的开心。见元熙进来,俞姨娘放下碗:“三小姐来的正好,我刚得了些金骏眉,三小姐尝尝。” 手边一阵嘈杂,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弄翻了盖碗,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她的衣裳不大合身,露出一截儿挽着金镯的手腕。见元熙盯着自己,她怯生生的把袖子扯下遮住镯子,低头退了下去。 令儿也蹙起眉,她悄声问道:“小姐,那丫头戴的镯子,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连令儿都看出来了,可见自己的疑问并非多余。前一世里,元熙一直在跟古董打交道,是真是假一眼就能分辨。那镯子她看的真切,分明祈国宫廷内府的手艺——八宝累丝赤金镯!这东西不仅贵重,而且少见,恐怕连俞姨娘自己都没有,又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丫鬟手上?难道?! 俞姨娘笑着迎上来:“丫头笨手笨脚的,到让三小姐见笑了。” 巧绣一面吩咐人备茶,自己又从茶房端了一碟点心:“这是才做好的海棠酥,正要给三小姐送过去,可巧就来了,还热着呢,先尝尝。” 俞姨娘笑道:“亏你开的好药方,你大哥的身子多了。等你大哥病好了,我还要他捧茶去谢你呢。” 元熙捡了一块酥点笑道:“姨娘,咱们本就是一家子手足,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坐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上茶,俞姨娘含笑道:“这些丫头怪没眼色,三小姐坐着半天了,怎么还不上茶?巧绣,你去催催。” 巧绣去了一会儿,领着方才那个丫头进来。她捧着红木托盘,不敢靠前。俞姨娘笑道:“你站的那么远干嘛?还要你三小姐自己去端茶么?” “看她的神情,好像我是老虎,能吃了她似的。”元熙冷笑道:“干嘛畏畏缩缩的,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怕人知道?”元熙的话虽不急不缓,却似一把尖刀,径直刺中要害,那丫鬟把头埋得更低了。 巧绣接过茶杯赔笑道:“花穗这丫头,来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规矩。三小姐别介意,赶明儿姨娘回了老太太,非得打发她出去不可。” 花穗一听见要赶她出府,慌忙跪在地上:“姨娘开恩,千万别赶我出去,奴婢来生变牛变马报答姨娘。” 说话时,她一双柔荑似的手半探出袖筒,显得愈发娇嫩。元熙放下海棠酥道:“呦呦呦,好白嫩的一双手。你上前来,我瞧瞧?” 俞姨娘应声道:“还不快上前来,让三小姐瞧瞧你?” 花穗生了一双绝美的手,水葱似的手指,小指头上留着两寸长的红指甲。以前她很少上前来,因此元熙也从未注意过她。元熙凝视着花穗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丫头能生一双这么漂亮的手,真是难得。我本以为令儿的手已经很美了,没想到姨娘这儿还有绝美的。”说着,暗自在花穗手上捏了一把。 花穗笑的惶恐,她讪讪的缩回手:“三小姐您过奖了,奴婢不敢当。” 俞姨娘将桌上点心向元熙推了推,又道:“可不是,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个小姐呢。她原是茶房里烧炉子的,不过是看她手美,才让她进房伺候。三小姐要是喜欢,就把她带走*,可是她的造化了。” 元熙冷冷的望着花穗,冷不防撸起她的袖管,露出那弯黄澄澄的金镯子,花穗打了个寒战,扑通一声跪倒:“这是奴婢家祖传的。” 令儿斥道:“我们三小姐又没问你,你猴儿急什么?” 俞姨娘惊诧的望着她,花穗不过是一个贫民丫头,亲爹妈为了还债才把她卖到府里做丫鬟,哪儿会祖传这样的东西?俞姨娘带了几分薄怒:“胡说,你爹妈要有这东西还用得着卖你?” 元熙一伸手,花穗自觉的把镯子褪下来。迎着光,元熙把玩了好一阵才说道:“你要说是捡的,没准我就信了。要知道,这是祈国宫廷御用的饰品,当今皇上灭了祈国,这样的东西才会流到市上。你说是祖传的,难不成,你是祈国的余孽?” 什么罪名也大不过敌国余孽。花穗拨浪鼓似的猛把头摇了几下,否认了。元熙冷笑道:“这么说,东西不是你的,而是偷的?这更好办,去见官,打上几十板子就什么都招了。令儿,去把护院的叫来。” 令儿得了令,径直跑出香含轩。花穗见元熙真要拉她去见官,慌了手脚,哭着说道:“三小姐饶了我,这镯子不是偷的,是主子赏的,奴婢不敢撒谎。” “赏的?”俞姨娘上下打量她一番:“我什么时候赏过你这样的东西?” 巧绣应和道:“就是,你有什么大功劳,姨娘会赏你这样的东西?在哪儿偷的,还不快招?真想去见官不成?” 是了,尤氏曾托人从黑市上弄来十几件祈国的金器,卫府其他的姨娘都过的拮据,没有闲钱买这些,这定是尤氏的东西!丫头房里偷金摸银的事儿不少,她有这样的东西,自然不敢留在房里,因此日日带在身上。 元熙拨弄着指尖一个芙蓉冰花玉戒指,冷然道:“这是尤姨娘的东西,你别打量我不知道。” 花穗周身一颤,不用问,元熙说到了点子上。俞姨娘愕然望着元熙,又问花穗:“尤姨娘为什么赏你东西?她让你干什么?快说!” 花穗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也难怪,不是她忠诚,而是尤氏心狠手辣,倘若知道花穗把她供出来,恐怕花穗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但若是不招供,被扭去见官,一样会打的半死。花穗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奴婢……奴婢……奴婢不敢说,求三小姐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元熙掸掸袖子:“原想给你个赎罪的机会,看来你不需要。等下我直接回了老太太,就说你偷东西,把你打上二十板子,送到官府。就凭这只镯子,到了官府就该打个稀烂!若是还不招,就再接着打。马道士的下场想必你也听说了,你这般监守自盗,比他罪加一等!” “三小姐饶命,三小姐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奴婢说了,三小姐千万要救奴婢的性命。” 元熙淡然点点头。 花穗擦擦眼泪:“是尤姨娘,镯子是尤姨娘赏的。她每月都给奴婢一包乌头粉末,让奴婢加到大少爷的药里,如果当天大少爷见过三小姐,就多加一些药,大少爷的病就会重几分。尤姨娘又买通了马道士,让他跟族老说是三小姐克了大少爷。” “还有呢?”元熙顺势一碗茶泼在花穗脸上。 花穗满脸茶叶也不敢去擦,一边抽泣一边说:“立秋那天,尤姨娘本来要奴婢把最后的药粉都放进去,一股脑的毒死大少爷。奴婢怕出事儿,就只放了一半儿,后来赵妈妈知道了,就给了奴婢一块银子,又把药给收回去了。” 俞姨娘气的浑身打颤:“怕出事儿?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的恻隐之心了!” 元熙一面安抚俞姨娘,一面问花穗:“这么说,除了这个镯子,你也没有物证咯?” 花穗狠命点点头。 这镯子也说明不了什么,以尤氏的城府,她大可倒打一耙,说花穗偷了她的镯子还来诬陷她。到时候族老再一帮腔,父亲耳根子软,说不定就信了尤氏。 俞姨娘气的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尤氏,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用这么歹毒的招数害我儿子。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无冤无仇?元熙暗自冷笑一声,成庸虽是庶出,到底也是长子,将来分家,少不了要分走一大份家产。尤氏哪肯吃这样的亏?她早就在心中把成庸杀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尤姨娘看着花穗,更是怒火万丈,揪住花穗的头发用簪子在她脸上一阵猛戳,直扎的花穗鲜血淋漓,狼哭鬼号,俞姨娘才停下手:“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的良心真叫狗吃了吗?” 俞姨娘为人本就和善,从前就算误解元熙也从未失过礼数,这次对一个丫头下这样的死手,若非气急了,断不会这样。元熙安抚道:“姨娘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带着花穗去见祖母,请她老人家裁决。” 俞姨娘敛去怒容,拉住元熙的手,满脸歉意:“之前姨娘对你有些偏见,都是中了尤氏的奸计,三小姐千万别怪我。” 元熙笑道:“姨娘说哪里话,只要姨娘不怪元熙鲁莽,元熙就心满意足了。眼前的可不是小事,咱们还得回了祖母才是。” 俞姨娘用帕子净了手,抿抿蓬松的鬓发道:“我看族老对三小姐的偏见不小,这事儿三小姐不必插手,免得他再生事端。晚间我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直接带了花穗去,出其不意,反倒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无知庶女 卫府紫宸阁 玉色香云纱帐子里,元熙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闭上眼睛做的都是同一个梦,和亲王府的那间破瓦房里,一个双眼血流如注的女人苦苦*,她的裙摆被鲜血染得黏泞不堪。女人被拖到乱葬岗上,和一具发黑的尸体并排放着,这是她的亲祖母。有两条眼睛血红的黑狗跑上来,争抢她的尸身。她听见那个女人口中的呢喃,反复只有两个字:报仇!元熙认得这个女人,正是她自己! 元熙惊叫一声,冷汗已经打湿了寝衣。令儿端着一盏灯放在穿前的桌子上,轻手轻脚的将帐子掀起:“小姐不好了,出事儿了。” 元熙回回神,发觉自己还躺在卫府紫宸阁的卧房中。她翻身披了件衣裳坐起来:“怎么了?急的满头是汗?” “莲花池!有人溺毙在莲花池里了!” 元熙一惊,府里莲花池不过六尺深,怎么会淹死人?!元熙定了定神儿,问道:“是谁?” “是花穗,俞姨娘带着她去见老太太,路过莲池。许是天黑路滑,她忽然就跌进去了,两个下人去拉,可是怎么也拉不住。好像下面有水鬼似的,打着旋儿沉进了水底……” “快叫人掌灯,我去看看。”顾不得天黑路滑,元熙急着穿好衣裳。令儿摇摇头:“小姐不必去了,尤姨娘说,死了丫头不吉利,瞒着老爷和老太太,叫人连夜拖去乱葬岗埋了。” “尤氏……”元熙打了个寒战。 香含轩里,俞姨娘和成庸一左一右的坐着,愁容满面。见元熙进来,成庸忙给元熙让了个座位。元熙见大家都郁郁寡欢的,便笑道:“怎么姨娘和大哥都愁眉不展的?” 俞姨娘叹了口气:“我原想着,花穗说的话虽然没有物证,但老太太英明,说不定能给咱们做主,暗地里整治尤氏一番。想不到现在连人证也没有了。” 成庸冷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咱们卫家竟然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枉我从前把她当个长辈似的敬重!” 令儿别过脸不说话。 从前成庸病重,家里人都疏远元熙,连带着令儿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成庸拿了个橙子递给令儿,陪笑道:“从前我们受尤氏蒙蔽,害得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还请令儿姑娘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令儿虽然心直口快,倒也是小孩儿心性,被成庸一哄便笑了,缩在元熙身后:“小姐,姨娘,您瞧大少爷,跟我们做丫头的赔不是,我哪儿当得起呀。” 元熙笑了一阵敛去笑意,问道:“我听人说,尤姨娘昨晚就把花穗扔出去了?” 俞姨娘冷笑一声:“可不是,起先她还瞒着老太太,今天晨起,老太太不知听谁说的,说花穗怪可怜的,赏她二十两银子送葬。这不,也叫尤氏给扣下了。咱们这位管家奶奶,连死人都能再扒层皮,真是好手段!” 令儿听了许久,也叹了口气:“老人们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怎么这尤姨娘做事就总这样滴水不漏呢?” 三个人都陷入一阵沉思,是啊,怎么就没有个蛛丝马迹呢?尤氏的弱点到底在哪儿呢? 秋风秋雨一夜淅淅沥沥,一盏孤灯点了一夜,蜡烛烧尽的时候,天刚刚放亮。令儿揉揉惺忪的睡眼,披上一件小褂进了元熙的房里。元熙还坐在桌边,眼下微微鸦青。 令儿忙拿了件夹袄给元熙披上:“三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坐了一宿呀?” “你说尤氏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花穗除掉的?”元熙揉揉眼睛。 令儿倒不以为然:“我觉得花穗怎么死都不重要,依我看,尤姨娘再也不敢轻视小姐您了。咱们这次敲山震虎,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使绊子!” 元熙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不能像令儿一样想得这么简单。元熙还是不死心,就算尤氏再谨慎,做这么多的坏事,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痕迹吗?这不可能! 令儿将玫瑰汁兑进热水中,浸湿帕子让元熙擦脸:“三小姐,快别这么熬夜了。过两天就是家宴,到时候阖府上下都要出席,府里那些掌柜的也都带着小姐太太来赴宴,您是咱府上的嫡出小姐,不能让其他人抢了风头去呀。” 家宴?想起前世,每次家宴,元嘉都打扮的明艳无比,好似她才是府里的嫡女一般。而每次家宴之前,府里的四小姐元洁都要打发丫头上门来借东借西。 早膳有俞姨娘送来的枣仁粥,倒是挺有滋味。正吃着,紫宸阁里的一个奉茶的小丫头进来回话,令儿冷了脸,斥道:“你看不见三小姐正在吃饭?赶明儿在老太太面前也这么没眼色来着?” 元熙给令儿使了个眼色,问道:“是什么事儿?” “回三小姐话,是四小姐打发菊香来借东西。” 元熙淡淡的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四小姐元洁平素是最贪多厚脸皮的,她若是十天半个月不来借点儿什么,反倒不像她了。令儿心里愈发不乐意:“成日里,这也借那也借,好像府里没给她放月钱似的。还是个小姐,专爱贪这样的便宜。借那么多东西,也没见还什么人情,好像我们三小姐欠她似的。” 奉茶丫鬟连连摆手,示意菊香就站在外面,什么话都听的见。令儿却生怕菊香听不见,故意提了个声调儿:“借这么多东西,也不见得说我们三小姐一句好,平日里逮谁跟谁说三小姐的坏话,别打量别人都不知道!” 前一世,元熙可没少吃元洁这厚脸皮的亏,老太太好心好意赏的异国珍珠粉,她非没脸没皮的要去半盒。她的脸皮生的黑,加上用不得法,不仅没什么效果,反而生出好些疙瘩。因此元洁逢人便说,三小姐的东西都是些廉价劣质的货色,弄得府里人都以为元熙是个以次充好的主儿。打这以后,元熙也不愿借她东西使,于是,三小姐促狭小气的名声又渐渐在府里传开了。 前一世的冤还没报,今生又来结梁子吗?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元熙心里打起了算盘。元洁的母亲和尤姨娘虽然关系很僵,但元洁对尤氏还是很巴结的,三天两头的往尤氏房里跑,算得上的尤氏身边一名出色的狗腿了。尤氏的事,元洁少说也知道个十之七八。自己何不拿她做个鱼钩,将尤氏这条大鱼引出来? 元熙心里一喜,脸上含笑道:“她这次要借什么?” “回小姐,她们要借缎子裁衣裳。” 令儿一愣,按说每次家宴之前,府里都给每个小姐少爷分了五匹缎子,都是裁衣裳的好料子。从前借些她没有的金簪银镯赚些体面也就罢了,这次连缎子都借上了。令儿冷笑道:“我们三小姐哪儿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如大小姐的料子抬身价。有人平日里不是专爱巴结大小姐吗?这会儿怎么不找大小姐要去?” 奉茶丫头木头似的杵着,大气也不敢出。 元熙放下汤匙,吩咐道:“你叫菊香等着,我去选一匹好的来给四妹。” 令儿老大个不情愿,觉得三小姐太好脾气,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撅着个嘴。元熙笑道:“又不是把你的东西给她,干嘛噘着嘴?” 令儿气不过,从元熙手中夺过布料:“小姐,她占你的便宜还诋毁你。你不计较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要拿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三小姐最好拿捏,那讨饭的还不一拨拨儿的跑到咱们紫宸阁来?” 她竟把元洁比作讨饭的。元熙抿嘴一笑,这比喻倒是很形象。 可元熙心里打的却是另外一个算盘:“元洁虽然黑心厚脸皮,但终究还是皮毛之疾。当务之急的要对付尤氏。不是说尤氏滴水不漏吗?这个漏洞可叫我找到了。” 令儿不解,指指门外:“小姐是说,四小姐就是那个漏洞?” 元熙莞尔一笑:“元洁每天泡在尤氏那里,尤氏的事儿她最清楚不过了。尤氏不是把凶手藏得严实吗?那我就让元洁把凶手指给我看。”元熙取了一匹贡缎交给令儿:“把这个给四妹。” 令儿不解,打开缎子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小姐,这缎子虽是上品,但不是用来做……我明白了,您是要让四小姐当众出丑。” 元熙笑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原因。你说元洁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到什么地方去?” 令儿思量片刻,叫道:“当然是莲池啊,不过小姐,您说的我还是不懂。” 元熙指尖轻抚过光滑的缎面儿,笑道:“我就是要让她到莲池去,等着看吧,很快,杀死花穗的幕后凶手就浮出水面了。” 令儿听着元熙的话,自是不懂,把缎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琢磨不出什么端倪。元熙卷起缎子道:“你亲自给四妹送过去,就说这是最好的,在咱们大楚国,只有那些二品以上的官太太才有的用呢。” 元熙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支镶红玉累丝偏凤,封在匣子里,交给令儿:“把凤钗给二姐,就说给她宴会上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四妹出丑 元月和元洁虽是一母所生,但她眼光高傲,最瞧不起她这个四妹。元洁是个爱炫耀的主儿,每每得了什么上品都要到元月房里炫耀一番,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元月见过些世面,这贡缎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绝不能让她泄露天机! 元月将凤钗在发间比了比,叫人拿了茶果子赏给令儿,又道:“回去告诉三妹,她的美意我心领了,到时候家宴,我一定戴着凤钗去。” 话还没说完,只见元洁一撩帘拢进了门,她手中捧着刚得的贡缎。元月冷着脸应付一句:“四妹来了,来人奉茶。” 元洁丝毫没注意元月话语中的冷淡,只兴高采烈的把缎子往身上比,笑道:“二姐,好看吗?” 元月瞥了令儿一眼,元熙的意思已经了然于心,“凤”谐音“封”,便是要她三缄其口,元月忍住笑,假意赞叹道:“好华丽的料子,四妹这是哪儿得的?这么好的纹样儿,我可是头一次见。” 元洁洋洋自得:“这叫贡缎,我才得的。要知道,这东西金贵无比,在大楚国,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太太才用得用,咱们府里恐怕也找不出几块这样的东西了。” 元月示意令儿回去,又叫人拿了茶点给元洁:“四妹是想裁件衣裳,在家宴上艳压群芳吧?” 元洁没注意她的话,目光落在元月手边的那支凤钗上,一把抢过:“这凤钗,怎么镶了红宝石?有金有红倒显得俗气了。”她啧啧舌:“前几天,我在大姐房里看见一只累丝金凤,大姐镶的是小指甲大的珍珠,她……” 话未说完,元月房中两个端茶的小丫头已经嗤嗤的笑出声。珍珠又怎么比得上红玉?元月咳了一声,两个小丫头敛声屏气,躬身退出房去。 元洁接过元月递过的一杯茶,眉心微颦:“二姐喝的这是什么茶?怎么味道这么怪?别是去年的陈茶吧?我那儿有才下来的香片,赶明儿拿过来给姐姐尝尝。” 元月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轻轻拨开杯中微微舒展的茶叶。难怪父亲平日里看不上元洁,连个大红袍也尝不出,还把它同香片做比,真不知到母亲郑氏到底爱她什么。元月心里暗暗为自己不甘,但面上还是含笑:“好啊,这茶还是三妹送来的,四妹若有好茶,让二姐也饱饱口福。” 元洁笑道:“难怪,我说二姐怎么会吃这么陈的茶,原来是三姐给的。三姐也是可怜,白白占了府里嫡女的位子,吃穿用度还不如大姐的十分之一呢。” 元月心中暗自嗤笑,元熙那嫡女的身份虽是岌岌可危,但府里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以她为尊,就算尤氏暗自给大姐元嘉弄来些什么奇珍,也不过是花自己的月例银子,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元嘉的夺嫡之路未必那么顺当。 元月捻了一颗蜜枣吃了,道:“四妹跟着大姐,眼界愈发开阔了。哪像我,就算有些好的,也都是三妹送的,父亲怕是早把我忘了。将来妹妹有了出头之日,可别忘了我这个亲姐姐。” 元洁自是听不出元月话里的嘲讽,只道:“好说好说,我看咱们府里将来能成事的只有大姐。三姐不成,三姐做人太小气寒酸,我看就算父亲和祖母有心让她继承家业,族老也未必肯答应。二姐要是有心和大姐多走动走动,我也可以替二姐引荐。” 元月含笑道:“咱们这院儿有妹妹一个就够了。我哪怕能沾到妹妹一丝儿的福气,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元洁放下茶碗,将那块贡缎裹在身上:“你说,我是裁条裙子,还是裁件上衣?” 元月扯过贡缎,在元洁身上反复比量,笑道:“还是做件褙子吧,这么好的料子,当然要穿在外面,一进门儿就让大家都看见。” 每年的立冬都是卫府最忙碌和热闹的时候,天还没放亮,炊烟已经袅袅的升起来了。厨房里剁肉馅儿,雕菜花儿的庖厨忙慌慌的,灶上的热水要咕噜噜烧上一整天。 这是入冬的一个节气,也是卫府宴请门下各房掌柜的日子。每到这个日子,那些本地的,外地的掌柜们,都会带着妻儿到卫家吃一顿暖心饭。掌柜的们跟着族老到祠堂上过香,再到账房归个账目,一律在花厅坐着,喝茶吸烟袋侃大山儿。而他们的妻女则由卫家的老太太和三位姨娘陪着,在园子里玩耍一日。晚间开了戏,大家又济济一堂,乐上一乐。 每到这个日子,元嘉总是最忙碌的一个,她的名声在外,那些掌柜夫人都巴不得一睹芳容。因此,她梳妆也格外仔细。 日上三竿,元熙还仰在竹椅上,点了熏香捧着手炉,在房里偷闲。令儿翻箱倒柜的寻了一套平金绣海棠纹样的衣裙,捧到元熙面前:“小姐,那些太太小姐都到了,大小姐也到了,偏咱们还没梳妆,您再不快着点,风头都让大小姐抢去了。” 抢了风头算什么?元熙将一方丝帕盖住脸,懒洋洋的问道:“四妹到了吗?” “郑姨娘正帮四小姐梳妆呢,嘻嘻,她真用小姐给的缎子裁衣裳了。”令儿掩口笑道。 元熙扯下丝帕坐起来:“走,咱们到二姐房里去。把那柏仁粥和核桃酥给二姐带去。” 元月和元洁性格迥异,郑姨娘偏爱元洁,常对元月爱答不理,因此这对母女之间平素也是淡淡的。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一来就赶上二姐吃饭。”元熙笑着撩起帘拢。 元月迎上来笑道:“也没什么好吃的,你若不嫌,就一块儿吃点儿”元熙瞥了一眼,见桌上摆着一碗红豆粥和两样小菜,她吃的倒是极简单。 元熙笑道:“巧了,昨儿还和令儿说想吃玫瑰鸡蛋,快拿筷子我尝尝。” 元熙一坐下,令儿便从食盒中端了几碟子点心和一盏柏仁粥,先盛了一碗给元月。元月捡了块点心吃了,笑道:“今天家宴,三妹不是应该去见各位掌柜太太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元熙笑道:“去了也没意思,人家也不认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嫡出。还不如和二姐一起玩上一天。” 元月摇摇头:“这话说的糊涂,你是嫡孙女,该是你的风头就该你去领,凭什么让给别人?要我说,你就该站在老太太跟前儿,呕死她们的。” 正说着,门外丫头回报:“二小姐,姨娘和四小姐已经收拾停当,问二小姐好了没有。” 元月面上一冷道:“你回了她们,说我还没梳妆,让她们坐马车前去,我和三小姐走着去就成了。” 丫头按原话回了,门外传来一阵没好气的抱怨:“每次都是磨磨蹭蹭,好像和我们坐一辆马车贬低了她一般。” 是元洁的声音。元月轻轻哼了一声,把元熙拉起来,按到铜镜面前,拿了自己的口脂铅粉好一阵浓妆艳抹。半晌她对着镜子洋洋自得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怎么样,不比大姐生的精致?咱们也去,总不能回回都让大姐抢了风头。” 元熙点点头,伸手将元月头上的累丝偏凤扶了扶,笑道:“四妹……当真穿了我送她的那匹花缎吗?” 元月嗤嗤的笑出声来。 元洁到的时候,元月和元熙已经坐在老太太身边喝茶吃点心了。这家伙出来的那么早,进来的那么晚,分明是存心找了个众人都在的时候出来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穿了一件贡缎做的衣裳似的。 元洁笑盈盈的走上前:“孙女儿给老祖母请安。” 噗嗤一声,卫元嘉一口茶吐进了杯子,呛得她直咳嗽,小丫头忙上前来给她捶背。茶厅里传来低低的窃笑声,元洁茫然的望望四周。老太太也瞧出端倪,忙道:“这屋里热得很,四丫头,把外套脱了吧。” 元洁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只摆摆手道:“祖母,还脱衣裳?孙女儿都冷死了。” 窃笑已经变成呵呵的笑声了。 “你们笑什么?”元洁被她们笑的莫名其妙。 钱庄杨掌柜的独生女儿站起来笑道:“四小姐这件衣裳,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四小姐怕冷,把棉被都穿在身上了!”众人忽然哄堂大笑,这一笑把元洁笑晕了,她明白大家都在笑她这件褙子,便有几分不屑:“难怪你们不认得,这是贡缎,在大楚国,要二品以上的官太太才有的用呢。”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笑声更大了,连尤氏都忍不住跟着笑。尤氏一回头,瞥见老太太那阴沉的脸色,忙用帕子掩面忍住了。 玉器吴掌柜的太太站起身忍住笑道:“四小姐,这是贡缎不假,官太太们喜欢也不假,可人家都是用来做被子面儿的,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穿在身上的。” “是么?这料子还是三姐给我的。”元洁一怔,她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元熙摆了一道。 元嘉蹙起眉,拿出她大姐的语重心长道:“三妹,姐妹之间平时捉弄一下也就罢了,你怎么让四妹穿着这样的东西出来见人呢?这不是丢我们卫家的脸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四妹落水 这些掌柜家的内人也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吴掌柜太太一见元嘉变了脸色,忙出来做和事老:“大小姐别生气,三小姐许是一时贪玩儿,都是孩子嘛,玩一玩闹一闹,大家都不会当真的。” 元熙见元嘉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她这会儿倒成了大姐?方才这房里就属她笑的最响。但元熙还是慢悠悠的站起来:“大姐这话我不明白,我何曾捉弄四妹了?” 元嘉不依不饶的抢白道:“这被子面儿不是你给四妹的吗?” 元熙故作一副惶然大悟的模样,在元洁肩头扶了一把,笑道:“原来四妹问我借布料是用来裁衣裳?裁衣裳的料子,府里不是早就送到各房了吗?怎么还借?我还以为入了冬,四妹想做床好被子,才来解借布料的。” 元月笑着来拉元洁:“四妹,跟二姐去把衣裳换了吧,” 元洁猛然甩开她的手,引得元月发间偏凤坠下的红玉珠子颤了几颤。元嘉瞥见,脸上一抽,下意识的扶了一把自己的发间。那只镶珍珠的金凤生生被元月的发钗给比下去了,卫元嘉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 元嘉窃喜,音声怪气的问道:“二妹,这发钗,是你的东西吗?”· 元嘉一问,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元月,元月脸色绯红,一时语塞。元洁抬高了声调:“二姐,原来这不是你的东西呀?” 元月被元洁一呛,慌了神:“这是三……” “三个月前,我和二姐在东城的藏珍坊里买的,一大一小两只,二姐这支的大的,我还有一支是小的。”元熙笑着上前解围:“大姐,你若是喜欢,我把小的送你?这是镶红玉的呢。” 镶红玉!卫元嘉自知她是要自己分清高低贵贱,狠狠剜了元熙一眼,含笑道:“不必了,我这支镶珍珠的戴的久了,生出些感情,也就不愿意换了。” 门帘忽然掀起一角,是卫东书带着一个小厮进了门,向老太太一躬身道:“母亲,族老那边儿要开戏了,请您和各位太太过去。”他一转身,看见穿着一身被子面儿的元洁,卫东书的脸色倏忽变得青黑,他指着元洁低声喝道:“你穿的这是什么?” 元洁被父亲猛一训斥,周身一颤,自觉的低下头不敢说话。卫东书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无知的畜生还不快滚?!” 卫元嘉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机会,温然揽住元洁道:“四妹,跟大姐换衣裳去。” 这场戏看的够了,各位掌柜太太小姐们随着老太太去了戏台。尤氏见元嘉领着元洁出去,自己也托故离了席。还没进厢房的门,就听见元洁的抽泣声,尤氏掀起门帘,元洁止住哭声起身相迎。尤氏解下自己的手帕在元洁脸上擦拭一番,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也没个心眼儿,被那老三耍的团团转。” 尤氏一句话,元洁哭的更响了,尤氏忙掩住她的口道:“别哭了,你想让那房里人都听见?还不赶紧换好了衣裳去见客人?” 元洁赌气坐下:“我不去了,反正人也丢了,我也没脸见人了。” 元嘉一面替她拭泪,一面道:“这个三妹也太过分了,仗着她是嫡女,多见过些世面,就这么欺负人。祖母又偏心眼,根本不管教她。” 正说着,赵妈妈已经带着替换衣裳进了门,尤氏接到手中,对元洁说道:“好孩子,这是你大姐才做的新衣裳,还没上身儿呢,你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元洁一听是元嘉的东西,哭哭啼啼的站起身,把衣裳穿好。这衣裳长了些,但样式好看,元洁心里喜欢,这才破涕为笑:“还是姨娘和大姐对我好,不像她们,小里小气的。” 尤氏见她这么说,附和道:“可不是,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你大姐说,你大姐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亲姐妹俩儿客气什么。” 元洁抻平衣服上的褶子,想起元月,又撅起嘴,嘟囔道:“就是亲姐姐也未必有大姐好。” “姨娘,大小姐,老爷那边儿传过话来,叫四小姐先回去,不必看戏去了。”传话的小丫头也觉得气氛压抑,说完话,自觉的躲了出去。 “没事,反正我也不稀罕。”元洁淡淡的语气难掩自己的尴尬,尤氏和元嘉对视一眼吩咐赵妈妈道:“你送四小姐回去,再送些吃的玩的过去。” 元洁拉住尤氏的手,摇摇头:“姨娘,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尤氏没再说什么。带着元嘉和赵妈妈去入席了。送走了尤氏,元洁瞥见身边怯生生的丫鬟菊香,气不打一处来,狠命在菊香手臂上掐了几把,掐出了几块淤青,菊香不敢说话,暗自揉揉手臂。 “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元洁赌气坐下。 菊香没再说什么,跟着这样的主子,成日里不是打就是骂,无论做事多用心,都落不下一点儿好。菊香揉揉酸痛的手臂,想都没想便离开了厢房。 “你!死丫头,真死心眼儿!”元洁望着菊香的背影恶狠狠的咒骂一句。府里人都看戏去了,只剩下些丫鬟婆子小厮什么的,也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儿。唯有元洁一个人在园子里悠悠荡荡,像个孤魂野鬼。 戏楼方向时不时传来锣鼓点儿和人们的叫好声。 这戏楼是今年才翻修过的,上上下下坐满的人,大少爷成庸因大病初愈,不能跟二少爷成臻他们一起玩笑,只能坐在老太太身边和几个姐妹说话。令儿匆匆挤过来,凑在元熙耳边嘀咕几句,元熙站起身,挤到人群后面僻静处。成庸见了,也借故躲出来。 “三妹,怎么不看戏了?”成庸背着手,他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元熙眨眨眼,诡谲一笑:“鱼已经上钩儿了。” “是么?那我这就叫勇子去莲池。”成庸一喜:“这次非要吓她个魂不附体,看她还敢不敢帮着尤氏害人。” 成庸使了个眼色,勇子趁人不备,悄悄从戏楼里溜了出去。元熙笑道:“咱们回去看戏吧,免得让人起疑。” 老太太见他们出去这么久,一把搂过元熙道:“干什么呢?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便将一瓣儿橘子塞进元熙口中。成庸望望元熙,含笑道:“明年就是祖母的六十大寿,我和三妹商量着,给祖母送一份儿什么寿礼才新奇。” 老太太紧紧大氅,笑道:“你们两个小猴儿崽子,就会讨我开心。也不要什么寿礼了,能让我看见你们小一辈儿的平平安安,看着咱们这个家兴旺发达就满足了。” 戏台上一阵漂亮的空翻,引得一片叫好声。一个小厮急吼吼的从人群中挤过来,伏在卫东书耳边说了些什么,卫东书一激灵,人已经站了起来,半晌他又坐下了。老太太一阵诧异,忙嘱咐人去打听,过了一会才知道,四小姐元洁投莲池自杀被人救了上来。 老太太惊得几乎晕厥过去,忙吩咐人去拿拐杖,要亲自去探望元洁。元熙扶住老太*抚道:“祖母,这会儿各房掌柜都在,四妹今天已经出了丑,您这会儿又要离席,这不是满世界宣扬四妹投湖的事儿吗?我看不如让我和大哥先去看看。” 元洁已经被人救了上了,吐干净肚子里的水,裹着被子直哭。菊香跪在地上,她的脸上已经一片红肿,显然是被连续打耳光所致。 “四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伤损?”成庸拦住大夫问道。 大夫摇摇头,慢声慢气的说道:“四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喝些安神汤药就没事儿了。” 元熙坐在元洁床边,故意斥责道:“四妹,你怎么这样傻,就算父亲训斥你几句,你也不该这样作践自己呀?” 元洁还在为那块缎子的事而生气,猛地把元熙推倒在地上:“谁要你来假惺惺的装好人?!” 成庸忙扶起她,一面训斥元洁:“元洁!你太不像话了!吓唬父亲和祖母不说,还把三妹推在地上!马上向三妹道歉!” “谁叫她给我破缎子害我出丑!我恨她我恨死她了!”元洁扑上来要打元熙,被成庸拦下了,成庸自己的身子还有些虚弱,被元洁一闹腾,更是有些支撑不住。 “元洁,大哥的病才刚好些,你还这样气他?”元熙忙扶住成庸,又训斥元洁:“我看你精神好的很,也不需要我们关心。那好啊,我们都走,叫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菊香,你也走,去给你脸上擦些药。” “四妹这是怎么了?”卫元嘉的声音从窗外飘来,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卫元嘉草草向成庸施了一礼,又温然扶住元洁。元洁一见是元嘉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元嘉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元洁像是真的吓坏了,一边哭还一边打颤:“大姐,莲花池里有鬼,真的有鬼,它把我拖下去的,大姐你救救我,我要被鬼缠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元洁中计 “莲池?!”卫元嘉的脸色倏忽一变,又马上掩饰住。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四妹,你又胡说,哪儿有什么鬼,都是吓唬人的,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信这个?” “不是的,不是的,我看见了,还是个女鬼,她就泡在水里,披头散发的,脸惨白惨白的。”元洁说着要往元嘉怀里钻,元嘉的神情有些慌乱,但还努力克制着自己。元洁瑟瑟发抖:“她就在水里泡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大姐救救我,你救救我。” 元嘉猛然推来元洁的手:“四妹,你累了”。她飘忽的目光和元熙的目光相撞,卫元嘉揉揉眉心道:“四妹看起来是吓坏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是啊,看起来大姐也吓的不轻,这儿有安神汤,大姐要不要喝些?”元熙眨眨眼,关切的问道。 “呃,不必,”元嘉笑得很尴尬,分明是硬挤出来的:“四妹不过是说些胡话罢了,哪里就吓着我了?” 成庸吹亮火折子,把灯一个个点上。房里有了光,便驱散了一些阴霾跟恐惧。成庸道:“若说水里有鬼,八成就是花穗,我听说那丫头也像四妹这样,一头扎进莲池。若不是冤死的,哪会这么邪门?” 元嘉没有回答,脸上明显的一阵抽动,元熙不以为然的笑道:“大哥,咱们卫家世代经商,信的是陶朱公,不信阎罗王。再说,就算莲池里真的有鬼,也该缠那个杀她的凶手,缠着四妹算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怪渗人的!”元嘉搓搓手臂,径自离开了。 “你们也走!我不想看见你们!”见元嘉离开了,元洁从床上抓了个枕头向元熙砸去。成庸一手挡了,又叫菊香:“你去老太太哪儿,若是戏散了,你就回老太太,四小姐不是投莲池自杀,是失足滑下去的,没有大碍,请老太太放心。” 菊香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这会儿只要能让她不在元洁身边,哪怕让她搬梯子摘月亮她也是愿意的。元洁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下手太重,把菊香两边脸打得红肿发紫。卫家的规矩,责打下人是不许打脸的,她一时气恼犯了忌讳,但这会儿让人去追恐怕已经晚了。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是小姐,失足落水,受了惊吓,老太太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现在责罚她什么吧?元洁裹紧被子,细细思量这成庸方才的那句话。 若是池子里的那个鬼真是花穗,那她也该缠着大姐,为什么会缠上自己呢?正想着,元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安神汤坐在床边:“四妹,安神汤已经温了,你快喝了吧?” 元洁也怕众叛亲离,不敢再冲元月发脾气,接过碗一口气喝光。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姐,你相信冤魂会缠人吗?” 元月细细思量片刻,回答道:“信啊,所以我们只要不做亏心事儿就行了。” 元洁凑上前:“那你说,要是没做亏心事儿却被鬼缠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元月含笑替她紧了紧被子,轻抚她的头发笑道:“我不过顺着你的话说的,这种事儿应该是没有的吧?” 元洁凝重万分的问道:“要是真有呢?二姐,要是你是那个鬼,你会缠些什么人?” 元洁和她母亲郑氏一样,说话没分寸,是个缺心眼儿的。元月垂下眼睑,认真的回道:“我若是那个女鬼,我不光缠那个凶手,谁敢帮她我就缠着谁。”见元洁满目惊慌,元月故作畅然的笑了,在元洁腮上掐了一下道:“傻子,你还信这些?” 元洁长长叹了一声,心里一阵狂跳。任由元月替她整理好床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合上眼睛,那张惨白的脸就浮现在眼前,那双惨白的手突然从水里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元洁惨叫一声,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冷汗打湿了床榻。 四周漆黑一片,元洁钻进被子嘤嘤的抽泣起来。是了,一定是因为她和尤氏走得太近,一定是因为她偷听到尤氏杀花穗的秘密,花穗的鬼魂一定以为,她和尤氏沆瀣一气,这才会对自己下手! 她点亮一盏油灯,打开抽屉取出两钱银子搁在枕头边上,明天一定要让菊香买些香烛纸钱来! …… “这又是怎么了?”卫东书遑急系好衣服带子,最近府里的事儿一拨儿接着一拨儿,此起彼伏,闹得人人不得安生。 卫东书穿过屏风,坐了正位,四小姐元洁已经在花厅跪了小半个时辰了,哭的梨花带雨。 卫东书押一口茶,指着元熙问道:“怎么回事?” 元熙郑重的跪下道:“父亲还记得那个落水而死的烧炉子的丫头吗?” 那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情,卫东书哪里忘得了,便淡然点点头:“不就是俞氏房里那个丫头吗?她爹妈把她卖到府里之后就断了音讯。府里赏的二十两银子都给她做装裹,怎么又提起来?” 元洁只是哭,哭的卫东书心烦意乱,元熙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孩儿正是发现这其中的端倪,这才向父亲禀报。” 元洁哭的更响了。 “什么什么?端倪?一个丫头溺水死了,会有什么端倪?”卫东书一指元熙:“你站起来说。” 元洁低着头,肤色更加晦暗了。元熙问道:“四妹,当着父亲的面儿,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免得你每日提心吊胆,担心花穗的鬼魂来报复你。” “什么鬼魂?”卫东书站起身,一把将元洁拉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元洁紧紧咬住牙关,脸上的肌肉随之绷紧,她郁闷的望着元熙,为什么这两天自己频频栽倒在她的手里? 元熙见元洁并没有招供的意思,便道:“方才女儿路过莲池,发现四妹正在莲池边烧纸,女儿觉得奇怪就悄悄看着她。原来是四妹对着莲池祈求,祈求那个淹死的丫头不要再来找自己的麻烦。还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尤姨娘干的……” 卫东书一怔,他当即明白元熙的意思,尤氏在卫家杀了人了?!卫东书扯过元洁,逼问道:“你三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元洁忿忿的瞥了元熙一眼,她这才明白,送缎子让自己出丑是假,让自己去不成戏楼才是真!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在园子里闲逛,更不会失足落到莲池里。恐怕,就连那个托自己下水的女鬼都是她卫元熙的安排!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害怕,亲口说出花穗的死因!卫元熙,你好深的城府! 元洁擦擦眼泪:“爹,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我刚才在莲池,三姐莫名其妙就叫小厮把我捆了起来,还逼我诬陷尤姨娘。您不替我做主也就罢了,还在这儿逼问我!同是爹的女儿,爹您可不能偏心啊!” 元熙早知道她会如此狡辩,轻轻拍了两下巴掌,令儿应声进了花厅,将元洁烧纸用的铜盆儿和没烧完的纸钱拿了上来。元熙冷笑道:“四妹,你大可以不承认你刚才说的话,但这些东西总是你的吧?你没事烧纸做什么?” 铜盆儿上刻着郑姨娘院儿里的标记,元洁想赖也赖不掉,她索性板起脸道:“三姐,你太霸道了。我不过是读了几本书,心里一阵悲秋伤春,所以烧写纸钱祭拜那些过往文人,这也要你三姐来管吗?” 平日里连大字也认不得几个,四句诗能背错三句的人,她也会悲秋伤春?太可笑了! “是么?四妹,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在咱们卫家,说谎的人,可是要到祠堂跪一夜的。”元熙冲令儿使了个眼色:“去把菊香带进来。” 半晌,令儿扯着一个满脸淤青的丫头进了花厅。卫东书有些惊诧,他颤抖的指着元洁问道:“这丫鬟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元洁忿忿的剜了菊香一眼,菊香慌张的垂下头。元洁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打的,若不是这个不能护主的刁奴,女儿怎么会落进莲池,差点儿丢了性命,女儿打她这几巴掌还算轻的!” “轻的?!”卫东书唇角抽动几下,皱着眉没有说话,他原先只是以为,四小姐有些小脾气,没想到却是个心狠手黑的主儿,把一个丫鬟娇嫩的小脸,生生打成了染料铺。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女儿吗? 元熙轻轻哼了一声,反问道:“不对吧四妹,据我所知,你落水那日,分明是你叫菊香离开,要一个人走走。就算你落水,受了惊吓,也不该拿菊香撒气。就算你拿她撒气,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 元洁啐了一口,别过脸去:“怎么?你要替一个丫鬟出头吗?” 元熙没有回答她,只给菊香使了个眼色,问道:“菊香,我问你,四小姐买香烛纸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菊香瞥了元洁一眼,丹唇微启,元洁见她真要开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抓住菊香的耳朵,狠命撕扯她的脸颊,骂道:“我打死你这下贱奴才,吃里扒外,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黑了心?和外人联合起来害我!” 卫东书一把扯住元洁的手臂,把她甩到一旁,指着菊香喝道:“你照实说,我看谁敢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尤氏吃瘪 菊香泪水盈盈的磕了头,哭道:“四小姐落水那天,三小姐和大少爷来看望四小姐,听见四小姐说水里又鬼,两位主子就随口聊了几句,说水里的鬼八成是花穗儿。四小姐越听越害怕,半夜还做了噩梦。四小姐说她知道谁是杀花穗的凶手,花穗不会放过她。这才买了香烛纸钱……” 元洁恨得几乎一口血呕出来,扑上来便打元熙,骂道:“都是你教唆的,我知道你促狭小性儿,非要整死我,我跟你拼了!” “三妹!”成庸忽然冲进房来,一把扯住元洁的衣裳向后一挣,元洁仰面摔在地上。成庸怒道:“你自己做的蠢事,现在东窗事发,你不赶快说出实情,还敢在父亲面前动起手来了,你成何体统?!” 成庸跪下道:“父亲,方才四妹在莲池旁说的话,孩儿也听到了,四妹亲口说花穗是尤姨娘的人杀死的。父亲,一个丫头不明不白的淹死了,府里总得有个说法。四妹说的是真是假,叫人把尤姨娘叫来一问便知。” 卫东书气的浑身颤抖,他目怒望着元洁,喝道:“尤氏为什么要杀花穗,你若不说,就吊起来打!” 元洁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火儿,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道:“父亲饶命,父亲,女儿真的不知道,女儿无意间听见赵妈妈对尤姨娘说,她已经把花穗做掉了。别的女儿真的不知道,请父亲明察。” 卫东书气的在桌上连拍几掌:“把尤氏给我带来!” 话音未落,尤氏已经进了门,她穿了一身素服,身后还跟着铁青着脸的赵妈妈。尤氏一句话也没有说,进门儿便跪下:“老爷,妾身有错,特来向老爷请罪。” “你有什么错?”卫东书平复心绪,坐下喝了口茶。 “妾身又管教不周之罪,特意向老爷请罪?”尤氏说着,淡然叩了个头。 这一叩头倒把卫东书给弄糊涂了,诧异道:“管教不周?恐怕不止吧?” 尤氏瞥了赵妈妈一眼,那奴才倒是很机敏,跪着蹭到卫东书脚下,一把扯住卫东书的袍子,连连磕头求饶:“老爷,都是奴才吃屎迷了心,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特来向老爷请罪。” 卫东书瞥了元熙一眼,又问赵妈妈:“你又有什么罪?” 赵妈妈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回老爷话,花穗是奴婢叫人杀的。” 卫东书心里咯噔一声,他连连在花厅中踱了几圈儿。 赵妈妈哭道:“老爷,都是奴婢的错,那日奴婢听见花穗和别人说尤姨娘的坏话,奴婢护主心切,就上前分辨了几句。那花穗仗着是俞姨娘跟前儿的红人,竟不把奴婢放在眼里,当着奴婢的面儿,骂了尤姨娘好些脏话。奴婢一时气不过,就给了小厮五两银子,叫人把她拖进了莲池。都是奴婢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尤氏也落下泪来:“老爷,都是妾身管教无妨,您还是把我这管家的权力给收了吧,妾身愿意青灯古佛,替赵妈妈赎罪!” 成庸沉着脸,向元熙望了一眼,元熙亦是淡淡的望着尤氏主仆二人,她们这一出儿情深义重,倒把她给成庸下药的事儿撇得一干二净。花穗的死成了私仇不说,赵妈妈还成了一个护主心切的功臣。真是可笑! 卫东书的态度也渐渐和软起来,若是这个理由,倒不似先前那般可恨了,要说错,倒是花穗有错在先了。卫东书长吁了一口气,道:“既是这样,你们起来吧。” 成庸心里郁闷,血淋淋一条人命,还牵连着府里一位少爷,一位嫡出小姐,竟被尤氏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元熙忽然跪下道:“父亲这话错了。”尤氏嘴唇一抽,脸上刹那间浮现一阵杀机,随即被她收回。 元熙正色道:“父亲,不管花穗生前说了什么,国法家规摆在这儿,赵妈妈凭什么私自处死花穗?试问,若是将来我和大哥说了什么让姨娘心烦的话,赵妈妈是否也会如法炮制?花穗再怎么没规矩,到底是一条人命,您就这么轻易地把赵妈妈放了,往后那些仆妇丫鬟之间有了私仇,也都悄无声息的各自杀了,还都说是为了主子好,这卫家还有规矩吗?” 一席话说的卫东书脸色愈渐阴沉。尤氏心中愤恨,瞥了元洁一眼,都是这个蠢货闹出来的,现在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缩在一旁。尤氏同元熙对视一阵,决然跪下:“老爷,三小姐说的有理,还请老爷从严处罚。” 卫东书在生意场上是个斩钉截铁的人物,但到了家事上,却总是狠不下心来。他犹豫再三,摆摆手,对尤氏道:“算了,你起来吧。” “谁说这事儿算了?” 众人循声望去,俞姨娘搀扶着老太太进了花厅,尤氏不敢多言,低头跪下。元熙见老太太满目严肃,心知俞姨娘大概把花穗的事儿全都说给老太太听了。 卫东书见母亲进来,忙上前搀扶,老太太却冷着脸推开他的手,卫东书楞在原处。老太太缓身坐下,手中握着她那串紫檀佛头念珠,肃然道:“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想瞒着我,就这么草草收场吗?” 卫东书有些尴尬,作揖道:“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儿还请母亲做主。” “尤氏,这事儿你事前知道吗?”老太太话音虽然淡淡的,对尤氏来说,却如雷霆万钧。未等尤氏开口,赵妈妈已经抢在前面,叩头如捣蒜:“老祖宗您明察,这事儿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事前姨娘一点儿不知道。这几年,姨娘在府里一直任劳任怨,您千万别错怪了她。” 她这一番说辞反倒让老太太脸色愈发难堪了,她啪的一声将念珠拍在桌上,讽谑道:“主子还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出来插嘴。尤氏,你房里的规矩都是死的吗?” 尤氏心里再不满,但现在也不敢和老太太顶着干,满脸歉疚的低下头道:“老太太您说的是,都是媳妇管教无方,单凭老太太您处罚。只是赵妈妈年事已高,又是咱府里的老人儿,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好闹大,还求您老人家怜惜。咱们自己家关起门来解决,就是您老人家天大的恩德了。” 老太太面上稍稍和软了些,扫了赵妈妈一眼道:“既这么着,该怎么罚,你自己说吧。” 尤氏瞥了赵妈妈一眼,暗自咬了咬牙,试探道:“媳妇儿愿意自罚月钱一年,以赎罪孽。” 老太太冷笑一声,鄙夷的望着尤氏:“活活害死一条人命,赔上一百两银子就想了事吗?你打量我不知道,花穗送葬的二十两银子还不是你私吞了?你倒真是个屙尿和泥的算盘精。” 老太太平日里一直温文尔雅,从来没说过这样的粗话,今日看起来真是气急了,苦于没有证据,才会这样。尤氏索性一赔到底,回道:“都是媳妇儿的错,还老太太您做主。” 老太太捻了几颗佛珠,问答:“罚你三年的月钱,你可有怨言?” 三年?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尤氏咬咬牙没敢反驳,含笑道:“老太太您宽仁待下,媳妇儿不胜感激。” 老太太瞥见赵妈妈,脸色倏忽一变,话音也冷了下来:“至于这个心狠手黑的刁奴,不可饶恕!为了几句话就敢害一条人命,不给她点儿教训,我看她是不懂规矩王法!来啊,把护院儿的叫来,把这刁奴赶出府去,用不录用!” “老祖宗您饶了奴婢,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一把年纪,若是现在被赶出去,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老太太您宅心仁厚,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赵妈妈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磕了二十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来,额头间一片血迹。 元熙戏谑的哼了一声,成庸也下意识的勾起唇角。尤氏哭道:“老祖宗您且息怒,想必赵妈妈真的知道错了,求您老人家酌情饶她这次吧。” 老太太望着尤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她也知道,赵妈妈不过是个替罪羊。老太太冷着脸道:“杀人害命的主儿,决不能饶!依我看就打她几板子,若是打不死,就不必赶出去了。来啊,把赵氏拖出去打五十板子,再叫府里大小仆妇丫鬟都到院子里看着,以儆效尤。” 五十板子,元熙忍住笑意。卫家的板子绝不亚于衙门班头的杀威棒,二十板子足够让她皮开肉绽,四十板子就是伤筋动骨,恐怕赵妈妈要有很长一段儿时间不能帮尤氏出馊主意了。不等赵妈妈求饶,两个护院的家丁已经将她拖了出去。 庭院里传来重板子撞击皮肉的闷响,赵妈妈起先还顾忌颜面,咬牙忍痛,挨过了十几板子后,便是举着板子往伤口上打,她再也忍不住,哭爹喊娘的嚎哭起来。尤氏的心慌意乱藏也藏不住,那板子每打一下,尤氏都跟着一颤儿,好像那板子是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尤氏,你是不是不服?”老太太手中捻着佛珠闭目养神,外面叫的越惨,她却越发恬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为了揽财 “媳妇不敢。”尤氏低下头。 “是不敢服,还是不敢不服?”老太太睁开眼睛,戏谑的问道。 这话摆明是个坎儿,若是答不服,只怕会被罚的更重,若是答不敢不服,便是说,自己是迫于淫威才不得不低头。尤氏没那么傻,她面含歉疚的低下头,道:“老太太的教导媳妇受用不尽,自然是心悦诚服。” “虽然你办的不像人事儿,但这话倒像句人话。”老太太站起身对元熙和成庸两个说道:“夜深了,你们也别待在这儿,都回去歇了吧。”卫东书忙上来搀扶,老太太脸色还是不好看,由俞姨娘搀扶着回去歇息了。 半晌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向缩在一角儿的元洁瞥了一眼,对东书说道:“你平日里怎么忙碌我不管,但对子女的教导不能疏忽。该管的就管,该罚的就罚。免得从小把性子惯坏了,学得那些心狠手辣,作威作福的嘴脸。” 卫东书谦恭的点点头:“儿子记住了。” 老太太低下头,望着缩在一旁的菊香,眼里透出一丝怜悯,她招招手,菊香蹭到老太太身旁。老太太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相儿,既然有人多嫌着你,你就跟着我好了,端茶倒水,总不至于委屈了你。” 菊香一听见老太太要把她拨到自己房里,如得了天恩一般,连连磕头,老太太一见这情形,便知四小姐平时是如何虐待婢女的,心里愈发不高兴。元熙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忙对元洁说道:“四妹,还不快向祖母陪个不是?” 元洁本心是愿意道歉的,但元熙一开口,她碍着颜面,又嘴硬起来。老太太没再说什么,淡淡的别过头,由菊香搀着回房去了。 庭外,五十板子已经打完,赵妈妈如同一个落水狗一般,瘫软在条凳上直哼哼,她满脸凌乱的碎发,被冷汗沁湿。嘴唇被生生咬相互一个血红红牙印儿。下身鲜血淋漓,裙子已经完全粘在皮肉上了,血呼呼的一片。 下人们一个个敛声屏气,不敢抬头。卫东书背着手走出花厅,轻轻吩咐一声:“都散了吧。”众人早就不想继续看下去,一窝蜂儿的走了个干净。尤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人把赵妈妈抬回去养伤,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卫东书和元洁两个。 这阵子,元洁的秉性让卫东书愈发厌弃,他冷道:“无知的孽种,你三姐叫你给祖母道歉,你为什么不说话?” 元洁低着头嘟囔道:“别人劝我,我肯定道歉,但她劝,我偏不!假惺惺的,今天的事儿都是她闹出来的,还在这边装好人。” 这般不知好歹!?卫东书脸上肌肉跳动两下,紧紧攥住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恨道:“来人,把这孽障关进祠堂,她一天不悔改,就一天不许给她饭吃,饿死算完!” 尤氏带着一双儿女和赵妈妈,灰头土脸的回到房里,任凭府里闹得人仰马翻,她也不再过问。眼下自己被罚了三年月例,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挥霍无度了。 房里的小丫头替赵妈妈褪下沾血的衣裙,如同撕下一层带黏腻的烂皮。尤氏打开抽屉,里面还剩下一百多两银子,是一大两小,三个主子的仅剩的银子。 “这下那小贱人得意了,”尤氏啐了一口,取了一块二两锭子递给丫头:“去张神医那里买些金创药来。” 成臻猛然从盒子里抢了一把,抓了四个锭子抱在怀里。元嘉一怔:“二哥你干什么?” 成臻把抢来的二十几两颠了颠:“我的银子我自己收着。” “你收什么?拿了银子还不是到处去赌?眼下不比往日,我们没有月例银子,还不省着点儿花?”尤氏给匣子上好锁。 成臻白了一眼:“怕什么,您管着家里的钱,随便记上几中,令儿抱着一个暖盒打盹儿,听见推门声,令儿忙揉了揉眼睛迎上来:“三小姐,奴婢可担心死了,您去哪儿了呀?” 元熙解下斗篷递给令儿:“我去给赵妈妈送点儿药。” 令儿一听便变了脸色:“要我说,赵妈妈挨打就是活该,小姐怎么这么好心,还去给她送药?” 元熙淡然笑道:“要么说,好心有好报呢,我要是不去,怎么会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令儿猛醒,凑到切近:“三小姐听见了什么?” 元熙不语,已是计上心头,吩咐道:“明天早点儿叫醒我,咱们到府里的典当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崭露头角 令儿纳罕,想到元熙从前最不爱沾手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儿,便问道:“咱们去干吗?” 元熙不答反问:“令儿,我考考你,你说尤姨娘掌眼的本事怎么样?” 令儿思量片刻,果断摇摇头:“老爷说过,姨娘是个三脚猫,那些古董贩子稍微做个假,她就看不出来了,所以老爷从来不让尤姨娘去给人掌眼。小姐今天怎么说起这个?” 卫家掌眼的名声在古董行里堪称大拿,这是几代人的谨慎和心血铸成的,总不能砸在尤氏手里。元熙冷笑道:“这就是了,咱们明天凑这个热闹去。” 踏着初冬的薄雪,元熙迈进自家的典当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这都是第一次进典当行的大门。望着典当行里整齐划一的柜台,她心里有些感喟,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当铺,也暗含着许多学问。 当铺里,一个学徒伙计迎上来:“这位姑娘,您是要典当还是赎当?” 谁会来自家的店里典当?元熙面上波澜不惊,这是自己第一次来,别说伙计,恐怕连掌柜的也不认识自己。令儿觉得难堪,从荷包中翻出一个对牌,申斥道:“狗奴才,连三小姐也不认识,还不叫掌柜的出来!” 元熙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只是随便看看,你忙你的,不要声张。”说着从荷包中取了一个二两的银锞子赏他。在典当行里做学徒,一年也不过是十两银子,自己不过是同三小姐说了两句话,就白白得了二两。学徒很是欢喜:“小姐那边请,我给小姐泡杯大红袍来。” “不用忙,听说尤姨娘也在,我去姨娘那儿坐坐。” 那小学徒是个没心眼儿的,径自答道:“姨娘在二楼包间,还有一位贵太太和古董行的赵老板在,八成儿是在谈生意,小姐还是……”不等他说完,元熙已经提裙上楼,推开了包间儿的门。 见元熙进门,尤氏唇角一颤,神情有些慌乱。她身旁坐着一位夫人,四十多的年纪,打扮的异常华贵,想必就是兰太太。对面那个男的显然就是学徒说的古董行赵老板。 “姨娘,可让我好找。”元熙笑盈盈的给兰太太施了礼:“这位夫人想必就是兰太太,小女卫元熙给您请安。” 兰太太上下打量元熙一番,看穿着不像是尤氏的丫鬟,想必是位小姐。不等她开口问,元熙已经抢先自我介绍:“兰太太不认识我,我是卫家的三丫头,我爹听说姨娘出来给人掌眼,叫我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听见“我爹”两个字,尤氏一刹那的坐立不安,难道自己出来掌眼的事儿,卫东书已经知道了?倒是赵老板扯过一张椅子:“既然是卫先生的三小姐,想必也是火眼金睛,那正好儿,一块儿瞧瞧。” 桌上摆着三个锦盒,里面盛着几件摆设。一件海捞瓷,一对儿琉璃杯,一对剔红净瓶。赵老板的眼睛里闪着光,兰太太像是个睁眼瞎,看着每一件儿都喜欢。尤氏捧过那件海捞瓷,侧目望着元熙,元熙含笑把眼睛望向别处。 尤氏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又是闻气味,又是看胎釉,折腾了好半天才放下,啧啧叹道:“是件好东西,距今应该有六百多年了。不知道赵老板打算多少银子出手?”赵老板笑盈盈的比出一个“三”的手势,他想卖三千两。 “什么好东西?”元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僵化了赵老板脸上的笑意,元熙单手拎过瓷器,悬在空中笑道:“赵老板,我要是不小心失手跌碎了,赵老板不会怪我吧?” 赵老板一愣神儿的工夫,瓷瓶已经摔在地上,破成了许多碎片。兰太太吃了一惊,赵老板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你!三小姐,就算卫家万贯家财,也不应该随便摔人的东西!这件海捞瓷可是……” “是什么是!”元熙随意捡起两块瓷片摆在桌上,一块瓶身,一块瓶底。果然,瓶身处胎体乳白,瓶底却是泛黄的。元熙冷笑道:“新瓷接老底,沉入海底放个十年二十年,等贝壳长满了再捞出来,一件几百年前的海捞瓷就做好了。赵老板,您这作假的手段高啊!” 赵老板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勉强辩白道:“你一个姑娘懂什么,好好跟你姨娘学学,赶紧赔我银子是正经事。” 尤氏心头一乱,她若是帮着赵老板证明瓷器是真,必然要府里赔偿赵老板的三千两银子。但若是帮着元熙,就等于承认自己看东西打了眼,这样一来,她在府里的威望就会受损。尤氏犹豫不决,待在一旁不说话。 兰太太虽不懂行,但元熙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她也不难判断谁是谁非。忙站起身把另外两件东西推到元熙面前:“三姑娘,你再瞧瞧这两件,是不是前朝的东西?” 元熙迎光瞧了瞧,笑道:“哎,这两件就不一样了,用料很讲究。”赵老板脸上总算露出点儿笑意,元熙却话锋一转:“只不过年份不对,说是前朝的古董就有点儿过了。这上面的痕迹,看着像做旧,应该是前天用砂纸磨的吧?” 赵老板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兰太太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姓赵的,你当我兰家是要饭的,好糊弄是不是?” 赵老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元熙笑道:“夫人您请息怒,咱们大楚国的古董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抛砖引玉。老板通常先拿品相一般的东西给客人看,若是客人不识货,再好的东西落到他手中也是可惜。若是客人恼了,就拿出好东西来,客人转怒为喜,成就一段笑谈。赵老板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他只不过一时愚钝,把夫人当成普通客人招待了。” 兰太太怒火稍稍平息,问赵老板:“这么说,你是有好东西等着我了?” 赵老板在一盏茶的工夫,心情大起大落,早已慌了手脚。元熙含笑道:“看来赵老板给吓着了,夫人不妨让他出去透透气,免得他哆哆嗦嗦的,一会儿再把好东西给摔了。” 尤氏栽了个跟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本想赚些外快,没想到却是自找没趣儿。 兰太太已然忘却了尤氏,只冲元熙笑道:“卫家商号真是名不虚传啊,没想到,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儿竟有这般能耐。先前卫先生不肯出山,我还当他是瞧不起我兰家,现在看来,卫家确实有傲气的资本啊。” “夫人您误会了,家父不过是一介商贾,哪敢对您不恭敬呢。他自己不来,不过是想给小女一个卖弄的机会罢了。”元熙含笑道:“赵老板出去好一会儿了,小女去请他进来。” 元熙下了楼,见赵老板正坐在一楼大堂里喘粗气,元熙立在他面前:“怎么,赵老板还不上去?” 赵老板白了一眼,摆摆手:“三小姐,我今儿就算栽在你手里了,你想怎么着,我认了。” 元熙不以为意的笑道:“听起来怎么好像是我要整你一样?赵老板,这话可得说明白,我是在帮你啊!” “帮我?”赵老板几乎气疯了,当着兰太太的面儿说自己买的是假古董,还说是帮他?赵老板哼了一声:“你可害死我了。”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低声问道:“我还没帮您?难道要您把假古董卖给兰太太才叫帮您?兰家结交的都是贵人,万一有人看出了端倪,兰家岂不尴尬?您想想,到那个时候,您还有命活吗?兰家的手段可不是我们升斗小民能应对的,李戾的事儿您难道没听说过?” 赵老板方才回过神儿来,自己确实是一时贪心,差点闯出杀身之祸。忙站起来向元熙作揖:“多谢三小姐提点。” 元熙淡然道:“别谢我,要谢就谢我爹吧,是他担心您一时想不周全,特意叫我来的。” 赵老板从前和卫家没什么交情,听元熙一说,心里竟萌生几分感动,卫东书为人正派,这在商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没想到,他还是个细心仗义的人。 元熙笑道:“赵老板,方才我替您打了圆场。接下来,您可得拿点儿镇店之宝出来,否则兰太太这关您过不了。” 赵老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点点头:“镇店之宝倒是有几件,索性请兰太太到我店里去看。走吧,咱们上去,三小姐先请。” 赵老板再进门,脸色就红润多了,赔笑道:“夫人,方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店里确实有那么几个压箱底的好东西,请您贵人步贱地,亲自到小人店里去看看吧?” 兰太太这会儿已经把尤氏抛在脑后,径直走到元熙面前,拉住元熙的手笑道:“三姑娘,就烦劳你跟我走一趟吧?” 赵老板也陪笑道:“是是是,三姑娘也一起来,小的那儿还有几件拿不准的东西,请三姑娘一并帮忙掌眼。” 元熙转过身,凝视着尤氏晦暗的脸色,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姨娘,那我就先去了,这儿就请姨娘代为操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接手店契 代为操劳?!尤氏眼里恨得几乎要吐出火来,她什么意思?难道把自己当成管杂活儿的老妈子吗?但当着兰太太的面儿,尤氏还是压着火儿,含笑道:“你自己小心,别给兰太太添麻烦。” 兰太太叫元熙和自己乘坐同一辆马车,又叫自己的丫鬟跟元熙的令儿陪赵老板做前面的马车。兰太太眼里含着笑意,握住元熙的手,从自己腕子上退下一个银质虾须镯带到元熙手上:“好丫头,今天多亏了你,这就当做我的见面礼。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元熙心中明白,兰太太想要好东西,又想少花些银子,便点点头:“若是碰见好的,我就说它品相一般。” “真是个聪明丫头,往后你可得多来我家中坐坐,还要继续麻烦你呢。我也有个女儿,看着跟你差不多,可是没你老练。”兰太太紧紧握住元熙的手,元熙心中笃定,这一战,自己就算是胜了。 紫宸阁 令儿端了一盏刚做好的佛跳墙放在桌上,笑盈盈的说道:“小姐,您要吃的佛跳墙炖好了。”元熙撩起帘幕坐在桌边,浓郁的香气催人垂涎,元熙拿起汤匙先喝了一口。令儿趴在桌边看着,桌上一方粉红手帕盖着两块突物,令儿纳罕:“这是什么?” 元熙一扯帕子,露出两锭银子,一共是二十两:“喏,给你的。” “这么多?”令儿接过银子,笑道:“小姐,这次您是发财了吧?” 元熙含笑道:“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昨儿兰太太赏了一千两。” 令儿吐吐舌头,又把银子放下了:“小姐,这数目太大了,咱们又没告诉老爷和老太太,就这么收了不太合适吧?” 元熙放下汤匙,从柜子里点了七百两银票,递给令儿:“昨儿赵老板亏了五百两,你跟他说,这钱是我悄悄补给他的,叫他别声张。另外二百两,你分一百两给二姐,另外的给俞姨娘。” 令儿望着厚厚一叠银票,挤挤眼睛:“这么多钱,就这么白送出去,令儿好舍不得啊。” 元熙莞尔一笑:“有舍才能有得。咱们这些银子本来就是凭空得的,五百两银子交赵老板一个朋友,值得。再说,咱们昨天干的事儿,说坏不坏,说好也不见得好,得有一个局外人来帮咱么美言几句。” 令儿将银票收了:“是啊,昨天小姐没注意,尤姨娘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不过我不明白,小姐,您为什么说是老爷叫您去的呀?老爷分明不知道这事儿啊?” 元熙在令儿头上轻轻一敲:“傻丫头,如果是我自己要帮赵老板,赵老板当面就能谢我,但若是我爹帮他,他是不是要来家里谢我爹?以赵老板的视角看来看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对我们有利。” 令儿惶然大悟,有些惊诧:“小姐,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不过,是越来越聪明了。小姐放心,我肯定亲手交到赵老板手上。” 次日清晨,是各房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尤氏和俞姨娘早就在老太太房里喝茶,元熙来的时候,唯有郑姨娘房里的二姐元月没到,四妹元洁还在关禁闭,不必前来请安。元熙含笑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面含春风,似有什么喜事,她手边茶几上压着一方红包,不知是什么东西。老太太笑道:“菊香,把三小姐扶起来。” 菊香笑盈盈的走上前,元熙略一打量,她丰盈了不少,不像跟着元洁时,整个人瘦骨嶙峋的。看来,她跟着老太太,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她给元熙端了一杯白茶,上了一碟儿海棠酥。坐了一盏茶的工夫,郑氏房里的人也都来齐了。 老太太从手边拿起那方红包打开,取出一份土黄色的锦面儿文书。老太太含笑道:“昨儿万永行的赵老板来过,说咱们府里藏着一个能人,你们猜猜是谁?” “能人?咱们府里最大的能人就是老太太您了,哈哈。”郑姨娘这马屁没拍好,也没人应和她,她自己干笑两声,就低下了头。 老太太继续说道:“咱们卫家的生意多,什么绸缎庄,什么典当行,还有古董铺子,连建楼修院子的工程也有咱家的三分利,但咱们卫家是以古董商的身份发的家,这点咱不能忘本,掌眼的本事不能丢。昨儿听说有人一不小心在外面丢了脸面。但幸好,又有人及时把卫家的脸面找回来了。” 尤氏暗自咬咬牙,她本也不想这样,只不过是一时缺钱,逼到这个份儿上的。老太太侧目瞥了尤氏一眼,见她没有话说,便说道:“这找回脸面的人,咱们得赏。赏她个什么呢?想来想去,就是这个了。”老太太亮出文书,竟是典当行的店契! “咱家典当行的字号不大,但麻雀小五脏俱全,时时处处都是历练。希望这个人将来能做出点儿名头给我长脸。”老太太温然道:“元熙,今后这家典当行就归你了。” 尤氏脸色猛然一抽。尽管是一见小小店面,但不难看出,老太太又让她承接家当的打算。郑氏倒想不了这么深,只是觉得有了店面,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心里有些嫉妒罢了。元月并不在意,只是向元熙赞许一笑。 老太太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元熙留下,我再嘱咐你几句。” 老太太遣散了姨娘和姐妹们,将元熙带进了内堂,内堂的桌面上摆着另外一份店契,是老太太名下一间古董字号。老太太肃然道:“这才是我想给你的东西。” 元熙一愣,想伸手去拿,老太太猛然握住她的手:“好孙女,我知道你比她们都强,你有你母亲当年的天赋,但这府里总不是随心所欲的。如果你想事事顺心,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元熙心头一阵诧异,回想前世,老太太从来没有用这样殷切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其实一直是希望自己成器的,可惜老太太的一番期许,她前世都辜负了。 “这份店契,你要靠自己的努力来拿。”老太太含笑道:“昨天赵老板对你可是赞不绝口,我是真没想到,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掌眼的?” 什么时候学会?当然是前世,自己嫁人之前,零零星星的跟父亲学过一些,后来发现丈夫萧容深对古董收藏有一种执念,这才从头学起。天赋固然有一些,但重要的是后天努力。可是这些话要怎么回答老太太呢?元熙迟疑片刻,回答道:“其实孙女本来就会,只不过先前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罢了。” 老太太欣然把元熙搂在怀里:“我孙女果然没让我失望,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菊香走进来,抱着两匹绸缎笑道:“老太太,您要我找的缎子我找来了。” 老太太站起身,接过绸缎,扯出一截儿,在元熙身上比了比:“过几天,典当行就重新开张,字号你来定,到时候可得打扮的隆重一些,这些绸子颜色俏,适合你们年轻人。” 元熙推过绸子,笑道:“祖母不要麻烦了,我就穿家常衣裳好了,虽然是新店开张,但也不要太张扬了,毕竟孙女是初出茅庐嘛。” 老太太细想也是,便又揽过元熙,温然道:“其实典当行的事情很好管,那些学徒和伙计多数都是听话的,但咱们家的情形,你也是清楚的,什么人该防,什么人不值得信任,你也要心里有数。典当行的字号,你赶快定下来,我叫人去给你做牌匾。” “就叫熹茵堂。”元熙用食指在桌上写了“熹茵”两个字。老太太心里念了两遍,虽然顺口,却很是刁钻,笑道:“别人都叫什么咸亨,什么富贵,你这‘熹茵’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元熙笑道:“熹就是光明,预示着典当行的前途光明,茵字取自坠茵落溷,花瓣飘落,有的落在草席上,有些落在脏污处,都是看各自机遇。我希望我的小典当行有大好机遇,所以取了茵字。祖母,做生意虽然要讲智慧,但机遇也是必不可少的,您说是吧?” 老太太点点头:“这个熹茵堂很妙。” 菊香笑道:“老太太,让我说着了吧?三小姐是咱们府里最出挑的了,行事周全,礼仪得体。族老还偏不信,非说三小姐怎么怎么不行,还说什么小姐不该抛头露面,其实就是不想让三小姐做大生意。” 难怪,族老的话,老太太也不好驳斥,总是要顾忌三分。元熙含笑道:“祖母别担心,孙女儿肯定不让您失望,这生意上的事儿,爹从前也教过我。若是小事儿,孙女就自己裁夺,若是遇上大事,还要找祖母您来商量,到时候,您可得不吝赐教哟。” 老太太噗嗤一声笑了,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塞到元熙口中:“快别说了,一张小嘴儿跟抹了蜂蜜一样,说起话来,几乎甜的掉牙。” 菊香也掩口笑了:“老太太说错了,三小姐抹的不是蜂蜜,是蜂王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当铺立威 捧着熹茵堂的店契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元熙心下里一阵爽朗,菊香抱着绸子追出来:“三小姐等等,老太太说,这绸子还是给三小姐留着用。” “菊香,昨天族老都说了什么?” 元熙这一问,菊香兴高采烈的神情也暗淡下来,不难猜出,族老昨天的态度一定很过分。菊香忸怩道:“三小姐,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听了反倒添堵。我看族老没什么眼光,三小姐您准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您呀,就开开心心的打理店中的事宜,过几天字号开张,您可有的忙了。” 菊香没再说什么,把绸子交给令儿,自己转身回老太太身边去了。令儿凑上前,低声道:“小姐,菊香说话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等着看我的笑话。仗着自己是祖父的大哥,就在府里耀武扬威。生意上的事儿他懂什么?不过是祖父的一个副手,说白了就是跑腿的,现在竟然端起架子来了。”元熙愤然道:“等着看吧,以后在卫家,说话要凭真才实干,地位要靠自己来挣。” …… 元嘉躲在自己房里,反锁着门,一天不吃不喝。脑海里反复演绎着早晨的情形,老太太手中,包着店契的红色包裹皮刺痛了她的双眼,痛得流泪不止。凭什么,凭什么老太太这么偏心眼儿,自己好歹也是卫家的大小姐,说起来还比卫元熙大上几岁,凭什么她卫元熙能接手生意,自己却不能?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尤氏愁眉不展,扣了三年月钱已经很烦心了,偏又让卫元熙这小贱人摆了一道,自己丢了面子不说,还让她得到了一张店契。元嘉房里的丫头端着一盏汤敲了一天的门,几乎带了哭腔,也不见元嘉吭一声。尤氏轻声问答:“大小姐还是什么也没吃吗?” 丫鬟点点头:“姨娘,这可怎么办呀?”尤氏轻轻叩了叩门:“元嘉,你出来,娘有话对你说。” 听见是母亲的声音,元嘉终于打开房门,一头扎进尤氏怀里哭出声来:“娘,凭什么,我真的不如她吗?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尤氏从丫头手中接过汤,吩咐道:“你先下去。”尤氏温然搂着元嘉进了门:“很心痛是么?若是心痛了,就拿出勇气来对付她。” 元嘉睁大眼睛:“您是说?” “那丫头的典当行不是要开张了吗?做姐姐的,你不送一份儿大礼吗?”尤氏目光沉静的如一潭深水。 哔哔啵啵的爆竹声吸引了过往百姓的目光,人们纷纷围上来瞧热闹。小孩儿们蹲在地上捡没炸完的炮儿,大人们议论纷纷。想看看这卫家的典当行换了谁当主人。 元熙盘了个简单的云三小姐不成吧,这哪儿像做生意,这是做善心呢。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往外撒。” 王贺笑道:“你操这份儿闲心,又不是从你兜儿里掏钱,你还心疼怎的?” 刘天宝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成就是不成啊,还什么熹茵堂,谁听得出这是典当字号?” 王贺见他眼睛一转儿,就知道他又有了坏主意,忙扯住他:“你想干嘛?”刘天宝坏笑道:“我能干什么呀?不过想试探试探,咱们这儿总得有个做管事儿的。” 当铺里头分了四级,在元熙来之前,司理刘天宝就是这儿最大的伙计,他占了店里两成的本钱,因此坐了司理这个位子。另外四个就是掌柜王贺,朝奉阮二和司柜李霖。从前刘天宝是听命于卫东书——卫家商号的老板,他在人前也觉得体面,现在要他听命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他自然是不服气的。 刘天宝悄声叫了朝奉阮二来,两人嘀咕了几句。阮二一愣。刘天宝就势捣了他一拳:“愣什么神儿,还不快去。” 元熙和赵老板正坐着吃茶聊天,听见朝奉阮二在唱喏:“裘皮大衣一件,当银二两……” 元熙眉心一挑,叫了声:“慢着。” 朝奉阮二和司柜李霖两个人都愣住了,掌柜王贺低下头,司理刘天宝也跟着一挑眉:“三小姐怎么了?” 元熙放下盖碗,冷然问道:“阮二怎么回事?第一天当朝奉?”阮二向刘天宝瞥了一眼,刘天宝赔笑道:“三小姐,阮二有什么不妥吗?” 这样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元熙前一世见的多了,看阮二那副委屈模样便知道,这是刘天宝吩咐他做的。元熙冷笑道:“听不出来哪儿不妥?怎么,你也第一天做司理?” 赵老板见这架势,忙找了个缘由匆匆离去了。赵老板是聪明人,这是你自家的矛盾,外人看着终归不好。元熙见赵老板走了,自己走到柜台前,典当裘皮大衣的是一个穿粗布的老人,元熙就那件裘皮大衣翻了翻,淡然道:“虫蛀鼠咬破皮烂袄一件,当银二两。” 老人拿了当票和银子,讪讪的走出熹茵堂。司理,掌柜,朝奉,司柜四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当铺里的行话很多,外行人根本不懂。原以为元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摆设,没想到也不是个善类,众人一时间都似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元熙稳稳坐下,端起盖碗儿喝了口茶:“我知道,你们看我年纪轻,又是个女的,都不服气。心说大老板怎么想的,怎么把一个不着边际的毛丫头送到这儿来了,是不是?” 元熙冷笑道:“刘天宝,你说是不是?”这话正是刘天宝心中所想,他阴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你们心里一定想,三小姐年纪小,肯定是个菩萨,说白了就是个傀儡,还不任凭我们拿捏吗?我们只要不出力,三小姐就只有哀求的份儿。”元熙放下盖碗,逼视着眼前的四个人:“你们的手段我都知道,有本事却藏着掖着,那跟没本事也没什么区别。我不养闲人,往后各位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查你们。不过,谁要是被我揪出错儿来,我就要按规矩惩治。我不管谁的体面,当铺的利润就是体面,要是在谁的手里损了一厘钱,我就拿他的体面顶上去。行了,你们做事儿去吧。” 令儿站在元熙身后,呆呆的听着元熙申斥他们的话,这话听起来很老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十几岁姑娘说出来的话,再看四个大伙计,个个儿收了气焰,态度也老实了很多。低声问道:“小姐,您方才为什么说那裘皮大衣是破的,我看着分明很好呀?” 元熙笑而不答,反问道:“令儿,这对儿翡翠耳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吧?” 令儿点点头。元熙一伸手,令儿取下耳环放在元熙手中。元熙笑道:“这耳环你若是自己摔一下,或许没什么,若是别人给你摔了,你是不是要心疼?同样的道理,像裘皮这样的东西,放在自家箱子里,被虫子咬了,只能自认倒霉。若是存在别人那,稍有损伤,就心疼的不行,势必要索赔。这样赔来赔去的,当铺还能开吗?” 令儿含笑道:“我明白了,所以‘虫蛀鼠咬破棉袄’就是说,破了烂了不关我事?” 元熙点点头:“这不过是句简单的行话,他们故意说成裘皮大衣,无非是想看我懂不懂里面的门道,若是不懂,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糊弄我。当铺的利润不容小觑,若我真不懂,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把当铺搬空。或许就是这个潜在矛盾,族老才叫我来管当铺。他想看我出错,再让尤氏出来力挽狂澜,只可惜,这个算盘打错了。” 令儿啧啧舌,她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暗藏这么多的名堂。又笑道:“幸亏小姐都懂。” 元熙冷笑道:“他是看我叫人在街口散钱,心里不痛快,才故意试探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有人闹事 令儿搔搔头,笑道:“也不怪他纳闷儿,都是有钱人家添了男丁才会散财,咱们新店开张,散的那门子财呢?” “你没见过,京城的老百姓也没见过,没见过的事儿大家都好奇,这一好奇,就凑上来看。这一看,不就知道有个叫熹茵堂的典当字号开张了?”元熙用帕子擦擦手心儿:“唐朝有位诗人叫陈子昂,他初到长安还是一个无名之辈,于是花了一千两金子买了一把古琴,约好次日当众弹奏。第二天人们都好奇的赶来听琴,他却当众将琴摔断,拿出诗稿散发众人,一时间名满长安。跟他一比,我们还差得远呢。” 正聊着,忽然闯进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他调门儿很高,进门儿就嚷嚷:“听说贵字号今天开张,兄弟们正来讨个打发!” 刘天宝往元熙处望了一眼,元熙微微一点头,刘天宝赔笑道:“好说好说,每人一钱银子。” 那男子一听说给他一钱银子,登时恼了:“怎么着,卫家三小姐的店就给一钱银子?你把兄弟们当成要饭花子了?” 元熙缓身走过来,见门外立着十几个男子,都是人高马大,绝非善类。元熙施了礼,笑道:“几位爷想要多少?” 那男子上下打量元熙一番:“不多,每个人一百两。” 开口就是一千多两银子,绝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分明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元熙给刘天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住口。元熙含笑道:“哟,一千多两,这么多我一个丫鬟可做不了主,几位爷要不去街口找我家三小姐,她在街口散钱呢。” 带头的男子一琢磨,反正自己也不是为着银子来的,自己是来砸场子的,三小姐不在,砸谁的场?便应了:“你等着,我去找你家三小姐。” 闹事的人呼呼啦啦奔街口儿去了,元熙一转身急忙吩咐道:“赶紧关门,上门板。”两个伙计一起动手,一转身的工夫把门窗都锁死了。 刘天宝在典当行做了这么多年,见过耍无赖的,但这样明目张胆闹事的他从来没见过,自己也有点茫然:“三小姐,咱们今天躲过了,明天怎么办呢?他们街口找不到你,明天肯定还会来闹事。” 掌柜王贺摘下帽子:“我去报官。” “慢着,”元熙拦住他的去路:“现在你报官抓谁?抓贼拿脏,凡事得讲究证据。” 王贺舒了口气:“那怎么办?” 元熙思量片刻,问道:“正好你们四个都在,我要开柜,找两件死当的古董出来。”司柜李霖拿了钥匙,刘天宝一拦:“三小姐,您该不会想拿古董去讨好那帮人吧?” 元熙淡然哼了一声:“我讨好他们?别问了,赶紧找两件像样儿的出来,我有用处。” 朝奉阮二选了两件东西,一件是蓝田墨玉鼻烟壶,另一件是纯银鎏金鸾鸟摆件。用锦盒包好交到令儿手中,典当行后门已有备好的马车等候。元熙见众人都面带慌乱,便笑道:“你们放心回去,明天照常来,我保证明天没事。”刘天宝和王贺两人对了一眼,只好吩咐小伙计们散了。 元熙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了官府兰家。兰太太一听见是卫家三姑娘,忙叫人把她们带进屋来,兰太太房里有个相貌灵动的小姑娘,年岁和自己差不多,想必是兰小姐。元熙施了礼:“卫元熙见过夫人,小姐。” 兰太太含笑招呼她坐下:“真是巧了,我刚得了两件东西,正想找你掌掌眼,你就来了。”兰小姐对古董没什么兴致,招呼丫头到院子里玩雪去了。 元熙笑道:“真是巧,小女的典当行刚开张,收了两件好东西,特意带来送给夫人。” “送?”兰太太对这个字眼儿有些诧异,待令儿打开锦盒以后,她便更诧异了。自己虽然不大识货,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一打眼就透着与众不同的贵气。兰太太双手捧过那只鸾鸟摆件,不由得赞叹道:“真漂亮。” 元熙陪笑道:“这摆件是送给夫人的,这鼻烟壶是送给兰大人的。” 兰太太有些不好意思,按说拿人手短,她本不该这么直白的收下,但无奈她实在喜欢这两件东西。便含笑道:“难为你还想着他。” 元熙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小女从前没见过小姐,不知该送些什么。这下见过了,下次我店里再收到适合小姐的,就给小姐送来。” 兰太太一听更是喜不自胜了,拉住元熙的手笑道:“好丫头,你这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儿却这么周全,可真是惹人疼。若我那玉儿有你一半儿聪慧就好了。” 元熙趁势说道:“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就认夫人做干娘,小女从小没有亲娘,一见夫人就觉得格外亲近。”不等兰太太答应,元熙已经跪下磕了头,兰太太倒不觉得怎样,索性就认了,忙叫丫鬟把元熙搀起来:“好女儿,以后你就叫我干娘。” 元熙趁热打铁,露出一丝愁容:“既认了娘,女儿也就不瞒您了。女儿今天还真遇到一件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请干娘帮女儿拿个主意。” 兰太太一问,元熙便把那闹事儿男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兰太太。兰太太微怒:“这可太不像话了,开口就是一千多两,天子脚下,岂容他们这样恶讨强要。这事我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然让我知道了,就没他们的好果子吃。你不用怕,明天照常开店,我看谁敢闹事。” 元熙一喜,有了这句话,她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兰太太和兰大人感情和睦,只要兰太太帮忙吹吹枕边风,兰大人一挑小拇指就能把事情压下去。 次日清晨,天上开始飘雪,元熙披着一件玉色斗篷站在门面前透透气,刘天宝搓搓手凑过来:“三小姐,今天那帮人再来闹事儿可怎么办?” “怎么办?官兵来办。”元熙正说着,迎面来的的两队官兵,为首的军官向元熙微一颔首:“卫小姐,我们奉兰大人之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刘天宝一惊,生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元熙缓身施礼:“多谢军爷。”刘天宝忙拉过元熙道:“三小姐,两队官兵站在咱们店门口,谁敢进来典当啊?” 元熙一想也是,便从荷包中取了一块五两的锭子,含笑道:“军爷若是站在这儿,想必要把那伙儿贼人吓跑了,我们也没法儿做生意。不如请军爷到对面茶楼里坐着喝茶,等那些贼人来了,我叫人去请军爷?”说着将银子递到军官手中。军官颠了颠分量,便招呼人去对面茶楼了。 刘天宝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小看了三小姐,忙追上去:“三小姐,您还认得兰大人啊?” 元熙蓦然盯着他,低声道:“是啊,兰太太是我干娘。”刘天宝吞了口唾沫没接话。 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昨日那些闹事儿的人又呼呼啦啦的闯进了熹茵堂,还是昨天那个人带头,进来便开始摔砸,元熙给令儿使了个眼色,令儿忙趁乱钻了出去。 “你就是三小姐是吧?昨儿骗我的就是你。”那人顺手抓起一个圆墩,向元熙走来,元熙顺势往后退了几步:“谁让你们来的?我给双倍的钱,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 “告诉你?我抽完你再告诉你!”说着便把圆墩砸了过来,元熙一躲,他便扑了过来,刘天宝一把将元熙扯到一旁,自己同他撕打起来。 “谁在闹事!统统给我抓起来!”两队官兵呼啦啦冲进来,将正在摔在的人纷纷按倒在地。令儿冲过来拉住元熙:“小姐,你没事儿吧?” 元熙摇摇头,见刘天宝的额角正在流血,便对令儿吩咐道:“你去找点儿白药和布来。” 军官给元熙一拱手,将闹事儿的一个个带出熹茵堂,门外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耳语,说熹茵堂有官家势力之类的。刘天宝笑着摇摇头:“得了,这下,咱们熹茵堂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 “过来,我帮你上点儿药。”令儿放下药盘招呼刘天宝。元熙拿过棉花沾了些白药:“我来。” 刘天宝竟有些羞怯,王贺阮二李霖三个都憋住笑,刘天宝嘴里哆哆嗦嗦:“三小姐,我自己来吧,其实也不用,我们平时糙惯了,真不用……” 不由分说,元熙手中的药已经按在他伤口处了,引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令儿笑道:“快三十的人了还怕疼。” 元熙一面擦药,一面说道:“你别这么感激涕零的看着我,一码归一码,刚才要不是你拉我一把,受伤的就是我了,我是不想欠你人情。”元熙擦好了药,又用白布条在他头上缠了几圈儿。将剩下的药交给他:“平时自己勤着换,伤口结痂就好了。” 刘天宝嗯了一声,半晌才挤出一句:“从来没人像三小姐这样,对我这么好。” 元熙前一世嫁过人,面对刘天宝这样的神情,她不难猜出刘天宝此刻对自己心生好感,只是她不打想让这种心思继续蔓延下去,便淡然笑道:“那就在熹茵堂好好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郑氏求情 元熙心里有些难堪,忙叫令儿陪着到后堂去了。刘天宝手中捏着药瓶,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猛一会身儿,见着三张凑近的大脸,王贺阮二李霖,三个人都是一副痴痴的神情。刘天宝有些尴尬:“你们要干嘛?” 李霖故作娇声:“从来没人像三小姐这样,对人家这么好。” 王贺阮二两个本想臊一臊他,没想到李霖的声音如此娇嗔,都绷不住,一时笑的喷出口水。刘天宝捣了李霖一拳:“去你的,你跟你相好的撒娇去。” 王贺笑道:“昨天开张,有人还对三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什么,三小姐不是经商的料。今天就这副模样,这种人变得可够快的了!” 阮二应和道:“是啊,我们宝哥今天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将来就是你侬我侬,再后来,就该白头偕老了吧?” 李霖故作严肃,双手在刘天宝肩头拍了拍:“宝哥,我不像他们那样嘲笑你,我就看好你,一个当铺伙计,对着主家小姐自作多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 刘天宝被他们三个你一句我一句臊的还不上嘴。元熙从后堂出来,知道他们在调侃,便道:“干什么都干什么?什么笑话儿笑成这样?赶明儿上府里去,专门儿给老太太讲笑话,谁带头笑的?” 话音未落,三个人的食指同时指向刘天宝,刘天宝向元熙一望,扭头跑出店门。 过了正午,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没过多久,便漫天漫地的飘起雪花来,鹅毛似的,泛着晶莹的光泽。令儿在手炉中填了一小块玫瑰香饼,套上绒套送到元熙手中。 令儿搓搓手,叫了一个学徒过来:“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了,我看这一个地龙不够使,这大堂这么空旷,得再填两个才是。你这就回府,吩咐廊下再送些炭火和两个地龙来。” “不必了不必了,我都给三姑娘带来了。” 令儿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有人说话,之间有人一挑帘拢进了门:“三姑娘,生意兴隆,来来来,都搬进来。” “郑姨娘?您怎么到我这来了?”元熙纳罕,郑姨娘跟自己从来没正经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又什么交情了。 郑姨娘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忙慌慌的往大堂搬东西,两筐炭火,两个崭新地龙,还有一架木质四美人屏风。郑姨娘憨笑着四处打量一圈儿:“真是了不起,三姑娘才接手这当铺几天,就打理的井井有条。” 元熙一挑眉,顺着郑姨娘的目光四处扫了几眼,她看的不过是些房梁和摆设,怎么看出井井有条的?这马屁拍的也太没水平了些,元熙还是淡然把郑姨娘让到一旁坐下。令儿上了一杯解渴的茶沫子,郑姨娘皱皱眉,也没多说什么。 令儿的心思元熙明白,当铺里的一分一厘皆是成本,那些上好的大红袍铁观音都是用来招待非官即富的客人的,但郑姨娘算是什么?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这种人也配喝店里的好茶吗? 元熙陪笑道:“姨娘别见怪,店铺门面小,又是刚开张,没什么钱买好茶,平时我们几个喝的都是白水呢。” 本来,郑姨娘也不是来喝茶的,她是来求人的,因此态度也是极和软,她放下茶杯笑道:“三小姐说的是,白手起家的人才能做大事,你现在吃的苦,对将来都是有好处的。” 元熙不露声色的向令儿望了一眼,令儿不屑的扁扁嘴。郑姨娘见元熙没什么话同自己说,也只好东一句,西一句的扯闲天。刘天宝和阮二几个都觉得尴尬,便都到柜台里面坐着打盹儿去了。 元熙见郑姨娘实在是窘态难解,便笑道:“姨娘今日是来专呈看我的吗?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这话一出口,郑姨娘总算是有的放矢,心里松了一股劲儿,露出几分难色:“不满三小姐说,我今天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有事儿想求三小姐。” 令儿不齿的白了一眼,元熙笑道:“我说呢,姨娘能来看我,必得有个缘故。但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郑姨娘踌躇一阵,才慢吞吞的说道:“三小姐是老爷的嫡女,老太太又那么看重,就连族老也畏惧三分,我常听人说……” “姨娘,这话可就过分了,元熙对族老向来是礼敬有加。无论在府里还是在外面,我也都是守着规矩的,说什么让族老畏惧,这可是没影儿的事。”元熙斩钉截铁的打断郑姨娘的话,听得郑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是我说错了,三小姐,我是想说,三小姐受人敬重……府里每一个人提起三小姐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郑姨娘这没来由的一阵吹捧让元熙一阵膈应,令儿也是听不下去了,便道:“姨娘,有话就直说,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郑姨娘见元熙和令儿都不给她留面子,沉默了半晌:“眼下天气这么冷,元洁还关在祠堂里,虽说老爷允许给她送吃送穿,到底不如在自己房里,她身子又弱,要是病了可怎么好?说到底,她也是因为三小姐才被关起来的,姐妹俩没有隔夜仇,就请三小姐替元洁求个情吧。” 元熙还没说话,令儿先冷笑了一声:“姨娘怕是记错了,四小姐被关禁闭,一是因她对下人过于狠辣,坏了府里的规矩;二者是因为她什么,元熙在郑姨娘送的屏风上扶了一把:“这些东西,姨娘还是带回去给四妹吧,祠堂可是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又阴又冷,四妹才需要这些。” 令儿冲柜台里的四个伙计一招手:“你们来搭把手,把这些东西给姨娘抬出去,装到车上。” 刘天宝王贺李霖阮二四个伙计来回几趟,把地龙炭火等物搬了出去,只剩下那架屏风。王贺一愣神,元熙便问道:“怎么不搬?” 王贺挠挠头:“三小姐,那马车装不下了。” 元熙诧异道:“这倒是奇了,来都来了,回就回不去?” 郑姨娘见元熙着实不给面子,便有气无力的对王贺说道:“抬到对门儿去吧。” 对门酒楼边上有家打家具的店面,王贺和李霖两个一左一右的将屏风抬了回去,郑姨娘讪讪的离开了熹茵堂,连声告辞也没有说。 “要我说这姨娘奶奶也忒抠门儿了,求人办事就送这些破烂儿,就是府里看门儿的婆子们送东西也比这体面,难道我们三小姐替她办事不用花银子吗?真是情深全靠一张嘴,看她那样儿,差点儿把自己感动了。”李霖这话说的很刻薄,倒是一针见血。 阮二啐了一口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说都是人精,也都是老江湖了,嘴皮子耍的漂亮,一到动真格的就耍心眼儿,打量谁是傻子呢?拿咱们当要饭的打发了,你瞧见那屏风没,对门木匠刻的,撑死不过一两银子。” “一两?”王贺一挑帘拢进来:“就值五钱,方才姨娘奶奶去退货,你们猜那老木匠怎么说,人家说小老儿的东西都是卖给庄稼汉的,您怎么给拿到熹茵堂去了。把姨娘奶奶给臊的呀,可笑死我了。” 刘天宝见元熙不说话,便道:“我看三小姐拒绝,怕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吧?” 元熙眼前一亮,要么说刘天宝真是个明白人,便点点头:“我若是想帮她,就算她空手而来我也会帮,我若不想帮她,就算她抬了金山也是白费力。” 令儿只觉得解气,哼了一声:“郑姨奶奶也真是老糊涂了,她那宝贝女儿,有便宜就占,劳心费力的事儿见着就躲,还明里暗里的给我们使绊子,这会儿又谈什么姐妹情深,没得让人恶心。这会儿还好意思来求我们讲情?亏她好意思开口。” 元熙沉默无语,想起自己姐妹四个里,最不待见自己的无非是大姐元嘉和四妹元洁。前一世里,大姐几乎害得她粉身碎骨,这一世仍旧是心肠歹毒。但若是问起她最厌恶哪一个,元熙要说的兴许还不是卫元嘉。说破大天,自己和元嘉不过是你死我活的两个对头,就像朝堂上的政敌,斗得过是自己的本事,斗不过是自己技不如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祠堂相见 但元洁算什么?就像一条爬行的肉虫,不踩死,便一扭一扭的恶心人,吃光你种植的花叶。若是踩死,便流出黏腻的汁水,并在鞋底黏成一片。或许她连小人都称不上,她连小人该有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应该叫她烂人。 令儿见元熙不说话,便问道:“三小姐,你想什么呢?” 元熙低声道:“我在想咱们大楚国的一种私刑,曾有一个奴隶犯了背叛主人的罪,主人便叫人在他身体上割了几刀,并吩咐医生给他治伤,待伤口愈合,就将伤口撕裂,重新上药,循环往复。” 令儿打了个寒颤,她心里也恨郑氏,但没想到三小姐竟恨得这么毒。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淡淡说了句:“那伤口不就永远都好不了了吗?” 刘天宝听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笑的令儿一阵茫然,刘天宝收敛了笑容,说道:“令儿姑娘没听懂三小姐的意思。” 令儿一愣,诧异的望向元熙,见元熙满是赞许的神色,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都糊涂了,小姐说的难道不是要让郑姨娘受刑罚吗?” 刘天宝笑道:“撕裂伤口是为了惩罚犯人,但是让伤口愈合,却是为了下一次的撕裂。就是说,这次让四小姐重获自由是为了下一次,让她摔得更惨。看来,郑姨娘可以暂时如愿以偿了。” 令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您要给四小姐求情?” “求情谈不上,只不过,做我们自己的事儿顺手带上她。” 府里的祠堂坐落在西跨院的正前方,这里常年累月点着香烛,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檀香气味。祠堂周围紧密的种植着一排青松翠柏,把祠堂环抱当中,因此这里常年阴凉,一到冬天更是阴气逼人。 元洁被缩在祠堂旁边一座耳房里,耳房曾经是个茶房,在族老还是年轻人时,卫家的男子还会在祠堂里谈论生意和家族里的事宜,但到了族老这一代,子嗣单薄,表兄堂弟之类实在不成器,遇事只有族老和卫东书的父亲两人商议,也就到祠堂来了。久而久之,这茶房也就废弃不用了。 到了卫东书这一辈,耳房成了关禁闭的最佳场所,下人们用木板和砖头搭建了一个硬板床,供受罚的主子们休息。 元熙叩了叩门,里面传来元洁的声音:“谁啊?” “四妹,是我,三姐。”元熙同令儿抿嘴默笑。 “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我知道你得了一家当铺,不就是间当铺吗?犯不着来这儿显摆吧?”元洁没好气的说道。 元熙心中暗笑,问道:“我是想开看看你,你在这还儿过的惯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吗?” 以前仅仅是郑姨娘房里的饭菜不好吃,她还能忍受,毕竟可以常去元嘉房里蹭饭。但现在被关了禁闭,不仅没得吃,而且连保暖都成了一个解不开的难题。元洁沉默了片刻,不再似先前那般盛气凌人了。:“你知道‘上阁’吗?他们做的芸豆卷儿极好,我娘先前送来的太腻,她怕我觉得不够甜,放了好多蜂蜜。可我不喜欢太腻的,一口都没吃。” 上阁是京城有名是一家茶楼,这家做的点心是京城一绝,就连皇上太后都曾品尝过。美中不足,上阁的点心虽然味道好,却价格昂贵,一碟子豌豆黄就能卖到二两银子。公侯子弟去上阁喝茶,左不过要上三五样点心,平常人家就更不用提了。毕竟普通官家的年俸也就百两左右,倘若无贪无私,在京城养活一家几十口人都是难题,哪里去的起上阁呢? 令儿心中冷笑,这话说的,好像只有上阁的菜品才配得上她的口味。可上阁这种地方,哪儿是郑姨娘的财力能去的呢?老爷不许府里花钱大手大脚,就连元熙和元嘉,一位嫡出小姐,一位大小姐,左不过生日的时候才去上阁买一两样尝鲜,她又算什么呢?于是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老爷把四小姐放出来,四小姐就去上阁吃个够。” 元洁没有接话,想是知道自己实在没钱在上阁吃个够。元熙从荷包里取了五两银子递给令儿:“你去上阁,买一碟儿芸豆卷给四妹。” 令儿见元熙出手就是五两,有些舍不得,在一个二十两银子够寻常百姓过一年的时代里,用五两银子给一个讨厌鬼买一盘点心,实在是不划算。“小姐……” “快去。”元熙淡淡的吩咐道。令儿恨恨不已,扭捏得离开了祠堂。元熙的心思令儿不会的懂得,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赚来的一世就是用来复仇的,再多的银子,都不如让她的敌人吃个苦头来的高兴,而且,这五两银子不会花的太冤。 元洁在里面一听见元熙要给她买芸豆卷,态度忽的和软下来:“这多不好意思啊,三姐。” 这句三姐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分量,元熙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看在那五两银子的芸豆卷的面子上,才违心的叫一声三姐。元熙讽笑道:“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一会儿我就去姨娘那儿把银子要回来。” “哼,你怎么这样呀……”元洁突如其来的娇嗔让元熙耳根一麻。元熙连补了几句:“开玩笑的。” 元洁本没什么话对元熙讲,只不过一会儿要伸手接人家的东西,不好对元熙太冷淡,便没话找话说:“三姐,你开当铺会不会太累了?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可以自己赚银子花,我们就只能守着月钱。” “其实也赚不来多少,只不过承蒙人家照顾,赚了二十五两银子,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呢。”元熙说了句谎话,她对谁都可以透底,甚至可以对元嘉透底,就是不能对元洁说实话。其实光赵老板那串东珠,就已经赚了一千多两。当铺虽不是大生意,但利润也是不容小觑的。 “二十五两?还不错。”元洁那底气不足的赞叹中透出一阵羡慕。二十五两,比她母亲半年的月例还多五两。她憨笑一阵:“等我生日,三姐可得送我一个礼物。” “我现在就能送你个礼物,我一会儿就去求老太太,把你放出来,你等着吧。”元熙话音中不带一丝情感,好像是一个陌生的送信人。她说完裹紧斗篷,迈步出了祠堂。 再过小半个时辰,便是老太太屋里晚膳的时辰了,元熙到时,老太太正和俞姨娘坐着吃水果聊天,见元熙进来,俞姨娘笑道:“老太太,咱家的小东家来了。” 老太太一转头,见元熙一身大红小袄,领口飞着白色的绒毛,头上两朵掺金线的红色绒花,一只云纹金簪,显得格外精神。老太太含笑一招手,元熙便钻到老太太怀中。 “这小脸儿冰凉啊,冻坏了吧?”老太太掌心温热,便在元熙脸颊搓了两把。 元熙点点头:“孙女儿刚才去了祠堂。” “听说了,现在有了自己的买卖,花钱也大手大脚起来了,五两银子,就为了给四丫头买一盘芸豆卷。”老太太虽是埋怨,却还是疼惜更多些,一直紧紧暖着元熙冰凉的手。 俞姨娘见元熙没答话,便解围道:“老太太,您这孙女儿您是知道的,见四丫头关着可怜,心一软,四丫头要什么她就买了呗。” 老太太抚摸着元熙的鬓发,笑着责问道:“你傻不傻呀?她要什么你就买什么?她要吃怎么不管她娘要?自己辛辛苦苦赚得钱,就这么白白的往外扔?四丫头倒是鬼精鬼精的,但凡是贵的好的就一概不让她娘花钱,又怕她老子责备,只管找几个姐姐要。” 元熙笑道:“若是在平常,我才不舍得呢,这不是看四妹关了好几天了,她怪想吃的,就给她买了。” 老太太同俞姨娘对视一眼,欣慰道:“我这个宝贝丫头啊,跟她娘当年一个样儿。”又搂住元熙,柔声道:“以后不许大手大脚的。” 元熙撅起小嘴,假意生气道:“我本来还有东西给您呢,叫您一说,我都不敢拿出来了。” 俞姨娘含笑:“老太太,这孙女儿可是不白心疼的,看样子还有礼物给您呢。三姑娘,快拿出来,让姨娘也开开眼。” 元熙一抿嘴,从袖中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扁盒,双手捧到老太太面前:“给您。”又取出一只长长的小盒子送到俞姨娘面前:“姨娘,这是给您的。” 俞姨娘一愣:“哟,这还有我的份儿呢,难为三姑娘还记挂着我。” 老太太盒子里是一对墨玉镯子,颜色厚重又极润,俞姨娘盒子里是一只双股白玉簪,簪首是两朵儿缠枝花。老太太微微垂下眼睑,半含笑意对俞姨娘说道:“这礼可不是白收的,这小丫头必是有什么事儿求我们。” 俞姨娘把玩着簪子,笑道:“任什么事儿也难不倒老太太,我只管白拿。” “说罢,是什么事儿?”老太太戴上镯子给俞姨娘看,老太太肤色白皙,配着墨色显得愈发贵气,俞姨娘含笑说了声好看,也转过头来望着元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元洁挨打 “把四妹放出来吧,四妹犯了错,但罚也罚了,关了这么多天,就饶恕她吧。”元熙侧目瞥见菊香,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放下盘子,便匆匆出了房间。 老太太的笑意渐渐散了,望着元熙有些发愁:“这些东西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少说要五十两银子,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替元洁讨个情?” 老太太这神情让元熙一怔。她早算到管祠堂的老妈子会把点心的事儿告诉老太太,到时候元洁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便多了一分厚脸皮。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何乐而不为呢?但老太太这样的反应,确实是元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俞姨娘也摸不着头脑,有些担忧的望着元熙,又问老太太:“三姑娘也是心肠太软,您别生气,元熙和四丫头感情好,这不是好事儿吗?” 老太太褪下镯子放进盒中肃然道:“郑氏娘儿三个,只有元月一个人懂事。元洁今天这个样子都是郑氏给教坏了。你不知道郑氏今天下午给三丫头送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连伙计们看了都笑话。晚上还要元熙破费,给她的女儿讨情。说到底她也算个长辈,算计银子竟算计到小孩子头上了,真是会打如意算盘!” 元熙心头一惊,下午的事儿只是店里几个伙计在场,老太太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老太太早在店里安插了耳目?那么,自己先前的一言一行,岂不都在老太太眼中?!元熙一阵心虚,弱弱的问道:“祖母,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并未察觉元熙的慌乱,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府里哪个院儿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俞姨娘有些笑不出来了,她早知道郑氏这爱占便宜的心思,但想到自己和她同侍一夫,有些话也不应该由她来说,便道:“老太太,郑妹妹怕也是有心无力,这才求到三姑娘,您就看在她疼女儿的一片心,别跟她计较了。” 元熙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情报是从郑姨娘那边传来的,老太太的耳目并非自己的四个伙计。幸亏不是当铺的人,否则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老太太平日里最喜欢行事周全,游刃有余的人,偏偏郑姨娘是个偷奸耍滑,专爱算计的主儿。她若无儿无女也就罢了,偏偏生了两个小姐,赶也赶不走,留下又惹人厌烦。老太太一直讨厌她算计,而这次竟算计到晚辈的身上了,难怪老太太会如此生气, 老太太愤慨的指责元熙道:“她真有诚心,这钱就该自己出,哪怕给个一二十两,好歹是片心意。五钱银子的一架屏风也有脸送,还是个当姨娘的!你干嘛花这冤枉钱?” 元熙低着头不说话,俞姨娘忙把元熙拉到一旁,对老太太赔笑道:“老太太,三姑娘心肠软,您是知道的,就算郑妹妹不求她,她也会给四姑娘说情的。再说,这事儿也不怪三姑娘,您不能让她好心好意的送礼物,还挨您一通责备不是?您看,三姑娘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确实找错了发泄对象,便叹了口气:“你说这事儿闹的,得了,咱们吃饭吧。 “祖母,我都答应四妹了,您就放她出来吧,咱们罚也罚了,四妹也知道错了,您就放她出来吧。”元熙拉着老太太的手,满怀期待的望着她。 俞姨娘也应和道:“是啊老太太,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三姑娘的份儿上,把元洁放出来吧。” 元熙是府里的嫡出小姐,若是她来求情都不放人,难免有人会对元熙说些地位动摇的鬼话。就算心里不愿意,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老太太总算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吩咐菊香去祠堂放人。元熙笑道:“好祖母,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从老太太哪儿出来,俞姨娘见元熙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宽慰道:“你也别多心了,老太太生气绝不是冲着你,只是太不喜欢郑氏和元洁的品性了。” 元熙点点头:“姨娘放心,我明白的。” 两人沿着鹅卵石小路一边走,一边闲聊。俞姨娘沉吟片刻:“其实老太太生气还有一点,她是担心你心肠太软,容易被人挟持利用。就像今天,郑氏假情假意的一求你,你就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给她们求情。要是在外面也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元熙停住脚步,眼珠儿骨碌碌一转,狡黠笑道:“姨娘也觉得我吃亏了吗?” “这我就不明白了。”俞姨娘也停住脚步,诧异得望着元熙。 “元洁自以为占了五两银子的便宜,却不知丢了自己的名声。郑姨娘自以为一分钱没花就让我替元洁求了情,却不知道她因为贪心占便宜一下子声名远扬了,连我当铺里的伙计都在笑话她。”元熙眨眨眼:“礼物收的是个情分,可这情分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和郑姨娘本就没什么关系,您不会因为我送您簪子而感谢郑姨娘,祖母就更不会了。所以,我实在不明白,我哪儿吃亏了?” 听元熙说完,俞姨娘吃吃的望着元熙,这才回味过来,仿佛是这个道理。她忍俊不禁的摇摇头:“三姑娘,方才老太太还说四丫头精明,原来你才是最精明的。” 俞姨娘忽然不说话了,元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竟是元洁气哼哼的跑来。不等元熙开口,元洁已猛地将元熙推倒在地,俞姨娘从没见过谁家的小姐回这么泼辣野蛮,一时间愣住了。再看元洁,已经掐住元熙的脖子,俞姨娘赶忙来拉架:“四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三姑娘好不容易求了老太太把你放出来,你怎么这样对她?” 俞姨娘扯着元洁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又把元熙扶起来,用手帕掸去元熙身上的雪。元洁红着眼睛,委屈不已:“你问她,不就吃了你一点儿破点心吗?到处传扬,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元熙冷笑一声:“四妹,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再说了,你要都要了,还怕人知道吗?” 俞姨娘知道元洁是个青红不分的主儿,但也不得不劝:“四小姐,快别多心了,姐姐给妹妹买了点心吃,这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再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是丫鬟提着点心进来,被人看见了,随口问一句,这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元洁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声音高亢得如同一只愤怒的公鸡:“是啊,她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呢?!谁替我考虑?还不是为了博自己的声誉,就不顾别人的名声?!” 元熙傲然弹去衣袖上的雪花:“我的名声本就不差,还需要博美名吗?四妹,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又想要利,又想要名?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你就是故意的,别以为你的嫡女我的就怕你,你这种有爹生没娘交的种,不就是仗着老太太吗?老太太还能护着你几天?打你怎么了?最多就是关祠堂,我跟你没完!”元洁说着便冲上来撕扯元熙的衣襟。俞姨娘一个人拉不住,不得已只能叫人。 “你给我住手!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生!”未曾谋面,先闻其声,卫东书大步流星的赶来,未曾站住脚,先给了元洁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的结结实实,元洁原地转了两圈才摔在地上。 元熙慌忙跪下。 “你跪什么,起来回话。”卫东书一把把元熙从地上拉到身后。 元洁猛然挨了一耳光,心里委屈阵阵,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爹。却引不起卫东书心里的一丝怜惜,他只淡淡的斥责道:“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行止无状的女儿!” 元洁虽然生的黑,但卫东书一个巴掌印儿在她脸上还是泛起一片潮红,想必这一巴掌手劲儿不轻。俞姨娘于心不忍,虽说元洁平行不好,到底还是个孩子,便劝慰道:“老爷,您消消气,四姑娘虽然不懂事,到底还是个孩子,您慢慢教给她,她会改好的。” 卫东书背过手,长长舒了一口气,低沉的问道:“元洁啊,你站起来,告诉我。刚才你说你三姐是什么?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元洁揉揉滚烫的脸颊,低着头不敢说话,偷偷抬起头观察卫东书的神情。冷不防又是重重一记耳光,元洁扑簌簌落下泪来,只能揉揉脸爬起来。接连又是左右开弓的几记耳光,元洁的脸颊一片红晕,嘴角也渗出星点血丝。 卫东书甩甩右手,这几个耳光打的他也跟着手疼。见元洁还没有求饶的意思,卫东书冷然问道:“有爹生没娘教这样的浑话是听谁说的?你方才说老太太活不了几年了是什么意思?你说?”卫东书有些难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动手打自己的女儿,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样粗俗野蛮! 元洁低着头不说话。‘有爹生没娘教’是她母亲郑氏对元熙的一贯评价,可她总不能把她亲娘供出来吧?至于老太太那句话,她虽是这样认为的,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解释,难道说,老太太已经日薄西山了?那样只会被打的更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一时心软 她死扛着不说话,卫东书的脸色便愈发铁青,俞姨娘忙拉住元洁,慌声对卫东书说道:“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成仇了。” “打死算完!”卫东书低声狠狠挤出几个字。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算了!”元洁忽然恶声恶气的吼了出来,眼里飘出的那种狠毒的神情如一把利剑刺进卫东书的心房。元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偏心她,就因为我是庶出,你们都瞧不起我。今天的事儿都是她害的,你还怪我!都是她到处说我爱占便宜,弄得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笑话我,你们满意了!” 卫东书惊愕的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天啊,这样一个人,竟是自己的女儿?! 卫东书强压着火气问道:“你三姐为了放你出来,前后花了六十两银子,她才做几天生意,能有多少积蓄?你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疼,一张嘴就要吃五两,你满世界问问去,五两银子要普通老百姓挣多久!你三姐为了哄你开心,也给你买了。你现在放出来了,听见下人议论几句就对你三姐大打出手,且不说你恩将仇报,就单说你是个小姐,还有没有起码的礼数规矩?!”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是故意花银子的,然后到处造谣说我爱占便宜……”元洁话为说完,被卫东书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这个不知死的东西!”卫东书气的双手发颤。元熙也吓了一跳,自己从来没见过父亲动这么大的气。卫东书脸上一阵胀红,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孽种!” “你三姐什么都没说,令儿也没说,这是祠堂看守你的人亲口告诉老太太的。你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伤人的畜生,还敢大谈诬陷?谁造谣?下人们说的不是事实吗?我看你就是爱占便宜,跟你娘一个样儿,若不是你品行有亏,哪个下人敢笑你?”卫东书一气,引得自己一阵咳嗽,俞姨娘忙扶住他劝慰。 元洁悄悄白了一眼,低着头喘粗气。卫东书见她仍旧没有一句软话,也着实再无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是死性不改,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动。卫东书愤然在元洁额头上戳了一下:“好好好,你就这样吧,听好了,六十两银子,从你娘的月例里扣,扣完为止。” 六十两?已经抵得上郑氏三年的月例,就算每年扣十两,还要扣六年!二十两银子应付开销已经够拮据的了,现在只有十两,日子还能过吗? “凭什么!我们又没让她花钱,她自己愿意花的,关我什么事?不就吃了她一口点心吗?五两银子我可以给,但剩下的凭什么要我们还?!”元洁已经红了眼,如一头莽撞的公牛,看见红布就四处乱撞。 元熙见她真的急了,想来元洁也吃过许多苦头了,看她这么绝望,元熙也有些心软:“爹,算了吧,银子是我自己愿意花的,不关元洁的事。” 元洁啐了一口,斜睨着元熙:“得了吧,要你在这里装好人?” “你!”卫东书恨不能几记窝心脚把她肠子踹出来好好理理,俞姨娘噗通一声跪着拦住了:“老爷,四姑娘还小,你千万别跟她计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呀?”俞姨娘一面低声斥责元洁:“四姑娘,的补品。这会儿夜深了,也没什么胃口。她摇摇头:“你倒一杯温水我喝。” 令儿往水中调了几滴槐花蜜,元熙一口气喝完,倚着枕头歇息。 令儿见她怪难受的,便心疼的责怪道:“小姐,要我说,你也是的,干嘛去替她挨打,反正她也不会感激你。您瞧,现在您伤了,她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真是让人寒心。” 元熙淡淡的笑了一下:“你没看见那个情形,所以不明白。我从没见父亲那样生气过,也从没见元洁那么害怕,那么倔强过。凡事都有个度,要适可而止。我本来也没想把她逼到这个份儿上,所以就心软了。” 令儿扁扁嘴:“我虽没看见,但也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了,根本就不是您在逼她。若只是点心的事儿,老爷还不至于这样生气,老爷气的是她们母女两个,老的奸猾算计,小的全无心肝。其实她只要跟老爷说几句软话,老爷那么好的脾气,一准儿饶了她,谁知道她又臭又硬。要是这么算,您受伤还得怪她呢。” 令儿说着,从架子上拿过一件家常月白色小袄给元熙披上,又替她紧紧被子,含笑道:“幸亏小姐您没事儿,大夫说了,安心休养几天就可痊愈了。老爷说铺子里的事儿,就先让大少爷去照看一下儿,您安心歇着就行了。” 大少爷成庸是个和俞姨娘一样菩萨心肠的人,性子又温文尔雅,一派儒生风度。让这样的人去对付当铺里那些老油条似的伙计,确实是难为他了。元熙摇摇头:“咱们明儿个还是要去店里。” 令儿纳闷儿道:“难道您还信不过大少爷吗?” 元熙摇摇头:“大哥人品虽好,就是性情太文雅了些,我怕刘天宝他们几个故意跟他耍滑头,赔了银子是小事,要是让爹对他失望,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次日元熙刚到店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句清脆的唱喏声:“湘妃竹笛子一支,当银五十两……” 令儿愤愤的哼了一声:“小姐,真让您说着了,他们又玩起试探这一套来了,看大少爷不懂行,他们连主子都敢蒙。”她忙上前掀起门帘,元熙缓身迈进:“听说阮二不想干了?” 刘天宝等四个都是一愣,大少爷成庸见元熙进来,忙上前扶她:“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养吗?怎么还跑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是你作死 元熙缓身坐下,对成庸笑道:“大哥,我本来想歇着的,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阮二和刘天宝跟我说,他们俩都不想干了,想改行,我这不着急忙慌的来成全他们吗?” 成庸自然没听明白,刘天宝和阮二两个都似炸了毛儿的鸡,异口同声的叫起来:“三小姐,您打哪儿听的,谁说我们不想干了?” 元熙端过茶盏,撇清茶叶,淡然笑道:“哦,这么说我记错了?” 刘天宝和阮二频频点头:“是是是,您一准儿记错了。” 元熙饮了一口茶,又道:“那也不对呀?我明明记得我说过,我不养闲人。你们现在,一个装着不会唱喏,另一个装作听不出来,是不是藏着掖着?我大哥不跟你们计较是体恤你们,你们还当我大哥是好糊弄的?” 刘天宝和阮二两个人都噎得说不出话,沉默了片刻,慌忙跪倒在地,对着成庸一阵磕头求饶。成庸茫然望着元熙,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元熙冷笑道:“你们也别求我大哥,我大哥是菩萨转世,十世修来的善人,你们一求他,他准原谅你们。可是,等我大哥一出这个门儿,我照样饶不了你们。” 元熙这话说的很含蓄,刘天宝和阮二也是人精中的头筹,自然听得懂元熙的暗示。纷纷对着成庸抽起自己的嘴巴,互相数落不是,成庸见他们实在狼狈,便道:“好了好了,三妹,你看他们也是诚心悔过,我也不怪他们了,你就饶了他们吧。” 元熙温然向成庸望了一眼,又厉声对刘天宝和阮二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厉害,弄得我就算有病也得到这店里养了。话说回来,这种把戏以后你们要是敢再犯,可就没有以后了。” 成庸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想聊些别的话题:“你伤的可好些了?晨起我见四妹在你院外逛,她可是去瞧你了?” 元熙摇摇头,向令儿望了一眼。令儿也面含疑惑:“晨起我去给老太太送东西,也瞧见四姑娘了,只不过她没来我们这儿,她去的那个方向是大小姐的住处,您肯定是记错了。” “是么?那许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解了。”成庸抿了一口茶,茶已经微凉,入口苦的发涩。成庸皱皱眉,将茶盏放下了。 元洁昨天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刚听到些消息,便是往尤姨娘房中去的。元熙心里有些不快,但也不难理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好心和退让的。更何况,以元洁那性格,就算她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率先认错。元熙一招手,叫刘天宝拿了账簿来,不再去想元洁的事儿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元洁也不知该怎么收场才好,毕竟她不是长女也不是嫡女,什么特殊的身份低位也没有,对她也不需要忌讳什么场面上的事儿。虽然父亲正妻已故,家中的三个姨娘平起平坐的,但事实上,父亲却不是一碗水端平。尤氏和俞氏两个都有儿子,而她的母亲却只有两个不得宠的女儿。无论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她都是挨不着的。 从前尤氏待自己还好,自从出了花穗的事儿后,尤氏也不怎么搭理她了。原来对自己好言好语的大姐,现在也不愿和自己说话了。眼下自己又得罪了元熙,她是嫡女,老太太的心肝,风头又盛。自己一时间还真成了孤立无援,四六不靠的主儿了。 “四小姐不如先回去吧,大小姐和姨娘去掩梅庵给三姑娘烧香去了,要晚膳前才能回来呢。”元嘉房里的小丫头淡淡的说道。 元洁摇摇头:“我坐在这里等就好。” 小丫头们相互一对视,纷纷散了,做自己的事儿去了。虽说奴不欺主,但自家主子被罚月钱的事儿,做下人的多少也知道些内情,因而也不待见元洁。元洁呆呆的在元嘉房里坐了一整天,小丫头们只给上了一盏香片。待元嘉回来的时候,元洁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元嘉半含怒容:“不是吩咐了不要留客吗?怎么说了不听?这会儿太晚了,你去回了四姑娘,就说我累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小丫头亦是委屈:“大小姐,奴婢们就是这样说的。奴婢们怕她不走,点心都没上。可四姑娘丧魂落魄的,不吃也不喝,就要等您回来。奴婢们也是束手无策呀?” 尤氏退下外衣,坐在炉边烤火:“罢了,她既然急着见你,你就去见见嘛,看看她要说什么。” 元嘉也在炉边坐下:“我不去,她是个脑子不开窍的,见了她我说什么?昨天他把爹气的不行,今天又来招我们。看来我们也得学学三妹,给她点儿脸子看看,她就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了。” 尤氏冷笑一声,接过茶杯:“每天泡在我们这里,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难道都是该她的?现在到了她出力的时候,咱们一脚踹开她就太便宜她了。这人啊,在什么地方贪心,就会死在什么地方,这话绝对错不了。” 元嘉缓缓回过神儿,仔细琢磨着尤氏的话:“您的意思是说,让元洁替我们……” 尤氏伸出一根柔软的指头,压住元嘉的嘴唇,示意她不再说下去。拉起元嘉的手:“走吧,咱们看看去。” 尤氏和元嘉刚一进门,元洁似忽然还了魂儿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尤氏同元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元洁拭泪。尤氏含笑道:“出了什么事儿,竟哭的这样伤心” “姨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卫元熙受了伤,现在爹肯定恨死我了。”元洁哭的忘乎所以,倒把尤氏和元嘉两个人给哭愣了。 元熙受伤的事儿她们倒是听说了,白天也美其名曰的去替元熙祈过福了。这事跟尤氏本没什么关系,上次罚月例的事儿,元洁还未曾有过愧疚,这会儿反倒跑来为自己求出路。 尤氏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挤出一点笑意:“不如你去给你爹说几句软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元洁戛然止住哭声,露出几分坚毅:“我不,我就是一个说不出软话的人,姨娘,您也是知道的。” 元嘉暗自撇了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很有骨气一般。说穿了,还不是人蠢又矫情?元嘉话音间已有不耐烦,敷衍道:“那你就去给三妹赔礼,顺便谢谢她救你一命。” 元洁点点头,又问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我怎么同她说呢?” 尤氏转过身,用小蜡簪挑灯花玩儿,心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物?元嘉道:“你就直接同她讲,谢谢她替你挨了一脚,不然受伤的就是你了。这么简单的话也不会说吗?” 元洁若有所思:“我就进屋直接和她说吗?会不会太尴尬了一些?” 元嘉已是不耐烦至极,恨不得马上下逐客令:“那你就先送她个什么东西,再同她说。” 元洁来了兴致,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忽然叫尤氏:“姨娘,您说我送她个什么东西好?我感觉我的东西都不怎么合适。”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我的东西不合适送人,你有没有什么可送的,给我一两件来凑数?尤氏心中一颤,手中渐渐发力,将挑灯花的铁簪紧紧握住。但尤氏毕竟是尤氏,再生气也不能挂在脸上,因而面不改色的问道:“那你看,姨娘这儿有什么合适的吗?” 按理说,正常人听了这话,一准儿觉得臊皮,连连拒绝,但元洁的心思本就和常人不同,说出的话也更加不同凡响:“姨娘有什么?我先看看,然后挑一个送她。” 元嘉愤然站起身,被尤氏一个眼神给压住了。尤氏含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到你姐姐房里,把你姐姐的首饰好好挑一件送她就是了。” 元嘉本就恨元熙恨得牙痒痒,现在要因为元洁把自己的首饰送给元熙,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但尤氏还是将她的火气压制住了,拉过元洁赔笑道:“算了,这会儿夜深了,等我让丫头把你姐姐的东西拾掇拾掇,挑几件好的,明儿给你送去。” 将元洁送走,元嘉恨意难消得指着门口,赌气道:“娘,你干嘛这么给她脸面,她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还要把我的东西送给元熙那个小贱人!” 尤氏也咬咬牙,在元嘉脸上轻轻抚弄一把:“嘉儿,娘就是要你知道,你永远都不可以输,一旦你输了,连元洁这样的烂人都会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娘还要你记住,忍辱才能负重,元熙不是给我们送药嘲讽我们吗?我们也让元洁给她添添堵,她那个伤,不是最忌讳动气吗?你现在去赵妈妈房里,挑件像样的东西出来。” 元熙的伤在心口,眼下都是吃些活血化瘀的药。若是大动肝火,恐怕会伤上加伤。元嘉惶然大悟,笑道:“我懂了,娘,您的意思是……我这就去找首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新生疑窦 元嘉从赵妈妈房里找了一件七成新的玳瑁步摇,这东西是赵妈妈常戴着,不说是府里的人几乎都见过,元熙是绝对见过的。元嘉拿过一个大红首饰盒子,用红绸带子封好,叫人立刻给元洁送过去。 做了件一吐怨气的事儿,元嘉也觉得心情爽朗,晚膳有清炖老鸭汤,喝着很是爽口。尤氏含笑替元嘉盛了一碗鸭汤:“以元洁那个脑子,现在应该已经把东西送到卫元熙面前了。这鸭汤炖的好,多喝点儿,等下闹起来,咱们才有力气看戏。” 元嘉喝了两口汤,笑道:“我现在真想看看元熙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这样看来,元洁虽是个烂人,倒还有点儿用处。” 尤氏夹了一筷子腐竹丝送入口中吃了:“元洁这种人,咱们犯不着跟她动气。这种人是个双头枪,用不好就两头伤人,咱们要做的,就是用好这杆枪,伤该伤的人,又要护住了自己。到了万急的时候,她还可以做咱们的挡箭牌。”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屋来:“姨娘,大小姐,府里出事儿了。三小姐吐血了,老爷老太太都急坏了。” 元嘉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惊讶的是她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喜的是她也让元熙尝到被人嘲讽的滋味。相比之下,尤氏便显得老练多了,只略微觉得纳罕:“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小丫头不明就里,照实回答:“听说是怒急攻心才吐了血,紫宸阁的人都说是四姑娘气的,现在郑姨娘和四姑娘二姑娘正在三小姐院子里跪着请罪呢。” 没想到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尤氏心中暗喜,站起身,掩住笑意:“走吧,咱们也探望探望去。” 紫宸阁里乱做一团,一进门儿就能闻见茶房里的药味儿,小丫头们忙里忙外,有人从房里端着几块带血的帕子出了。 夜幕下,三个人影一高两低的跪在院子里。尤氏暗自发笑,原想气气元熙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有这等作用,想来也是好事,谁叫郑氏在自己事发的时候添油加醋呢?都不用自己再设计陷害,她们自己就送到枪口上来了。 尤氏在郑氏母女身旁停住脚,好似意外的问道:“郑妹妹这是怎么了?三姑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元洁刚要开口,便看见母亲那张阴霾重重的脸,仿佛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她一口咬死一般。元洁眨巴着眼睛,把到嘴边的委屈又咽了回去。 忽然见京城的张神医背着药箱从房里出来,元嘉忙上前细问:“大夫,我三妹她怎么样?” 张神医一捻胡须:“情况不妙啊,三姑娘呕血不止,或有急怒攻心的缘故,不过我看更像是中毒的迹象。具体事宜,我已对老爷说过了,小姐,我还要去煎药,先失陪了。” 中毒?!元嘉刹那愣住了,难怪会闹到吐血这么严重。自己也只是想气气元熙,没想到元洁的手段更狠辣,竟想直接毒死元熙!这般歹毒的心思,从前自己真是小看她了。元嘉惊愕的望向母亲尤氏,尤氏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郑妹妹,我可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还有这份儿心胸!”尤氏话音一落,郑氏猛醒,卫元熙是府里唯一的嫡出,也是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若是有人打起她的主意,便和争家产无异。郑氏猛然哭道:“老爷,我冤枉啊,您听我解释!” 元月蹙起眉斥责道:“娘,别喊了。爹和祖母已经够心烦了,您就别再给他们添乱了。等爹叫我们,我们再好好跟爹解释。” 郑氏自觉的不占理,只是低声嘟囔:“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教训起我来了。”元洁叹了口气,揉揉自己跪的冰凉的膝盖:“哎呦,烦死了,关你什么事儿啊?” 元月倒是懂事,只可惜摊上这么没用的娘和妹妹,这辈子想翻身,可就难了。尤氏同元嘉相视而笑,进了元熙的卧房。 尤氏小心翼翼的在老太太身边站了,同丈夫简单的点点头,又往帘子后面瞧了一眼,见元熙睁开眼睛望向她,尤氏忙把脸别了过去。这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府里还有什么人比自己还恨她吗?尤氏心中也是一阵纳罕,下毒这种事,到让别人先想到了。 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尤氏如履薄冰的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方才听大夫说中毒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含恨哼了一声:“我倒想问你呢?这发钗是怎么回事?” 元嘉松了口气,言简意赅的答道:“哦,四妹说,想要一件闲置的首饰,赵妈妈正好有一件,就拿给四妹了。”说着她故作不解,反问道:“话说回来,这东西怎么跑到这来了?” 老太太蓦然望向元嘉:“这么说,这东西连盒子一块儿都是你们的?” 元嘉故作惶恐的点点头。她其实心里清楚,反正元洁和郑氏母女是一对儿没脑子的,那院儿里唯有一个元月还能和她们斗上一斗,偏生元月性格冷淡,崇尚明哲保身,断然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郑氏母女就算磨破嘴皮也别想栽赃她卫元嘉! 老太太怒极,一挥手将簪子连盒子一起打落在地,用手指着元嘉斥责道:“你好狠毒的心!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把你妹妹毒死!” 元嘉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顷刻滑落两腮,哭道:“祖母别生气,孙女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还请祖母明察。” 卫东书漠然坐在一旁不说话,元嘉忙拉住他的衣角求饶:“爹,求您跟祖母说说,女儿真是冤枉的,四妹说要首饰赏人,女儿想着,母亲才被罚了月例,应该节省度日。这才没舍得把好首饰给四妹,想着反正是要打赏下人,也不忌讳新旧。可这簪子和三妹中毒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三妹为什么会中毒?这事儿女儿真的不知道,您要相信女儿呀!” 尤氏也跪在一旁,随声附和:“是啊,老爷,老太太,媳妇承认,元嘉平时是和三姑娘不大和睦,但姐妹之间磕磕绊绊也是有的。再怎么磕绊,也不至于对亲妹妹下毒手呀?” 卫东书心肠一软,忙又忍住了。他本心里是希望元嘉说的都是真话,但眼下这情形,谁是谁非还真不容易辨别,便厉声问道:“你不知道?我问你,这簪子上为什么会有十八反的药粉?” 文献记载,中药中有十八味药物是相克的,故名十八反。人若是误用相克的药物,轻者病重,重者身亡。元嘉一愣:“什么十八反?” 尤氏忙将自己和女儿摘干净,道:“老爷,老太太,嘉儿不通药理,这是府里都知道的。而且嘉儿连三姑娘近来吃什么药都不知道,又怎会找相克的药来害人呢?可见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还请老爷老太太替我们母女做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毒确实不是尤氏母女下的,凭她们的口才,能找出一百种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老太太也觉得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便叹了口气:“你们起来吧。” 老太太坐的久了,觉得肩痛,喊了菊香替她揉肩。半晌,老太太突然问菊香道:“你是在四姑娘房里待过的人,你说说,她们母女三个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吗?” 菊香一怔,手上忽然停住了。 这话倒让她不好回答,实话实说,元洁愚蠢,郑氏心术不正,除了元月,那院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但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自己是个下人,外面跪着的又是她曾经的主子,她就这样公然说旧主的坏话,老太太免不了会心生不满。但若是替她们说好话?菊香默默的揉揉自己的脸蛋,想起曾挨过的雨点儿般密集的耳光,又对不起自己。 “老太太叫你说,你说就是了。”卫东书催促道。 菊香低头踌躇不安道:“老爷,菊香毕竟服侍了四姑娘一场,这话不好让菊香来说吧?” 尤氏心头暗笑,这丫头虽一句没说,却把什么都说明白了。绷不住一颗看戏的心,也想为火堆添几把柴,尤氏叹口气,无奈道:“也确实难为菊香了,四姑娘是她以前的主子,就算打了骂了,也都是情理中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卫家又是京城的大户,家中若是出了什么下毒害命,手足相残的事儿,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老太太好面子,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查,只得当做没事儿人一样,把这事情压下去。这样一来,郑氏便是连个辩驳的机会也没有了。想到这儿,尤氏紧紧咬住嘴唇,忍住了她那呼之欲出的笑声。 老太太笃定主意道:“元洁这性子,确实应该好好管束一番。咱们卫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但在京城也是有一号名声的,咱们家的小姐都像元洁这样行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元月出手 老太太把眼睛望向卫东书,他正在出神,见老太太看他,想都不想,忙点点头:“您说的是。” “既然你也赞同,我看就让元洁去荣华庵住上一阵子,佛法最能怡情冶性,正好收敛收敛她那暴躁的性情,倘若她能再学会一星半点的礼仪,就更好了。”老太太说完,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告诉郑氏,给她准备准备,明日就动身。” 元嘉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荣华庵在什么地方,京城周围有名的寺院颇多,什么水镜庵,什么天玄寺,什么富安寺。好像京城周围就没有一个叫荣华庵的地方。便问道:“祖母,荣华庵是哪儿啊?” 卫东书淡然道:“东南方向,一百里的榕华山年少吐血,这一辈子几乎就是断送了。可是她为了斗垮元洁,竟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真是愚蠢。” 元嘉插嘴道:“她这愚蠢也不是毫无作用,起码可以博我们一笑。真希望她们再斗上几次,斗个两败俱伤。” 尤氏欣然一挑眉,不以为意的喝着茶。 赵妈妈顿了顿,心中萌生疑窦:“方才小姐来我房里找首饰,老奴听说东西是要送给三姑娘,就动了点儿手脚……那十八反的粉末儿原是我撒在盒子里的……姨娘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咳咳……”元嘉一不留神,茶水呛在喉口,引得她一阵剧烈咳嗽。本以为是元熙要害元洁,自己给自己下了药,没想到,这药竟是赵妈妈放的! 尤姨娘惶然攥紧拳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万一我们没有准备,岂不是要出大事?” 赵妈妈眉心紧蹙,肃然跪下:“我怕姨娘和小姐知道了,在老太太面前反而会不自然,就悄悄瞒下了,想等你们回来再告诉你们。老奴还有另一重考虑,万一老太太要查,老奴就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姨娘和小姐。” 尤氏同赵妈妈一对目光,心中一紧,无力的摆摆手:“你起来吧。” 尤氏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既然药是赵妈妈放的,元洁和郑氏就肯定不知道,至于元月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而元月,不仅没有怀疑真伪,反而一口咬定药是元洁下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没法儿怀疑她的话。她根本就没想要为她的母亲和妹妹辩解一二,有她来落井下石,郑氏和元洁想辩白都没人相信。 元嘉望向赵妈妈,脸上透着一股狠劲儿:“只可惜,没能把那小贱人毒死,否则就是一箭双雕了。” 回想着元月在老太太面前哭泣的模样,尤氏心中刮起一阵飓风。只觉得那柔柔弱弱的一张脸下面透着一阵阴森森的狠意。难怪,难怪方才她阻止郑氏哭闹。 “一盘棋才刚刚开始,这么快的自己暴露出来,未免太心急了吧?”尤氏不屑的哼了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你想当出头鸟,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打了。” 尤氏说着,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嘉儿,我记得元月有一支红玉累丝偏凤?” 红玉累丝偏凤?那日被她生生抢去风头,元嘉岂能忘记?点点头:“母亲,您的意思是,要对元月做点儿什么?” 尤氏笑而不语。 “元月心思聪慧,若是能把她拉到我们这一边,我们就多了一位得力干将。”元嘉坐到妆台前,开始一支支的取下头上的首饰:“我看不如找个由头结交一番,娘,您说呢?” 尤氏站在元嘉身后,从背后环住女儿的肩头。望着镜中的女儿,心中愈发疼爱。人人都说三姑娘生的美,但看看自己的女儿,绝对是丝毫不显逊色的。 尤氏含笑替元嘉落饰,淡淡说道:“以她的性情,怕是根本瞧不上我们,人家是直接奔着老太太去的。看着吧,以后说不定,府里第二个自立门户的,就是这位二小姐了。” 元嘉撅噘嘴,从妆镜盒中取出梳子梳理头发:“娘,你说老太太怎么就不喜欢我呢?难道我真的不如别人?” 尤氏握住元嘉冰冷的手,信然说道:“她既然看不起我们,那我们便将她看得起的,一个一个的除了。到时候有族老的支持,这偌大的家业谁能继承?只有你,卫家大小姐,独一无二的大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清晨送香 次日清晨,元熙还睡着,院中只有几个昏昏沉沉的小丫头在做着每日必要的洒扫,令儿打了个呵欠,伸手将发间一支绒花扶正,懒洋洋的从房里走出来。 忽然见廊下有个身影坐着,令儿一招手叫了小丫头来问,才知道,元月一早晨就坐在这儿了。令儿忙上前笑着施了礼:“二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坐在廊下,这群小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竟让二小姐在冷风里吹着。” 令儿将元月扶进房中,嘴里还不住的嘀咕:“若是冻坏了二小姐,我非把她们打发到洗衣房里去做苦力。” 元月轻轻嘘了一声,道:“三妹还没起吧?别吵醒她了。”元月挑起幔帐向里面瞧了一眼,便把令儿拉到外房去了。 令儿将桌上的新茶给元月倒了一杯,又拿了些果子给她,可元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什么也喝不下。令儿含笑道:“要不把二小姐先坐着,我把小姐叫起来?” 元月摇摇头:“三妹身子虚弱,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来只是想问问她的病情,问你也是一样的。她昨天夜里可好些了?” “好些了,我替我们小姐谢谢二小姐关心。”令儿笑盈盈的从小青瓷罐子里挑了一勺玫瑰蜜,点进元月的茶盅里。 元月略有些心虚,淡淡应了一声。令儿忽然想起,昨夜元月住在老太太处,便笑道:“二小姐昨日睡在老太太那里,可还习惯?” 元月垂下眼睑,微笑着点点头:“老太太待我很好,都是借三妹的福气。”半晌,她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老太太叫我住下,不必搬回去了。是三妹帮我,我心里也知道,三妹待我亲近,所以老太太才肯高看一眼。说起来我真得好好谢谢三妹。” 说着,元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筒,上面贴着安神香三个字。元月把香递给令儿道:“这是昨儿老太太赏的,我记得,三妹一直梦魇,想来,这香三妹是用得着的,所以就带来了。虽然说,现在三妹还在吃药,但我找人问过了,这香温和,又不与药性相冲,三妹爱香,用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令儿打开木筒,一阵细细的幽香从筒子里悠然飘出,一看便知道是上等的好香料,二小姐平时没有什么好东西,刚得了些上赏赐,便马不停蹄的往这儿送,可见她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不枉元熙待她好。令儿心里一阵温热,又含笑道:“那我便替我家小姐谢谢您了。” 令儿原想留她吃饭,但元月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上头,聊了一阵,便匆匆离开了。直到太阳高过院墙,元熙才翻了个身,坐起来。令儿已将那香点燃了一支,元熙皱皱眉忽然心中一惊,再向四周看看,自己还是身在紫宸阁中,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这香气的味道,竟和萧容深书房中的味道是一致的!恍惚间元熙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和亲王府那个虎穴龙潭!元熙将床帐掀开:“令儿,你弄的什么香?” 令儿进了暖阁,见元熙气色好多了,便笑道:“看来昨天大夫的药不错,小姐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您不知道,您昨天吐了好多血,真是吓人。” 元熙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元洁送来的盒子里,有一味十八反的药,她一打开盒子便知道了。只不过是过于寒心,才故意沾了那药。前一世在和亲王府,那个炼丹的方士教过她不少,所以,她至少是熟谙药理的,又怎么会不及后果?只是记得,这两味药一冲,表面上很严重,其实恰好起到一个吐净瘀血的功效,而且,寻常大夫又诊断不出,这才想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是么?我昨天吐血了?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元熙口是心非的说完,站起身往外走。 “三小姐,小心起猛了头晕。”令儿追上去,将一件家常绿萼纹样的缎面儿小袄披在元熙身上:“可不是,老爷看了都吓得一头冷汗,更别说老太太了。四姑娘也是,竟这么狠心,明明是她做错了,咱们都不计较,她还没完没了的,竟下这么狠的手。” 元熙坐在妆镜面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形容消瘦了不少。也难怪,这一阵子,府里闹腾的确实太厉害了。元熙忽然记起那香,便问道:“这香味儿怪的很,你从哪里弄的?” 令儿嗅嗅味道:“怪吗?我倒觉得挺好闻的,比咱们平时用的那个百合香的味道还要好呢。” 味道确实不错,记得前一世里,萧容深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是他最爱的味道。前一世里痴痴傻傻,只觉得那是世上最甜美的气味,而今闻到,只觉得是苦涩,是铜臭和血腥的气味。 “是老太太赏二小姐的,二小姐一大早就给咱们送来了,说这个香和您吃的药不相冲,病中也可以用的。”令儿取了梳子在元熙头上轻柔的梳理着:“您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喜欢?是的,非常不喜欢,甚至是憎恶。元熙淡淡的吩咐道:“去灭掉。” 令儿敛去笑意,低头哦了一声,端了杯茶水,把香扑灭了。元熙忽然觉知:“老太太为了什么事儿赏二姐?” 令儿长长地嗯了一声:“二小姐住到老太太那儿去了,大概是为了让她住的习惯一些吧?” 一夜不见,元月竟住到老太太房中去了?元熙心中一阵纳罕:“为什么?” 令儿心思单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低着头,小心的移动梳子:“昨天您一吐血,老太太和老爷都动了大气,说四小姐心性不正,要四小姐去一百里外的什么荣华寺去修身养性,学习佛法。郑姨奶奶心里不高兴,在外面骂骂咧咧的。二小姐一直哭,说没看住四小姐,对不起您之类的,大概是怕二小姐回去受气吧。所以老太太一心疼,就要她住过去了。” 元月哭的厉害,必然是心里知道些什么,看来毒是元洁下的不会错了。元熙闭目道:“那元洁一走,二姐回去岂不还是要受气?” 令儿道:“想也不会,二小姐早晨来的时候说,老太太已经让她永远住下了。看来郑姨奶奶就算想找一个出气筒,也只能对小丫头们了。” 永远住下?元熙眉心一蹙,这样的结果反倒不正常了,倒像多了些刻意的成分。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元月并非池中之鱼,绝不会甘居人下。前一世的她也是如此,只是不像这一世里,机会来的这么快。 “把窗子打开,把气味散散。” 令儿应了一声,将暖阁的门也敞开,冷风阵阵吹入房中。 “小姐,若是不喜欢这香,我拿出去扔了吧。” 令儿说着便要把木筒扔掉,元熙忙伸手拦住了:“不必,二姐一片好心的送东西给我们,随意丢弃,岂不伤了二姐的心?你小心收着就是了。” 令儿没再说什么,将香盒儿放回桌上,细心的替元熙盘发髻。暖阁外的两个小丫头,提了食盒进来,见房里没人,两人竟肆无忌惮的聊起闲话来。 “听说没,二小姐昨儿一出苦肉计,哭的老太太心都软了,直接把二小姐接到身边住。我看往后,咱们府里又要多一个厉害主子了。” “可不是,要说这二小姐还真是有心机,一开始就跟着咱们小姐,她那些好东西,多一半儿都是咱们小姐赏的,将来她成了气候,怕是要把咱们小姐甩了。” “我看有可能,她那样扒高踩低的人,等哪天爬到咱们三小姐头上,非得过河拆桥不可,你就瞧着吧。” 令儿皱起眉,咬咬牙没说话。元熙轻声吩咐道:“告诉管事的,这两个丫头不懂规矩,调她们去干粗活。” 令儿转身一阵犹豫,又折了回来。元熙见她不动地方,问道:“你怎么不去?” 令儿踟躇一阵:“小姐,您不觉得,她们说的其实有些道理吗?二小姐这个人心机不浅,她若是也像大小姐一样对付我们,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再说,她明知道老太太最宝贝的是您,还要去老太太身边争这份宠爱,是不是有点儿心机叵测呀?” 元熙并不在意这些,拿过装香料的小木筒,闻了闻:“二姐从小就不受重视,非长非嫡,父亲对她的关心本来就少,她那个娘和妹妹又是极不懂事的,她难得有舒心的日子过。而今,她能住到老太太身边,是她的福气,就算是故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父亲的女儿,想得到祖母的宠爱,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令儿低下头:“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万一她……” “没有万一,祖母是明白人,二姐只是想在这个家里找个靠山,不想再受欺负,这一点,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二姐也怕我介意,所以起了个大早,来给我们送东西。其用意,就是告诉我们,她无意争宠,只想要安身立命。”元熙取了黛石,细细描了水湾眉。 令儿还在思量,元熙笑着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去?办好了赶快回来吃饭,今天还要到熹茵堂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再见六爷 “哟,干妈,是哪阵香风把您老吹来了?”、 元熙早在门口就看见兰太太的车轿。都说兰家家大业大,进出内外都讲究排场,现在看来,四五个家丁,三两个丫鬟,这阵仗果然不小。 听见元熙叫她,兰太太伸手将元熙拉到身边坐下,抚摸着元熙的脸颊含笑道:“瞧瞧,这才几天不见,人竟瘦了一圈儿。我听说你病了,特意给你带了一盒洋参,你们年轻姑娘补身子,吃这个最合适了。” 那盒子便已描金绘彩,更别说那盒子里的洋参了,左右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看这架势,不难猜测,兰太太必然有事相求。元熙叫令儿把洋参收了,笑道:“那女儿就谢干妈赏了。您说您也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丫鬟过来吩咐一声,我到您哪儿去便是了,何必大老远亲自跑一趟呢?这大冷天的,再把您给冻着了。” 兰太太一双玉手捂得热乎乎的,紧紧拉着元熙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件大事儿,原想找你爹的,可又听人说,东书先生为人清高,最不愿和我们这些为官做宰的人来往。所以就想到你了。” 兰太太这一席话绵里藏针,但也透着一股巴结的味道。想来这是一的民女,应该是不懂规矩的,悔之悔之。 所幸兰太太没太在意,萧容润也没有刨根问底,这才让元熙松了一口气。 “我说兰太太,本王吩咐兰成杰去找一个古董,不是找一个姑娘,你们这唱的哪一出啊?”萧容润撇清悬浮的茶叶,饮了一口茶。 兰太太陪笑道:“是,我家夫君确实是这样吩咐的。但妾身心想,六爷您贵人眼高,我们找的东西您怕是看不上。三姑娘是大商行卫家的嫡出小姐,卫家是靠收古董发的家,三姑娘又得了卫家的真传,在行里小有名气的。妾身是想,请三姑娘陪着王爷您挑挑,所以就把三姑娘带来了。” “哦?你能掌眼?你满十五岁了吗?”萧容润满心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了元熙一圈儿,好像元熙本身就是一只古董。 兰太太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赔笑道:“王爷,您别看三姑娘年纪小,她掌眼的功力,连古董贩子都怕,实在不行,还有她爹呢,这事儿交给她准没错的。六爷,您就尽管吩咐吧。” “那感情好,”萧容润站起身,从桌上拿起马鞭,冲兰太太一指:“既然这么着,兰太太,您就请便吧。” 兰太太心领神会,萧容润摆明了不想让她留下来碍眼,拉过元熙嘱咐两句,便带着丫鬟仆妇乘车离开了。元熙望着兰太太的背影,不由得扁扁嘴。她走得倒是安心,若是自己把六爷哄得开心,她必然能从中获取不少利益,至少她丈夫从此便有了六爷这位靠山。但若是自己把萧容润的差事办砸了,她就可以把全部责任都推给自己,她倒是可以全身而退。 “三……姑娘?不行,这称呼太拗口了,本王还是叫你名字的好,你叫什么来着?”萧容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元熙身边。 “回六爷的话,民女叫卫元熙。” “哦,元熙,那咱们就出发吧。”萧容润推开房门:“这古董行的事儿本王不熟,你记得帮本王淘一件上好的玉雕,最好能有些来历,寓意吉祥的那种。” 玉雕?元熙依稀记得,萧容润并不喜爱玉器,他所喜欢的都是些骏马宝剑或是新鲜的玩物。而宫里喜欢玉雕的人……难道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宽宏大量 是了,一定是她,太后!算起来,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的寿辰,她和祖母是同一天生辰,前一世从萧容深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元熙还惊讶了许久。 太后最爱玉器,宫里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朝各代的名贵玉器。当今皇上又是有名的孝子,宫中造办处只要一得了什么上好的玉原石,便先请能工巧匠雕琢。而太后也是宫里唯一全部使用玉石做杯盘碗盏的主子。 元熙悄悄叹了口气,太后的大寿,萧容润想送一件古玉雕给她,确实是孝顺至极。只可惜,太后终究无福消受,在寿辰的前一天便溘然长逝。当今皇上痛苦不已,不仅将太后宫中的玉器全部陪葬,还着六爷萧容润亲自采办一块巨大玉原石,制成一方玉棺,用来存放太后的遗体…… “玉棺……”元熙暗自出神,这是个天大的商机,前一世,父亲将玉原石卖给朝廷,一笔就赚了四百万两银子,而且朝廷还加恩,使父亲一跃成为皇家造办手下的皇商之一。但若是……若是不收那四百万两银子,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喂喂喂,你在嘟囔什么呢?什么玉冠玉冠的,我又不是送给男人,你得挑一件女人喜欢的。”萧容润没有察觉到元熙的异样,他只是满心欢喜的给自己的皇祖母采购大寿所用的礼品。 “哦,没什么,民女还以为,王爷想送给其他王爷呢。”元熙口是心非的答道。 “你也不必民女民女的,在本王面前没那么多的规矩,就以你我相称,上马吧?”萧容润把元熙带到方才那匹黑马边上。 只有一匹马,元熙心中一阵纠结,不管前世是什么关系,只论眼下,她是一个普通百姓,难道自己上马,让王爷为她牵马坠蹬吗?元熙摇摇头:“还是王爷您上马吧,民女走路就可以了。” 萧容润笑道:“难道我堂堂一个皇子,要你一个小姑娘给我牵马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见元熙迟迟不肯上马,容润恍然明白,他虽没什么架子,但也没人敢真的把他看做常人。一招手吩咐道:“秦顺,上阁后院有马,你去再牵一匹来。” 方才那个喂马的侍从听了,迈步进了上阁,半晌,从后院牵了一匹稍微矮小一些的马来。萧容润道:“你骑这匹矮的。”说着,一伸手把元熙扶上马背。 萧容润从秦顺手里接过黑马的缰绳,正要上马,却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给按住了。秦顺喝道:“放肆,哪儿来的刁民,敢对六爷如此无礼?” 萧容润一摆手,示意秦顺退下,又问道:“我认得你,你是跟元熙姑娘一起来的,是不是?” 元熙低声斥责道:“刘天宝,你还不放手,这是六王爷,你不要命了你?!” 刘天宝讪讪的松了缰绳,退在一旁:“小姐,我帮你牵着,您记得抓稳缰绳。” 萧容润有些尴尬,他并没打算带着刘天宝一起走,之所以选择骑马,就是为了赶紧甩掉这些下人。秦顺早就习惯了,知道主子最烦得就是被一群下人前呼后拥,因此根本没打算跟着一起去。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想和元熙姑娘单独走走。” 萧容润这一句话如鸿毛落水,激不起半点儿涟漪,刘天宝仍死死抓着元熙的缰绳不放,元熙也察觉出萧容润的脸色不大对,便吩咐道:“刘天宝,你先回去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不成的,三小姐,老爷刚吩咐过,要我们注意三小姐的安全。”刘天宝这话分明是说萧容润不是好人,就连秦顺也听得出来,但他刚一瞪眼,就被萧容润给压制住了。 容润本来没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不喜欢下人在身边那种拘束的感觉,但刘天宝的话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他再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 元熙也尴尬的笑道:“没事的,和六爷在一起,怎么会不安全,你先回去。” 刘天宝纹丝不动。 “诶?元熙姑娘,你东西掉了。”萧容润忽然说这样一句,刘天宝忙回头去找。他才一松手,萧容润猛然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匹受惊,一跃而起,扬起四蹄一路狂奔。路人纷纷躲闪,元熙从未骑过马,被这猛地一鞭子吓得不轻,只能死死抓住缰绳,想喊救命,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身后传来刘天宝一阵叫喊声,猛然间,元熙觉得自己被一双手抓住,恍惚间的一周折,轻飘飘的落在一个人的怀中。那人把缰绳轻轻一勒,马嘶鸣一声,终于停住了。 四目相对,元熙惶然屏住呼吸。萧容润笑道:“吓着你了吧?” 吓着你了……吧?!差点被他吓死! 元熙这才发现他的手臂死死把自己箍在怀里,猛挣扎了几下:“六爷您放手……” “别动,你会摔下去的。”萧容润说着把元熙箍得更紧了。 “六爷您别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您快放手……”元熙顾不得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只想赶快从他怀里挣脱开。 “好了好了,你别乱动,我放你下去。”萧容润说着,轻巧的跳下马,把元熙扶了下来。 天啊,前一世,只记得六爷萧容润是个天*玩儿的甩手贵公子。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猥琐的癖好啊?早知道就不该让刘天宝离开,但是方才马跑的太急,刘天宝早就不知道被甩在哪条街上了。 元熙心中有些慌乱,他方才的举止那样轻浮,万一又做出什么更加下流的事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元熙隐隐开始怨恨起兰太太,为什么把自己单独留下。 “你刚才没受伤吧?”萧容润想伸手去扶她,他的笑容依然和煦。 元熙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王爷您自重,民女没事。” 萧容润含笑道:“刚才你对本王说,说你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是什么人?” 那样的人,自然是那些为了钱财而出卖自己的坏女人,但这样的话,元熙又怎么开口呢?萧容润步步紧逼,元熙实在找不出什么脱身的办法了,便低声道:“六爷您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喊人了。” “喊人?刘天宝吗?他早就不知甩哪儿去了。”萧容润说的轻描淡写。 “我会大喊,小心百姓把您当登徒子抓起来,您要是因为这个被扭送官府,想必会名满京城。” “哈哈哈哈哈……”萧容润笑了一阵:“你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 “放心?”元熙纳罕:“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容润无奈道:“三小姐赎罪,本王方才只是想试探小姐。京兆尹兰成杰好几次想往我府中送美人,都被本王回绝了。这次若是不为了买玉器,本王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连。起先我还以为你是兰太太送来的……对不住了元熙姑娘。刚才没伤着你吧?” 元熙往后退了几步,萧容润又笑了:“咱们还得一块儿去看玉器,你离我这么远,怎么走呢?放心吧,本王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元熙低着头不想理他,若他不是六王爷,元熙非要好好捉弄他一番不可,但天家威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容侵犯,即使再生气也只能作罢,元熙道:“王爷在前面走,民女跟得上。” “你的手……”萧容润惊呼一声,元熙这才察觉自己的手心被粗糙的缰绳磨破了一片,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萧容润从袖中取出手帕:“我帮你包一下。” 不容元熙拒绝,萧容润已经拉住元熙的手。 “我去你的!放开你的脏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元熙眼前一闪而过,六爷萧容润一个没防备,被他打倒在地。元熙一惊:“刘天宝!?你疯了!” 萧容润含笑拍拍身上的土,冲刘天宝叫道:“好小子,你有种。” 元熙忙跪在萧容润面前:“六爷息怒,家中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六爷,求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萧容润从小习武,是个足可以以一当十的高手,而今若不是低头看元熙的伤势,没有防备,绝不会被刘天宝一拳击倒。刘天宝啐了一口,也跪了下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六王爷要罚就罚我一个,跟我们小姐没关系。” “起来吧,本王不小心弄伤你家小姐,你还本王一拳,就算扯平了。方才的事儿都是误会,你们往后也不必再提了。”萧容润心平气和的抬抬手,示意元熙起来。 刘天宝本来抱着赴死的决心打这一拳,万没想到,萧容润竟这么轻松的饶过了自己,心中萌生一阵感激,磕了个头道:“谢六爷不杀之恩。” 刘天宝站起来,足高了萧容润一个头,容润呵呵一笑:“好样的,是条汉子。你这样忠心护主的下人,真的难得,弄得本王也不忍心责罚你了。只不过,你对本王的误解颇深啊!” 堂堂一个王爷,又是皇后所生,被一个平民百姓打倒在地竟还能不加计较,足可见萧容润的宽宏大量。元熙也笑了,萧容润忽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一拱手道:“在官场呆的久了,不大容易相信别人,误会三小姐了,实在对不住。” 元熙摇摇头:“六爷不必介怀,咱们还要去看玉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六爷容润 “就这儿?”六爷萧容润望着赵老板那家门面不大的古董字号,心里不住的犯嘀咕。萧容润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么小的店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刘天宝笑道:“六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赵老板手里人面广,货流量大,在京城古董行里,除了我们家,就是赵老板了。” 萧容润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又转头问道:“那怎么不带本王去你们家?” 一句话把刘天宝给问住了,他故作镇静的一点头:“嗯,对啊,为什么呢?小姐你编,不是,您说吧?” 元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若是把六爷带回家,整个儿卫家岂不乱了套?再说,就冲尤姨娘和元嘉郑氏那三个人的脾气,岂不又要给自己使绊子?稍有不慎,就会把六爷的差事办砸了,那时候,自己要怎么和六爷交代呢?还是赵老板这边方便。但这些话又怎么能和萧容润说呢? “六爷进去就知道了。”元熙假意买了个关子,将裙摆一提,人以跨进赵老板的店面。 绕过杂七杂八的博古架,一座红木四美人镂空装饰屏风映入眼帘,萧容润不由得赞叹一声,想不到这样不起眼的一家小店,竟有这样工艺精湛的摆件。 “赵老板,恭喜发财。”元熙含笑向赵老板一拱手。赵老板还了句“纳福”,这才注意到元熙身后的萧容润:“三小姐,这位爷是?” “这位是我给你带来的客人呐。”元熙笑着站到一旁。萧容润还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座屏风,那屏风的镂空雕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根本没察觉赵老板也在盯着自己。 “不知这位爷想做什么生意?”赵老板说着叫了伙计来上茶。 “这位公子想买一件玉雕送给一位贵太太,希望玉色深一些,寓意吉祥,最好又个好的来历。”元熙答道。 “这好办了,我这架上玉雕不少,这位爷可以自己挑挑,来历都是好的。如果有看中的,咱们价钱好商量。”赵老板打量萧容润的服饰,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和元熙也是不相上下,想必只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因此没把他放在眼里。 “自己去挑?这是什么规矩?”萧容润诧异的转过头。 “赵老板,您老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元熙一面打趣赵老板,一面又对萧容润说道:“六爷,赵老板这是王婆卖瓜,看自己的东西,哪件都好。您不如给他七天时间准备,七天后,您再叫人来拿货便是。” “这样也好。”萧容润随意答了一句,又转过头去欣赏哪架屏风去了。 元熙忙将赵老板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赵老板,您可记清了,一件色泽厚重的玉雕,寓意吉祥,背景干净,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就那小子?”赵老板本想随便拿件玉雕糊弄他一个乡巴佬,但见元熙这样小心翼翼,心里又怀疑。侧目打量了萧容润一眼:“瞧他穿那样儿,也不像识货的主儿。怎么?他还是个难缠的人物不成?” “赵老板,你这以貌取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明着告诉你,这位爷绝不会比兰太太更好打发。”元熙凌厉的瞪了他一眼:“千万别打什么歪脑筋,拿出十二万分的诚信来,我保证你大赚一笔,若是敢又一分作假,小心性命难保。” 赵老板忽然记起元熙方才称呼了一声“六爷”,心里一紧张,嘴里也开始结巴:“六,六爷?该不会是……六王爷?!” 元熙微微一点头,算是承认了,忙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出去。又轻声吩咐道:“赵老板,我可是连自家店面都没去,直奔你这儿来的,这是信得着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是是,那是自然,三小姐您抬举我。”赵老板换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对萧容润说道:“这位爷,您放心,七天后,您叫人到小店来拿货,保证您满意。” 萧容润背过手,微一点头:“成,怎么着都成,既然是三小姐介绍的,想来不会差。”他随手从荷包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金子扔在赵老板的怀中:“算你的跑腿儿钱,事情办好了,爷还另外有赏。” 萧容润温然望着元熙问道:“三小姐,咱们走吧?” 元熙应了一声。从赵老板的店里出来,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天边一抹红滟滟的晚霞落在古朴的城墙上,灰蓝色的夜幕愈渐清晰,有些店铺的门前已经点亮了照明的灯笼。 “竟这么晚了,民女该回去了。”元熙欠身向萧容润施了礼:“六爷,民女告辞。” “哎,别啊,你帮了本王这么大的一个忙,本王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我看不如这样,现在上阁应换了晚上的茶点,咱们去吃些茶点,晚一点儿本王亲自送你回去?”萧容润算盘打得好,这样一来,连元熙的住处都能知道了。 “不必了,六爷,家中祖母还等民女回去呢,如果再晚,她会担心的。” 元熙转身要走,却被萧容润拦住。他从荷包中拿出一块五两银子递给刘天宝:“去雇一辆车来,这么冷的天,走路回去岂不要把人冻坏了?” 刘天宝犹豫着不敢接那银子,因为雇一辆马车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银子?最多不过半吊钱。萧容润硬将银子塞到刘天宝手中:“剩下的赏给你了。” 刘天宝不等元熙拒绝,便已经屁颠儿屁颠儿得雇车去了,留下元熙和萧容润两个人站在路旁。萧容润望着元熙,满眼笑意。虽然前一世已经习惯了六爷天生的友善,但此时此刻,元熙还是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 “三小姐在古董行里倒是游刃有余啊!那个赵老板开始还一副傲慢的嘴脸,可你只几句话,就把他训得服服帖帖,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元熙莞尔一笑:“民女不过是玩了一个狐假虎威的把戏罢了。” “狐假虎威?”萧容润微一挑眉。 “是,六爷有所不知,赵老板有一个极害怕的人,是京兆尹夫人兰太太,方才民女告诉他,这位爷是位比兰太太还要位高权重的人物,让他小心伺候,所以赵老板就害怕了。”元熙说完笑道:“若不是六爷的地位,民女哪有什么办法驯服赵老板呢?” “这么说,本王就是那只虎,而你三小姐,就是那只机灵的小狐狸?”萧容润的目光澄澈的像一汪儿水。 元熙低下头没有说话,这时刘天宝已经带着车夫赶着一辆马车过来。萧容润伸手把元熙扶到车上,自己则站在路上。刘天宝坐在车把式旁边,把手缩进袖筒:“六爷,您老人家也快回去吧,夜间风太寒。” 萧容润忽然想到一件事,一手把住车窗问道:“本王还不知到哪儿去找你呢?” “东大街的熹茵堂,我们小姐是那里的东家。” 元熙本不想和萧容润有太多的牵连,但刘天宝说话却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元熙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萧容润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想来,是从没见过这么年轻貌美的店铺东家。 “好,本王知道了,卫姑娘,我会去找你。”萧容润说完又嘱咐车把式一定安全把元熙送回府中。 马车碾过薄薄一层积雪,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刘天宝欢喜的搓搓手,道:“小姐,您说这位六爷怎么这么和善呀?那王侯公子,不都是以权势压人吗?” 大楚国的六位皇子,没有一个仗势欺人之辈,就连元熙心里恨毒了的大皇子萧容深,都不是那样的人。元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这是听谁说的?” 刘天宝笑道:“那戏文里都是这样说,不过,依我看这位六爷真算得上是个风流人物了。” 元熙心里寻思着其他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刘天宝道:“你还知道什么叫风流人物?” 刘天宝不以为然道:“那可不是?这位六爷的气量不凡,反正我刘天宝是佩服的。” 刘天宝今天打萧容润的一拳可不轻,这样的闲气,别说一个王爷,就算是个普通公子也是忍不了的。但萧容润不仅没跟他计较,反而还夸赞他忠心护主,这样的宽宏,足够收服一个普通百姓的了。元熙嗤嗤一笑:“这下你有吹牛的资本了,回去就告诉你的那些小伙计,你今天和六王爷打了一架。” 刘天宝白了一眼,啧啧嘴:“小姐,你也甭用话来挤兑我,我知道我今天太冲动。但我当时真以为他是在动手动脚,所以才一时气不过嘛。” 其实刘天宝心里也明白,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宣扬出去,不但会让六爷丢了面子,而且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元熙心中一阵暖意,说到底刘天宝也是为了帮自己,也不好责怪他,只轻轻说道:“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马车停在卫府门前,令儿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一见元熙,令儿忙急着迎上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府里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替人解围 “别大惊小怪的,这几个月出的事儿还少吗?”元熙揉揉眉心,一面往府里走:“说吧,又怎么了?郑姨娘又闹起来了?” 令儿脸色不好看,像是生了一肚子气似的:“什么郑姨娘啊,是二小姐。老太太今天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要二小姐学管事儿,叫尤姨娘带着二小姐去库房学记账。” 元熙住了足,心说元月真是好手段,才和老太太一起住了多久,就得了老太太这样的好感。元熙淡淡一笑:“这是好事,二姐终于熬出头了。叫你说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令儿见元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蹙起眉:“二小姐跟尤姨娘去库房记账,尤姨娘有事出去了一趟,再一回来,这账目就不对了。后来他们在郑姨奶奶房里把丢了的三套贡缎床褥搜了出来,现在二小姐正在罚跪呢。” “丢的东西怎么会在郑姨奶奶房里?”元熙听见这事儿的第一反应便觉得元月是被尤氏陷害的。但能陷害元月,又能把东西悄声藏进郑氏房里,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令儿不以为意,道:“您也以为是尤姨娘陷害二小姐的是不是?告诉您吧,这东西是二小姐偷着拿给郑姨娘的,要她给佛寺里的四姑娘送去,二小姐自己都承认了。” 元月竟会偷东西?打死她,她也不信。元熙摇摇头,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二姐在哪里,咱们去看看。” “就在老太太院子里跪着呢,族老和老太太都在。”令儿白了一眼:“真是瞎了眼,万没想到,她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儿。” 老太太房里点着暖融融的地龙,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刚一跨进院子,就能听见花厅里尤氏说说笑笑的声音,好及时的孝顺模样!有她这样巧舌如簧的开心果在,房里的人恐怕早就把院子里两个罚跪的倒霉鬼儿忘了。 “二姐。”元熙唤了她一声,悄悄蹲在元月身旁。 郑姨娘悻悻的别过脸去,嘟囔道:“又来个看笑话的。” 元月面露难色,拉住元熙的手道:“三妹,天气冷,你快进去吧,别在这儿挨冻了。” “二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们说你偷了贡缎被褥给郑姨娘,可你怎么会偷东西呢?”元熙伸手将元月鬓发间积浮的雪花拨落,用自己暖融融的手去焐热元月冻得通红的耳朵。 元月向郑姨娘望了一眼,叹了口气:“三妹,这事儿你还是别掺和了,反正已经在族老面前承认过了,再说什么也是来不及的。三妹,你若是成心帮我,就替我娘求求情,让她回去,让我一个人罚跪。” 这话一出,郑姨娘也不免动容,虽然自己平时对这个女儿并没多少关心,但元月对自己却这般有情有义。郑姨娘握住元月的手,满目柔光的望着她。 元月是好面子的人,元熙也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便转头问郑姨娘。 郑姨娘被元熙一问,顷刻间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事儿不怪月儿,东西是我拿的。元洁一个人在佛寺里挨饿受冻,我心里记挂,想给她买两套好的被褥送去,可手头又不宽裕。我听说老太太让元月进库房学管账,就想求元月拿两套给元洁救急。可月儿不肯,我心里气不过,嫌她假正经,就想偷偷拿了,反正也未必查得出来……” 元熙望着元月拿面如土灰的脸色,恍然明白:“所以,尤氏从姨娘那里搜出赃证时,二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为了替姨娘两句话吧。有我这样的娘,也是够委屈她的了。” 元熙没说什么,元月却被郑姨娘的话说的鼻子发酸,强忍住喉咙一阵哽咽道:“娘,你别说了。” 房里,尤氏爽朗的笑声钻进众人耳朵。难怪她今天这么高兴,自己每天琢磨着如何算计别人,想必是累坏了,现在倒好,竟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真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元熙掸掸身上飘落的雪花,轻松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姨娘放心,二姐的事儿就算别人不帮,我也肯定是要插手的。待会儿我去回老太太,就说东西是我叫姨娘拿的。若是老太太问你们,你们只管往我身上推。” “三小姐……这行么?可不能把你也给连累了呀。”郑姨娘向元月望了一眼,似在征求女儿的意见。 元月也摇摇头:“三妹,这样不妥,尤氏对你已经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你这样替我们解围,岂不是自己钻进她的圈套里了。再说,族老也在,他对你可一直是……” “没关系,你们在这里等我。”元熙裹紧斗篷,若无其事的进了花厅。扑面而来一股暖意薰得人的精神都慵懒起来,尤氏正眉飞色舞的穿梭于老太太和族老之间,见元熙进来,倏忽敛去笑容。 元熙向族老和老太太施了礼,便笑道:“孙女回来晚了。” 老太太一伸手,示意元熙做到她身边来,元熙含笑道:“祖母,方才我看二姐和郑姨娘跪在院子里,她们办错了什么事了吗?” 族老原被尤氏哄得喜笑颜开,听见元熙一提起元月,忽然严肃起来:“你可不要跟她们学,真是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族老爷爷,您言重了,二姐天生胆子小,哪敢做坏事啊?”元熙不等族老回答,忙岔开话题。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早晨郑姨娘跟我说,四妹一个人在外面,怕天气冷没好的被褥。我想着府里库房就有现成的贡缎被褥,就叫她自己去拿。孙女本想早点把银票给库房管事送过去,谁知今天事儿多,就忘了,现在应该不算晚吧?” 老太太犹疑的接过那二十两的银票,向尤氏望了一眼。族老冷笑一声:“三丫头这银票若是再早来一个时辰才叫及时呢。” 族老不过是挖苦元熙打马后炮,但元熙却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诧异道:“族老爷爷这话,孙女听不懂,莫不是这二十两银子来的迟了?” 尤氏故作贤淑的把元熙拉到一边道:“三小姐,她们偷东西罚跪,那是府里的规矩,你可别听她们求你几句,就心软替她们扛事儿啊。” 元熙这样的小心思,尤氏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元熙脸色一僵,随即笑道:“姨娘说什么呢?什么扛事儿?什么软话?我可听不懂。姨娘方才说二姐偷东西?偷了什么东西?” 尤姨娘往族老处望了一眼:“还不是那三床贡缎被褥。方才你二姐亲口承认是她偷来给她娘的,三小姐你还替她们讨什么情嘛!” 尤氏这绵里藏针的话一步步把元熙逼到死角。元熙勉力笑道:“姨娘,这就是您小题大做了。被褥的事儿,是郑姨娘悄悄跟我说的,二姐她并不知情。二姐她素来谨慎,又怎么会偷东西呢?这其间,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太太听了一阵,肃然问道:“熙儿,你当真说的是实话?”元熙点点头,老太太着即吩咐尤氏把院子里罚跪的两个人叫进来。 “郑氏,我问你,那些贡缎被褥是谁让你拿的?”老太太虽没疾言厉色,但足够让郑姨娘心惊肉跳了。 郑氏哆哆嗦嗦的往元熙处望了一眼,低声道:“是三小姐让我去拿的。” “是吗?”老太太目光一哂,又问道:“那你方才怎么不说?” “就是,方才元月不也承认是自己偷偷拿给郑氏的吗?怎么突然改口了?”尤氏一见老太太并不护着郑氏,也变得厉害起来。 郑姨娘一时语塞,元月磕了个头,温然道:“回老太太,一开始,月儿也以为是我娘偷了东西,月儿怕娘受罚,所以承认了,想替我娘受罚。但方才见了三妹,我娘这才告诉我,东西是三妹叫拿的,还说误会了三妹。” “误会?”老太太从桌上捏起那张二十两的银票,厉声问道:“误会这东西不值二十两?” 郑氏虽愚,但也听得出老太太讽刺她算计别人银子的意思,忙磕了几个头:“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祖母,这事儿怪我,明明答应了人家,却又把银子的事忘了。难怪姨娘误会,若换做我,我也会误会自己被别人戏耍了。”元熙也起身跪下:“祖母,这银子已经送来了,您就看在我这老实的姨娘和孝顺的二姐的面子上,饶了您这个糊涂的孙女吧。” 老太太见元熙也跪下了,总算露出一个笑模样:“罢了,你们都回去吧,元熙留下。这事儿到此为止,月儿是个孝顺孩子,我也不追究了。” 众人散去,老太太将银票折了两折,道:“熙儿,方才为什么替她们说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端王容湛 望着老太太审视的目光,元熙忽然有点不知所措。老太太见元熙有点紧张,便笑着把元熙拉到身边来:“告诉祖母,方才为什么替她们撒谎?” “您都看出来了?”元熙含笑低下头:“我还以为我演的挺好呢。” “是挺好的,只是骗不过我的眼睛。”老太太捏了一颗雪花糖塞到元熙口中:“让我猜猜……你是为了元月,对不对?” 元熙睁大眼睛,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 老太太道:“元月是个好孩子,是可惜摊上了郑氏那样没出息的娘,再加上尤氏又是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主儿。元月想要翻身,实在是太难了。” 元熙点点头:“是啊,祖母,二姐那么好的人,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老太太敛去笑意,将元熙抱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这和穷人致富还不一样,穷人只要拼命劳作就能多赚一些银子,可月儿不管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她的娘。” 老太太的一声叹引得元熙也跟着叹了一声。老太太被这一叹逗笑了:“小小年纪,还知道发愁了呢。罢了罢了,不说他们了,说说你,今天上哪儿野去了,店里也不见人,还回来的这么晚?” 元熙这才想起那件自己琢么了一白天的大事,神秘兮兮的问道:“祖母,听说咱们家收过一块两米多长的羊脂玉原石?” 怕是全天下再难找出比那更大的玉原石了,老太太很是得意,道:“两米多?足足三米。长三米,一米多宽,半人多高。真难为那些人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采下来的。放着三年多了,那么大的玉石,光车镯子车珠子实在有点可惜。前几天你爹还说呢,实在不行就破开,做三个大玉雕。自家留一个,卖两个。” “孙女倒觉得,这玉原石不能动。” “不能动?那就干放着?”老太太饶有兴味的望着元熙。 元熙一时犯了难,她又不能解释,难道告诉老太太,太后即将驾崩?就算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会相信,搞不好还会觉得她大逆不道。 元熙犹豫片刻,欣然道:“祖母,您想想,天生万物,干嘛要给它们自己一个天然的形态?真正内行的玉雕师傅,都是根据玉原石的色彩和纹理走向来设计造型的,小石头不能盖房子,凤血石雕不成荷叶,对吧?” 老太太含笑往口中送了一颗蜜饯,点头赞许:“那依你看,这么大的玉原石,应该做点儿什么呢?” 左右离太后的薨逝也不过是两三个月,元熙转了转眼珠儿,笑道:“这原石珍贵便珍贵在它的体态硕大,若是破成千百个小块,不就和普通原石一般无二了吗?具体做什么,现在孙女儿还没想好,不过您要答应我,千万不能把原石破开,不然若是将来有了大用处,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倒说道老太太心坎儿里去了,玉原石并不少见,这一块之所以珍贵,便是它的形态,若是没了形态,便也没什么珍贵的意义了。老太太温然思忖一阵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我看你现在的见识简直快超过你爹了。再也不是那个天天吵着吃‘果食将军’的小丫头了。” 见老太太答应了,元熙心中一块巨石才渐渐落下。既然玉棺的原石有了着落,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催着赵老板把六王爷要的玉雕寻到。 自那日从赵老板店里出来已经有两日之久了。赵老板在萧容润面前立下的誓言虽然有七天之长,但元熙却有些担心,淘古董不似酒楼点菜,今天售空明天又能补齐,若是运气不好,别说七天,就算七年也未必能寻到一件合心意的东西。 年根儿地下,家家都急着置办年货,在这段时间里,不乏又穷苦人拿了旧物来典当几吊铜子儿来预备过年。店里忙得如火如荼,刘天宝阮二几个忙得如火如荼,只元熙一个坐在一旁,闲来用指甲敲着杯子沿听响儿。 门帘一掀,元熙微微一抬眼,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了柜台前,呯的一声,将一个什么东西拍在了柜台上。 “要活当。” 阮二一个愣神儿,那是一块黄澄澄的马蹄金,用手颠了颠,分量还挺重。阮二笑道:“这位爷,恕小的多句嘴,您这是要当了金子换银子使?” “怎么,不给当?” 阮二心里犯嘀咕,心说这主儿是有病还是怎么着?别人都是以物当银,这位是用金子当银。除非这金子是假的,是到这儿来骗钱花的。但看这位的穿着,怎么看都不像那缺银子花的。便叫道:“少东家,您来一下,这货我瞧不真。” 元熙缓身站起来,直奔了柜台,将那金子在手里颠了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笑道:“这位爷,您这是什么……” 那穿黑衣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来,含笑道:“怎么样,卫姑娘,没想到吧?” 竟是六爷萧容润!这就难怪了,六爷本就是玩心重,元熙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朗声对阮二道:“阮二,六王爷赏你金子,你怎么还不磕头谢恩?”说着便甩手将马蹄金丢到阮二手中。 阮二嘴一咧,噗通便跪下了:“小人谢六爷您赏了!” 阮二早就听刘天宝说过遇上六王爷的奇遇,六王爷的宽宏的大方也被刘天宝描绘的神乎其神,因此阮二接了那金子,都没有一丝犹豫。 萧容润一慌神儿的工夫,沉甸甸的一块金子便落在下人手中,他也不好再要回去,便笑道:“好好,去给爷泡杯好茶来。” 阮二笑的合不上嘴,媚笑道:“六爷,店里有上好的白毫银针,您先坐着。” 阮二揣着金子,慌脚鸡一般逃到后堂去了,生怕有人将金子夺了。萧容润转身坐了元熙方才的座位,他倒是毫不见外。 “六爷今天怎么到民女这小店里来了?您要的玉器,赵老板已经叫人全国去寻了,他的人脉广,七天之内一定能找到好货。”元熙从阮二手中接过茶盏放在萧容润手边。 萧容润将盖子一揭,扑面而来的一阵茶香沁人心脾,余味隐隐约约是一丝梅香,那茶叶便浮着几瓣儿红梅。萧容润笑道:“三小姐果然雅致,喝茶都要别出心裁。” 萧容润正说着,又见一个穿黑衣的少年掀帘进来,萧容润瞥了一眼,笑道:“这是本王的侍从,想是冻坏了,劳你也给他一杯热茶喝吧。” 侍从?!元熙手上一抖,几乎惊讶的叫出声,她一咬嘴唇忍住了。来人竟是二皇子萧容湛!这位二皇子是皇后嫡亲长子,六王爷萧容润同父同母的哥哥。是几位皇子中最早被封为亲王的一位,也是前一世里萧容深的死对头——太子殿下! “卫姑娘,怎么了?我的侍从有何不妥吗?”萧容润还在妆模作样的打哈哈,元熙勉力笑着摇摇头,到后堂端了一杯和萧容润一样的茶来。 萧容湛凝视着元熙,好似要把她看穿,缓缓接过那杯茶,忽然笑了:“卫小姐怕是搞错了吧,在下只是王爷的侍从,怎么配和王爷喝一样的茶呢?” 元熙莞尔一笑,吩咐刘天宝将店门关了歇业,这才缓身向萧容润和萧容湛施了礼,道:“民女参加两位王爷。” 萧容润朗声笑了起来:“二哥,你瞧我怎么说的,我就说你这招骗不了人,你以为你一个王爷,穿了件破衣裳就可以装假了?卫姑娘可是掌眼的大行家,是真是假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元熙往后一退,把萧容润对面的那个座位让了出来,让萧容湛坐下。六爷容润一指萧容湛道:“这是我二哥,端郡王萧容湛。” 萧容湛的相貌,元熙前一世早就见过了,长目微睐,面庞瘦削,身材高挑,比那很心狠意的萧容深还要俊美许多。只可惜前一世,自己全部的心思都在萧容深的身上,眼中再无旁人,所以对这几位皇子都没有什么了解。 萧容湛温然一笑:“卫小姐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如何认出?自然是前世认得。真是奇了,这兄弟二人不愧是同父同母同根生,连问问题的思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元熙略一犹疑,心知又到了编瞎话的时候了。 “没有主子吩咐,侍从怎么会因为怕冷,就擅自进门?所以,那一定不是侍卫。您虽然穿了一件旧衣服,但行止仪态,都带着皇室风范。方才打量鄙店时,略有不屑,想必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才会如此。再说,端郡王气度非凡,形容俊美,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民女斗胆推测,您就是端郡王。” 萧容湛只是望着元熙,略带赞许的笑了笑。萧容润却急了:“什么气度非凡,形容俊美。元熙,明明咱们俩先认识,你怎么光夸我二哥,不夸本王?” 萧容湛朗笑道:“六弟,你要卫姑娘夸你用金子典当银子花吗?还是夸你这登徒子被当铺伙计痛打一顿没有还手?” 元熙强忍笑意,萧容润白了一眼道:“二哥,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不拜码头 萧容湛端起茶抿了一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六弟,你说的没错,三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只不过三小姐误会了本王,方才本王并没有不屑。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当铺柜台高如朝堂,本王当时还幻想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今儿总算是见了,和心中所想没有太多差别,所以发笑。” 萧容湛,前世里这位冷面冷血的冷酷亲王,竟然暖如春风?元熙蹙起眉,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前一世,是不是白活了。 “开门开门开门!”一阵急促而暴怒的砸门声打断了萧容湛的话,几个大伙计纷纷从后堂钻出来,刘天宝恶声恶气的喝道:“谁啊!” “老子!” 刘天宝低声道:“东家,听声音好像是北市福咸居的王掌柜。” 北市福咸居?行里的人都知道,王掌柜是个有名的泼皮无赖,暗地里勾结着一伙儿做黑市买卖的帮派。所以,做生意的人对王掌柜都是能躲就躲,从来不跟他硬碰。元熙思量片刻,自问没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心里便有了三分底。 刘天宝心里发慌,悄声问道:“三小姐,他怕是来找麻烦的。咱们怎办啊?要不我从后门出去报官?” “放肆!”萧容润见刘天宝也慌了神,一时起意,呯的一掌拍在桌上。他是出了名的侠王,到处打抱不平,但他下手又没轻没重,因此人们渐渐把那个“侠”字改成了“邪”字。元熙怕他又多生出什么事端,忙赔笑道:“六爷息怒,您先坐一会儿,容民女去处理。” 元熙将鬓发抿抿整齐,温然道:“开门。” 刘天宝和李霖两个一拉门,噗通摔进两个伙计模样的人。他们摔了个狗啃屎,引得萧容润噗嗤一声笑。王掌柜扭着肥胖矮小的身材跨进门儿:“我说,小卫东家,你们懂不懂这京城的规矩?”王掌柜扬起下颚,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做一道缝儿,斜睨着元熙。 元熙上下打量他一圈儿,冷然道:“不知王掌柜说的是什么规矩?” “嘿嘿?!”王掌柜两声恶笑,向左右望望:“她还装糊涂?!小的们,给我砸!”方才摔跤的两个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其他的伙计便要动手。 元熙目光一烁:“慢!”众人被她这一喝,纷纷停住手。 王掌柜搓着手里两个油亮的狮子头核桃:“怎么着?” 元熙冷笑一声道:“王掌柜的意思是,坏了京城的规矩就得砸店,那我就不明白了,您说的规矩是什么规矩?不妨说清楚,若是说的在理,不劳您动手,我帮你砸。但若是这理儿说的不好,就带着你这些阿猫阿狗立刻给我滚出去!” 王掌柜门下伙计捏捏拳头,攥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道:“老规矩,京城每间门面开张,都要去福咸居拜拜码头,金银不忌。既然你不懂规矩,爷们儿就教教你!” 一抹笑意渐渐晕开,元熙掩口失笑:“王掌柜,你怕是不知道这是谁家开的店。我不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今儿既然来了,我也给你立一条规矩,往后不许再踏进熹茵堂半步,若是犯了,哪儿犯就剁哪儿。” “你!小贱货,你不过是仗着你老子的势力,就算是你老子也要惧我三分,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儿丫头,竟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给我砸!”王掌柜一声怒吼,他手下的十几个伙计便亮出了斧头棍棒。 萧容润见事不好,正欲出来管管,被容湛按住了。容湛稳稳坐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别急,再看看。” “我看你们谁敢动!”元熙往后退了一步:“王掌柜,你看不见我大堂里挂着的,是京兆尹兰大人亲笔题写的匾额?你也不打听打听,京兆尹夫人是我的什么人?就算你背后的码头再硬,硬得过官府吗?你再敢无理取闹,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滚出京城?!” 王掌柜抬眼望了望,那大堂上鎏金黑底儿的“财源广进”四个大字。京兆尹兰成杰的字迹他是认得的,但兰成杰亲笔书写的匾额他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有些英雄气短。身边一个小伙计凑上来耳语:“掌柜的,看来这熹茵堂确实有官府势力,咱们就坡儿下驴吧?” 王掌柜脸色灰白,无力的冲元熙点了点:“好,好你个黄毛儿丫头,你真是你爹的宝贝,算你狠!都给我走!” “站住!”元熙掸掸衣袖,冷然道:“耀武扬威了半天,说了一车污言垢语,连句软话都不说,抬脚就想走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过是看在兰大人面子上不跟你这黄毛儿丫头计较!”王掌柜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他嘴上虽然不饶人,但腿脚已经很诚实的从熹茵堂迈了出去了。 刘天宝见王掌柜退了,朗声讽笑道:“你也别蛤蟆垫板凳——死撑活挨了,怕了就怕了,别装的人五人六的。若是兰大人知道你管他的干女儿叫黄毛儿丫头,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干女儿?兰大人的干女儿?”李霖愕然望着刘天宝。 刘天宝笑道:“是啊,兰大人早就认咱家小姐做干女儿了。” 李霖咬咬嘴唇,没有说话。倒是王掌柜满脸尴尬:“你们想怎样?” 刘天宝双手抱怀,倚在门框上,斜眼望着王掌柜:“屁个本事没有,还敢瞎胡闹。” 从前讨好兰太太,只是为了吓唬那些盗匪和混混,但没想到今天还能排上这等用处。看来在京城开店做生意,没有官府的背景,就要平添许多麻烦,父亲从来不刻意讨好官府,不知他平时要多走多少弯路。元熙向萧容湛和萧容润二人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好好结交一下这两位王爷了。 元熙一招手,叫阮二从柜上拿了一百两现银,对王掌柜冷脸道:“既然京城里有这条规矩,那我也凑个热闹。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就算我拜码头的礼金了,钱不多,别嫌少。” 王掌柜手下的伙计要伸手去接,被王掌柜喝住了。他也在犹豫,本以为卫家的小姐,是个娇生惯养,可以随意拿捏的主儿。万没想到,竟也是个恩威并施,颇有手腕儿的人尖子。现在拿这钱,味道就变了,好像自己欠了她一个人情一般。但兰大人的干女儿赏钱,他若是不接,岂不是折了兰大人的面子? 元熙给阮二使了个眼色,阮二便将银子塞进其中一个伙计手中。王掌柜面上挂不住,也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道歉。元熙目光凛凛的望着王掌柜,丝毫没有客气:“王掌柜说的规矩,我从前没听说过,既然有这条规矩,那么因为我坏了规矩也不好,拿着吧,不多不少是个意思。” 王掌柜一时被噎住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说起话来竟如此得体大方,倒像三四十岁的人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惶恐:“这,这不大好吧,三小姐,方才不知原因,冒犯了三小姐,您别见怪,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别,千万别。”元熙紧紧绷着脸,不露一丝笑模样,引得王掌柜心里一阵忐忑。元熙淡淡说道:“熹茵堂是小本儿生意,上不得台面,实在不敢忝列诸位前辈之中,以免闹出笑话来,丢的是我卫家的颜面。” 这话很明白,我们卫家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怎么会和恶讨强要的黑市商人是一家?王掌柜自然听得出元熙的意思,便讪讪的点点头,连连称是。 元熙见王掌柜彻底软了,便给了个台阶:“我看方才有几个人摔得不轻,这点儿散碎银子,就算是他们的医药费好了。今天的事权当没有发生,你买你的首饰,我开我的当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耽搁谁。王掌柜,今天不方便,改日我再登门拜访,今儿不留你了。刘天宝,送客!” 送走了王掌柜,元熙望着大堂里那块牌匾,心里一阵后怕。 “卫姑娘,本王真的对你刮目相看啊,”萧容润喜笑颜开的走到元熙身旁,指着那块匾:“原来你是兰成杰的干女儿,难怪兰太太把本王的差事交给你。你还别说,兰成杰的两笔字写的倒是真不错。” “六爷见笑,”元熙颔首笑道:“这已经是民女第二次在王爷面前扮演狐假虎威的戏码了。” 萧容润爽朗的笑了一阵:“没想到你这狡猾的小狐狸,竟还有这么女中豪杰的一面。不过,元熙,若是他们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你怎么办?” “那……那就只能躲到王爷您的背后了。” “本王?嗯,这就对了。”萧容润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惊讶,但这回答却很对他的心意。萧容润顺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元熙:“这个给你,若是有为官做宰的人来难为你,你就把这个拿给他们看。” 元熙摇摇头:“民女谢王爷恩赐,但民女不能要,再说为官做宰的人,怎么会来招惹我们这些小生意人呢?” “哎呀,叫你拿着就拿着。”萧容润不由分说的把玉佩塞在元熙手中,急匆匆的叫了萧容湛离开了熹茵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察觉试探 萧容润跨在马上满面抑制不住的笑意,马蹄不急不缓的叩在坚实的青砖地面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响声。 “二哥,我的眼光如何?” 容湛搓搓被冷风吹得通红的手,微微点头:“漂亮、知书识礼、心思雅致,还有点男儿气概,只可惜是个商人之女,出身太低。我说的可是六弟所想?” 容润听着容湛的赞美,心里很是受用,好像被夸奖的是他自己。容湛话锋一转:“只不过,六弟,这卫姑娘处变不惊,人脉又广,城府又深又会示弱,依我看,你那玉佩就不该送。” 听到最后一句,容润不由得一愣:“有何不妥?玉佩是我的,喜欢送谁就送谁。” “话是这样说,但你想想,卫姑娘是谁的干女儿?你那玉佩上刻着你宝郡王府的标志,难道兰成杰会不认得?”萧容湛略一皱眉:“我若是兰成杰,我就把卫姑娘送到你宝郡王的怀里,有个美人天天吹枕头风,还不把你制的服服帖帖?以卫姑娘的城府,你根本降不住她,她的话你又分不出真假。这么有心机的女人最好不要留在身边,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二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萧容润哼了一声:“未免把我看扁了,我对卫姑娘是有好感,但话说回来,兰成杰若真敢使美人计,我也不会轻饶了他。这小子一边搭着大哥,一边又想搭上我们,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不怕兰成杰脚踩两只船,怕的是,他假装脚踩两只船。”容湛戏谑的望着他:“六弟,若他对你的百般讨好都是假的,是大哥指使的,而你又不知道,你可就成了大哥手中的一步好棋了。” “如果是那样,我会忍痛割爱的。”容润说的轻描淡写。 容湛早知道,自己的这个六弟只是表面上不羁,内里是个极明事理,心肠硬,能做大事的人。便故作可惜的叹了一声:“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六弟你吧?” 容润脸色倏忽一变,道:“二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再说,我对那高高一座黄金椅也没什么心思,我只要做个一字甩手逍遥王就够了。” 容润的不争容湛也懂,所谓皇位之争,不过就是自己和皇长子萧容深一党之间的政争罢了。六爷容润和自己是一母所生,容润从来没有起过夺位的心思。三弟容演是个一心编书的书生。四弟容澄早就和萧容深穿了一条裤子。五弟容清潜心礼佛,是个病秧子,根本无力争什么皇位。 信马由缰,远远望见上阁的露台上,一面如冠玉的青衣女子撩拨琴弦,唱的一曲“红藕香残玉簟秋……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声声娇媚宛如莺歌燕语,一入耳便知是京中有名的歌姬流霜。容润一拨马:“二哥,闲来无事,不如去听支曲子?” 容湛没心思,一勒缰绳道:“你一个人去吧,我还要回宫筹办太后的寿宴。” “着什么急,还有几个月,时间来得及。”容润跳下马,有上阁的伙计牵马到后院马棚中去。容润一把扯住容湛的辔头:“再说,筹办寿宴的事儿,父皇又不是只交给你一个人去做。大哥那么爱在父皇面前表现,就让他去讨父皇的喜欢好了。” “话不能这样讲,筹办寿宴是父皇交给我的差事,既然应承了,就不能打折扣。不管大哥愿不愿意表现,我只做好我的事情。”容湛把缰绳扯过自己手里,附身嬉笑道:“六弟,你那几锭银子都赏了当铺伙计,难道一会儿进去吃霸王餐不成?” 容润一摸腰包,确实瘪的像乞丐家的面口袋。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憨笑着伸出手:“二哥。” “别光顾着玩,有空多去陪陪母后。”容湛倒也大方,将自己的钱袋解下,鼓鼓一包扔在容润手中。 容润颠了颠,分量不轻,足够他玩乐一整天,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容湛又肃然道:“六弟,有句话当哥哥的还是要提醒你。那个卫姑娘,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既然你不想搭理兰成杰,那他的干女儿你也不要走得太近。否则难保兰成杰不把卫姑娘推出来牵线搭桥,这样一来,你和卫姑娘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容润一阵犹豫,没有直接回绝:“二哥,我觉得你想多了,卫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会告诉你?兰太太把卫姑娘介绍给你认识,就是想看你吃不吃美人计这一套。六弟,听二哥一句劝。若你真喜欢她,就等江山初定再说。留多一点时间,也能让你真正看清卫姑娘的为人。” “二哥,你不是还要去忙吗?快回去吧,那些帮办还等着你呢。”容润说着,顺手在容湛的马屁股上拍了两巴掌,马儿拨腿前行。容湛见自己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只得叹了口气,回宫去了。 容润揣了银子,心里也膈应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容湛的话说的在理,但他却是抑制不住的想去找元熙玩。或许是觉得她和宫里的女人都不一样,或许是觉得她对付赵老板和王掌柜的样子太有趣,总之他很想和她说说话。 熹茵堂里,元熙还摆弄着容润的那块玉佩,这样精美的玉饰绝对是有价难求。 其实容润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真正让人费解的是那位端郡王萧容湛。刚才他分明说了谎,那柜台高如朝堂的话,一听就知道是顺口胡说的。一连串的谎话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那个不屑的眼神,但他为什么不屑,元熙一时想不通。 元熙呆坐了许久,忽然一抬眼望见京兆尹兰成杰的那块匾额,心头不由得一紧。 是了,方才他那个不屑的眼神是冲着这块匾来的! 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和兰成杰之间的某种联系,才会有那样的眼神。所以即使王掌柜闹得翻天,他也稳坐不出,就是想看自己到底有什么背景!元熙这才察觉,方才自己做的过了火。 令儿悄无声息的走到元熙背后:“小姐,这就是六爷的玉佩?” 元熙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那玉,忙在令儿手上拍了一下:“毛丫头,吓了我一跳。” 令儿凑到元熙身旁:“这六爷的玉佩还真是精美啊,在店里这么多久,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物件儿呢。” “废话。”元熙轻轻嘀咕了一句。 “这要是让老太太看见了,她肯定高兴的什么似的。”令儿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的在玉佩上摸了摸。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事儿不能再发酵下去。官场和皇子之间的争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一不小心卷进去就会粉身碎骨。元熙解下手帕,将玉佩包裹好,取来一方木匣,用小铜锁头封好。叫阮二开了张当票,李霖双手捧着封进了货柜里,吩咐所有人不许再提。 元熙将当票折了两折,收进贴身的荷包里。 萧容湛的那个眼神一直在元熙眼前挥之不去,从进门开始,他就在不停的试探,或许,连这玉佩都是一种试探,只是元熙实在不明白他到底还想再试探些什么。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元熙轻轻哼着曲子,翻了翻店里今日的账簿,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 “三小姐,你这曲碧云天唱的真好,上阁里的流霜姑娘都比不上。”令儿站在一旁将元熙杯里的茶蓄满水。 碧云天?自己在唱碧云天?!元熙掩住口,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痛得锥心刺骨。碧云天,这是萧容深最爱听的一支曲子,记得萧容深说过,元熙唱的碧云天,是世上最美的曲调。元熙咬了咬嘴唇,前世纠葛恍如一场梦,也不知自己若是再见他,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小姐,你没事吧?”令儿察觉到元熙的情绪忽然低落,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元熙摇摇头,勉力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你去告诉刘天宝他们,叫他们赶快把今天的当票凭据检查清楚,早做完早关门。今天是小年,一会儿每人二两,算是我给他们添菜。” 令儿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堂了。过了没有一盏茶的工夫,李霖从后堂进来:“三小姐,都已经做好了。” 元熙微一点头,从荷包中取了二两搁在桌上,李霖伸手划进自己的口袋。道了谢,率先离开了熹茵堂。 刘天宝阮二和王贺三个拍拍手从后堂进来:“三小姐,都做好了。” 元熙一人给了二两,道:“你们今天要怎么过?” 王贺笑道:“东家,你是不知道,早晨阮二这小子吹牛,说是自己千杯不醉,我和宝哥不服气,准备今晚鸿宾楼灌死他。” 阮二左右望望:“诶?李霖这小子哪儿去了?往常走得最晚,今儿怎么先跑了?好像家里有个媳妇等着似的。” 刘天宝一把挒住阮二的脖子:“走吧,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喝几两猫尿。” 令儿又将元熙手边的账簿和算盘放回原处道:“小姐,咱们也回吧,府里的车已经在后面等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监守自盗 车马在卫府正门停下,元月和郑姨娘两个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元熙跳下车,一把握住元月的手:“二姐,天气这么冷,你干嘛出来等啊?” 郑姨娘站在一旁,难得的乖觉,赔笑道:“月儿说今天三小姐回来的早,我还不信。三小姐,这些天店里活计忙不忙?店里冷,别一直坐着,多站起来走走,不然要冻病的。” 郑姨娘难得有这样贴心的话,想来还是有点儿良心的。元熙说了声“知道”,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悄悄塞给郑姨娘:“这是给四妹的,她一个人在外面,有钱傍身,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儿。” 郑姨娘原想说些道谢的话,双手颤颤的接过那钱,就忍不住开始抽泣,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元月挽住元熙的手臂,紧紧攥住了元熙的手。 “呦呦呦,这不是三妹吗?” 成臻背着手大模大样的从门口晃了进来,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酒气。郑姨娘含笑叫了一声二少爷,成臻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郑姨娘忽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她是成臻的长辈,受到这样的冷遇,从礼数上着实是不应该。 元熙唇角一勾,拉住元月道:“二姐,姨娘,咱们进去吧,祖母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见元熙瞅都没瞅自己一眼,成臻自觉的没趣,忿忿的哼了一声,迈步往老太太房里走去。 元洁不在,郑姨娘也提不起兴致,只是温温存存的围着元月和老太太,卫东书三个人转。成臻和元熙方才一番冷脸,饭桌上也没什么话说。尤氏和元嘉两个出奇的安静,吃过饭,略坐一坐就回去了。到最后,唯有俞姨娘,成庸,元熙元月四个人还陪着老太太坐着。 这怕是最憋闷的一次小年饭了。气氛之尴尬,直到第二天元熙坐在熹茵堂后堂里还在想。 其实她何尝不希望家里都其乐融融?前一世,为了维持表面繁荣,她一让再让,让到后来反而落得一身不是。临死前,元嘉对自己字字泣血的控诉还满怀怨恨,元熙到死也不明白,自己隐忍了一世究竟得到了什么?这一次,她不想再退让了,既然退让没用,还不如主动出击。 正想着,李霖双手捧着一只轻飘飘的木箱子从身边走过,木箱上严丝合缝的贴着熹茵堂的封条。 “这是什么?”元熙不经意的一问,倒把吓得李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是客人来赎当了,这是他当的东西。” 元熙顺手在箱子颠了颠,箱子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如一个败絮其中的橘子——没有干货。 “里面装的什么?” “是……是客人当的一箱经折装的《金刚经》,所以很轻。” 《金刚经》?又不是棉花,怎么会轻成这样,那箱子颠起来就像是空的。元熙顺势从李霖手里搬过箱子:“把它打开。” “打开?东家,咱当铺可没这样的规矩啊。”李霖忽然慌了神儿,伸手捂住自己腰间的一串儿钥匙,好像紧紧抓住一块救命的干粮。 “别废话,快打开。”元熙不由分说的扯碎箱子上的封条。 客人在典当行里当掉的东西,都是由客人亲眼瞧着封箱,再亲眼瞧着揭封条开锁,以保证里面的货物从没有人动过。一旦在客人来之前,这箱子被打开过,典当行的信誉也就没有了。 李霖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东家,这箱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咱们熹茵堂到底名声可就毁了。” 元熙白了一眼:“这封条我撕都撕了,还差一道锁吗?快打开。”不由分说,元熙一把从李霖手中夺过钥匙,手脚麻利的拧开了锁头。 果不出所料,这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钥匙隔得手心儿生疼,元熙缓缓咬住嘴唇:“李司柜,这里面的东西呢?” 李霖的脸色倏忽间变得惨白。 刘天宝慌里慌张的掀起帘子:“李霖,你小子死了?客人还等着呢!”他一低头,望见那空空的箱子,顿时也傻了。 “李霖,你小子别开这种玩笑,这里面应该有东西吧?”刘天宝把箱子翻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东家,现在客人就在门外呢,这东西哪儿去了?” 那箱底的钉子透着银亮亮的光泽,一看便知是新钉子。这箱子是被人从底部撬开,拿了东西,再重新钉好的!元熙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她的当铺才刚开张,信誉什么的都十分薄弱,万万开不起这种玩笑。一旦信誉扫地,这店就别想再开下去,那可就随了族老和尤氏的心了。 元熙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哪去了?这话应该问咱们李司柜吧?” 刘天宝一把扯住李霖的衣襟,把他往货柜扯:“你吃堵了?我问你箱子里的东西呢?!” 元熙被刘天宝吵得头疼,叫道:“别吵了!刘天宝,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找两个衙门的差役来。” 刘天宝一把松开李霖:“东家,这种事儿,找差役可就闹大了,要是查不清,后果可不是赔银子那么简单啊。还是悄悄和客人打个商量,赔点儿银子,把事情压下去。咱们店的招牌重要啊!” 元熙悄悄掀帘望了一眼,大堂里,王贺还在好言好语的安抚那等待拿货的客人。那客人似乎急得很,一直大吵大嚷个不止,似有虚张声势的味道。元熙略一思量,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怀疑:“照我说的办,叫两个差役,就说那客人偷东西。” “偷……偷东西?”刘天宝也掀帘瞧了一眼,那客人还在闹着。 “偷东西?”李霖也弱弱的问了一声。 “还不快去!”元熙厉声吩咐一句。 刘天宝一咬牙,从后门跑了。李霖倚着柱子,脸色很是难看:“东家……” 元熙恨恨的一指李霖:“你的问题我一会儿再处理。” 刘天宝腿脚快,嘴皮子又麻利,半盏茶的工夫,已经领着两个差役进了熹茵堂,二话没说先拿了两指粗的铁链子把那客人锁了个结结实实,连拉带扯的带走了。 元熙拍拍手:“关门歇业!” 王贺匆匆上了门板和阮二李霖刘天宝三个站了一排。元熙缓身坐下,伸手点点那箱子:“李司柜,你不解释解释吗?” 李霖心虚的喘着粗气,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我没做好,东家要罚就罚吧,我一力承担。” “货柜的钥匙是你一个人保管,要罚别人也罚不着。只是我不明白,过年过节的银子我有没有少发你一两?为什么这样对我?”元熙将箱底一翻,敲了敲那闪着银光的钉子。 另外三个都是店里的老人,一看便知道这箱子是被撬了底儿。但李霖来店里也有些年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人也老实,因而刘天宝也没怀疑到他的头上:“东家,这怕是遭了贼,也不能都怪李霖,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若是想偷,防是防不住的。” 元熙讽笑道:“李司柜,你对的起你这帮兄弟们吗?连他们也骗,他们到现在还在替你求情呢。” 阮二一愣:“东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东西是李霖偷的?” 王贺也道:“东家,这不能啊,李霖在店里这么多年了,什么金山银山都没动过心,不会是他偷的,我王贺敢拍胸脯保证。” 李霖被元熙那冷冽的目光逼的无处可躲,只能低着头硬抗:“东家,东西是我不小心弄丢的,我担责任,但你要诬陷是我偷的,我李霖绝不承认。” 元熙用指尖轻轻敲着箱底:“我可没说是你偷的。我说的是:东西是你拿走的。” “这不是一样吗?”刘天宝悄悄瞥了元熙一眼,低声嘀咕道。 “应该说,是故意把箱子放空,然后拿到外面给客人看,我没猜错吧?”元熙目光一烁,挥手将空箱子推在地上:“你是要店里所有的客人都看到,熹茵堂弄丢了客人的货,你想砸的是我熹茵堂的招牌,我说到你心坎儿里去了吧?” 李霖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一阵发烧。 “做司柜这么多年,手上会掂不出轻重?捧着空箱子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愣头愣脑的往外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故意的。”元熙将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几乎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在咱们主仆一场,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谁让你做的?”元熙那半是戏谑半是期待的神情看的李霖很不自在。 李霖舔舔嘴唇没有说话。 元熙叹了一声:“算了,不说也罢。和我结过梁子的无非那么几个人,掰着手指头也能查清。” “那您还问?”李霖鄙夷的望着元熙。 到这个时候也不求个饶,就纯粹是找死了。元熙傲然望着李霖:“就算是菜市口杀人也得把罪名说清,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甚至没有申斥过你,什么样的甜头儿能让你自毁前程,做这么卑鄙下作的勾当?说说看,也让你这帮老实兄弟明白明白。” 李霖咬咬牙,周身打了个寒颤。飞起一脚把地上的空箱子踢到一边,狠狠瞪着元熙道:“因为你是狗官兰成杰的干女儿,这个理由够不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李家后人 带着戏谑的问询,如一根尖利的钢钉,将元熙死死钉在‘是与否’的框架里。没有其他的选择,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截了当的表露心迹——自己和兰家交往只不过是利益驱使,那样一来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收场。二是像以往一样虚伪的掩饰自己,但元熙依旧不知道应该怎样收场。 “你恨……我?”元熙有点气短的指指自己。 “三小姐,你恐怕是没听清楚,我说我恨兰狗官!恨不得生吃了他!”李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色涨的通红,眼里迸出殷红的血色,那模样真似地狱里吃人灵魂的厉鬼。 刘天宝略窘,狠命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三小姐,我还是去看门儿吧,万一那两个官兵又回来就不好了。” 刘天宝倚在门板上,满目陌生的望着李霖,扪心自问,从前真的把李霖看的太简单了。 “为,为什么?”元熙虽不害怕他的模样,但话到嘴边,又结巴了起来。 “冤死的李戾,就是我的亲爹,三小姐,你还要问吗?!” 李戾!元熙腾地一下站起来,在场的三个人纷纷张大嘴巴。不是说李家已经被灭门了吗?怎么会有李霖这么大的一个后人?王贺和阮二异口同声的念了一句“亲娘乖乖”,都不敢说话了。 “当年他为了那两个青铜器,将我李家赶尽杀绝,还贴出告示,诬陷我们李家人是盗墓贼,人人得而诛之。若不是狗官,我爹娘不会死,我又何必在这小小的当铺栖身!三小姐,你为了做生意,拉拢官府做靠山,我本不恨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认狗官做爹!” 那个官府几次三番张贴告示说李戾的儿子已经落网,谁能想到,他竟就这样所行无忌的藏在自家小店里。元熙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一阵心慌。自己一直在玩火*的边缘,却还不自知。一旦李霖的身份暴露,兰家怎会放过自己! “你说的没错,我拉兰家做靠山,就是为了做生意。”元熙指了指大堂里兰成杰题写的匾额:“只是为了做生意。” 李霖别过脸,不想听元熙的解释。他将手缩进袖筒,换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冷笑:“三小姐,你还不把我绑了交给你那干爹?” 把他交给兰成杰?这倒真是一个好主意!元熙心里一阵冷笑,若是真这样做了,凭自己的口才,一定能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而且能让兰成杰更加的信任自己。但,又是何必呢?李戾的悲剧,自己或多或少也为之叹息过,眼下,李戾唯一的香火就站在自己眼前,难道自己要亲手将它掐灭?不,那样未免太残忍了。 “到底是谁要你这样做的,说出来,我兴许还能救你一命,不然,你连给你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元熙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尤管家。”李霖低声随意甩出一个人名。 尤管家,尤氏,尤姨娘?! 是了是了,除了尤姨娘,眼下有人会这样挖空心思的陷害自己?她倒真不怕把卫家给折腾垮台,简直是疯了! “我爹知道你的身份吗?” 这话让李霖笑弯了腰:“你们卫家都是些冠冕堂皇之辈,表面功夫做的一流,若是早知道我的身份,恐怕早就把我绑到官府邀功去了吧!?” 原来父亲并不知道。 桌上的茶已经放的冰凉,入口一阵麻舌头的苦涩,元熙饮了一大口,苦的周身发寒。 眼下尤氏已经知道李霖的真实身份,方才那个吵闹的客人一定也是尤氏的安排。如果李霖此次不能成功毁掉熹茵堂的名声,难保尤氏不会使用第二招——把李霖的身份公开通知官府!到时候,别说自己苦心和兰太太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会断线儿,弄不好会让兰家彻底怀疑卫家,最后恐怕会落得李戾那样的下场。 元熙打了个寒颤,父亲对兰家的态度又是模棱两可,面上看起来是不愿结交,但真到了这样的节骨眼,父亲会作何选择,元熙也不能确保。当务之急便是找一个有钱或是有权的主儿来商量,如何把李霖秘密送走保护起来。 只有让李霖全身而退,自己才能反败为胜。 元熙笃定了主意,对王贺阮二道:“你们两个,把他给我绑了,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任何人见他,若有人来打听李霖,就说他丢了柜上的东西,被撵走了。” 王贺一阵迟疑,虽说店里的人都知道眼下这自身难保的处境,但真要把自己多年的兄弟推出去顶死,也于心不忍。李霖摊开双手,任凭王贺和阮二给他绑了个紧紧的杀猪扣儿:“什么忠义卫家,都是些趋利小人。” 令儿备好了马车,停在后门,从元熙手里接过那方盛着六爷玉佩的小红匣子:“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扶着令儿的手稳步上了马车:“去宝郡王府。” 算起来今天是第七天,是该赵老板给萧容润交货的日子。 车子停在宝郡王府的东角门,令儿将那玉佩交给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道:“卫家商号少东家求见六王爷。” 那管家有些纳闷儿,虽然不知道一个小小是商号东家有什么资格来求见六爷,但毕竟她们拿出来的是六爷的玉佩,只能莫名其妙的前去禀报。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老妈子匆匆赶到:“六爷召见。” 跟着老妈子穿过一片七拐八拐的抄手游廊,又穿过一片杨柳林,一座金鱼池,这才见了一片楼阁。六爷萧容润正和赵老板撅在一处,围着一尊金丝玉雕啧啧称奇。见元熙进来,萧容润笑道:“三小姐来的正好,快看看这尊凤栖殿宇。” 赵老板一闪身,把那尊玉雕露出来。那是整块的金丝玉雕琢而成,下面少许杂色雕琢成一栋飞檐宫殿,上面纯色金丝玉则雕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鸟,凤凰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 元熙莞尔笑道:“像是鹤翼老祖的大手笔啊?” “三小姐好眼力,鹤翼老祖在大楚初年就归隐山林,我可是翻山越岭,在人家门口跪了三天,才求来这样一件宝贝,起初人家还不愿意给呢。”赵老板一巴掌扇落自家伙计一只不安分的爪子:“别动,小心碰坏了。” 元熙笑道:“您这些请功的话,该说给六爷听。” “嗯,他方才已经讲了三遍了。”萧容润抬起头,吩咐秦顺:“你带赵老板到后面拿银子。” 赵老板千恩万谢的跟秦顺去了账房,只留下元熙和萧容润两个在房中。 萧容润转身坐下,指了指元熙方才奉上的玉佩道:“你怎么来了?” 元熙抿抿嘴唇,缓身跪下:“民女有件天大的事儿,想求王爷恩典。” “哦?你怎么不求你的干爹兰成杰?”萧容润摆弄着自己的玉佩,半是戏谑。他亦是不解,兰成杰见了自己的这块玉,该是把卫元熙捧上天,什么样的要求会不答应,还累她来求自己? 元熙摇摇头:“民女不想和官府牵涉太深。况且这件事儿,兰大人不能知道。” “本王倒有点好奇了,既然不想和官府牵涉,何必要认兰成杰做爹呢?” 萧容润的态度和前一次见面有着天壤之别,元熙已察觉到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识相的离开。但这会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他,毕竟除了爱管闲事的六爷,再没人有能力插手李霖的事儿了。 元熙附身磕了头道:“六爷可曾听说过,兰大人曾大张旗鼓的抓捕过一个叫李戾的商人?” “是个盗墓贼啊,本王听说过,挖坟掘墓的人造孽,该抓。”萧容润说的轻描淡写,如那些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一般,说的让人心寒。 “若民女告诉王爷,李戾不是盗墓贼,他是被冤枉致死的合法商人,王爷您会相信吗?” 萧容润略一蹙眉,整个人便呆住了:“你说什么?”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京兆尹兰大人看中了李戾的一对儿青铜器,想要低价强买,李戾不给,于是兰大人就给编了个盗墓贼的罪名。李家交出青铜器,可兰大人还是不依不饶。后来李戾屈打成招,兰大人又借故扩大事态,灭了李家满门。古董行的生意人都知道。只因为商人地位低下,大家为了自保,都心照不宣。” 竟有这样混账的冤案?萧容润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觉得不解,勉力笑道:“你告诉本王这些是什么意思?” “因为李戾一家实在可怜,民女不忍见善人殒命,所以来求王爷,救救李家的最后一脉香火。”元熙说完已然落泪。 萧容润心中有些窃喜,卫元熙敢公然来告兰成杰的状,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必像萧容湛所怀疑的那般亲近。想起兰成杰在自己面前那堂哉皇哉的德行,不由得一阵恶心。 “李家的香火,是谁?”萧容润起身将元熙扶起,安抚道:“卫姑娘,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本王若能帮上忙,绝不推诿。” “就是民女店里一个名叫李霖的伙计。”元熙解帕擦擦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又是试探 “这该死的狗官,欺上瞒下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容润怒极,责令元熙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但等元熙说完,他又沉默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兰成杰知道了李霖的身份,自己也就不便插手了,否则便是以王权压人。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反倒坐下擅权口实。容润心里亦是明白,此刻兰成杰巴不得自己去找他,自己只要吩咐兰成杰做一件动用权力的事,这辈子再也别想甩掉兰成杰了。 “王爷……” “你不妨在这儿等等,等本王去端郡王府商量一下。”萧容润一招手,宝郡王府里的侍女便端上一碟碟的蜜饯和点心,容润含笑道:“卫姑娘,不妨尝尝本王府里的点心。” 不得元熙回应,萧容润以从秦顺手里接过大氅和佩剑,急冲冲的出了门。 容润心里着急,若元熙说的都是真的,那便等于让自己抓住了兰成杰一个天大的把柄。这样一来,兰成杰无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归顺了皇长子,都是有利而无害。 一记快马加鞭,奔赴端郡王府时,容润的脸颊已经冻得通红。 “二哥,二哥!”容润顺手把马鞭甩给端王府的下人,大步流星的往容湛的书房里闯。 “喊什么?”容湛慢悠悠的从那沉香木博古架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卷没有读完的书:“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风风火火的毛病?” 容润不理容湛的埋怨,径自坐了他的位子,“啪嗒”一声,把元熙送还的玉佩摆在桌上。 容湛眉心一挑,把书卷放下:“怎么又拿回来了?” 容润气哼哼的白了一眼,骂道:“兰成杰这个混账东西!” 容湛笑道:“怎么,不幸被我言中?这兰成杰真把卫姑娘给你送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润拿起容湛的杯子押了一口茶:“是卫姑娘自己送来的,若不是她来,我还不知道兰成杰做过这么混账的事,简直丧心病狂!” “这话什么意思?”容湛从碟子捻了一粒莲子吃了。 “二哥,你端王府的令牌能否借我一用?”容润也吃了莲子,苦的直啧舌:“苦了吧唧的,你怎么不吃黄莲呢?” 临近新年,京城守备多加了几道岗哨,出城入城都盘查的更加仔细了。端郡王和皇长子二人受命采办太后寿诞的一应用品,所以端王府的令牌能够畅通无阻。 “你想出城?做什么?”容湛灵感一闪,摆摆手:“不不,难道是卫姑娘要出城?” “也不是卫姑娘,是我们想送一个人出城。二哥,你可曾听说过多年前兰成杰破获的一个盗墓贼的大案?那犯人叫李戾的。” 容湛散漫的望向别处:“李戾,那个死了的盗墓贼,他怎么了?” 李戾的案子他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翻案。再说,兰成杰抱上了皇长子的大腿,对付兰成杰就等于对皇长子宣战,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因此他从刑部拿了李戾的卷宗后,一直压在箱底,再没提起。 “二哥,说出来你都不信,李戾竟是给冤死的!他根本不是什么盗墓贼,他是被陷害的。”容润说的义愤填膺,但望见容湛那云淡风轻的目光,又愣住了。 “这都是卫姑娘跟你说的?”容湛不以为然到底笑道:“又没有证据,她说的你就信了?” 话虽这样说,但容湛心里又一阵纳闷儿。这件案子,自己查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卫元熙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又能有什么证据?一个商人之女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公然举报朝廷的一品大员,除了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吗? “我信,我信。二哥,卫姑娘说,古董行的商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他们都畏惧兰成杰,不敢说罢了。而且,卫姑娘手里还有一个关键的证人,若你见了他,你也会相信的。” 证人?!容湛眉心一蹙,但刹那间便掩饰住了:“什么证人?” “李戾的独生儿子——李霖。”容润有些得意。 李戾的独生子,不是早就被官府抓住判了死刑了吗?难道兰成杰……容湛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这位城府颇深的卫姑娘和好好谈谈。 容湛随意的叩了叩自己腰间的令牌:“六弟,令牌可以给,但你总得说明白,卫姑娘是怎么和李霖扯到一起的?还有,卫姑娘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干爹,非要救李霖不可?只要你说的明白,别说一块令牌,让我亲自送李霖出城都可以。” “好二哥,我就知道你仗义,肯定会帮忙的,咱们路上说。”容润从椅子上跳起,抓住容湛的手腕把他往外拉。 昨夜一场冻雨,树上满是冰晶,包裹着尚未飘落的花叶,煞是好看。 宝郡王是点心元熙一口也没动,心里烦闷,什么也吃不下。本想站在外面看看风景,无奈郡王府里的丫鬟仆妇都闲得很,拉住元熙问东问西。 “都在干什么?越来越放肆!” 不知被盘问了多久,才听见宝郡王一声呵斥,丫鬟们纷纷识相的跑开了。跟在萧容润身后的是板起脸的端郡王萧容湛。 他倒真不负自己的封号,一直端着架子。元熙心里暗自嘀咕,但脸上却不敢表现。欠身施礼:“民女参加端郡王,宝郡王。” 萧容湛顺着元熙的目光瞥了一眼,是那晶莹剔透的树挂。嗤嗤一笑:“卫姑娘真是好雅兴,还有心情看风景。” 容润悄悄扯了容湛一把:“二哥,她已经很慌了,你就别再吓唬她了。” 容湛背过手,上下打量了元熙一番,对容润道:“六弟,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卫姑娘。” 容润本想留下,但容湛坚定得很,也不得不离开了。 容湛踩着薄薄一层积雪,缓身踱到元熙身边,那么近的距离,甚至闻得见元熙领口透着一阵甜香。容湛低声道:“卫姑娘,我真有点看不透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民女……民女不懂王爷的意思。” “装傻,自己做的事情,装一无所知啊?”容湛冷厉的目光凝视的元熙:“谁要你来的?那些话又是谁教你的?” 这才是萧容湛,冷面冷心,冷言冷语。 元熙颔首:“民女自己要说的话,还要别人教吗?” “哦,自己要说?李戾是你的亲戚吗?还是说,那个李霖是你的心上人?”容湛的话语冷酷得几乎不带一丝感情。 “王爷你……” 元熙紧紧攥住拳头,若他不是端郡王,自己绝对会忍不住要一拳挥上去。但他是王爷,再大的火气也只能自己压下。 “王爷,您可听过‘为善者不云利’,我帮他不过是做一件善事,不图回报,也并非和他关系紧密才要救他。” 为善者不云利这句话,容湛心里还是颇为欣赏的,一瞬间唇角便带了几分笑意,但马上用一个淡淡的‘哦’字掩饰住了。看得出,她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在来的路上,六弟已经都对本王说了。”萧容湛背过手,目光透着一丝审度。 说过了?!元熙心里抑制不住燃起一股火气,这边都急的火上眉头了,他竟然还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对自己没完没了的盘问? 元熙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他面子挂不挂的住,冷然回敬道:“民女明白,好官断案都要先试探一番,才好下结论嘛!” 萧容湛一愣,周身有些不自在,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的顶撞他。一挥袖,反手将元熙抓住,顷刻间按在凉亭那冰冷的石柱上。元熙一惊,才察觉自己被他困在臂弯那小小的区域中,一双修长的美目正凌厉的逼视着自己。 空气中散着淡淡的檀香气味。 “卫姑娘,本王很乐意帮你的忙,但得要本王相信你才行。”容湛一甩手,放开元熙。 “二哥!”容润慌忙跑来:“这是怎么了?” 容湛一手扶在腰带上,一手将那墨色描金的端王府令牌解下,扔给容润:“套上你的车驾,连夜把人送出城去。” 话说完,他径自头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元熙还紧紧贴着那石柱,周身发寒,容润扶住她,温然问道:“卫姑娘,你没事吧?” 元熙摇摇头。 容润收了令牌,问道:“方才我二哥跟你说了什么?” 元熙仍抑制不住自己慌乱的呼吸,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怀疑民女罢了。” “你不要在意,我二哥一贯有些多疑。别人说的他不信,非要自己看见听见才肯相信。回头我们送走了李霖,我会再向她好好解释的。”容润淡然在元熙肩头拍了拍:“好了,咱们赶快去熹茵堂吧。” 登上宝郡王的车驾,元熙还反复回想着萧容湛的话。试探,试探,没完没了的试探!元熙抬起头,望见萧容润,不由得感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娘肚子里竟生出两个绝然相反的人来。一个多疑冷酷,一个古道热肠。 容润见元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笑道:“卫姑娘,你不会还在生我二哥的气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步步围堵 生气?是有点儿。但又能怎样呢?自己只是个小商人,而对方,堂堂大楚国嫡长子,端郡王萧容湛。人家能出手相助已经很不错了,又何必在意态度呢? 元熙含笑摇摇头:“怎么会呢,民女只是在想,把李霖送到什么地方才算安全。” 容润显然对这信口乱编的谎话并不买账,自顾说道:“其实,二哥还是很欣赏你的,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插手这些事。” 元熙呆呆的望着萧容润,忽然觉得,这位六爷好像并不怎么了解他的同胞哥哥。端王容湛,出了名的薄情王,若没什么特殊的缘故,怎么会多管闲事呢? 马车在熹茵堂后门停下,刘天宝慌里慌张的打开门:“东家,军巡院的兵丁来了,正在大堂坐着呢。” 容润一愣:“怎么来的这么快?” 元熙勉强镇定下来道:“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是来抓小姐的,因为小姐方才诬陷那客人是盗贼。”刘天宝一着急,眉毛便拧做一个川字。 “就是受尤姨娘指使,和李霖里应外合的那个人,当时我怕砸招牌,就谎称那客人偷了东西。”元熙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接近无声。 萧容润默默听元熙说完,极认真的感慨道:“卫姑娘,你胆子可真不小。” 污人盗窃本就是拖延时间的办法,治标不治本。现在看来,后果还挺严重。元熙不禁开始后悔,一开始确实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是件小事,先把闹事的拉走,再求求兰太太就能摆平。但谁成想李霖的深仇大恨又横空出世呢? 容润一副无奈又舍我其谁的神情望着元熙道:“算了,怪不得你,谁能想到李霖是李戾的儿子。一会儿你别说话,本王去跟他们说。” 萧容润正正衣冠,大步流星的穿过后堂。 大堂里两个军巡院的兵丁已经喝了整整三壶茶,有些坐立不安。一来,军营里从来喝不上这么香的茶叶,再者,点心可口,于是便多喝了两壶。原想借熹茵堂解个小手,但不曾想,还没站起来,萧容润就已经进来了。 萧容润自小就和那些武将子弟厮混在一起,也常出入巡防营,军巡院等地,因此,这些兵丁也都是认得他的。 “哎呦!六爷!给您请安。”那两个兵丁撂下茶碗,手忙脚乱的跪了。 “起来吧。”萧容润绕过他们,坐了元熙常坐的位子:“听说你们是来这儿抓人的?” “回六爷的话,熹茵堂东家卫元熙诬陷客人偷盗,现已查明。军巡判官王大人叫我等把卫元熙即刻捉拿归案。由于被诬陷者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依律卫元熙罪加一等。” 好个倒霉的秀才,本想陷害别人,一不留神却被别人陷害了。容润一挑眉:“这熹茵堂的东家年纪小,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一时看走眼,大惊小怪也是有的,你们王大人又何必这么较真儿呢?” 两个兵丁喝了一肚子水,正急着找茅厕,只想赶紧抓了人赶快回去,一对眼儿,异口同声的说道:“六爷,您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小虾米,做不了主。” “那就回去换个能做主的来。”萧容润往后一仰,做一副不急不慢状。 “别别别,六爷,王大人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就请您老人家抬抬手吧。” 容润皱起眉,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本王在赌石场赌石,欠了这东家一个人情。你们若是当着本王的面儿把人带走了,叫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两个兵丁有些犹豫,因憋得太难受,不由自主的微微欠了身儿。容润忍住笑,视而不见道:“说起来,你们王大人,欠本王的人情何止一次,他那点儿缺德勾当还不是本王替他掖着藏着?怎么,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了?” 两个兵丁愁眉苦脸:“六爷,那依您的意思,这案子该怎么办?” “怎么办?”六爷故作思量的顿了好久:“把卷宗烧了,就罚熹茵堂十两银子,就算给那穷秀才赔礼了。” “是~”两个兵丁丧声歪气的接过刘天宝拿来的十两银子,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 “回来!” “六爷,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往学政司跑一趟,就说我说的,把那酸秀才的功名给本王革了。”容润不住腹诽:“还没当官就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当了官还得了?” 见萧容润话说完了,两个兵丁飞也似的冲出了熹茵堂。 元熙见官兵走了,才怯生生的从后堂出来。容润笑道:“听见没?这年月,出来闹事儿也要有个功名傍身呢,你那姨娘倒会挑人。” 元熙谢过萧容润,又道:“六爷,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我已让刘天宝打晕了李霖,咱们就趁现在快马加鞭把他送走。” 容润登上马车,见脚边静静卧着一系了口儿的粗麻袋,掩口失笑。 回到大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门板又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元熙冲王贺使了个眼色,王贺隔着门叫道:“谁啊,我们打烊了,要典当明天再来!” “开门开门开门!奉京兆尹兰大人之命,捉拿盗墓贼!” 王贺慢腾腾的把门板一条一条拆下来,陪笑道:“军爷,您说笑,我们这小本生意,哪敢窝藏什么盗墓贼啊!” “你们东家呢,叫出来,有话要问!” 元熙缓身施了礼,含笑道:“军爷,我就是熹茵堂的东家,军爷有话就问吧,卫某必定知无不言。” “少废话,有人举报,你们店里窝藏盗墓贼,识相的快把人犯交出来!” 元熙对着那张李霖的画像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故作惊讶的冲刘天宝和王贺几个挥挥手:“你们瞧,这不是李霖吗?!什么……他竟是个盗墓贼?” 刘天宝故作惊愕的抽了自己几巴掌:“军爷,这人是我们店里伙计,上午把店里的货给弄丢了,还被我们东家骂了一顿,谁知这小子气性大,一赌气就跑了。” “跑了?”军士冷笑一声,仓啷一声抽出佩刀架在刘天宝脖子上:“小子,别不是你想窝藏人犯吧!” 刘天宝做戏倒全,双膝一软,噗通便跪下了:“军爷,小的不敢撒谎,你不信叫人去搜嘛,我们店就巴掌大的地方,一眼扫过去,哪有藏人的地方啊?” 阮二附和道:“是啊军爷,他丢了货以后,就被东家辞退了。上午就走了,不过军爷,他在北风窟还有一件间瓦房,您不妨上那儿搜搜。” 军士狐疑的扫了一圈儿,看见后堂的门帘,一挥手:“给我搜,柜台,货柜,连茅厕不要放过!” 兵丁搜查,只是说起来好听,其实和抄家也没什么区别。遇上些手脚没轻没重的主儿,一趟下来管保砸个七零八碎;再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专爱顺手牵羊。王贺和阮二忙冲上去拦住官兵去路:“官爷,我们东家可是你们京兆尹兰大人的干女儿,咱都是一家人,查谁也不该查我们啊!” “混账王八羔子,谁跟你是一家人!” 京兆尹兰成杰一掀帘子迈进门来。元熙忙上前跪下:“女儿给干爹请安。” “原本看你是个伶俐丫头,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蛋,竟把个盗墓贼窝在店里这么久!”兰成杰对李戾一家早就愤恨不已:“搜!给我搜!我倒要看看,李戾家的小崽子还能逃到哪儿去!” 有兰成杰这一句话,任谁也拦不住军士们的翻箱倒柜。元熙心里一阵遑急,他们搜这一遍,恐怕那些货品就要粉骨碎身了。但兰成杰明显不想给自己留面子,他方才骂自己糊涂,焉知不是要给他留条敛财的后路?兰成杰这老狐狸! 听见货柜方向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元熙攥紧了拳头。一旦那些货品被损毁,就算搭上老本儿也赔不起!不得不承认,尤氏这局布置的实在巧妙,无论成败,对她都有好处,真是步步围堵!元熙低着头,一阵咬牙切齿,紧赶慢赶还是棋差一招! “掌柜的,典当!”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 兰成杰一股无名火起:“混账东西,本大人……”兰成杰一没骂完,把话咕噜一声咽回肚子,慌忙跪了:“京兆尹兰成杰给端郡王请安,端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怎么来了?元熙愕然望着萧容湛,只见他啪的一声将佩剑拍在柜台上:“掌柜来瞧一眼,本王的这把剑能值多少银子?” 王贺上前跪下:“王爷赎罪,这是无价之宝,小店不敢收。再说,现在官军正在货柜查抄犯人,您这把剑小店怕无法保存。” 萧容湛顺势倚在柜台旁道:“兰大人,你搞什么名堂?连累本王这个混账东西,都没法儿典当。” 兰成杰听见“混账东西”四字,顿时吓了一跳:“王爷赎罪,臣老眼昏花,没瞧见是王爷您,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赎罪。” “赎罪?”萧容湛冷笑道:“兰大人手眼遮天,我不过是区区郡王,哪敢怪罪你兰大人?你那货柜搜完没有?搜完本王就要典当了。” 萧容湛的意思,兰成杰顷刻领会,忙向搜查的军士们叫道:“都退下,不许再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与王斗气 “本王可没不让你查。”萧容湛摆弄着他那修长的手指。 兰成杰老奸巨猾,不难猜出萧容湛的意思,顺势做出一副奴才相:“老臣明白,其实货柜也就巴掌大,已经查明白了。” “哦,”萧容湛依旧冷着脸,轻描淡写的问道:“藏了人没有?” “没没没……”兰成杰手下军士拨浪鼓儿似的猛一阵摇头。 “那,藏了东西没有?”容湛抬眼望向兰成杰手下的兵丁。 兰成杰眉头紧蹙,凭他在朝堂这么多年纵横驰骋,势大气粗,本不必忌讳什么。只是近几年,这位端郡王风头乍起,大有宰割群雄的之势,就连皇长子萧容深也不得不退让三分,更何况他一个京兆尹呢?因此,即便萧容湛当面讽刺自己是顺手牵羊的盗贼,他也只有乖乖听着的份。 兰成杰赔笑道:“二爷,当铺里本就藏储货物,便是藏了也不甚稀奇啊。” “没错没错,”萧容湛见这老狐狸装起傻来也是信手拈来,讽笑道:“当铺藏东西自然不稀奇,可大人你的府兵藏东西,就稀奇的很了。” 兰成杰脸色倏忽一变,没想到萧容湛步步紧逼,根本不想给自己留颜面。兰成杰敢怒不敢言,只能转身厉声呵斥,道:“你们偷了什么东西,还不给我放回去!堂堂大楚国的军士,竟然做这么下作的勾当。” 几个士兵讪讪的从怀里袖中抻出几串宝石珠子,又有鼻烟壶之类的,没好气的塞到王贺跟阮二手中。 见兰成杰的脸色愈发难堪,元熙心里敲起小鼓,萧容湛此举确实是帮自己保住了当铺的货品,但却让兰成杰跌了份儿。萧容湛是郡王,兰成杰自然不敢报复他什么,可自己就难说了。兰成杰当年对付李戾的招数哪怕只用半分,都够自己好好喝上一壶的。 元熙悄悄瞥了阮二一眼,阮二会意从柜上捧出一方木盒,里面盛着开业时赵老板送的东珠一串。 为着李霖逃脱的事儿,兰成杰心里恐怕早就恨上自己了。此刻只有孤注一掷,让兰成杰知道,他留下自己还有用处,哪怕他以后对自己横征暴敛,也比被他踢开强。即便这串东珠价值连城,也不得不舍,自保要紧! 元熙往兰成杰面前一跪:“干爹,都怪女儿糊涂,李霖这样的钦命要犯送到眼前也没看出来,干爹放心,家里的伙计都是全国到处跑,女儿这就叫人打听李霖的下落,若是得了消息,马上扭了送到干爹府上。” 兰成杰不想听她的解释,李霖已经跑了,说什么都苍白无力。老眼往阮二处一瞥:“这是什么?” “这是女儿才收的一盒上好绸缎,想着干娘喜欢,想请干爹给干娘带回去。” 兰成杰捋捋胡子,板起脸道:“你这孩子,今儿端王爷在这儿,你就这样,老夫的清名都被你们这群糊涂孩子给败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贪赃枉法呢。” 容湛心里冷笑一阵,这世人百态,说出的话不管真假都 “诶,兰大人多虑了,本王看你们父慈女孝,倒是很和睦。”萧容湛没再说什么,至于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他也心知肚明。倘若继续拆台,怕是大家都难收场。 兰成杰一伸手接过盒子,发觉盒子分量不轻,便知里面有好东西,脸上便和软了。元熙直把兰成杰送到街口,才折了回来,店里三个伙计忙上忙下的打扫,清理货单。 萧容湛见元熙满脸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由得好笑:“卫姑娘,这是看不出,你还挺会做戏,我看上阁的流霜姑娘都比不上你。” 元熙一时语噎,方才自己确实在兰成杰面前做戏不假,但把好好的人比作下九流的戏子取笑,未免太刻薄了。元熙一瞬间扫尽脸上的不悦,换做一副笑颜:“王爷说的是,但比起某些外方内圆,移天换日的人,民女还算笨的。” 这话在讽刺谁,容湛自然听的明白。只是这小丫头片子疯了不成?连王爷也敢讽刺,而且是当着面儿,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容湛面不改色,这话入耳,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否则岂不成了气急败坏?容湛僵硬的点点头,算是认栽。 “令儿,给王爷上茶。”元熙随口招呼一声,自己也抱着算盘忙活起来。 萧容湛愣愣的接过令儿捧来的茶,自觉有点尴尬。这店里上到店主,下到伙计,除了眼前这个奉茶丫头,根本就没什么人搭理自己。他这二十五年,无时无刻不被人哄着捧着,皇后宠爱,皇帝偏疼,从来没有尝过一丝儿难堪。但自打见了卫元熙,一切都变了。这下倒好,把这辈子没吃过的尴尬全都补回来了。 容湛端着盖碗,望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伙计,耳边只有噼里啪啦的算珠儿碰撞声。 “令儿,给王爷上点心,真没眼力见儿。”元熙一手握着笔,一手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到底谁更没眼力见儿啊?令儿向萧容湛望了一眼,只看见满脸铁青。 不知自家小姐怎会有这种泼天大胆,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令儿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到后堂一瞧,才发现家里送来的点心都被那两个军巡院的兵丁吃光了,别说点心,就连像样儿的水果都没有。令儿掀起帘子,探头,悄声道:“小姐,点心没了。” “哟,这可麻烦了。”元熙搁下笔,从荷包里取了五两银子:“去对面食楼买点儿。” 对面食楼虽然经营的热火朝天,说到底还是一家五行八作的车马大店,到那儿买点心给王爷吃?!令儿一下愣住了。 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闲气!容湛愤愤的往窗外瞥了一眼,起身要走,元熙忙笑着拦住了:“王爷您稍坐片刻,六爷送李霖出城,马上就回来了,您不还等着听信儿吗?”容湛双目微微一眯,转身又坐下了。 容湛面不改色的坐着,心说这丫头片子是存心让自己难堪,若非父皇从小就教他身为皇子要时刻稳重,他早就恼了。但若是不给点颜色,这小丫头片子又总是在发火的边缘试探,着实气人。 容湛暗自咬咬牙,也假笑起来。 令儿从对面食楼买的点心,容湛一块也不想动。宫里那些精工细作的面果子,自己都不爱吃,更何况是普通茶楼里用料毫不讲究的东西呢?但令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七碟八盘的摆了满满一桌子。不管怎么说,看起来倒挺讲排场。 不知僵持了多久,六爷容润才欢脱的跑进店来,一见元熙便笑道:“哈哈,你不知道那守城门的都是些榆木脑袋!”转头瞥见满脸假笑的萧容湛,粗枝大叶的问道:“二哥也在?” 在,在,再不来个人就要尴尬死了。 “哟,卫姑娘,你这就不公平了,怎么我二哥来,你就摆这么多点心,我来的时候怎么就一碟儿啊?”容润已把李霖送出城外,正为自己的这话就客气了,你诚信招待本王,本王心里自然明白。” 容润站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二哥,你们俩为何突然这么客气?” 容湛轻轻哼了一声,道:“应该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容润没有在意,拉过元熙急于炫耀他刚刚的战况:“你都不知道,那城门的守备胆子才小呢。我把李霖塞进座位下面,他们连搜都不敢搜,看见令牌就放行了。” “那李霖出城后……”元熙一时迟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问。 容湛冷然插话道:“这一点,卫姑娘不必担心,李霖作为李戾案的最后一个证人,自然由本王的人严加保护。” 元熙见他没有透露李霖去向的意思,也知道这话不能再问,端王虽然冷,但至少是忠君爱民的,绝不会像兰成杰一样坑害李霖。人交给他,也可以放心了。 容润揉揉酸累的肩膀道:“二哥,你就是想太多,换做我就直接把李霖带到父皇面前,我就不信兰成杰敢在父皇面前抵赖。就该抄他的家,否则止不住朝廷这股不正之风。” 容润说话不留心,容湛再想拦已晚了,容湛淡淡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错了话。容润也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卫元熙,不该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想扳倒兰成杰的决心,但说出去的话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元熙含笑道:“二位爷放心,民女什么也没听见。” 容湛向容润望了一眼,又道:“刚才六爷不过是和本王讨论棋局罢了,姑娘就算听见了也无妨。” “是啊,世事如棋。不过六爷,民女倒是觉得,那些致命招数都是在关键时刻用的,这样才能显出那棋手高明呢。”元熙随口说道。 容湛脸色一变:“卫姑娘,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绵里藏针 令儿见容湛脸色不大对劲的样子,忙上前解围:“王爷您别见怪,我家老爷常教小姐下棋,所以小姐听人谈论棋局,就总爱插话,若是说错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容湛的目光几乎凝滞,淡淡说道:“怎么会,三小姐说的对着呢。”把元熙死死盯了一会儿,容湛没说一句话,转身出了熹茵堂。容润终于察觉到店里不正常的气氛,在容湛和元熙之间徘徊了一阵,还是选择去找快马离去的容湛。 令儿望着二位皇子远去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咱们不会把他们给得罪了吧?” 元熙没有理会令儿的问题,自顾吩咐道“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你去柜上支二百两银子,五十两给伙计们分了,另外五十两给宝郡王送去,是我给李霖的日用之资。其余的一百两,我另有用处。” 令儿扁扁嘴,固执的问道:“小姐,咱们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端王爷本来好心好意的来帮忙,您却把人家晾在一边。要我说,您还是去端王府给王爷陪个不是吧。二位王爷今天忙前忙后辛苦的很,可您呢,连句谢谢也没说。人家可是王爷,换做别人,早就三拜九叩千恩万谢了,您却没事人一样。” “我不也帮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忙吗?”元熙淡淡笑了一声:“你没听见六爷对兰大人恨之入骨?他们想扳倒兰成杰,我就把李霖送给他们。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送一颗关键棋子,可比什么都管用。要说谢,也该是他们谢我才对。大家不过是互相搭桥,互相取利罢了。” 这些官场手段,元熙早就见怪不怪了。在物欲横流的官场,像萧容湛和萧容润这般清流实属少见,他们是诸皇子中最讲求实际的两个。在他们面前,拿不出实打实的干货,就算你说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相反,只要有资本,哪怕傲慢无礼,他们也会把你奉为上宾。 想到白天种种琐事,又见窗外日即西倾,元熙长长舒了口气,才觉得心神无力。店里没有掌灯,几乎一片死寂。 眼皮愈发沉重,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元熙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令儿,照我说的去做,别理我,让我静一静。” 元熙倚在桌案上,阖上双眼。 岁月寂静流转,又是一年一岁春花烂漫,潋滟山花开得如血一般红,那殷红的色彩是流动的,流入一间破旧瓦房,流在一个落魄女人的衣裙之上,而那女人,不胜哀戚! 距离那样近,元熙能清楚的听见女人痛苦的呢喃:“报仇!”元熙轻轻捧起那女人的脸,她满脸是血,没有眼睛!女人抓住她的手,把元熙的手染成血色。女人厉声嘶吼:“杀了她,杀了她!为你的孩子报仇!” 元熙猛然惊醒,身上冷汗淋淋,而熹茵堂里一片昏暗。 令儿捧了红布包裹的现银放在桌上:“小姐,您怎么了?” 元熙大口喘息了一阵,头脑愈发清醒起来。她这一世就是为了报仇,她必须报仇!无论是为了仇恨,还是为了生存。她不能再回到那件破旧瓦房中,不能再被人夺取丈夫,不能再失去孩子,她要保护自己所爱的每一个人! 前一世,卫元嘉摧毁了她的一切,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卫元嘉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那比直接杀了她还让人痛快!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元熙很快镇定下来:“事情都办好了?” “李霖的五十两已经让刘天宝送到宝郡王府了,店里的大伙计每人拿八两,其余的每人四两,小顺子家里有生病的老娘,就多给了二两。” “关店门,咱们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个镇山太岁要对付呢。” 老太太房里还没摆饭,但却是出奇的热闹。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老太太赞许卫元嘉的声音,元熙同令儿对视一眼,稳步进了房中。 老太太一见是元熙,便招手笑道:“三丫头,快来看看你大姐亲手绣的对襟披风。” 元嘉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笑道:“三妹眼力好,不妨给祖母说说。” 元熙凑上前去,见老太太手里托着一件墨色平金花卉对襟披风,那肩头的花纹还用线串着小米大小的宝珠绣制。但卫元嘉一贯是捻不动针,拉不动线,什么时候学会绣苏绣了?这绝不是她绣的,这样的做工,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底儿怕是拿不下来。 元熙故意笑道:“大姐,苏绣已经很难学了,平金绣法更是难上加难。这真是你亲手绣的?” 果不出所料,元嘉含笑点点头:“可不是,为了这件披风,我绣了整整三个月呢。”说着她拉住老太太,忸怩作态:“祖母,您要答应我,千万要等您大寿那天才能穿啊。” 元月有些气短,她自是拿不出什么太贵重的礼物,也说不上话,便笑道:“大姐,既然这是为祖母寿辰准备的,你怎么现在就拿出来了,等到祖母寿辰再送不迟呀?” 元嘉抱着老太太的手臂,笑道:“祖母,原谅孙女要先卖个关子,因为孙女还有一件大礼,要等到寿辰再拿出来呢。到时候,您就穿上孙女绣的这件衣裳,漂漂亮亮的看孙女给您准备的惊喜。” “你这鬼丫头。”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元嘉恰到好处的回过头问元熙:“三妹,你要送祖母什么寿礼呀?” 未等元熙开口,尤氏抢先笑道:“你这丫头,也太心急了,现在三小姐经营着府里的当铺,送的礼必然比我们要体面,这么体面的大礼,当然要最后出场啊!” 老太太笑道:“其实,我也不拘什么寿礼不寿礼的,只要咱们家平安就好。对了熙儿,店里最近好吗?” “回祖母的话,还好。收益比前一个月增长不少,虽然中间有几次小插曲,但也没酿成什么损失,反而给店里赢得了一些声誉。” 元熙温温吞吞的回答如一根钢针插进了尤氏的心房,尤氏扯了扯嘴角,勉力笑道:“老太太,您这个孙女儿真是会做生意呢。” 对尤氏虚伪至极的奉承,元熙只报以淡淡的一笑。 果不其然,尤氏突然问道:“三小姐,今儿我在东市香茗阁喝茶,听人说兰大人抓为了抓一个逃犯,到咱们熹茵堂里摔砸了一通。我听着都吓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老太太脸色倏忽变得惨白,一把抓住元熙的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还瞒着?!” 元嘉双手搀扶着老太太,附和道:“祖母,您别着急,三妹估计是怕您担心才打掉了牙往肚里吞呢。” “他们抓逃犯,怎么抓到熹茵堂了,你快说呀!”老太太一着急便咳嗽不止。元熙忙上前替老太太捶背,狠狠的剜了尤氏一眼。若自己没有准备,便真要被她将死在老太太面前了。 老太太咳嗽一阵,才渐渐缓过气来,元熙笑道:“姨娘,大姐,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市井流言哪能当真啊?你们说的跟真事儿一样,岂不把祖母急坏了?” 老太太见元熙若无其事的样子,才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没事?” “真没事,就是兰大人抓逃犯,不知哪个欠嘴欠舌的跟兰大人说,说那逃犯是我们店里的伙计。结果兰大人就带兵来了。我们一瞧那画像,您猜怎么着?”元熙故作轻巧的笑道:“那画像真和李霖长得一模一样,可李霖早就被辞退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兰大人不信,非要搜。我说,搜就搜吧,别碰坏东西就行。就这样,让他们里外找了一圈儿。” “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尤氏本想把李霖就是逃犯的事儿说出来,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说了,卫元熙定会逼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那样一来,自己无从解释,也难保老太太不会看出端倪。 再一次的功亏一篑让尤氏感到一阵恨意,但脸上只能含笑:“没事儿就好,看来道听途说真是坑人啊。” 元月揽住元熙笑道:“姨娘,三妹可精明着呢,您还不放心她吗?听说兰太太可欣赏我们三妹了,一遇到什么喜欢的古董就跑来找三妹。别人掌眼她可不放心呐。” 老太太听着元月一番赞誉,心里愈发畅快。尤氏暗自咬牙,想不到元月这样出身低贱的丫头也敢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她娘当丫鬟的时候,还给自己端过洗脚水呢?现在搭上卫元熙的线就神气起来,简直是活够了! 老太太笑盈盈的望着元熙和元月,一时把元嘉晾在一旁。 元嘉低下头,望着那件自己花了一百多两才弄到手的披风,由于卫元熙的到来,刹那间失了光泽。 元熙瞥见元嘉的不快,便笑道:“祖母,您别光看着我了。您看看,大姐给您绣的披风,这是上好的苏绣呢,您瞧这一针一线的,也不知大姐这手上得被针扎多少下,您也不心疼心疼大姐。” 元嘉一愣,自觉的将那双光滑无痕的手束到身后,忙中出错,万没想到会被她抓住把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作茧自缚 见元嘉缩了手,老太太愈发心疼,忙将元嘉那白皙的手给握住了。卫元嘉那十个水葱似的手指没有半点伤痕,倒是愈发细嫩了。 元嘉有点尴尬,笑着缩回手:“祖母,您别听三妹乱说,孙女儿惯会投机取巧,每次绣花之前,都用纱布条把手指缠上薄薄一层,再小心的绣,虽说还是扎倒几次,但已经好了,您不用担心。” “没受伤就好,”老太太毫无怀疑的在元嘉手背上拍了两下,转头对菊香吩咐道:“去我房里去,把才配的山牡丹澡豆净手膏拿两盒儿给大小姐。” 一百多两银子,只换来两盒儿净手膏。元嘉强打笑容接了,晚饭只动了几下筷子,推脱胃口不好,匆匆离席。 …… “真的?哎呦,可真是笑死我了。一百多两银子干什么不好,就这样打了水漂!我看尤氏八成脸都要气歪了!”郑姨娘在元月房里捧腹大笑,尤氏倒霉对她来说,比捡了元宝还痛快。 元月坐在一旁,用小竹筷子细细调制“玉容散”。郑姨娘止住笑,凑上前来:“月儿,这两天,娘有件事儿一直想问你。你跟娘说说,老太太对你好吗?” “当然好啊。”元月淡淡一笑,低头摆弄她那盒芳香扑鼻的乳白药末儿。 郑姨娘试探道:“既然好,那你不妨求求老太太,把你四妹叫回来吧,没几天就到除夕夜了,你说你四妹一个人,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月打断了:“娘,我才刚刚在祖母面前立住脚,板凳儿还没坐热呢,你就叫我去讨祖母的嫌。”元月心里一阵委屈,自己有今天,全靠自己挣扎打拼,凭什么要去管元洁的闲事:“娘,你光心疼四妹,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郑姨娘一阵错愕,呆呆的站在一旁:“你这孩子,净会胡说,我怎么不心疼你了,哦,叫你给你四妹求个情,就叫不心疼你?再说,老太太也没那么厌烦元洁,总得有人给铺个台阶儿吧?” 老太太没那么厌烦元洁?!元月无语凝噎,真怀疑母亲到底会不会看人眼色。元洁离开家这么多天,但凡老太太有叫她回家的心思,早就派人给她送东西了。可老太太连提都没提一句,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她回来吗? 明知道老太太厌弃元洁,还要去求情,这不是专程给老太太添堵吗?再说元洁也从没把自己当过姐姐,自己又何必为了她,透支掉老太太的好感呢? 见元月没有答应的意思,郑氏黑了脸,赌气坐在一旁:“你若不去说,我就找三小姐说,反正她跟你好。” “娘!你怎么……”元月也没心情调玉容散了,坐在一旁不说话。 “你又不答应,又不许我去求三小姐,难不成,让你妹妹一个人在佛寺里过除夕?”尤姨娘手足无措,抓起元月的香粉盒儿,又随手扔在一旁。 元月蹙起眉:“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元洁就是因为给三妹下了十八反的药,才会被老太太赶出去,你现在又要找三妹求情,你……上次三妹给你银子,你连客气都不客气几句。你欠三妹这么多人情不还,还要去找三妹,您自己觉得合适吗?” 郑姨娘自觉理亏,但又急于把元洁弄回家来,便道:“不管怎么说,元洁是你妹妹,我是你娘,你现在混好了,就不管我们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哦,叫你办这么点儿小事你都办不明白,要你有什么用?” 郑姨娘也想不通,元月为何会如此凉薄,竟能弃自己的亲妹妹于不顾。 “元洁本性善良,怎么可能弄什么十八反去害三小姐呢?你倒会捡便宜,元洁出事儿,你不说给你妹妹求情,反而一步登天,住到老太太房里了,焉知不是你做了手脚?”郑姨娘一心惦记元洁,也不管元月的脸面,恨不得说尽天下伤人之语。 元月腾地站起身,震惊的望着母亲,半晌说不出话来。元月心如刀绞,但郑姨娘却木讷的说个不止。元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母亲一片一片的切割下来,随意丢弃。 原来,她这几日对自己嘘寒问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去求情…… “你别愣着,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你四妹!”郑姨娘唠叨了许久,终于对元月下了最后通牒。 “帮。”元月眼里噙满泪,狠狠咬住牙齿。 郑姨娘这才露出笑容,把元月桌上的玉容散捻了一点儿放在鼻尖闻了闻:“这还差不多,做人得有情有义,得知道好歹!”说完妖妖挑挑的走出元月的房门。 两行清泪不经意划过脸颊,元月捂住嘴唇,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侍女祥儿怯生生的把元月扶起来,又从腰间取出帕子替元月拭泪。这祥儿是老太太才赏赐给元月的一个大丫鬟,因老太太体恤元月无人照顾,这才从自己身边调了一个给元月。 想着郑姨娘的话,元月愈发哭个不住,拉住祥儿的手,委屈的问道:“祥姐姐,我真的不如元洁吗?为什么我娘她就不能心疼我呢?我也是她的女儿呀?” 祥儿性情温婉,笑着给元月擦去眼泪,道:“二小姐,这就是你多心了,你和四小姐是一母同胞,郑姨娘怎么会不疼你呢?民间有句话,父母偏疼老疙瘩。意思是,做父母的都偏爱小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并不是说,他们就不爱你啊。”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元月抽抽涕涕的坐在一旁,看见方才还爱不释手的玉容散也觉得不顺眼,抬手摔了个粉粉碎。 祥儿蔼然将碎片一块一块的捡起,端在帕子里扔了。 “祥姐姐,你去帮我把三妹请来。” 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候,这会儿去请人,实在缺些礼数,但见元月满眼伤感,祥儿也只能依了她。所幸到紫宸阁时,元熙还没更换寝衣。听说元月哭个不止,元熙二话没说便带着令儿来了。 “三妹,帮帮二姐,二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元月竟像个小孩子那样扑倒元熙怀里。 这倒不像她了,平日见元月,不论遇见什么难堪的事,她都能轻松面对,但今天,元熙也不明白她怎么难过成了这样。 祥儿低着头,无奈的说道:“是郑姨娘,她逼着二小姐去给四小姐求情,二小姐不依,郑姨娘就恼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毒害您的十八反的药是二小姐下的,说二小姐陷害四小姐。” 元月一听这话哭的更凶了:“我陷害她什么了,她凭什么说我啊!她是我娘,把自己女儿说的心如蛇蝎,她自己就很开心吗!” 原来那十八反,不是元月动的手脚?元熙松了口气不想继续追究了,扶着元月笑道:“二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儿我去求祖母,非得把四妹接回来不可,你快别哭了。” 元月决然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为这个伤心,我是……”元月忽然住了口,往令儿和祥儿处望了一眼,令儿识相的扯着祥儿去她房里闲聊去了。 空空的房里只剩下元月和元熙两个,元熙温然道:“二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元月红了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叫元洁死。” 元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元月又哭了起来:“三妹,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心狠,特别坏啊?可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娘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待元洁一样对我呢?难道我不是她生的?三妹,我好恨,我恨我生在这个家,恨我为什么有个妹妹。” 元熙神情淡淡的倒让元月很是不解:“三妹……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就像自己,不也时刻想着如何杀死卫元嘉吗?其实做个毒妇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失去自己的所爱,至少,能保护自己周全。 元熙淡淡一笑:“那二姐想让我怎么做?” 元月有点惊慌:“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我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也……” 元熙伸手将元月脸上哭湿的秀发抿到脸颊两旁,笑道:“二姐,我知道你的心,从小到大,你都生活在元洁的阴影里,得不到母亲的爱。但是二姐,你杀死元洁,就能得到郑姨娘的爱了吗?” 元熙轻声安抚着元月道:“二姐,让她活着多好啊?让她时时刻刻能看见你的优越,却永生永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活着,有时候比死了更痛苦,比死了更让人痛快。” “你是说……”元月睁大眼睛。 “开动你的智慧,永远把元洁甩在身后。一旦有一天,你成了郑姨娘唯一的依靠,她就会明白,自己今天犯下的错误。” 元熙拿起架上的一条毛巾,在盆子里浸湿,拧干水分,给元月擦了脸:“你一直不争,如果你替元洁求情,祖母就会觉得你重情义,断不会因为元洁而疏远你的。”元熙见她总算不哭了,也笑着坐下:“哎呦,我的好二姐,你总算是笑了。” 元月破涕为笑,在元熙腮上捏了一把:“你说的对,我明儿就去给元洁求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难念的经 刚过正午时分,郑姨娘便笑盈盈的捧了一盒桂花酥走进元月的房间:“乖女儿,我听祥儿说,你刚才跟老太太求情去了?老太太怎么说?” 郑姨娘也不顾元月想不想吃,捻起一块酥点就往元月嘴里送。 元月头一摆,伸手把点心推开了,正色道:“娘,话虽然说了,可我看祖母的脸色不大好看。想要元洁回来,你恐怕还要费点儿事。” 郑姨娘只急着把元洁接回来,不管不顾的应了:“你说,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元月淡然瞥了郑姨娘一眼,起身做到妆镜旁,冷然望着镜中折射的郑姨娘道:“你得劝劝元洁,回来给三小姐好道个歉。” 郑姨娘脸色一闪,但还是点头:“行,你放心,她一回来我就叫她去见三小姐。” 元月冷笑一声,转过头:“娘,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你也不看看元洁做的是什么事,她不光害了三妹,还把卫家的颜面丢尽了,光给元熙道歉就完了吗?” 郑姨娘有些气短,只能又退一步:“那你是说,你说该怎么办?” 元月转过身子,淡淡笑道:“照我看?照我看四妹得当着全家人的面儿给三妹磕头谢罪。就年饭前吧,那会儿人齐,说话方便。” “这,这怎么行?就算道歉,也得挑个时间吧?”郑姨娘猛地站起身,连连摇头。 “怎么不行?元洁给三妹下药挑时间了吗?她把三妹打倒在地挑时间了吗?再者,三妹替你解围的时候,也没挑时间,三妹给你银子的时候,更没挑时间。”元月唇角一勾,冷笑道:“娘,您惯着元洁,老太太可不惯着。能叫她回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难道让元洁磕头谢罪还要看元洁的心情不成?” 郑姨娘被元月一逼,有点恼羞成怒,指着元月半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漠然坐下:“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三小姐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当然也是为了元洁好。”元月理直气壮的望着郑姨娘。 郑姨娘鄙夷的笑了一下:“为元洁好?年饭请了那么多人,什么俞氏的爹娘,尤氏的兄弟,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的来。你倒好,叫这么多人看元洁的笑话?!我们元洁好歹也是卫家的四小姐,又是如花似玉的年龄,你叫她去丢这个人?那些年轻后生看了,我们元洁将来还怎么嫁人?” 元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开口脂盒往唇上补妆:“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郑姨娘又气又恼,指着元月道:“你这没良心的,爱帮不帮,就去抱着你三小姐的大腿吧!”郑姨娘气急败坏的往外走。 “等等,娘,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完再走也不迟啊?”元月笑着把郑姨娘扶了回来。 元月俯下身,蹲在郑姨娘膝边,轻声道:“娘,难道你不想让元洁回家了?” 郑姨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少来这一套,你不帮忙,我也不求你。元洁是老太太的孙女儿,你爹的闺女,我就不信她们好意思让卫家的小姐一直住在寺庙里。实在不成,我也不要我这张老脸了,我和元洁一起搬出去。” “娘,说句难听的,卫家又不指望您和元洁继承家业,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掴在元月脸上,郑姨娘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元月冷下脸,起身退后两步,生疏的望着郑姨娘:“打的好,我是您的女儿,您打我是天经地义。可这些话,我还是要说,元洁走了这么多天,老太太可曾念叨过一句半句?” 郑姨娘回想一阵,确实一句没有,而且,连思念的神情也没有半分。老太太的心思每日都流连在卫元熙身上,或许早把她的四孙女忘到脑后去了。 元月继续说道:“娘,你真以为家里少了个元洁,老太太回在意吗?恕我说句不恭敬的话,父亲春秋正盛,咱们家家大业大,想讨什么样的姨娘讨不到?想生多少个小姐生不出?” “那卫元熙不也是个丫头片子吗?”郑姨娘没底气的嘀咕道。 元月心中一阵冷笑,母亲在卫家这么多年,竟连这点人情世故都没有看透。 “她是嫡出,又是父亲和祖母的心肝宝贝,您真以为元洁能跟她比吗?”元月别过脸去,不再打商量:“娘,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是让元洁在除夕磕头赔罪还是青灯古佛。” 元月将妆盒儿收进妆台,从架上取了一件翠竹对襟窄肩披风穿上:“您自己琢么吧,我去给祖母抄佛经了。” “哎,你怎么走了你这……” 郑姨娘拦不住元月,只能一个人坐在房中生闷气。元月从房里出来,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总觉得自己不像个女儿,而是郑姨娘手里的一件工具,需要就拿过来使使,不需要就随手丢在一边。 元月悄悄抹去眼角的两滴泪,笑盈盈的进了老太太的暖阁。老太太正歪在一架红木贵妃榻上,塌下隔着火盆,火盆里烧着上好的银骨炭。见元月进来,老太太也心情大好,一伸手把元月叫到身边:“天气怪冷的,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老太太板起脸,质问祥儿:“府里给二小姐裁制的斗篷到了没?” 府里的规矩,每位主子的冬衣都有两套棉毛斗篷,以防三九四九的寒风刺骨。府里的斗篷确实是早就送来了,只不过,又被郑姨娘拿走了,说是四小姐在外面用得着,元月穿旧的也可以御寒。 被老太太一问,祥儿愣住了,怯生生的望着元月,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老太太见祥儿不说话,便哼了一声:“越来越不懂规矩,是不是叫你们做下人的偷出去换银子耍了?” 祥儿噗通一声跪到。 元月温然道:“祖母,您这就冤枉祥姐姐了,她原是祖母身边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呢?这都怪我,是我想着四妹一个人在外面,就把斗篷给四妹捎去了。” 元月说着把祥儿搀了起来。 元月一阵温言相劝,老太太总算是转怒为喜,叫了菊香来:“你去把我那件狐狸毛斗篷拿来。” 菊香应了一声,从暖阁柜子里取出一件水蓝色暗纹绸面儿风毛斗篷。老太太笑盈盈的将斗篷翻出里子,竟是油光水滑的狐狸毛。 “这是杨掌柜媳妇送来的,我瞧着颜色太嫩,给你穿正合适。快穿上给祖母瞧瞧。” 元月捧着那件斗篷,一阵鼻子发酸,勉力笑道:“祖母,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给三妹穿吧。我去年的衣裳还干净的放在柜里呢,穿那个就行。” 老太太一努嘴,笑道:“这些天抄经,祖母也看出来了,你这孩子,又心细又踏实,祖母总不能亏了这么好的孩子。听我的,这件儿你就给你穿。” 元月鼻子一酸,慌忙跪下磕了头,老太太一招手,叫菊香把元月掺起。元月笑着擦擦眼泪,铺开空白的经折,研墨,蘸笔,一笔一划的抄写起来。 元月一直抄到手发酸,才搁下笔。珠帘外,菊香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老太太也笑的合不拢嘴。元月掀帘道:“祖母,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老太太拉过元月笑道:“你尤姨娘的兄弟来了,给你爹介绍了一个好买家,要收咱们家那块六尺大的玉原石。听说正在谈价钱了,最起码有五百万两。” “这么多?”元月睁大眼睛。 老太太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有三丫头一份功劳,若不是她拦着,非不让把那原石破开。咱们也卖不上这么高的价钱。” 元月自己觉得没趣儿,虽然自己算是家里三个庶女中眼光最好的。但这样的生意,她连想都想不到,是也觉得技不如人,有些惭愧。嫡女不愧是嫡女,不仅吃穿用度高人一等,连眼界都更胜于人。 “那祖母要好好奖赏三妹了。”元月笑着给老太太松肩捶背。 “哎,我想起来了,你尤姨娘的兄弟家还有两个姐妹,刚刚见过你爹,这会儿应该在尤氏房里呢,你们年纪相仿,叫上元熙,你们一起去园子里逛逛。”老太太握住元月的手,含笑道:“好了好了,别捏了,抄了这么久的经文,手不酸吗?” 元月心里一阵犹豫,忽然想起去年的年饭宴席上,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心里一阵反感。这两个姐妹脾气泼辣,动辄把人推到雪堆里去。去年和她们打雪仗时,被他们扯坏的那件红石榴裙,自己还留着呢。 见元月坐着不动,老太太笑着推了一把:“怎么还不去啊?你这孩子,这小小年纪别总闷在我这个老太太这儿啊?你性子慢,应该多跟她们出去玩玩闹闹才是。”老太太说着,从盘中捻起一块油糖果子塞进元月口中:“快去吧。” “是,祖母,那我就去了。” 元月撅着嘴巴,心里不住的嘀咕。母亲郑氏一定还在房里等着自己讨论借元洁回家的事儿,因此也就不想回房里去了。元月心里一笃定,索性直接去找元熙。 祥儿抱着老太太赏的狐狸毛斗篷跟在元月身后:“小姐,要不我先把这个放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整治蛮女 “不,把这个给三妹带过去。”元月一伸手,把斗篷抱在怀里,吩咐祥儿去房里看看母亲,自己则带着斗篷去了紫宸阁。 到了紫宸阁门口,才知道元熙并不在房中,连令儿也跟着出去了。元月自己觉得无聊,又不想去找那尤家的两个姐妹,只好一个人倚在亭子里看风景。 “嘿!” 不知谁叫了一声,元月只觉得背后一吃痛,转过身一看,竟是那两姐妹和元嘉站在一处。自己脚边还有一团摔得粉碎的雪球,方才她们就是用这个打中自己。 这两姐妹,一高一矮,高的名唤尤婉,小的名叫尤嬬,取意温婉柔弱。但这二人的性情跟她们的名字截然相反,都是泼辣直率的性子。 元月冲三人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又坐下了。 “这算什么?”尤婉皱起眉,问元嘉:“一年不见,你这个二妹怎么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尤嬬摆摆手笑道:“姐,你记错了,她们家的木头桩子排老三,这是老二,不过也是呆头呆脑的,哈哈哈。” 元嘉强忍笑意,喊道:“二妹,你坐着干什么呢?” 不等元月回答,尤婉已经跳上凉亭。她本想铺面给元月来一雪球,但当她站在元月面前时,一眼就被元月手里的斗篷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尤婉伸手去扯。 元月怕她扯坏了,便挪到一旁挡住,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件旧衣裳罢了。” “什么旧衣裳,还不能给人看,别不是男人穿过的吧?”尤嬬从背后一把夺过,双手扯住一抖,三个人都惊着了。 “这是什么毛?竟这么白?”尤嬬将斗篷披在身上试了试,大小刚刚好。 尤婉也上前来夺:“让我也试试。” 元嘉站在一旁,虽不上去抢着试穿,但眼里已满是嫉妒,这毛料一打眼儿就知道是狐狸毛,只是这么白的狐狸毛实属少见。狐狸唯有腋下一处是纯白毛色,先秦时期就有集腋成裘的故事。斗篷这么大,这得多少只狐狸,价格何其珍贵? 这么贵重的斗篷,老太太竟赏给了元月?元嘉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尤婉冷笑道:“木头,你那端洗脚水的娘,哪儿来钱给你买这个穿?” 尤嬬也跟着嘲讽道:“别不是偷的吧?哦,被我说中了,怪不得一个人坐着发呆,感情是在琢么怎么卖掉换钱吧?” 元嘉见尤氏两姐妹越说越过分,虽然自己心里听的很痛快,但毕竟自己是卫家的长女,自己的妹妹被外人这样欺辱,自己却一言不发,说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利。 元嘉拿过那件斗篷,肃然道:“二妹平素老实,若没有缘故,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这话说的,反倒把元月置于不利之处,好像元月是那种有个缘故就会为非作歹一样。元月冷然道:“大姐说笑了,就算有缘故,元月也不会做有损卫家名誉的事。这件斗篷是祖母刚赏的。” 尤婉道:“你就奇怪了,前些日子,元嘉给老太太绣的上好的平金苏绣,老太太也不过是赏了两盒净手膏。你有什么功劳,让老太太赏你这个?难道出兵平叛,救过皇上?” 说着三个人已经笑做一团。 尤嬬道:“你说啊,若是说不出来,就一定是偷的!连你家那个木头脑袋的嫡女都没赏,干嘛单赏你?” 老太太赏这件斗篷确实没什么缘故,不过是看在自己没有新斗篷穿罢了,但元月的性格,打掉牙齿往肚,绝不可能把自己没有斗篷穿的事情说出来。元月正色道:“三位姐姐若是不信,就去祖母那儿问问,现在,请三位姐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唉?”尤嬬一缩手,让元月抓了个空。 尤婉道:“你娘不过是个洗脚丫头,这么好的东西穿在你身上岂不是糟践了?真是巧了,姐姐我正好缺一件斗篷呢,不如你把这件送给我,姐姐我就笑纳了。” 老太太赏的东西,岂能随便送人。元月正要夺回,却被元嘉拦住了,元嘉悄然瞪了元月一眼,呵斥道:“没规矩,你不知道父亲正在和尤家谈生意?你若是这会儿把他们得罪了,对父亲有什么好处?不就是一件破斗篷吗?有什么舍不得的?” 元月几乎要噙出泪来,但元嘉把她扯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尤婉把斗篷抢走。 “啊!”尤婉刚低头披上斗篷,就被一只雪球正正砸在脸上。 “令儿,你们还不给我使劲儿打!” 尤婉还没把脸上的雪清理干净,就被噼里啪啦的雪球打的鼻青脸肿。那雪球不是普通的雪球,里面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冰疙瘩,打在脸上,结结实实的疼,丝毫不带掺假。 尤婉倒在地上,捂着脸直哎呦。 元熙从假山后面跳出来:“哈哈哈哈,令儿,你看到吗?二姐被我打的鼻青脸肿!” “元熙!你这是做什么?”元嘉厉声呵斥。 元熙一回头,见了元月,故作惊讶的叫道:“咦?二姐?你怎么在这儿?” 尤婉被打,事态愈发严重了,元月也有点着急,低声斥责道:“三妹,你这是干什么呀?” 元熙一把甩开元月,冷下脸子:“你走开,枉我把你当成好姐姐,你却抢走了我最喜欢的狐狸毛斗篷!” 元月一下愣住了。 尤婉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打元熙,被元熙带的几个丫鬟拦住了。尤婉愤愤的指着元熙的鼻子:“你!你这个坏种!你竟敢打你姑奶奶!” “哎呦!婉姐姐,怎么是你啊?”元熙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真是误会了,对不住对不住,我看你穿着祖母赏的斗篷,还以为你是二姐呢!” “人都没看清你就下这样的狠手!”尤婉揉着脸,只觉得一片冰凉,一片滚烫,脸上肌肉阵阵酸疼。 元熙扁扁嘴:“婉姐姐,这也不能都怪我,我本来是想打二姐的。你不知道,这狐狸毛斗篷我一直想要,谁知祖母说二姐抄经礼佛十分虔诚,非要赏给她。这东西就一件,赏了她,我就没有了,你说我不打她我打谁啊?再说了,要怪,也得怪姐姐你,你说你抢什么不好,非得抢这件斗篷!” “你!你就是故意的!”尤婉把斗篷从身上解下随手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一脚:“什么破东西,我还不要了呢!” 元熙缓身捡起那斗篷,讽笑道:“姐姐真是知错就改啊!这样就对了,谁的衣服就该穿在谁身上,这样元熙就不会打错人了。” 尤嬬瞪起眼睛,厉声道:“卫元熙,你也太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了吧?!打完人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元熙冷笑道:“那依嬬姐姐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尤嬬一指地下:“你趴在地上学狗爬一圈,我们就放过你,否则我立刻跟我爹说,那玉石生意我们不做了!” “哈哈哈……”元熙笑了一阵,从地上团起一个滚圆的雪球,狠狠砸到尤嬬脸上:“去啊,若是这生意做成了,你就趴在地上学狗爬!” “元熙!”元嘉厉声呵斥:“你还不给尤婉尤嬬赔罪?难道真想害爹做不成生意吗?” 元嘉自然希望尤二舅舅能把生意做成,这样一来,母亲尤氏在父亲面前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她决不能任凭这桩生意被卫元熙毁掉! 元月低声劝道:“三妹,这斗篷原是想送你的,你别生气,二姐没有夺爱之意,你快陪个不是吧?” 元熙冲元月悄然做了个理解的笑容,又转身对元嘉道:“大姐,生意上的事儿你又知道什么?如果因为小孩子几句口角就断了来往,说明这桩生意他们根本没诚意。” 尤家的两个姐妹对生意上的事儿是一窍不通,也被元熙说的一愣。 这桩生意千万不能做成,千万不能吧把玉原石千卖给别人!元熙心里一阵遑急,一定是自己劝祖母的事儿被尤氏知道了,她才会和兄弟商议好来做这场生意。元熙一咬牙,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揍,元熙一招手:“给我往死里打!” 元熙手下这帮丫鬟这些日子跟着元熙,脾气也变得野了,听见元熙说打,不管不顾的按住两位小姐就是一通狠揍,有的扯住领口往衣裳里灌雪,冰的尤家姐妹杀猪般的嚎叫。 元嘉劝不住元熙,只能去找卫东书。元月见元嘉跑了,心里愈发慌乱,拉住元熙:“三妹,快停手吧!要不真把尤二舅舅得罪了!” 元熙才不管那些,打的越狠,她心里越痛快。管他什么二舅舅的女儿,只要能把生意搅黄,就是二舅舅的妈,她也照打不误。 “都给我住手!” 卫东书和尤二舅舅急吼吼的跑过来,尤二舅舅一眼就看见自己两个女儿,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身上扯得皱皱巴巴,脸上也都青红一片,心疼不已。怒道:“姐夫!你们家真是好家教,三小姐真是不简单啊,能文能武,竟把我两个女儿打成这样?!” 这样就心疼了?她们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见尤二舅舅着急呢? “谢舅舅夸奖。”元熙说完,故意挑衅的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吓死你丫 卫东书望着地上两个雪猴儿似的姑娘,额间开始冒冷汗:“元熙,你这是干什么?” 元熙摊开两只手,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打雪仗嘛。爹和二舅舅要一起玩吗?” 打雪仗能打的鼻青脸肿?!尤二舅舅讹了这么多年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走心的解释,鼻子差点气歪。一个健步站到元熙面前,本想抬手结结实实的给元熙一个耳光,却被卫东书喝住了。 卫东书心知元熙惹了祸事,但也不能任由外人对自己的女儿动粗。宁可背上一个护犊子的坏名声,也不能让外人在自家教训起人来。 随之而来的几个侍女慌忙把尤婉尤嬬两姐妹搀扶起来,拍净身上的残雪,两姐妹见自家爹爹来了,好像看见撑腰的大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高一低的嗓门,好似一出儿二重唱。 卫东书无奈的望着元熙:“打雪仗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你这孩子也太没分寸了。快给二舅舅赔罪。” 尤二舅舅背过手,睥睨着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心里泛起一丝狐疑。早前只听姐姐尤氏说过,这丫头性情大变,泼辣异常,自己一开始还不信,今天算是领教了。 元熙故作孩童之态,笑道:“爹,我为什么要道歉?玩的时候什么不可以做?就像两个姐姐在玩的时候,还把祖母赏给二姐的狐狸毛斗篷扔在地上踩,说我们是木头,还说自己是我的姑奶奶。可我也不会当真,不就是玩儿嘛!二舅舅,你说对不对?” 元熙摊开毛斗篷,上面印着几个污泥脚印儿。 “这可是祖母新赏给二姐的,二姐都没舍得穿一次,就被踩成这样。”元熙望着尤家姐妹,讽刺道:“二位姐姐,你们抢着试穿倒没什么,乱踩就过分了吧?你们在家里要踩多少踩不得?我们家可没有糟蹋东西的习惯,你踩完,我们还得洗干净再穿。” 尤婉尤嬬两姐妹刹那间止住哭声,开始心虚起来。尤二舅舅也被噎住了,这样看来,倒是自己的连个女儿无礼在先了。尤二舅舅回头望见卫东书,只觉得他的脸色有点阴沉。卫东书是商圈儿出了名的大孝子,对母亲尤为敬爱。现在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作践老太太的赏物,作践赏物就等于作践老太太,那卫东书的脸色,能好看吗? 元月也笑道:“二舅舅别见怪,姐妹们一直这么没轻没重来着,前年夏天,婉姐姐还偷着把三妹推倒金鱼池里了,弄得三妹像只落汤鸡,嬬姐姐站在岸边差点笑晕过去呢。” 尤二舅舅的脸色更加铁青了,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厉声呵斥道:“跪下!” 尤婉尤嬬咯噔一下弯了腿,低头跪在地上不说话,只是咬着牙斜睨元熙,元熙也只做没看见一般。 卫东书见尤二舅舅先下了个台阶,自己也不好再追究,只是略松了神情:“罢了,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叫她们小姐妹自己去解决好了。” 尤二舅舅也急于做成那五百万两的玉石生意,便陪笑道:“是啊,叫她们自己闹去吧,孩子们大了,总有断不完的官司。” “二舅舅,听说您要买我家的玉原石?” 尤二舅舅被元熙的一问有点发愣,但转念想起她现在也是有家自己的店铺,问这个也不过是为了显示显示自己的能力。尤二舅舅扶住腰带,略显得意:“是啊,这次可是祈国的大商,人家愿意出五百万两,这可是不小的数字。” “二舅舅在中间牵线搭桥,能拿多少?”元熙这一问倒把卫东书给问愣了,按说中间搭桥的吃回扣,这是常有的事儿,但这样公然问出来,岂不让人难堪? 尤二舅舅讪讪的笑道:“三姑娘说什么呢?我是你们二舅舅,什么回扣不回扣的。” 元熙冷笑道:“二舅舅,连回扣都吃不到,这生意有什么意思?” 尤二舅舅强忍了尴尬,吞了口唾沫笑道:“三小姐真是变了,什么都懂。不过,这次你二舅舅不为了赚钱,钱都是帮你们家赚的,五百万两银子,够你们全家吃上几辈子的。” “才五百万两?恐怕二舅舅的好意要落空了。”元熙笑盈盈的抿了抿鬓边碎发:“兰太太刚才叫侄女过去,说是兰大人的意思,叫父亲别把玉原石自相买卖,留待有用。” “这……这是什么意思?”卫东书纳闷不已,自己和兰成杰好像没什么交情,就算女儿认了兰成杰做干爹,他也不该公然插手自己的生意吧? 元熙招招手,卫东书俯下身,元凑到卫东书耳畔低声道:“太后突然病重,宫里传的消息,怕是不好。太后最喜欢玉器,所以兰大人他们都是提前预备。” 若是兰成杰要征自己的玉原石,卫东书敢拍板拒绝,但既然是兰成杰替太后做的打算,他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当今皇上是个孝子,卫东书也能体会他那番孝子之心。 尤二舅舅见卫东书开始犹豫,心里一阵发慌:“姐夫,五百万两银子,不赚白不赚啊,官府才能给几个子儿,最后还不是双手白送?” 也怪不得他着急,祈国商人许给他六百万两白银,自己能吃多少回扣,完全取决于自己能把价钱压得多低。五百万两的价钱已经谈妥一半,一旦卫东书反悔不卖,他那一百万两银子的回扣也就打了水漂。 卫东书倒觉得没什么好琢磨的,官家要买,哪有你选择的余地? “二弟,你告诉那些祈国商人,这生意,卫某只能说声抱歉了。”卫东书搓搓手:“二弟,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替我把那些祈国商人叫来,就在家里吃顿年饭吧。” 卫东书也不傻,岂能任由尤二舅舅在自己和祈国商人之间吃回扣?这顿饭吃完,这位尤二舅舅就可以从生意场里急流勇退了。 尤二舅舅脸色灰白,只“唉”了一声,跟卫东书回书房去了。 尤嬬乖戾的望着元熙和元月,把一口小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尤婉却换了一脸笑容:“元熙,我早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尤婉最敬佩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看,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元熙向元月望了一眼,也笑道:“婉姐姐愿意和我们做朋友,那可再好不过了。” 尤婉诡谲的眨眨眼睛:“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应该互换礼物,你说对吗?” 元熙淡淡一笑,从发间拔下一只镶红玉的点翠梅花簪递给尤婉:“这个喜欢吗?” 尤婉笑着接了,插到尤嬬头上,又从自己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瓷瓶儿。她一伸手,把瓷瓶举到元熙面前:“喏,这个给你。” 元月伸手接过,这小瓷瓶很轻薄,似也没盛什么东西。元月拔下瓶塞,往手心倒了倒,竟倒出灰黑色的一小团。只见那小团子缓缓伸开几个细腿,足有八只。再定睛一看,手心里儿竟握着一只杭白菊大小的蜘蛛,还是活的! 元月一惊,下意识的把蜘蛛扔掉,可那蜘蛛轻得很,辗转又飘落到她的裙摆上。 “快拿走……”元月吓得花容失色。 尤婉尤嬬两姐妹这才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大笑,直到元熙伸手把蜘蛛从元月裙摆上捡起来,她们才一前一后的敛去笑意。 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蜘蛛罢了,自从尤婉发现邻家的几个小姑娘都害怕蜘蛛以后,她就欲罢不能的爱上了这种整人方式。 “你不怕!?”尤婉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元熙轻轻扯下蜘蛛的一条腿,尤婉便像吃了个苍蝇一般愣住了。 “早知道姐姐你喜欢这个,我就不送你簪子了。”元熙又扯下一条蜘蛛腿,对令儿笑道:“还记得王掌柜的公子送过我那只吗?巴掌大小,每条腿儿上都是毛茸茸的。” 令儿也笑着对尤婉道:“只不过我们小姐一不小心把它放跑了,也不知道爬到哪儿去了,估计是找了间暖阁过冬去了。您不知道,这东西可有灵性了,喜欢睡枕头,不喜欢睡笼子。您放心,等我们找到了,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尤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元熙笑着拉住尤婉的手:“姐姐,你是不知道。它最喜欢趴在人的肩头,而且每次都吐的我一手蜘蛛网,笑死我了。那东西就跟人一样,睡觉的时候趴在你耳朵边上,你醒来,它就爬过来,可有灵性了。” 元熙故意轻轻撩过尤婉手上细细的汗毛,麻酥酥的,好像有一只蜘蛛刚刚爬过。尤婉打了个寒颤。一只巴掌大的蜘蛛,不知爬到哪里去了,这可比一只蜘蛛摆在面前更加可怕。万一在自己睡的客房里呢?一觉醒来,它趴在枕头边上,还不把她吓昏过去? 天啊,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元月强压笑意跟在后面,听着元熙兴高采烈的说道:“婉姐姐,你知道吗?我那只是会咬人的,你若是用它捉弄别人,肯定好玩。要是被它咬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消不了肿,王公子就被它咬过,脸肿的像个猪头,哈哈哈。” 尤婉周身一颤:“什么?还会咬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飞来高帽 尤婉尤嬬两个没心情再听下去了,随便搪塞了几句,就匆匆回了客房。 元月才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只不过,三妹,那蜘蛛还是要早点找到才好,毕竟是毒虫,到处爬可不行,万一爬到祖母房里你就闯了大祸了。” 令儿取了手帕,笑着替元熙擦手:“二小姐,那不过是我们小姐编出来吓唬人的,哪儿有那么大的蜘蛛啊?” 元熙将斗篷交到元月手中,也掩口笑道:“我看啊,那姐妹俩要回去拆房子了,不找到那蜘蛛,她们敢睡觉吗?” 这斗篷着实可惜,还没穿过一次,就被弄得又脏又旧。元熙用帕子擦了擦,那些污渍纹丝不动。元月握住元熙的手笑道:“三妹,这次多亏你了,又是你替二姐解围,二姐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没关系,我们是姐妹嘛,我总不能看着她们欺负你啊。”元熙叹了口气:“她们两个也真是暴殄天物,应了那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元月虽然笑着,但亦有苦色。 …… 卫府客房 尤婉尤嬬两个端坐在一架樟木罗汉床上,捧着一碗核桃甜酪不敢说话,两个眼珠儿像水面的油珠子一样四处乱飘。 “快点,把那床底下也搜一搜。”尤嬬用指节狠命敲着桌子,敲得指节又红又烫:“要是有蜘蛛窜出来,本小姐,本小姐就把它塞你们被子里。” 尤婉阴着脸,狐疑的四处张望:“嬬,你说,她会不会框我们的?再怎么说,巴掌大的蜘蛛,你见过吗?听都没听说过。” 尤嬬没有理会她,缩起脖子,把两条腿也抬到罗汉床上。幸亏这罗汉床是樟木的——防虫,不然,真不知道哪里能待人了。 “不会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你没看见她今天用手抓着蜘蛛,把那蜘蛛的腿儿撕的到处都是。像她这么没底线的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尤嬬想到元熙所描述的画面就打怵,蜘蛛的每一条腿都是毛茸茸的,爬在身上一定又酥又麻。 “小姐,她们肯定是骗人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蜘蛛啊?奴婢从小到大见过所有的蜘蛛里,小姐的那只算是最大的了。”小丫鬟一条条的把被褥抖开,以确保里面没有藏匿任何小虫。 “就是啊,小姐,她们的蜘蛛跑了那么多天,吃什么呀?估计早就饿死了。” 两个小丫鬟一边忙活,一边争先恐后的安慰道。 尤婉恍惚的望向尤嬬:“她们说的倒是有理。你说呢?” 尤嬬却愣愣的指向一团黑色:“那……那是什么?” 小丫鬟一抖锦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进八仙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啊!快抓住,快打死,跑了跑了!”尤婉尤嬬两姐妹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站在了罗汉床的小炕桌上。 小丫鬟心里也怕,自从听尤婉说那蜘蛛是会咬人的,而且被咬的人会肿起来,心就一直提在嗓子口。被小姐一叫,也吓得捂住眼睛。 有大胆的老妈子掀开八仙桌上的桌布,众人附身一瞧,才看见那黑色的团子,不过是小孩玩儿是绒线团儿罢了,想是从什么小布老虎上掉下来的。 尤婉嗨了一声,跳下桌子,吩咐道:“罢了,睡觉睡觉。” 尤嬬站在罗汉床上,瑟缩着不敢下地:“你们把褥子给我铺到这儿来,我就睡这儿了。” “嘿,你睡这儿了,我睡哪儿?”尤婉从老妈子手里抢过自己的枕头,扔在罗汉床上:“你回床上去。” “这不成。除非咱们一起睡这儿。”尤嬬也翻身躺下,这一晚上,除了这张防虫的樟木罗汉床,她哪儿也不想去。 罗汉床不过是用来坐着喝茶的小木榻,完全躺在上面几乎伸不开腿,只能将腿曲着,两人间错开才能躺下。就这样,尤婉尤嬬两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在罗汉床上缩了一宿。清晨天还没亮,两人就醒了,望见镜中的自己,眼下竟是一片鸦青。 晨起去老太太房里进早膳的时候,元月望见她们那副狼狈的模样,差点笑呛了水。 老太太关切的望着她们姐妹俩,无精打采,又呵欠连天,心里不由得纳闷儿:“你们这是昨天没睡好吗?可是床榻不柔软?” 尤嬬刚想开口抱怨,就被尤婉拦住了。她们昨日打雪仗已经吃了亏,实在不想把夜里抓蜘蛛的那倒霉事儿说出来让元熙发笑。尤婉笑着摇摇头:“谢谢卫奶奶关心,我们睡得很好。” “那就好了,尤姐姐,本来我和二姐还担心你们睡不好没精神,现在看来,你一定有精神帮我做一副刺绣了。”元熙掩着笑意,无视了尤婉尤嬬脸上那副恨恨不已的表情。 元月捧着粥碗笑道:“祖母,您不知道,婉姐姐的刺绣可是一绝呢,嬬姐姐更有一个穿针引线的绝活。我早就听那些老妈妈们说起过,苏州娘子有锦绣,京都锦绣有二尤,说的就是这两位姐姐的绝技。” 尤婉尤嬬一左一右的楞在原地,她们痴活了近二十年,从没听见别人这样称赞自己。至于刺绣,这两位的水平也就是在不停扎手的基础上,绣两只水鸭子罢了。 元熙余光纳罕的瞥了元月一眼,把呼之欲出的笑声又咽了回去,那些老妈妈们说的原话分明是:景阳冈上有猛兽,京华豪杰有二尤。这不过是老妈妈们看她们泼辣的样子实在好笑。为了押韵,编出来的笑谈,用豪杰一词来形容女子,这‘豪杰’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了。 老太太倒是欢喜的很:“真的?这可太好了,我这儿刚得了几幅花样子,正想找人绣个帽子呢。那些丫鬟们笨手笨脚的,旭日东升都能绣成辣子炒蛋,我可信不过她们,正好你们来了,就借你们的巧手,给我绣上一副,等年饭的时候戴。” 尤家两姐妹先是被突如其来的高帽子吹嘘的不明所以,紧接着又被老太太的特别要求砸了个五雷轰道:“卫老夫人,您瞧我家二小姐,一见长辈就紧张,话也说不清楚。其实那也算不得是什么神技,不过是把线放在掌心,用针眼儿搓上两下,那线就穿进去了。” 尤嬬这才松了一口气,颓然坐下。 “真是妙极了,嬬姐姐,我看令儿穿针都要穿很久,不如你教教她,她若能有您半分的心灵手巧,我也就不用操心了。”元熙笑着把令儿推上前去,令儿更加识相,径自跪在尤嬬膝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针。 尤嬬捏着针,连汗都下来了,在亲戚家里丢了人倒没什么,万一这话传到外面去,说尤家的小姐连女红也做不好,将来自己还能嫁人吗?尤嬬抬起头,见令儿死死地把自己盯住,想一直准备捉虫子的鸟儿。 尤婉接过针线,在手里搓了搓,总算把针穿上了,算是替尤嬬解了围。令儿倒回捧场,欢喜的叫道:“老太太您看见没,婉小姐的手真巧。” 尤婉磨蹭了许久,元月已抄完了十页儿经文,凑上前一看,那布面儿上还是什么图案都没有。元月笑道:“婉姐姐真是大手笔,连花样子都不描,直接用线绣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西风乍起 什么?要先在布上描花样?尤婉登时愣住了,可这会儿再描,岂非承认自己不懂刺绣的步骤吗?只得笑道:“我一贯如此,从不描花样子,只在绢帛上看好位置,直接刺绣。” 尤嬬两眼发直,见姐姐越吹越收不住,直用手扯她的衣衫。但尤婉也是没有办法,骑虎难下,为了保住颜面,也只能厚着脸皮死扛。 尤嬬灵机一动,忽然尖叫一声,指着那香案下的几个箱柜叫道:“什么东西爬进去了?” 尤婉就坡儿下驴,也叫了起来:“元熙妹妹,是不是你养的蜘蛛爬进去了?” “什么?什么蜘蛛?熙儿,你什么时候养了个蜘蛛?”老太太最怕毒虫,慌忙把脚缩回榻上,责令几个丫鬟把箱柜挪出来。 尤婉趁势说道:“卫奶奶,既然您这里有事要忙,我和妹妹也就不打扰了,这帽子我还是拿回去绣,等明天绣好了,就给您送来。” 老太太听说房里有蜘蛛,也怕伤了亲戚,叫人把她们送回客房。老太太扯过元熙元月两个道:“这儿乱的很,叫丫头们去抓,我们先出去,省的添乱。” “哎呦,祖母,哪儿有什么蜘蛛啊,是我吓唬她们玩儿的,这倒好,她们倒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了。”元熙笑着把老太太扶住:“您老人家就踏踏实实的坐着吧。” 元月端了茶盏,双手奉给老太太:“祖母,这事儿也怪我们,不该同她们开这样的玩笑。” 原来是个唬人的玩笑。老太太板起脸:“你们两个素来稳重,怎么能吓唬人呢?一会儿过去跟尤家丫头好好陪个不是。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卫家待客不周呢。” 元月端起果盘,老太太捏了一颗去核的新鲜红果儿吃了,也笑道:“原是两个姐姐拿了蜘蛛在玩儿,还笑话我们不敢捉。三妹一时好面子,便说自己养了一只巴掌大的。两个姐不信,非要亲眼看看,三妹拿不出,就谎称丢了,这才把两个姐姐给吓着了。” “尤家的两个丫头玩蜘蛛啊?那可是毒虫,你们断不能玩这个。”老太太将信将疑的倚在贵妃榻上。 虽不是什么豪门千金,到底也是富庶之家,这样人家出来的小姐竟拿蜘蛛出来玩耍,全然一副市井小儿之态,可见教养不够。老太太原还想在其中择一个说给长孙成庸做妻子,这样一看,忽然有点犹豫。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小姐妹出去玩吧,我也要歇歇了。”老太太说完,菊香搬了两个软枕搁在榻上,小丫头上来捏脚。 元熙穿了斗篷拉着元月出了门,才笑道:“二姐,我们来打个赌,尤家两姐妹带着的两个丫鬟,你猜猜,明天她们谁的眼下会一片鸦青啊?” 元月掩口失笑,仅凭尤家的两个活宝,想在一夜之间绣成帽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最后遭罪的肯定是身边的丫鬟。 元月道:“谁替小姐绣花,谁就熬夜呗。” 两人正说着,只见成庸迎面赶来。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元熙笑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办错了什么差事吗?” 成庸见是自家的两个妹妹,一甩袖子,叹了口气:“别提了,方才勇子跟我说,他昨儿听见老太太和尤姨娘聊天,要说一门儿亲事……” 成庸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元熙也是不解,想来,俞姨娘和尤姨娘是绝对的冤家,怎么可能同意娶尤氏的侄女儿做儿媳呢?但若不是成庸,他又发什么愁呢? “说亲?给谁?”元熙拉住成庸,三人进了回廊中坐下说话。 元月道:“你看大哥这副愁苦模样,还用问吗?自然是说给大哥的。” 成庸心里恨恨不已:“尤家的那两个丫头,出了名的剽悍泼辣,诗书不通,女红不会,成日的捉弄下人,养尊处优。真不知祖母怎么想的,竟要我娶这样的女子。” 前一世里,成庸早早病逝,根本没熬到娶亲的年纪,元熙也实在不知道成庸的真命良人到底会是何方神圣,也只能安抚道:“大哥,祖母和父亲最能体会子女心意了,断不会强迫你娶一个你不爱的女子。” 元月叹了口气,连长子成庸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终身,自己这小小庶女,又将何去何从呢?只怕会更加身不由己。 成庸恨恨的一拳捣在石柱上:“祖母若逼我,我宁可去死。” 前一世里,成庸去世的早,对他的印象只不过是多病多灾的一个文弱书生,现在看来,他竟有如此傲骨。元熙扶住成庸的手臂安抚道:“大哥,你也不要多想了,毕竟现在还没挑破窗户纸。勇子只是随便听了一耳,万一他是断章取义了呢?” 元月摇摇头,这事儿她是相信的,自己住在老太太房里,不说全盘知晓,总也听到了些许风声。再加上勇子说的话,这就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元月蹙起眉:“这么回忆起来,祖母好像是有这个意思。” “尤氏心狠手辣,尤家的姑娘能好到哪里去?”成庸捏捏手腕:“祖母难道忘了,忘了是谁在我的药中下毒,忘了是谁百般陷害于你们,忘了谁才是杀死花穗的真凶了。” 其实老太太也有自己的主张,尤家人虽然心机颇深,但这两个丫头也是玩心重,想来不会搅到那些利益之争里去。成庸和尤氏素来不和,若是成庸娶了尤家丫头,便可把尤家大半的支持转移到成庸一边,间接架空尤氏的势力。况且,有了这个丫头做中间人,尤氏也不好再对自己的侄女婿下毒手了吧? 元月道:“这门亲事对于尤家来说是高攀门第,他们家肯定是乐意的。我看,大哥还是去找祖母,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明白?” “那可不行,拒绝的太早,就显得冒失了。”成庸背过手,叹道:“到时候祖母肯定能说出尤家姑娘一百个一千个好来,说的你哑口无言,那时岂不被动?” 若是成庸娶了尤家姑娘,自己才叫被动呢!元熙心里打起算盘,尤家姑娘若嫁给成庸,无疑会变成尤氏的一把尖刀,把自己和俞姨娘之间齐齐割断。尤家丫头就像用于监视的鹰犬,自己和俞姨娘的任何一次见面都将暴露于她的监控之下。 这倒成了棘手的大事了。 元熙渐渐攥紧手帕,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是为了成庸,还是为了自己。 如今的卫府已经有了一个姓尤的女人,决不能再有第二个。虽然自己在卫家逐渐站稳脚跟,但尤姨娘夺嫡之心不从未息止,她把尤家姑娘送进卫府,不就是在安插亲信吗? “就凭她尤家的丫头,也想做我们卫府的大少奶奶,简直是痴人说梦。”元熙笃定主意道:“大哥,这件事别说你不同意,就是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同意。” “可祖母那边……” 元熙冷笑道:“祖母那边好办。尤家姐妹最是不讲规矩礼数的,在长辈面前,她们不过是装装体面而已。可是,人能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咱们只要把她们的那层遮羞布揭下来,祖母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 “三妹说的对,”元月扶过成庸:“大哥,祖母最看重儿孙的品行,只要祖母看见了尤家姐妹的真面目,就是你想娶,祖母都不会同意的。” “遮羞布?”成庸蹙起眉:“两位妹妹的意思是,让她们当众出丑?” 元月同元熙相视而笑道:“她们两姐妹,终究是个绣花的枕头。这一点,我大概和三妹想到一块儿去了,就年饭的时候,让她们当众失礼。这样尤家还有什么脸面去提这门亲事呢?” 元熙道:“大哥放心,这件事,我和二姐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会办好,绝不让大哥在终身大事上落下遗憾。” 成庸大喜。果然,女人还得由女人来对付,成庸退后两步,躬身一礼:“那这事儿就拜托两位妹妹了。” 天上渐渐飘起薄雪,祥儿给元月送来手炉。 元熙笑道:“还是祥儿细心。” 祥儿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羞赧,又道:“大少爷,两位小姐,方才门房说,四姑娘的车马回来了。” “四妹回来了?”成庸站起身道:“那我去迎迎她。” 祥儿道:“不是四姑娘,是四姑娘的车马行李先回来了。听来人说,四姑娘偶感风寒,怕车马劳顿会加重病情,可能要过几日才回来呢。” 元月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在佛寺住了这么久,还是这副趋利避害的嘴脸。” “什么?”元熙纳罕。 “我让母亲跟她说,年饭的时候要当着众人的面儿向你磕头赔罪。这不,她怕丢面子,想故意挨过年饭再回家呢!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家客栈里缩着。”元月提起自己的这个四妹,免不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二姐,这又是何必呢?四妹就是这个性子,没事的。你让郑姨娘给她捎个信儿,就说我说的不必赔罪,叫她赶紧回家过年。”对元洁,元熙也只能维持一个表面和睦,若是论起真心,怕是连一分也拿不出了。 元月讽刺道:“真不知将来,哪家公子有幸娶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暗潮迭起 果然,郑姨娘捎信儿还没有半日,元洁的马车就停在了卫府大门口。只因她人缘不好,并没什么人去迎接她。老太太,卫东书,还有尤氏房中的人根本没有露面,元熙跟着元月到西市闲逛去了,只有郑姨娘带着房里的丫鬟等在门口。 要谨慎。这是这是郑姨娘见到元洁的第一句话,不为别的,单为家中来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在郑姨娘眼中,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极好,就算嫁不了官宦子弟,也要嫁一个富甲一方的豪强。故而像年饭这样的表现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给他们的礼物备齐了吗?”郑姨娘把元洁拦在怀里。 元洁拍拍自己手上的小包裹,全在里面了。郑姨娘笑道:“等年饭的时候,你便把这些东西送给老太太和各位婶婶,记得要说多说几句吉祥话,她们爱听。” 郑姨娘把元洁四下打量了一个遍:“这衣裳旧了,小脸儿倒丰盈不少,果然娘的好闺女,游遍天下都不会挨饿。” 她哪能挨饿呢?一开始的几天确实遭罪,因佛寺里禁忌荤腥,她也跟着吃了几天粗茶淡饭,后来就发现寺庙又几个专门供水的挑夫,于是就给他们银两,让他们下次上山时带来点心和卤肉。元熙贴补的几十两银子一钱不少,都送进了几个挑夫的口袋。 郑姨娘笑道:“赶紧去沐浴,娘给你准备了新衣裳,年饭的时候,咱们也来个艳压群芳。” 因赶上老太太的寿辰,卫府很重视这次年饭,有了二公子成臻亲手操办,必然是极尽奢华。这是个不怕费钱费力的主儿,早令人将园子里每一处题了字的都换了下来,用金漆重新描了。花灯美酒也早早订了,又叫人采办了六箩筐的阳澄湖大闸蟹,算准日子马不停蹄的送了过来。每日都有采办的小厮推车抬笼,运回活蹦乱跳的鲜猪牛羊鹿羔子。 尤氏也很舍得下本钱,成日里,只见元嘉房里采办的小厮里里外外的忙,首饰头面一篮一篮的往府里买,常常是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天色黑透才见回来。 来来往往的人,闹得令儿心里发慌,也抬了银子出去采办,但她一买回来,就被元熙赏了人。一连两次,令儿便也不再去花那冤枉钱了。 除夕那日,天刚蒙蒙亮,园子里的厨房就已经开始预备晚宴,蒸屉下咕噜咕噜的水响,几十个婆子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单管杯盘器皿的丫鬟也早早就起身听派。尤氏有令府里的洒扫要在天亮之前完成。 元熙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然醒来,日光已经透过玉色幔帐,外面晴空万里。元熙熙翻身下榻,将床边踏脚上一双浅粉穿花彩蝶凤头履套在脚上。 令儿递过一方温湿手帕与元熙擦脸,又将玫瑰汁兑在滚烫的开水里,元熙凑过身去,袅袅蒸气滚滚腾在脸上,湿热暖香。 “二小姐,衣裳已经备好了,老爷还特意传话来叫您穿的华丽些,我就挑了这个来。”说着,令儿从衣架子上拿起一件品红暗纹棉裙,上衣桃红,领口刺绣的绿萼显得娇俏可爱,外浮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斗篷是西瓜碧玺的色调,上面绣的些许金线还在日头的照耀下煜煜生辉。 两弯冰花芙蓉玉镯子,两枚小银压鬓,一点朱砂色花钿。薄施粉黛,看起来竟有几分冷艳。 令儿围着元熙绕了三圈,偏着头笑道:“盛装配素颜,也只有小姐你这样白皙的脸,才敢这么装扮。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平淡了?我听大小姐房里的丫鬟说,大小姐今日所有的首饰都用金玉。就连四小姐都穿的十分耀眼,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 有什么好敷衍的,今天本来就不是为了抢什么风头。 元熙指了指桌上那盒儿令儿专呈买来的各色香露到:“把这个带上。” 令儿本以为元熙总算能顾忌一点儿个人形象了,还没来的及高兴,元熙已经走出房门。令儿撅起嘴,自己精心挑选了这么多味道的香露,原来是要送给别人的,而且还是一群没什么交情的外人。 家中女眷都坐在老太太房中的暖阁里,有几个怕冷的,手里还抱着汤婆子。 元熙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元洁卖力的把她从寺庙里带来的平安符一条一条的送人。见元熙进来,她也兴高采烈的给元熙拿了一条:“三姐,这是荣华庵求来的,能驱邪消灾。” 那东西虽然黄澄澄的,却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用手一颠分量便知是黄铜,再由寺庙的姑子雕的几个佛经的字符罢了。荣华庵的姑子们弄这个本是为了多得些香火钱,并非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尤婉尤嬬两个人鄙夷的望着手里那块破铜烂铁,笑道:“这有什么用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四妹妹,神鬼之说你也信?” 她们二人未必不信神鬼,只是瞧不上元洁的礼物罢了,这也难怪,元洁这份礼着实不够走心。 老太太脸色多了几分愠色,元洁被她们二人呛得说不出话,只能傻傻的站在一旁。 虽然自己没打算和元洁深交,但毕竟是自家妹妹,她闹一个大红脸,不也是卫家丢颜面吗?元熙抬眼望着元嘉,她却不以为然,将元洁的礼物扔在一旁,自顾往脸色扑香粉。 元熙笑道:“婉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佛家戒欲戒贪,不重黄白之物,这平安符本就取一个平安的愿望,所以不拘用什么材料。四妹送你这个,本是希望姐姐平安幸福,并不是赠姐姐花销银子的意思。” 这话说的比刀子还尖,一道平安符还期盼用什么金银,难不成是来卫家讨银子花销的?尤婉脸色胀红,但又回不上嘴,只能道了声是。 老太太脸色才渐渐和软起来,四丫头这平安符送的有些鸡肋,尤家的两个丫头也太不给人留颜面了,倒是元熙一番话,说的老太太欣喜不已。 元熙将平安符装进荷包里,笑道:“四妹,许久不见,我也给你带了礼物送。” 令儿打开盒子,里面是雨过天青釉的小瓷瓶,拔下瓶塞,暖阁中氤氲着浓郁的香气,尤婉尤嬬也就把平安符丢在一旁,凑上来:“若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天一坊制的香露吧?” 尤婉闻了一瓶儿又一瓶儿,哪一瓶儿都觉得好,又不好意思全部拿走,提着一瓶儿玫瑰的和一瓶栀子香的不愿放下:“元熙妹妹,这两瓶儿就归我了?” 这房里的人除了元熙正好每人一瓶,她一人占了两瓶,自然有一个人是没有的。元月笑道:“婉姐姐喜欢,我的那瓶儿就让给姐姐了。” 尤婉倒是无所谓,拿到自己喜欢的香露就行。倒是老太太心里不大痛快,这丫头的脾性和元洁有点相似,自己连元洁都不喜欢,难道还能娶这样一个丫头进门给自己做孙媳吗? 元熙也道:“姐姐喜欢就拿走,我再买来送给二姐就是了。” 元月低声道:“多吃多占,犯了祖母的大忌。” 老太太这人最烦的就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主儿,她若是高兴,什么金银美玉都可以随便送你,但你若是花心思想从她这儿要,那是断不可能的。 老太太脸上仍挂着笑,心里却没那么高兴了。尤姨娘捧了蜜饯坐到老太太身旁道:“老太太,您瞧她们姐妹几个相处的多和睦,若我们家这两个丫头能嫁到咱们府里,她们姐妹几个就能作伴儿了。” 老太太侧目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着蜜饯。 郑姨娘见自己宝贝女儿被尤家的两个丫头笑话,心里正不痛快呢,偏生尤氏又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个。郑姨娘笑眯眯的捧了一钟茶道:“老太太,您别光吃那甜的,当心嗓子痛,喝口茶润润喉吧。” 老太太扭过身子喝茶,倒把尤姨娘给晾在一旁了,尤氏纳罕,这反应就有点反常了,明明是故意不搭理自己的。 郑姨娘趁势跟老太太聊的那些天南海北的笑话,老太太本是没兴趣的,不过是借她之口,让尤氏知难而退罢了。 若是其他事,尤氏准不会再多问一句,但这毕竟是自己两个侄女的终身,也关乎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她不得不问。尤氏凑上前笑道:“郑妹妹说的什么笑话,别光让老太太一个人笑,也说给我听听啊?” 郑姨娘目光一哂,笑道:“姐姐,承德门胡同出了一桩笑话,你可知道?有个小贩的女儿到了成婚的年纪,就四处打听宫里的皇子多大了,能不能做他女婿,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以为自己女儿算什么东西,也配嫁给皇上的儿子。” 老太太笑而不语。 尤氏却敛去笑意,郑氏这贱人仗着老太太的势也敢讽刺起自己来了,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说自己尤家的姑娘配不上卫府大少爷。尤氏波澜不惊的说道:“这算什么,我还听过一桩更可笑的。” 郑氏不解:“是什么?” 尤氏冲她一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郑氏凑上前,只听尤氏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有个洗脚的贱婢爬上老爷的床,就摆起姨娘的谱儿来了。妹妹,你说她是不是更可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婚事黄了 “你!”郑姨娘眉目一横,很快镇静下来,讽笑道:“是啊,可是尤姐姐,你不觉得那家里的姨娘更可笑吗?混了这么多年,竟然和一个洗脚丫头混成了一个水平,真是煞费苦心呢。” “你说什么?”尤姨娘一双妖媚的美目闪着怒火,若不是在老太太跟前,她一定会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这点儿心思,郑氏早就习以为常了,冷笑道:“怎么了尤姐姐,难不成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可别怪妹妹,妹妹我就是心直口快。你是不是还想给妹妹我一个耳光呢?” “够了!”老太太忽然的一声呵斥把房里人都下了一跳:“你们都下去,二丫头三丫头留下。” 尤氏心急:“老太太,那尤婉尤嬬的事儿……” “你的事一会儿再说。”老太太语气淡淡的,怕扫了过年的气氛,又补充了一句:“我累了。” 众人压低声音,鱼贯退出暖阁。老太太拍拍罗汉床:“你们两个丫头坐到这儿来。” 老太太从炕屏前拿出一个新帽子,正是昨天要尤婉绣的那一个。老太太顺手扔在炕桌上:“瞧瞧,这就尤家丫头绣的,今天一早就送来了。” 元熙望着那帽子,绣的真是不错,线脚密密麻麻,花样活灵活现,想来是尤家的下人中藏着一个手艺精湛的。元熙笑道:“二姐,你还别说,这帽子绣的还挺精致的。” 元月也附和道:“是啊,婉姐姐的手艺真是名不虚传。” “你们两个丫头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吧?”老太太脸上尽是肃然:“别跟我一唱一和的,我都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丫头是一门心思的想让尤家姐妹不痛快。” 元月倏忽变了脸色,拉着元熙慌忙站起来:“祖母恕罪,孙女儿不敢。” 元熙不以为然,既然老太太说看出来了,再掩饰也是画蛇添足。元熙索性直白的问道:“祖母,孙女错了吗?” 这一问,倒把老太太给问懵了,弦外之意是她自己没错咯?老太太捧起一碟蜜饯,边吃边道:“我知道,你们看尤氏想把她侄女儿说给你大哥做媳妇,你们两个刁蛮小姑子心里不乐意。可不乐意有什么用?娶妻生子的是你大哥,又不是你们。” 老太太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成庸的婚事,和你们没有半分干系。 元熙道:“除非大哥婚后就分家出去住,否则就是和我们有关系。” “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惊诧不已:“熙儿,你从前可是乖巧文静,从来不掺和这些闲事的。” 乖巧文静的卫元熙已经死了,死在亲姐姐的石榴裙下,死在大楚国和亲王府的后宅中。元熙摇摇头:“祖母,若这两位姐姐真的那么出众,我又如何让她们不痛快?” 老太太看了元熙一眼:“出众不出众是她们自己的事儿,你们两个姑娘家去插手大哥的婚事,传出去成何体统?” 元月低声道:“若她们嫁进来,才会不成体统。” “你说什么?”老太太纳罕的摸了摸元月的额头,以为她病了。元月的额头一片冰凉,老太太望了她一眼:“没生病啊,怎么说的尽是病人说的话?” 老太太指着元熙道:“人家姐妹俩已经够忍气吞声了,你们还想怎样呢?昨儿我听你爹说,你把人家两姐妹按在雪地里打,这么对待客人,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祖母,难道我今天做错了吗?”元熙直直的望着老太太,没有丝毫回避。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你今天错了,你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你妹妹,这很好。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拿那么好的香露出来送人,无非就是想说,那两姐妹有多吃多占的毛病,你们这点儿小九九,真以为能瞒过我吗?还有,你们明知道人家不会刺绣,还故意让人家难堪。” 元熙笑了,原来老太太不是气她陷害尤家姐妹,而是气她在自己家里耍起了心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将难打无兵之仗。她们若没有毛病,能叫我挑出来吗?祖母,您说对不对?” 元月见老太太脸色愈发不好,忙道:“祖母,这事儿不怪三妹,三妹打人不假,但三妹也是为了保护我,是尤家姐妹抢走您赏月儿的斗篷,还扔在地上踩,三妹气不过,这才动了手。” “什么?!她们怎么敢?” 老太太愣住了,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尤家那两个女孩儿竟是那样剽悍泼辣的角色? 元月跪在地上哭道:“祖母,您还记得前两年三妹落水那次吗?就是尤婉趁三妹不注意,把她推下水去的,她们姐妹还站在岸上看笑话。” 老太太吃惊的望着元熙:“你不是说,你是失足落水的吗?” 元月哭道:“当时尤婉说,若是三妹敢说出来,她就让尤二舅舅和父亲断了生意往来。当时她还威胁孙女儿,若是敢告诉第三个人,就把孙女儿也推下去。祖母,您还记得吗?当时三妹呛了好多水,两天两夜高烧不退啊!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还多着呢。祖母,这样的人,你怎能把她嫁给大哥,怎能让她做我们大嫂呢?!” “这都是真的?”老太太震惊的望着元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真的。她们给我和二姐取外号叫木头,抓蜘蛛吓唬我们,说她们是姑奶奶,还管我们叫……叫小贱人。祖母,现在您还觉得孙女儿过分吗?”元熙死死咬住嘴唇。 “这……竟会又这样的事儿。”老太太听了这样的话,半晌缓不过来。想起尤家姐妹在自己眼前的一颦一笑,实在难以想象,她们竟是这样的悍妇。 “祖母,大哥昨天说了一句话,若祖母执意逼他,他宁可一头碰死。”元熙扶住老太太:“祖母,大哥是咱们卫家的长子,他的婚事必须慎之又慎,尤家的女儿,担得起‘一家主母’四个字吗?” 元月也道:“是啊,祖母。大哥将来还要博取功名,出将入相,尤家的女儿能安定后宅吗?” “你们去玩吧,这件事不许说出去,我再好好想想。”老太太合上眼,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元熙抿抿嘴,同元月对视一眼,双双退出暖阁。 暖阁外,成庸已经等了许久了:“二妹三妹,我听菊香说,尤姨娘跟祖母提婚事,祖母没搭理她?” 元月笑道:“大哥,我们遂了你的心愿,你要怎么谢我们呢?” 成庸一震:“真的?祖母真这样说?” “虽然没明确拒绝尤姨娘,但已经又十之八九了。”元熙调笑道:“大哥,你这么急着拒绝尤家的姑娘,该不会是心里已经有人了吧?” 元月也附和道:“是不是大哥?她是哪家的姑娘?父母是做什么的?长得漂亮吗?” 元熙元月此起彼伏的逼问把成庸造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元月笑道:“三妹,看这样的反应,不必猜了,大哥必是有了意中人了。” “没,没什么意中人。”成庸背过身去,尴尬的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也太能乱猜了。” “哟,谁的心上人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三人一回头,原来是尤婉尤嬬两姐妹。 尤嬬盛气凌人的笑道:“你们两个姑娘,还没出阁就有了心上人吗?也太缺礼教了吧?” 元月冷笑道:“二位姐姐,你们方才收礼物的时候就该把这番嘴脸露出来,那才叫好看呢。” “别以为两瓶破香露就能收买我们,”尤婉泼辣的把元熙盯着:“你刚才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损我,我没跟你计较,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元熙轻轻哼了一声:“你想怎样?” “怎样?老规矩,向我磕头赔罪。”尤婉趾高气扬的望着元熙。 元熙嗤嗤笑出声来:“你以为你是谁?” 尤婉身后的小丫鬟嚷道:“我家大小姐马上要嫁给你家大少爷了,长嫂如母,叫你磕头赔罪也是合规矩的。” “什么?”元月愕然。 小丫鬟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你家老爷马上就要向我们尤家提亲了。” “马上……”元熙和元月掩口笑了起来。 “二位,二位,”成庸一闪身,把两个妹妹挡在身后,对尤家姐妹道:“婚姻是大事,还没定下来的,就不要提前张扬,万一事情不成,岂不是丢脸吗?”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们?”尤嬬见突然冒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还劈头盖脸的把自己教训了一通,心里着实不满。 “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您二位,只要您二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成了。”成庸淡淡的望着尤家姐妹,满目鄙夷。 “你!”尤嬬一抬手,想给他一耳光,被成庸猛然攥住了手腕。成庸一搡,尤嬬趔趄几步,站到一旁。 “放肆!”尤二舅舅闻讯赶来,一把将尤嬬扯到一旁,低声呵斥道:“你这疯丫头还不给我退下。” “爹你干什么?明明是他先……” “他什么他!”尤二舅舅怒目圆睁:“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卫家的成庸少爷,你未来的夫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频抢风头 尤婉一惊,差点咬了舌头,这下她可捅了大篓子。还没过门,就,恰恰相反。所以那些祈国人才会如此难堪。 元熙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鸳鸯酥,现在看来,她倒是该感谢前世她嫁入和亲王府前,几个教习嬷嬷的一阵恶补。元熙缓身走上前,用祈国的礼仪先行了礼,一手端起茶盏,一手捧住杯底,端到祈国商人的桌上,温然道:“请用茶,失礼之处,请恕怠慢。” 几个祈国商人的脸色这才舒缓开来,笑着问卫东书:“这位是?” 卫东书谦和的笑道:“这位是鄙人的三女儿。”又指着元嘉道:“这是鄙人的大女儿,因不懂祈国礼节,一时失礼,还请见谅。” 祈国商人赞赏的望着元熙,从腰间取出一串帝王青珠串儿双手捧到元熙面前:“三小姐小小年纪,竟如此熟谙祈国礼仪,真是了不起。这是小小心意,请笑纳。” 那串帝王青少金少白,一体浑然,是难得的上品,再加上这珠串佐以西瓜碧玺佛头坠子,实在是贵重非常。元熙一迟疑不敢收下,向卫东书望了一眼,见父亲微微一点头,这才笑着收下了。 这捣的什么乱!?元嘉望见那串儿珠子便是一愣,这本该是送给自己的见面礼,现在却戴在了卫元熙的手上。茶是自己烹的,杯盘茶托都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就连烹茶的水都是自己亲手采集的荷露,现在他们竟把见面礼转手送给卫元熙?! 尤氏和成臻黑了脸,坐在一旁不说话,元嘉心里虽生气,脸上还是一副敬意满满的笑容:“三妹,这次可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了。可你怎会懂得祈国的礼仪呢?” 怎么会懂?简单,就是前一世被你抢走的丈夫萧容深,他逼着学的。 元熙望着元嘉那副虚伪的假笑,转念一想,又不能把这事儿推到老太太和父亲头上,一旦卫元嘉去找她们对质,那自己就说不清了。 “生意做得久了,见的人也多,一来二去就学会了一些。” 元熙这话一出,元嘉心里更是怒火万丈。本来就为了那店铺的事儿心里发恨,她还偏拿出来显摆。 元嘉伸手在元熙腕上撩拨一下,那串青金珠子哔哔啵啵的一阵响动。元嘉冷笑道:“三妹,这东西贵重的很,你可好生收着。借花献佛的事常有,像你这般备受称赞可是少见。” 这话听着虽是温温婉婉,实则刺耳。元熙心里明镜,她不过是说自己所获的赞誉都是借了她的光罢了。元熙莞尔笑道:“姐姐说的是,只不过有些人只会种花不会献佛,妹妹看着心里着急啊。” 元嘉忿忿望着元熙,却勉力挤出笑容:“别忙,那人也不能种一辈子花儿不是?” 卫东书一举杯,气氛愈发欢快起来,红灯摇曳,红裳歌女手捧琵琶婀娜生姿,琵琶古琴空谷流响,袅袅一声笛音,催的人心神凝醉。 众人皆是交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唯成臻一人沉着脸,无意间瞥见元熙,这个始作俑者竟然笑的这样开心! 成臻本想着,元嘉奉茶获得赞誉后,再将自己置办宴会的事情公之于众,获得双份的赞美,博尽席上风头,现在倒好,元嘉丢了脸不说,自己连露面的机会也没有了,都怪卫元熙从中作梗! 呵呵,这是茶余饭后多好的笑话,都是拜这个小丫头所赐!想到这儿,成臻咬着牙勉意笑着,心里暗自笃定主意。勾勾手叫了身边的小厮安子道:“有位客人如厕去了,你跟上去,按我说的办。” 安子去了半晌,那位如厕的祈国客人回到席上。 “卫老板,我听说贵府三小姐,不禁书画双绝,还尤善舞蹈。正逢雅兴,不如请三小姐舞一段儿,让大家助助酒兴?” “这……”卫东书愕然望着祈国客人,诚然,在祈国,别说让小姐登台献艺,就算是公主,都没什么不妥。可这里毕竟是大楚国,礼仪不同,小姐登台献艺做伶人打扮是不合规矩的。 方才上桌那些蒸的滚烫的螃蟹冒着白烟儿,吃蟹所用的蟹八件泛着银光。 卫东书蹙起眉,这样说,岂不是要众人拿他的三小姐做下酒的配菜?这岂非对卫家的侮辱?但祈国客人不明就里,仍是满面含笑。卫东书心里这份不满又不能当庭发泄,那样只怕会将祈国客人全然得罪,以后还能跟祈国人做生意吗? 老太太亦听出弦外之音,紧紧在儿子手掌捏了一下,轻轻摇摇头。她怕的倒不是元熙不会舞,她担心的是她卫家名望扫地。老太太放下酒杯,默然望向元熙,心里不知该喜该愁。 成臻笑道:“三妹不必担心,二哥已把服饰给你准备好了。” 元熙见父亲难堪,便起身向客人一拜道:“诸位客人,小女学的舞蹈是位化外散仙教的,只怕这些乐姬荒腔走板,合不上调子,让诸位见笑。小女的二哥成臻自幼善奏雅乐,连京城的乐师都自叹不如。不如让小女和二哥和演一出?” 客人倒是不以为然,反正都是表演,谁演都是一样。只是卫东书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元熙一贯识大体,这次公然把成臻拉下水,必有缘故。也是,这事儿怪不得祈国人,一定是成臻撺掇的,否则他怎会连衣服都准备好了? 成臻牙关一紧,不觉已紧紧捏住杯子,这卫元熙心思竟如此敏捷。原想让她难堪,现在她却把自己也拉下池去。尤氏暗自咬了咬嘴唇,她扯一扯成臻的衣袖,暗示他不要下场。只可惜,坑是自己挖的,现在又不好反口驳回,成臻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半盏茶的功夫,元熙已然换了一身盈黄衣裙,裙摆坠着颗颗莲子大小的鎏金铜铃,雪白肌肤被两层暗黄薄纱上衣遮住,如隐若现,如氤氲在凝脂上的水汽。长袖如溪,流光水滑,轻盈的垂着。 成臻凌然一笑,一展衣袖,墨色筒靴顺势往汉白玉雕栏杆上一踏,轻盈跃起,飘然落在,稳稳立在乐姬当中,他接过乐姬手中一对儿鎏金铜锤,转手便往编钟上叮泠两下。元熙翩然翻身跃起,轻巧落在台中鼓上,亦是咚咚两声。 成臻心中纳罕,这曲《玉树后*庭花》是自己花了大价钱学来的,卫元熙竟能跟上鼓点?若她真的会,岂非又给她铺了路? 成臻心里一急,传袖又是几声急响,元熙亦翩跹舒袖,裙摆铃铛清脆作响,步步在点。松声一起,箜篌相伴,歌姬遂开口唱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歌进尾声,成臻不仅没将曲调清浅,反而愈发急促,元熙不得不跟着他的曲调继续舞来。若非前世和亲王府里的舞姬倾囊传授,岂能舞出这惊鸿一瞥? 一曲终了,果然博得满堂喝彩。成臻随意将钟锤扔在一旁,归到席上,元嘉黑着脸,愤然将手帕扯成两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前路不畅 过完年,熹茵堂又该重新开张了,街上人还很少,大抵还留在家里没有复工。街上只有偶尔跑过几个玩儿炮仗的小孩,偶尔听见几声鞭炮响。 元熙倚在柜台便,虽然这几日没什么生意,但也不能不开门。按日子算起来,太后应该是大限将至了。 元熙轻轻拂过柜台上那件雕氅,这是帮大哥成庸给祖母准备的贺礼。前一世太后大丧,举国同哀,皇帝下旨三年不许举办宴会,不许庆贺。家里的寿宴自然就取消了,但元熙后来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其实她们都是悄悄送过贺礼的。 正想着,门外来了一个人,一席素衣,满脸沮丧,竟是宝郡王萧容润! 元熙一愣,她印象中的萧容润都是满面春风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萧容润,忙迎了上去:“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令儿上茶!” 令儿捧了茶来,萧容润却摇了摇头:“我祖母,太后她……怕是。” 元熙淡然站在一旁,这结果她早就知道了。萧容润望着元熙:“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半晌,他自己也明白了:“是啊,你那干爹兰成杰恐怕早就给你透过消息了。兰成杰向我父皇谏言,说太后最爱玉器,死后应以玉棺下葬。还说他知道哪里能找到那么大的玉原石。他说的,应该就是你家了吧?” “是,我已经知道了。”元熙第一次壮起胆子,在萧容润肩头抚了抚:“请王爷节哀,保重身体。” 容润一把抓过元熙的手:“元熙……” 那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叫自己的名字,元熙温然蹲下身。容润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父皇已经下旨,要我和二哥全权办理此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一开始,元熙也是想借助太后大丧,让卫家位列皇商,但现在不知怎的,看萧容润如此伤心,元熙竟开始心疼。若是太后能万寿无疆该有多好,那样萧容润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元熙也擦擦眼泪:“太医们真的再无他法了吗?能不能把告示贴满全国,能救活太后的医者,赏黄金千两,位列太医院首?” 容润摇摇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元熙,温然抱住了她。太后病入膏肓,一切能用的药都用过了,一切能用的医者都招来了,终究是生死由天。 “元熙……” 元熙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任凭他的眼泪将自己衣裳沁湿。元熙没有推开他,或许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港湾。 萧容润擦擦眼睛:“你安排一下,等会儿本王就去看那原石。” 待萧容润见到那巨大的完整毫无裂缝的玉原石,心里就暗自敲起了小鼓,这么大的原石,少说也值个六百万两。而自己出来的时候,内府给出的报价却是四百万两白银。 四百万两纯属成本价,完全不让人家赚钱了。若说商人重利,那朝廷出的价码岂非是巧取豪夺?萧容润有些羞赧,虽然自己没有对卫东书表明自己宝郡王的身份,但自己毕竟代表着朝廷,四百万的价钱报出来,恐怕连小商人都会笑话自己。 “这确实是件好东西,至于价钱,不知卫先生想要多少?”萧容润自己报不出价,便想要卫东书先透个底给自己。 “四百万银子。”卫东书凛然说出这几个字。 “就这样?”萧容润有点纳闷的望着元熙,又望向卫东书。 “大人,即是太后大丧所用,卫某原应一文不取。但卫家毕竟是小本生意,吃不起这么大的亏损,这东西本就是四百万两收进来的,四百万两转给朝廷,草民中间不取差价,心安理得。” 难怪,难怪前世父亲能够位列八大皇商之首,这样的胸襟气度,实在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元熙站在一旁暗自赞叹。 萧容润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略顿了顿,躬身一礼,倒把卫东书吓了一跳,忙躬身还了回去:“大人这样就折煞草民了。” 萧容润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回去,内府择日会把银子给先生送来。” 送走了萧容湛,元熙还楞在玉原石旁,父亲脸上尽是风轻云淡,但元熙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库房大门霍然打开,是族老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朝廷的人都送走了?” 卫东书附身一点头:“是。” “报价多少?” “四百万两。” “什么?这么少?”族老抡起拐杖,往玉原石上点了点:“这么大的原石,只卖四百万两?”族老黑了脸,瞥见元熙,呵斥道:“都是你这个毛丫头撺掇的。” 元熙怒极反笑:“这关侄孙女儿什么事?” “若不是你和那兰家不清不白,岂会给你爹揽下这样的生意?这样赔本的生意,我卫家三代人都没有做过!简直蠢透了!”族老对四百万两这个数字恼火不已,对身边小厮喝道:“把这混账丫头给我关起来!” 族老身旁的小厮想必都练过拳脚,三两下就把元熙绑了起来。卫东书一愣:“您这是做什么?这不关熙儿的事。” “若不是这丫头从中作梗,这原石早就卖给尤家二小子了,咱们也能多赚一百万两银子。你也不必这样,我每次管教孩子,你都要护着,你这次若再护,我以后也不管了!” 族老这话一说,让人不得不退让,卫东书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这个家里,连自己的母亲都很少忤逆族老的意思。 “你且委屈几日吧。”卫东书蹙起眉,别过脸去。 …… 呯!哗啦哗啦。 又是这熟悉的声音,又是这熟悉的柴房。 柴房这种地方,夏天闷热,冬天刺骨,最是折磨人的好地方,元熙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族老这一步棋。真是尤氏的杀手锏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用。幸亏尤家那两个姐妹已经跟尤二舅舅回自己家去了,否则她们见到这一幕,怕是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三妹,三妹?” 元熙正盘算着如何出去,柴房窗户纸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元熙凑过去,听见是元月的声音。 “给你这个。”元月捅破窗户纸,伸进一块热乎乎的酥儿印:“我听说之前尤氏去见了族老,八成是她从中挑拨。” 元熙接了点心咬了一口。这些不用元月说,她也猜得到。自打尤二舅舅的玉石生意被自己搅黄开始,她就把自己恨毒了。再加上年饭的时候自己两次抢了她一双儿女的风头,尤氏岂能善罢甘休? “族老不许人给你饭吃,说要饿你三天,你好好想想对策吧,我怕他这次是要把你的熹茵堂收了。”元月一块一块的往里面递点心:“我人微言轻,族老那边也说不上话。我问过俞姨娘,她也束手无策。要不,你告诉我谁能救你,我去找他。” 是啊,当务之急就是赶快从这儿出去。可在这个家里,有谁敢公然违逆族老的意思?若非万急,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就像自己醒来那次,不也是给关在柴房吗? 元熙拔下一支镶红玉累丝发钗从窗户纸上的小洞伸出去:“二姐,求你去一趟宝郡王府……” 元月接了发钗,决然道:“三妹你放心,我这就去。” 宝郡王府的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元月在外面足足跪了一个下午,垫了尽二十两银子,都没人原往里面传一句话。日即西倾,元月跪的双腿发麻,见人就求,直见到一人从马上跳下来。 元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倒那人脚边:“这位爷,求您给宝郡王带句话吧,求您了。” 这人一来,宝郡王府门前的小厮和管事儿的统统围上来跪下,有人伸手把元月挒到一旁:“滚滚滚,哪儿来的疯丫头,敢拦端王爷的驾。” 元月一听是端郡王忙扑上来磕头,双手捧着那发钗:“王爷,王爷,求您大发慈悲,就给宝郡王带句话吧,救救我妹妹吧!” 萧容湛依旧冷着脸,接过那发钗瞧了一眼:“你是熹茵堂的?” 元月忙点点头:“民女是熹茵堂东家卫元熙的姐姐卫元月。” 萧容湛伸手把元月搀起来:“起来跟我走吧。” 元月千恩万谢的跟在身后。 萧容湛一直漠然,走了一路忽然问道:“你妹妹又惹了什么事?” 元月吓了一跳,忙答道:“三妹没有惹事,这次她是冤枉的。” 萧容湛冷道:“她那样的性子也能被人冤枉?本王到真想见见这位奇人。” 元月吓了一跳,心想若是那未曾谋面的宝郡王也是这般刻薄言辞,自己可就有的受了。 幸而宝郡王是宽和之人,虽然面带愁容,却是十分温和的。元月捧着一碗热姜茶,受宠若惊。 “那起子下人没眼色,二小姐不要见怪,先喝完姜茶暖暖,不必着急。” 元月望着萧容润,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堂堂一个王爷,竟没有一点儿架子,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倘若换做刚才这位冷王,三妹恐怕要被饿死在柴房了。 元月跪倒在地:“求王爷救救三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受命办差 元月的口齿还算伶俐,三言两语便把前因后果讲清了。萧容湛坐在一旁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萧容润倒是义愤填膺:“好一个混账的妇人,上次李霖的事儿就是她从中作梗,这次她又……” 元月擦擦眼泪:“六爷,求求您,若是这次他们把熹茵堂收了,三妹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我听三妹说过李霖的事儿,好歹也是给两位爷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六爷,替三妹说句话吧,这次除了六爷,再没人能帮三妹了。” 萧容润抓起架上的佩剑便要走,容湛一伸手将他拦住了:“六弟,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去?” “干什么?当然是去救人啊!” “可你这样做,虽然能救卫姑娘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而且,会给她和你留下隐患的。”容湛将他推回到座椅上。 “你想想看,你今天闯进卫家,卫家族老看在你六王爷的面子上,会把卫姑娘放出来。可来日呢?你一走,他们就会说卫姑娘不守妇道,勾引王爷。到时候卫姑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让她怎么办?”容湛冷然一笑:“这个后果,你可想过?” 萧容润惶然放下佩剑:“二哥,你倒是出个主意?” 容湛抿了口茶:“照我的意思,给卫家下道手令,就说这次买办玉石的事儿,你只跟卫姑娘一个人谈。一则公事在身,她们不敢编排闲话,二则可以解卫姑娘的囚笼之灾,三则,卫姑娘是跟宝郡王办过事的人,她们敢轻易动熹茵堂吗?” “是啊!”容润大喜,笑道:“二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容湛也露出淡淡笑意:“谁叫你二哥我摊上你这个猛张飞的兄弟?” 容湛摊开洒金宣纸,亲手写了两行字,又接过容润的宝郡王官印,盖在上面。递给元月道:“待会儿叫秦顺带几个人跟你去。免得他们不相信你。” 元月双手接过宣纸,喜极而泣连连磕了几个头:“谢二位王爷恩典。” 容润伸手把元月搀起来:“二小姐不必客气。” 元月急着救元熙出来,没再停留。秦顺带着她快马加鞭的赶到卫府,天还未曾擦黑。 族老跪着接了宝郡王的手令,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几下,抬头问秦顺:“敢问大人,王爷为何要和一个小丫头谈生意,我家那三丫头做事毛躁,实在难当大任啊!” 秦顺来之前,早有萧容湛的授意,故而板着脸道:“你的意思是,王爷的眼光不如你?认不清人才短长?你想替王爷做主吗?” 族老一头磕在地上:“岂敢岂敢,大人赎罪。” 秦顺往四周扫了一圈儿:“三小姐呢?王爷的手令可是传给她的。” 族老谄媚的笑道:“回大人的话,三丫头做错了事儿,被他爹责罚呢。不敢耽误大人时间,王爷的这道手令,不如就由我们来传达吧?” 秦顺冷道:“你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这样不懂规矩。你家责罚女儿重要,还是王爷吩咐差事重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端王爷转达手令吗?” “额?什么?端王爷?不是宝郡王?”族老仔细看了看那宣纸上的大印,分明是宝郡王官印,哪里又出来个端王爷? 秦顺哼了一声:“买办玉原石是皇上交给端郡王和宝郡王的钦命,你却在这里啰嗦,明白告诉你,本官出来的时候,端王爷说了,太后为重。哪个不知死活的敢阻拦给太后办差,格杀勿论。这道手令是端王爷亲笔,宝郡王盖印,其中的分量,你自己掂量吧。” 族老吓了一跳,他活这么大年纪,接到最大的一份手令也不过是京兆尹兰家的,现在竟是两位王爷亲下手令,他岂能不心慌。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放人。” 元月强忍了笑意,转身跪在秦顺面前等候。待元熙出来,秦顺一把从族老手里夺过手令,宣道:“奉王爷手令,责令卫府嫡女卫元熙全权负责太后玉棺事宜。卫姑娘,请起吧。” 元熙愣愣的接过那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手令,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天啊,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啊?抬头望着秦顺,秦顺却是满脸笑意,转头望望元月,元月又是满目期许。老太太喜忧参半,卫东书莫名其妙,尤氏阴沉,族老不忿。长这么大,再没有比这更为难的情形了。 秦顺道:“卫姑娘,还不谢恩?” “谢王爷拨恩简拔。”元熙伏身磕了头。 秦顺办完了差事,转身便离开了。 这下府里可乱了套,族老愤懑不已,拐杖在地上一通敲打:“真是天亡卫家,天要绝卫家啊!我早知道你今天会惹来这样的灾祸,当初那贱人生你时,我就该让你爷爷把你溺死!岂会留你到今天,我做说过,你就是卫家的灾星!你要累我卫家满门抄斩啊!” “族老!”卫东书脸色通红。元熙母亲生产时,他未能在身边,产后血崩,他也未能见最后一面。而今族老却一口一个贱人的叫他的爱妻,卫东书实在受不了。 尤氏原想补几句,却被老太太满脸阴霾震住了。只能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讪讪离去。俞姨娘温然扶住老太太:“老太太,王爷是看咱家元熙有本事才叫她办这差事呢,这是三小姐的福分。您若觉得三小姐有何不妥,您教她便是了,干嘛发愁呢?” 成庸也道:“是啊祖母,八成王爷是到熹茵堂去过,看三妹处事得体,才让她去的。” 元熙悄然把元月拉到一旁,脸都白了:“二姐,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元月也有点无奈:“我本想叫六爷过来给你说句好话,可是端王爷说,会有隐患什么的,就设计了这个办法,反正都是为你好。” 端郡王?这就对了。除了他,谁能想出这么刁钻的主意? 元熙暗自咬咬牙,别说这一世,就算是前世,自己见过的最大阵仗,也不过是自己的大婚之礼。自己虽然也经手生意,但都是躲在幕后做的。现在这样,明摆着是要把自己推到前面来,那还不如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呢。 “熙儿,你是如何认识二位王爷的?”卫东书心里也担心,自己的女儿虽然开了家店铺,懂点儿生意经,但毕竟有自己在背后撑着,小本生意亏本就亏本,不至于送命啊!现在要她给王爷们办事,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结果,她实在舍不得让女儿去冒险。 元熙摇摇头,现在本就如坐针毡,要是再把自己和二位王爷的关系说出来,或是把李霖的事儿说出来,只怕会把老太太和父亲当场吓昏。 “女儿从没见过王爷,就算见着了,也不认识啊?” “那元月是如何认识王爷的,还把王爷的人带来?!”卫东书觉得这个谎实在编的不够圆。 元月见元熙不敢说,想来事情十分棘手。其实也对,难道要说自己为了把三妹放出来,在王府门口又跪又求吗?这样的说法,父亲和祖母心理上能受得了吗? 元月也摇摇头:“女儿也不认识,只是女儿刚才从街上回来,遇上那位将军,将军问我卫家在哪儿,我说我就是卫家的,将军不由分说把我拉上马背,让我指路而已。” 卫东书叹了口气。这倒是,卫家就是在生意场上再如鱼得水,也不至于见过王爷啊!想想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吧。 “熙儿,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我给你找几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宫里的礼仪,别让那些管事儿的官人笑话。” “啊?”元熙一怔:“我?” “我什么我,二位郡王点名道姓的让你去做,若你不去,岂不是违逆王爷的意思?”卫东书满目不忍,但还是双手扶住元熙的肩头:“好女儿,爹你知道你一定有这个能力,你放开手去办吧,爹会在身后支持你。” “是……”元熙点点头。 元月拉过元熙,低声道:“三妹,我知道你害怕,但端王爷说,若非这样,恐怕保不住你的熹茵堂。王爷说,只有这个这么一个万全之策,你就壮起胆子去做吧。” 这样一说,元熙恍然就明白了。他并非故意整治自己,而是在替自己解围。元熙心里一阵暖意。这位端郡王虽然冷言冷语,架子又大,但内底里却是个思虑周全,行事十分暖心的人。 元月道:“三妹,要说这位端王爷真是个细心人,他一见你那发钗,就知道我是熹茵堂的人了。” 元熙伸出手:“那我的发钗呢?” 元月摊开手:“被端王爷拿走了,我忘记问他要了。” 元熙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不就是一只发钗嘛,那东西家里多得是。 “熙儿,从明天开始,你要早睡早起,熹茵堂的事儿,我会让你俞姨娘先去打理。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训练礼仪专修形体,务必用心。”卫东书一招手,对老太太身边的菊香说道:“你去告诉膳房,从今天开始,三小姐的膳食不许用油,不许见肉,不许再送点心和蜜饯,过甜过咸都不许,每日燕窝一两,阿胶糕一块。还要做到过午不食,一直到三小姐办完府里的差事为止。” “爹?”元熙睁大双眼:“你想饿死女儿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紫色新衣 整整吃了三日的兔子菜后,元熙对肉总有着莫名的好感。早膳刚刚结束,可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叫。这几日的膳食少的可怜,父亲连没有油水的煮青菜也不许自己多吃,米饭更是见不着。 不过,这样辛苦,好处倒是有一样——瘦了。 “三妹,干嘛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元月掀起帘拢,一阵北风鼓进房来。 “我倒想精神点儿,我也得有精神才行啊。”元熙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倒了杯茶给元月,自己喝了一杯白水。 “怎么?爹连茶都不让你喝?” 元熙摇摇头,委屈巴巴的说:“那倒没有,但喝茶会肚子饿。我已经很饿了,可不能雪上加霜。” “你才刚吃完饭啊?”元月望着那收拾碗筷的小丫头。 “那也叫饭……我现在就在饿死的边缘徘徊,说不定一阵风儿吹来,就把我吹过界了。”元熙连续喝了两杯白水,勉强算是把肚皮撑起来了。 元熙指着房里来来往往的小丫头,抱怨道:“这些,都是奸细,每天盯着我,多吃一口就跟爹报告,然后祖母就把我叫去讲上一个时辰的道理。” 元月掩口失笑,见那些下人不留神,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块红枣糯米糕,元月笑道:“多了没有,就这一块。” 一块也好,元熙悄然拿在手里。可点心还没送到嘴里,就被令儿一个恶虎掏心截了胡:“小姐,老爷吩咐过,甜食是一口也不许。” “你这奸细!奸细!”元熙眼巴巴的望着那块糯米糕同自己渐行渐远。 元月已经撑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饿饿饿饿饿,元熙趴在桌上,心里已经默念过一百次‘红烧肉’了。 “行啦,忍一忍吧,反正就这几天。端王爷说过,这事儿好办的很,你只需要带着下人把玉原石拉到内府去,然后听内府的安排就行啦。”元月摸摸元熙的头:“你还别说,端王爷这招儿真绝。我听说尤姨娘气的每日在房里打儿骂女,拿你就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元熙勉强做了个笑脸:“怪谁啊?我这也是被逼上梁山的。” 尤姨娘这几日也是心里烦躁的很。先是罚成臻跪着抄完了一整部《中庸》,后来又罚元嘉在房里跪着整整两个时辰。 为祈国商人奉茶的事让尤姨娘十分窝火,不由分说,从祈国请来一个教习嬷嬷,整日教元嘉祈国的礼仪,每日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练习,好似铁心要做祈国人一般。一开始元嘉心里也憋着火气想把祈国礼仪学好,但后来也累得叫苦不迭。 教习嬷嬷也不管她累不累,只是一味要她苦练,一个姿势要保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动。一炷香点完,元嘉也摊在地上了。 尤氏推门而入:“起来起来,堂堂一个小姐,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娘,我实在太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下。”元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想这样睡过去。 尤氏俯下身,用绣帕替元嘉擦去脸上的汗水:“嘉儿,你别怪娘狠心,这个节骨眼儿,咱们若不咬牙扛过去,将来在这个家里,还有咱们娘儿俩的容身之地吗?” 这样的话,元嘉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虽然她心里也赞同,但这会儿实在没有力气:“娘,我知道,卫元熙最近风头正盛,我会努力把她比下去的,可你也不用这么急啊?” “你知道紫宸阁教习礼仪的两个嬷嬷,一天要她练多久吗?第一日就练了十个时辰。她那样努力,你却躺在这里。现在连宫里的王爷都点名要她办差,再这样下去,整个儿卫家就都成了她一个人的了。”尤氏使劲儿把元嘉从地上拖起来。 元嘉叹了口气:“你说她的命怎么这么好,托生在夫人肚子里不说,还有这么多贵人帮她。” 尤氏黑了脸:“怎么,生在我这个姨娘肚子里,还委屈你了不成?” 元嘉慌忙跪下:“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恨,恨她为什么这么好的运气。爹和祖母疼她就算了,可现在,连宫里的王爷都……我不服,我实在不服!” “不服有什么用?咱们再怎么,也左右不了王爷的手令。”尤氏押了口茶,因嫌太苦,又舀了两匙槐花蜜相衬。 “王爷的命令咱们动不了,可眼前这个现成儿的人,咱们可以动。” 尤氏一惊:“你是说?” 元嘉点点头:“我听二哥说,祖母正在给那小贱人采办进宫的衣料,量尺寸的师傅已经来过了。她们定的是‘富贵居’的衣裳,咱们只要和富贵居打声招呼,在衣服上动动手脚。您知道,卫元熙从小就对染紫色布料的紫草根过敏,一碰上那东西,就浑身起红疹……” 尤氏心中一喜,这倒是个绝佳之策,她的脸若是在这个时候起满红疹,还能进宫吗?到时候卫东书束手无策,或许还会铤而走险,让自己的其他女儿代替卫元熙。 尤氏从匣子里取出五十两银票和两个赤金镯子,一并交给元嘉:“切记找个妥当的人。” 元嘉拿了银票和镯子亲自跑了一趟富贵居。 富贵居掌柜的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因为一般上好的紫色布料都是用紫草根染成的,紫草根也不是什么毒药鹤,这几天三妹连门儿都懒得出。” “这是为什么?” 成庸理理衣领:“三妹说没力气,天天吃兔子菜,饿的。” 俞姨娘掩口笑了:“你们这群孩子,真不知道好赖。” 俞姨娘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手里那套衣裙了,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富贵居真是好手艺啊,赶明儿我也到他家去做衣裳去。” 老太太好几日没见成庸了,心里想得慌。这样一看,倒觉得成庸愈发有他爹当年的模样,便道:“庸儿快二十了吧?” 成庸道:“回祖母的话,成庸正好二十。” “瞧瞧,一不留神,我孙儿都长这么大了。二十是个好年岁,你爹当年就是这个年纪开始跟你爷爷学做生意的,你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老太太拉过成庸,寻思一阵:“我看不如这样,这次你三妹给二位王爷办差,你也跟着去,一来可以帮衬你妹妹,二来,也可以开开眼界。你说好不好呢?” 俞姨娘正发愁成庸的前途呢,一听这话,喜不自胜,忙跪下磕了几个头:“媳妇儿多谢老太太。” 成庸也伏身磕了头:“孙儿谢祖母信任,孙儿一定好好辅助三妹,不负您老人家期盼。” 这一磕头,倒把来看戏的尤姨娘磕傻了,连成庸都可以替府里办事了,自己的儿子还整日游手好闲,心里难免不大痛快。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只要卫元熙穿了这件衣裳,鹿死谁手就另当别论了。 尤姨娘露出一副虚伪的笑容:“俞妹妹,恭喜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认真的逃命 廊坊地震了,天津的震感也好明显。一开始是床在晃,我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连阳台的玻璃门也跟着晃了,这才想到,可能是地震了。 于是我们赶紧关火,断电,拿钥匙跑路。 结果跑到楼下才发现, 我可爱的邻居们都在照常做饭, 只有我们一家在认真的逃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亲赐宫装 俞姨娘淡淡的冲尤氏点点头,算是谢过她。尤氏对俞姨娘的这份淡漠并不在意,她心里在意的另外一桩事。 菊香拉着元熙匆匆赶来,令儿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她倒是精神百倍。 老太太把元熙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好啊,这几日气脸色果然好了。这养人还得看蔬果,那大鱼大肉可养不出这样的好气色。” 元熙这几日身量明显纤瘦不少,虽说原先也不胖,但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弱柳扶风的感觉了。老太太很欢喜,元熙却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自己,脸上最后的一点儿肉都没了,看起来骨瘦嶙峋的。 “这是给你准备的进宫的衣裳,虽说是见那些内府的大人,不是见王爷,但也不能不仔细。”老太太把衣裳交给令儿:“到后堂给你主子换衣服去。” 元熙瞥了一眼,紫色的衣裳绣了银线花纹,用的都是暗纹丝绸面料,袖口领口都拼着白狐风毛。见几个内府官需要这样大费周折吗?自己见王爷的时候,还不是一套家常衣裳?元熙心里暗笑,要是那位冷面端王爷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自己待他还不如对待几个内府小官,岂不要把鼻子气歪了? “祖母,要我试衣裳也行,但我有个条件。”元熙望着老太太桌上各色点心实在迈不开腿。整整五天啊,吃遍了各色煮青菜,而且每次都只有小小的几片,少得可怜。 “这孩子,试衣裳还要什么条件?”尤姨娘心里急,嘴上还是含笑打着哈哈。 “我饿了,没力气试衣服。”元熙抱住老太太的手臂,指着桌上一碟海棠酥撒娇道:“祖母,我就吃一口,就那个。” 众人都含笑,老太太也眯起眼睛:“海棠酥啊?我们熙儿最喜欢吃的对吗?” 元熙满怀期待的点点头:“就一口。” 卫东书闭上眼:“破例吃一块吧。” 海棠酥,一看就是刚出锅的。外面是一层粉红的酥皮儿,里面包着绵软的红豆沙,花心处还点了一筷子玫瑰酱。要是咬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元熙打量着一盘子大小均匀的点心,怎么就没有一块特别大的呢? 好容易挑中了,元熙一伸手,却被身后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门房小厮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大事,上次那个将军又来了。” “快放下。”老太太一把抓住元熙的手,海棠酥仅在咫尺之遥,片刻耽搁,又天各一方。 元熙吞了口唾沫,被老太太拉到秦顺面前跪下。元熙偷偷瞪了秦顺一眼,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什么手令不手令,就算是天大的事儿,大得过海棠酥吗? “端王爷手令在此,特赐民女卫元熙宫装一套,锦靴一双,以备办差之用。” 元熙一伸手,秦顺将一只红木托盘放在她的手里,一方黄巾盖着一套衣裙,一件墨绿斗篷。老太太伸手接过托盘,里面盛着一双豆绿镶风毛绣靴。 “民女携全家,叩谢端王爷赏赐。” 秦顺似笑非笑的望着元熙:“王爷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意欲阻挠三小姐给王爷办差。端王爷奉劝此人好自为之,倘若在太岁头上动土,管保叫她生不如死。” 秦顺伸手至衣间,取出一方红布包裹,里面是一张五十两银票和两只赤金镯子。 “本将告辞。” 尤氏周身抖得筛糠一般,止也止不住,元嘉一旁低着头,死死扶住母亲。 老太太纳闷儿的接过镯子和银票:“端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元熙心里咯噔一声,端郡王送来服饰和靴子,便是说,自家准备的衣裳被人动了手脚。那镯子和银票便是托老板办事的罪证。 明日便是给内府交货的日子,今天闹腾起来必然浪费时间,万一那人狗急跳墙,自己倒不好收场了。元熙笑道:“端王爷真是心细,连进宫的镯子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八成是宫里的规矩,咱们不懂呢。” 老太太还是惴惴不安,元熙那神情分明是故意安慰自己,紧紧握住元熙的手:“熙儿,莫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哎呀,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端王爷日理万机,怎么会过问咱家的事儿呢?王爷说的还不明白吗?是朝廷上有人反对咱们这次差事,端王爷赐咱们衣裳,就是告诉那些人,咱们是给端王府办差的。王爷还说了,让咱们放心办差,万事有王爷他老人家撑腰。”元熙笑着把老太太扶进房里,凛然剜了尤姨娘一眼。 尤姨娘一慌神,差点儿绊倒在门槛儿上。 老太太还满不相信,又问卫东书:“王爷是这个意思?” 卫东书也安抚道:“是啊,娘,王爷他老人家就是这个意思啊。” “倒是我老糊涂了,难以体会王爷他老人家的深意。”老太太坐在榻上:“王爷赏的衣服,试穿之前还是要沐浴焚香的,熙儿,你先去吧,快点儿回来试衣裳。” 萧容湛送来的衣裳竟是出奇的合身,就连靴子也正正好好。老太太啧啧称奇,先前还担心这靴子或大或小呢。 俞姨娘笑道:“王爷他老人家真是神通广大,连靴子的尺码都刚刚好。” 元熙心里一阵暖意,又是一阵慌乱,暖心的是萧容湛竟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妥当。慌乱的是他竟如此透彻的了解自己,自己和他才是几面之缘,他便连自己的鞋码都知道了,此人的心智何其强悍? “到底是王爷赏的东西,真是把富贵居的比下去了。”尤姨娘笑着拧了元嘉一把,元嘉凑上前来,撒了个娇:“祖母,孙女觉得那富贵居的衣裳也很好看,反正三妹有了王爷赏的衣裳,这富贵居的也不用穿了,能不能,把这套赏给孙女儿啊?” 这么急着销毁罪证吗?元熙依旧含笑望着镜中的自己,头也没回。 这衣服既然是给元熙定做的,尺寸大小都正合适元熙,元嘉身量比元熙高一些,穿元熙的衣服自然是不合适的。老太太见她撒娇,便道:“你三妹的衣裳小些,你怕是穿不上,回头祖母叫富贵居的裁缝给你量量尺寸,单给你做两套,好不好呢?” 尤氏暗自努努嘴,元嘉摇摇头:“祖母,不用麻烦了,我和三妹差不了太多的,我叫赵妈妈稍微改一下就能穿,不必再另做了,嘉儿也不想祖母破费。” 元熙笑道:“祖母,既然大姐想要,就给大姐吧,反正熙儿已经有一套了。” “你的东西,你要给便给吧。”老太太没在说什么,把元熙腰间金线水绿宫绦理好。 元嘉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把衣裳拿走了。 卫东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晚间,教习嬷嬷总算放过了元熙,元熙沐浴过后还未睡下,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熙儿,你睡了吗,爹有话问你。” 元熙穿了衣裳打开门,卫东书却是满脸愁容。 “爹,您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卫东书坐在桌边,接了令儿倒的一杯茶。见元熙还在摆弄那两个赤金镯子,便道:“这镯子是你尤姨娘送给富贵居掌柜的吧?” 元熙一惊,假意摇摇头:“这不是王爷赏咱们的吗?” “你就别装了,爹知道,你都看出来了。下午爹叫人去了一趟富贵居,可那店门关的死死的,听街坊说,他们家掌柜的被一个王爷的府兵给抓走了,应该就是端王爷了吧?”卫东书拿过一只镯子那镯子在灯下煜煜生辉。 “端王爷说的很明白,咱们家有人阻挠你给王爷办差,我一见你姐姐要那套衣服,就什么都明白了。”卫东书握住元熙的手:“可爹不能说。熙儿,你能理解爹吗?爹要是说了,你奶奶绝饶不了你姐姐和你尤姨娘,连你二哥都会被赶出家门。爹实在不想看见那样的事儿发生。” “爹,您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个?” 卫东书说的伤情,说的元熙鼻子酸酸的。 “当年你娘去世的时候,爹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当时爹抱着你,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妻妾儿女,爹实在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元熙垂下眼睑:“爹,我今天不是什么也没说吗?女儿没想追究,真的。” “如今,你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能替王爷办差了。你心思活络,比爹强上百倍,只要好好历练,将来爹这片产业都是你的。”卫东书抹去一把老泪:“熙儿,爹知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在这个家里容易受气。爹将来会把卫家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里,眼下的这点儿气,你且当做是磨练心智吧。” 元熙把镯子包了起来,交给卫东书:“爹,这东西您收着吧。女儿会把今天的事儿忘了,不为别的,就为让您放心。” 卫东书颤颤接过镯子揣进怀里:“熙儿,就冲你这份宽宏大量,爹将来不会亏待你。” “爹,您也早点儿睡吧,明天女儿还要去内府交货呢。”元熙扶起父亲,只觉得父亲真的有些老迈了,不似自己孩提时,父亲鬓发黝黑,如今,也生出好些白发。 “元熙……”卫东书一手把元熙揽在怀里:“好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分文不取 清晨时分,卫府门前便噼里啪啦的响起一阵鞭炮声。周边的街坊百姓早就围做一团,他们都是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看着旷古难见的玉原石。 玉原石早给装在车上,四匹大马齐头并进,左右各六个伙计跟随。再前面是兰成杰派来的官兵护卫,后面是宝郡王府的府兵压阵。成庸跨上马,元熙缓身上了车。听兰成杰的官兵叫了声启程,车驾才缓缓前行。 老太太满怀愁绪,脸上却带着笑容。俞姨娘死死咬住嘴唇,强忍满腹担忧。 元月温然扶住她:“姨娘,你别担心,大哥和三妹会把差事办好的。” 冬日的寒风刺骨,从轿帘两侧扎进来,直把人衣裳吹透。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才停在内府造办处的门外。元熙下了轿子,成庸跳下马,跟在元熙后面。 元熙见前面站着一个手拿浮尘的胖老头儿,身穿一身从四品的官宦服饰,忙伏身拜倒,双手捧着萧容湛的手令:“民女卫元熙,奉端郡王手令,前来交接货物。” 造办处的宫人们早已等了许久,一见这么大的玉原石,纷纷瞪大了双眼。就连领头的一位从四品大公公也跟着一愣:“咱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玉石啊!” 元熙磕了个头:“谢公公抬爱,能入公公法眼,是民女全家的荣幸。” 大公公被元熙逗得一乐:“这个丫头倒是很会说话,哟,你是第几次进宫啊?” 元熙低着头道:“回大公公话,民女第一次入宫,不知深浅,还望公公多加提点。” 大公公掩口对身旁的匠人笑道:“你还别说,第一次进宫还能这么懂规矩的,真是难得。” 身旁的匠人也是宫里的老人,躬身道:“回公公话,听说这个女子是端王爷钦点进宫办差的。” 这公公本就是萧容湛派来的,这其中的内情何须他人讲解。虽然如此,但脸上还是得做出个不可思议的神情出来:“难怪呢,端郡王他老人家眼光高妙,他老人家选得人才必不会错。行了,别打哈哈啦,你们赶快将货物卸下来,登记造册。” 这位从四品公公一声吩咐,那些造办的匠人纷纷上前卸车。公公从袖中取出一叠儿银票,足有四十张:“这是四百万两银票,你好好点点。” 元熙一抬头,那四百万两银票就在眼前。大功即将告成,成庸在身后抿住笑意,原来入宫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元熙伏身叩了个头:“有劳公公回禀王爷,这银票,民女不能收。” 大公公又是一愣,比见到那玉原石还要惊讶万分:“卫元熙,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公公的话,这玉原石是为了太后而置办的,是皇上对太后的一番心意。皇上大孝,当为天下表率。太后是皇上之母,皇上是天下人之父,太后便是天下人之祖,天下人都当为太后尽孝,民女奉上玉石,即为太后所用,便不能收取银两,否则就是对太后的不孝。望公公成全。” 大公公一阵心慌,手也跟着颤了:“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啊,刚才还夸你懂规矩呢,竟然说出这么僭越的话?你真的不想活了!” 成庸一惊,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跪在地上请公公饶命。 其实那大公公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正不止如何处理,只能把银票收了:“你,你就跪在这儿,等候王爷赐罪吧!” …… “她真这样说?”萧容湛眉梢一挑。 “千真万确啊,王爷,您说这个丫头怎么这样大胆,竟敢说这么僭越的话。而且说的特别大声,奴才想描补都描补不了。”大公公跪在萧容湛面前连连磕头:“王爷,这可不关小奴的事儿啊。” 大公公只觉得阴风阵阵,连血都冷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陪王伴驾都是提着脑袋在玩命,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萧容湛竟然笑了。 “你起来,再去跟她说,她的孝心,本王替太后心领了,叫她回家去吧。” 大公公见萧容湛并没生气,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自己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再回到元熙面前,腰杆子也硬气起来:“端郡王口谕:你的孝心,本王替太后领了,你且回家去吧。口谕毕。” 成庸松了口气,上来搀扶元熙。元熙倒没有多慌张,自己的命本就是捡来的,再死一次也无妨。 成庸还在身后不住的唠叨:“三妹,你怎么这样糊涂,你这下要怎么跟爹交代,就算爹和祖母理解你,族老也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元熙猛地转过头:“大哥,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 卫府门前还围着成百上千的街坊,都在等待元熙和成庸。好歹她二人是从宫里出来的,街坊们也想跟着沾沾龙气儿。见元熙和成庸是空着手回来的,族老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无比。 元熙跪道:“父亲,女儿回来了。女儿奉王爷之命到内府交接货物,现已交接完毕。女儿心想,这是给太后尽孝,不该收取财物,因而女儿没有收取内府赏赐的四百万两银子。王爷口谕,心领了,叫女儿先行回府。” 卫东书隐约能感觉到背后有几双充满利气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围在门口的百姓也在交头接耳。卫东书朗声道:“办得好!我儿明事理,知进退,是大孝!为太后尽孝是忠君,不取财物是明德,归来禀报父母是懂理。办得好!鸣鞭炮,接三小姐大少爷回府!” 鞭炮一响,气氛又热烈起来,老百姓不过是来看个热闹。也不管别家的是是非非,只管跟着一说一乐。 直进了卫府内院,族老才转过头:“你个败家的畜生,还不给我跪下!” 元熙冷冷的站在原处没动。 族老见元熙不动,愈发生气:“你这个畜生,你爹你爷爷和我,辛辛苦苦攒下这份家业,难道就是让你今天,这样败家!你这黑心下流的东西,你,你你你,你真要气死我啊!” 元嘉也道:“三妹,你看你把族老爷爷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跪下?” 元熙咧了她一眼:“大姐,我身上穿的,是端郡王亲赐的,是大内御制的宫装,你要我穿着这身衣服给族老爷爷下跪,你就不怕折了族老爷爷的福气?” “你?!”族老气的猛咳嗽一阵:“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 族老抡起拐杖便要打,卫东书慌忙抱住族老:“族老,万万打不得,元熙穿着王爷亲赐的宫装,你现在打她就等同于打王爷,可万万使不得啊!” 老太太抱住元熙:“你这傻孩子,怎么能把那么大的玉原石白给人啊,内府说好了四百万两,你为什么不要啊?” 成庸也上来拦住族老:“族老爷爷,都是成庸不好,是成庸没劝住三妹,三妹还小,您要打,就打成庸吧!” “你们这群孽障,一个个都要气死我吗?”族老指着卫东书骂道:“从前我一教训她你就拦着,现在她做出这么败家的事儿,你还要拦吗?” 卫东书自觉理亏,手也松了,族老喝道:“把这个不知死的东西给我关到祠堂里去,让她到列祖列宗面前,让列祖列宗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元熙目光一凛:“族老爷爷,侄孙女是替卫家给太后尽孝,您说我不知死,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一句话把族老呛住了,族老抡着拐杖:“你再说!有种你去官府告我,说我不知死,你去告我吧!你不是兰大人的干闺女吗?谁知道你是靠什么当上干闺女的,你个小狐狸精,还敢跟我摆谱!” “大哥!”老太太怒道:“这么说一个小辈,太为老不尊了!” 尤氏忙拉过元熙道:“我的三小姐,快去吧,可别再惹你族老爷爷生气了。” 元熙一把甩开尤氏的手,死死盯了她一阵:“尤姨娘,我现在这个结果,你可满意了?” 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元熙推进祠堂。 尤氏还楞在原处,元嘉上前扶住母亲,低声道:“娘,您别生气。” “生气?我不生气,她已经是将死之人,我跟她置什么气?”尤氏掩住笑意,只做出一副悲悯状,对族老道:“三小姐这次实在是太不知分寸了,您老千万别生气,当心您的身子。” 族老还是恨意难消:“把这个小孽障给我饿上三日,谁也不许给她送吃送喝。元月!尤其是你,别以为你上次送点心我不知道!” 元月身子一抖,低头藏在老太太身后。 “对不住,对不住,起来晚了,”郑姨娘揉着眼睛忸怩作态的站在众人面前,见每个人都怒目圆睁,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都是怎么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郑姨娘拉住卫东书的手,卫东书愤慨难消,一把将郑姨娘推到一旁:“少给我假惺惺的,滚蛋!” 他这一声滚蛋,没喝走郑姨娘,倒是把尤姨娘个元嘉成臻三个喝走了。俞姨娘和元月扶着老太太回房歇息。族老怒意难消,挥着拐杖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卫东书一甩袖也扬长而去,只留下郑姨娘一个莫名其妙的站着:“我招谁惹谁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羞辱折磨 上一次是站在祠堂外面,不知里面的寒冷,这一次真是切身体会了。 族老怕是厌恶自己如骨,连那张下人搭建的破床榻也被拆的七零八碎。除了站着,就只能坐在地上,可寒冬腊月的青砖地面都是刺骨的冰凉,坐一会儿,全身就凉透了。元熙搓搓手,这祠堂里面阴气重,倒比外面大雪地里还冷。 祠堂上了锁,和上一次锁元洁的是同一把,只是这次,没人能给自己送东西了。傍晚那会儿听见院子外面一阵躁乱,像是有人想闯进来,被小厮们拦住了。 是元月和令儿的声音。 香鼎里香烟缭绕,把整间祠堂熏的烟雾沉沉。香料倒是源源不断,贡品却是一件没有。族老打得一手好算盘,怕元熙偷吃贡品,把祖宗牌位前的贡品都换成了黄铜锞子,美其名曰:给祖宗供上钱财。 挨饿三天倒是可以忍受,只是这堂子里这样阴冷,人身上没有阳气相抗,便很难抗住了。一连三日,元熙都缩在香鼎附近,虽然烟气呛得人头晕目眩,但好歹还能有些许热量,让自己能挨过这断水断食的日子。 三日后,祠堂豁然打开一扇窗子,送进一碗清汤挂水的面。 汤是鱼汤,只是没有盐巴和菜油。是用一条小鱼加清水煮出来的,腥气很重。面条是一碗粗苞谷面压成的饸饹,口感很粗,应该是陈苞谷粉。 送饭的婆子扔下狠巴巴的一句话:“族老说了,三小姐不是从来不碰鱼腥吗?今儿就是这个了,往后天天是这个,爱吃不吃,不吃就饿死算了!” “喂,你是哪房的,叫什么?”元熙望着那面相刻薄的婆子问道。 那婆子先是一愣,犹犹豫豫的也不敢回答。 元熙冷笑道:“怎么了?敢冲我撒泼,没胆子报上名姓吗?” 送饭婆子明显被这话刺激到了,梗着脖子嚷道:“你现在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还当自己是三小姐呐?族老制裁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元熙淡然望着她:“你还是没说,你是哪个房里的,叫什么名字。” “族老院里的,洗衣裳的刘桂花!怎么了?我是族老房里的,我还怕你不成?”话虽这样说,那婆子明显有点中气不足,只是嘴硬罢了。 “好啊,我记住你了,你等着。”元熙稳稳望着她。 “等着就等着,我是族老的人,我还怕你不成,装什么装……”叫刘桂花的婆子讪讪的离开了,嘴里还壮胆似的不依不饶。 那股刺鼻的腥气熏得胃里一阵翻腾,三日不进食,胃肠干干净净,这腥气便愈发浓烈了。元熙捧过那只大碗,强压着恶心,把那碗面条一口口吃完了。 胃里反出一股鱼的腥气,元熙扶住供桌,吐得一塌糊涂。元熙恨恨的望着祖先的令牌,咬紧牙关。这老东西,真能想招数折腾人啊! “三妹,你好好吗?”元月敲敲祠堂的窗子,送进一碗白燕窝粥,两块奶黄儿卷子。 东西还是温热的,元月笑道:“我亲手给你煮的,刚一煮好就送来了。我听祥儿说,族老叫人给你送鱼汤。族老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为老不尊,使这么下作的手段。明知道你从小不吃鱼,偏给你吃这个,这不是故意让你难受吗?” 元熙摇摇头:“二姐,谢谢你了。可是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怎么?要是不合胃口,我再去换别的。”元月关切的望着元熙。 “从今天起,我开始吃鱼。他们喜欢送鱼汤,就叫他们送吧。别说是一碗没盐的鱼汤,就算是给我一条生鱼,我也要活吃给他们看。”元熙狠狠攥紧拳头:“这笔账我永远不会忘记,等我从这儿出去,我就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三妹,你心里气愤我知道,但你也犯不着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啊?从小不吃鱼的人,胃口都娇惯了,你这样硬吃下去,胃口能受得了吗?”元月拿起一块奶黄卷子:“还是吃这个吧,二姐以后天天给你送,一直到他们放了你为止。” 元熙抿嘴嘴唇:“二姐,你还是拿走吧。我从今天起,就开始吃鱼了,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抓住我的软肋,再也不会让他们找到任何折磨我的损招了!” 元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手提棍棒的小厮们赶走了。十两银子,只换了这匆匆的一面,简单的几句话。元月本就没什么钱,在这个时候却对自己不离不弃,元熙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晚间送来的还是一碗鱼汤,只是做的比之前更加腥气了,里面还有星点血丝,根本没有煮熟。 上午送饭的刘桂花没有来,元熙特意问了一句。这次来的婆子倒是很和善,客客气气的把刘桂花肚子痛没来送饭的缘故说给元熙听。元熙冷笑一声,那蠢婆娘八成是被自己的几句话给吓着了。 鱼汤很腥,隐约有点儿臭味,但元熙还是一口都没剩下。 “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转性了?你不是打小儿就不吃鱼的吗?” 尤姨娘娇嫩的声音一听便知。 元熙冷笑道:“每一个进祠堂的人,都被小厮敲了十两纹银。尤姨娘,你可是三年没有月例银子的人,肯花十两银子来见我一面,真让人感动。” 尤姨娘嗤笑一声:“就外面那几个鸡零狗碎,敢向我伸手吗?” “那是,他们哪敢啊。您现在管着卫家内宅,他们今日敢敲您一笔,您明天就能敲他们十笔。”元熙倚在木板门上,望见祖先牌位鳞次排列。 “瞧三小姐说的,要是那些人没有把柄,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他们不得,你说是不是?” “你算了吧,花穗有什么把柄?你连死人的装裹钱都敢盘剥,还好意思在这里言之凿凿?”元熙厉声道:“尤氏,你看清楚,这里是先人宗祠,祖先的牌位都在这里,你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亏心话,就不怕祖先降罪于你?” 尤氏底气不足,沉默了半晌:“卫元熙,你也不用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了。要是祖先有灵,头一个就治你这败家子丧门星!” “住口!”元熙喝道:“尤氏,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卫元熙是卫府唯一的嫡女,卫家唯一的继承人。别说我是为太后尽忠不受朝廷赏钱,就算我把白花花的银子扔进水里,也轮不上你一个偏房姨娘来教训我。” “你!”尤姨娘怒极反笑,她这一笑极为阴冷,配上这昏暗的天色,愈发像荒野的幽魂。 “你这不可一世的卫府嫡女现在不也给关在祠堂里了吗?你现在是虎落平阳,还摆什么小姐的派头?” 哈哈哈……元熙笑了一阵:“尤姨娘说的好,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你要记住,虎就算落难,也终究是虎,那狗就算再凶狠,也不会改变它的地位。” 尤姨娘气鼓鼓的发恨:“你也别得意,鸠占鹊巢终究是要还的,当年你那该死的娘没带着你一起死,那是老天爷他瞎了眼,他就没长眼睛!你等的瞧吧,这次你若能翻身,我尤字倒着写!” 尤氏说罢,冲木门狠狠踢了一脚,愤然走了。 元熙倚着木板门缓缓坐在地上,连续两顿腥鱼,恶心的她差点连胆汁也吐出来。胃里现在一阵寒噤噤的绞痛,疼的她冷汗涔涔。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胃痛过,这还是十六年来头一次,而且是一阵阵剧痛。想是在祠堂里受了寒气,再加上两次呕吐的关系。 元熙缩成一团,紧紧压着胃口,默默忍痛。不知疼了多久,元熙在缓缓躺在地上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祠堂,照在先人牌位上,祠堂门板上的铜锁链被哗啦啦的打开了。来人往里面推门,门却推不开,便使劲儿砸了几下:“三小姐,三小姐开门啊!” 元熙缓缓睁开眼睛,周身打了个寒颤,头疼欲裂:“做什么?” “三小姐,奴才是族老院子里的,族老要三小姐去前院接圣旨!”来的小厮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宫里的人,激动不已,说起圣旨便恨不得蹿两蹿。 “圣旨……”元熙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脑袋昏沉沉的。 圣旨!元熙打了个激灵,猛地站起身。这猛的一站,眼前一片漆黑,坐了许久在缓过神儿来。 “起不来……没力气。”元熙又坐回到地上,用身子把门抵住。 “三小姐,族老说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是宫里的公公来传圣旨,是传给您的啊!” 怄气?那老头子把他这几日对自己的种种折磨一笔抹了吗?他对自己百般折磨,还好意思说自己怄气?元熙哼了一声,这个气,她偏要怄下去。 元熙揉揉仍在绞痛的胃口,倚住门道:“没力气怄气……就是没力气。” “三小姐,您没事儿吧?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那小厮一团傻气,被元熙几句话哄的慌了手脚:“您等着,我这就去回禀族老,让族老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 元熙低下头,折腾去吧,这一次换做自己来折腾那个老东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东林郡主 宫里太监催的急,族老怕折磨元熙的事情败露,只谎称元熙昨夜住在亲戚家里,现在正快马加鞭的去亲戚家接人。大公公接过族老奉上的五十两银票后,便和眉顺目的坐在花厅喝茶了。 族老拄着拐杖大步流星的冲进祠堂:“三丫头,宫里的大人正在等你,你还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族老爷爷,我是真的没力气啊?况且,你看我关禁闭关了这么久,蓬头垢面的,你让我就这副样子去接圣旨吗?” 元熙倚在门,免得外面的人把门推开。外面那群人有把子力气,一旦让他们闯进来,他们会像拎小鸡一样把自己抓出祠堂。 “这……我叫人给你拿燕窝粥,你去沐浴更衣,这样成了吗?”族老虽然心里憋了一口气闷气,但这会儿也只能顺着元熙。 “族老爷爷,你院子里那个洗衣服的刘桂花呢?” 刘桂花低眉顺目的跟在族老身后,因为跟着族老整治过元熙一番,刘桂花备受族老赏识。族老破例把她从一个洗衣裳的低等下人,提拔成了房里的茶器嬷嬷。 “老奴在呢。”刘桂花的语气也不似昨日那般恶劣了。 “你来了就好。”元熙一闪身,让出一道门,把刘桂花放进祠堂。指着地上那摊呕吐物道:“辛苦你,把这个弄干净。” 刘桂花愣住了。 元熙笑道:“还愣着干什么?你那鱼汤做的不错,但我也得慢慢习惯不是?” 刘桂花左顾右盼,好像没什么抹布扫帚之类的东西。元熙一把扯过她全新的青绿裙子:“就是它了。” “三小姐,这可是族老刚赏的,让奴婢去拿块抹布吧?”刘桂花实在舍不得自己的新裙子。 “哦,那我一会儿就跟我祖母说你虐待我。” 刘桂花刺啦一声扯下裙子,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擦拭起来。 老太太叫菊香打开祠堂大门,见元熙这几日病容枯槁的模样十分心疼:“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倔,你二姐给你送吃的,你干嘛不要?看把好好的人折磨成这样。” “我没事,祖母,咱们出去吧。”元熙倚在老太太怀里跨出祠堂大门,关了几日,不知外面四季春秋,只觉得暖风和煦,想是冬天快要过去了。 令儿忙给元熙裹上斗篷:“小姐,咱们快去沐浴更衣吧,宫里的大人还在花厅等着呢。” 族老黑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元熙又坐下了。 族老啧啧舌:“你这是摆的哪门谱?还不快去见宫里的大人?” 元熙抿抿鬓发,叹了口气:“眼花,没力气。” 族老忿忿用拐杖指着元熙断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去接圣旨,你不接我接!” 老太太冷笑一声:“大哥说的什么话?方才大公公的话您没听见,圣旨是给元熙的,您去接圣旨算怎么回事儿?哦,您以为你想接,大公公就把圣旨给您了?” 老太太摸了摸元熙的额头,有点发热,倒还不严重,附身问道:“哪儿不舒服?” “胃疼……”元熙低声嘟囔了一句。 老太太心里揪成一团,自己这个嫡出孙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伤风感冒都是少有,更别说胃痛了,心里暗自把族老骂了几遍。 族老急得跳脚:“怎么着小祖宗,难道要我背你去接圣旨?” 元熙站起身,望见族老身后的下人,道:“族老爷爷,您说的哪里话,我哪敢要您背啊?我是看您身后着几个嬷嬷身体强壮,像是能干活的,能不能烦劳几个嬷嬷帮我烧点沐汤啊?” 族老怔住了,通常小辈见了长辈房里的侍女嬷嬷都要多恭敬些,如今元熙直接开口让她们给自己干粗活,这把族老的面子往哪儿放? 老太太也察觉出这针尖对麦芒,谁也不饶谁的苗头,但只别过脸,假装没看见。 族老这会儿实在是怕惹恼了元熙。她若当着太监的面儿,把前几日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自己就恶名远扬了。因而族老也没多说,点了身后的几个嬷嬷:“你们去给三小姐烧水。” 族老房里婆子都是身强力壮的,劈柴烧水动作麻利的很。水也不必烧热,温度能够沐浴便好,因此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元熙便泡在浴桶里了。 被热水一激,胃里一阵刀绞似得痛,元熙伏在桶沿儿强忍。 “三小姐,这是新做的衣裳,给三小姐换洗。” 菊香从老太太房里抱来一套新衣裳,桃红上衣配着月白裙子,显得娇俏可爱。 元熙问道:“你可知道宫里大人传的什么旨意?” 菊香摇摇头:“大公公没说,要等小姐你来了才能说呢。不过我看那公公笑盈盈的,而且又肯屈尊等这么久,一定是好事,错不了。” 元熙洗了个快而又快的澡,换了老太太给的衣裳,进了花厅。 大公公一见元熙,笑着站起身:“哎呦呦,您可来了,可把老奴给等死了。” 元熙抬起头,原来是那日在宫里见到的那一位,从四品的大公公。 大公公展开明黄圣旨:“上谕:民女卫氏元熙,通达明理,孝感动天。太后大丧,举国哀悼,卫氏元熙奉上玉棺原石有功,另不受赏赐,实为仁孝之举。朕深感欣慰,特加恩卫氏商行,白银四百万两,着卫东书为内府买办。另封其女卫氏元熙于东林洲,享郡主俸禄,钦此。” 郡……郡主?!元熙惶然抬起头,那圣旨写的清清楚楚,绝错不了。 大公公见元熙惶然无措的望着自己,又笑道:“郡主,还不谢恩呐?” 晴天霹雳,把元熙劈的焦头烂额。 郡主岂是人人都能做的?自己又不是什么王公之女,又不是出兵放马擒过贼王的英烈。没来由的封了个郡主,岂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元熙摇摇头,当今皇帝绝不是那种心血来潮的人。前世常听人说,捐官的成例,四百万银子能捐个县丞,难道皇帝是把自己当做捐官的仕子一般对待了?可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册封父亲,单封自己算是什么? “郡主?东林郡主?”大公公慈眉善目的望着元熙。 “公公……皇上天恩浩荡,可民女出身卑贱,实在不敢受皇上厚恩,还请公公回禀皇上,民女奉上玉原石,是仰慕皇上仁德,不求官俸。所以,请皇上收回成命。” “哎呦,蠢货……” 元熙清清楚楚的听见身后族老骂了一声。是啊,他当然希望卫家能有人出将入相,光宗耀祖。然而伴君如伴虎,仕途上那些波谲云诡的险情,他是想不到的。就算想到了也毫不在意,卫家有人登堂入室,他便跟着沾光,卫家有人丢了颜面,他便落井下石。他要的,只是他卫家族老的颜面罢了。 “郡主,你这是高兴糊涂了吧?”大公公将圣旨交到元熙手里,低声道:“二爷和六爷在皇上皇后面前为郡主说了许多好话,郡主可别错会了意。” 原来是他们……元熙感到一种熟悉的危机。 宝郡王心思单纯,定是一心想要封赏自己才去美言的。至于端郡王萧容湛,他的心思绝不会那样简单,他为自己铺路,定然有别的打算。元熙思量片刻,便大致明白了——萧容湛看中了卫家的财力。 这套路实在太熟悉,前世萧容深已经玩烂了。 元熙紧紧握住圣旨,出了一身冷汗。 罢了罢了,这一世本就是为了报仇,只要能报复萧容深,不管被谁利用都无所谓。萧容湛既然想利用,那便让他利用吧。经商的最佳结果不就是这样吗——互利共赢。 元熙一伏身:“臣女卫氏元熙,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元熙一磕头,卫家老小也跟着磕了头,山呼万岁。 大公公接过老太太又给的五十两银票,脸上笑成一团金菊:“奴才谢赏了。郡主,事不宜迟,这就跟奴才入宫谢恩吧?” …… 刘天宝和王贺阮二几个人连着念了几天的阿弥陀佛,虽然和这位小东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只有在卫元熙手下做事,才能做到绝对的舒心自在,至少她不会管你偷吃茶点,又愿意给很多的赏钱,就冲这个,他们也不希望熹茵堂改朝换代。 因为有了东林郡主的官衔,族老一连几日都是躲着元熙走,他想收熹茵堂的事儿自然就落了空。 元熙坐在熹茵堂的柜台里,没精打采,那些天在祠堂里受了寒,胃里总是寒噤噤的疼,连东西也吃不下。 自打被封了这莫名其妙的郡主,还没去见过萧容湛呢,但元熙实在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这郡主的爵位和俸禄都是他给的,但若专呈去谢恩,会不会有谄媚之嫌?果然,陪王伴驾是这世上最难的差事,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掌柜,典当。” 元熙正愁眉不展,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一支发钗被拍在柜台上。 这是…… 这分明是上次自己交给元月那支。元熙一抬头,萧容湛那冷峻的脸庞引入眼帘。 元熙强撑起身,从柜里出来:“臣女卫元熙,叩见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为所欲为 “你现在是东林郡主,不是平民百姓,见到本王,不必拘礼。”萧容湛再柜台上敲了两下:“再说,本王是来典当的,入门便是客,哪有老板给客人行大礼的?” 元熙仍就跪着:“臣女的爵位俸禄都是王爷给的,端王爷的大恩,臣女没齿难忘。见到王爷,应该如此。” 进门时,萧容湛满脸堆笑。在朝堂上严肃惯了,难得有这样温和的神情,但见元熙这般拘束,不自觉的又板起脸来:“郡主说笑了,本王可没这么大权利,这都是陛下的恩典。” 元熙低着头说了声“是”。 萧容湛淡淡吩咐道:“起来吧。” 元熙站起身。 萧容湛瞥了一眼柜台上的发钗:“差点儿忘了,本王是来典当的,这东西,你开个价钱吧。” 赤金累丝发钗,镶嵌着一颗如意云纹红玉雕,大气又质朴。 望着萧容湛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元熙瞪大了眼睛,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元熙一把夺过发钗:“这本就是我的东西,王爷拿我的东西换钱花,太没道理了吧?” 萧容湛眉心微微一蹙,扁扁嘴:“你的东西?不会吧。本王怎么记得,是有人走投无路,拿了这个东西来求本王?怎么,这不是给本王的贿赂?” 萧容湛素来板着脸,说起话来更是呛人。元熙无语凝噎,任凭萧容湛又从自己手上把发钗夺了去。 元熙转念一想,硬的不行,便来软的:“端王爷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铁面执法,臣女怎敢贿赂王爷呢?再说,就算臣女想贿赂王爷,王爷也不会要吧?” “为何不要?这是本王应得的酬劳。” 太气人了! 元熙伸手去抢,萧容湛却将手一抬。簪子高高举在空中,元熙身量将将过萧容湛的肩膀,就算踮起脚尖也够不着。见元熙涨红脸的模样,萧容湛愈发得意,随即把发钗藏到身后:“这发钗,郡主已经送了本王,怎么好再要回去?” 元熙咬住嘴唇:“王爷您堂堂七尺男儿,要姑娘家的发钗有什么用?” 萧容湛调笑道:“你以为本王自己留着戴吗?” 元熙倚在柜台上不说话,关祠堂的后遗症还没痊愈,和他撕扯几下就全身无力。元熙暗自咬牙切齿,几日不见,他倒修炼的愈发牙尖嘴利,不好对付了。 萧容湛洋洋恣睢的望着元熙:“难道本王就不能转送给本王喜欢的女人吗?” 拿其他女孩的发钗去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元熙愕然望着萧容湛,被他清新的逻辑惊了个目瞪口呆。 元熙点点头:“王爷机敏过人,臣女望尘莫及。王爷愿意就好,臣女也不缺这一支发钗。” 元熙转念一想,忽然察觉自己被骗了:“不对啊?臣女怎么记得,臣女求的是宝郡王,就算要送,也得送给宝郡王,跟端王爷您没什么关系吧?” 萧容湛口呿目瞪,半晌才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办法是本王替你想的,你进宫的服饰是本王亲自挑的,你受封东林郡主也是本王去求了父皇。你不谢我,反而要去谢六弟?” 他说的有道理,元熙这才发觉自己实再是强词夺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萧容湛也跟着淡淡一笑。 元熙伏身给萧容湛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臣女谢端郡王。” “起来起来,”萧容湛一把将元熙搀起来:“本王来你这儿不是为了看你磕头,本王是路过这里,进来讨杯茶喝。” 既然不是来看磕头的,那就好办多了。 “令儿,快给端王爷上茶。”元熙说着把萧容湛请到上座。 萧容湛接过令儿奉上的盖碗,拨了拨茶叶,喝了一口。 元熙不禁纳闷儿,为何令儿上茶的时候,还要煞有介事的给自己使个颜色。 噗! 他一口茶吐了出来,满脸惊诧。 “王爷您没事儿吧?”元熙用帕子擦去萧容湛衣角上的茶渍,慌忙去看那杯茶。 “这么咸?!”萧容湛郁闷的望着元熙:“你是在报复本王吗?” 元熙一回头,见令儿若无其事的望着自己。令儿被元熙死死盯了一会儿,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低头嘟囔道:“小姐,这不是你吩咐的吗?” “我吩咐?我吩咐了吗?”元熙脑海一片空白,自己方才明明只说了一句上茶,并没让她做什么作大死的勾当吧?难道自己失忆了? “是啊,您上次不是说,如果王爷再来就”令儿望着元熙渐渐阴郁的目光,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 “说什么?”萧容湛急不可耐的问道:“要杀要剐都无妨,且让本王死个明白。” “小姐说,下次王爷再来,要好好整整您” 那就是随口说的一句气话!元熙说完自己都忘了。上次因为和萧容湛拌了几句嘴,才随口说了几句,解气罢了,令儿这傻丫头,竟然当真了。难怪萧容湛会觉得自己在报复他。 “这”元熙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恕罪。” 元熙回过头,望着令儿那副天然无害的神情,只能暗自咬牙。若自己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这个笨丫头给坑死的。自己每天说那么多话,她都记不住,单单把这句最不该记的记住了。 令儿悄悄往杯子里撒了不少盐巴,还细心的调匀,免得盐巴没有融化被人一眼察觉。 “水水水水拿杯水来。” 萧容湛满口又苦又咸,元熙忙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漱口。 “你这捉弄人的能耐,本王算是领教了。”萧容湛揉揉太阳穴,面无生气的望着元熙。她虽跪在地上,但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便知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萧容湛要紧牙关,把‘宽心谣’默默念了几遍,心说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大发雷霆,实在不值得。 萧容湛无可奈何的坐着,无可奈何的望着元熙,知道自己那冷王的威名一去不复返了。 令儿望见萧容湛那晦不可测的脸色,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也跟着跪下:“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不关我家小姐的事儿,都是令儿擅作主张,王爷要怪就怪我吧。” 越描越黑! 元熙咬住嘴唇,恨铁不成钢的望向令儿。 萧容湛长这么大,怕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头没脑的丫鬟,一时觉得呆呆傻傻挺逗乐的。便故作严肃的问道:“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令儿见他真的生气了,生怕萧容湛治元熙的罪,连连磕头:“奴婢愚钝,奴婢笨嘴拙舌,王爷要罚就罚令儿一个吧!千万别怪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真的毫不知情的!” “行了行了,”萧容湛抬手遮住一丝笑意:“本王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你捉弄本王的事儿,本王也就不追究了,但此事,你只能烂到肚子里,懂了吗?” “是是是,奴婢绝不会乱说,奴婢谢王爷恩典!”令儿又傻傻的磕了几个头。 “至于你”萧容湛望着元熙,一时没想好怎么整治她:“这笔账本王先记下了,以后咱们慢慢算。” 元熙谢了恩:“臣女去给王爷重新烹一杯茶。”元熙有气无力的站起来,到后堂忙活去了。 萧容湛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卫元熙是那种没理都要找出三分理的人,怎么今天会任由自己在头上耀武扬威?况且她消瘦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的样子。萧容湛勾勾手,把令儿叫到身边:“你家小姐有什么病根儿吗?” 令儿一惊:“王爷,您真是火眼金睛啊!?” “说说看?” 令儿踌躇一阵:“其实小姐也没什么病根儿,就是这两天有点胃寒。” 萧容湛淡淡的哦了一声,见元熙已经双手捧了一盏茶来,便笑道:“这一杯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 “加了珠兰花,既能生津止渴,又能提神醒脑,不知王爷喝不喝的惯。”斗嘴太劳神,元熙这会儿实在没力气跟他再费口舌。 “珠兰花?茶味儿倒是挺清新的,回去本王也叫下人们学着弄。” 令儿小心翼翼的把桌面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抱着茶盘进了后堂。元熙满脸难堪的望着令儿的背影,心里早把这个时常脑袋瓜儿不够使的傻丫头打扁了。 萧容湛放下盖碗,笑道:“你们家这丫头真有趣儿,是故意把我们两个留在这儿吗?” 啊?元熙惶惑的望着萧容湛。 萧容湛一手扶住领口:“也好,本王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元熙惶惑的往后退了两步,发现手边恰又一只青瓷花瓶,心里有了主意。如果萧容湛真敢为所欲为,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把这只花瓶敲在他的头上,打他个脑袋开花! 萧容湛缓缓解下一颗扣子 第二颗扣子 他的手触及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元熙已把花瓶抓在手里:“你想干什么?” 萧容湛一抬眼,看见元熙怒目圆睁的模样,嗤嗤笑出声。 “你想干什么?”他反问。 “我告诉你,别看你是王爷,如果你敢,我就没什么不敢的!”元熙把手里的花瓶扬了扬。 萧容湛从衣襟里扯出一条银丝线绳系着的玉佩,把玉佩托在手中,满面和煦:“送给你,权当本王的贺礼,恭喜你受封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两份贺礼 玉佩,还好是玉佩。元熙将眼睛转了两圈,悻悻的扔下花瓶。 萧容湛见元熙没接玉佩,露出一副戏谑的笑容:“郡主,你这是做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哪儿去了?当然是那个什么元熙差点咬了舌头,萧容湛这狡猾的家伙分明是故意引诱自己往那个方面去想。只要自己说出来,他必然拍着桌子大喊下流,到那个时候,自己可就解释不清了。 元熙愕然道:“原来是玉佩,我还以为以为以为王爷要送玉佩呢!” “哦,这么说,你早猜到了?”萧容湛不由分说的把玉佩塞进元熙手里,附耳低声道:“这可是本王近身之物,好好保存。” 元熙低下头,手里这块温润如酥的“近身之物”还带着萧容湛的余温,元熙想把它推回去,萧容湛却一把将元熙按住,亲手把玉佩系在她的腰带上。 太轻浮了太邪恶了! 元熙涨红了脸,这兄弟两个怎么都是一个套路,连送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宝郡王的玉佩刚被自己还回去,现在又来了一块新的! “你怎么这样紧张?”萧容湛单纯的目光落在元熙脸上。 “谁紧张了!”元熙咬紧牙关。 “那你脸红什么?” “我热的!” 面子都丢尽了! 元熙一闪身,躲到门口,掀起门帘。这一掀门帘不要紧,悔的元熙叫苦不迭,忙把门帘又放下了。 萧容湛纳闷儿:“你不是说天气热吗?” “元熙!”萧容润掀起门帘,微微蹙眉:你怎么了?不请本王进去吗? 萧容润一转头,望见正坐在堂上喝茶的萧容湛,笑道:“真是巧了,二哥又在。” 又,为什么要用又!元熙吞了口唾沫,一个镇山太岁还没送走,又来了一个追命阎罗,这一左一右电光火石,今天怕是要被这两个冤家折磨致死了。 “六弟来做什么?”萧容湛淡淡撇净盖碗里的茶叶。 “哦,我是来贺元熙的荣升之喜啊。”萧容润一声令下,他的侍从便大箱小笼的抬进几只箱子。萧容润笑道:“这里面是一些时新宫花和裁衣的绸缎,是我专门挑了送给你的。” 这点儿东西对于宝郡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对于元熙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实在是一大笔不小的财富。萧容湛的贺礼还不知该怎么还回去,又岂能再收下这些?元熙惶惶跪下:“王爷,这太贵重了,臣女实在当不起,臣女不能收。” 萧容润的笑容逐渐凝固,目光集中在元熙腰间的那块玉佩上:“这是二哥的贴身玉佩?” 萧容润看了容湛一眼,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之前不让自己送玉佩,一口气罗列出那么多硬道理。怎么?他自己倒是送起玉佩来了?容润一摆手,示意手下人将东西抬出去,伸手把自己那块玉佩又拿了出来:“方才那些不收,这个你该收了吧?” “这个也不能收。”元熙低下头:“王爷的好意,臣女心领了。” “这是什么话,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你上次已经收下了,这次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萧容润也不由元熙婉拒,一把拍在柜台上:“你要么收下,要么砸碎,你看着办吧。” 元熙瞥了萧容湛一眼,这始作俑者竟然面不改色的望起风景来了! “令儿,给六爷上茶!”萧容湛吩咐道。 使唤起我的丫头来了?!元熙惊愕的望着萧容湛,更令人惊愕的是,令儿这丫头居然无比勤快的跑来了。反客为主,鸠占鹊巢,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了! “六爷请稍待,奴婢这就去烹茶。”令儿用帕子将萧容湛对面的座位擦了两把。 元熙低头坐在两位郡王面前喝茶,时不时抬起头望天,可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丝毫没有要西倾的意思。元熙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心说令儿若有心,干脆把他们两个毒死算了,免得自己尴尬的坐在这儿。 这么半天怎么就不来个客人呢? 元熙望着寂静无声的后堂,明知道刘天宝王贺阮二几个人就缩在那里,自己今天的遭遇他们八成都看在眼里。这三个都是爱说闲话的主儿,要是编排起自己来,自己可以有的受了。 容润笑道:“二哥,你怎么突然想起送元熙玉佩呢?你不是最在意这些贴身之物的吗?上次我送元熙玉佩,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容湛没回答他,反而淡淡一笑,望向元熙:“喜欢吗?” “什么?”元熙低着头躲避尴尬,被他猛地一问,差点一口茶水呛死。 萧容湛微微一扬下巴,示意元熙腰间的玉佩。 元熙扁扁嘴,没好气的说道:“不喜欢!” “那赶明儿再送你块喜欢的。” 萧容湛说的风轻云淡,但元熙听起来就似疾风骤雨。果然大善人做起坏事来比坏人更坏,正经人耍起无赖就比无赖更无赖! 萧容润五官扭起,被他一句话呛得下不来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元熙轻手轻脚的将容润的玉佩搁在桌上,伸手想把腰间那块容湛的玉佩解下来。 “别动。”萧容湛头也不抬的吩咐道:“你且戴着这块,等本王选一块你喜欢的,你再换下来。” “哼!”容润实在看不下去,摔杯便走。 元熙慌忙追出去。容润气哼哼的往自己带来的箱子上踹了一脚,用力过猛,他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元熙忙扶住他:“六爷息怒。” 容润一把抓住元熙的手:“你还叫我六爷?” “不叫六爷叫什么?”元熙莫名望着他:“宝郡王?” “你”萧容润满腹怨气:“我都叫你名字了,你还叫我六爷?” 元熙低下头,这一世她是来复仇的,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干嘛要在这二人当中纠缠不清?见元熙没反应,容润翻身上马,气呼呼的走了。 元熙愣愣的回到店里,容湛却冷着脸:“你为什么去追他?” 啊?元熙被他逼得实在下不来台,不由自主的瞪起眼睛:“店是我的店,六爷是我店里的客人,我想追谁就追谁!” 容湛搁下茶碗,步步逼到元熙身旁:“我还在这里,你却去追他?” “你是王爷,六爷也是王爷。再说我又不是你家的奴婢,不归你管。我干嘛不能去追别人?”元熙一把推开萧容湛:“你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不怕你!” “看来你好像不太喜欢我,那你喜欢他?”萧容湛戏谑的望着元熙。 “谁我也不喜欢!”元熙愤慨的望望四周,实在没什么可拿的,但凡有个什么能砸的,她非要砸到萧容湛头上去。 “可本王倒是挺喜欢你的。”萧容湛理直气壮的说道。 元熙无言以对,半晌才说道:“王爷,六爷是您的左膀右臂,您又是他的亲哥哥,这样欺负人不合适吧?朝廷上的事儿我不懂,但我知道您若想成就大业,绝离不开六爷的帮助。” 元熙没再说下去,她知道,凭萧容湛的聪明才智,一定听得出自己的意思。朝廷上争权夺利,你萧容湛何必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的亲弟弟拱手推到敌人那边呢?未免太不划算了。 容湛呵呵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让我把你送给六弟呢?” “送什么送!我是人又不是什么物件!再说,我又不是王爷您的幕僚,您凭什么左右我的命运?”元熙手忙脚乱的解下萧容湛的玉佩,他系的太紧,解下它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元熙顺手一掷,把玉佩抛进萧容湛怀里。 容湛蹙起眉,捏着玉佩站了好久。 正僵持这,熹茵堂的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个农夫模样的女人抱着一件旧皮袄走进来。 总是来了个解围的,元熙刚要同她说话,萧容湛却从荷包里拿出一块五两银子,看也不看的塞给她,低声吼道:“滚!” 农妇眉开眼笑,就算把自己这件破皮袄卖了也卖不上五两银子。她生怕萧容湛反悔,连连说了几个“是”,慌忙跑了。 “我的生意”元熙望着农妇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你干什么?” “本王要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搅。”萧容湛死死盯着元熙,带着一丝威胁的狠意。 “你!”元熙恨恨不已,薄情王,冷面王,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无赖王! 萧容湛一把将元熙按在柜台上,距离那么近,元熙满眼都是他的脸,他就那样死死瞪着自己。容湛轻声道:“朝廷上那几个鸡零狗碎奈何不了本王。” “所以呢?”元熙挣扎几下,却挣扎不脱。 “所以,所以本王绝不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别人。”萧容湛猛地凑过来,把元熙吓了一跳,他的鼻息呼在元熙脸颊上,一冷一热。 元熙别过脸,死死闭紧眼睛。 “你很紧张啊?”萧容湛的声音清晰的在耳畔回荡。 “谁紧张了。”元熙仍闭着眼睛。 “那你抖什么?”萧容湛一松手,元熙实在挣不过他,倚在柜台上不住喘息。 “我令儿!令儿!给我送客!”元熙嚷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捉奸不成 “什么?她怎么敢?”尤氏听完小丫头荷香的报告,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是真的,姨娘没看见,三小姐和一个男人在店里动手动脚的。而且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的,三小姐在店门口同他拉拉扯扯,真是不像话。我听对面茶楼的伙计说,那两个男人来了不止一次了。”荷香撇撇嘴:“听说这里面还有赵老板的事儿呢,三小姐开业那天,他送的好大一串东珠,要是他跟三小姐没有那种关系,干嘛送这么值钱的东西?” 元嘉正愁找不到卫元熙的把柄,没想到一来就是三个人。若是把这样混乱的关系说给族老听,就算老太太也没脸再护着她了。 元嘉笑道:“怎么?赵老板那么大的岁数,三妹也看得上?” 赵妈妈抿着嘴,一想起元熙设计打自己的几十板子,她心里就发恨,冷笑道:“就是年纪大的,出手才阔绰呢!那卫元熙年纪轻轻,身子正是水嫩的时候。说起来,还是赵老板赚了。” 元嘉坐到尤氏身旁:“娘,您说怎么办?” 尤氏瞥了赵妈妈一眼:“若说卫元熙和赵老板,我还真不相信,族老也未必相信。但若说卫元熙和那两个年轻后生不清不白,那倒是很有可能。” 尤氏转头问荷香“我们若这会儿去,可还来得及?” 荷香搔搔头:“姨娘是想捉奸在床?现在去怕是只能抓住一个了。” 尤氏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副狡黠大的笑容:“抓住一个便好,走,跟我见族老去。” 族老正气儿不顺呢,躲在屋里不肯出门,一听完尤氏的话,腾的一下跳起来,颤颤歪歪的闯出门去。尤氏见状忙叫上族老院子里的小厮,忙三火四的跟了上去。 族老虽然上了年纪,但腿脚挺利索,赶到熹茵堂的时候,才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族老掀起轿帘,正听见店里元熙在嚷着“送客”。 族老冷笑一声,朗声道:“现在才送客,怕是太迟了吧?” 元熙登时愣住了。 萧容湛亦是吃了一惊,转头看去,门帘掀起,进来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拄着拐杖的干瘦老头。这老头儿满脸蛮横,一看便知是个又臭又硬的倔强人物。 元熙见尤氏也跟着进了门,便知道族老这一行不怀好意。元熙陪笑道:“族老爷爷今天怎么有空到侄孙女这儿来了?” 族老也不见外,径自坐了萧容湛的那个位子,泼去了萧容湛喝的茶:“见了你尤姨娘就像没见着一样,她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样尊重长辈的?” 族老话里话外把尤氏的地位抬的极高,听着倒像是卫府的正房夫人似的。元熙心里一阵反感,按官阶,我是郡主,她是平民,按规矩我是小姐,她是姨娘。我是主子,她是下人,我尊她卑,什么时候主子要给下人行礼了? 萧容湛站着没动,倒是族老率先对他打量了一番:“这位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萧容湛背着手,望着族老没有说话。 他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让族老有点儿下不来台,族老冷笑两声:“咱们卫家虽说不是名门望族,但如今也是内府的皇商,你卫元熙又刚封了郡主,行事做派都不应该给朝廷丢脸才是。” 元熙轻轻哼了一声,无论是皇商还是郡主都跟族老没有半分关系,这两份荣誉他没出一份力,现在却在这里耀武扬威?元熙淡淡的望着族老没接他的话。 萧容湛笑了,笑的族老很是尴尬。族老扬起拐杖:“你笑什么?” 萧容湛止住笑:“如果我没看错,阁下应该是白身一个吧?” “那又如何?”族老有些难堪,刻意避开了萧容湛尖刻的目光。 “你一个没有爵位的庶人,胆敢指责堂堂大楚皇帝亲封的东林郡主,难道还不够可笑吗?” 族老脸色倏忽变了,使劲儿敲着拐杖:“你大胆!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装腔作势?我卫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你们两个做出这等辱及祖宗的事,还敢这么猖狂?” 萧容湛冷下脸:“看你有年纪,不想和你计较,说话时候要有分寸,什么叫辱及祖宗?” 尤氏给荷香使了个眼色,荷香撇撇嘴,壮起胆子指着萧容湛的脸骂道:“族老,就是这个小白脸,我刚才在外面看的真真儿的,他在大堂里和三小姐又搂又亲。咱们来的晚了,还有另一个小白脸早跑了,刚才奴婢亲眼看见三小姐和另一个在门口拉拉扯扯,真是把咱们卫家的脸都丢尽了。” “荷香你混账!”元熙扯过荷香,甩手便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一声响,打的尤姨娘心肝儿一颤。荷香趔趄几步,捂着红肿胀痛的脸:“族老您看见了吧,三小姐她恼羞成怒,当着您的面儿就敢打人,连咱们卫家打人不打脸的规矩都顾不得了!” 尤姨娘见元熙恼了,便添油加醋的装起好人来,冲萧容湛陪笑道:“这位公子,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少爷,但你看,你既然和我们家三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了” “尤姨娘,怎么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元熙厉声打断尤氏的话:“之前我就警告过姨娘,捕风捉影的话不能信,耳朵根子不要太软,我这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不信,荷香编排几句闲话,你们就信了?” 尤氏扶住元熙,柔声道:“三小姐,姨娘不是怀疑你的人品。姨娘是担心你的前途呀,今日你和这公子的事儿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荡然无存了,咱们还不趁这个机会,赶紧同他家说和说和,就是做不成正妻,做个侍妾也好呀?免得将来嫁不出去。” 尤氏甩开元熙,又奔萧容湛去了:“这位公子,您既然和我家三姑娘有情谊在,不如两家长辈见上一面?” “见一面?作甚?”萧容湛凛然瞥了尤氏一眼。 “当然是择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好事办了。”尤氏笑的时候真像个好人。 其实尤氏心里打得是另外一把算盘。卫府名义上唯一的继承人便是卫元熙。但若是卫元熙早早嫁一个普通人家,也就没什么机会接手卫家大把大把的产业了。到时候再设计做掉成庸这个文弱书生,卫家不就是自己一双儿女的了吗? 元熙气的心里一阵狂跳,萧容湛的身份特殊,他若不想说,自己也不好揭穿。但他若是趁这个机会和尤姨娘沆瀣一气,真去挑什么良辰吉日,自己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萧容湛哦了一声,淡然道:“可是,我家的规矩大,不知你们受不受得了。” 尤姨娘望向族老,又笑道:“这有什么?规矩大好啊,规矩大说明是个好人家。” “你们见我父母的时候,要跪着见,回我父母话的时候,要低着头,不能直视他们的眼睛。” “哼!这算什么规矩?分明是不想负责才编出的借口!你若不想娶我卫家的姑娘,为何要大庭广众和她做那些丑事?”族老站起身,几步跨到萧容湛面前,死死盯住他:“你,你父母教的真是好,吃干抹净就想走人!” 元熙皱起眉,什么叫吃干抹净,自己什么时候和萧容湛做丑事了?元熙恨恨望向荷香,这个烂嘴的死丫头竟洋洋自得的望着自己,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 萧容湛面无半点波澜,抚掌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跟你家三小姐做了什么,竟然惹得你这样义愤填膺。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什么吃干抹净?我年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世上你是第一个敢说本王家教不好的人。” 萧容湛的脸色风云突变,将腰带上坠的荷包玉佩等物微微一撩,露出一块端王府的令牌。 端王府?族老身子一震,令牌上篆书一个“端”字似当头一棒,把族老吓得双膝一软,差点儿栽在地上。尤氏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愣愣的望着萧容湛:“端王爷?” 萧容湛缓缓踱到荷香面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你还敢造本王的谣。” 荷香全身都软了,似烂泥一般摊在地上。 萧容湛一坐下,族老和尤姨娘手脚并用的跪在他面前,头也不敢抬。 “你刚才说的另一个小白脸,是本王的亲弟弟,六皇子宝郡王。”萧容湛倚在椅背上,睥睨着荷香:“你胆子不小,一编排就是两位郡王。” 荷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只顾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 萧容湛淡然望向族老:“你年纪高,眼光也高。你说当今皇上皇后没把本王教好,怎么?你想替他们管教本王?” “奴才不敢,奴才失言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元熙也是第一次听见族老说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词汇,没想到平时八面威风的族老,也有胆丧魂消的时候。元熙抿住嘴,强压了笑意。 “凭你也配当本王的奴才?” 萧容湛一句话点醒了族老,族老忙改口:“贱民知错了,贱民再也不敢了!” 元熙望着族老一起一伏的背影,心里很是解气。为老不尊,为富不仁,连草民也不配称,该着是贱民! 萧容湛冷道:“真是扫兴,本王和宝郡王原是来给东林郡主道喜的,万没想到碰上你们这几只污糟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吓出病了 族老揉揉已经跪麻的膝盖,给尤氏使了个眼色。尤氏一把将荷香推倒萧容湛脚边:“端王爷,都是这个多嘴的奴婢,都是她乱嚼舌头,王爷您明察秋毫,万不能冤枉好人啊!草民因没见过王爷,这才孟浪了,还不是一片爱子之心嘛?” 爱子之心?元熙撇了撇嘴角。她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小妾,按尊卑规矩,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该管她叫娘。她竟这般放肆,管自己叫起女儿来了。 萧容湛冷笑两声:“这么说,你是个好人咯?” “是啊,是是是,草民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尤姨娘狠狠瞪了荷香一眼,吓得荷香欲言又止。 “本王听说,民间又这样一句话,什么锅配什么盖。”萧容湛顿了顿,瞥了尤氏一眼:“你说是不是呢?” “是不是不是。”尤氏一时犹豫,差点说错话。萧容湛这一问,显然不是问民间有没有这句话,分明是说自己有这样的下人,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主子。 “嗯?”萧容湛微微一挑眉梢。 尤氏连连磕头:“王爷息怒,草民管教不严,是草民的过错,还求王爷给草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尤氏答话的工夫,族老一直在神游,直到萧容湛的靴子在面前轻轻敲了两下,他才回过神儿来。 “至于你”萧容湛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族老好一会儿,起身出了熹茵堂。萧容湛一走,族老颓然摊在地上,身子抖得筛糠一般。 荷香还以为萧容湛会拔出身边的那柄宝剑把自己大卸八块,现在一看,他也并没把自己怎样,便不似刚才那样害怕了。荷香爬起来搀扶族老:“族老,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您放心,人都走了。” “走了?一言不发就走了?”族老怯怯的望向尤氏,尤氏也满腹狐疑。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再不似来的时候那般飞扬跋扈了。 尤氏满目阴霾的望向元熙,元熙却散漫的望向别处。 “族老,姨娘,您二位还怕什么,人都走了。”荷香咧咧嘴,用帕子捂住自己汩汩冒血的额头。 “你这死丫头!你懂什么!?都是你害的!”尤氏一拳捣在荷香心口上,荷香趔趄两步,摔坐在地上。 族老撑着桌子,缓身坐下,心中狂跳不已。萧容湛不置一词,反倒比他大发雷霆还要可怖。天知道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心血来潮的赐什么毒酒白绫?天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的浑话告诉皇帝皇后,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到时候自己就算是九条命都不够皇上杀的! 店里死一般安静,偏生这个卫元熙极不懂事,也不上前宽慰几句。族老一阵犹豫,虽然他很想问问元熙,端王爷到底会不会要自己的脑袋?但他一想到自己是个长辈,便又不抹不开面儿了。 族老如坐针毡,尤氏提心吊胆。他们越是这般故作镇静,元熙心里就越解气,偏不搭理他们,只顾自己噼里啪啦的拨算盘查账。来人典当就验货,来人赎当就收钱。这口气一憋就是一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到了熹茵堂落门板的时候,族老和尤氏才不得已的站起来。 元熙只做没看见他们的目光,自己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后,才道:“族老,尤姨娘,店里要关门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您二位是乘车来的,想必不用送了,自便。” 族老刚要问一句,元熙便恰到好处的转过身,族老一句话含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元熙登上马车吩咐道:“去东市。” 马车碌碌前行,把熹茵堂远远甩在身后,令儿从窗边缩回身子问道:“小姐,咱们去东市干什么呀?您若想买东西,吩咐丫鬟去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呢?” 元熙莞尔一笑:“听说东市来了一批胡姬,咱们可得快点儿。胡姬能歌善舞,那些富贵公子都争着一掷千金,去晚了就凑不到热闹了。” 胡姬?令儿挠挠头:“小姐要买胡姬?咱们开的是当铺,要胡姬干什么?” “光看不买,懂吗?”元熙冲令儿眨眨眼睛。 令儿恍然大悟,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胡姬胡鸭的都是借口。 “小姐,您是不想回家吧?” 元熙没有回答,只是漫无目的望向窗外:“等天黑了再回去,咱们回去倒头就睡,明天起个大早到店里查账。” 令儿道:“刚才族老吞吞吐吐的,像是有话要问小姐。您不回去,岂不是怠慢他了?” 元熙淡淡一笑:“怠慢?他现在才不在意我怠慢不怠慢呢。” 令儿敛去玩心,开始发起愁来:“小姐,族老今日虽然过分,但他毕竟是咱们家的人,也姓卫。他得罪了端王爷,对您也不好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端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令儿点点头:“族老今日可是连皇上都骂了,我看王爷挺生气的,万一他告诉了皇上,咱们全家可就完了。” “他不会。他一言不发,就是想给族老来个下马威,吓唬他几天而已,没想真去治他的罪。”对于萧容湛的性情,元熙心里还算有底。 “你看族老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句话放在嘴里嚼了那么久,就是不好意思说。”元熙冷笑道:“其实他想说什么我知道。无非想让我去求情,可我偏不让他说。” 令儿呆呆想了许久,才嗤嗤笑出声:“所以咱们今晚在外面闲逛,就是为了躲他?” 元熙略显得意:“我就不信,族老会把这事儿告诉父亲和祖母,除非他连脸面都不要了。我敢打包票,他现在一定和尤氏坐在一块儿瞎琢磨呢。” 令儿笑着摇摇头:“我看这次,族老非吓出病来不可。他就是欺软怕硬,真遇到大事儿,一点儿用都不顶。”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元熙冷道:“叶子戏玩过没?咱们得让他分得清大小牌。” 东市是大楚京都唯一的夜市,坐落于锦绣河两岸,中通一座经纬桥。两岸遍布店铺摊贩,各色玩物应有尽有。左岸莺莺燕燕,都是勾栏院落,酒肆茶楼星罗棋布。右岸更多是卖小吃野味儿的小摊,眼下才过完年,最是热闹的时候,小摊贩们推着冻梨冻红柿沿街叫卖,两文钱就能吃一个,又甜又冰。还有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浓油赤酱的熏肉卤味,晶莹剔透的糖墩儿,黄澄澄的蜜桔。都是价格实惠,半吊铜钱都花不完就能吃个肚皮滚圆儿。 有元熙付钱,令儿也不管不顾起来,左手糖堆儿还没吃完,右手又提了一块炙肉。甜酸咸香吃了个满嘴油腻,便坐上街边小桌喝茶,都是野味儿药草茶,喝一口又解腻,又清爽。 扭着细腰跳舞的胡姬被一个个挑光了。 元熙打了个呵欠,已经快到亥时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元熙困倦的很,上车便伏在令儿膝上打瞌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家,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里,胡乱睡下。 次日令儿起的很早,元月来的更早。不仅带来了老太太送的点心,还带来一个有趣儿的消息。 元熙洗过脸,精神恍惚的坐在桌边。 元月见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笑道:“你倒是心大,昨儿玩的这么晚才回来,爹还说你来着。” “说我什么?”元熙机械的舀着热粥喝,红香米掺了白米,熬煮了两个时辰,几乎熬化了,喝起来甜丝丝的十分暖胃。 “说你玩疯了,”元月用帕子擦去元熙脸颊蹭的一点儿粥汁,摇摇头:“昨儿家里出事儿了你也不知道。” 元熙睁大眼睛,元月肃然道:“族老病了,不知是什么病因,张神医说是吓得,可族老又说不是。反正病的挺严重,连药也吃不下。” 元熙同令儿对视一眼,暗自笑了笑,早在意料之中。 元月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有点纳闷儿:“你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当然不知道了,”元熙舀了几口粥,起身取了一盒儿天王补心丹交给元月:“我店里今儿查账,我得早走一会儿。二姐,你帮我把这个给族老送去,告诉他我晚点儿再去看他。” 元月一见是这个药,无奈的一推:“昨儿张神医开的也是这副药,谁知族老一听见‘天王补心丹’的名字就咯了血,病是越发严重了。爹还把张神医骂了一顿,药箱子都给砸了。” 委屈死张神医了。元熙抿住嘴唇。张神医这药倒是对症,只可惜治得了身上的病,治不了心里的病,族老现在可听不了“王”这个字眼儿,他这病,本就是给端王爷吓得。 “呦,那倒是挺严重的。昨儿在店里还好好的呢。”元熙故作不解的把药丸收起来。 她这一不解,倒是把元月给吓着了,慌忙拉住元熙:“三妹,你这两日可千万要小心些,我看尤姨娘昨儿的脸色也不好看,万一他们拿病做借口又针对你,你可就有口难辩了。” 针对?这会儿他们才不敢呢。眼下自己是府里唯一能跟端王爷说上话的人,他们的小命儿都攥在端郡王手里,这会儿针对自己,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姜粉暖心 族老房里咕嘟咕嘟的煮着安神汤,恶婆子刘桂花正蹲在地上扇炉子,一见元熙进来,忙把头缩在炉子背后。 元熙进门一眼就看见她了,也不问别人,慢悠悠的晃到她身边,抬脚踢踢她的腿:“虽然你是族老房里的,但我好歹是卫府的三小姐,是正经主子,你看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样合适吗?” 刘桂花知道躲不过,谄媚的笑了笑:“三小姐早,奴婢哪敢在您面前放肆啊,实在是急着给族老煮药,没看见三小姐进来。” “你去通报一声,说我来看望族老。” “可不敢,三小姐。”刘桂花搁下蒲扇,低声道:“族老昨儿一夜没睡,一身一身的冒冷汗,还瞪着眼不说话。这不,才刚睡着,奴婢可不敢去叫啊。” 元熙淡淡的“哦”了一声:“那等族老醒了,你跟他说我来过了,晚上再来看他老人家。” 元熙一转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过了新年便是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虽然街角还有没有化净的残雪,但穿着毛斗篷片刻就觉得身上汗津津的。 今天起得早,又不急着开门,元熙和令儿两个在街上足足晃了半个时辰才晃到熹茵堂的门口。 令儿扯扯元熙的衣袖,指着对面儿食楼的门口:“小姐,你看那是不是端王爷的马?” 元熙一回头,见那匹黑马膘肥体壮,辔头鞍鞯都钉着黄铜鎏金的钉子,马脖子下还坠着一团大红缨子。 可不就是萧容湛的马吗?元熙正在出神,听见楼上有人叫她。萧容湛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冲她招招手。 元熙蹙起眉:“他怎么又来了?” 令儿笑道:“小姐,昨儿你说不喜欢王爷的玉,八成他给你换新的来了。” 死丫头,竟说些没影没边的事儿,元熙在令儿腮便轻拧了一把:“你再浑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萧容湛一席白绸衣裳,领口平银窃曲纹在太阳下泛着耀眼的光泽。他阔步走到元熙面前,依旧是昨日那般无赖的笑容。元熙没好气的望望天,向他施了礼:“端王爷,您怎么又来了?” 萧容湛手心托着一只青玉小瓶:“金桂玉姜粉,专治你胃寒的毛病。每日喝上一匙,不出三天就好了。” 元熙诧异的接过姜粉:“臣女谢王爷费心惦念。” “不必言谢,”萧容湛双手在元熙肩上扶了一下,郑重的看了元熙一眼:“太后大丧事宜都由我操办,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了。我知道你是个惹祸的苗子,你不找事事找你,不过这几日你最好安分点儿,事惹多了没人救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肉麻呢?元熙被他这一说,反倒手足无措,萧容湛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牵马去了。 “等一下,”元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勇气去拦他,萧容湛回过头,元熙吞吞吐吐的问道:“那个,臣女是想问,昨天那件事,王爷没有生气吧?” 萧容湛饶有兴味的望着元熙:“你问的是玉佩,还是那个老头?” “族老爷爷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昨天萧容湛一言不发甩手就走,元熙总要问一问,也算是对萧容湛表个态度。 “他对你又不好,你管他的事儿干什么?”萧容湛跨上马,扬鞭一抽,马儿嘶鸣一声奋起双蹄。元熙一把抓住马笼头,萧容湛急着停住,怒道:“你不要命了!” 元熙仰头望着他:“王爷答非所问。” “你方才一句都没问。” “强词夺理,”元熙死死盯住萧容湛:“王爷明知道臣女在说什么。” “想知道本王会不会怪罪那老头儿?”见元熙满脸期待,萧容湛附下身,凝视着元熙清澈的眸子,总觉得她的眼睛会说话。 萧容湛微微侧过脸:“亲我。” 元熙猛吸了一口凉气,狠狠瞪了萧容湛一眼:“我不问了。” “不想知道?”萧容湛无赖的笑着。 “这会儿王爷不说我也知道了。”元熙转过身,潇洒的摆摆手:“好走不送!” 萧容湛扬鞭而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元熙低头看到手里的姜粉,勾勾手叫令儿过来:“他怎么知道我胃寒?是你说的?” 令儿拿过金桂玉姜粉迎着光看了又看:“王爷还真是有心人,昨儿就是随口一说,今天就把暖胃的药送来了。还用玉瓶盛置,难不成这东西比玉还贵重吗?” 元熙瞥了一眼,那玉瓶上雕刻着小小的一支梅花,花瓣皆是米粒大小,心尖泛起一阵波澜。 令儿笑道:“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起看清冰满玉瓶。王爷这是把小姐奉为知己了。” 元熙脸色泛起一阵绯红:“胡说什么?不过是个普通的瓶子罢了。” “普通吗?”令儿将瓶子转了个方向,背后露出两行浮雕小字,正是方才令儿吟哦的两句,难怪令儿这种不通文墨的人也能吟诗颂词。 元熙夺过瓶子装进荷包里:“开门开门,胡说八道什么呢!” 令儿见元熙有点儿羞赧,便不再说下去,随口叹了一声:“要说这端王爷也真奇怪,也真不知他是个有心人还是个无心人。太后大丧,他这个做孙儿的竟没有一点儿愁容,这个时候竟念起儿女情长来了。” 这才是萧容湛,恩怨必报,而且随心所欲。前一世,萧容湛就十分排斥太后的祭礼,十次有六次都在缺席,若非这个缘故,他也不会被萧容深抓住把柄,被狠狠参了一本。 前世元熙也曾好奇过,当时萧容深冷笑着告诉他,自己的这位二弟是七月而生,当时太后一直怀疑他并非皇室血统,多次阻挠皇帝敕封他的爵位。更加过分的是,太后还曾在他年幼时,给他送过掺了毒药的汤饼,若非那汤饼被一个馋嘴的猫儿偷吃了几口,萧容湛就活不到成年了。 如今萧容湛这样的薄情冷面,多半拜太后所赐。儿时的他爱笑爱玩,太后对此大为不满,曾当着他的面,亲自踩扁了他的宝贝蝈蝈笼子,打那以后,萧容湛便很少笑了。 这样的针对比比皆是,若是不拘大小,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因此萧容湛不待见太后,元熙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这样的性情,能做到外表和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几个伙计里里外外的打扫柜台,谁也不说话。令儿往炉火里添了两把柴,烧开了水:“小姐,我把那姜粉给你冲一碗吧?” 令儿拿了个盖碗,舀了小小一汤匙,咕噜噜的开水把粉末儿冲成嫩黄色。姜味很浓,却不呛人,闻起来是甜丝丝的一阵桂花香。令儿笑道:“这样好的东西,真该和王爷多要一些,若能天天喝这个,我连饭也不想吃了。” 元熙淡淡一笑,这东西虽然喝起来蜜水儿一般,其实正经有几味性热的中药在里面,天天喝一定会上火。 一碗姜水喝完。门帘一掀,进来一个穿红的小姑娘,同元熙差不多的年纪,梳着双挂髻,左右各簪两朵赤金珠花,身后坠着金丝大红发带,如一只娇嫩俏皮的小狐狸。元熙向窗外瞥了一眼,看见两个束手而立的大丫鬟,便知这姑娘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子,必是出身名门。 “卫成庸在么?”那姑娘四下张望,一回头看见元熙正望着自己:“你们东家呢?” 兰玉?兰家大小姐?元熙呆呆的望着她:“小姐找我有事儿吗?” 兰玉只见过元熙一次,也没仔细看,早把元熙的模样望到脑后去了,摆摆手:“我不找你,我找你们东家,上次说好给他带的棋谱,喏!”她把手中两套善本挥了挥。 元熙往四周望了一圈儿,这熹茵堂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东家吗?难不成是自家哪位不知死的伙计骗了她?见三个伙计若无其事的进进出出,元熙便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打消了。 “小姐要找的是谁来着?” 兰玉瞪起眼:“哎呀,你怎么这样愚钝,我找你们东家,卫成庸呢?让他出来见我。” 成庸?元熙望着娇俏的兰玉,不禁愕然。想起成庸拼死拒绝尤婉的那次,元月说成庸有了心上人,难道大哥的心上人是她?! “哦……小姐这样说我就知道了,成庸今天没来。”元熙忍住笑:“小姐有什么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 “没来?”兰玉有点儿失望,低声嘟囔道:“我今天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原以为大哥会喜欢那些江南水乡式的温婉女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灵动可爱的活泼姑娘。元熙强忍着笑意,想象着她跟成庸站在一处的模样,天啊,难道这就是成庸的真命良人?实在太不协调了。 兰玉见元熙忍俊不禁的模样,撅起嘴巴:“你笑什么?笑我偷跑出来?” “岂敢,我是笑小姐找错了地方,您若想找成庸,我可以带您去家里见他。” 元熙笑盈盈的望着兰玉,兰玉却往后退了两步:“家里?你是他什么人?” “成庸是我大哥,我是他第三个妹妹。”元熙拉住兰玉的手:“兰小姐,不知您愿不愿意去呢?” “你怎么知道我姓兰,你认识我?”兰玉羞红了脸:“是不是他跟你提起过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兰玉小姐 成庸这个白面秀才,嘴巴真严啊,害我白白猜了半日。元熙心里忿忿的念叨着,连卖菜李婶儿家的绿萝姐都猜了,万没想到是她! 元熙笑道:“兰小姐真不记得我了?我还去过你家呢,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干姐姐。” 兰玉一听干姐姐三个字方知道是母亲认的那个干女儿,听父亲说这位干姐姐十分了得,是皇上钦封的郡主。兰玉忙伏身磕了头:“臣女兰玉叩见东林郡主。” 元熙忙把她搀了起来:“你我姐妹快别这么多礼。” 兰玉这才觉得难堪,若只是遇见成庸的妹子倒也无妨,偏生成庸的妹子竟是母亲的干女儿。她说在母亲面前说漏了嘴,自己岂不要羞死了? 兰玉低下头,双手递过那棋谱:“这是……上次我答应给他的棋谱。” 元熙笑着把兰玉拉进大堂,令儿烹的一盏祁红让兰玉赞不绝口。元熙心中暗喜,兰玉这样的姑娘实在难得,生在那样显赫的官宦世家,却没沾染半点儿歪风邪气,一派单纯。这点倒是正合适成庸。 “熙姐姐,这事儿除了你旁人一点儿不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兰玉低着头,小脸涨的通红。 “放心吧,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元熙把兰玉的棋谱用布帛包好,放进令儿的篮子里:“这几日不成,家里老人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你。等他好些了,我请你到家里做客可好?” 兰玉抿着嘴,脸上渐渐泛起笑意,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爹娘管我管的严,不让我去别人家里,但她们若是知道是熙姐姐叫我去玩,她们肯定同意。” 族老这场病拖拖拉拉,过了两个多月才好,两个月来他一直缩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谢客。连老太太的寿宴也不肯去,老太太请了几次他都称病,最终只是吃了一碗丫鬟送来的寿面。 元熙也去看过他几次,开始的几天他还慌得厉害,元熙宽慰他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直过了一个多月后,才渐渐宽了心。吃了张神医的几剂汤药,病情总算的有点起色。 天气渐暖,莲池里的浮冰都开始融化,杨柳翻新,一派和春景象。算起来萧容湛的确很久没有露面了,他送来的姜粉只剩下小半瓶。 元熙坐在柜台里,懒洋洋的拄着头。开了春,人们的手头也开始活泛起来,往回赎当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不过多是些小物件儿。 柜台上搁着兰玉给成庸的两本棋谱,成庸却连翻都没翻一下,原封不动的给元熙退了回来。元熙闲敲着桌子,也不知这棋谱该怎么还给兰玉。 正在出神,柜台被咚咚敲了两声,元熙一抬头,萧容润略显疲惫的望着自己。 元熙这三个月都是一身素衣,今日见宝郡王也是如此,发间没什么首饰,不过两只素银簪子把发髻束住。萧容润温然笑道:“其实你也不必这样,太后大丧,只有那些进宫哭祭的命妇才要落饰素颜,你不用亏着自己。” 元熙淡然摇摇头:“父亲说,如今卫家是给朝廷当差的,承蒙皇上厚恩,也应为太后守孝。祖母寿辰那日,家里也只是炒了几盘素菜,一起吃了一顿饭罢了。” 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太后最宠爱的是宝郡王。他和萧容湛是一母所生,也是嫡子,太后生前曾多次劝皇上把他立为太子,而今太后亡故,他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 容润半句也没提及端郡王,元熙本想问几句,但一想到太后的缘故,便就忍住了。容润和容湛一母同胞,太后对他二人却是天差地别,容湛对太后有怨,容润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大家都在维持表面和谐,都不愿把那层遮羞布扯下罢了。 萧容润没什么心情说笑,略坐一坐就走了。令儿一边收拾茶具,一边犯嘀咕,心说这两位王爷的性情真不像是亲兄弟。 元月提着一盒点心进了店门,元熙见她累得嘘嘘带喘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二姐,你怎么又送点心来了?不是说对面有食楼吗?你还跑这么远,累不累啊?” 元月把点心往桌上一搁:“反正我待在家里没事儿做,祖母放了我三天假,不用我抄经书,我就想到你店里来看看。”元月打开盒子:“喏,你最喜欢吃的海棠酥。” 元熙没什么胃口,还是拿了一块:“二姐,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元月一怔,她已经很久没在元熙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了:“怎么了?” 元熙拿过那两本棋谱:“这是兰家小姐送来的。” 元月一看是精装的宋刻本的《金谷九局图》,不由得惊叫一声:“这可是善本中的善本,她怎么会送这个给你?” 元熙叹了口气:“若是送我的就好了。” “那她……”元月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送大哥的吧?”她噗嗤一笑:“原来她就是大哥的意中人啊?” 元月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元熙无奈的点点头:“是送大哥的不假,可是大哥只是叹了口气,就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我正犯愁,这事儿该怎么跟兰玉说。早知道大哥是这个反应,我就不该代他收下。” “难道大哥不喜欢她?那大哥拒绝尤婉又是为了谁啊?”元月翻了翻那套棋谱,心里有点惋惜。这种刻本的棋谱都是爱棋者的收藏品,能把这样的东西拿来赠人,她该有多喜欢成庸啊! 元熙放下点心,满面愁容:“兰玉还满心欢喜的等我请她做客呢,这下麻烦了。” 连海棠酥都吃不下,可见这事儿在元熙心里算是一件大事。元月也挺挠头,利益纠纷好解决,可以快刀斩乱麻,可这小儿女之情,千丝万缕哪里能理清呢? 元月叹了口气:“要不……要不还是请她来玩儿一天,你既然答应了人家,总不该失言。至于他们之间的事儿,以后你就不要再过问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 兰玉在家里憋了几个月,总算是等来的元熙的邀请。 兰玉和元熙交往,兰成杰夫妇是极力赞成的。萧容湛虽然高深莫测,但萧容润心思浅显,他对元熙的那份喜欢是藏不住的。兰成杰心里早就打起了如意算盘,卫元熙如今是郡主,又被一位郡王看中,将来就算做不成王妃,也能当个宠妾。而他兰成杰无疑就是郡王的干老丈人,这层关系是他在朝廷上打拼十年也未必能建立起来的。因此元熙一请,他们便巴巴儿的把兰玉送进了卫府的大门。 兰玉拽着鱼竿,嬉笑着从水面拉起一尾锦鲤。忽而两个年龄小些的丫头跳了起来:“钓着了钓着了!小姐真厉害!”元月笑盈盈的在莲池旁摆了些点心和水果:“兰姑娘,过来吃些点心吧。” “那是谁啊?”元嘉向前凑了凑。 赵妈妈伸头一看,见元月身旁围着一个蹦蹦跳跳的红衣女孩儿,也有点纳闷儿,这张脸实在陌生:“大小姐,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元嘉刚要上前,又见元熙从柳荫后绕了出来,登时止住了脚步。冷笑道:“原来是她的人。” 元嘉不愿理她,转身正要离去。身边的赵妈妈忽然叫了起来:“大小姐你看,那姑娘手里那尾鱼,是不是老爷养的九纹龙锦鲤?” 元嘉定睛细看,果然,那兰玉手上提着的正是琉球重金购来的,送来的时候只有八条,金贵无比。钓着什么不好,偏是这条,元嘉心下一怒,迎了上去:“住手!” 这一呵斥了不得,兰玉吓得双手一颤,加上那锦鲤滑不可握,随即脱了手,重重摔在地上。吧唧一声,摔得结实,鱼鳞蹭在碎石子路上,擦去了一大片。鱼钩还未取下,生生将鱼唇挒断,直接摔成了个死鱼眼。 元嘉见鱼死了,心里愈发不满,呵斥道:“你,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兰玉年纪小,被元嘉这一呵,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瞧那鱼。确实不同寻常的锦鲤,是黑白相间,水墨画一般模样,确实像是个价格不菲的品种。但兰玉毕竟是大家小姐,不肯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傲然道:“不就是尾鱼吗?有什么大不了,还值得你这般恼火,我赔给你就是了。” 元月也上前劝慰道:“大姐,一尾鱼而已,兰姑娘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 元嘉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便愈发气恼,指着兰玉道:“一尾鱼?告诉你,这是琉球国的九纹龙锦鲤,你知道这一条鱼值多少钱吗?你说赔就赔?你赔得起吗?” 兰玉涨红了脸,原不过一时好奇贪看,她还给这鱼预备了一盆儿水,打算看够了就放回池里。若不是元嘉忽然一嚷,她绝不会脱了手,那鱼也绝不会死。 兰玉赌气道:“你说个价儿吧,告诉我的小厮,我回头叫我爹将银子送来!” “你以为我们卫家在乎你这几个银子吗?”元嘉冷然望着兰玉。 “元嘉!住口!”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元嘉吓得周身一颤。众人循声望去,成庸已经站在元嘉身后,满面怒容:“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意乱情迷 元嘉被成庸当面斥骂,自觉受辱,委屈道:“大哥,明明是她……” 成庸厉色道:“她什么她?兰姑娘年纪小,又是客人。看你这般张牙舞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成庸转过身,温然冲兰玉一拱手:“兰姑娘,舍妹失礼了,还望兰姑娘见谅。” “无……无妨,再说本来是我不对在先,我只是好奇,我……我回去就让我爹把银子赔了。”兰玉脸上一片绯红,话也说不清了。元熙元月也是双双愣在一旁,从没见过成庸这般厉声厉色,算得上是大开眼界了。 成庸发完火儿,又恢复他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花鸟鱼虫不过玩物,兰姑娘不要在意。说什么赔银子,那就真的折煞卫家了。” 原是成庸听见人说兰家小姐来了,本想过来打个照面而已,谁知还没近前就听见元嘉这样得罪人的浑话。怕她一时冲动得罪了兰玉,忙上前呵斥几句。 元嘉愈发恼了:“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兰玉见成庸好人作难,两头受气,不由得笑了起来:“成庸是在帮你啊,也只有你这样好歹不分的人才看不明白吧?” 赵妈妈猛然醒悟,成庸就算要护着客人,也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想来,这里面定有些她们不知道的缘故。看兰玉的穿着,应是官宦大家的小姐。而今卫元熙封了郡主,和她结交的人岂能是寻常的阿猫阿狗?想到这儿,赵妈妈忙向几个人点头哈腰的道了几声歉,把元嘉拉走了。 …… “打听清楚了?”尤氏坐在灯影里,半阴着脸。 小丫头莲意坚定的点点头:“姨娘,错不了,那穿红的女子就是京兆尹兰若生的亲生女儿兰玉,他就这一个女儿,是正房夫人所生。” 尤氏瞥了元嘉一眼,有淡淡敲打莲意:“莲意,你虽是新来的,做事儿可比荷香稳重多了,这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稳重。那些遇事儿就慌成毛脚鸡的人,长不了。” 莲意听得心惊肉跳,荷香因办错了事,成了尤姨娘院里第一个被撵出的丫头,自己万万不能步她的后尘。 元嘉愤然把一只茶杯拍在桌上:“老大和那两个臭丫头真不是东西,分明是故意害我!她们都认识兰玉,偏就不说,故意让我冲撞她。” 尤姨娘摆手叫莲意下去,拉过元嘉:“女儿啊,你也要稳重些了,这些年你虽有不少长进,但也要收敛收敛你那高傲的性子才好啊。今儿若不是赵妈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赵妈妈,赵妈妈就到。 “姨娘,我问了,那丫头就住在三小姐院子里。” 尤氏冷笑一声,打开一只带锁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纸包:“嘉儿,娘要你办一件事,你去给你大哥煮一碗酸辣鲜笋汤。这会儿他正在读书,你给他送到书房里去。” 元嘉想到白天被成庸的斥骂,心里就堵得慌,撅起嘴:“我不去。” “你必须去,你还要低声下气给成庸赔罪。” “哦!”元嘉气呼呼的站起来,尤氏温然拉过她,把纸包郑重的塞到她手中:“记得把这个倒进他的汤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接下来的事儿,就看赵妈妈的了。” 赵妈妈抿嘴一笑,从笼子里捉出一只训好的小翠鸟。 酸辣笋汤最和成庸的胃口,恰又是元嘉最拿手的,乌头草的事儿之前尤俞两房还互通往来,元嘉常会煮好给成庸送来。自打尤氏下毒的事发后,元嘉再没给成庸送过。 “大哥,我能进来吗?”元嘉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来成庸叫她进来的声音。元嘉满脸堆笑的将汤碗放在成庸的书桌上:“这是大哥最喜欢的酸辣笋汤,大哥书房里这么冷,喝些热的暖暖身吧?” 成庸放下书,淡然望着元嘉:“你怎么来了?” 元嘉打开汤碗盖子,铺面一阵酸香的热气:“我来给大哥送汤,还热着呢。” 元嘉见成庸不动手,便低下头:“其实,我是来给大哥赔罪的,今天大哥教训我教训的是,我回去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我错了。还请大哥别跟妹妹计较了。” 成庸心思澄澈,自然想不到元嘉那些龃龉不堪的念头,听她是来道歉的,脸上也便和软了些:“我是你大哥,当然不会怪你,只是那兰姑娘是京兆尹大人的千金,你若得罪了她,对你也是不好的。” 元嘉忙点点头:“大哥说的是,妹妹一会儿就到三妹房里给兰姑娘赔罪。” 成庸嗯了一声,又拿起书卷。元嘉心里一急,便笑道:“大哥,这汤再不喝就凉了。” 成庸微微一笑:“有劳你亲手煲汤,等大哥把这一篇目读完再喝,你先回吧。” 虽然母亲尤氏吩咐过,要她亲眼看着成庸喝下去,但成庸不着急,自己也不能催的太紧,唯恐被成庸察觉。元嘉转念一想,反正他已经答应要喝了,自己也不必多做纠缠,遂笑了笑,出了书房。 成庸这一这一卷书读罢,兰玉却来了。 成庸腼腆,见兰玉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兰玉倒不在意,她原是追逐一只小翠鸟追到这儿来的,那鸟儿飞飞停停,似故意引诱一般,飞入书房的高墙后,便没了踪迹。兰玉衣裳穿的薄了,这才进书房里取暖,没想到成庸的书房里没有火盆,和外面一样冷。 兰玉笑道:“你别见怪,我不是故意来打搅你,实在身上外面太冷了。”兰玉搓搓手臂:“你这书房里有火盆吗?” 成庸摇摇头,他是故意不在书房笼火,因为天气冷能让人时刻精神,好用功读书一刻不懈。 成庸一低头,看见元嘉送来的热汤,便道:“兰姑娘若是觉得冷,便把这汤喝了暖身吧,这汤才刚送来,还是热的。” 兰玉不管不顾,接过勺子喝了几口。这汤酸香浓郁,还有点微辣,不禁暖身而且开胃。兰玉抬头望望成庸,这才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汤喝了,你喝什么呀?要不咱们一起喝?” 成庸对男女之防很是在意,自然不肯和她在一个碗里喝汤,便温然拒绝了。兰玉是真觉得冷,便把那汤喝了半碗,舔舔嘴唇还意犹未尽。 成庸低头读书,一句话也不同她讲,兰玉也不打搅,呆坐在一旁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成庸肤色白皙,映着灯火的黄晕显得尤为宁静。好像书里写的“皎如玉树临风前”。她蹑手蹑脚的凑到成庸身旁,悄悄抱住了他。 成庸一惊,忙推开她:“兰姑娘,这可使不得……” 兰玉面上一片绯红,目光柔得沁水,成庸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也有点恍惚:“兰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兰玉娇俏笑道:“你这书房真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成庸莫名,自己还冻得手脚僵硬,她却说房里热?未及他反应过来,兰玉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成庸,我喜欢你,自从你把我藏进柜台那次,我就喜欢了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不然你不会为了我去斥责你的妹妹。” “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成庸也不是随意的人,受不了她对自己这般娇媚作态。 “兰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成庸反手去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大概是发烧了。成庸微微一笑,怕是烧糊涂了,正说胡话呢。 “成庸,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妻子,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兰玉目光迷离,手上热得烫人,她扑在成庸怀里,一副醉意。 她病成这样,成庸也不好意思再把她推开,但要自己把她抱回三妹的院子里,也实在是为难。若家里人都似元熙元月一样,自然无碍,怕得是尤姨娘这般,万一她说三道四,对兰玉也不好。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兰玉竟伸手去勾自己的衣带,成庸脑子一下便懵了。他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能明白了,兰玉没有生病,而是误用了那种药物。 兰玉早就神智混乱,一个劲儿的往成庸身边蹭,成庸拼死抵抗。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进来,成庸忙把门闩住。兰玉嗤嗤笑道:“关上门做什么?” 成庸只觉得五雷轰顶,把自己喝的苦丁茶倒了一杯给兰玉喂下。兰玉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苦唧唧的,我不喝,我们喝酒,我还没喝过酒呢……” “这便是酒,酒就是这个味儿的。”成庸手忙脚乱的给她喂苦茶喝,但兰玉总是乱动,喝不了几口,成庸自己先折腾得一身热汗。 “那天我背着我爹偷跑出了玩,如果不是你把我藏起来,我就被他抓回去了。”兰玉笑嘻嘻的抱住成庸的手臂:“你知道吗?我爹可凶了,他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做那。他不许我见人,每天把我关在房里。可你知道吗?我就是想见你,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兰玉站着都摇摇晃晃,成庸怕她摔倒,也不好推开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兰玉撅起嘴。 “不……我”成庸一阵迟疑。 “那你喜欢我。”兰玉一把搂住他:“你喜欢我。” “我也……” 成庸正不知怎么应付,好死不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把他吓了一跳,成庸一把捂住兰玉的嘴。 “大哥,你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捉奸不成 成庸差点儿哭出来,若是被人看见兰玉的这副模样,自己还有命活吗?但兰玉不醒事,仍似缠枝牵牛花一般围着成庸,刚把她推到圆墩上坐好,她却又扑了过来。 “谁啊!”成庸一个没留神,兰玉就嚷出了声,刹那间成庸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 “兰玉?”门被推了推,但成庸闩了门,没有推开。 “大哥,我是元熙,你开开门。” 听见是元熙的声音,成庸这才舒了口气,同兰玉拉拉扯扯的去开门。 “大哥,你们这是……”元熙惊得目瞪口呆,慌忙背过身:“我什么都没看见。” 成庸似见了救兵一般,把兰玉从身上摘下来,往元熙身上一推,摊在墙边。兰玉伏在元熙身上,还不住的嘟囔:“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元熙强撑着兰玉,迈步进了门:“这是怎么了?她身上好烫啊。” 成庸抱住脑袋:“你给她乱吃了什么东西?” “我?”元熙愣住了,兰玉在自己那里连口水都没喝过,怎么会乱吃东西?听成庸的意思,兰玉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会这般不能自已。元熙心里咯噔一声,兰玉此刻情迷意乱,必是误用了迷情药的缘故。 元熙红了脸:“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成庸自知这一问有点多余,便低着头不回话。兰玉还在元熙身上蹭个不停,元熙扁扁嘴:“大哥,你这书房是什么味儿啊?你不是从来不在书房里吃东西吗?” 汤?!成庸惶然望向元熙:“难道是汤有问题?” “什么汤?”元熙推开兰玉亲过来的嘴。 “元嘉送来一碗汤,说是给我赔罪。我没吃,给兰姑娘吃了。”成庸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该死,自己竟然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 “这个混账,”元熙心里发恨:“我看看去。”酸辣鲜笋汤的味道很重,迷魂药的味道偏酸,放在这汤里根本察觉不出。 …… “祖母!祖母!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老太太才刚午睡醒来,还在房里梳妆就听见院子里元嘉的吵吵嚷嚷,忙吩咐菊香把她带进来。 老太太从袖中取了帕子,擦去元嘉满脸的汗水,一面嗔怪:“元嘉,咱们卫家如今是皇商了,你也是个大家小姐,怎么慌里慌张的?稳妥二字都抛在脑后了不成?” 元嘉急着拨开老太太的手:“祖母,您先别管我了,咱们家里出大事了,三妹请来的兰姑娘和大哥两个人……他们,他们……” 元嘉欲言又止,老太太有些好奇,按说成庸最在意男女之防,今天却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和兰姑娘扯到了一起。老太太细细的往唇上擦口脂,一面问道:“他们怎么了?” 元嘉叹了一声:“真没出息。方才孙女去大哥书房,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有那种声音……兰姑娘和大哥在里面直哼哼,还说些什么情什么爱的话,我怕是大哥拉住兰姑娘要做下流事,就赶紧来告诉祖母了。”元嘉说罢,妆模作样的责怪道:“大哥也真是的,平时看着挺正经的呀!” 老太太平日里就偏疼她这个长孙,自然听不惯人家说成庸半句不好。元嘉的话音刚落,老太太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胡说,你大哥怎么会做那种下流事儿?必定是你胡说,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传这种话?” 元嘉惺惺作态的捂住脸:“祖母,您快去看看吧,再怎么说,兰姑娘也是三妹请来的客人,若是大哥真的把她给……兰大人能饶了咱们家吗?” 元嘉说的有鼻子有眼,老太太便是再相信成庸,也少不得去看看,这才简单穿了衣裳,匆匆跟着元嘉到成庸书房里去。 …… “兰玉这样不成,我们还是先把她送回我房里去。”元熙双手架起兰玉的一只胳膊:“大哥,你快把她打晕。”成庸有些犹豫,但还是一个手刀劈在兰玉颈上,兰玉毫无知觉的倒在元熙怀里。 “祖母,就在书房里,您快……”元嘉愣住了。 闻风而来的老太太也跟着愣住了。 元熙心里暗自叫了声万幸,这一掌打的真是及时。元熙故作焦急的叫道:“大姐,兰姑娘晕倒了,你快叫几个强壮的婆子帮我把她抬回去。” “你们怎么,你不是……”元嘉吞吞吐吐的望向成庸。 “我什么?”成庸恨不得把目光变成一柄利箭,刺进元嘉的胸膛:“元嘉,你风风火火的带祖母干什么来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半喜半怒:“元嘉,你搞什么名堂,你大哥不好好的吗?一惊一乍,一个姑娘家,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老太太板起脸,拂袖而去,留下元嘉一个傻愣愣的站着。 “元嘉,你可真是大哥的好妹妹啊!”成庸厉色剜了她一眼:“快去叫几个婆子把兰小姐抬回去。” 见老太太走了,元熙才冷笑道:“大姐,你是来捉奸的吗?” “我……”元嘉挤出一副乖觉的嘴脸“三妹,你可是个姑娘家,说话别这么难听嘛。” 难听?元熙站起身,抬手便是一耳光。这一巴掌把元嘉给打懵了,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元熙横了她一眼:“卫元嘉,你若再敢使这么下作的手段,你试试。” 成庸这一掌,打的兰玉足足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已是傍晚。兰玉晕头转向的起了身:“熙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元熙坐到她床边,端了一杯正温的苦丁茶给她:“把这个喝了,姐姐有话要问你。” 茶虽然苦,但喝下去人也清爽了许多。兰玉揉揉太阳穴:“头好痛啊。” 喝了那么多掺了迷魂药的汤,能不头痛吗?元熙在她额上扶了一块冰绢巾:“告诉姐姐,刚才你怎么跑到大哥的书房里了?” 兰玉嗫嗫嚅嚅:“书房?”兰玉使劲儿揉着她光滑的额头:“我记得我最后一个见到的是成庸,我跟成庸说话了吗?” 元熙摸摸兰玉的头发,想起兰玉在成庸面前的种种失态,便道:“兰玉,姐姐知道你喜欢我大哥,但这事儿急不得,需得两情相悦。” “熙姐姐,是不是成庸不喜欢我?他对你说的?”兰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元熙。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熙温然道:“你听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吗?男子汉要先建功立业,然后才是儿女情长。我大哥现在身无寸功,他就算喜欢你,也不会追求你的。况且,你爹娘也不可能把你许配给你个庶民。所以,你要是真喜欢我大哥,还得给他点儿时间。” 兰玉似懂非懂的望着元熙:“熙姐姐,你是要我别再去见他了吗?” 元熙欲言又止,总觉得这话对于单纯的兰玉来说太过残忍。更何况,自己家里的错综复杂岂能对兰玉言明?元熙舔舔嘴唇,笑道:“姐姐不是不让你们见面,姐姐是说,如果你想见他,姐姐可以带你去见,但你不能这么冒失的跑到大哥的书房里去啊。” 兰玉惶然抓住元熙的手:“熙姐姐,我知道你是怪我缠着他。可今天,我真不是故意闯进他书房里去的。” 元熙蓦然:“是有人把你叫到书房去的吗?” 兰玉想了一会儿,想起那只翠鸟:“我看见一只很好看的翠鸟,就去追它,它飞到一堵高墙里面,我就进去找,但是没有找到。风吹得太冷,我看见房子就进去取暖,没想到成庸也在里面。” 元熙深深的噢了一声,原来这个陷阱就是专门为兰玉设的。若喝汤的是成庸,那兰玉就遭殃了。今天元嘉带着老太太来,分明是算准了时间前来捉奸,一旦她的诡计得逞,兰玉贞洁不保,成庸清名不在,兰成杰还不恨毒了自己?这么阴毒的招数,元嘉那个脑子可想不出来,必是尤氏在背后支招。 令儿提了食盒进来,取出一盘诗礼银杏,一盘一品豆腐,一盘白玉虾圆,一大碗青菜肉末稀饭。 “兰姑娘才刚晕倒了,我家小姐说姑娘醒来怕是没什么胃口吃饭,就叫人煮了这个菜粥,兰姑娘起来喝点儿吧?” 兰玉这会儿有点饥肠辘辘,便坐在桌边喝粥:“熙姐姐,你不吃吗?” 元熙还急着去见成庸,也没什么胃口,便摇摇头把令儿叫了出来:“你一会儿找个不起眼的丫头去尤氏院儿里,看看有没有翠鸟。叫她机灵点儿,别太刻意了。再者,我去见大哥,你在这儿陪着兰玉,半步不许离开她。” 成庸站在假山亭里吹了许久的凉风,听说兰玉醒了,他如释重负坐在石墩上:“是谁让兰姑娘到我这儿来的?” “兰姑娘说,她是被一只鸟儿引过去的,我想,这鸟儿八成是尤姨娘训出来的,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成庸摆摆手:“不必了,尤氏惯会毁尸灭迹,更何况只是一只鸟儿呢?谁又能证明尤氏房里的鸟儿,就是兰姑娘看见的那一只呢?她不过是想看我把兰姑娘给……”成庸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一招未免太阴损了!” 元熙亦是冷笑:“她这一招一箭双雕,明着害你,暗地里是毁我,大哥,我们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反守为攻 “小姐,您在跟谁生气啊?”令儿见元熙阴着脸,心里有点发憷。 “兰玉睡了吗?” 令儿点点头,将幔帐微微撩开一道缝儿,兰玉睡得正酣。元熙侧目:“明天,把兰姑娘送回家去,顺便告诉兰太太,宝郡王有意在太后大丧的三个月内禁赌,违者查封。那些赌坊都是背地里给兰大人进贡的,他不能不管。告诉他们收敛几日,过了风头再说。” 令儿一一记下,又问道:“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兰姑娘会突然晕倒呢?” 元熙嘘了一声:“明天下午,你去趟官府,就说鸣金坊有人打架闹事。” “谁闹事儿?”令儿纳罕。 “卫成臻。” 令儿周身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小姐走后,我叫小翠儿去尤姨娘院里,没见有什么翠鸟。她们院里的人嘴严,就算有,怕也不会承认。” “知道了。”元熙回到自己房里:“若我记得没错,成臻每次通宵喝完花酒,都会在第二日的正午出门喝酸汤,下午到鸣金坊赌钱。” 令儿莫名:“小姐,二少爷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元熙冷笑一声:“因为明天,我要大开杀戒。” 成臻日日都到鸣金坊赌钱,只是他的银子不多,每次十两二十两,输光就回家,有时候人家看在他的卫家二少爷,也故意让他赢上两把,为的是让他欲罢不能。 成臻喝了一夜花酒,次日正午才从歌姬的床榻上醒来。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在天桥边上喝了碗酸汤珍珠圆子,算是开始新的一日。 迈进鸣金坊的门面,成臻掏出五两银子:“有局没有?” 鸣金坊老板使了个眼色,一个端茶的伙计迎上来:“唷,卫家二爷,您今天来的早啊。” 成臻搡了他一把:“少他娘的废话,开局没?二爷今儿都压大的。” 小厮一哈腰:“对不住了二爷,今儿我们不能赌,往后几个月都不能赌,朝廷不让。您老歇歇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也让我们缓口气儿,免得输给您。” 小厮惯会装可怜,但成臻在赌场厮混了这么久,这几句奉承话还是听得明白,分明是借口。成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少给老子装蒜,怕老子赌不起?老子今儿带着银票来的!” “哎呦我的二爷,您家大业大我们都知道,您就算输到明年,回家还是吃香喝辣。但真是官府下的令,您瞧瞧,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您快回家去吧。” “我去你娘的!”成臻趁着醉意,一拳捣在小厮眼眶上,登时打了个乌眼儿青。 鸣金坊老板暗自咬了咬牙,勾勾手指,叫了两个使棍的伙计:“把他给我打出去。” 挨打的伙计是这两个拿棍男子的兄弟,见兄弟挨了揍,这两个岂能善罢甘休,一棍抡在成臻胸口,把他打出十几步远。 成臻捂着胸口,差点把早晨的酸汤园子吐出来。他自小娇惯坏了,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届时猛然瞥见旁边有一张条凳,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凳子便向伙计打去。当中一个躲开了,各一个用棒子去拦,谁知棒子咔嚓一声折了,没能拦住,条凳便直愣愣的敲在他的左脑上。 砰地一声闷响,那伙计吐了口血,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杀人了!”赌坊里的人这才惊叫出来,慌忙往外跑。外面却呼啦啦冲进一群带刀的军士,把里面的人团团围住,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把成臻拎了起来:“这就是凶手!” “放开我!你个王八蛋!”成臻挣揣不开,被一条麻绳五花大绑。 …… “老太太,老太太出事儿了!”一个门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外面人都说咱家二少爷在赌场杀了人了!” “胡说八道!”尤姨娘瞪起眼睛:“成臻怎么会!” 门子擦擦汗:“外面是这样传的,听说二少爷要赌钱,那鸣金坊的老板不跟他赌,于是二少爷就动了手,还把人给打死了!如今二少爷已经被衙门给抓去了,姨娘,快想办法打听打听吧!” 成臻平日里也常打架,家里赔了不少医药费,为这个,卫东书发了好几次火,但成臻都是死性不改。这一次不同,杀了人,那就是惹了人命官司,再不是几个银子能了事的了。 “什么?!”元嘉腿发软。 老太太抹起眼泪:“我早就说过,成臻这孩子你得管严点儿,这可倒好,杀人抵命,咱们卫家这是要断了一条根儿啊!” 尤姨娘脸色愈渐铁青,但脑子还没糊涂:“从前成臻都是在鸣金坊赌的,怎么今天突然不许赌了?” “听说是官府下的令,太后大丧,不许耍钱。” 听门子这么一说,尤姨娘彻底憋了,官府她是惹不起。 几个女人正一筹莫展,卫东书又怒不可遏的进了门,当头甩了尤氏一个耳光,卫东书气得不轻,把尤氏打的转了个圈儿,摔坐在地上。 元嘉忙跪下哭道:“爹,你打娘干什么呀?” 卫东书愤然指着尤氏:“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我早就说过不许他赌钱,你就偷偷的给银子。他在外面打了架,你就用银子填补,半句也舍不得教训,如今倒好,闹出人命了,我看你有多少银子去填!” 老太太拉着卫东书的手,她心里虽然也生气,却舍不得自己的孙子:“你快想想办法,好歹先把孩子救出来。” “娘,如今能向什么办法?成臻杀了人,那是官兵亲眼所见的,人证俱在!”卫东书气哼哼的端起茶杯,又狠狠扔在桌上。 “爹,那些穷人不就喜欢钱吗?他们不是要告吗?咱们给他们银子,不许他们告。”元嘉摇晃着卫东书翘起的靴子,满脸期待。 卫东书微微一探身:“银子?谁给银子?是你吗?你能给他们多少银子?你觉得人命值多少银子?没心肝的东西!” 尤氏哭道:“老爷,这会儿您拿元嘉撒气也没用啊,成臻是你儿子,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老太太捻着佛珠,突然抬起头:“那个京兆尹兰大人的咱家三丫头的干爹,他家的兰玉小姐昨儿还在咱家住过。要不让三丫头去求兰大人,给成臻减减刑也好啊?” 兰玉?!尤氏打了个寒颤,昨儿那副药没能把兰玉放倒,卫元熙肯定知情,她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替成臻求情,她万一落井下石,成臻还能有活路吗? “这……” 尤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元熙已经进了门:“爹,祖母,我听说二哥出事儿了。” 老太太泪眼婆娑的拉住元熙:“你二哥打死人了,这可怎么办呢?” 元熙蹙起眉:“二哥怎么这样莽撞,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老太太擦擦眼睛:“官府下令,太后大丧期间禁赌,你二哥不知道,又喝醉了酒,人家赌坊赶他走,他不干,就跟人打了起来,一失手把人给打死了。”老太太越说越委屈,抱着元熙嚎啕大哭。 元熙瞥了令儿一眼,心里一阵莫名。自己不过想栽他一个斗殴的罪名,让他吃几天牢饭,他倒好,出手就是人命官司,还真肯卖力气。 元熙一边替老太太拭泪,一边道:“祖母,您别哭了,孙女这就去打听打听,看二哥到底被谁的兵抓了。” 这时成庸扶着俞姨娘,元月元洁跟着郑姨娘都进了门。老太太指着成庸,对元熙道:“叫你大哥跟你去,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不方便。” 成庸点点头,便跟着元熙一起出了府。元熙手里绞着帕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成庸怕老太太一直悬心,便拉住元熙:“三妹,咱们是先去衙门大牢,还是先去兰大人府上?” “先去梨帐楼。” “梨,梨帐楼?”成庸压低声音:“那不是妓院吗?” “是妓院,我早让刘天宝查过,成臻看上了梨帐楼的歌姬何青青,想给她赎身,奈何家里不给银子,他这才老往赌场跑。”元熙正色望着成庸:“大哥,你知道成臻为什么急着给何青青赎身吗?” 成庸摇摇头,他这般规矩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面的勾当。元熙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何青青怀孕了。” 成庸惊愕的长大了嘴,元熙冷道:“这事儿我早就知道,本想着歌姬无辜,孩子无辜,打算放他一马,但尤氏实在是逼人太甚,既然如此,那我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成庸这才明白,难怪成臻会栽跟头,原来是元熙出手。成庸目光微微一垂:“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我已经让刘天宝去了梨帐楼,何青青不能接客,我就偏要她接客。”元熙目光透着狠意:“成臻出了事儿,老鸨还会对他寄希望吗?既然没人给何青青赎身,她就只有打胎接客这一条路。” “三妹,这不好,太狠了,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是无罪的。”成庸摇摇头。 元熙莞尔:“大哥,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刘天宝心里有数。我要的是何青青亲自登咱们家的门,亲口说出成臻和她的关系。” 成庸渐渐露出笑意:“你说尤氏见了她未出世的孙儿,是高兴,还是生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瘦马登门 刘天宝在梨帐楼里又摔又砸,好似被掘了祖坟一般,元熙向成庸望了一眼,成庸忍俊不禁,接过元熙手中的一百两银票,进了梨帐楼。 “呦!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里面请里面请。”老鸨一把抱住成庸的手臂:“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 “你这儿有个歌姬,叫何青青是不是?” 老鸨脸色一讪,又满脸堆笑:“公子,青青正在别的大爷房里呢,要不我给您换一个?” 成庸将银票一亮:“我就要何姑娘,半个时辰。” 何青青算不上是头牌。虽也人美歌甜,但绝值不了这个价钱。老鸨忙把何青青给成庸请了出来。刘天宝一边穿衣,一边骂骂咧咧的下楼,假装不认得成庸,甩手走了。 何青青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满脸泪痕的望着成庸,噗通便跪下了:“公子,公子我求你了,我实在伺候不了公子,求公子放了我吧。” “为什么?”成庸见桌案上有古筝,便随手一拨,清亮的乐音流水般滑出。 “我……”何青青难以启齿,她是勾栏院的里的歌姬,却和客人搞大了肚子,这种话说出去,往后还会有客人点她吗? 成庸轻轻哼一声:“我知道,你有了身孕。” 何青青身子一瘫:“公子怎么知道?” “我是大夫,望闻问切听说过吗?看一眼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成庸抚掌笑道:“我说的对吗?” “是……”何青青嗫嚅道。 “你一个歌姬,有了孩子怎么还不打掉?” “他说过,会给我赎身,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何青青从头上拔下金簪步摇等物搁在成庸面前:“公子,你的一百两我还不起,我就这点值钱的东西,公子别嫌弃。等他给我赎了身,我慢慢还你。” “哦,”成庸看都没看一眼,自顾问道:“我看你那相好的也未必出得起银子,不如我给你赎身,你把孩子打了跟我走。” “不……我男人是官家少爷,他……”何青青话到嘴边,自己也不禁怀疑,成臻说给她赎身,已经说了许久了,赎身不过五百两银子,他堂堂皇商家的二少爷,五百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这么久都没有兑现,难保不是骗了自己。 “他叫卫成臻是吧?”成庸见她大吃一惊的模样便知道元熙没有说错,成庸微微下头:“如果你是在等卫成臻,那我劝你不用等了。卫成臻刚刚犯了杀人罪,已经被官府羁押在牢了。” “什么?!他怎么会?”何青青捂住微微隆起的小腹,眼泪如注。撑天的柱子倒了,她和孩子还有什么指望?她三步并两步的爬到成庸面前:“公子,公子,既然您什么都知道,就请公子给奴家指条活路吧。” “这好办,”成庸从桌上拿了她一根发簪:“卫成臻虽然进了大牢,但他娘若是知道你肚里怀里她的孙儿,一定会替你赎身的。” 成庸一推门,撞上来听床的老鸨儿,老鸨儿陪笑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青青不和你的心意?” 成庸将发簪收进袖,瞥了老鸨儿一眼:“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这位青青姑娘被本公子一个人包了,不许她再接别的客人。等本公子下次来,赏你五百两。” 五百两?老鸨儿自然是乐意的,慈眉善目的给何青青收拾了一间干净屋子,又添置了几件珠宝首饰,等着成庸下次再来。 成庸和元熙离开梨帐楼,不约而同的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神色。 老太太和卫东书还在房里等消息,连足不出户的族老也来凑热闹。 “怎么样?兰大人说什么?”老太太眉毛挤成八字。 元熙低下头,向成庸望了一眼,成庸递上何青青的金簪。老太太诧异的接在手中:“这是什么意思?” 成庸似有难言之隐:“祖母,兰大人不肯见我们,我们就只好去衙门打听,一个狱卒偷着告诉我们,成臻被抓不仅因为他在赌场打架伤人,更有一宗国丧期间嫖……嫖/娼的罪名。” 尤氏猛得抓过成庸的手腕:“不可能,你们在诬陷成臻,你们落井下石!” 卫东书一把将尤氏挒到一旁:“成庸,你继续说。” 成庸舔舔嘴唇:“我和三妹起初也不信,狱卒说有人指认他好几次在梨帐楼过夜,还和一个叫何青青的歌姬相好。我去梨帐楼打听了,才知道那个歌姬已经怀了二弟的孩子。二弟想给她赎身,却没有银子,所以就想靠赌钱发财。” 老太太顿时觉得五雷轰道:“孩子生出来就知道了。” 话音虽低,却把尤氏气的够呛。老太太一勾手叫了菊香:“你给她找间厢房,再挑一个手脚麻利的老婆子跟她一起住,相互也有个照应。” 元嘉丧声歪气:“娘,你看她那个贼眉鼠眼的样儿,保不齐就是敲诈二哥的。” 何青青被元嘉一骂,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扶住腰部冲元嘉嚷道:“我肚子里就是卫成臻的孩子,怎么?是他上了我的榻,如今不想认账了?!那倒省事儿,给我一碗红花,我打了这小杂毛儿,仍回梨帐楼去!” “你!果然是勾栏院出来的,没规没矩,好生放肆!”尤氏伏在老太太身旁:“老太太,这扬州瘦马留不得呀,要是传出去,咱们卫家的脸面还不丢尽了。” “卫家的脸面早就让你儿子丢尽了!”卫东书站起身,望着何青青:“卫成臻的什么时候开始去你们勾栏院的?” “小半年了,他说专门包了我,不许我接别的客。后来我怀上了,他就隔三差五的来我房里睡。”何青青也不管对方问的是什么,只是一股脑儿的前因后果倒出来。 卫东书听了她的话,面子挂不住,拳头攥的噔噔紧,那力道几乎能把人捏碎。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不管如何,都等这丫头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尤氏,她肚子里是你的孙子,你要好生照应。” 尤氏低沉的吭了一声,咬紧牙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你就是本王的软肋 “然后,然后尤姨娘就说,我们自己房里的银子还要应付何种开销,哪里有闲钱给她?”令儿掩口笑道:“我怕是孙少爷出生以后,要用旧衣裳做尿布了。” “旧衣裳才好呢,旧衣裳它软和,小孩儿皮肤嫩,等你生了孩子就懂了。”刘天宝冲令儿扁扁嘴,拿走了她面前那个最大的蜜桔。 阮二冲刘天宝头上拨了一把:“你小子别欺负令儿,说的跟你下过蛋一样。” “还护上了?”王贺掩口冲刘天宝使了个眼色。 门帘一掀,扯得门上风铃叮泠作响。刘天宝忙跳下凳子:“客官您……” 刘天宝正欲跪下,来人却抬抬手:“你们东家呢?” “在里面。王爷稍坐,小的给您叫去。”刘天宝说着,把王贺阮二两个拉进了后堂。 “端王爷,我给您烹一盏恩施玉露吧?是才下来的,还是以处子口唇采得的呢。”令儿莞尔,店里才进的一点儿好茶,连封都没拆,萧容湛来的好时辰。 “你家小姐胃寒的毛病可好了?” 萧容湛这一问,倒把令儿给问乐了,心想这端王爷竟是个实心眼儿。胃寒都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他竟还记得。 “喝了王爷给的姜粉,没几天就好了,再没犯过。”令儿笑着一屈膝:“王爷您等着,我给您烹茶去。” 说话间,元熙已经进了大堂,萧容湛上下一打量,这几个月不见,元熙也有些丰腴,好歹不似前几个月那样骨瘦如柴了。 “臣女参见王爷。”元熙微一屈膝,便被萧容湛搀扶起来:“何必这么多礼呢?” 他这两个多月都未曾露面,想是忙得脚不沾地,人也愈发消瘦了。元熙温然笑道:“王爷今儿怎么得闲了?” “本来是有事的,可又不能不来见你,免得你把我忘了。”萧容湛长吁了一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来你这儿坐坐,也是勉为其难。” 令儿端着小红木茶托儿来给萧容湛奉茶,元熙一伸手拦下,笑道:“王爷来我这儿坐坐,竟是勉为其难?那也好办,喝茶就不必了,免得王爷浪费光阴,要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萧容湛抿着笑意:“哪怕是倾家荡产呢?能见你一面就好。” 令儿撅起嘴,绕过元熙,把茶点放在萧容湛手边,转身嗔怪元熙:“小姐,王爷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若连茶都不上,岂不是怠慢了王爷?” 元熙愕然望着令儿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她震得一时语塞。萧容湛抚掌而笑:“好丫头,卿犹不改,令尔骤谏。” “骤谏我也不改。”元熙嘟囔道。 萧容湛饮了口茶,想起一件事:“本王这一路过来,看见这街上的赌坊都关了,是兰成杰下的命令吗?” 令儿舔舔嘴望向元熙,元熙心中暗笑,那些赌坊开一日,就给兰成杰上一日的贡银,兰成杰爱财如命,哪里舍得下这样的令? 见元熙不说话,萧容湛心里便有了数:“前几日碰见六弟,他跟我说,兰成杰主动请旨禁赌三月。我想,应该是你的主意吧?” “臣女因公谋私,还请王爷见谅。”元熙这一跪,倒萧容湛跪乐了。 “无妨。”萧容湛伏下身,凝望着元熙:“你谋私谋的好,父皇对兰成杰这一奏本大加赞许,还赏了他半年俸禄。兰成杰一高兴,就该把你那二哥给放了吧?” 元熙心里咯噔一声,怯怯望着他:“王爷都知道了?” 萧容湛轻轻哼了一声:“本王在刑部有人,你二哥的案子今日晨起就报上来了。按说大楚律法,杀人者抵命。可你说,你二哥到底该不该死?” “他……”元熙咬住嘴唇。 “他打死赌场伙计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你知道这鸣金坊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吗?”萧容湛饶有兴味的望着元熙,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大哥。” 元熙惶然抬起头,萧容深?!他竟然还经营赌坊? 大楚虽然不禁商贾,但为官做宰的人是绝对不许染指商场的,萧容深身为皇长子,下海经商也就罢了,竟然还经营起下三滥的赌场?而前世,自己对他这一门产业竟一无所知。元熙打了个冷颤,萧容深,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如今朝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不只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我。”萧容湛轻轻抚上元熙的发间:“你卫家打死了皇长子的人,不就是我端郡王在给皇长子找别扭吗?” 元熙低下头,轻叹一声。萧容湛微微一笑:“叹什么气啊?我又没责怪你。” 元熙把头埋得更低了:“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敢连累王爷。”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萧容湛搀起元熙:“熙儿,你为何总是这般见外呢?动不动就下跪,一言不合就是请罪。” “臣女给王爷惹了麻烦……” 萧容湛摇摇头:“不麻烦,皇长子总是想和本王较量一番,可这次,他连眉都不敢皱一皱。你做的好,一针见血,还让他没法翻身。” 元熙茫然望向萧容湛,才知道自己这次在皇子间的两股势力中着实搅起不小的波澜。萧容深经营赌坊被容湛抓住了把柄,他绝不敢跟容湛计较。一旦容湛把他经营赌坊的事情捅出去,他一定会遭到皇帝的责罚,虽达不到发配边疆那么严重,但仅仅为了一个伙计,实在不值当。 萧容湛笑的明媚如春:“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怪你,而是告诉你这其中的关系。你虽然不在朝堂,却也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你若稍有差池,就是各方权势的一场恶斗。本王不怕斗,怕的是被他们戳中软肋。” “端王爷也有软肋?” 元熙实在想不出,萧容湛这般铁面无私的薄情王,还能有什么软肋。萧容湛双手扶住元熙,目光温柔如许:“你就是本王的软肋。” 元熙一惊,便既往后退了两步,被萧容湛一把抓住手腕。他只轻轻一扯,便把元熙箍在自己怀里。他身上透着淡淡一股香气,不是薰的檀香,却是檀木香气,沁人心脾,很是好闻。 “熙儿,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倾慕。”萧容湛突然凑过来,把元熙吓了一跳,萧容湛把她抱得更紧了:“一开始我也担心我是心血来潮,但当我尝试着两个月不去见你,我才发觉我做不到。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只能把自己埋在那些公文堆里,但当我忙完以后,我满眼又是你的影子。” 这些话原本柔情万种,但此刻听来却是苦涩。这样的话,萧容深也曾经说过。 记得那日不属桃花盛开的季节,他便叫人将梨花细细点了粉红,只因那样看来,仍是满眼灼灼。那日他曾对自己许诺,今生今世永不相弃,永生永世携手相依。而他发下那誓言不过才短短五年,就对自己横眉冷目,那时元熙才明白,点红的梨花永远不是桃花,那样的美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熙儿,你怎了?”萧容湛眉心微颦,还在担心元熙是不是病了。 元熙淡然脱开他的手:“王爷的厚爱,臣女实在担当不起,还请王爷见谅。” 萧容湛面上一瞬间撩过幻灭的神情:“你是不是怪我之前对你冷言冷语?” 元熙摇摇头,那些话她从没放在心上。他却急着解释。 “那时我以为你是兰成杰的人,所以我才……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可我不敢动心。”萧容湛缓缓走到元熙面前,在元熙面上轻轻拂过:“直到你把李霖的事情捧出来,我才知道你的心意,你既不是兰成杰的人,我便再无牵绊。” “王爷误会了。”元熙往后缩了缩:“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王爷如何对臣女都是应该的,臣女没有怨言。但王爷错爱,臣女万万不敢接受,臣女父亲不过皇商,臣女性命不过草芥,实在配不起王爷天潢贵胄。方才的话,臣女什么也没听到,还请王爷收回。” 元熙垂下眼睑不去看他,不知为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却是隐隐作痛。 萧容湛有些恍惚,双手扶在元熙肩头:“什么配不起?本王亲自去求父皇封你东林郡主,你如今是有爵有俸,是朝廷在编的命妇,不是什么平民草芥!” 他目光炽热如火,迎着他目光望去,只觉得脸颊一阵灼烧,元熙避开他的目光,从荷包里取出萧容湛用来盛金桂玉姜粉的小玉瓶,塞回萧容湛手里。 手心一冰,却是那只用来表白心迹的小玉瓶。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萧容湛再一抬头,元熙已经转过脸去。 元熙心里亦是酸楚,若前世遇见的是他就好了,何必还有这一遭?回头再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萧容湛已经不再店中了,元熙颓然坐下。 令儿过来扶她:“小姐,您干嘛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王爷对你那么好,亲赐宫装,还替你向皇上求封。就在刚才,王爷还在挂心你胃寒的毛病。小姐,您若总是这样,就算王爷再宽和也会寒心的。” 寒心?若能叫他寒心也好,免得他卷进自己这一世的愁情冷意。 “令儿,叫刘天宝盯着店里,我要回去了。”元熙缓身站起来,心里一阵酸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补药风波 车马刚到巷子口,就见元洁和元月两个在门外翘首相望。令儿叹了口气:“小姐,您想歇着,恐怕有人会不答应呢。” 车轿帘拢随风轻扬,门口一对儿姐妹花的身姿半隐半现。 “三姐!三姐,祖母让我和大姐等着你呢。”元洁跳上马车:“我们等你好久了。” 元熙往车外瞧了一眼,元嘉脸上满是不乐意,元熙也不想多问,便道:“元洁,三姐今天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别啊,三姐,你不知道,今天府里来人了,是衙门里的差役。”元洁无意间嗅到车轿里氤氲着安神香的气味,便笑着去摸那玲珑镂空香球:“三姐,这是什么呀?比大姐绣房里的汉方合香还好闻呢!” “这是前不久皇上赏的帷中衙香,你若喜欢,回头我叫令儿给你送一些。”元熙揉揉眉心,一副疲累状。 元洁听说是皇上赏的,愈发欢喜:“那妹妹先谢谢三姐了。” 元嘉被晾在车驾外,又不愿跟元熙说话,便叫元洁:“四妹,别忘了祖母吩咐的正事。” 元洁哦了一声,又道:“三姐,我差点忘了,祖母要我们……” “差役说什么?”元熙不想听她再啰嗦一遍,索性开门见山。 元洁一愣,忙改口道:“差役是负责看管二哥的,他说二哥在牢里挨了打,那些犯人都欺负他。祖母心疼的不得了,想叫三姐再去求求兰大人,实在不成,三姐不还给端王爷当过差吗?就请三姐去求求端王爷吧。” 元熙怔怔的望着元洁,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几滴泪,竟妆模作样的哭了起来。这话原本是老太太吩咐元嘉说的,元嘉因拉不下脸来求人,就拖元洁来传话,自己则端着大小姐的派头站在一旁。 “大姐,你去看过嫂子了吗?”元熙撩起帘子笑问道。 “嫂子?”元嘉冷笑道:“三妹怕是记错了吧?家中两位哥哥尚未娶亲,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嫂子?” 元熙微微一挑眉:“错不了,何氏怀着二哥的孩子,我看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嫁进咱们家的门了。”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元嘉一提裙摆上了台阶:“只是别忘了祖母的吩咐。”元嘉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元洁见元熙脸色不大痛快,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姐,你没事儿吧?” 元熙叹了一声:“怎么能没事儿呢?四妹,你要的香料晚点就给你送去,三姐今天心口疼,得回去歇着,不跟你多说了。” 元熙说着便把元洁请出了车驾,叫车夫拐道从西角门进府。元嘉也不见人,元熙又不动身,留下元洁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府门口直叹气。 “四姑娘,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元洁一回头,是巧绣扶着俞姨娘正要出门,元洁便又叹了一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俞姨娘性格温婉,对成臻那种从小就盛气凌人的孩子本就不喜欢,再加上成臻的母亲尤氏心狠手黑,因此这桩事儿她一开始就没想过问。 俞姨娘见元洁急的不行,心里又觉得好笑,便用帕子将元洁额间的一点热汗拂去:“元嘉都不急,你急什么?” 元洁素来巴结元嘉,让元嘉心烦的事儿,元洁又岂能不叭儿狗似的跟着上火着急?元洁抿抿蓬乱的鬓发:“我和大姐素来要好,如今二哥出了事儿,我没什么能耐,跟着跑腿出主意也是好的。” 俞姨娘同巧绣对视一眼:“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个个儿有本事,我们是不成了。老了,连脑力也跟不上。” 巧绣笑道:“姨娘,再不走集市就要散了。” 俞姨娘点头应了,同巧绣往外走,巧绣瞥了元洁一眼,低声讽笑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元洁见俞姨娘也要走,忙上前拦住:“姨娘,我年纪小,见识也浅薄,还请姨娘帮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帮到二哥呢?” 巧绣冷了脸,要说这四小姐真真是没眼力见儿。尤氏毒害成庸的事儿还恍如昨日,她也不想想,俞姨娘怎会给尤氏出主意救儿子? 元洁根本意识不到俞姨娘脸上的不快,只是盯着俞姨娘讨主意。俞姨娘被她追得太急,也不好不答话:“姨娘没见识,只有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四小姐冰雪聪明,自己想想吧。” 元洁还不至于太傻,脑袋里转了两个弯儿就想明白了,欢喜道:“姨娘是说给衙役们送银子,让他们照顾二哥?我懂了,多谢姨娘。” 元洁欢天喜地的给元嘉谄媚去了,巧绣望着她的背影,冷道:“四小姐这个头脑可真不像咱们府里的种,其他小姐都聪慧过人,偏偏她看不懂眼色。” 俞姨娘只微微一笑,不加评论。 巧绣继续嘀咕道:“尤氏作恶多端,而今三小姐出手治她,她怎敢指望三小姐替她救人呢?我看二少爷这次必死无疑。” 空气中漂浮着轻盈的柳絮,俞姨娘用帕子略掩口鼻:“尤氏为了陷害成庸,竟连迷魂药都敢用,还是个当长辈的。这次是她合该作死,我们也不必做什么,把水搅浑便好。” 巧绣往俞姨娘身上一靠,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姨娘,我已经打听过了,今日集上有列国来的商队,带了许多上好的药材来。姨娘要买什么,尽可以随便挑。” 俞姨娘在巧绣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药材?” 巧绣一扬下颚,有点得意:“我看见姨娘从昨日就开始列药单,什么黄芩白术,什么寄生杜仲什么党参当归,还有红枣阿胶。我偷偷记得滚瓜烂熟,就是为了今天跟姨娘出来呢!可是姨娘,没来由的,吃这些补药做什么?” 俞姨娘唇角微微一挑:“当然是买来送给咱们未来的二少奶奶了。你没瞧见那个歌姬进府时,尤氏的脸色有多难看。” 巧绣颠颠腰间的钱袋,心里有点不舍:“要说那个歌姬也真是命好,怎么说怀上就怀上了,她这孩子一生,可就成了咱们卫家头一个孙少爷了。这可倒好,咱们还得掏腰包去讨好她。”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俞姨娘伸手在巧绣腰间的钱袋上捏了一把,冷笑道:“什么孙少爷,我看尤氏巴不得这孩子生不下来呢!尤氏这种人,连死人的钱都敢克扣,更何况何青青这般无依无靠呢?何氏有孕在身,吃不饱穿不暖,再没点儿补药,那身子能着拿过碗筷汤匙推倒何青青面前。 何青青才喝了几口,眼泪便下来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一个劲儿的道谢。 俞姨娘早就瞥见桌上那吃剩的干馍馍和剩粥,都是清汤寡水没有咸淡,心里一时也有点同情。要说这尤氏实在太过心狠,连自己未出世的孙儿也要下手。 “快别担心了,我给你带的补药够你吃上一个月的,等下个月我再给你送来。”俞姨娘温然把汤盆往前推了推:“快喝吧。” 何青青噗通一声跪下了:“这位夫人,我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我看着您面善,是个好人。求您帮帮我,求您了!” 俞姨娘被她一哭,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忙把她搀了起来:“你说,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 “帮我离开这儿吧,这日子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孩子我也不要了,您帮我跟她们说说,让我回花楼里去吧。”何青青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一开始就不该同意赎身,这卫府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下三滥的歌姬。 “说什么傻话呢,这孩子好好在你肚子里,这个月份孩子都会动了,你忍心说不要就不要了?”俞姨娘蔼然望着何青青:“你好好住着,我会常来看你,你得答应我,再别动那种念头了。” “不,夫人我求求你,我只求你帮我找一碗红花。花楼里的女人有了孩子都是这样做的。这个是非之地我实在受不了了。”何青青撩起衣袖,本来白皙的手臂上竟满是掐痕和针眼儿。俞姨娘惊惶的站起身,何青青哭道:“夫人,您若是不救救我,我怕是活不到孩子出生之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何氏小产 入夜时分,何青青歪坐在床榻上,四个月的身子还没显怀,孕期不适的感觉却十分明显。加上这几日尤氏派来的冯妈妈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便过的更加艰难了。 二少爷出事才两天,感觉就像是两季春秋,在外面常听人说高门大户里的日子锦衣玉食,谁成想,进来以后才知道,还不如住在花楼里,虽说是千人踩万人骑,到底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冯妈妈将干馍馍和炒咸菜丝等物收拾妥当,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念叨:“不愧是花楼里的贱妇,拿不动针,捻不住线,勾搭人倒是一等一,这么快就学会偷嘴吃了?” 俞姨娘送来的鸡汤,何青青只喝上了几口,连肉也没能吃上一块就被冯妈妈发现了。冯妈妈面善心恶,再加上有尤氏的吩咐,更是肆无忌惮,从俞姨娘离开到现在,只许何青青喝了一杯凉水,其他的便不许再碰了。 许是喝了凉水的缘故,何青青从傍晚开始就一直觉得小腹隐隐作痛,原想着忍忍就能过去,谁知道愈发严重起来。 冯妈妈的一双薄唇上下翻飞,连喘气的时间都极少,何青青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左扭右拧的忍痛。不知挨了多久,何青青眼前一黑,从床边栽了下去。冯妈妈一惊,再看那榻上,凝着一摊殷红血迹。 冯妈妈这才晓得她不是装的,忙叫了人来,手忙脚乱的把她往榻上抬,又吩咐人去请尤氏。偏巧尤氏还在老太太房里侍候着,消息一到,连老太太也知道了。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呢?难不成谁还叫她去做粗活吗?”老太太急着穿衣裳,也没给尤氏好脸色。 尤氏没回话,跟着老太太一起往偏厢房去。厢房里何青青身下的血止也止不住,冯妈妈束手无策的站在院子里,见老太太进来,赶忙去搀。 老太太甩开她的手:“请大夫没有?” 冯妈妈向尤氏望了一眼,低下头道:“老太太,不能请大夫呀,何姑娘是花楼里出来的,若被人给认出来,不是丢了咱们卫家的颜面吗?” 老太太冷下脸,呵斥道:“混账话,难不成你会看病?你在看谁的脸色行事?还要我再多吩咐吗?” 尤氏使了个眼色,冯妈妈这才打发人去请大夫,老太太转身吩咐道:“去请张神医。” 进了门,老太太才觉察这房里的阴冷,不禁皱皱眉。再看榻上的何青青,此刻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脸一身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满脸湿发。老太太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再略把一把脉,心里一阵旋风,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尤氏!我不是要你看好她吗?我还没死呢,你就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老太太骂完尤氏,又安慰何青青:“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 何青青疼的只流眼泪,可怜兮兮的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求你放我走吧,我……”何青青抬眼望见进门的冯妈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冯妈妈一躬身:“回老太太话,张神医到了。” 张神医一搭脉,眉头便拧做一个川字,将在场的人望了一圈儿,也没开口。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神医来家里出诊那么多次,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老太太道:“神医,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尤氏也道:“张神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照实说吧。” 张神医揉揉鼻子:“回老太太的话,这位姑娘服用了这么多的红花,那孩子是绝对保不住了。” “红花?”老太太身子一颤,几乎要窒息过去。 张神医觉出异样,高门大户里的长短最好不要多听,张神医便道了声告辞,跟着菊香领出诊银子去了。 “怎么会有红花?” 再怎么说,何青青肚子里也是卫家的一条命脉,才进府两天就没了,老太太心疼得刀割肉一般。 尤氏也蹙起眉,冲冯妈妈喝了一声:“我打死你这不能护主的刁奴,我不是吩咐过你么?何氏怀着二少爷的孩儿,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她吗?怎么照顾成这样?” 冯妈妈怯生生的向尤氏看了一眼,又见老太太脸色铁青,慌忙跪下:“老太太息怒,姨娘息怒。奴婢不敢撒谎,自打何姑娘来府里,奴婢一直是小心伺候的,您可不能冤枉了奴婢啊!” 何青青已经疼得晕厥过去,这会儿冯妈妈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没人对证。尤氏向老太太望了一眼,又道:“既然伺候的仔细,我问你,红花是哪儿来的!?” 冯妈妈连连磕了两个头:“姨娘,我便是再傻,也知道那红花是伤胎的厉药,怎么敢给何姑娘用啊?” “不是你下的还能是谁!?”老太太骂完,无意间瞥见柜子上放的那只汤盆:“那是什么?” 冯妈妈道:“那是正午俞姨娘送来的乌雉鸡汤,不光是这个,俞姨娘还送了许多补品过来。” “拿来我瞧瞧。”尤氏一伸手,冯妈妈忙起身把那凉透了的汤盆端了过来。 汤虽冷了,肉香却不减,尤氏抿着嘴,用筷子在盆里上下翻了翻,挑出一根殷红花瓣:“这是什么?” 老太太也顾不得许多,拿在口中嚼了嚼,失声道:“红花?” 尤氏猛地将筷子摔在冯妈妈身上:“这汤何氏喝过没有?” “喝了,喝了一碗,”冯妈妈垂下头:“起初奴婢多心,怕别人送来的东西不干净,不许何姑娘再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尤氏颓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抹起眼泪:“老太太,您可要给儿媳做主啊,成臻还在牢里,可他们连成臻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啊。” 老太太摇摇头,俞氏从来与世无争,又怎么会送加了红花的汤给何青青呢?可尤氏还在哭闹不止,老太太没办法,也只能把俞氏叫来询问。 俞姨娘已经睡下,巧绣听了何青青小产的消息,没命的把俞姨娘摇醒。两个人披着头发,只穿了衣裳匆匆赶来。尤氏见俞姨娘来了,哭的更加可怜。卫东书也是合衣起身,匆匆赶来,见尤氏坐在地上,卫东书忙把尤氏搀扶起来,尤氏半蜷在卫东书怀里,委屈涟涟。 “俞氏,你这孩子素来稳重,怎么会送这样的东西给何氏呢?”老太太示意冯妈妈把汤盆端到俞姨娘面前。 俞姨娘一低头就看见汤里漂浮着丝丝红潋潋的花瓣,不禁心头一紧:“这,老太太,这里面怎么会有红花呢?” “怎么会?你说怎么会?汤是你送来的,你还要问谁?”尤氏恶狠狠的盯着俞氏。 俞氏肃然跪下:“;老太太,老爷,媳妇是给何姑娘送了汤,但只是一碗普通的乌雉鸡汤,根本没放什么红花,定是有人借机冤枉媳妇。” 尤氏知道老太太本就不愿怀疑俞氏,忙上前揪住俞姨娘:“你还敢说!何氏若非喝了你的汤,怎么会小产?你是看我的成臻在牢里,马上问斩了,你怕何氏生个男孩跟大少爷争家产,你就对孩子下毒手!你这女人平日里装柔弱,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啊!” 俞姨娘满腹委屈,也落下泪来:“老太太,老爷,我冤枉啊!我是看何姑娘可怜,这才给她送了吃的和补药。您不知道,何姑娘这几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除了挨打就是挨骂,冯婆子只给她吃些稀粥干馍,到底是谁在虐待何姑娘,到底谁会害何姑娘,您只要看看何姑娘的手腕,就能一目了然!” 尤氏心里咯噔一声,同冯妈妈对视一眼。老太太怒不可支,抓起何青青的袖管儿一撸,红艳艳的一片。 冯妈妈跪倒在地:“俞姨娘,我虽然是个下人,但也在府里这么多年了。这几日伺候何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这样诬陷我啊!” 何青青两条手臂通红一片,尽是刮痧的痕迹,什么掐痕针眼儿全都看不清楚,老太太一时也没了主意。 冯妈妈对尤氏哭道:“姨娘,何姑娘自从喝了那汤,就浑身不自在。奴婢以为她气血不畅,就给她刮痧,可一点儿作用也不起,直到入夜时分见了红,奴婢才明白过来,可已经晚了。老奴看护不利,姨娘要怪就怪我吧!” 尤氏瞧瞧给身旁的莲意使了个眼色,莲意也上前跪下:“老太太,老爷,奴婢有下情回禀。” 卫东书眉头紧锁:“你又有什么下情?” 莲意向俞姨娘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说道:“今天正午,尤姨娘叫奴婢给何姑娘送衣料,奴婢过来时,见何姑娘正跟人在屋里说话,奴婢就没敢进去。谁知道奴婢竟然听见……” 莲意故意顿了顿,卫东书急道:“听见什么?” “奴婢听见何姑娘问俞姨娘,这汤怎么有股怪味儿。”莲意往前蹭了两步:“奴婢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已经是何姑娘一定是喝了掺杂红花的鸡汤,才会觉得味道怪。” 巧绣红了眼,上前撕打莲意:“我打死你这满嘴胡沁的小蹄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般信口雌黄,就不怕遭报应吗?!” “住手!”卫东书喝道:“把俞氏带回香含轩,未经我的许可,谁也不许见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追查真凶 “慢着!” 众人皆是一愣,成庸已推开两个婆子,将母亲拥在自己怀中。不等两个婆子再去拉扯,元熙已进了门,径自抢过冯妈妈手中的筷子。 一双鸡翅木筷子在油渍凝滞的汤盆里搅了搅,挑起一筷子红花瓣儿,红的如火,十分耀眼。元熙唇角微微一勾,调笑道:“破案了。” 尤氏对元熙敌意难消,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格外的不自在:“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案早就破了,三小姐再说,未免有马后炮之嫌吧?” 元熙摇摇头,将筷子尖儿的红花在尤氏眼前晃了一圈儿,冷笑道:“姨娘,管它马前还是马后,能打响就成了,你说是不是?” 尤氏知道这会儿跟元熙在这儿斗嘴极不合适,当务之急就是把俞氏陷害何青青小产的事儿盖棺定论。 尤氏往老太太怀里一扑:“老太太是知道的,我只有成臻一个儿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孙儿,偏就这样没了。那孩儿好歹也是咱们卫家的香火,老太太,您可得给媳妇做主啊!我实在不敢和这样的毒妇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你说谁毒妇!”成庸见母亲被尤氏辱骂,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刚说一句,便被卫东书厉声喝退了。 有成庸这一吼,尤氏哭的更凶了。她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老太太怎么呵哄也哄不好,只能巴巴儿的望向卫东书。卫东书摆摆手:“把俞氏先带下去。” “慢,”元熙伸手一拦,又把那筷子红花伸到卫东书眼前去了:“爹,您看这红花有什么不对?” 卫东书是生意人,自是看不出这红花的异样。冯妈妈向尤氏望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元熙笑道:“爹,这还看不出吗?这红花根本就没有煮过的痕迹。” 卫东书一皱眉。元熙将筷子伸到冯妈妈眼前,正色道:“药房里拿来的都是风干红花,热水泡过,花瓣舒展。温水或冷水泡过的就大不相同,一片花瓣有可能一半泡开,一半泡不开。这点,连茶房里煮贡菊水的丫头都知道。” 老太太略一琢么,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温水沏花茶沏不开,这情形倒是常见。 元熙见老太太认同自己的观点,便道:“若红花是俞姨娘加在汤里的,一定是煮熟的,又岂能是现在这样,黏黏答答伸展不开?” 元熙一转头对尤氏肃然道:“所以,尤姨娘,杀害你孙儿的另有其人。” 卫东就不大相信,一听元熙所说,连声说了几个是,叫人把俞姨娘放开。俞氏缩在成庸身旁,委屈的泪水涟涟。 俞氏的危机算是解了,老太太心里却越发不舒服了,指着冯妈妈:“你说,是谁指使你往汤里放红花?” 冯妈妈通的一声跪下地上:“老太太,我可冤枉死了,这红花根本不是我放的,又何来的指使呢?” 尤氏也道:“是啊老太太,冯妈妈是我房里的人,这何氏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孙儿,虎毒不食子,您不会连我也怀疑吧?” 老太太伸手把尤氏拉了起来:“我不是怀疑你,我是不放心她!” 冯妈妈灵光乍现,猛然叫道:“老太太,您不能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啊,俞姨娘方才还说我虐待何姑娘,但您也瞧见了,我不过是给何姑娘刮痧而已。他们这是存心冤枉我,万一她们就是把汤放凉了再加红花,也未可知。这般,不仅陷害了老奴,还给她们自己脱了罪,您可要明察啊!” 卫东书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反感,这潭深水何时才能澄清? 元熙冷笑一声:“冯婆子,你口中的这个‘她们’,可是连我也包含进去了?” 冯妈妈下意识的想回答一个是,但又见尤氏悄然给她摇了摇头,便缩着没说话。 元熙厉色道:“你竟敢诬陷本郡主?” 冯妈妈周身一颤,心里一阵狂跳,诬陷姨娘事小,而郡主的朝廷的命妇,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尤氏忙把话接过来:“元熙啊,你也别太多心,你这几日为你二哥奔走,姨娘也都看在眼里。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啊。我知道你素来和这毒妇亲近,但这个时候,你可得恩怨分明。” 尤氏一番话仍死咬着俞姨娘是毒妇不放,又说元熙和毒妇亲近。俗话说及墨者黑,这摆明了是在说元熙是非不分吗? 元熙舔舔嘴唇:“姨娘是在教训我吗?” 若在从前,老太太不说,卫东书也也教训元熙两句,但如今元熙已经封了东林郡主,实在没理由让一个姨娘在元熙面前充什么长辈权威的角色。卫东书吁了口气,也没说话。 尤氏见卫东书这次没帮自己,只能就坡下驴,陪笑道:“三姑娘,姨娘岂又那个意思,姨娘是担心你一时关心不到,上了那毒妇的当。” 元熙哼了一声:“既然姨娘也说要事事关心,那我到想问问,如今何姑娘还昏迷不醒,就这么急着禁俞姨娘的足,这又是为什么?” 卫东书叹了口气:“熙儿,这事本就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问的,现在夜深了,你快回去歇着,明天还得去店里呢。” 元熙向成庸望了一眼,决然道:“爹,事关俞姨娘的清白,这次我还非要过问不可了。何姑娘还没醒,等她醒了,我倒要问一问,冯妈妈自诩体贴照顾,难道何姑娘饿了一天的肚子,就喝了俞姨娘的一碗汤吗?” 冯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尿了裤子。元熙见她胸口一起一伏十分明显,便冷笑道:“冯婆子,你若是害怕了,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冯妈妈决绝的摇摇头,否认了。 元熙一伸手对成庸道:“大哥,把针包拿来。” 成庸从袖管中取出一个锦包,打开是一卷儿银针,元熙捻起一根在蜡烛上略撩撩,刺破何青青的一根手指,放了几滴血。尤氏再不懂艺术,也明白十指连心,放血清淤的道理。也怕何青青这会儿醒来,事情会有所反转。 尤氏抹抹眼角:“老爷,老太太,三姑娘还是个孩子,您二位不能任由她这样胡闹啊。我看定是那毒妇给三姑娘试了什么妖法,三姑娘才会这么铁了心的听她摆布!” 成庸冷道:“尤姨娘,你是怕何姑娘醒来,跟你当庭对峙吧?!” “成庸!住口。”卫东书背着手看元熙扎针。刺过第三根手指的时候,何青青吭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她一醒来就伸手去摸小腹,可什么也没有摸到。张神医留下的一剂药把孩子彻底流了个干净,何青青心里一阵抽痛,嘤嘤哭了起来。 尤氏忽然上前把何青青抱住,陪着哭了。何青青刚失了孩子,一听见有人哭,自己更加忍不住心酸,哭得脸红耳赤。 老太太伸手去拉尤氏:“罢了罢了,你且让她好生歇着吧,小月子里再哭坏了眼睛,就更不好了。” 尤氏实在没了拖延之法,总不能抱着何青青哭上几个时辰吧?便只好松开手,站到老太太身旁去了。 元熙替何青青抹了眼泪,温声道:“大夫说你是吃的太少,身体不堪重负,才会小产。我听冯妈妈说你这一日都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鸡汤。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得吃东西啊!” 尤氏刚要说话,被卫东书一抬手给止住了。 何青青见元熙温和,一把将她扯住:“你救救我,救救我,让我回花楼里去吧!” 元熙拍拍她的肩头:“我的朝廷亲命的东林郡主,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做主。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她!她不许我吃,她这两日对我又打又骂,你看!”何青青撸起袖管,却只看到刮痧的痕迹。 冯妈妈道:“何姑娘,我知道你的穷苦人家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可你也不能乱说啊,那叫刮痧,是有点疼,可对身子好啊!” 何青青哑口无言,元熙咬咬牙,这个冯婆子扯谎的本事简直一流。元熙厉声道:“冯婆子,我不管你刮痧不刮痧,我只问你,为何不给何姑娘吃饭?” 尤氏哑口失笑:“三姑娘,何姑娘自己也说了,冯妈妈不许她吃东西。既如此,她小产就一定是喝了这鸡汤的缘故。说到底,还是俞氏这个毒妇在作怪!” 元熙蹙起眉,望着何青青:“难道她连口水也不许你喝?” “许是许,可只有凉的,每日也只有那么一碗水,喝了就没了。”何青青死气沉沉,没了孩子,她好像丢了半条性命。 “听见了吗?何姑娘说,冯婆子给她喝了一碗凉水。”元熙站到冯妈妈面前:“你不是说你照顾何姑娘事无巨细吗?你明知道何姑娘怀了二哥的孩子,不能着凉,你还给她喝凉水?” 尤氏狡辩道:“三姑娘,如今是追查放红花的真凶,你总揪着冯妈妈,难道是想转移矛盾吗?” 元熙厉色望向尤氏,一边问何青青:“何姑娘,你大声告诉祖母和父亲,你喝的那碗水是什么味道的。” 孕妇口重,水里味道又淡,何青青哪里喝的出来,便摇摇头:“只记得是淡黄色的。” 元熙冲老太太一拱手:“祖母,真相大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强吻 藏红花泡水恰好是浅黄色! “冯婆子,你给何姑娘喝的那碗凉水才是真凶,然后你又在俞姨娘送的鸡汤里加入红花,造成俞姨娘害人的假象,我没有说错吧?”元熙虽是对冯妈妈说话,目光却凌厉的逼视着身边的尤氏。 成庸见真相大白,便上前跪下:“祖母,父亲,这等刁奴不能轻饶,一定要查出她幕后真凶,不能让我娘蒙受不白之冤啊!” 冯妈妈见势不好,手脚都冷了。一下子就是两位主子齐齐发难,她一个下人哪里扛得住?冯妈妈向尤氏望了一眼,看尤氏也没有救自己的意思,索性磕了个头,把所有的罪行一肩担下。 尤氏被元熙死死盯住,从她略显犹疑的目光便可看出她此刻内心的挣扎,真是后悔,为什么不直接下点儿毒药把这姓何的贱妇毒死?冯婆子虽比不上赵妈妈值得倚重,到底也是跟了她这么多年,就这样自断一臂,她实在不甘心。 元熙见尤氏不说话,便做出一副悲愤的神色:“祖母,这样的刁奴饶不得,今天她敢在我们卫家门里使阴招,明天就敢杀人放火。”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卫东书:“这卫府你当家,你说怎么办?” 卫东书略一颔首:“把冯婆子打二十棍,再撵出去。” 天明时分,何青青住的厢房门口多了一片血迹和两道白印儿,冯妈妈是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府去的。 何青青没了孩子,也就没有在卫府住下去的理由,老太太原说叫她出了月子再离开,但尤氏不知同她说了什么,第二日何青青就收拾包裹离开了卫家。 何青青离开后原打算再回花楼里当姑娘,但尤氏对她恨之入骨,威逼梨帐楼的老鸨儿,死活不许何青青再回去。在何青青失去孩子的第三日清晨,人们在护城河边上发现一具漂浮的尸首,正是何青青。 成庸坐在熹茵堂的大堂里,心里也不好过,虽说何青青是死在尤氏的手中,但他也难免心酸愧悔,若非他把何青青带回卫家,何青青未必就会死。 元熙照旧噼里啪啦的算账,但何青青的死在元熙心里着实漾起一阵波澜。老太太和父亲好几次叫她去兰家打听成臻的消息,她都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其实,杀死何青青的真凶并非尤氏,也不是她卫元熙,而是欲望。卫家的高墙深院,锁着层出不穷却又不可告人的欲望,如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元熙要做的,不是像成庸那样叹息人性扭曲,而是在这场战争里赢得胜利。 “掌柜的,典当!”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青玉小瓶被拍在柜台上。 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 元熙满眼无奈:“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萧容湛脸上尽是轻松自在的笑意:“你这店门口也没挂个‘郡王勿入’的牌子,本王为何不能来?” 郡王勿入?呵呵,如果挂上这样一块牌子,别说郡王,恐怕连老百姓都不敢来了。 萧容湛一回头,成庸还不明就里,元熙低声道:“大哥,这是端郡王。” 成庸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伤感,什么后悔全都抛到脑后了,惶然跪倒:“草民卫成庸叩见端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庸这一串动作似被火烫了一般,反倒把萧容湛吓了一跳。萧容湛眉心略蹙:“起来吧,别一惊一乍的。” 萧容湛绕过成庸,拿起他手边的那卷书籍:“看什么呢?” 当他看见手里是一卷《巫阳古书》时,不由得神情一滞。前几年官府为了禁这本书,还闹出了人命,没想到在市井还能看见它,萧容湛便坐下翻了两页。 成庸脸色都白了,自己将来还要入科举,还要登堂入室,端郡王若是因这一本书对自己大跌眼镜,自己岂不前途渺茫?成庸连磕了几个头:“王爷赎罪,草民只是偶然得了这一本,随便翻看……” 萧容湛合了书:“这里面专讲招魂技法,你信这个?” 成庸摇摇头:“学生不信,学生以为,杂书禁书可以看,但不可轻信,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鬼神,应当敬而远之。” “你先居何职?”萧容湛将书随便一扔。 “学生还未参加科考,故而无官无衔。”成庸见萧容湛没再追究自己偷看禁书的事儿,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 “这么说,你如果参加科举,就能有官有衔咯?”萧容湛饶有兴味的望着成庸,这个白面书生口气倒是不小。 全国学子众多,科举又经乡试会试层层选拔,简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后录取的也不过是百十号人,谁能保证自己忝列其中呢? 成庸却点点头:“学生或可保证。” 萧容湛笑道:“你父亲如今是内府皇商,你不想将来接替他的位置吗?” 成庸摇摇头:“那是三妹的事,学生从未想过。” 这一句话倒叫萧容湛愣住了,卫家富可敌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儿。成庸身为卫府长子,可谓是站在财富中心,他面对这天大的诱惑却能毫不动心,这一点实在难得。 “就这么想登堂入室吗?” 成庸微一抿嘴:“登堂入室报效君王是每个学子的愿望,学生也不例外。” 萧容湛面色和善起来:“既然这样,本王倒有件差事要你去办,你可愿意?” 元熙一惊,成庸这样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萧容湛能让他干什么呢? 成庸一拱手:“学生肝脑涂地,愿听王爷吩咐。” “从明日开始,你到我府上去,前几日高相国的长孙把本王的书斋翻乱了,经史子集拾掇起来实在麻烦,就劳你去给本王收拾收拾。” 萧容湛口中虽说是收拾书房,其实便是要成庸去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在京的人都知道,能跟皇家御用书库相提并论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皇三子的韵源楼,在一个就是端郡王府的书斋了。 这样一说,萧容湛岂非堂而皇之的给成庸开后门? 成庸心中一喜,忙磕头谢了恩。萧容湛将桌上那本《巫阳古书》扔到成庸怀里:“你先回家去,本王还有话和你妹妹讲。” 成庸欢天喜地的奔回卫府,连声嘱咐都忘了跟元熙说。 萧容湛笑道:“你这大哥还真是个实在人。” 元熙微微一垂眼睑,也缓身跪下,给萧容湛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王爷对大哥的恩典,臣女代全家谢恩。” 萧容湛躬身蹲在元熙身前:“都说了不必跟本王客套。” 元熙抿嘴一笑,温温吞吞的回答道:“王爷厚恩,臣女该谢还是要谢的。” 萧容湛扶住元熙的肩头:“快起来吧,你再跪下去,本王的腿都要蹲麻了。” 萧容湛将元熙扶起来,温然望着元熙:“每次来都说要典当东西,可回回都没当成,这次一定要当。” 萧容湛身上透着那股谈谈的檀香气味很是好闻。 元熙温然道:“王爷想当什么?” “当一件……本王最珍贵的东西,而且,这次要的是死当,再也不打算赎回了。” 元熙莫名,难道是方才的那只玉瓶?便问道:“那是?” “本王的心。”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元熙一窒,他已吻上自己的唇,温热绵软。元熙身子一软,却被他一双手臂紧紧箍在怀里, 起先还似流水划过,接着便愈发热烈,如火焚身。元熙挣扎不开,他将元熙紧紧贴在他身上,男人的身子真烫,如全身浸在温汤中,袅袅蒸气,熏得人眼花缭乱。 元熙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虚脱了,萧容湛一离开她的嘴唇,她便大口喘息。 “殿下,别这样……” 元熙虽然这样说着,但又怕他真的放开自己,她的一双腿都要瘫痪了,全身都没有力气,如果萧容湛放开手,她一定会如泥一般瘫在地上。 “元熙,元熙……”他呢喃着,再次吻上元熙的唇。 这一次他开始啃咬,如一只小兽,他伸手板住了元熙的颈子,使她动弹不得。心跳的好厉害,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元熙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他亲吻,啃咬。 元熙已然听不见声音,耳边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和一阵隆隆的轰鸣。满眼雪白,满眼梨花,漫天漫地的梨花渐渐染红,红的如火,十分耀眼。 染红的梨花终究不是桃花,这样的美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元熙闭上眼睛,眼睛滑落两行泪。萧容湛尚未察觉,只是扬起下颚将泪痕一点点吻干。 他终于给予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却仍紧紧把她箍在怀里。见元熙欲言又止,他伏在元熙耳畔,低声道:“不管你拒绝多少次,我都不会放手的。” 元熙摇摇头:“我是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萧容湛略一点头,元熙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哽咽了:“如果殿下爱的人喜欢桃花,但那个季节里只有梨花,殿下会不会,费心把所有的梨花点红?” “不会。”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本王会寻遍天涯海角,给她找到真正的桃花。” 元熙身子一颤,他已吻上耳垂,柔软的鼻息在耳畔一冷一热。他说,我永远不会用假象迷惑我爱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渣男毒计 初春少见得刮这么大的风,好似要把京城的一切都卷走一般。白日里飞沙走石,到了晚上,阴风呼号如狼群压境。遇上这样的鬼天气,京城里的老百姓也都很少上街,乞讨的叫花子也都到城隍庙避难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竟在这个时候,把囚禁在死牢的卫成臻劫走了。 秦顺蹑手蹑脚地撩起帷幔,轻声回禀道:“回二位爷的话,京都防御使回禀,说是已经彻底盘查过这两天当值的守卫,都说城门没有异样,您说,会不会他们压根儿就没出京都啊?” 听了他的话,容润思量了片刻,摇摇头:“二哥,已经一天一夜了,看来他们没打算把卫成臻送出城。” 秦顺踌躇一阵,比了个“一”字,试探道:“二爷,劫走卫成臻的人,会不会是他?” “你怀疑皇长子?”容湛眉梢微微一挑,眉宇间多了几丝狐疑的味道。 “奴才怀疑的正是大爷,”秦顺向窗外张望一阵,死死关闭了格子窗,方才回道:“二爷,容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卫姑娘上次设计卫成臻,杀的是大爷的人,以大爷的人品,能善罢甘休吗?” 见容湛不说话,秦顺又袖筒中取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根变形的箭头。 容润接了那箭头,垂眼一瞥:“这是精钢打造的箭头,和大哥府上用的一样。” 秦顺饶有深意的点点头:“奴才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容湛压抑住自己有些激愤的声调,想来又有几分可笑,头脑简单的卫成臻,如今也能如萧容深的眼了。 秦顺搔搔鬓角:“二爷,我叫人到大爷府上打听,听说兰成杰这几日去过。他们相谈甚欢,估计是谈卫成臻的事。连着两日,大爷府里安静的很,没听说有人受刑。奴才还在大爷府外设下眼线,也没见异样。依奴才看,大爷抓走卫成臻,八成也不是要处置他。” 容润越听心里越慌乱,像是无端刮起一阵飓风:“你是说,萧容深想利用他?” “大概是这样。” “用他?”容湛心里一阵盘旋,转念便明白了萧容深的算盘。这一招棋下的很毒,而且正中软肋。容湛冷笑道:“怕是盯上了元熙。他这样做是想借卫成臻的身份,向元熙下手。咱们要分心护住元熙,就会对他疏于防备,自乱阵脚。” 容润双目一瞪,立时将紫檀架子上一柄银白八宝龙泉剑握在手中,向秦顺吩咐道:“备马,去大爷府。” 秦福一阵诧异,慌忙抓起平银蹀躞披风跟了上去:“六爷,您去那儿干什么?” “去问萧容深要人。”容润面上渐渐变得如同宝剑一般寒光凛凛。 “六弟,六弟……”容湛连连叫了他几声他都不应,容湛一把拉住他:“你着什么急?你如何证明姓卫的就在萧容深府上?” 容润一怔,握着宝剑的手渐渐松了,夜里寒噤噤的冷风猝不及防钻进衣襟,周身感知到无尽的寒意。 “二爷!二爷!有消息了,是个大消息!”一个满面大汗的家伙从府门跑进来,他的鬓发蓬松,像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福寿,你这小子,进府这么久还不懂规矩,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秦顺见他疯疯癫癫的,便忍不住斥责他几句。 容湛一摆手拦住了,指着福寿道:“你听到了什么?” 福寿喘息不已,向容湛磕了头,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二爷,奴才亲眼所见,就在两个时辰以前,大爷府上的人悄悄给兰成杰送了信,信里的内容大致是要兰成杰把卫成臻的案底消了。奴才偷了那封信,一路小跑回来的。” “信呢?”秦顺一伸手,福寿就从怀里掏出一封揉的有点褶皱的信封。秦顺乐了:“二爷,有了这封信,一切就好办了。咱们至少定他一个枉法之罪。” 容湛修长的手指攥的发白,脸色愈发难看:“秦顺,点齐府兵,包围萧容深府邸。” 秦顺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二爷,您不是在说笑吧?您是端郡王,他是皇长子。天底下,哪有一个皇子的府兵去包围另一个皇子府邸的道理啊?更何况,这事儿不宜闹大,万一皇上知道了,您可是理亏的。” “天底下也没有一个皇子徇私枉法的道理啊。”容湛低声喝道:“快去,若是迟了唯你是问。”秦顺不敢再多问,慌忙跑去张罗。 容湛瞥了秦顺一眼,从腰间解下一方端王令牌递给秦顺:“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先斩后奏,出了什么事,二爷替你兜着。” 秦顺应了一声,将令牌踹进怀中便要走,却被容湛一把抓住:“千万不能让卫成臻逃了,爷的意思,你懂吗?” 入夜的皇长子府邸前除了打更站岗的守卫之外,便只有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红灯笼。秦顺带府兵到时,守卫登时拔刀相向,但毕竟寡不敌众,只一盏茶的时辰,皇长子府已经被端王府的府兵牢牢禁锢。 半个时辰后,萧容润姗姗来迟,拨马立在府邸门前,一扬马鞭指着那紧紧关闭的朱红大门:“开门!” 皇长子府门的守卫顷刻间都变成了石灰蜡像,都立着不动,似要和容润杠上一杠。任秦顺如何责骂,几个守卫都像没听见一般。 秦顺见态势尴尬的很,仓郎朗抽出宝剑,架在守卫长的脖子上:“你到是开不开门?!” 话音未落,只听得吱嘎一声,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萧容深穿戴堂皇,立在门口:“这是谁啊,敢在这个地方撒野?” 秦顺一见萧容深出来,便把剑收回剑鞘,望向容润。 萧容深见到容润,便极为傲慢的背过手:“六弟?”他傲然环视了端王府的府兵,冷笑几声道:“还带了这么多的兵,六弟,你唱的这是哪一出儿啊?” 容润见他无礼的模样也不多加计较,只是上下将他打量一番道:“大哥,兄弟来做什么,恐怕你最清楚。” 容深嗤笑道:“难不成,六弟府中丢了什么宝贝,来这儿搜脏?” 容润翻身下马,冷笑着走上台阶道:“都说大哥府上是千年万年的铁篱笆,夹带私藏的事是闻所未闻。您的府中自然不会丢东西,看来弟弟我得跟你好好学学。” 容深垂下眼睑,嘴角沁出一丝诡谲的冷笑:“这么说六弟果真丢了宝贝?” “宝贝谈不上,只是丢了一个人。”容润猝不及防的抓住容深的手腕,调笑道:“大哥,你知道吗?” 容深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分明写满质问,便在容润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憨然笑道:“谁让六弟丢人了?” 容润见他故作无知,玩着无聊的文字游戏,分明是同自己装傻,便将他拉到一旁:“大哥,这个时候再抵赖就没意思了。卫成臻呢?把他交出来,我可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容深见他如此,便故意将声音抬了个高调:“六弟,你兵围皇子府邸,还想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什么卫成臻卫成假,我怎么会知道?” 容润恨的咬牙切齿:“你给兰成杰写的信已经被我截获,还敢说你没见过卫成臻?赶快把人交出来,若是闹到父皇那里,你担待不起。” “六弟啊六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容深笑着挣开容润的手,掸掸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是你先跟我刀兵相向,你还要到父王面前恶人先告状吗?你可真让大哥我寒心啊!” 容润见他一直跟自己装傻,恨的直咬牙:“你最好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不保证那些府兵不会掀翻你的府邸。” 萧容深摊开一双手:“六弟,你看大哥的府邸就这么巴掌大小,比不得你宝郡王家大业大。你想搜就搜吧,只不过,你今儿若是搜不着人,我明天就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你以为我不敢?!”容润喝了一声:“给我搜!” “慢!” 一席银装飘然入府,容润一转头:“二哥?你为何拦我?” 容湛款款走到萧容深面前,低声道:“看大哥胸有成竹的样子,即便我今日掘地三尺,也搜不出卫成臻了吧?” 萧容深笑而不语,勾勾手指,附到容湛耳畔:“二弟,你要找的人的确不在我府中,因为,我刚刚派他去做了一件大事。” “哦?”容湛眉梢一挑:“大哥方便透露吗?” 萧容深蔼然搓搓手:“你我兄弟,弟弟想知道,大哥又怎会瞒着你呢?我不过是让他做一件小事,顺便试试他的胆量和智慧。” 容湛双目一烁,眉心紧蹙:“小事?” “是啊。”萧容深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那模样着实气人。萧容深慢吞吞的说道:“我给了他一包断肠草,叫他随便杀个人给我瞧瞧,二弟,你说这个卫成臻会杀谁?他有仇人吗?” “你好大的胆子!”容湛心弦紧绷,紧紧咬着牙齿,恨得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 “怎么?难道二弟会为了这点小事跟大哥翻脸吗?” 容湛指节攥的发白,转身便走,萧容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诡笑道:“二弟,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来的及时 阴风呼号,卷集着细沙打在脸上,小刀片肉一般疼。“来不及了”四个字在耳畔隐隐徘徊。容湛反手捏住萧容深的腕子,逐渐用力:“萧容深,你够狠。” 萧容深面上笑意一点点蒸发,化为一股利气:“二弟,你弄疼我了。” “我恨不得弄死你。”容湛甩开他,转身出了萧容深府邸,银白斗篷被风鼓的上下翻飞。容润也不再理会萧容深,径直去追容湛。 “二哥,怎么了?”容润跨上马。 “六弟你去过卫府,快点带路。”容湛拨马便走。 “要带兵吗?”容润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带,若有不测,就把卫成臻碎尸万段。” “碎尸……”容润一阵莫名,拨马往卫府方向去了:“会有什么不测?是不是元熙?” 容湛没有回答,只是紧闭双唇,加紧马腹一路狂奔。容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再加上容湛的默认,便叫了声:“跟上!” 端王府的府兵随着容润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从萧容深府邸周围撤离。萧容深立在府门,望着一路烟尘而去的大队士兵,畅快的笑了笑:“但愿你能赶得上。” “是萧容深叫卫家老二去杀元熙吗?卫家老二就是个窝囊废,他敢在卫府下手?”容润别着一肚子的问题,也顾不得狂风铺面,他倒豆儿一般把问题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 容湛咬紧牙关,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这些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以元熙的聪明,是不会让卫成臻得手的。但世事难料,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万一呢?此刻,他怕的就算这个万一。 容润没再问下去,他知道容湛的武艺和马术远赶不上自己。此刻他这般狂奔,绝对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撑不了多久,他说不定就会一不留神摔下马背。 “二哥,我一个人去就成了,骑马不能这样玩命啊!”容润尽量伏身去探容湛的缰绳,但容湛紧紧抓在手里,容不得容润去夺。 “六弟,若我赶不到,你切记,赶紧去卫府找到元熙,萧容深给姓卫的一包断肠草!”容湛加紧马腹,他几乎听不到容润的说话声,他只知道,他这辈子骑马还没有骑得这么快过。 容润断断续续的听见断肠草三个字,周身血液一凉,这可是致命毒药,喝下去必死无疑。他喝了一声:“秦顺!一会把卫府给我团团围住,卫成臻敢逃,杀无赦!” 整一个时辰,容湛第一次觉察京城有这么大。容湛下马的时候,趔趄两步,差点摔倒,容润忙将他扶住。容湛喘了口气:“砸门!” 容润心里也开始暗自敬许,原以为自己的这位二哥就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说起来,这也是近二十年来第一次看见萧容湛如此疯狂。说得难听一些,那马快的,背上插上翅膀都能飞起来。 “开门开门开门!”府兵手脚并用的在卫府大门前一通猛砸。 “谁啊?”值班的门子抽出门闩,看见黑压压一片士兵,差点吓尿裤子:“了不得了!响马响马来了!” 他也不想想,京城戒备森严,响马强盗能进的来吗? 容湛也不多说,虽然颠得周身散架一般,但还是不顾一切的往里闯。 “你家三小姐住哪儿?”容润一把将门子拎起来,像抓起一只瘦猴儿。 “来人呐!来人……”门子一低头,一把冰凉光亮的宝剑架在自己喉咙口,顿时吓得说不出话。 容润道:“再乱嚷嚷本王宰了你,三小姐在哪儿,赶快带路!” 门子心说这群响马有些奇怪,卫府家大业大他们不抢,竟是奔小姐来的,虽说三小姐相貌出众些,但同这大把大把的银票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门子吓得腿肚子抽筋,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我告诉你们,我家小姐可是朝廷封的郡主,你们要是劫了她,你们就出大事儿了!” “别废话!”容润朝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倒把他脚步踹快了。 “勇子!快去报官!响马进府了!”门子见远远有个人影,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勇子手里端着成庸的一筐书,被他一吼,将书一扔,从腰里拔出佩刀护住成庸:“少爷别怕!” 他这一护把成庸撞得退后两步,再细细一看,那火把明晃晃,如同白昼,光影里站着一个穿银色衣裳的,恰是萧容湛。 成庸将勇子推开:“胡闹,这是端郡王。” 成庸快步跑来,跪在地上:“学生卫成庸叩见端郡王。” “成庸?”萧容湛一喜,把成庸一把搀起:“快带本王去见元熙。” 成庸见萧容湛背后士兵列甲,如临大敌,也不敢多问,忙将容湛引到紫宸阁。 容润一转头,将门子放开:“快!包围卫府,捉拿要犯卫成臻!” 他这一声令下,卫府便闹了起来,如一锅煮沸的水,夹杂着丫鬟的尖叫,老妈妈的哭泣,小厮们的吼声,鸡飞狗跳,飞沙走石。 本来因为成臻被无罪释放,卫府傍晚时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卫家老太太叫人置办了一桌酒席给成臻压惊,但谁能想到酒席刚刚散去就唱起这样一出戏呢? 卫东书一边穿衣裳一边往外跑,只看见穿梭于各个房间的兵甲,问谁谁也不回话。俞姨娘怯生生的躲在卫东书身后,别说俞姨娘,就连卫东书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我卫家是朝廷钦点的内府皇商,你们就是抄家也给我拿出皇上圣旨来!”卫东书连吼了几声也没人回他。 半晌,一个管事儿模样的士兵进了门:“阖府女眷统统回房,男眷到前院叩见宝郡王!” “宝郡王?元熙不是还给他们办过差吗?他怎么来搜查我们?”俞姨娘望着穿梭的兵甲,生怕他们顺手牵羊。 卫东书也不知道,他将俞氏往香含轩里一推:“你先进屋,叫巧绣陪着你,把门锁好,谁来也不要开。” 俞姨娘点点头,把门窗都栓牢了。 卫东书正正衣冠,大步流星去了前院。萧容润已经立在冷风里,好似一尊神像。卫东书一愣,屈膝跪下:“鄙臣卫东书叩见宝郡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请起。”容润转身把卫东书搀了起来。 卫东书惶恐问道:“王爷,您这是?” 容润左右一望,哦了一声:“捉拿要犯。” 卫东书心里咯噔一声,卫府的要犯还会有谁? “王爷,不是说小儿已经免罪了吗?下午还看见兰大人的手令了呢。” “兰大人?这事要是闹到皇上跟前,从此就没有兰大人了。”容润冷笑道:“兰大人办错了案,本王特来更正。” “啊?”卫东书一阵眩晕,成臻的案子已经闹到郡王跟前,恐怕再也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等等看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大罪呢。”容润说完紧紧闭上嘴巴,压住腰间佩剑。 “还有罪?王爷,还有什么罪啊?”卫东书心里又气又怕,天知道这不听管教的混账儿子还闯了什么祸事? “说不定,还有毒害郡主的罪名呢?”容润的目光如两支利箭,将卫东书顷刻穿透。 “郡主?熙儿?!”卫东书双腿一软,被容润一把扶住:“卫大人,你可小心些。” …… “大少爷,小姐已经要睡了,您明儿再……哎呦!” 前来阻拦的小丫头被成庸一把推开,成庸引着容湛阔步往元熙的房里去。小丫头一阵惊慌:“小姐!大少爷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了!” 房里没有别人,令儿正在洗脸,元熙则坐在床边,褪下衣衫。一个小丫头站在一旁,端着一碗冒热气的安神汤。 听见有人喊,令儿忙抓起薄被将元熙裹住,容湛一脚将门踹开,令儿吓得尖叫一声。 小丫头见有人来,双手一抖,把安神汤洒在地上,只听见“刺啦”一声,花岗岩地面冒起泡泡,平滑的地面变成一片焦黑。 “小姐,你看那汤?” 没被萧容湛和成庸吓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碗汤吓到了。元熙手脚刹那间便冷了,若将这东西喝下去,九条命也没了。 令儿放开元熙,反手便是一个耳光,不知她使了多大的力气,小丫头一头栽倒,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你没喝吧?!”容湛急吼吼的把元熙晃了晃。 元熙愣住了,萧容湛满脸的汗渍,衣裳被汗水沁得一副温湿檀木气味,从来没见过萧容湛如此失态啊! “殿下这是?” “回答我!”萧容湛吼道。 “没,还没,刚才太烫了,所以我就没……” 他一把将元熙揽在怀里,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吓死我了。” 成庸也愣住了,虽然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萧容湛对元熙的喜欢,但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好像不合规矩,想要制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天啊,他要抱也得背着点儿人啊,还当着成庸的面,丢死人了。元熙慌忙推开他:“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大半夜的到臣女这儿来了?” 容湛喘未定,抬脚踹在丫头肩头:“狗奴才,你说!” “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二少爷,这事儿和奴婢无关啊!”小丫头捂着肩膀哭成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渣兄被捕 “汤里面放了什么?”元熙扯扯薄被,厉声问道。 “汤里……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二少爷给了奴婢一包草药,让奴婢和汤一起煮,奴婢真不知那是什么草!”小丫头哭着爬到元熙脚步,死死扯着元熙的薄被:“三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敢往汤里放?”令儿伏身把小丫头推到一旁:“说,二少爷给了你什么好处!” “二……二十两银子。”小丫头瑟缩成一团,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 “你来我房里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你我的主仆情分,就值二十两银子?!”元熙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些年一贯是宽仁待下,在家里店里都是一样。万没想到,有人会为了二十两银子背叛自己。 萧容湛厉色望着那丫头:“成庸,把他带到院子里,记住防着她自尽!” 成庸应了一声,拿起一块抹布塞进丫头口中,把她带走了。 令儿见萧容湛目不转睛的望着元熙,似有话说,便识相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贴的这么近,元熙摸摸脸颊,烫的像刚出锅的海棠酥,不用问,一定连颜色都像! 萧容湛忽然往后趔趄两步,元熙一惊,伸手去扶他。萧容湛脸色都白了,元熙惶然问道:“殿下,您没事儿吧?” 怎么能没事儿呢?这一晚悬着一颗心,大起大落。再加上马术稀松平常的他,怒目狂奔了那么久,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这会儿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和手脚,都是又酸又痛。 “我去给殿下打点儿水,擦擦脸吧。”元熙轻声说着,便要去拿水盆。 萧容湛却在背后将她抱住,他身上似比上次还要滚烫,元熙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那颗起伏未定的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 “是我没保护好你。”他说。 元熙笑道:“殿下担心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把元熙转到自己面前,严肃的望着她:“万一我来迟了,你喝了那汤,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起那汤,元熙心里也觉得蹊跷:“那汤里是什么?” “断肠草。”他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把元熙吓得一阵寒颤。 那股冷意是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傍晚成臻被送回卫府的时候,元熙还想不明白兰成杰为什么会把卫成臻放了,现在她大概明白了:“兰成杰想要我死?” 元熙转念一想,兰成杰还要仪仗自己和萧容湛的关系来巩固实力,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呢? 果然,萧容湛摇摇头:“是我大哥,皇长子萧容深。他劫走了卫成臻,并给兰成杰送去了特赦令,他想借卫成臻的身份对你下手。”他说着叹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若你不是我的人,他恐怕也不会打你的主意。总归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熙儿,原谅我。” 他后面的一长串元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袋里空空如也,只有“萧容深”三个字来回盘旋。又是他!这个心狠手辣的混蛋! 见元熙目光凝滞,萧容湛以为她怕了,忙将她下颚抬起,让她只能看见自己:“别怕,我向你保证,绝没有下次。” 元熙心里一团乱麻,但这些萧容湛是绝不会明白的,她想起了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起那个决绝的背影,想起了那些冒充桃花的梨花,想起了血腥和杀戮。她的世界,远比萧容湛看到的更加复杂! 他见元熙仍不理他,便将元熙搂在自己怀里,用掌心的温度不住在她渐趋冰冷的手臂上摩擦,企图用自己的温度让她尽快暖和起来。 呯! 一声巨响打断了元熙的思路,也打断了萧容湛重复了十几次的动作。 令儿慌不择路的撞进来:“宝郡王和老爷来了!” 萧容湛忙放开元熙,令儿“咦”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方才搀扶萧容湛的时候,元熙裹身子的薄被就滑落在地上了,如今她正穿着薄薄一层的寝衣,雪白的颈子到锁骨下两寸的皮肤都一览无余。 完了,全被端郡王看光了!令儿心里这样想。 元熙慌了,这副模样被令儿撞见倒没什么,若是让爹看见,那还能解释的清吗?!深更半夜啊!孤男寡女啊!穿的露骨啊! 爹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伤风化?或者觉得端郡王是个流氓? 令儿眼疾手快的抓起一件衣裳往元熙身上裹,裹得太急,将衣服穿反了,衣服里面一层的线头儿和连接处都突兀的露在外面,慌忙之下去解,可手抖的厉害,一不小心,衣带变成了一个死结儿,再想解开已经来不及了。 萧容湛掩口失笑,解下自己的银色斗篷,披在元熙身上,这样就可以把穿反的衣裳遮一遮了。 总之,宝郡王和卫东书进门的时候,萧容湛正蹲在地上检查那一摊被毒药腐蚀的地砖。卫东书见元熙安然无恙,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了。 “熙儿,你这儿没发生什么吧?”卫东书用帕子擦了擦自己一头冷汗。 元熙摇摇头:“幸亏端王殿下来的及时。” 她这样一说,卫东书的心又悬起来了,来的及时?这就是说自己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呗?卫东书暗自叫苦,如今两个王爷卷了进来,他想包庇成臻的机会都没有!虽说成臻毒害元熙,罪无可恕,但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他再不争气,真要他去死,卫东书心里也是钻心的疼。 容润见元熙披着萧容湛的斗篷,不禁皱了皱眉。 容湛装模作样的观察了许久,终于站起身:“六弟,逃犯抓到了吗?” 容润点点头:“卫成臻现在正和母亲尤氏妹妹位氏在一起,我已叫人把她们控制起来了。” 萧容湛背过手,微微一笑:“惹了祸就回家找娘,真是孝顺儿子。” 卫东书眉心紧蹙:“王爷,会不会搞错了,我家老二虽然没出息,但应该不会做毒害自己亲妹妹的事儿吧?” 萧容湛鞋子在地上磕了磕:“你看看这是什么?卫姑娘房里已经有丫鬟招供了,和本王得到的消息不谋而合。” 萧容湛凌厉的望了卫东书一眼:“卫老先生,如今你也是给朝廷当差的,做事要顾忌体面,不能厚此薄彼啊?你一味偏袒卫成臻,难道东林郡主就不是你卫家的血脉吗?” 卫东书被他一番话给噎住了,要换做别人,他定会伶牙俐齿的怼回去,但对方是位郡王,他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人赃并获,我看这倒简单了,”萧容湛抚掌道:“六弟,把卫成臻缉拿归案,交大理寺处置。” “大理寺?”卫东书打了个寒颤,能进大理寺的都是大案重案,如今萧容湛把成臻送给大理寺,便说明他没打算以兄长谋害妹妹的罪名,而是要以平民谋害郡主的罪名给成臻定罪。这样一来,成臻就必死无疑! …… “成臻!别带走我儿子!不要!”尤氏只穿了一身寝衣,披头散发的追了出来,元嘉只会哭,在老太太,族老,卫东书,外加两位王爷面前挨个哭,老太太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劲儿的骂成臻糊涂,可骂有什么用?该他死,他就活不了。 “老爷,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求你救救我们的儿子!我求你啦!我这么大岁数,刚失去了孙儿,又要失去儿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尤氏哭的天昏地暗,但卫东书也束手无策,毕竟铁证如山,国法无情。 一子一嫡,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哪个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卫东书紧紧把尤氏锁在臂弯里,免得她与官兵撕打。 “娘,爹,祖母!你们快救救我啊!东西是皇长子给的,是他要我杀元熙的,这不能怪我啊!”成臻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竟在这个时候,把萧容深给供出来了。 容湛和容润对视一眼,双双哼了一声。 老太太止住哭泣,惊惶的望向两位王爷。皇室果然是天底下最丑恶的地方,藏污纳垢,勾心斗角!还要拉上自己无辜的孙儿当替死鬼! 容润冷道:“混账东西,到这个时候还敢抵赖?据本王所知,皇长子不过想试试你的人品,没想到你竟然心术不正!你自己犯上作乱,还敢将罪名推倒皇长子头上!污蔑皇子,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四个字如一块嚼子,卫成臻腾地一下便闭上了嘴。 “把人带走!”萧容湛淡淡的一声吩咐如同一座虎头铡,把尤氏和卫成臻之间铡的阴阳相隔。 尤氏大叫一声,晕厥过去,脸色惨白如纸,死人一般。元嘉颓然摔坐在地上,如同烂泥。老太太捂住心房,摇晃两下,也晕了过去。元月和元熙忙扶住老太太,元熙掐了人中,但老太太牙关紧闭,根本没用。 “卫元熙!是你害了我二哥,我跟你拼了!”元嘉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扑向元熙。 “成嘉!”卫东书一把扯过成嘉,抬手便是一耳光,清脆的一声响,打的元嘉愣住了。卫东书低声喝道:“还不带你母亲退下,胡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亲事有诈 成臻被抓紧大理寺的第三日,卫府便接到了他畏罪自尽的消息。蹊跷的是,不见尸首,不见遗物,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尤姨娘大病一场,遣人拿银了银子去打听,连续三四次都没什么消息。大理寺的人口径一致,只说是畏罪自杀,但问及尸首的时候,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闭紧嘴巴,如临大敌。 卫东书一边忙于生意,一边还要照顾尤氏的病情,辗转半个月,就生出半头白发。他嘴上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却无一日不带着阴郁的神情。 老太太终日埋怨,卫东书也只能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提着一只巴掌大的烧蓝花洒给石榴花盆栽浇水。花枝上已经绽了几处含苞待放的花蕾,正是青葱烂漫的时节,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他又何尝不是处在这样花枝初绽的年岁呢? 族老颤颤巍巍的走进花厅,卫东书放下花洒,上前扶了一把。族老稳稳坐下,捻捻髭须:“最近家中一直不顺,昨儿我找神仙算过了,咱们家亟待一门亲事来冲冲喜。” 族老的话如投石入海,连回音儿都没听见一声,卫东书纳罕的望望母亲,老太太放下佛珠,也是莫名其妙的望着族老。 族老先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放不下臻儿的死,可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咱们家的几个女孩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 嫁人?卫东书这才想起自己的几个女儿都到了及笄之年,正是该说亲的好年岁。 族老笑道:“家里没个正房夫人,倒把姑娘们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 一提起正房,卫东书便想起元熙的亲娘,不由得叹了口气。 族老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顾家,我看那尤氏就不错,这几年她管着家,大事小情料理的井井有条,又帮你生了一双儿女,你不如把她扶正,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也好有人管着。” 卫东书摇摇头:“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族老见尤氏的事儿没着落,淡然笑了笑:“你也是知命之年了,这样的事儿是该让你自己考虑,你若不急,我也不好再说。只是咱们家这几个女孩儿耽搁不得,若是误了出嫁的好年纪,岂不成了老姑娘?” 话是这样说,但究竟要把女孩儿们嫁给谁家,终究没有物色好。这是婚姻大事,岂能说办就办?老太太蹙起眉:“大哥的意思,是已经相中了哪家的后生吗?” 族老笑道:“还真叫你说着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两张巴掌大的纸条,里面是两张生辰八字:“一张是咱家三丫头的,另一张是富商赵家的公子,我已经找神仙算了,这赵家的公子和咱们三丫头是天作之合,前世修来的好姻缘。再加上赵公子模样不错,人又老实,我看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你们说呢?” 老太太将信将疑的接过那两张生辰八字,自己也算了算,好像族老说的没错。 “赵家?可是万永行的赵老板?熹茵堂开张的时候,他还给熙儿送过东珠的那位?”卫东书绞尽脑汁也只记起了这一位赵老板。 “可不就是嘛,他家二小子前年刚得了秀才的功名,听说再过几年要考贡生呢!”族老又取了一个八角梨花木盒子,打开盒盖,里面静静窝着一只颜色纯正的紫罗兰玉贵妃镯,族老谄笑道:“瞧瞧吧,人家听说是咱家三丫头招贤婿,连礼物都准备好了。行里话说,红翡绿翠紫为贵,人家这可是帝王紫。你看人家赵老板多看重咱家三丫头啊!三丫头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那镯子真真的难得的上品,赵老板肯把这样的只镯子作为礼品送来,说明他倒真想和卫家结这门亲事。卫东书也见过这位赵老板,他的家世卫东书也略知一二,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想必那个二公子不会太差。 这事儿让卫东书有点挠头,虽说元熙如今是朝廷封的郡主,但到底是个皇商之女,皇室郡主多如牛毛,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皇帝又怎么会记起元熙呢?万一以后出了战乱,要皇室成员去和亲,皇室舍不得自家女儿,说不定就会想起元熙,到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茫茫大漠,语言不通,那些外族又是茹毛饮血的草原部落,还真不如嫁给一个普通人。 说的卫东书有点动心,赵老板在古董行也是当红乍紫,元熙嫁给这样的人家也不错。 “婚姻大事讲求的是门当户对,三丫头虽是下嫁,但只要日子过得好,也不必拘这些小节。”族老见为卫东书动心,说的更起劲儿了。 “可是……”老太太一阵犹豫:“三丫头又没见过这个赵家公子,万一性子不和,或是有什么怪癖,岂不是要三丫头一辈子不痛快吗?” “赵家公子性子好的很,一个读书人又能有什么怪癖?”族老笑道:“我看这事儿咱们两家大人先碰个面儿,把日子,彩礼之类的都定下来。” “不好,”老太太还是摇头:“该让他们两个小的先见见,万一彼此都看不上,就另择良媒,别把人家赵公子也耽搁了。” “也成,就这么定了,我去同媒婆儿讲。”族老笑呵呵的走出花厅。 抄手游廊上拐了几拐,见到面色苍白的尤氏。尤氏虽病着,但眼神依旧一团厉色:“族老,我听嘉儿说,您给卫元熙那灾星说了门好亲事?” “是啊,赵家二小子。”族老眼睛一垂,尤氏便识相的把廊上石墩擦了擦,族老凝视着尤氏,缓缓坐下:“怎么,你眼红了?” 尤氏踌躇道:“族老,这么好的亲事,您怎么光想着她啊,嘉儿也老大不小了,哪有姐姐还没出嫁,妹妹先成家的道理啊?再说,赵家的条件那么好,您干吗便宜她啊!” 族老呵呵一笑:“浅薄了不是?” 尤氏一愣,族老幽幽说道:“你看不见卫元熙的事业越做越大?若她真成了气候,这卫家的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您的意思是?” “眼下唯一能阻止她成气候的办法,就是让她嫁人。虽然你男人会给她陪送不少嫁妆,但那些金银珠宝都是死的,只有产业才是活的,源源不断,以财生财,懂吗?”族老低沉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让她带着这些光鲜的死物赶紧滚出卫家。” 尤氏不傻,眼睛在框子里骨碌碌一转,就想通了:“真有您的!” “现在还嫉妒赵家的亲事吗?”族老在尤氏手上捏了一把:“等卫元熙一滚蛋,我就劝你丈夫把你扶正,这样一来,嘉儿继承了卫家的产业就名正言顺,到那时,什么样的贤婿找不到?” “不了,一点儿也不了,”尤氏娇俏的笑了:“族老您神机妙算,我真是难以望其项背。” “得了,别拍马屁了,你也回去劝劝嘉儿,叫她别出来搅局。”族老拍拍屁股站起身:“我知道,成臻的死都是三丫头从中作梗,若不是她在两位王爷面前说坏话,成臻未必会被抓进大理寺。可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咱们先要站稳脚跟儿,把该得的都拿到手里,然后再慢慢的折磨她。” 族老见尤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三丫头都嫁进赵家了,还怎么能折磨她?我告诉你,我早就想好了,赵家老大娶了一个悍妇,赵家二小子又是个不扛事儿的书生。等三丫头过了门,那悍妇能轻易饶了她?我们不动手,会有人帮我们治她。” …… “卫家三小姐在吗?” 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走进熹茵堂,他生的瘦小,女孩儿一般。他一进来,就啪得一声打开折扇。元熙听见有人叫他,一回头,看见一个陌生人,便起身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来典当的?” 元熙上下打量他一番,穿的一身水墨竹影文生公子氅,初春时节拿一把折扇。这扇子是件好东西,黄梨花木,玉坠子,绸缎面儿画的是后人仿的秋郊饮马图。 “公子是要当这把扇子?” 那小公子一愣,躬身作揖:“学生不是来典当的,学生是来见卫府三小姐的。学生姓赵名逸字云升,万永行的赵老板是我爹。” “哦,原来是赵老板的公子,失敬失敬。”元熙一伸手将赵公子让到上座:“令儿,给赵公子看茶。” 赵公子接了茶,道:“学生是前年考中的秀才,再过两年就可以去考贡生了。” 元熙觉得纳闷,这位素未谋面的赵公子,难道就是来这儿做个自我介绍,然后蹭一杯茶喝? “令尊最近还好吗?”元熙率先问了一句。 “家父一切顺当,有劳三小姐惦记。”赵公子便背词一样的答了一句,然后又偷偷的望着元熙。他又不敢大方的看,这样偷偷摸摸,看得元熙有些尴尬。 “赵公子这次来,是有何贵干吗?” 赵公子放下茶碗,大惑不解的望着元熙:“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媒人不是已经去过贵府了吗?” “媒人?”令儿瞪大了眼睛:“什么媒人?” “给咱俩说亲的媒人呐!”赵公子说道。 “说亲?!”元熙腾地一下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他吃醋了 这话说的突兀,在场的三个人都瞠目结舌。 没错,就是三个人。萧容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店门口的。 萧容湛干咳一声,心里萌生一丝妒意,打翻了醋坛子,脸色也不大好看。赵家二公子见店里来了人,显得挺大度:“三小姐,有事你先忙,不必管我。” 萧容湛见他这般不把自己当外人,心里有些不满,上下把赵家二公子打量了几个来回,背着手进了大堂。 “令儿,茶。”他吩咐令儿做事吩咐的理直气壮,好像令儿是他家的奴婢一般。赵家二公子见他似是店里的熟客,便没太在意。 令儿也没觉得被他吩咐有什么不妥,乐呵呵的跑去端茶。萧容湛接过杯子,看都没看便扔在一旁,撒了一桌茶水。赵家二公子怯生生的望向元熙,元熙也不知他发的哪门子邪火,温声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萧容湛一脸“你还敢问我”的神情,简洁的回了一句:“太凉,刷锅水一样,能喝么?” 赵家二公子正喝的津津有味,被他一说差点恶心的吐出来。 元熙咬咬牙,若他不是王爷,自己非打的他满地找牙!明明是八分烫的君山银针,怎么就成了刷锅水?这么好的茶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喝,若不是他来……元熙强打笑意:“令儿,给公子换一杯。” 萧容湛每次来都是一身便衣,连腰间饰品也极少佩戴,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察觉他的身份,因而元熙当着旁人的面都称他公子。 令儿点点头,又重新烹了一盏,这次是九分烫,刚刚出了茶色就端来给他。 但萧容湛仍不满意,指尖刚触及杯身就变了脸色。一碗滚烫的茶摔在地上,泼了令儿一裙子。赵家二公子也吓了一跳,想说些什么,但萧容湛仅仅撇了他一眼就让他死死闭紧了嘴巴。 令儿以为惹怒了他,双膝一软就要下跪,被元熙扯住腰带一把拽了起来。 萧容湛的火气更大了,“砰”的一掌拍在桌上:“放肆!” 店里的*味越来越浓,赵家二公子见势不好,贴着椅背站了起来:“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君子之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公子何必因为一杯茶而动怒呢?” “这位仁兄是?” “哦,鄙人乡野秀才,姓赵,在家行二,万永行赵老板是我爹。”赵二公子没太在意萧容湛话音里的咄咄逼人,还在摇头晃脑的介绍自己。 “滚蛋!”萧容湛如一头恼火的小兽,逮住谁就跟谁亮爪子。 “诶,你怎么骂人呢?子曰非礼勿言,看你一表斯文,怎么说话这般不知分寸?”赵家二公子涨红了脸,像个受惊的姑娘。 萧容湛死死盯着元熙,对赵家公子厉声道:“再多说一句,我宰了你。” 萧容湛腰间那柄宝剑看起来比自己的腿还长,赵家二公子吞了口唾沫,不敢多说,跟元熙连声说了几个回见,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萧容湛见他比兔子跑的还快,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就这种人还好意思和你定亲?胆小如鼠,遇到事自己先跑了。” 令儿端了第三杯茶来,元熙单手接过,毫不客气的泼在萧容湛脸上。 滚烫的茶水把萧容湛一身黑衣都浸湿了,他一怔,直到茶水都从脸上滑落,他才从袖中取出帕子,把脸上茶叶抹去。令儿倒吸一口凉气,萧容湛白皙的脸颊被烫的泛红,如隐在云雾中的一抹儿残阳。 “王爷恕罪,”令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家小姐一时昏了头,触怒王爷,求王爷饶恕。”令儿死命扯扯元熙的裙摆,想拉她跪下。 一瞬间,萧容湛的表情几乎凝滞,把元熙盯了好一阵,才低声吩咐令儿:“你先退下。” 令儿扯扯元熙的衣裙:“小姐,快给王爷赔罪呀。” 元熙依旧沉着脸。她不想赔罪,她凭什么赔罪?她又没做错什么。拿了最好的茶叶给他喝,连茶杯都是官窑来的好瓷。他竟连续两次把茶泼在地上,还发了一顿无名火。 有了萧容湛的吩咐,令儿实在没理由继续赖下去,只能满腹担忧的进了后堂。 “你是第一个敢把茶水泼在本王身上的人。”他语气淡淡的。 元熙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臣女放肆,请王爷赐罪。” 萧容湛最见不得她跪,她每次往自己面前一跪,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这会儿刚刚被她泼了一脸茶,总不能立刻像哈巴狗一样扑过去扶她,那样未免太没面子了。虽然是自己没理在先,但还不是因为那个赵二公子吗?自己的心意不是没同她讲,她却没由头的找了这样一个不入流的东西。 “你有何罪啊?”萧容湛板着脸。 “王爷说我有什么罪,臣女就有什么罪。”元熙赌气道。 萧容湛皱皱眉:“你的意思是本王滥用职权,仗势欺人?” “难道不是吗?赵家公子何罪之有,我又何罪之有?”元熙抬起头,瞪着萧容湛:“依我看,王爷不仅仗势欺人,还喜怒无常。王爷一进门就耀武扬威,摔杯砸碗,吆五喝六,现在又摆出一副笑脸,王爷若想找人撒气,就直说好了,犯不着一阵阴一阵晴,虚头巴脑的。” 萧容湛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他为人出挑,身份又显赫,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无不赞他端正高洁,今天怕是这一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么刺耳的话。 想来卫元熙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自己有多少第一次不是拜她所赐?第一次难堪,第一次被捉弄,第一次被冷遇,还有第一次被痛骂。 萧容湛有些错愕:“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样的人?” 这些不过是气话,萧容湛正派是世人皆知的,但这会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想吵赢,只能拗着说。元熙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本王在你心里连这个酸秀才都不如吗?” 元熙没有答话,她忽然感觉萧容湛有点儿委屈。难道,他吃醋了? “你真会跟他成亲吗?”萧容湛问道。 “我……” “他是个什么东西,你也看到了,方才本王不过略吓他一吓,他就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人只得托付终生吗?他能照顾好你吗?”萧容湛愤然嚷了起来。 元熙仍旧低头跪着,萧容湛蹲了下来:“我不信我不如这个酸秀才。” “你不信你心里没我!”他笃定道。 “你说话啊?”萧容湛扶着元熙的肩头使劲儿摇晃了几下。 他往前一倾,右边膝盖着地,两只有力的手把元熙死死板住,不容她反抗,狠狠吻上她的唇。她嘴唇的味道相当苦,温湿一片,是眼泪的味道。萧容湛缓缓睁开眼睛,放开了她。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刚才吓着你了?”他有些后悔,伸手把她扶起来。 元熙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 萧容湛的感情来的太猛烈,就像前世萧容深一样。然而萧容深却用五年的时光教会了她一个刻骨铭心的道理——最灿烂的花卉枯萎时会比普通花卉更加丑陋。这一世的萧容湛会再给她一个同样痛苦的五年吗?她说不准,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自己,她多希望萧容湛没有骗她。 她没再说什么,说了声告退,便到后堂去了。 “熙儿……” 令儿悄声出来收拾满地狼藉,见萧容湛错愕的站在大堂里,令儿壮起胆子,轻声问道:“殿下,今天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儿,是奴婢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你好的很,本王不过是看那个酸秀才不顺眼。”萧容湛嘟囔道。 令儿扑哧一笑:“殿下,您不会是吃赵公子的醋吧?” “你这丫头……”萧容湛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 “殿下,那个赵公子傻乎乎的,您干嘛跟他一般见识呢?”令儿一边收拾碎瓷片,一边说道:“您没听赵公子说,亲事是长辈们定的,我家小姐又不知情。更何况,小姐根本就不会同意的。”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令儿叹了口气:“这君山银针是才下来的春茶,我家老爷替内府采办瓷器时,特意带回来的,一共就三包,一包给了小姐,其余的给了族老和老太太。小姐舍不得喝,是特意给您留着的,您却给泼了。” “真的?”萧容湛心里暗自失悔,方才不知缘故,连摔了两次茶盏,本意是想让元熙看清赵公子的软弱面目,却没想到糟蹋了她的这番心意,难怪她会那么生气。 刘天宝去了趟对面儿食楼,用碗盛了两块鹅卵石模样的冰,轻声对令儿道:“小姐让你给王爷敷敷脸。” 令儿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萧容湛接过碗,冲令儿使了个眼色,便进后堂去了。 元熙还在想刚才的事儿,被他轻手轻脚的吓了一跳:“殿下怎么又来了?” 萧容湛见元熙的帕子在柜子上,便取来包住冰块,递到元熙面前:“来找你帮本王敷冰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萧容湛这态度转变太快,差点闪了元熙的腰,元熙站着看了他半天,终于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私定终身 元熙接过冰块替他敷,他脸上的红印儿已经消了不少。元熙又好气又好笑的在他脸上戳了戳:“幸亏令儿死心眼,这杯茶不算烫,不然你这脸就毁了。” 萧容湛摸了摸脸颊,笑道:“本王倒没那么在意这张脸,历史上也不是每一个王爷都生的如花似玉呀。毁了也没什么,最多你将来嫁一个丑丈夫。” 真是不正经,元熙扁扁嘴。继续替他敷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红印儿便没了,只是显得脸色愈发雪白。元熙轻声道:“好了。” 萧容湛摇摇头:“没好,你也忒没耐心了,就这样糊弄本王?” 刘天宝拿来的两块冰已经化没了,元熙将碗端到他面前:“你瞧瞧,就剩一碗底凉水了,你的脸再不好,我可治不了了,你得回府看太医。” 萧容湛笑道:“太医道:“不管你嫁给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好。”元熙顺手从萧容湛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割下一缕青丝,用发带系成一个结儿,塞进萧容湛的腰间的佩囊里。 “我就等你五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断发送给一个男子便意味着永结同心,意味着她生生世世都跟定这个人了。能把这个送给自己,她得多么信任自己啊?!萧容湛十分感喟,喉咙有些哽咽:“我萧容湛对天起誓,此生此世绝不负卫元熙一片真心。” 元熙温然在他胸口拍了两下:“走吧。” 有了这份保证,萧容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熹茵堂。令儿已经备好了马车:“小姐,咱们回府吧。” 元熙跳上车子,令儿见元熙脸颊绯红,便笑道;“小姐,您今日这是红鸾星动了吧,是不是端王爷说了什么?” 元熙不说话,令儿便在元熙衣裙间上下求索,好像一只找鱼吃的小猫儿,元熙推开她:“找什么呢?” “嗯……我看看殿下又送了什么稀罕物件给小姐,”令儿说着忽然叫了一声,伸手去摸元熙的头发:“小姐,你这头发怎么断了一缕?” 元熙忙将碎发掩好,悄声道:“别乱说。” 令儿吃了一惊:“小姐,您不会是跟殿下……私定终身了吧?” 元熙咽了口唾沫,想拿出小姐的派头来“弹压”令儿一番,却没想到,令儿噗嗤一声笑了:“小姐,早知道会有今天,您一开始干嘛对殿下那么大的敌意呀?您现在回想一下,羞不羞啊!” “你这死丫头。”元熙搡了她一把,令儿的头咚的一声撞在车壁上,元熙忍住笑:“看你还敢乱说。” 令儿揉揉脑袋:“小姐,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你就下这么重的手。”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啊!” 令儿凑了过来:“小姐,殿下他说了什么?您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呢?” 元熙侧目:“还问?还嫌脑袋不够痛吗?” 令儿娇俏笑道:“小姐不说我也知道,我刚才都听到了,殿下说五年之后他要当太子,然后娶小姐。”见元熙要伸手咯吱她,令儿忙正色道:“小姐,万一五年过去,殿下没有当上太子怎么办?” 元熙莞尔笑道:“他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元熙一伸手:“令儿,把口脂给我。” 令儿不明缘故,还是把一盒红艳艳的口脂拿了出来,元熙往脸上抹了几下,又道:“镜子。” 令儿一回头,噗的一声没忍住:“小姐,你怎么把口脂画在脸上了,看起来就像被打了一样。” “像吗?像就对了。”元熙合上盖子。 …… “熙儿,快进来。”老太太坐在花厅里等了许久了。 族老早就不耐烦了,花生瓜子剥了一桌子皮。赵老板和媒人一见元熙回来了,纷纷站起来。见元熙用帕子掩住面,又纳闷儿。 赵老板问道:“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家里蒙着面呢?” 元熙慢腾腾的挪到老太太身边,委屈巴巴的伏在老太太膝边,她一把抱住老太太:“祖母!” 老太太伸手去揭面纱,见到红彤彤的几块,心里一惊:“这脸是怎么了?” “今天店里来了个醉汉,摔杯砸碗,还动手打孙女呢。”元熙哭不出眼泪,就背对着赵老板,扯开嗓子干嚎。 “竟有这样的事儿?”赵老板气的一掌拍在桌上:“要是我家二小子在,怎么会让三小姐受这个委屈。” “赵伯伯,我挨打的时候,赵公子就在店里呢,他还说……说回头见。”元熙一句三折的说完,又干嚎起来。 “什么?他?”赵老板原想给儿子美言几句,却不曾想还有这一遭,登时红了脸。这亲事也没脸再说下去了,他说了几句致歉的话,匆匆离开了。 老太太一抬手,指尖儿却是一片红:“熙儿,你这伤怎么还掉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暂避越西 “啊?”元熙往后缩了缩,用帕子把脸捂住了。 老太太板起脸:“你又瞎闹了是不是?你如今怎么学的跟你大姐似的,嘴里每一句实话。” 族老听见老太太训斥元熙还饶上一个元嘉,心里不得劲:“这关元嘉什么事儿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指着元熙道:“你这孩子,你可把赵家二小子害死了,他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下带着气儿回去,还不把二公子打死?”老太太说着忙叫卫东书:“快快快,快去,把赵老板拦住,好好解释解释,别冤枉了人家孩子。” 元熙勾勾唇角,不急不慢的擦去脸上的口脂。 令儿拦住卫东书道:“老爷别去,小姐今儿虽没挨打,但却没说假话。是来了个醉汉吓唬人,二公子当时就吓蔫儿了,丢下小姐一个人逃命去了。” 族老听了半天,呵呵笑了两声:“说说吧,小祖宗,您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儿啊?让我猜猜啊,是插圈弄套,还是造谋布阱?” “大哥,您又来了,元熙还是个孩子,哪里就像您说的那么阴险了?”老太太侧目瞥了一眼,傲然道:“您可别……” “别什么?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族老挑着眉,挤得一头的皱纹。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老太太淡然喝了口茶。 “得了,您说不说都是这个意思,我也不跟你较真儿。”族老又指着元熙:“你祖母不知道你,我可是知道的,年纪虽小,算计人的本事可不小。说说吧,是不是你找了个醉汉特意给赵公子设了个局啊?” “我不知道您老人家在说什么。”元熙望望棚顶,又掸掸衣袖,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元熙这样一答,明显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这下连老太太也不得不信了,焦急道:“熙儿,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啊?难道是祖母和你爹爹给你挑的丈夫不合适?人家赵公子相貌又好,家世也好,学问更好,你嫁过去不吃亏啊。” “祖母,婚姻大事又不是做生意,一句不亏就能撑一辈子吗?”元熙绞着帕子:“什么相貌不相貌,家世不家世的!” 族老老眼一眯:“这么说,你想找个丑八怪的穷鬼?这也容易,城隍庙有的是叫花子,赶明儿你去挑,叫他给咱们卫家做上门女婿。” “祖母,您听听族老说的是什么话!”元熙撅起嘴:“还是个做长辈的呢,这么为老不尊。” “你……”族老哑口无言。 老太太也要给族老留点儿面子,假意斥责元熙道:“你这孩子,族老也是为了你好,就算话说的欠思量,你也不能这样揪着不放啊。咱们今天说的是你的婚事,你可别扯上别的。你跟我说说,你和赵家公子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我从来就没想过。” “现在不行了,你如今都十六岁了,该想想了。”老太太和颜悦色的拉过元熙:“赵家公子就是性子软了些,可软也有软的好处,起码他不会欺负你。你想想,你若是嫁了一个粗鲁汉,三天两头打老婆,你受得了吗?” 族老和卫东书也跟着煽风点火。 元熙扁扁嘴,甩开众人:“我不管,反正我不嫁人,大姐都没出嫁,你们就急着把我嫁了,这不合规矩。” “除非……”元熙眨眨眼睛,诡谲道:“除非你们先把大姐嫁出去。” “这是什么话,你大姐若是不嫁人,你和元月元洁就当一辈子老姑娘?真是不成体统。”族老别过脸,对老太太说道:“我看呐,三丫头就是脸皮薄,姑娘家都这样,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思承认,其实她心里愿意着呢。赵公子的条件那么好,她能不动心吗?” “唉!”元熙连连摆了几下手:“族老爷爷,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那个赵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算什么好条件?再说了,我的生意才起步,店里买卖好着呢,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放手。我爹说了,我要好好磨练,将来卫家的产业都归我管,我要是走了,这些产业归谁?你们替我管吗?” “产业”两个字如一把利刃,直接刺中了族老的心口,他老脸一红,目光躲闪几下:“你这孩子,我这么大岁数,还能跟你抢银子花?” “我想也是,大哥一心从政,不想经商。我看这个家里少不得我,不然这偌大的生意谁来撑啊?” 族老绝不可能在这个话题上跟元熙争执下去,虽然尤氏夺嫡之心不死,族老也一直煽风点火,但他们毕竟还没到明面儿上来,只是背地使使阴招罢了。 家产将来都给元熙,这是目前卫东书已经公之于众的决定,谁要是动了这个念头,便是夺嫡争家产,纲常上的大逆不道。卫元嘉和族老一方不会傻到把自己争家产的目的说出来,因此族老轻易不会说出让元嘉代替元熙管理产业的话。 族老气焰渐渐减弱:“是是是,可你也不能不嫁人呢?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老姑娘?” 这亲事一绕到家产上,老太太忽然醒了三分,是啊,如果元熙这会儿嫁了人,卫东书要如何把名下的店面过到元熙头上呢?就算他硬着头皮这样做了,那些店里的老掌柜能服气吗?若是三天两头跟元熙找不痛快,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也摇摇头:“罢了,既然元熙跟赵公子合不来,也别再强求了。大哥,强扭的瓜不甜。辛苦你老一趟,再给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家。” 族老见老太太没有完全否决,也不好急于一时,便应了:“也成,我再去给媒人问问。” 族老出了门,老太太渐渐板起脸:“东书,把门关上。” 卫东书不解,但还是插好了门闩:“娘,您怎么了?” 老太太仰着头,脑袋里过了半天账:“咱们家在越西州还有两家老店吧?” “是,不过越西那个地方您是知道的,穷乡僻壤,所以生意不大好,我还琢么要不要把店面买了呢。” 卫东书想起那两家破店就头疼,越西本就穷,还偏偏跟东林洲接壤。东林洲匪患猖獗,动辄兵戎相见。所以那两家店面动不动就丢东西,还常有伙计卷钱跑路。 “那就先别卖。”老太太望向东书:“今晚你把这两家店的店契找出来给元熙,再叫俞氏和令儿给她准备些盘缠和衣裳,就让元熙先到那儿去暂避一时吧。” “娘?我没听错吧,您让元熙到那儿干什么去?”卫东书以为自己聋了,使劲儿掏掏耳朵。 “你没听你大爷话里话外的意思?。”老太太正色道:“他哪里是给元熙挑女婿,分明是赶元熙走。你说说,一个你,一个我,加在一起一百多岁,却连个孩子都不如。倒是元熙先把她这个族老爷爷看透了!” 卫东书琢磨着元熙刚才的一番话,这才察觉其中利害。被亲人算计,卫东书心里不是滋味儿:“娘,那您刚才怎么不直接回绝他呢?” “回绝的了吗?元熙大了,咱们若是拦着不许找女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老太太捻起腕子上的佛珠:“我看还是出去避一避最好,越西离得远,鞭长莫及。” 卫东书叹了口气:“越西州穷山恶水的,要不换个地方吧?” “不用了,爹,祖母,我就去越西。”元熙正色道:“爹,您不是说,女儿应该好好历练吗?这就是个好机会。”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爹,您要是实在担心,您就给我派两个得力的伙计好了。”元熙温然笑了笑:“祖母,孙女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孙女一定努力把这两家店面管好。” 老太太笑了:“叫你去那儿就是随便找个由头,不是真的叫你力挽狂澜。你还是个孩子,玩玩乐乐,照顾好自己也就是了。” “祖母,眼下我的熹茵堂没人管,我看不如这样,分成两股,一股给俞姨娘,一股给二姐,您看好吗?”元熙舔舔嘴唇:“熹茵堂的伙计若是愿意去越西的,就跟着去。若不愿意,就仍留在京城跟着二姐和俞姨娘。” 老太太赞许的点点头,在元熙眉心戳了一下:“这丫头,如今说起话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这丫头终于长大了,比她母亲当年的古灵精怪还要更胜一筹。卫东书满心怅然,在元熙肩头轻轻拍了拍:“熙儿,到了越西记得给爹和祖母写信,每个月都要给家里保平安。遇到事儿不要逞强,能躲就躲,别把自己当男孩子用。” 元熙点点头。 越西,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前一世里,萧容深就是因为平定了越西旁边的东林洲叛乱,才获封和亲王的。他当年说过,越西虽穷,却是个古朴的地方,一切都保持着最原始的模样,没有亭台轩榭,却有小桥流水;没有碧瓦朱檐,却有古道西风。 那时的元熙还是个天真女子,倚在他身旁,要她一定带自己来越西看看。可惜,他终究骗了自己。 元熙暗自咬咬牙,萧容深,这一世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到越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越西乱象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连走了三天,第三天日落的时候,卫家车队在越西境内的一家车马大店停了下来。刘天宝跳下马车,扛着下马凳子敲敲元熙的车窗:“少东家,咱们到了。” 令儿打开窗,嘘了一声:“你敲什么敲,少东家正打盹儿呢,你再给她敲醒了。” 刘天宝撂好下马凳:“我说令儿姑奶奶,你们还不下车,打算今晚儿让东家睡车里?” 元熙睡梦中觉得车子停了,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暗淡了不少,刘天宝正掀着帘子等自己下车。元熙扯下盖在身上的绸子斗篷,推推令儿:“咱们进去。” 车马大店,这地方倒是第一次住,一进门儿就能闻见一股年久失修的霉味儿。刘天宝招招手,叫了个跑堂的:“给我们开一间上房,十个人的大通铺。” “天宝,”元熙叫住他:“大通铺是什么?” 刘天宝笑容一滞,挠挠头:“这大通铺就是……就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略显优雅的说辞。倒是店里的跑堂儿笑了:“这位小姐,大通铺就是几十号儿爷们儿睡一条炕,您没见过?” “你个混账玩意儿,”刘天宝一巴掌扇在跑堂儿的头上:“这是我们东家,能见过你们那些下流住处?” 几十个人睡在一起,想想就觉得别扭,元熙道:“还是算了,开六间普通客房,两个人一间。” “别别别,那太铺张了。”刘天宝扁扁嘴,有点不好意思。 “穷家富路嘛,在外面都不容易,千万别亏待自己。”元熙笑道:“你若没银子,我来出。” 倒是那跑堂儿的先乐了:“我说这位小姐,您就是想要那么多房,我们也没有啊。普通客房就剩两间,您呐,跟他们商量商量。前后二十里,就我们这一家店,您要是不信,就去找找。” 元熙环顾一圈儿,这店面也不大,心里有些诧异。虽然来之前就听说过越西穷乡僻壤,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景象。元熙摇摇头:“算了,那这两间房我们都要了。” 刘天宝应了一声,叫随行的伙计去付钱,自己则指挥几个伙计搬行李。 那跑堂儿的提了壶热水:“这位东家,想来你们是生意人,我可得提醒你们几句。这越西州紧挨着东林洲,乱匪流民可到处都有,在这儿可千万别发善心,那人命不值钱,财不外露,你们懂的。” 令儿有点害怕,缩在元熙身边悄声问:“小姐,他这什么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不要随便给人施舍,因为乞丐有可能是盗匪的线人,一但我们给了施舍,就证明我们有钱,盗匪就会来打劫我们。”元熙说着向店里那些正在吃饭的客人们扫了一圈儿:“你告诉刘天宝,一会儿到后院儿看看。” “看什么?”令儿不解。 “看看那些马匹,是不是普通拉货用的马。如果有例外,我们就要小心了。” 这荒郊野外,驴马骡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只要往马厩里看一看,就能知道这店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流寇土匪总不至于是打赤脚来的吧?刘天宝到后院儿转了转,果真看见几匹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便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回来。 “你看清了?别吓唬人啊。”令儿吓得连水也喝不下,生怕水里掺了蒙汗药。 “看不错,而且不是普通的马,那些是蒙古马,要知道这个品种可是做战马的。我还特意问了掌柜的,掌柜说没有当兵的住店。”刘天宝也有点气短:“东家,你说那些会不会是便衣的逃兵啊?” 在战乱年代,逃兵往往比盗匪还要可怕,他们往往武器精良,又经受过专业的击杀训练,取人性命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甚至都不需要思索。 元熙定了定神儿:“没事,咱们横竖只是睡一觉,别去招惹他们,告诉弟兄们,谁也不许惹事,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许还手。” “是。”刘天宝应了一声:“还有一件事,我在后院的马棚里看见一些散落的药渣,陈皮和枳壳,是新鲜的。” “这倒是稀奇,这年头药比人命还贵重呢,竟有人乱扔。”元熙说了许久,觉得饿了:“咱们下楼吃饭去。” 楼下空桌还有几张,元熙和十个伙计找了角落里的两个空桌坐下,叫了几个素菜,就着清汤面吃。两桌儿开外坐着十来个服色一致的中年男子,正推杯换盏喝的大汗淋漓。看那几个人身材匀称,个头儿都不小,元熙和刘天宝对视一眼,两人不谋而合,马厩里的几匹战马八成就是他们的。 他们吵嚷得厉害,元熙这便却是一片死寂,连吧嗒嘴的声音都没有。刚咽下最后一口饭,就出事儿了。门口跌进一个浑身是血的老汉,一声救命还没喊完,人就晕了过去。 他这一倒下,把十几个喝酒的汉子吓了一跳,腾腾腾站起来一片,纷纷抽出手里的钢刀。见后面没有追兵,便又坐下喝酒,如若无事。 “天宝,你去看看,那人怎么了。” 刘天宝探了探鼻息:“东家,这人还有气儿呢。”再扯开衣裳,刘天宝皱皱眉,有点儿反胃。这老汉身上几处刀伤,伤口都发炎了,流着黄色的脓水。 “东家,把他抬到我屋里去吧。”刘天宝说着就叫了几个伙计去抬,自己则跑到柜台旁:“掌柜的,你这儿有药吗?” 掌柜的摇摇头:“这位先生,我们这儿是车马店,不是济善堂,药那么金贵,我们能有点草木灰就不错了。”说着拿过关公面前的香露,倒了一把香灰给刘天宝:“只有这个。” “这,又不是止血,他得消炎呐!”刘天宝向大堂里正在吃饭的客人喊道:“各位,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有没有带着消炎药品的,求您发发善心,我刘天宝多谢了。”刘天宝喊了几遍,也没人回他,他只能改口:“我出钱买!” 终于,有人冷笑道:“嘿,这年头还真有不心疼银子的。” 他话音一落,随行的十几个人都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讽笑声。他的随从还应和了一句:“他不心疼银子管什么用,我们还心疼药材呢!” 刘天宝一愣,想起那些药材,正是在那几匹战马旁边发现的,想来他们或许不是逃兵,而是运输药材的军士。既然他们不是逃兵,也就不用畏畏缩缩的了,刘天宝向元熙望了一眼,元熙缓缓站起身:“几位先生,药材不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吗?再说那个老头儿也用不了多少。我们不多买,绝不会耽误您的事儿,几位就行行好吧” “哟,这怎么话儿说的,你买一个人的药,我们就少一个人的药,到了战场上就少救一个人的命。实话告诉你,我们几个都是新练营的,我们的药材都是给朝廷的大军用的,所以,你他妈少废话!”他说完,又恢复笑脸,对自己的几个弟兄嚷嚷:“来来来,喝酒!” “军爷,我们出高价还不行吗?” 元熙的恳切把几个急于喝酒的军士烦的不行,他嚷嚷道:“你他妈存心恶心我?大爷们都是京城来的,在乎你们那几个小钱儿?” “用这个。”元熙从发间拔下一根云纹阴刻金簪:“现银我也没有,军爷既然是京城来的,应该见过世面,我这支簪少说值五十两银子,就用它换一个人的药,行吗?” 为首的接过簪子瞧了瞧,有点动心,五十两是胡说,就看簪首上的镂空红玉珠就知道起码值二百两。犹豫一阵,他还是摇摇头:“不行,大军的药品是一点儿都不能动。”他虽不给药,却把簪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股火气腾腾往上窜,元熙一伸手:“军爷接了簪子却不把药给我,未免太贪心了吧?” “嘿嘿,我什么时候那你东西了,你穷光蛋一个哪儿来值钱的玩意儿?识相的快滚,别耽误老子吃菜!” 令儿上前拉住元熙:“东家,算了算了。” “算什么算!”元熙甩开令儿:“你们若是土匪,我绝无二话,可你们是朝廷的兵,凭什么欺压百姓?” “呦呵?!敢说大爷是土匪?你他妈活腻了!” 刘天宝上前拦住:“军爷军爷,我家东家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药我们不要了,簪子您留着,别生气,这桌酒菜我们请了,您吃好喝好。” “这还像句人话,”为首的长长舒了口气:“告诉你,得罪了我们,就是连皇长子一块儿得罪了,到时候把你带到军营里给皇长子发落,够你喝一壶的!” 皇长子。又是皇长子!元熙紧紧攥住拳头:“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还不还我簪子?” “没有!”那为首的一身匪气。 “好,有胆你就留着,别让我再看见你。”元熙一挥袖子转身上楼,刚上了几级台阶,家中的伙计就冲了下来:“东家,不好了,那老头儿快不行了!” “好!死的好!”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告诉你,就是这帮刁民,大军缺粮草,到他们那儿去征粮,都是他妈的铁公鸡,要粮不要命。该!死的该!” 元熙咬紧牙关,这就是萧容深的兵!果然应了容湛的那句话:有什么盖就有什么锅。刘天宝啐了一口:“真他妈是朝廷养的活祖宗!” “是谁死的该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恍惚间一席月白衣裳映入眼帘。 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公告吖 打劫!双手抱头! 把你的花花,红包!章章,统统交出来! 什么? 不交? 那就留言交个朋友吧(⊙o⊙) 红包和盖章总值达到50的整数倍,加更一章。 留言达到50的整数倍,加更一章。 广告一律发在广告楼里,发在外面定期删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渣男毒计 面带杀气,长目微睐,眉尾上挑,瘦削脸庞。不是萧容深又是谁?! 看来那些军士果然没有说谎,他们正是萧容深的部下。萧容深一来,众人都敛声屏气,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一扫而空,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一个个低着头,活像刚过门儿的小媳妇。 令儿扯扯元熙的衣袖,悄声道:“小姐,来者不善呐!” 刘天宝往元熙前面站了站,挡住元熙的一半身子:“东家,咱们还是别跟他们硬碰了。” 元熙定了定神儿,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都别动,这是皇长子萧容深。” 萧容深信步走到楼梯下,仰起脸:“刚才是你要买药吗?” “就是她!殿下,就是她跟我们胡搅蛮缠。”一个军士应和道。 “我没问你!”萧容深脸上已经含了愠色,但他面向元熙的时候,又恢复平静:“刚才买药的是你吗?” 他还是那么好看,和萧容湛不相上下,只是萧容湛没有他身上那股暴戾之气。元熙觉得眼睛有的酸,眨眨眼睛没说话。从前觉得那股戾气着实迷人,现在看来只有恐怖。 “唉,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你要买药?”萧容深露出一副挑衅的坏笑,手里盘着一只千眼菩提。 孩子!家族!眼睛!元熙咬紧牙关,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起那个冷峻无情的背影。曾经幻想过,如果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会作何心态,而今全都知道了。痛!恨不得一口口咬死他! 元熙歪过头,望向刘天宝腰间那柄不太锋利的刀。如果现在冲下去刺杀他,无疑是以卵击石。元熙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伸到半空,她忙缩了回去。 “吓傻了吗,怎么不说话?”萧容深似乎很有耐心,一定要等到元熙的一个答案。 “臭娘们,你找抽啊,我们殿下问你话你敢不回答?活腻了你!”一个军士拔出刀晃了晃。 萧容深两根手指盈盈一摆:“退下。” “殿下,可是她……” “我让你退下!” “是。” 他疾言厉色的骂完军士,转过头又是另一幅面孔:“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刚才是我要买药。”元熙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 “哦,买药干什么?你们有人受伤了吗?” 元熙摇摇头:“没有,我想救一个受伤的老伯。” “这年头,药品珍贵,非亲非故的,你救他干什么?”萧容深觉得纳闷儿。 “这年头,人命珍贵,非亲非故,殿下不也是在替百姓打仗吗?”元熙扬起下颚,呛了他一句。 萧容深一愣,这飞来的一定高帽子把自己死死扣住,可有不能反驳。难道要反驳她自己并非在替百姓打仗吗?打仗是什么王八蛋?谁愿意打仗?谁不愿意在皇城里养尊处优?自己在皇帝面前争这个差事无非是想挣个王爵位分,说成为民卫国,未免就有点虚伪了。 但萧容深最喜欢沽名钓誉,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呵呵笑了一声,点点头:“这话说的是,倒是本王没理在先了。”他勾勾手,叫了一名军士:“你去给这位姑娘拿两个人分量的药。” “不必了,殿下,您这药是我们花钱买的,出门在外没带那么多的银子,买不起两人分量。” 萧容深给两个人的药无非是彰显自己的仁慈心善,算是卖了一个大人情给元熙。但元熙的一番话却把他给?”他撇撇嘴:“嘿,萧容湛的眼光真毒,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 萧容深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东林郡主。本王算是领教了。”他笑着搓搓手,心里汩汩的冒坏水:“唉,你说,如果老二发现他的女人归于我手,他会作何感想?” 军士摇摇头又点点头:“大概会气的发疯吧?” “那就叫他好好疯一次。”萧容深温和的说道:“这女人再厉害,也离不开男人的保护。等入了夜,你带几个弟兄弄出点动静来,到时候本王就来个英雄救美。” 军士先是一怔,继而露出阎罗鬼魅似的奸笑。他翘起拇指:“大殿下,您这一招真是高。” …… “东家,您已经尽力了,那个老头伤的太重,就算有药也未必能活下来,您就不必自责了。”刘天宝见元熙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发呆,以为她还在为那个死去的老头伤心,轻轻倒了杯茶:“东家,我已经叫人把那个老头埋了,他入土为安,您可以放心了。” 元熙倒是没想那个老头,她是在想萧容深。她想不通,是这一世自己变得聪明了,还是前一世的自己太傻?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呢? 虚伪!从头到脚,一言一行都透着虚伪。 令儿望见桌上那只摇摇欲坠的蜡烛:“宝哥,你去下面拿几支蜡烛来吧,这支快点完了。” 刘天宝应了一声,紧了紧衣裳,一双手刚触及门栓,就头重脚轻的倒在地上,元熙一惊,再一回头,令儿也倒下了。元熙也觉得身上没有力气,才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什么香的味道。 是迷^香!元熙来不及反应,也倒在地上。 门缝儿插进一把刀,轻轻一挑,房门就被轻松打开。 来的正是白天的那几个军士。 “嘿嘿,臭娘们,白天你撺掇着殿下打爷爷,现在爷爷要好好享受享受!” 他说着,把刀掼在地板上,解下了腰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巧为周旋 “小娘们,你白天不是嚷嚷的挺凶的吗?爷还以为你是铁打的,看来你也禁不住一包迷魂药不是?”他褪去衣裳,露出古铜色的满是疮疤的胸膛。 跟着进来的两个军士反手把门锁住,元熙想叫人却喊不出声,如今关了门,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手脚根本不听使唤,脑袋也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眼睛渐渐昏花,隐隐觉得自己被那汉子抱到床上。 “哥儿几个,等大哥舒坦了,就让给你。”他说罢就去撕扯元熙的衣裳。 哐啷一声,十几个兵丁冲了进来,萧容深被围在当中,他还是那么派头十足。 三个军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萧容深阴着脸:“给我把这三个不知死的东西吊起来打!” 三个彪形大汉被人像拖猪崽儿似的拖了出去,萧容深皱皱眉,打开了窗子。 元熙的衣裳被撕破了,露着半个雪白的肩膀,引得几个色胆包天的士兵偷眼去看,萧容深面含厉色:“都给我转过身去!” 萧容深解下他的雪白斗篷把元熙裹住,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凑在元熙鼻下,元熙闻见一股辛辣又清凉的味道,如拨云见日,脑袋清醒许多,眼睛也渐渐有了神采。 萧容深面带歉意:“郡主,都怪我,是我驭下不严,让郡主受惊了。” 元熙向地上望去,令儿和刘天宝还趴在地上。萧容深会意,也给他们解了药,令儿揉揉脑袋爬起来,扑倒元熙床边“小姐,您没事儿吧?” 令儿重重得给萧容深磕了几个头:“多谢殿下救了我家小姐。” 萧容深一副愧领谢意的神情摇了摇头,又问元熙:“郡主可好些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叫他们都出去,容我换身衣裳,”元熙轻声说道。 萧容深应了一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散了。” 萧容深吩咐完,自己也往外走,元熙轻声叫住他:“这次多谢您了,殿下。” 萧容深温和的笑了笑:“不妨事。” 令儿摇摇晃晃的打开包裹,取了一身新衣裳给元熙替换。刘天宝已被萧容深带着到楼下喝茶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元熙和令儿两个人。 令儿舒了口气:“幸亏皇长子了,不然你可就危险了。”令儿说着吃吃笑出声:“你看看,真个成了香饽饽,惹得那些皇子都来英雄救美。” 元熙起身打开门,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她这才放了心。 “什么英雄救美?不过是给我们演戏看罢了。”元熙没好气的脱掉被军士扯烂了的衣裳,心里愈发生气。 令儿摸不着头脑:“小姐,什么演戏?我怎么听不懂?” “方才那三个人是他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演一出儿英雄救美,他是想拉拢我,继而拉拢整个儿卫家。”元熙渐渐觉得身上有力气了,飞快的穿好衣裳。 “小姐,这是您猜的吧?”令儿从包裹里取了一瓶清心丸,给元熙喂了一颗。 “这还看不出吗?若不是安排好的,他怎么来的这么及时,还随身带着迷魂香的解药?”元熙愤愤咬住嘴唇:“他是二爷的死对头,拉拢我们,就是想拆二爷的台。否则他吃饱了撑的来这么一出儿?” 令儿细细琢么了一番,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萧容深这样的心机让人害怕,令儿打了个寒颤:“小姐,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容易。他跟咱们演戏,咱们就跟他装傻。他装强大,我们就给他示弱,扮猪吃老虎,叫他有出没进。”元熙定了定神儿,把令儿拉到身边坐下:“如今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爷,二爷在朝廷上不容易,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给他裹乱。” 令儿点点头:“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露馅的。” “你一会儿偷偷给天宝打个招呼,叫他心里有数。”元熙笃道:“咱们这一路怕是被皇长子盯上了,一定要处处小心,别有什么把柄给他们抓住。看来。回京之前,咱们是别想摆脱他了。” 令儿一惊:“小姐,咱们才刚出来,离回京还早着呢?!” 元熙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擦了脂粉,萧容深还在楼下等着,见元熙出来,他忙迎了上来:“郡主,方才真是得罪了。你放心,我这就处置了这三个混账,给郡主出气。” 他叫一声来人,刚才那三个汉子就被五花大绑的推倒车马店门口,嘴里都勒着白布,呜呜咽咽的叫着。 萧容深厉声道:“来啊,军法从事。” 三柄寒光凛凛的刀片晾在火把下,泛着银亮的光泽。 “斩!”萧容深决绝的不带一丝情感,手起刀落,三颗人头落地。元熙惊愕的张大嘴巴,半晌没有缓过来,只觉得周身的血都凉了。 萧容深温声道:“郡主受惊了。” 元熙打了个寒颤,口是心非的回答道:“殿下治军严明,臣女敬佩之至,只是臣女从小杀鸡都没见过,实在是失态了,让殿下见笑。” “岂敢,是我唐突了。”萧容深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点纳闷儿。没道理啊?三颗人头落地,满地鲜血,都没能让她尖叫一声?按说女人们看见死人不都吓得往男人怀里钻吗?她竟然纹丝不动? 元熙望着一摊冒着热气的血,有点胆寒。这就是萧容深,在他面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前世能有这一遭,她断不会嫁给萧容深,也断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 天色渐明,虽然这一夜没有合眼,但元熙多一刻都不想再住下去了。卫家的伙计套上车马在前面走,萧容深的鹰犬就在几百米开外跟着。 刘天宝心里膈应:“东家,咱把车赶快点,把那尾巴甩了吧!” “甩不掉的,让他跟着吧。”元熙淡淡的回了一句。 越西的两家老店开在东林洲边上的安康镇上。如今的安康镇上人口已经不像先帝在位时那么多了,都是因为东林洲在打仗,年轻力壮的要么拖家带口的跑了,要么就被抓去当兵了。因此,店里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生意。也是,富户都走了,谁还买得起古董呢? 车子进了镇口,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这镇子上已经好久没看见如此华丽的马车了。 两家店开得远,一家在镇子东边,称为卫氏东铺,由年老眼花的刘掌柜管着。一家在镇子西边,叫卫氏西铺,由年过半百的胡掌柜管着。 刘胡二位掌柜接到信儿也觉得奇怪,前一阵子还说要卖店面,怎么突然又不卖了,还派了一个小女孩儿来管事?奇怪归奇怪,但他们还是凑了钱,在安康镇最大的酒楼办了一桌宴。 宴罢,刘掌柜已然体力不支,先行告退,胡掌柜陪着元熙在镇子里逛了逛。 到处都是破旧贫穷的迹象。怕元熙看不上,胡掌柜陪笑道:“少东家,您别看这地方现在破,从前这安康镇也是个富庶之地,不然咱大东家也不会把店开在这儿是不是?” 过了三条街,赶上一户人家搬迁,大车小笼的往外搬东西。 见胡掌柜来,里面出来一个主人模样的人:“胡掌柜,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胡掌柜一抱拳:“李掌柜,这是怎么了?怎么买卖干得好好的,突然要走啊?” 李掌柜挠挠头,苦笑道:“嗨,干不下去了,当兵的三天两头来抢一通,我就是钱再多也不够烧的。前儿还把我们家二小子的一条腿给打断了,威胁我们七天之内交一百斤的金创药,不然就……唉,真是没法干了。” 元熙望着胡掌柜,胡掌柜会意:“这是安康镇最大的一家药行,如今也……”胡掌柜说着又问李掌柜:“您这一走,准备到哪儿去?” “走到哪儿算哪儿。”李掌柜摆摆手:“得了,我也不跟您说了,我搬东西去。” 元熙抬头望望,心里打起了算盘:“胡掌柜,东西两铺柜上还有多少银子?” 胡掌柜一愣:“哟,这可说不准,我们西铺还有五百多两,东铺您得问刘掌柜。” 元熙勾勾手,悄声道:“胡掌柜,我打算把这位李掌柜手里的存药都买下来,您看要多少银子?” “您要开药铺?”胡掌柜有点懵:“这药铺可不是谁都能开的,光有药不行,还得有懂行的人,不然不是瞎闹吗?” “你去问问,连伙计带药,拢共多少银子?” 元熙不容商量,胡掌柜也不好多说,谁知道这位主子想干嘛?反正糟蹋也是糟蹋她们家的钱,自己左右不亏,想到这儿,胡掌管便去找李掌柜旁敲侧击了。 令儿凑过来:“小姐,咱要这药铺没用啊?” “有没有用,打起仗来就知道了。”元熙心里敲了如意算盘。萧容湛既然要在五年之内当上太子,就必须有军功傍身,可战争不是哪儿都有。所以,东林洲这场仗,萧容湛绝不会错过。 元熙含了笑意,若是萧容湛来打这场仗,她必须从现在开始就为他做好准备。若是萧容深打这场仗,她就来个囤积居奇,大赚一笔,给这位大皇子好好放点儿血。 胡掌柜谈了半晌,引着李掌柜来到元熙面前。李掌柜毫不客气,当头便是一盆冷水:“少东家,连人带药给您凑个整,五千两银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您就算得了这些伙计,这药铺开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筹集银子 元熙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了他并非在嘲笑自己,才一拱手:“请您赐教。” 李掌柜捋捋髭须,指向街口,膏药幌子随风摇摆。 李掌柜苦笑道:“瞧见那家没有?新开的,别看他们的药品一般,但他们背后的东家牛气,人家可是朝廷里的大官儿,听说连宰相见了都要退让三分。您想在这儿开药铺,不是跟他们抢生意嘛?人家财大气粗的,你能的办,她八成会连自己一起开了。胡掌柜摇摇头,他可不想犯这个傻,毕竟一家老少靠他吃饭呢。 就算想破头,也得把新东家安排的事情办好。胡掌柜啧啧舌:“要不,东西两铺那些死当的东西都拿出来一块抵押了?东铺我不知道,西铺这儿存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这还是几年前一个败家子儿死当给我的。” 死当的东西?元熙也是开过当铺的,知道当铺里着实有些值钱的好玩意,那些东西还会升值,若是行情好,卖出个天价儿也未可知。 元熙回过神,呵呵一笑:“把店抵上三千两,东铺西铺各出五百两,剩下的银子,就挑几件上好的物件来抵给李掌柜。” 胡掌柜细细琢磨一番:“其余的都好办,只是哪家典当行会出三千两银子要我们的店呐?” 元熙和令儿对视一眼:“这儿最大的典当行在哪儿?” “西街安福居。”胡掌柜搓搓手,心说这少东家也忒异想天开了,这样的店,漫说三千两,就是一千两都是多说,她有多大的能耐,竟敢夸这样的海口。 …… 安福居掌柜是个胖子,走起路来一身的肥肉都跟着抖。他盘着两个狮子头,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元熙瞄了一眼,这店不大,外表也不起眼,但从装潢上就看得出,这家店有内秀。家具清一色的黄花梨,鎏金博山炉燃着幽幽的檀香。上了一盏茶,是雨过天青釉的盖碗,沏着滟滟的明前雀舌。 “胡掌柜,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胖掌柜直接越过元熙,跟胡掌柜的说话。 胡掌柜守规矩,忙一伸手:“今儿不是我找你,这位是我们卫氏商行的少东家。” “少东家,有礼了。”胖子一拱手,满脸的不客气。 也难怪,人家在这个行里干了几十年了,能看得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 元熙略一拱手:“失敬失敬。” “不知少东家这次来鄙店,有何指教啊?” “指教谈不上,只不过最近手头有点紧,少不得腾挪周转,变卖祖产呐。”元熙见他不客气,便先示了个弱,免得他接下来咄咄逼人。果不其然,元熙这一示弱,倒让胖掌柜觉得不自在。 胖掌柜的陪笑道:“少东家说笑了,您卫家是大商户,您再不济,也比我们小本儿生意做的大。您要是到了卖祖产的地步,我们早就饿死了。” “您还别不信,我真是来变卖祖产的。”元熙说着一伸手,令儿奉上东铺的店契地契,元熙含笑道:“掌柜的,您瞧瞧。” 胖掌柜皱皱眉,心说这还真他娘的是店契。心里觉得纳闷儿,嘴上又不敢唐突:“您这是骂我?” “岂敢?” “卫家商号是南山老虎,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收您的店呐,”赵老板拍了拍手,叫了一个小伙计:“你去柜上拿一千两银子给少东家送过去。” 继而他把店契又推了回来:“少东家,人都有走窄的时候,不至于就要卖祖产,有什么事儿您言语一声,这千八百的银子我们还是能拿得出的,能给卫家做事儿,我们也是脸上有光。” “别介,您这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到您这儿来是抵押房产,您不收我的店契,我哪能白拿您的银子呢?”元熙说着叹了一声:“您也别嫌弃,眼下虽然土地不值钱,但这东林洲的仗也打不了几天了,地价儿还会再涨回去。这是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皇上有复兴东林越西二州的意思,只是时间上的事儿罢了。” “您到底要多少?”胖掌柜抹了一把汗。 “三千两。”元熙伸出三根手指。 “哦,”胖掌柜长长吁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是啊,不过您放心,等东林洲的仗一打完,朝廷首先要扶持的就是东林越西两州,少说迁徙二十万人到这儿来,那个时候您还愁这地价儿上不去吗?” 胖掌柜皱皱眉头:“听您这意思,您没有把店面再赎回去的意思?” “看你啦,我是个只顾眼前的败家子儿。若把当下的事儿办好,我白送给你也说不定啊!” 胖掌柜喝了口茶,琢磨了一会儿:“少东家,我冒昧问一句,您说的京城的朋友是?” “端郡王。”元熙端起茶,终于喝了第一口。 “成,三千就三千,我跟您赌一把。”胖掌柜一声招呼,伙计端上文房四宝。 三千两银子,崭新的一叠银票,令儿越数越高兴:“开药铺赚钱,这个我在京城就听说过。” “东家好眼光,在兵荒马乱的地界儿,没什么比开药铺更聚财的了。”胡掌柜应和道。 “我没想聚财,我是来散财的。”元熙长长舒了口气。萧容湛,我可是倾家荡产的在为你铺路,千万不要负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斗上一斗 令儿把箱子里的锦被一件件的抱出来,嘴里还唠叨个没完:“我就不明白,咱们要不是为了赚钱,干嘛花六千两盘个药铺回来,还养活那么多闲人?您倒好,真成了观音娘娘身边的散财童子了。” 元熙趴在桌边,用小簪子戳灯油玩。令儿铺完了床,也做到桌边,倒了碗茶:“渴死我了。” “唠叨这么久,能不渴吗?”元熙把小簪子扔下,饶有兴味的问道:“你娘当年把你送进府里,不会是嫌你唠叨吧?” “我是一片好心,你全当耳旁风。”令儿没好气的坐下:“尤姨娘和族老要是知道咱们在外面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非得把你嫁出去不可。” “我听他们的?笑话。”元熙拿过药铺伙计整理的药单,一张张的翻看:“要是听他们的,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小姐,你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奇怪的事儿,咱们买这药铺到底干嘛用啊?”令儿凑上前来,也跟着元熙看药单,只是她看不懂,药单上各式各样的名字,她也就认识那么两三样。 “真想知道?你帮我煮一碗热汤面我就告诉你。”元熙拿过笔墨,在纸上开始勾画。 令儿心里好奇,只能下厨擀面,才刚半个时辰,她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汤面端了上来。透亮的汤汁,漂浮着翠绿的香菜,面条又细又劲道。 见元熙喝了口汤,令儿急切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元熙笑道:“你知道跟李掌柜一条街开药铺的是谁吗?” 令儿摇摇头,这越西州人生地不熟的,她哪里知道谁是谁?令儿似猫儿似的端着小手:“是谁啊?” “皇长子呗。” “啊?”令儿瞪大了眼睛,满不相信:“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看。” “这还用看吗?你没听见李掌柜说,那家药铺背后的东家是京城里的大官,连宰相都怕他。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让宰相畏惧?”元熙挑起几根细面,送入口中:“咱们的高宰相在朝廷里一手遮天,可他就怕一个人——萧容深。” 令儿目不转睛的望着元熙,缓缓往嘴里送花生,半晌她才嗤嗤笑出声:“小姐,您说的太有意思了,再来一段儿吧。” 元熙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死丫头,你把我当茶馆里面说书的了?” “不是啊,我是真觉得有趣儿,”令儿凑上前来:“你说那宰相不是要听皇上的吗?皇上下面是王爷,那皇长子现在还没封王呢。他干嘛不怕王爷,专怕皇长子啊?” “高秉延高宰相曾是萧容深的少师,十六年前,高秉延就身兼宰相和少师两职。因他和东林洲当时的宗主上官临卿不和,两人在朝廷里斗的你死我活。高秉延棋差一招,眼看着就要满盘皆输,当时才十四岁的萧容深设下一计,害的上官临卿满门抄斩。”元熙冷笑道:“你想想,十四岁就能设这么狠辣的圈套,能不让人害怕吗?” 令儿目瞪口呆的望着元熙,甚至忘了往嘴里送花生:“什么计,竟这么厉害?” “那个时候,朝廷在东林洲刚打完一场大仗。兵权未收,军队都归上官临卿掌管。萧容深假传圣旨,要上官临卿带兵北上,镇守边疆。上官临卿没有防备,就带着军队向北去了。你知道,朝廷就在北方,皇上当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连派七道上谕询问,全被高秉延扣住了。两边都得不着信儿,高秉延趁机诬陷上官临卿举兵叛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又打了一仗,上官临卿兵败被杀,他府上的人也都被高秉延灭了。” 令儿长长舒了口气,摇摇头:“真惨啊!难怪我看见皇长子就浑身发冷。” 令儿收拾好碗筷,这才反应过来:“小姐,那些故事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熙被她问的一愣神。她怎么知道?当然是前世萧容深酒后得意洋洋的宣扬给她听的,只可惜当时没有察觉萧容深的人性。其实他早就暴露了,只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终究害了自己。 “容湛告诉我的。”元熙心里暗笑,萧容湛的名头可真是太好用了,什么锅都可以往他身上推,反正没人能追究。 令儿噗嗤乐了:“从前一见面就掐,现在却一口一个容湛,叫得可真亲热。” “话这么多!”元熙漱了口,把整理好的药单一股脑儿的塞进令儿怀里:“明天罚你干一整天的活,看你还啰嗦不啰嗦!” 令儿翻了翻,傻乎乎的望着元熙:“这是干嘛用的?” “你明天带上伙计,把我画了圈儿的药材归到一处,其余的仍旧存在地库里不动。”元熙坐下妆台前,解下发带,一头乌黑的头发瀑布似的披在身后。 “这个地方药价金贵,穷人生病也买不起药。咱们先把李掌柜留下的成品药半价卖出去,成品药不能久存,一年左右就会变质。”元熙摘下耳环,装进首饰盒儿里:“半价正好,咱们不赚不赔,老百姓也能买得起。咱们这儿便宜,老百姓就会买咱们的药。” “要是皇长子的店也跟着降价,那我们该怎么办?”令儿缓缓梳理元熙的头发,悄悄拔下一根白发。 “咱们就是要他跟着降价,”元熙狡黠的笑道:“咱们定个规矩,店里每天只卖一百丸儿。老百姓图便宜,肯定是起早来我们这儿排队。萧容深如果不降价,他就天天没生意,他如果降价,咱们就能拖他一阵子,他亏得多,老百姓受益的就多。” 令儿渐渐露出笑意:“我明白了,您这是逼着他救济穷人啊!咱们不为了挣钱,可皇长子是为了挣钱呐,每丸儿药哪怕只赚一文钱他也得卖不是?咱们可以每天卖一百丸,他不能。所以咱们这儿可以细水长流,他那里就是开闸的洪水。” 元熙含笑道:“我看这安康镇里老人居多,上了年纪难免多病,这下好了,他们能吃上药,身体也就能康复了。” “小姐,您这脑袋真好使,不像我,一脑袋浆糊,什么也不懂。”令儿撅起小嘴儿,细细梳头:“难怪那些皇子一看见您就迈不开腿,可天宝哥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傻丫头,喜欢上刘天宝了?”元熙望着镜中的令儿,她的年岁与自己相仿,正是闺中待嫁的年纪。小女儿含春,倒是挺可爱的。 令儿有点不好意思:“小姐,你说我要聪明点儿,天宝哥能不能喜欢我?” “这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去跟他说。他要是愿意,我出五百两给你当嫁妆。”元熙接过温热的帕子细细擦脸。 “还是不要了,万一他说咱们打趣他,恼了怎么办?”令儿端了一碗已经放的温热的安神汤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也好,越西战火纷飞的,就算成婚也得一切从简,等我们回京我去跟祖母说,把你风风光光的嫁给刘天宝。”元熙一口气喝完半碗安神汤,清水漱了口,躺在床上:“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咱们皇长子殿下就要登门问罪了。” “问罪?”令儿吃了一惊,想起萧容深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她就害怕,那日可是连杀了三个军士,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不用怕,我早就想好退路了,咱们放开手脚跟他斗上一斗,让他知道知道卫家人的厉害。”元熙爬起来吹灭了床头的灯:“睡觉,明天开工。” …… 令儿起了个大早,按照元熙给的药单子一味一味的对过名字,把药材分了类。带着从前李掌柜店里的大伙计六子给元熙回禀,六子生了个憨厚的面相,身材也敦实,见到元熙的时候,他额上还挂着汗珠。 元熙含笑道:“累坏了吧?” 六子喘了两口粗气,抹干净头上的汗水:“可不是,在店里这儿多年就没干过这粗活。东家,您留在仓库里的可都是治刀伤和抗瘟疫的药啊?” 元熙眼睛一亮:“你知道的不少啊?你也是李掌柜的学徒工吗?” 六子摇摇头:“学徒工都让李掌柜带走了,我会的这些都是平时趁李掌柜开药,偷偷听来的。” “偷师?你到是个聪明人。” 六子笑的腼腆:“东家,您那招真灵,咱门前一上午就排了老长的队,我叫人偷偷去看过,街口的济世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都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真是个懂眼色的主儿,元熙暗自赞了一声。要成大事,真少不了这样的人在手下帮衬。元熙点点头:“之前李掌柜叫你去采办过药材吗?” 六子挠挠头:“跟着李掌柜去过,但我不过是小伙计,也没经过手。” “药材的成色你会看吗?” 六子略有得意的点点头:“这个我拿手,那些学徒的总欺负我是个打杂的,没给咱露脸的机会,其实咱比他们看得准。” “也不是要你看什么山参鹿茸,就是那些麝香樟脑黄蜡之类的,你成吗?” “成。东家你放心,价钱我不会谈,可您要是问我那家的药品相好,我准能说个明白。”六子笃定的回答道。 “太好了,你这就收拾收拾,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元熙一招手叫了胡掌柜来:“你跟六子一起去,把这张药单上的药全都给我买回来,京城熹茵堂刚过了一笔款子,不要怕花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架桥铺路 “还是刀伤和瘟疫的药?”六子直挠头,这东家不知什么毛病,怎么就认准了这两样不撒手呢?他又不敢多问,只能补了一个好。 胡掌柜有点慌神儿,他半辈子都是跟古董打交道,突然让他扎到药方里,他还真的有点转不过弯儿。毕竟隔行如隔山,胡掌柜心里也没底:“东家,六子虽然会看药的成色,但毕竟不知道这药的行情,每种药该卖多少钱,咱们心里都没数,真是两眼一抹黑。” 元熙笑着摇摇头:“机灵点,到了市上别急着买,先听听别人出多少银子。叫六子看好了药材别言生,悄悄告诉你。等有人给出价钱,你就跟进。” 胡掌柜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胡掌柜又想起一件事:“昨儿东铺盘点,店里那些东西都让您收了?” “我已经托了镖局运送回京城了。那些东西在这儿不值钱,到了京城,那价钱就一路往上飙。”元熙琢磨了一会儿:“西铺里的东西少,也就不用动了,留着保底。” 胡掌柜哎了一声,踌躇道:“东家,我实在是想问,咱们这两天又是买药铺,又是卖古董,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东林洲的仗越打越紧,咱们这儿能安生吗?那些玉石玛瑙房子地儿的能救命吗?关键时候还得是药材粮食和盐巴。”元熙说起粮食和盐心里又想起一宗事儿:“安康镇的盐巴卖到多少银子一斗了?” 胡掌柜嗨了一声:“咱们安康镇吃的都是私盐,官府和贩盐的勾结,每斗利润三七开。官府一放手,咱们这儿的盐可就贵了,一两半银子一斗。” 京城的官盐是五百文一斗,这安康镇竟是京城的三倍!元熙心里敲起了算盘,从荷包里取二百两银票递给胡掌柜:“一百斗盐,剩下的五十两给官府。” 胡掌柜笑道:“盐商们自己会跟官府分账的,咱们不用再给了。” “糊涂,一百斗不是小数目,没有官府的好处,人家能放任你买这么多?该舍的财一文也不能少,去吧。” 元熙吃过茶点,已经过了午时,一百丸儿药已经卖完了,可店外面还排着老长的队。刘天宝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各位,先回去吧,明天还是一百丸儿,卖空为止!” 门外一片唉声叹气。 “排了一天,还是没排到。” “唉,怎么就卖一百丸儿,多卖一些啊!” 刘天宝赔笑着一拱手:“各位乡邻多多担待。” 元熙勾勾手,叫了六子来。指着对面儿茶棚里吃饼望天儿的那个小伙子,问道:“你认识他吗?” “是街口济世堂的伙计,错不了。”六子撸起袖子:“东家,他这是监视咱们呐,等我把他抓进来揍一顿!” 元熙一伸手拦了:“别去,就让他坐在那儿。” “他要是把咱们这招儿学了去,咱们就不灵了。” “我还怕他学不会呢,”元熙勾起唇角:“令儿!” “东家,有什么吩咐?” 元熙指着窗外:“你去会会他,就按我昨天晚上教你的说。” 令儿心领神会,从荷包里取了一小吊钱进了茶棚:“老板,来十个饼子,快着点。” 那济世堂的伙计一看令儿是从李记药铺出来的,忙上来和她搭讪:“怎么?姑娘买这么多饼子?” 令儿笑道:“可不是,这还怕不够吃的呢。” 那伙计向李记店里望了望:“这李记怎么突然生意这么火热了?以前可不是这样。” 令儿一样下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如今的东家是谁。” “换了东家了?”那伙计咔吧咔吧一双小眼睛:“是刚才吆喝的那个吗?” “他?他就是我们店里的一个伙计,我们东家可是京城来的,能让你轻易见着吗?”令儿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我还别不告诉你,我们东家在京城,随便勾勾手就能赚一大把的银子。” “那是挺厉害的,”他左右望望:“可价钱这么低,能赚钱吗?别不是药里偷工减料了吧?” “我呸!我们东家才不会赚那黑心钱。”令儿接过饼,假作骄傲的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们东家说了,价钱低不怕,哪怕每丸儿只赚一文呢!反正我们价钱比街口那家低一半儿,老百姓肯定到我们这儿买啊!” 令儿说完,抱着饼子一蹦一跳的进了李记,把饼交给六子,叫他给几个伙计分了。再回到窗边,那济世堂的伙计已经偷偷离开了。 元熙笑道:“演的不错,我都看见了。” 令儿眨眨眼睛:“看着吧,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去。” 次日,天才刚刚放了亮,六子就一路狂奔赶回店里,气儿都没喘匀就一个劲儿的嚷嚷:“东家,降了降了,他们降了!” “降了多少?” “跟咱们一样,降了一半。”六子喝了一口令儿给的茶水,手脚并用的比划着:“他们门口贴了大红纸,所有药品都降价一半,东家,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打擂台啊!” 一切都不出所料,元熙温然点点头:“今天咱们店里只卖五十副药。” “昨天还说一百,今天就变五十了?”六子有点蒙圈:“东家,趁老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多卖点儿吧?” “不多卖,一副药也不多卖!”元熙笑道:“六子,柜上的成品药可是有数的,你要是多卖一副,今天晚上就甭吃饭了。” 元熙拿过自己的小钱袋:“令儿,咱们今儿出去转转。” 令儿不喜欢吃早餐的玉米面儿粥,欢喜道:“东家,咱们去外面下馆子吧?” “好啊,咱们来的那天胡掌柜请咱们吃的那家馆子叫什么来着?鸿宾楼?咱就去那儿吃。” …… 安康镇的一切都带着古旧韵味,真如萧容深说过的那样,小桥流水,古道西风。还有骑牛吹笛子的小木筒缓缓驶过青石板小路。杨柳依依,真有点书画上的意境。 在鸿宾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几盘下饭的小菜,令儿吃的香甜。 “今天倒是挺安静,不唠叨了。”元熙缓缓喝着一碗莲子粥。 “真是小看人。”令儿撅噘嘴,却没忘了吃菜:“你以为我像六子那么傻啊。一百丸儿药变成五十丸,咱们水流的越细,就能流的越长。就照这个速度流下去,咱们能拖死他。” 元熙吃吃一笑:“好丫头,真是变聪明了,待会儿咱们去看看米价。” “顺便再看看米糠。”令儿喝了一大口粥:“糠比米便宜多了,也能裹腹,米掺糠,能喂饱更多的人。” “伙计,结账!” 跑堂的欢喜的把一块银子划进自己的托盘:“二位,吃的还可以吗?” “你这米是北方米吧?这个地方能吃到这个米可真是难得。” 跑堂的一愣:“哟,客官,您可以啊,这都吃出来了?不瞒您说,因为北方的米比越西的米香,我们掌柜的特意从北方高价进的米呢!您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方道不好走,车子进不来,都是伙计一袋袋扛进来的呢!” 元熙从口袋里取了一两银子扔给伙计:“赏你的。” 出了鸿宾楼,令儿还意犹未尽:“以后想吃家乡米倒是可以上这儿来了。小姐,咱们还去集市吗?” 元熙摇摇头:“令儿,咱们到镇子口去。” 镇口是一条土路,埋着嶙峋的石头,难怪来的那天,车子一步十颠儿的。 令儿恍然大悟:“小姐,难怪那伙计说车子进不来,车子走这条路还真不如两条腿快。咱们来的时候,车轮子裹了那么厚的干草,还颠得不行,现在我屁股还疼呢。” “你说修这条路需要多少银子?”元熙伸手探了探,那些石头纹丝不动,想必埋在地里的是一大截儿。 “没个几百两,怕是下不来吧?”令儿有点茫然:“小姐,您又要干什么?咱们的银子不是买粮食用的吗?” “粮食是死的,路是活的。安康镇是进入东林洲最近的一条路。如果不走安康镇,就要再绕百里大山。如果咱们把这条路修整一下,别说粮车,就是朝廷的军队都可以从这儿走。” “可咱们就算不买粮食,也拿不出这么多修路的银子啊。”令儿叹了口气:“战争年代的老百姓过的真苦,连官府都不管他们。” “咱们要想办成这事儿还必须得通过官府,而且,怕是一半儿的银子都要落到官府的口袋里。”元熙掂量半天,且不算工费,光是青石板就得耗费不少银两。 想了半天,元熙忽然嗤嗤笑出声:“想的太多了,咱们又不是来盖行宫的,不就是把路面弄得平整些吗?咱们用锯条把突出地面的石头尖儿锯掉,在垫上小碎石,不久结了?” 令儿笑道:“这样一来,花销就小了,可工人们从哪儿找?” “这有什么难得?这么多乞丐和无业游民,把他们叫到一起,每人每天两块面饼一块芥菜,还怕每人来吗?每个人每天再发几文钱的工钱。”元熙笑道:“官府从朝廷那儿领的赈济灾民的银子,这下全都省了,他们赚了个盆满钵盈,百姓又有了吃住,不会闹事,官府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这样,不是纵容他们贪污救灾银吗?” “不着急,先让他们吞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让他们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元熙拍拍手上的尘土:“走,咱们先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初次过招 越西州的夏天比京城炎热的多,不到中午,太阳下就浮着一层热浪。店里简陋,没有京城的冰库,也只能泼点儿清水在地上,一来是降降温,二来也可去灰尘。 每天五十副药,连着卖了一个月,拖得街口济世堂连着歇业了好几次。 闲来无事,坐在店里弹筝,元熙素来不爱那些高山流水的舒缓之声,爱的都是十面埋伏之类的急促曲调。勾托一曲,门口传来了清脆的鼓掌之声。 元熙回过头,萧容深已经站在门口了。盛夏的日子,他还穿着白色绸缎衣裳系着白绸披风,太阳一照亮的发光,倒也真不嫌热。 “郡主这曲子里处处透着杀机啊?”萧容深含笑道:“我可以进去吗?” 元熙站起身:“令儿,给殿下看茶。” 上茶虽是件小事,但也小有心思在其中,不仅透着主人的秉性,还能看出主人的贫富。若是普通客人,上一杯去年的雨前茶也未为不可,但萧容深这种身份就万不能糊弄,因此,令儿上了一盏今年明前的恩施玉露,萧容深只拨拨漂浮的茶叶就看出来了。 济世堂降了一半的药价,一个月都没什么大的收益,萧容深是济世堂的幕后老板,他能坐得住吗?本是为了银子的事儿来的,要说的话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了,但一见上的是这样的茶,心里又翻了个儿。 上这样的茶,摆明是告诉自己,卫家有的是银子,还能再撑上几个月。 萧容深心里一阵犹豫,想来自己要说的话,对方早就心知肚明了,那还有什么好踌躇的?萧容深开门见山的说道:“其实我这次来做什么,郡主应该一清二楚了吧?” 元熙微微一笑,摇摇头:“不清楚,不知道。” “好,既然郡主不知道,那就恕我唐突了。”萧容深一指街口方向:“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是受人之托,来郡主这里讨几分薄面。” 元熙向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济世堂就在那里。但她还要揣个明白装糊涂,笑盈盈的说道:“您说镇子口修路的差事?您是不是也想塞人进来?这您可说晚了,那工程早就干的差不多了。” “郡主那一百多个匠人在镇子口干的如火如荼,我早就看见了,”萧容深醒了醒神儿:“可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事儿,是药铺。” “您说的是济世堂?” “郡主明知故问呐!济世堂不过是个小本生意,以您卫家的财力,想收它的铺子是手拿把攥的事儿,您要收就痛快些,别这么慢火炖着,太折磨人了。” “哈哈,”元熙掩口失笑:“我们家世代经商,可从没开过药铺,我要济世堂有什么用?殿下怕是弄错了。” “郡主,事到如今,您也别不承认,您这样恶意压低药价,不就是想把济世堂拖跨吗?把它拖得倾家荡产,然后再亦最低价格收过来,我若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您的底牌了吧?”萧容深咬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都是一百两,崭新的十张。 “您这是什么意思?”元熙没接银票,而是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郡主,您卫家豪商巨贾,您的道行我也知道,您就算不耍手段,济世堂怕也斗不过你。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样一句笑话:卫家的银子就算当石头扔,扔上三年也扔不完。”萧容深把银票依次排开,推倒元熙面前:“这是点儿小意思,您高高手,大家虽然同吃一碗饭,但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元熙又把银子推了回去:“殿下,您要有这闲钱给我,还不如拿去给安康镇的老百姓添点儿米面,人家好歹能念着你的善举。您给我,不等于是给敌军运粮草吗?” 元熙的话,萧容深倒是一点儿没听进去,他只注意到银票又回到自己手边。 “我知道您店里没人,卖的都是李掌柜存货,卖完这些恐怕就难以为续了吧?后面的事儿,郡主可想过?” “没想过,从来没想过。”元熙笑道:“殿下不知道吗?我是今日不管明日事,世道这么难,谁还管明天是风还是雨啊?活好当下就成了。” 萧容深本想用李记的倒闭来吓住元熙,却没想到根本没用。 萧容深啧啧舌:“郡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您不如交个底牌。要是我能办,我肯定办,要是我办不了,您别怪我,大家鱼死网破拼一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李掌柜临走时说过,以前安康镇的药价没有这么高,都是济世堂来了之后,官府逼着李记涨价儿的。”元熙压低声音,调侃道:“殿下,这安康镇本是个三不管的地界,您一来,连官府都跟着卖力,您可真是精明强干呐。” 萧容深脸色倏忽一变,眼角眉梢都添了几分戾气:“郡主的意思是,我指使官吏欺压商户?” “诶,我可没这么说。”元熙摆摆手。 萧容深押了口茶:“所以,郡主是一步也不让了?” 元熙唇角一勾:“殿下,您信不信,李掌柜剩下的那些药,还能卖上半年呢。” 半年?足够把济世堂慢慢拖死。萧容深双目一眯,语气中都透着阴霾:“没得谈了?” 元熙缓缓摇着头:“谈生意,最重要的是价钱合适,区区一千两银子,我连半分诚意都看不到,怎么谈?” 萧容深攥紧的拳头藏在衣袖里,脸上还含着礼貌的微笑。若非卫元熙这一招太阴损,直接把他逼到死角,他绝对不会这样忍气吞声。 “郡主想要什么样的诚意,一口价,我绝不还价。” 元熙笑道:“两件事,殿下如果能做到,我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跟济世堂争利了。” “你说。” 元熙给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从柜上取了药单双手奉给萧容深。萧容深看了几页,问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头一件事,李掌柜剩下的药材,请济世堂按原价收了,一共四千两。” “成,只要货色上乘。”萧容深收了药单:“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济世堂把整个儿安康镇的药价调的太高了,我要殿下把药价降回去。” 萧容深没有说话,店里一片死寂,柜台上的小伙计拨动算珠的声响扣人心弦,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下降到现在七成,也就是原来的样子。这样您能赚点儿,老百姓也买得起。”见萧容深不说话,元熙又补充道:“殿下,俗话说薄利多销,我这里一关门,整个安康镇都买您济世堂一家的药,您还怕赚得少吗?” “成交。”萧容深端起杯子,把一杯温茶一饮而尽。 “殿下说话得算数,可别我这儿一关门,您又把药价涨回去。”元熙冷笑道:“您要真这样做,我保证不出三日,李记就重新开张,我现在手里虽然没人。但我卫家想找个会开药铺的人,根本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 “不会,我既然答应了郡主,就不会反悔。” “那就好。”元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殿下请回吧,李记会在三日之内关门大吉。” 萧容深坐着没动,略显傲慢的四处望了望:“是我二弟要你这样做的么?” “二……”元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容湛。这般冷笑道:“殿下,您没听过那句话?做生意的不掺和官家事,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可不想跟那些当官儿的一块儿死。” “谁说的?我还真没听过。”元熙的话无非是跟萧容湛撇清关系,但这话听着新鲜,又勾起了萧容深的好奇之心。 “我刚说的,没听过就对了。” 萧容深笑了几声:“不是二弟的意思就好。既如此,我有句话,恐怕郡主不爱听。” “什么话?” 他倚着茶几低声道:“郡主,你吃海水长大的,咸的没事儿干?” 元熙轻轻摇着沉香木绸面儿折扇:“我怎么就成了管闲事儿的了?这话殿下若不说清楚,可出不了李记的门。” 萧容深悄悄用帕子擦去手心儿里的汗,面不改色的说道:“难道不是吗?郡主为了那些穷老百姓,甚至不惜花六千两银子跟济世堂打擂台。为了给那些要饭的找个吃饭的营生,竟然包下修路这种莫名其妙的工程。还不是闲的没事吗?” “您要是这么说,我服气,我还就是钱烧的。”元熙讽笑道:“殿下您不也是吃海水长大的?为了东林洲一群未曾谋面的老百姓,竟然亲上战场,难道您不是闲的?像端郡王那样,在京城安生度日不是挺好的嘛?” 元熙故作吃惊:“难道殿下来打仗,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无非是争争军功,回京好封个王爵。但萧容深岂能把这样的目的说出口,未免太难听了。 他摇摇头:“没有了,我和郡主一样——闲的。二弟那样的福气,我是享受不到的。”他顿了顿,略显故意:“皇后看中了尚书府嫡女,要把她许配给二弟做正妃呢。哪像我,别说妃妾了。而立之年,连个爵位都没有。” 令儿脸上一抽,惊惶的望向元熙。萧容深亦是如此,狡黠的盯着元熙不放。 “尚书府的千金,那可真是佳偶天成啊,”元熙面不改色的笑道:“不过殿下也不必着急,等东林洲战事一平,那些朝臣还不抢着做您老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人人摇扇我心寒 萧容深啧啧舌,对元熙的这个反应,他倒不大信。只是她听到这个消息还能笑得这么坦然,除非她全然不信,要么就是她的城府太深,可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能有城府? “郡主不信?”萧容深试探道。 “信啊,您是皇长子,您说的话还会假吗?”元熙含笑道:“殿下,您还有什么事儿吗?若没有了,就回去筹银子吧,四千两,我等着钱用。” 逐客令一下,萧容深也不好再赖下去,起身出了门。 元熙顺手把他杯里的茶泼去,搁到令儿的茶盘里。令儿心里有点没底,好似一曲狂风破浓云,令儿轻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元熙淡然扫了她一眼:“去把这茶杯扔了。” “小姐,皇长子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殿下不可能那样对您的。”令儿才不管什么茶杯,元熙沉稳的让她心里发慌,好似惊雷前的宁静,她只想赶紧把这虚假的宁静驱散开。 元熙冷笑道:“这种人说话你也信。” 元熙拨动筝弦,几声低沉,几声轻浮,几声急促。筝声愈走愈促,如急雨落弦,缭乱心绪。惶然停住手,朱弦断,蜷曲着缩在筝的一端。 “呀,这弦怎么断了?伤了手没有?”令儿急着去看她的手,元熙摇摇头:“这弦不好配,这个地方怕是没有,只有京城的松风阁才有这样的细铜弦。” “那我给京城捎信儿去。”令儿把断了的弦拆了下来:“既然弹不了了,我就收起来了?” “嗯,”元熙把筝罩好,装进筝盒儿里:“别太张扬了,好像咱们出个远门了不起似的,悄悄给二姐捎个信,让她给配上就是了。” “东家,六子采办的药材都放进仓库了,还有那一百石盐,也都妥帖了。”刘天宝把回执拿给元熙看了:“东家,咱们真把这药铺关了?” “关,等四千两银子一到账,咱们就关门。” 拿回来的收据凭条写的清清楚楚,一厘银子都不差,元熙把凭条折一折,交给令儿:“锁匣子里去。” 令儿一走,刘天宝跟了过来:“东家,咱们关了药铺,之后干嘛去?有道是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咱们挨着东林州,世道这么乱,古董卖不上价,那古董店开得什么劲儿啊?咱这一个月干的不是挺好吗?连济世堂都斗不过咱们,干嘛不接着干?” “上个月药铺的进项够干嘛用的?你光看咱们斗的热闹,哪叫外强中干。开药铺,咱们不成,没一个懂行的,都是门外汉。李掌柜的成品药一卖光,这个店就要瘫痪了,你会开药方装药吗?” 刘天宝长长叹了口气:“不开药铺,咱们买那么多药有什么用?” “诶!”元熙一打扇子:“你可给我听明白了,我叫六子买回来的药,不许往外说。谁要是透漏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了,可咱们之后靠什么赚银子啊?”刘天宝苦笑一阵:“说得好听您是避婚,说得难听,您是叫族老给逼出来的。咱要是坐吃山空,把银子赔光了,哪还有脸回京城啊?” 元熙咬咬牙,横了他一眼,这小子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你可给我弄明白了,我卫元熙到这儿来不是居家度日的,我是……”元熙一时住了口,没往下说,元熙使劲儿摇了两下扇子:“我干嘛告诉你啊?” 胡掌柜了什么。” 令儿先读了几行,掩口笑道:“小姐,二小姐她跟你说心事呢,我可不敢看。” “什么?”元熙拿过信,薛涛笺上满是沉水香的味道。 元熙读了几行,也忍不住笑:“二姐喜欢上了宝郡王,想要我给她说媒呢。” 令儿拿过筝弦缠紧,调侃道:“熹茵堂可真是快福地,连着成了咱家两位小姐的姻缘,以后咱也别开什么典当行了,咱们开姻缘馆吧!” 元熙撑不住笑,在令儿腮边拧了一把:“你这坏丫头,等我把别人许配给刘天宝,你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小姐,我知道你不会。”令儿眨眨眼睛:“你看着筝弦,我不懂你那些音律,反正我是系紧了,至于音准不准,你自己试吧。” 元月字里行间抑制不住对容润的爱慕,那种少女含春的甜蜜几乎溢出信笺。元熙看时,唇角一直微微上翘。想来,元月那样心思沉重的人,有朝一日能心有所属,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只希望萧容润也能和她心意相通,不辜负元月的一番心意才好。 信的前几张都是倾诉衷肠,只在信末一句,草草写了一句话:端郡王喜事将近,望有准备。 元熙周身一颤,倏忽变了脸色,信笺一页页从指间滑落,把令儿吓了一跳:“小姐,您没事儿吧?” 元熙恍惚的望见令儿一张薄唇一张一合,耳边嗡嗡嘈杂,却不知是什么在捣怪。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喜事将近!将近!!好似十几张古筝同时奏响,十几种曲调一起轰鸣,震得人东南不分,主意全无。 “小姐,您没事儿吧?”令儿说着,去捡那张信笺,一页页读完,她也见了末尾的那句话,似当头一棒,令儿也傻了。 难道说,萧容深没有说谎?! 令儿拨浪鼓儿似的摇摇头:“小姐,不可能的,殿下不会这样对您的,您看,二小姐直说了喜事,没说是什么喜事,说不定是殿下从郡王变成亲王的喜事呢!” 错不了,错不了的。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萧容深说的话全是真的,他的确在挑拨离间不假,但他说的都是实情。 见元熙呆坐了半晌,面无表情,不哭也不恼,连话也不说,手也冰凉。令儿带了哭腔:“小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啊,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要不写封信问问殿下也好啊?” 写信?写信! 元熙总算回过神儿来:“令儿,把纸笔拿来。” 令儿一步三回头的端了笔墨,研好了墨,蘸饱了笔,笔尖垂在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想起司马相如的无意诗,元熙只觉得心痛到缩成一团。手一抖,一滴乌黑的墨迹拓在纸上。元熙搁下笔,把那张沾了墨汁的白纸折了几折,装进了牛皮纸信封,题上封面盖了蜡封。 “令儿,马上把信寄回去。” 令儿见她愿意等信儿,心里总算有了点着落。轻轻的应了一声,把信塞进怀里。 “回来。” 令儿吓得周身一颤,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元熙平心静气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你去告诉胡掌柜,我要他再去办一件事。准备五十斤火油,烈酒也行。” “小姐,你没想不开吧?”令儿拿了那银票,像拿了阎王的索命符。 “没有。”元熙又坐了下来,勾起筝弦。 令儿害了怕,扑到元熙身旁:“小姐,我求求你别弹了,要不你哭两声,你打我一顿也行,我只求你别这样,我看着心疼。” 元熙微微一笑,只是多了些苦涩,抚着令儿的头发:“傻子,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伤害我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大婚展缓 “这什么意思?一个字也没有?是不是装错信了?”容润把元熙折的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又把信封里面掏了掏,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叫人换了?”容润有点纳闷儿。 “没有,这就是她的那封信。”容湛拿过信纸,叹了口气。再看看房里挂的红布团花,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下不去上不来。 “这是什么意思?黑白分明?”容润问道。 “她的意思是:无话可说,一团乌黑。”容湛含恨将桌上的文房四宝砸了个粉粉碎。 “你要娶亲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容润一惊,随即又有点无奈:“得,这下也不愁怎么告诉她了。” 容湛抓起披风就往外闯,容润忙上前拦住:“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她,给她解释清楚。” “你歇了吧你!”容润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当初你说你喜欢元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知道我不如你,只要你能把她照顾好,我不跟你争!但你如今呢?!你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就这么急吼吼的冲过去,你是要去刺激她吗?” “我也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容湛心里憋了一股火儿,正不知找谁撒气。被容润一激,情绪似山洪决了堤,轰然爆发。 赵尚书家的那位名叫可贞小姐,自打元旦百姓朝拜时,看见了城楼上的萧容湛回去之后就念念不忘了。这位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早就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年芳十七,模样又好。皇后本就喜欢,加上她自己也乐意,这门亲事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皇后先后问过了所有人的意见,最后才问到的两个人,一位是皇帝,另一位就是萧容湛。皇帝自然没什么太大的意见,郎才女貌,也没什么不般配的。至于萧容湛自己的意见,他说了,皇后也只当是没听见。 “你不愿意,你早干嘛去了?你怎么不去找母妃闹!”容润揪住他的领子:“我看你还是自己乐意,娶一个尚书小姐多好啊!卫元熙算什么,什么东林郡主,说白了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是不是!?” “你混账!”容湛一拳捣在容润脸上,打的他唇角鲜血直流。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闹?可母后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一日不依她,她就一日不进食。我能看母后生生绝食而死吗?兄弟啊,咱们俩同父同母,二哥的难处你应该明白的!”容湛红了眼,心里也委屈,只是他从来不对人说。 容润接过容湛抵来的帕子擦擦嘴角:“现在怎么办?元熙的脾气你也知道,软硬不吃。你就是解释,她也不会听的。” “是我对不起她,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一面。” 容润忙又拦下了:“二哥,离你大婚还有十日,越西的路那么远,来回十天肯定不够的。我看你还是写封信给她,先把大婚应付过去。” “这事没得商量。”容湛冲进卧房,把自己日常的衣裳拿了两件,又抓了几块银锭装进行囊里。系上一个死扣,他的行李就算装好了。 “你走了,大婚怎么办?咱们大楚国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容润站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打包裹,心里也一团乱麻,这烦心的事儿都挤在一块儿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尽量快去快回。” 容润心里还是没底:“要不你骑我那匹追风,那马脚力好,日行四百里不费力。” “谢了。”容湛跨上追风,一路奔出京城。 端郡王私自离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赵尚书府里炸了锅,赵家的可贞小姐听到这个消息日日以泪洗面,后来连皇帝身边的太监也听到了流言。 大婚在即,新郎官却没有缘由的跑掉了,这种事儿放在谁家里都是一宗不可宣扬的家丑,更何况是皇室呢?皇帝急的要命,连着派了十几拨儿禁卫军沿路去追,但都一去不回头。 怕打了赵家的颜面,皇帝也只能把容润叫进宫里问话。 “萧容湛这个混账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不说你就在殿外再跪上两个时辰!”天威震怒,连案上震慑朝臣的龙胆都拍断了。 容润皱皱眉,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跪上三两个时辰算什么?就算跪十个时辰,他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他若是把容湛去找元熙的事情说出来,皇上准恨得要吃元熙的肉。到时候容湛最多被抓回来,小有惩戒也就完事了,卫元熙是一介平民,这种事儿她担待得起吗? “儿臣不知道。”容润低着头:“父皇,您是知道的,二哥自小就是孤僻的性情,他要做什么事,怎么会告诉儿臣呢?” “你胡说!”皇上一掌拍的桌上茶盏跟着蹦了三蹦,皇上颤颤的指着容润:“他哪一件事没跟你商量过?你别当朕不知道!” “父皇,儿臣就是跪死在殿外,也什么都不知道!”容润俯下身:“父皇明察!” “你不知道?那你的那匹追风到哪儿去了?”皇上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你还在跟朕装傻?!” 容润心头一阵波澜,皇帝连自家马厩里少了一匹马都知道,宝郡王府里定有皇帝安插的眼线。容润眉头紧蹙,既然说了谎,那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是没有回头路的。容润咬紧牙关:“父皇,追风的性子太烈,儿臣把他送人了。” 皇帝板着脸,似一条盘踞在宝座上的斑斓山虎,一双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像要把容润看穿,试探道:“你二哥去了越西,是不是?” 越西二字一出,容润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皇帝击垮,他有点慌神:“父皇,这是没有的事儿,二哥去越西干什么,他是……他是,他是去了东林洲。”容润扯出东林洲这个谎,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东林?” 皇帝根本不相信。 “东林,父皇,二哥此刻就在东林,他必须在东林呐!”容润连连磕了几个头:“父皇,皇室需要二哥在东林!” 堂堂一个皇子,为了儿女私情,不顾皇家体面,抛下即将大婚的新娘,这事传出去,会让皇室颜面扫地。所以即使萧容湛真的在越西,皇室也不能承认。 容润的话明白着呢,皇室必须宣称萧容湛去了东林战场,只有如此,才能保住皇家的颜面! 见皇帝脸色稍稍平和些了,容润继续说道:“二哥每日在朝堂上听到东林战乱的奏报,心急如焚,想是有什么大事要和大哥商议,才去了东林。” 容润的话,正正说到皇帝心坎儿里去了,皇帝嗯了一声:“那倒是,你二哥是少有的忠君爱国,他去东林也有他的道理。” 见皇帝也跟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容润渐觉得他仿佛没那么生气了,便试探道。“父皇不怪二哥了?” “哼!”皇帝冷冷的发出一丝不屑的鼻音:“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给皇室惹下多大的麻烦!” 既然他肯开口骂人,说明他开始消气了。容润伏身磕了头:“父皇骂的是,儿子今后一定三思而行,不敢鲁莽了。” “那个商人的女儿你可见过?”皇帝倚在龙座上,睥睨着容润。 “父皇,什么商人的女儿?儿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容润低着头,他一说谎,脸上就忍不住的浮起一片红霞,只要抬起头立刻就会被皇帝拆穿。 “少装糊涂,就是那个姓卫的内府买办的女儿,你们兄弟两个还求朕封她做郡主。”皇帝含了几分笑意:“怎么样,她生的可漂亮?” 容润有点迷糊,怎么?父皇不骂元熙是妖女就罢了,怎么还问她漂不漂亮?难道父皇一把年纪还想再纳新妃?可话不能当面点破,容润只捡了些四六不沾的话搪塞:“父皇,商人的女儿能漂亮到哪里去?连儿臣的几个妹妹都比不了,更别说宫里的众位妃嫔了。” 皇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父皇上一次不是召见过她吗?您封她东林郡主,她进宫谢恩的。” 皇帝没有回答,那一次元熙连头都没抬,一直跪着,看起来举止倒挺端庄,有点皇族小姐的风范。又很会说话,是个讨巧的人物。 “罢了,你去吧。”皇帝说着叫了宦官进来研磨。 皇帝的一道圣旨,把萧容湛和赵家小姐的婚礼拖成了无期。萧容湛既然已经去了东林,就不能立刻回来,皇帝亲命萧容湛接替萧容深督军一职,总理东林平乱事宜。为了安抚萧容深,皇帝敕封他为和郡王,也算是打一巴掌揉三揉。 圣旨是交给容润去传的,那日皇帝将容润叫道身旁,聊了一会儿家常,又随口嘱咐了他几句。 嘱咐的话才几句,就连说了三个办好。容润愣了半天,总觉得皇帝在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拖延的意思,但为什么要拖延,他也不敢问。他不问,皇帝也不答,勉强算是心照不宣了。 既然是要办好,那就得一样一样的慢慢办。 容润将圣旨一一封存好,见秦顺火急火燎的打包行礼,登时来了脾气,一脚把他踢了一个跟头:“谁让你提前弄这些有的没的?” 秦顺心里委屈:“六爷,咱们这一路远着呢,还不得准备的仔细一些?” 容润双手一伸:“我要先睡上三天,不管谁来找我,就说本王不慎染了风寒,卧床休养,不宜见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被抢劫了 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躲过了几拨追自己的禁卫军,容湛觉得有些饿了,这才想起,从昨天出了京城到现在,跑了两天多,路边买的干粮和水已经吃喝一尽。 顶着太阳往远处望了一眼,隐隐能看见些许炊烟,从柳荫蓬勃处袅袅升起。有炊烟的地方必有吃的,容湛加了一鞭子,快马向那炊烟方向奔了过去。 一间不大的二层小楼,里面摆着四张旧木桌子,后面还有个小院。容湛把马拴在门口,进了店门:“掌柜的,有什么吃的吗?” 掌柜的是个干瘦猴子,脸上瘦的见坑:“客官,要不来碗肉汤面?小店儿还有二十年的女儿红。” “女儿红就不必了,来一碗汤面,再要一些馒头和水,带走。”容湛放下包裹,揉揉疲惫的肩膀。 “好嘞,您稍待。” 后院的帘拢一掀,露出半张女人多的脸,涂着薄薄一层脂粉,从脸上就能看出,这是个极丰腴的女人。 “花娘,汤面一碗,你快去做吧。”掌柜的说着打开笼屉,用荷叶包热馒头。 “唉,那人打哪儿来?”叫花娘的女人从面袋子里舀了一碗面。 “不知道,听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干瘦猴子并没在意,装了六个馒头,用茅草把荷叶扎紧。 “穿的够花俏的,像是个有钱的主,我就说你脑子缺根筋,咱们店里肥鸡大鸭子,你怎么不知道往外卖?”花娘一边揉面一边唠叨。 “人家要吃面,我有什么办法?”掌柜找了一只酒葫芦,灌了满满一葫芦清水:“得了。” 花娘一边揉面一边笑:“别看风尘仆仆的,那小脸蛋可嫩着呢。” 干瘦猴子板起脸:“唉,我说,你可别打什么歪脑筋,你可说好了,那死鬼一蹬腿儿你就改嫁给我的。” 花娘蹙起柳眉,没好气的埋怨道:“我知道,那死鬼如今瘫在炕上,吃喝都得服侍,我想起他我就来气。嫁给你怎么了?嫁给你有什么好?开了这么一家破店面,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买不起。你就让我光着脑袋嫁给你啊?” 打人不打脸,掌柜的最怕花娘嫌他穷,登时炸了面儿:“不是已经买了两个金戒指吗?再说了,这几天不是没来客人吗?” “唉,我看他就不错,你看他包裹里鼓鼓囊囊的,不知有多少银子呢。你看他穿的绸子多滑,跟明镜似的直反光。”花娘狡黠的搓去手上的干面:“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这可是个财神爷,你要是放走了他,我看你拿什么娶我。” 干瘦猴子挠挠头:“就他一个人,菜上多了吃不完,人家能不骂吗?” 花娘戳了他一指头:“傻货,昨儿才买的耗子药,给他往汤里拌一拌,管教他见阎王。到时候他包里的银子不就归我们了?” 干瘦猴子登时打了个寒颤,一把拉过花娘:“我说花大奶奶,你咋这么大胆子,那可是一条人命!” 花娘将腰一掐:“咋了,你怕了?那你别娶我。” 见干瘦猴子左右为难,花娘趁机添了把火:“咱这店本就偏僻,又挨着山沟,咱把他撂倒了,拿了银子扒了衣裳,趁半夜给扔到野山上去,到时候谁知道?谁认识他啊?那山沟沟里的孤魂野鬼还少吗?” 干瘦猴子舔舔嘴唇:“也成,你快煮面。” 花娘见他答应了,更加卖力的揉起面来。掌柜的望了望店里的容湛,心里还是不落忍,便擅自将那耗子药换了。他跟花娘偷人的时候,常先用迷魂药把花娘家的那个死鬼迷倒,再好办事。掌柜的拿了一包迷魂药装进袖中,这时花娘已经把面做熟了,热气腾腾,浓油赤酱,很够人的馋虫。 “快点,倒进去。”花娘揪着他的耳朵催。 掌柜的拗不过,就倒了半包。 “不够不够!再来点儿。”花娘夺过剩下的半包也倒了进去。又添了些陈醋,掩盖药酸味。 掌柜的把面悄声端到萧容湛面前:“客官,您请用。” 萧容湛早就饿坏了,一时也多什么心,把面吃了半碗。肚子里有了食物,才觉得嘴里的面不是滋味,说不出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反正要比京城里任何一个他吃过的馆子的饭菜都要差。 见萧容湛不吃了,花娘妖妖挑挑的走了出来:“怎么了,客官,这面不合胃口吗?” 花娘穿的轻佻,露着半个乳白的胸脯,萧容湛不好意思看她,便摇摇头:“饱了。” 掌柜的拿过包好的馒头和水:“客官,这是您要的东西。” 花娘白了一眼,呵斥道:“糊涂东西,人家客官刚吃完面,还得歇一会儿呢,你催什么催?” 萧容湛急着赶路,给了一串儿铜板:“谢了。” 花娘忙上前拦住:“哎呦客官,你看那外面大太阳晒得,这会儿赶路多热啊,你等太阳下了山再走嘛!” 萧容湛摇摇头,还是往外走。门口热浪一哄,他也觉得身上不舒服,好像吃了这饭,反倒没有力气了。他摇摇头,难不成是病了?他伸手去扶格子门,却没扶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快把他弄进去,别叫人看见!”花娘和干瘦猴子手忙脚乱的把萧容湛往院子里拖。 锁了店面,花娘这才有机会细细看一看萧容湛的模样,俊秀飘逸,面容白皙,器宇不凡。花娘啧啧舌:“真是长了个好模样,可惜模样再好也不能当银子花。” 花娘打开包裹数了数,将近五十两银子,还有两套丝绸衣裳,还用金银丝线绣着边儿。花娘抓起银子,欣喜若狂:“哎呦呦,真是个活菩萨。你放心,我会天天向菩萨祈祷,保佑你早日超生。” 花娘站起身,吩咐干瘦猴子:“把他身上这件儿也扒了。” “这……这不太好吧?人家死了,不能下葬已经很惨了,咱还扒人衣服?这些银子已经够用的了,就不要这件儿了吧?”干瘦猴子说着把花娘往房里推:“你先数数银子,我把这小子套麻袋里。” “外面还有匹马呢吧?把马也卖了,还能再赚些。” 掌柜的简直要吓疯了:“你个傻娘们,人家那匹马可是罕见的品种,那马一到市上,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花娘想了想也是,罢了,反正这些银子足够挥霍一阵子,她也就不管了。 干瘦猴子把萧容湛套进麻袋里,坐在院子里等天黑,手里攥了一根硬柴棒,万一萧容湛醒过来,就照他脑袋再来一下子。可直到天黑,萧容湛都没动一动,干瘦猴子啧啧舌,花娘那一包药量可真不小。 入夜时分,干瘦猴子把萧容湛扛到了山坡上。这山路夜里不好走,干瘦猴子又扛了一个人,走了一里左右,就已经崴了三四次脚了。他悻悻的把麻袋摔在地上:“小子,算你走运,大爷我吃素的,不杀生。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要是再回来,我真就一菜刀结果了你。” 他把麻袋往山坡下一推,萧容湛便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直至撞在一棵老树根上,他才停了下来。干瘦猴子往下面望了望,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又犯嘀咕,该不会给摔死了吧? 他摇摇头,双手合十,四下拜了拜:“可不关我事,你若变了鬼可别找我。” 他拜完了佛,就顺着原路回了客栈。萧容湛听见上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开始撕扯麻袋,这麻绳编的袋子倒是挺结实,萧容湛在地上磨了半天,总算磨出一个口子,再撕了几下,总算脱了身。 他早就醒了,只是被装在麻袋里,想趁他们扔掉自己的时候再逃出来。 真是够狠的,萧容湛抬头往上望了望,也是望不到边,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没摔断骨头真是万幸,身上这点儿淤青就算是老天爷厚待了。 他想回客栈去,至少把追风偷出来,但大夜里的不辨方向,人生地不熟,走了半个时辰,他就发现自己迷路了。这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坳坳,地上还有野兽的脚印,看起来像是狼。他从树上折了一段粗枝,且当做防身武器。 又走了一会儿,天开始放亮了,隐隐能辨认出地上是一条人脚踩出来的小道,他沿着小道一直往下走,太阳东升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处村落。 村口有井,还有一个正在打水的老太太,他快跑了几步:“大娘,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太太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哟,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这个村子可少有人能找得到啊。” 萧容湛往村里望了望,确实是片世外桃源,真有点良田美池的感觉。他苦笑道:“大娘,我是夜里迷了路,这才来到贵地,大娘,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给我些水喝?” 老太太不仅给他舀了一瓢清水,还把他领到家里喝了一碗热糊糊粥。 “大娘,我想去越西,您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吗?” 大娘一愣:“越西得往南走,那可远了,靠你这一双脚,走到猴年马月去。看你穿着是个富贵公子,怎么出门连匹马也不骑?” 容湛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和盘托出:“本来是骑马来的,半路被人抢了。”萧容湛把老太太住的地方打量了一圈儿:“大娘,我身上这件是丝绸衣裳,还有金银丝线绣的,您拿去卖了至少值五十两。我能不能用它跟您换五两银子和一套旧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吃尽苦头 五两银子是庄户人家一年所用之资,一个老太太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但五两换五十两,老太太哪能错过这么美的事儿,东拼西凑弄了五两银子,又把自己老伴儿以前穿过的衣服拿了两套给萧容湛换上。 马是买不起了,最便宜也得四五十两,不过搭车坐就便宜的多了,一贯钱就能走好远。老太太把他引上官道,正巧得有辆骡子拉的两轮板车停在路旁,一老一小正往上搭草料。老太太讨巧,帮着谈了谈,两贯钱拉到同州。同州再往西南方向四百里,就能进入越西境内了。 车上的干草料有点扎得慌,老太太支了招,把衣服垫在屁股下面坐着。车子很颠,还有一股新鲜的骡粪味儿。 日头毒,不一会儿车上三个男人就晒得一身臭汗,萧容湛索性躺下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已经很倒霉了,还讲究什么?啃了赶车老汉给的半个硬面饽饽,噎得嗓子疼。 从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有这样的经历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可以知道,真正的老百姓是如何度日的。想到这里,容湛心里也就畅快多了,把被迷晕和抢劫的事儿抛到脑后。要是元熙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或许会开心一点儿吧?因为她平时最喜欢捉弄自己了。 出来已经三天了,照这个速度,十天肯定回不来。还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容润能不能应付。想起自己这个六弟,容湛也有点心疼,要不是他仗义,怎么会扛这样的事儿?还不知父皇会罚他跪到什么时候去。年少时自己被罚跪,六弟还偷偷给自己送点心,那时容润才八岁啊。 “要睡觉,把杂草盖在身上就不冷了。”老汉儿说着,用干草把容湛和他那个儿子埋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脑袋:“夜里风寒,睡觉别翻身,当心冻着!”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次日正午。 路边有个茶棚,又老两口用大铜壶烧了清冽的甘草茶。老汉停下车:“李二哥,来六个炊饼,三碗茶。” 李二哥应了一声:“哟,铁根,这是谁啊?” “顺路拉的客人。” 容湛跳下车,抻抻筋骨,这光板睡了一宿,身上僵的不行。茶棚的炊饼蒸的挺软,容湛连吃了两个,噎得不行,忙喝茶往下顺,这茶也甜,挺解渴的。 老汉和他儿子笑的不行,还怕他不够吃,问他要不要再多吃一个。 这茶棚以南就是同州地界儿了,也就是说,该是告辞的时候了。萧容湛从包裹里拿了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老汉儿推脱不收:“说好是两贯钱,怎么给这么多?” 容湛不由他不收,塞进了他儿子的口袋。转身往西南方向去了。 越往西南走,东西就越贵,一个炊饼从一文钱涨到了十文钱。雇车要五贯钱,只负责跨过同州,再往西南走还得加钱。银子再少也得坐车,毕竟比两条腿走得快。就这样,还没到越西边境,他就被扔在路边了。 包裹里空空如也,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加上这个地方穷,没人愿意省出粮食帮助别人,索性把老太太给的另一件衣服换了一碗苞谷面汤喝了。 这下没了饭辙,他只能靠两条腿,幸亏只有几十里路,走走也就到了。容湛低头瞧瞧,没把靴子也给老太太换银子真是明智,要不是这双鞋结实,说不定会脚板磨穿,那就真成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走走停停,饿了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到了安康镇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乌云滚滚好像是要下雨。 卫家的名号很响,在街上随便一问就能问到。 “诶诶诶,你就别往里进了,要吃的坐在门口等。” 容湛还没跨进店门,就被六子推了出来,容湛抬头望望,上面的牌子写着李记两个字。问路时,那人说的就是李记。 “这不是卫家的店吗?我找卫家小姐。” 六子瞪大了眼睛,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倒还真是有点发烧:“我说,您这是烧的,你个要饭的找我们东家?干嘛?谈生意啊?” 刘天宝从店里出来:“六子,你干嘛呢?” 六子回过头:“宝哥,这来了个要饭的,要找咱家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刘天宝随意一瞥,从佩囊里掏出一串铜钱想把他打发了。但就这一瞥,他一怔,不对,他回过头,又自己看了看,差点咬了舌头:“端……公子?” “六子,快把公子扶进来,”刘天宝说着就去扶容湛,嘴里还欢喜的嚷嚷:“东家,你看谁来了?!” 令儿闻声出来,也是吓得不轻,眼前这个布衣短褐灰头土脸的人,不是萧容湛又是谁?!她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公子,这是怎么了?快把公子请进去。”令儿说着倒了一碗热茶:“公子,我去给你烧热水沐浴。” “令儿……元熙呢?”容湛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元熙的身影。 “她跟胡掌柜看货去了,估计快回来了,”令儿招手叫刘天宝:“把你的新衣裳给公子拿一套穿。” 刘天宝点点头,就要进门拿衣裳。一转头,看见元熙和胡掌柜已经站在门口了。 胡掌柜有点纳闷:“唉,怎么把要饭的带进来了?” “谁让他进来的?”元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令儿嘘了一声,示意众人都离开,刘天宝把胡掌柜拖走了。 “元熙,你听我解释。”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元熙头也不回的往里走,萧容湛忙上前拦住:“求你了,听我解释,我就说一句。” “半句也不听。”元熙扯住他的衣裳把他往店外推:“你从哪儿来回哪去,我又不认识你,谁让你进来的!” “元熙,我不是故意毁约,是我母后以死相逼,我也是无奈,我……哎!” 一句话没说完,他人已经被元熙推出店外,呯的一声,元熙将门关住,把门栓牢了,任他怎么敲也敲不开。元熙不想听他敲,到后院去了。 雨点儿冰凉凉的落在脸上,令儿搓搓手臂,天怎么突然就冷了?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阴风阵阵的,想必今晚的雨小不了。 晚饭早就吃完了,六子把自己裹进被窝儿看他十文钱买来的话本子,胡掌柜回了自己家。只有刘天宝和令儿两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元熙的脾气他们拧不过,又怕真的给萧容湛冻病了。想偷偷出给他送点吃的,可元熙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令儿急的跳脚,廊下雨滴跟不要钱一样倾盆而下,打在手上还挺疼。 “小姐,你这是干嘛啊?下这么大的雨,殿下要是给淋出毛病,你怎么担待?” “担待什么?是他自己想淋雨。”元熙望着天边的浓云,心里也有点后悔,但这嘴硬的毛病一时间又改不了。 刘天宝找了把油伞:“这样,我去赶他走。” “天宝你!”令儿忙上前拦住他。 刘天宝低声道:“我去给殿下安排个住的地方啊。” “谁也不许走!”元熙赌气道。 “小姐,好歹您让殿下进来,听他解释一句啊!”令儿拉住元熙的衣袖,温声道:“我知道,他在外面受苦,你心疼着呢,你也不看看时候。人家千里迢迢找到这儿来,又没带侍卫,弄得跟乞丐似的,狼狈成这样,这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说明殿下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你听他说说也好啊。” “是啊,小姐,在京城的时候,殿下对你就上心。如今为了见你又吃了这么多哭,我们外人看了都感动,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刘天宝有点气愤。 元熙确实后悔了,后悔不该把他直接推出去。 “那,那我去开门。”元熙自知理亏,有点不好意思。 打开门,门外却空空如也,令儿一愣:“人呢?” 元熙一惊,忙跨出门去。萧容湛倚坐在墙根下,浑身湿漉漉的,好像睡着了。元熙慌了神,伸手去探鼻息。他额头滚烫滚烫的,身子也烫。元熙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有多差,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容湛,萧容湛!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元熙轻轻拍拍他的脸,但他却似沉睡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快把他抬进去,轻着点。”元熙几带了哭腔。真没出息,本来是要怪他的,可看他这样就怎么也生气不起来,心里疼的刀割似的。 刘天宝把萧容湛背到元熙房里,拿了自己的干净衣裳来给他换好,令儿烧了热水,元熙浸湿了帕子替他擦拭。他烧的挺厉害,唇色都发白了。 “小姐,我去抓点儿药回来吧?” “你去叫六子,到库房里,抓点柴胡回来熬水,告诉厨房热水不能停。把胡掌柜买的烈酒拿来一壶。” 萧容湛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开过,想必是很难受。元熙紧紧抓着他的手,心里已经把自己数落过一千次一万次了,干嘛要跟他较这个真呢? “阿湛,你千万不能有事,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怪你了。”元熙悄悄抹了抹泪。 萧容湛似能感觉到似的,把元熙的手攥得紧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尊严扫地 “小姐,酒拿来了,干什么用?”令儿拔掉塞子,一股浓香溢满房间。 元熙用帕子蘸了酒,从手心开始到手臂,一遍遍的替他擦拭,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祖母也是这样做的。萧容湛还是烧的很厉害,丝毫没有见好的迹象。 柴胡能解热退热,熬好的柴胡水用香云纱过了三遍,没有药渣了才端过来。 刘天宝帮着把容湛扶起来,倚在元熙怀里。他没什么知觉,药是一点儿也喂不进去。小勺喂得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元熙没办法,将药喝了一口,嘴对嘴给他喂了下去。喂完一碗药,元熙的嘴都麻了。 夜渐渐深了,元熙就呆坐在床边陪着他,时不时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四更天的时候,他总算退了烧。刘天宝打了个哈欠:“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事儿你叫我。” 刘天宝一走,令儿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心疼,何必折腾他呢?” “你去睡吧,我陪他一会儿,等鸡叫了,你再来替我。” 令儿揉揉眼睛,也到外间打盹去了。 容湛的唇色还是发白,白的刺眼。他还在昏迷,可手却一直拉着元熙一刻也不肯放开。元熙一边抹眼泪一边骂自己,一会儿骂自己没出息,一会儿骂自己不知好歹,一会儿骂自己脾气冲,说话伤人。可自己再怎么不讲理,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他? 萧容湛皱皱眉,睁开眼睛,元熙正坐在他床边抹眼泪,见他醒了,元熙忙把眼泪擦干,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别扭,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对不起。”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元熙咬咬嘴唇,萧容湛实在太了解她了。 “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找什么借口,总之都是我不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好吗?”他手心的温度很烫,蒸干了元熙脸颊的泪痕。 “你都要娶王妃了,还来找我干嘛,那个约定已经不算数了。”元熙往后缩了缩,他的手扑了个空。 “算数,怎么能不算数呢?”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扶住元熙的肩膀:“我根本不想娶她,是母后以死相逼,我没办法,这才答应了。” 元熙不想听这事儿,推开他的手:“我问你,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弄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容湛下意识的去掩饰,坦然笑了笑:“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小心,不小心能摔成这样?”元熙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连护卫都没带就出来了?” “我担心你,想见你,又不能声张,我走的时候只有六弟知道。我怕知道的人多了我就走不了了。”容湛笑的有些腼腆,像个等着奖励的孩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容湛低头看看自己,那件老太太给的旧衣服已经被换掉了,他不答反问:“你帮我换的?” “刘天宝换的。” “原谅我,求你了。”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刚退烧,把元熙揽在臂弯里,吻上她的唇角。元熙轻轻推开他的下颚,往后缩了缩。 “你饿不饿,我去煮东西给你吃。” “你煮给我吃?”他有点不敢相信。 “嗯,我会的不多,你是想吃饺子还是喝粥?”元熙扁扁嘴:“算了,你没有选择余地,我去煮粥。” 红香米配黑米,掺了些白米。细长的山药切成小片,一块炖煮。直到米粒如浆,山药一抿就化才出锅。用汤匙盛了一小碗。 “没有酱菜,喝白粥容易胃酸,就煮了这个。” 他没伸手,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元熙,笑的像个孩子。 憋笑憋的唇角发酸,元熙抿抿嘴,他真是吃定自己了。也真是奇怪,怎么从来没发现,他笑起来这么好看,怕只有清澈和明媚才能形容了,好像有暖融的阳光落在脸颊,简直把人甜到融化。 “好啦,我喂你。”元熙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吹去热气,送入他口中。 “好咸。”他皱起眉,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你又把盐巴倒进去了?” “咸的?不可能吧?”元熙有点纳闷,她放的明明是饴糖粉,难道是忙中出错?她闻了闻,却是闻不出甜咸的。 “自己尝尝。” 元熙尝了一口,淡淡的甜腻,有点纳闷的望着他,只看见他得意的笑容。 “真讨厌。” 元熙又喂他吃了几口。 他轻轻捧着元熙的脸颊吻上她的额头:“元熙,我想你。” 元熙咬咬嘴唇,把碗放到一边:“你……”其实,还是不忍心责怪他。元熙低下头:“我……” 他也有些伤感:“都怪我。要不你还是骂我几句,你打我几下也行。别这样欲言又止的,我心疼。” 元熙泪目,他却吻上元熙的眼角,沾了温湿的眼泪:“在你心里,我真的已经的一团乌黑了吗?你真的没话跟我说了?” 元熙站起身,他一把掀起被子,揽上元熙的腰肢。元熙被他突然拉住,没有站稳,重重的跌倒在床榻上,他却倒在自己身上。 元熙一刹那愣住了,他也是一愣,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房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容润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二哥,你……我!”他似踩了个炮仗一般,慌忙从房里跳了出去。 “你,你快起来。”元熙红了脸推他。 “完了,被人看见了。”他坏笑着说道。 “那你……” “我没事,但你可说不清楚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还能嫁人吗?”他无赖的笑笑,抓住元熙的手腕:“看来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 “我不要。”元熙扭过脸。 “我不管,反正你早就答应过我了。” “我反悔了!”元熙拼尽全力推开他。 元熙把衣裳整理好,摸摸自己烫手的脸颊。容湛套了衣裳,一边系衣带,一边往外走:“六弟,父皇没有为难你吧?你怎么来了?” 容润转过身,从袖中取出圣旨:“上谕,大着端郡王萧容湛接替东林州兵马总督一职,即日起赶赴东林州处理平乱事宜。大婚之事展缓。钦此” 容润宣了旨意,这才笑道:“二哥,父皇还是最疼你,连逃婚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没把你怎么样,还帮你掩饰。你可不知道,你这一走,差点把母后吓晕。” “逃,逃婚?!”元熙惊愕的望向容湛,他竟没透露半个字。 “是啊,还有十日大婚,可二哥一接到你的信,就什么也顾不得了,非要来越西见你。”容润勉力笑了笑:“元熙,你可别辜负我二哥一片真心啊。” 逃婚从来都是被人视作伤风败俗的,尤其是为官做宰的人来这么一次,一辈子的前途基本上就毁了。元熙震惊不已,萧容湛为了自己,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二哥,我的追风马呢?”容润将手一摊。 容湛一时语塞,追风被丢在那家黑店了,但他怎么好说出口。容润见他不回答,忍着笑拍拍手:“把人带上来!” 咕咚咕咚,花娘和干瘦猴子被推倒在萧容湛脚边。 花娘见萧容湛又活了,大叫一声。干瘦猴子一见是容湛,慌忙磕了几个头:“王爷,王爷您饶了我吧!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王爷!小人该死!” 容湛有点尴尬,说起来,被人迷晕抢了银子是件丢脸的事儿。他望望容润,皱皱眉头。 容润却似没看见一般,踹了干瘦猴子一脚:“你说!” “是花娘,是花娘要我给王爷下耗子药,可小人胆子小,就弄了包*。王爷,这事儿都怪花娘,她还要扒您身上的衣服,是小人阻止的呀!”干瘦猴子连连磕头。 “这么说,端王爷还要感谢你了?”秦顺双目一瞪,把干瘦猴子吓得半死。 “然后!”容润横了干瘦猴子一眼。 容湛咬咬牙,低声对容润道:“你别挤兑我了行不行?” “然后,然后小人把王爷装进麻袋里,推下山坡了,王爷福大命大,洪福齐天,老天保佑……” “费什么话!”容润又踹了他一脚,冲容湛一拱手:“二哥,你来处置。” 容湛一回头,见元熙用帕子捂着脸,一双美目弯成缺月模样,分明是在憋笑。他觉得脸上发烧,这可真是尊严扫地,容湛回过头:“滚滚滚!” 花娘和干瘦猴子一听要她们滚,以为能活命了,慌忙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李记药铺。容润悄悄给秦顺使了个眼色,秦顺舔舔嘴唇:“殿下,臣出去办点事。” 秦顺一走,元熙才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容润也笑了:“二哥,你这一路可真是比玄奘取经还难啊!” 元熙叫了刘天宝:“去给六爷安排住的地方。” 容润和刘天宝一前一后走了,容湛在羞赧的搔搔头,温然望着她笑。元熙止住笑:“你怎么不说话?” 容湛抿着嘴:“我哪里还有说话的资格嘛。我这张脸在你面前都丢尽了,这个容润还真会打击报复,存心要我难堪。” 容湛扶住她的双臂:“你看,我面子也丢光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我不生气也行,你告诉我,你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来的?”元熙故作严肃的问道。 “我……我把衣服换了银子,雇马车来的。”他实在说不出口。 元熙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倚在他肩头:“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我怕你担心。”他柔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军中缺粮 “打算什么时候去东林?”元熙一边问,一边往桌上端早膳。一碟儿油皮儿细猪骨头包子,一碟儿豆沙山药糕,一碟儿燕窝乳黄糕。各色小酱菜配上酸甜红果儿两颗,两碗莲子清粥。 容润不愿打搅她们,叫刘天宝把早膳送到他房里和秦顺一起吃。 容湛笑道:“就不多留我几日?” “我成心留你,你倒是别接旨啊?”元熙笑着把莲子粥端到他面前。 “我是真不想走。”他顺势把元熙拉到自己怀里,他把脸颊深深埋在元熙颈子间:“可东林的战事又急,这仗早一天打完,老百姓就少受一天苦。” “那我呢?你就不想带着我?”坐在他腿上,被他紧紧搂着,元熙缚上他的脖子,被他当做珍宝一样看着。 他摇摇头,极认真的想了想:“六弟是要回京复命的,我叫他把你一起带回京城。这里不安全,我不能让你置身危楼之下。” “我不要。”元熙撅起嘴。 他温然笑了:“非要跟我去东林吗?” “不行吗?”元熙一双清澈的眸子含情若水,看得容湛迷魂落魄。 “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你就不怕?”他故作严肃的吓唬元熙。 “不怕。”元熙果断的摇摇头。 “那也不能带你去,军营里缺吃少穿,我可舍不得让你吃这样的苦头。再说军营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儿家也不方便。”他把元熙搂紧了些:“要是实在不想走,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容湛担心东林的战事,下午就跟容润一起去了东林军营。 仗还没打起来,朝廷就让萧容深卸了甲,还封了个所谓的和郡王。并非军功挣来的爵位,简直就像上元节猜灯谜没猜中的安慰奖,没滋没味还打脸。 萧容深黑着脸,在大帐里来回踱步,身边两名副将也气的不行,操刀站在一旁,嘴里不干不净的骂朝廷。 “够了,都把嘴给我闭上!”萧容深把手中的鞭子狠狠摔在桌案上。 “殿下,咱们不能这样忍气吞声啊!朝廷分明是在包庇二皇子,什么大婚暂缓,分明是给他逃婚找理由。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皇上也不管他,反而把咱们的兵权给削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有些话知道就行了!”萧容深缓缓坐下,要是就这么忍了,他还是萧容深吗!?不多时,就心上一计,朝廷既然不让他来平乱,他也不会放任萧容湛把这个功劳抢走。 “我若记得不错,军粮已经不多了?” “是,还剩下半个月的余粮。” “那就不用急着向朝廷催粮食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萧容深诡谲的目光一扫,那两名副将就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十万大军驻扎在这匪乱横行的东林州,一但大军的没了粮草,就会军心浮动,敌军击垮朝廷的军队便只需要短短的一天。 萧容深以为,从最近的州府征粮也需要七日之久。只要军营里缺了粮食,萧容湛就算有通天之力,也难以控制住乱军。故而冷笑几声:“二弟,别怪当哥哥的不照顾你,是你先摆了大哥一道,大哥不能不还你一招。” 容湛和容润打死也没想到,萧容深竟竟会这么痛快的接了回京的圣旨,痛快的让人怀疑。 “二弟,这潘杨二位副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有他们辅佐你,当哥哥的也能放心,那就预祝二弟铸就盖世奇功了。” 萧容深回京的第二日,就下起了漫天暴雨,一下就是七八日,道路被雨水冲的松松垮垮,一走就陷一脚泥,车陷在泥坑里,连马都拉不动。别说朝廷的军队,就是叛军也不敢轻易动窝儿,两拨儿大军就安生的窝在军营里避雨。 潘杨两位副将也倒安静,没有容湛的命令,他们就躲在帐中烤火吃肉,连日都不露面。 容润走的时候把秦顺留了下来,为的是能帮容湛一把。他是深谙军营里拉帮结派的黑暗的,因此对潘杨两位副将从来就没什么好感,并不指望他们能守着规矩听容湛指挥。 秦顺掀起帐子,浑身都湿透了:“二爷,军粮不多了,我看最多能撑上六天,催粮的士兵派了好几拨儿,怕是都给误在半路了” 容湛皱皱眉:“潘杨二人何在?” 秦顺往外面啐了一口:“二爷,这两个分明是装傻充愣,故意给您使坏呢。” “把他们叫来,”容湛思量片刻:“不,叫所有将士都来,升帐。” 各营将佐两行列队,潘杨二将站在头里。 “连日暴雨,军粮送不上来,营中的粮食还能支撑六日,诸位以为该怎么办?” 潘杨二将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一个参将站了出来:“殿下,末将愿请命催粮。” “你身居何职?”容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眉目俊朗,是个少年英雄的模样。 “末将李钺,先居随军参将一职。” 容湛点点头:“催粮是件大事,关乎大军命运,本王怕你年轻,担待不起这副重担。”李钺有点不服气,但容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容湛背过手,立在潘杨两人中间:“潘副将,杨副将,和郡王走之前说你二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不知你们二人,能否替本王分忧啊?” 潘杨两人一愣,拱拱手:“王爷吩咐。” “粮草关乎三军命脉,就令你二人去办,限你们四日之内,征集粮草五千石,以解燃眉之急。” “王爷,催粮这种小事,叫一名参将即可,我二人不在军中,若遇敌军来袭,王爷如何应敌啊?”潘副将也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推给李钺正正好。 容湛盯了他一会儿:“潘副将,本王的军令就这么没分量吗?还能讨价还价?” 潘副将一愣,屈膝跪倒:“末将不敢。” “不敢就去办吧,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容湛摆摆手:“限你二人点起人马即可出发。” 潘杨二人咬咬牙,四日之内,让他们到哪儿去筹措五千石粮食?别说是粮食,连糠都未必能筹到。拖吧,只要拖到发生兵乱,和郡王一定有办法保住他二人的性命。 潘杨两个被支开,军中就没了副将。秦顺趁机提醒道:“殿下,潘杨二人虽然无礼,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军中没了副将,殿下要是需要用人该怎么办呢?” “李钺。”容湛的目光落在那个勇武非凡的小将身上。 李钺跨出队列:“末将在。” “潘杨二人不在,你就暂时充当本王的副将,你敢吗?” 李钺一惊,他已在这裙带相连的军营里埋没多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岂能不感激,当即跪倒:“李钺定不负殿下期望。” “既然如此,诸将就散了,各营多加岗哨,严防敌军偷袭。”容湛背过身:“李钺留下。” 容湛上下把李钺打量了一个遍,李钺这个人,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刚毅。李钺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殿下,末将有何不妥吗?” “没有。”容湛淡然道。 “看你的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小小的年纪就做了参将,想必立过不少战功咯?” 李钺摇摇头:“末将十二岁随父亲进军营了,大小战役经历十四次,十八岁那年末将凭借八百骑兵剿灭贼寇两千,朝廷恩旨,封为参将。父亲去世以后,末将就再没有机会上战场了,末将满腔报国之心,只是无处倾诉。” “令尊是?”容湛有些好奇。 秦顺轻声道:“殿下,他就是李玉的独子。” 李玉是个难得的将才,只可惜这个人有点像李广,一生只能靠边站。十六年前跟随东林州的上官宗主为国效力,后来上官家获罪,李玉因官职不高,所以没受到牵连,在军中做了个副将。 容湛也觉得可惜:“李钺,你父亲是个虎将,本王不知你是否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潘杨二人去催粮本王很不放心,若这个差事交给你办,你要怎么做?” 李钺想了想:“殿下,说实话末将没办法。如今的情形只能等朝廷的军粮,但末将以为,军心不能乱,就算没有粮食,也要造成有粮食的假象。军中难保没有叛军的奸细,决不能把缺粮的消息透露出去。” “你的意思是?” 李钺道:“殿下,麻袋里装的是稻草还是粮食,谁也不知道。咱们做一个朝廷军粮已到的假象,至少能保证军心稳定。然后再让秦顺将军到越西去高价购粮,越西官府存粮不少,而且官吏腐败,殿下恩威并施,一定能把这难关度过去。” 容湛思量片刻,觉得李钺说的有道理,抬眼望着秦顺:“此事,你可能办妥?” 秦顺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李钺倒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高价购粮,可银子又从哪里出呢? 他只能犹犹豫豫的说道:“大概可以的,殿下。” 秦顺出了大营,也不顾什么蓑衣斗笠了,这会儿他脑袋里一团浆糊,要是这冰冷的大雨能把他浇得清醒些,他也算值了。 五千石粮食,就算一两银子一石,还得是五千两呢!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正犯着愁,随身的一个亲兵突然说了一嘴:“大人,端王爷的那位红粉知己好像挺有钱的。” 秦顺一怔,是啊,这会儿除了求她,还有什么办法呢?他一抽马屁股:“去越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专吃大户 “秦顺?你怎么来了?”令儿把手里瓶瓶罐罐放在一旁:“你等着,我叫东家去。” 早在后院就听见外面马鸣风萧,元熙紧忙出来看看,原来是秦顺。秦顺见了元熙,二话不说兜头就是一拜:“郡主,求郡主救救末将。” “令儿,快把秦将军搀起来。”元熙到了一杯茶给他:“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前线……”想起容湛正身处险境,元熙的心就没有一刻松弛。 “是,连日大雨,军粮运不上来。” 令儿呀了一声,怔怔的望向元熙,竟让她给说中了,难道自家小姐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帮你找粮食?”元熙捧着一杯热茶温手。 秦顺有些难为情,毕竟筹备军粮是男人们的事儿,男人们办不好却要找一个女人来帮忙,实在说不过去。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副将李钺说,越西官府有存粮,可以高价购买。末将是想求郡主出面,随便在哪家钱庄通融挪借一些银子。” 元熙却笑了,且不说这里的钱庄沾不得,就算是抬了白花花的银子,那官府能承认吗?越西的老百姓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官府有存量却不发给百姓,这要是承认了,从知州到县府官吏都难逃罪责。当官的又不傻,岂会淌这趟浑水? “秦将军,我只怕给你十万两白银你也买不到一颗粮食。” 秦顺愕然:“那,那郡主的意思是?” “抢他的。”元熙狡黠的望着秦顺:“秦将军,你敢不敢?” “抢?”秦顺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这可不成,要是他上折子参奏一本,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元熙也犹豫起来,犹豫之余又有点儿纳闷,:“你本在禁军中任职,这东林军营催粮的事怎么轮到你头上了?” 秦顺叹了口气:“还不是和郡王手下的潘杨两位副将,殿下本是叫他们去催粮的,却又信不过他们。这才又让我来,可郡主,我哪里办过这样的差事啊?” 正说着,胡掌柜又拿了新的私盐回执给元熙看,元熙略皱皱眉,那账目上分明多了五十两之支出,元熙抬头望望胡掌柜。胡掌柜忙解释道:“他们临时起意,多要去了五十两。说是被人讹了五十石粮食,要从我们头上找回来。” “五十石粮食?被谁讹的?”元熙同秦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 胡掌柜也说不清,只说是些当兵的。 “定是潘杨二人。”秦顺笃定道。 他们能从越西官府要走五十石粮食,八成还是看了萧容深的面子。元熙细细琢磨一番,心里有了主意:“秦将军,咱们还是去越西官府,抢他的。” 秦顺不解,元熙一伸手:“你出来总带了殿下的手令吧?”秦顺恍恍惚惚的点了头,元熙一笑:“那就好,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多时,秦顺带的端王府亲兵就把越西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元熙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天上还飘着毛毛小雨,令儿撑起一柄雨伞,站在元熙身边。 越西州府早就一片瘫痪,白日守在府衙里的就只有一个师爷几十个衙役和两座石狮子,知州早就在后堂辟了个偏院,养了两个姨太太。没人来的时候他就躲在院儿里玩女人,若是有人来,他还要看官职大小,小的都让师爷去应付,只有朝廷大员来了,他才穿戴整齐,做一副勤政爱民的模样。 今日那师爷一看官府被团团包围,吓得腿软,慌忙往后院儿去叫知州。知州康文锦一听这消息,忙把嘴里的葡萄吐了出来,换了官服就往外走。 元熙也缓身上了府衙的台阶,一里一外正正打了个照面,康文锦一见是个女流之辈,鄙夷的神情又上了脸:“这怎么话说的?阁下是?” “东林郡主,奉端郡王手令,特来拜见康大人。” 康文锦一听见郡主两个字,又恭敬起来。把元熙往府衙里请:“郡主能屈尊到我们越西这个穷地方,可真让下官这越西官邸蓬荜生辉。” “师爷,快给郡主上茶。” 师爷端了一个茶盘,左边是一盏盖碗茶,右边是一块红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下面盖得是金银之物。元熙微微一低头,连茶也没碰:“看起来康大人的府库倒是十分充盈,还有闲钱来应付这个虚文。” 康文锦脸色倏忽就变了,招招手,示意师爷把银子拿下去。又陪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以往来这儿的大人们都是如此,下官其实也不胜其烦,但又不敢不给。越西是个穷地方,下官也是打断了胳膊往袖子里藏。没想到犯了郡主的忌,下官该死。” “康大人,别站着说话。本郡主今天要说的话长着呢,你若站着听,恐怕累着了你。”元熙微微扬起下颚,示意康文锦坐在对面。 康文锦心虚的往外面望了望,又对秦顺道:“这位将军也请坐吧?” 秦顺面无表情,康文锦心里没底,又不敢再多说,自己则坐在元熙的对面劝茶。 “康大人,不知你对东林州的战事做何评价?”元熙终于端起他的茶盏,但拨了拨茶叶就放下了。 “评价?”康文锦就算再傻也猜得出元熙来这儿的目的不是来听他谈论战事,于是就敷衍的奉承道:“端王爷勇武非凡,睿智过人,东林州有端王爷在,我等也能高枕无忧了。此战端王爷必胜,朝廷必胜。” “必胜?”元熙漠然望着他:“康大人,你上过战场吗?” 康文锦二十年前还真上过一次战场,不过当即就吓得腿软,被人抬到后方去了。他摇摇头:“臣一直都想为朝廷效力,可惜没有那样的机会。” “那就好办了,康大人,如今正好有个让你效力的机会。”元熙顿了顿,凝视着他躲闪的目光:“就不知康大人是随便说说的,还是真有为国效命的心思。” “郡主的意思是?”康文锦早就猜到元熙是来敲诈勒索吃大户的,他也准备好了出点儿血,因此回答的挺爽快。 “秦将军,把王爷的手令拿来。” 康文锦一见那手令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五千石粮食的字样,心里咯噔一声,他那府库里确又存粮,不过撑死了是一千石,眼下就是把他砸碎了磨成白面也凑不齐这五千石粮草。 他有些为难:“郡主,这不是为难下官吗?上午端王爷就派了两位副将来要粮,已经要走了五百石,您若再要,下官就得讨米要饭了。” “讨米要饭?”元熙冷笑一声:“在越西讨米要饭的那么多,多你一个也无妨。只是康大人,我看你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上午给的是五百石吗?多说了一位数吧?” “啊?”康文锦一愣,回头望望师爷,师爷也是满脸莫名。 “是是是,是下官说错了,五十石。可五十石也不少了,实不相瞒,下官的府库里最多还有一百石粮食。若端王爷需要,下官愿意奉上。”康文锦赶紧改了口。 秦顺怒道:“康大人,你哭什么穷?要真穷成这样,你还能养的这么膘肥体壮?” 康文锦正要还口,元熙却给秦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住口。 “康大人,我也不难为你,我给你们减点儿。”元熙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康文锦惶惑的望着元熙:“您这是要?” “两千石。” “啊?!两千石?”康文锦咚得一声跪在元熙面前,顿时哭丧着脸:“郡主,您还是把我卖了吧,好给朝廷换粮食。我一个清水衙门,哪儿来的这么多粮食啊?” “哎,别人没有粮食我信,可康大人你也这样说,我就不大相信了。朝廷年年都给赈灾粮食,可越西的老百姓还是一茬一茬的饿死。朝廷的粮食都到哪儿去了?”元熙冷笑道:“康大人,您不会要我一笔一笔算清楚,你才肯承认吧?” 康文锦舔舔牙齿,倨傲的站了起来,心里恨得不行。 “郡主,八百石,多一石下官也拿不出了。”康文锦还是退了一步。 元熙决然摇摇头:“两千。” “郡主,没有就是没有,您就算把下官榨干了,下官也是没有。”康文锦忽然摆出一副视死忽如归的表情。 “康大人,榨干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我不想,留着你给朝廷多多办差不好吗?”元熙微微勾起唇角:“其实你府库里到底有多少存粮,端王爷心中有数。两千石是一石也不能少,凑不齐的就用银子折粮价来抵。这样总不至于说我不给你退路了吧?” 康文锦又跪下了:“郡主,您看我这衙门值多少银子,您拆走算了。” 元熙从袖中抽出胡掌柜给的那张回执,在康文锦面前抖了抖:“康大人,何必哭穷呢?我要是没记错,大楚律例,贩卖私盐者诛族。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的亲族想想吧?” 康文锦脸都绿了,不出军粮未必能被定罪,但倒卖私盐绝对是死路一条。他抓住那张回执撕了个粉碎吞到肚子里。 元熙傲然道:“康大人,这样的回执我可多得是,就怕你吃不完。” 康文锦一瘫:“郡主,我怕了您了。可两千石我真拿不出来,我出一千石成吗?剩下的银子,算您借的,要是朝廷知道我有这一笔银子,我就是个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耍赖成功 “借?成啊。”元熙勾勾手:“秦将军,你给他开张一千两的收条。” 秦顺顿一顿:“我?” “当然是你开,难道是我啊?”手边的茶元熙只喝了一口就没再碰,把茶杯挪开一块空地给秦顺写字用。 康文锦慢吞吞的接了收条,叫师爷带秦顺去府库。见元熙身边没了人,康文锦这才放开胆子问了一嘴:“郡主,那私盐的回执……” “想要回执?” “想。”他答得倒是直白恳切,一副待宰羔羊的样子。 元熙微微一笑:“成,回头我就叫下人给你送来。” 康文锦听见元熙要把私盐的回执还给他,这才敢松了口气,好言好语把元熙和秦顺送出了府衙。 粮食被装上了车,秦顺又开始发愁,粮食太沉,车马走得太慢,遇到崎岖的路途他们简直一点儿办法没有。再加上那借出来的一千两银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还,谁来还?这一路上一直闷着,一句话也不说。 “秦顺。”元熙掀起轿帘。 秦顺拨马赶了过来:“郡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元熙把康文锦给的一千两银子从窗口递给秦顺:“你带着银子到同州去买粮,越西的粮食太贵,够得上同州的两倍多了。” 秦顺一愣:“那这些粮食……” “这些粮食我会叫人送到军营,你快去快回。” 秦顺拿着银子心里有点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其实这些粮食也够支撑几天的,咱们干吗借着一千两?” “怎么?怕还不起?”元熙的话一针见血,直刺到秦顺心窝窝儿里去了。 秦顺老老实实的点了头,说出这个“怕”字确实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说了。 “放心花你的,这是军用之资,没人会要你还钱的。” 秦顺住了马,愣了半天。毒!实在是毒!借条打了,银子却不还了。秦顺忍不住发笑,要是用这个招数把天下所有的贪官都搜刮一边,还愁没有银子打仗吗? 从安康镇的近路穿过去,只用了两日,粮食就押解到东林大营。老天开眼,大雨停了几日,总算是安全把一千石粮食运到粮仓之中。容湛见来的是元熙,又是女扮男装,因此没动声色,对外只称是自己的富商朋友。 他言简意赅的吩咐了几句,就叫那些将军都退下了。大帐里只剩下他二人,他猛然把元熙搂住:“从没见过你这副穿戴。” 他身上的铠甲很冰很硬,元熙却也不躲闪,轻声笑道:“好看吗?” 才几天不见,他就有些消瘦了,想来这军营里的事儿够他忙的。他把元熙转了个圈儿,笑着点点头:“好看,像个秀才郎。” 元熙撅起嘴:“秀才能弄来这么多粮食吗?我可比秀才有用多了。” “是是是,这次还真多亏了你。秦顺那小子也真是,他倒挺会找帮手。”他把烫好的酒到了一杯给元熙:“军营里缺东少西的,你穿的单薄,喝一口暖暖身子。” 酒香扑面,元熙小酌了一口,真辣,就再没动了。他见元熙不喝,把自己的斗篷拿过来给元熙披着,搓搓她的手,凉的像一块冰。 “秦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叫他去同州买粮,估计三五天就到了。” 他手上也不热,脖子倒是挺暖和,元熙使坏故意把冰冷的手捂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躲,还帮着暖手。 “又花你的银子?”他有点愧意。 “康文锦的银子,我敲了他一千两。”元熙得意的笑笑:“同州的粮食便宜些,五六百文就能买一石,加上已经入库的一千石,肯定能撑到朝廷的拨粮。” “元熙,我有件事跟你说。”他忽然严肃起来:“趁着东林还没真的打起来,你赶紧回京城去吧。” 元熙一怔:“为什么?” 他抿着嘴唇,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昨日接到线报,东林州实际上的乱匪要比之前预期的多出五成。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打,可我不能叫人戳中软肋,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一点儿都不放心。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手去打。所以,我想让你先回京城。” 元熙决然摇摇头:“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他忍不住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你真的自信能剿灭叛军,你就不会要我离开了。”元熙心里发慌,她忽然察觉到一丝生离死别的气味。萧容湛越是平静,她就越是害怕。 “你看看这里,很快这里就会尸横遍野,流血漂橹,那样的场景别说你一个女儿家,就连男人看了都会胆寒。再说叛军都是百姓出身,他们换上便衣潜入百姓从中,再想找他们就难了。万一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打你的主意,再万一我顾应不暇他们伤了你,我会一辈子后悔的。” 容湛说了个谎,背过身去,躲着元熙的目光。 什么叛军多了五成,什么叛军流窜,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元熙,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就算夸破大天,她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见了血能不害怕吗?再加上他那赶尽杀绝的战法,连朝廷上的文官听了都觉得残忍,更何况元熙一个女孩子呢? 若是她也觉得他残暴,从此害了怕,见到他就形同路人躲着走,那又该如何呢? “可你会保护我呀?”元熙这话叫容湛呼吸一窒,全然没了拒绝的能力。 “我不管,你赶我我也不走。”元熙从背后环住他,落下泪来:“求你了,我肯定不给你添乱,我保证安安静静的,你就带着我好不好?” 容湛握着她的手,心里也开始发软。真没用,就应该吼她几嗓子,把她气走,可他偏偏狠不下这个心来。 他缓缓转过身,扶住元熙的肩头,凑近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带着你。” 元熙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容湛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只能待在我的大帐里,不许出去,除了我和秦顺,不许跟任何人讲话。别人说的你不能听,写下的军令你也不能看。行吗?” 这条件虽然严苛,但元熙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本来嘛,她只想守着萧容湛一个人,那些生杀予夺的事她才不想掺和呢。 容湛见她同意了,把她往怀里一揽,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帐外军士禀报一声:“王爷,潘杨二位副将的车马已经进营了。” 容湛忙把元熙放开:“这会儿我可要干正事儿了,你在屏风后面别出声。” 军中有女,士气不扬。但萧容湛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哄着她。众将升帐的时候,屏风后面还躲着一个女子,这谁又能想的到呢? 容湛端坐在主帅正位,潘杨二人见了军礼道:“王爷,末将等无能,只带回粮食五十石。” 容湛淡然扫了他们一眼,一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好像刚打完一场恶仗似的。 “二位将军这是怎么了?” 潘杨二人对视一眼:“回王爷的话,本来末将等人从越西官府征集粮食四百石,半路却遇上流窜的叛军,他们放火箭烧毁粮草,末将等人竭力抢救,才抢下五十石粮食,请王爷治罪。” 戏做的挺足,演的也情真意切,若是换做文弱三王爷容演,肯定上前把他二人扶起来,再温言宽慰一番。偏生他们两个命不好,遇上一个铁面薄情的萧容湛。 容湛波澜不惊的哼了一声:“罪当然要治,只不过本王有些好奇,你们是在越西的什么地方遇见叛军的?” “就在安康镇附近,末将以为那里临近村镇,较为安全,就叫车队歇歇脚,可谁知从山后突然杀出一队叛军。” 潘副将编完了,撇撇杨副将,杨副将随即应和道:“是啊王爷,当时潘副将还要我带粮队先走,他来抵挡一阵,可安康镇路上崎岖不堪,满地乱石。车马根本过不去。这才被叛军追上了,末将等殊死一战,也没能保住粮食。” 容湛淡淡的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潘杨二人中间,伸手摸摸他们盔甲上的伤损:“二位将军,如果你们这几日到过安康镇,就会发现,安康镇的地面早就被人修整过了。没有乱石,也不崎岖。” 他话音一落,引得众将哄堂大笑。 容湛又一伸手,把潘杨二人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一手一把迎着阳光晃了晃,两把剑上有轻重不一的损伤。 “叛军都被本王围在东林城内了,越西哪儿来的什么乱匪?”容湛顺势把两把佩剑掼在地上:“你们二位身上的伤,应该是互砍所致吧?”他故作怜悯的啧啧舌:“二位将军,筹不到粮就罢了,何必这么好面子呢?” “哈哈哈……”众人笑个不止,潘杨二人含恨咬着牙不语。 “来人!”萧容湛顷刻间变了脸色。 李钺一招手,带上四个披甲人,容湛淡淡的吩咐道:“把这两个混吃等死的庸将给本王绑了,明日出征,本王要用他们的脑袋祭旗!” 潘副将一听容湛要杀他,纵身一撞,把绑他的士兵撞出一米多远,反手抓起地上的佩剑:“我跟你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未及他站直身子,容湛手上剑锋已经划破他的喉口,半尺多高的鲜血溅红了容湛的半边脸颊。 潘副将的身子晃了晃,兜头倒在地上,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我念梅花花念我 潘副将一死,杨副将知道自己独木难支,一慌一怕两下里夹击,直接尿了裤子,被两个士兵给拖出去捆在马棚里。潘副将则被拖出去直接扔掉了。 “诸将听令!”容湛连血都没擦,转身望向屏风上挂的舆地图。 “在!” “四更造饭,五更开拔,即刻攻城!不留战俘虏,不受投降,斩草除根。” 李钺率先一怔:“殿下,如果叛军混入百姓中该怎么办?” 容湛冷然一望,清晰的吐出一个字眼:“杀。” 一个字的命令更令人胆寒,帐中的将领上到副将下到千夫长,统统吓了一跳:“殿下,万万不能啊,要是激起民变,就天下大乱了。” 容湛淡淡的扫了一眼,早就知道他们要反驳。 “东林叛军足有二十万,他们虽然穿着百姓的衣裳,却不是百姓。老百姓要能吃上饭断然不会造反,而他们不一样,挨饿要反,吃饱了也要反。他们是一方流寇,他们的目的是要称王。”容湛背过手在大帐里踱步:“从前朝廷主张招抚,可他们总是假意接受朝廷的粮饷,过了半年又重新拉起队伍跟朝廷为敌。所以本王的主张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李钺还有些犹豫,杀光二十万人,听起来就毛骨悚然。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东林州岂不成了鬼城了? “李钺,如果二十万叛军跑了一个,本王会拿你的脑袋要给李府全家收敛头颅,小奴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就送到这儿来了。” 他说的轻巧,元熙却吓得魂不附体,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怪不得她怕,齐刷刷码了三十几个头颅在面前,就算是个男人也要腿软。元熙下意识就想往外跑,但萧容湛又有言在先。 就这样,对着三十几个冤死者的头颅,元熙一动不动的坐着,好像冻僵的小兽。 “卫公子,你也别整天呆在大帐里,你不憋得慌吗?帐外有那么多好的马,地方又空旷,你溜溜马也能消遣啊!” 元熙摆摆手,继续和这三十几个脑袋大眼瞪小眼。 侍从见她不想出去,也就不劝了:“你要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单开个小灶?” 元熙吃不下,这血腥气熏得她胃里直犯恶心。但她又能到哪儿去呢?既然是自己选择要留下来的,那就哭着也要坚持到最后。她还答应了萧容湛要等他的,万一他回来了,见不到自己,岂不要着急? 元熙就一直靠着凭几,对着油灯发呆,侍从添了两次油也不管她了。 她从日中呆坐到日落,许了十几次愿,拜了七八次佛。直到入了夜,全营地都掌了灯,才听见帐外一阵人吼马嘶的骚动。 帐外是萧容湛的声音,他在吩咐其他将佐继续追剿残余流寇。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元熙总算松了口气。 帘拢一挑,昏黑间一个血红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进了大帐。元熙吓了一跳,直往后趔趄了几步。 “别害怕,是我。” 元熙定了定神,她很想不怕,但她确实吓着了。出去之前是银盔银甲的绣罗袍,回来却似血水里打过滚儿一般,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血,脸上也斑驳着血红的颜色。黏腻干涸,腥的催人作呕,元熙掩口竭力忍住翻上来的酸水,眼里满是泪。 元熙取出帕子帮他擦,可那血似擦不掉似的,凝在脸上。 “别弄了,我身上脏,别把你也弄脏了。”他往后闪了闪。 元熙突然抱住他,他一惊,铠甲上黏腻的血迹把元熙的衣裳染湿一片。 “你怎么……”他先是一愣,随即又有点慌乱:“你怎么哭了?” 元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觉得悲壮,亦或是觉得历经生死,对生命有了新的看法。眼泪止也止不住,她只想不顾一切的抱着他大哭一场。 她哭了,他却笑了。 战争就是这样,打到最后,谁也不会记得,一开始为了什么而战。只知道杀红了眼,只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日,他从日出杀到日落,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剑下,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差点被人杀死。 杀到最后他真也想一死了之,但他知道他不能死,他心里念着一枝梅花,而那枝梅花也在不远处念着他。 “好了,别哭了,换身干净的衣裳去。” 元熙擦擦泪,脸颊早已被血染做一个花猫儿,容湛打了盆清水,让她先洗。又把自己的衣裳拿了一套给她穿。她身材娇小些,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容湛含着笑意,自己也开始擦洗。 褪下铠甲和衣裳,露出他身上也有几处并不深的伤痕,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元熙想看看伤口,顺便帮他上点儿药,他却摇摇头。 “不妨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这仗打完了吗?”元熙把灯挑的亮了些。 “快了,最多半个月。”仗快打完了,他却有些愁容:“如今是盛夏,虽然连着下了几天雨,凉快一些,但很快热浪就会催上来,二十万尸首一但腐烂,恐怕会有疫病发生。那时候,东林州就真的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东林冤案 “殿下,已经发现第五例了。都是先浑身发冷,还发高烧。” 秦顺把粮食一带回来就察觉到营里有些将士不大对劲,大夏天的冒虚汗,还发抖,嘴唇发白一碰就倒。这疫病来的凶险,刚隔离掉一个又发现一个,好似雨后树根儿地下的蘑菇,会自己往外冒。 “这不成,秦顺,你赶紧回京城去,请父皇把太医院院首王念恩派来,治疗疫病还真离不开他。”容湛有些焦虑,转头看见元熙,又叫住秦顺:“你把郡主也带回京城去。” 秦顺瞥了元熙一眼,露出一丝坏笑:“殿下,恐怕郡主不肯吧?” 容湛一蹙眉,说话间就带了些薄怒:“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秦顺吐吐舌头,对元熙说了一声:“郡主,那您先收拾着,好了叫我。” 他掀起帘子出去了,容湛在帐子里来回踱步,真是头疼,也怪萧容深,这个家伙走的时候简直给自己留下了一座空营。缺粮缺饷还是小事,关键是缺少药品,更有不少像潘杨二位副将之流,一问三不知,可有不能把他们都处置了。 “是缺药吗?”元熙拉住了晃个不停的容湛。 容湛略一愣,看得出她又想替自己分忧解难,心里萌起一股暖意:“熙儿,你还是跟秦顺回京城去吧,这个忙你恐怕帮不了。” 元熙早有了准备,现已是成竹在胸,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要是我有办法呢?” “有办法你也不能留下,这疫病可比打仗更加难防,万一染上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早知道元熙不想走,于是他一早就把话给堵死了。 元熙撅起嘴巴,有些不满。他温和笑了,在她唇角轻轻昵了一下。元熙忽然扯住他的衣襟,让他离自己近了些:“听我说,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那五例得了疫病的将士。你应该加紧时间,让身上有伤的士兵用药痊愈,免得夏天炎热再生出什么新的病症。” 话虽在理,但容湛亦是为难,营中的药品都给那些严重的伤兵用了,那些轻伤或是中度伤损的士兵根本轮不着药用。 见他有些迟疑,元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手里没有,我给你预备了。” “你是说?” “在李记药铺的库房里,我给你预备了五千多斤的药材,是专治刀枪伤的。虽然不一定够用,但起码能撑到那个王太医过来。还有疫病的药我也准备了一些,药方是在伤寒杂病论里找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这样用。” 容湛先是一惊,随即又是喜上眉梢:“你怎么会想到准备这些?” 也没怎么想,不过是担心萧容深会借机给他使绊子,想做到有备无患罢了,只是没想到她的担心还真应验了。元熙微微颔首:“都是书里看的,刀枪伤的方子的李掌柜开的,祖传秘方,药力是很好的。” 他紧紧把元熙箍在怀里:“元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元熙环住他的腰,倚在他肩头:“只要你回京以后,别把我忘了,就行了。” 他一愣,这才想起了京城还有个没过门的尚书千金。 “元熙。”他郑重的问道:“如果,如果我愿意抛下荣华富贵,你愿意跟我走吗?咱们去祈国,去郑国,去天涯海角都可以。我不愿娶那赵家小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元熙摇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不会快乐的,你不能把大楚留给狼子野心的皇长子,也不能背叛你的父皇母后。为了儿女私情抛家怄弃国,你就不是萧容湛了。”元熙觉得喉咙有些哽咽,她竭力忍住了:“我是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是想要霸占你,更不想为了自己的私念,强迫你改变自己。” 容湛望着她,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元熙强打了笑意:“你应该娶赵家的千金,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赵家的支持。高丞相在朝廷里只手遮天,总得有人与之抗衡。” 容湛正要还口,帐外忽然一阵骚乱,听起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在帐外叱骂。十几个人吵吵嚷嚷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忽的一个士兵跪在帐外:“恭喜殿下,李钺将军抓住了贼王!” “贼王?”容湛脸上倏忽间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他将帐帘一掀,正看见十几个兵丁把一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按到在地。 容湛一窒:“上官临瑞?!你,你不是十六年前就死了吗?”容湛望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由得周身一震,连说话也有些磕绊。 上官临瑞?这个名字倒没听说过,只听说过一个叫上官临卿的,是从前东林州的宗主。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倒像是同父兄弟。 果然,他一开口就验证了元熙的猜想:“你个毛头小子,你那个混账老子还没死,爷爷怎么会死!?当年你老子听信高秉延老贼的挑拨,杀了我上官家满门忠烈!如今你小子比他更毒,把我二十万大军屠戮殆尽!哈哈,你们萧家专出刽子手,真是哈哈哈……” “殿下,”算起来李钺和他也有圆圆,所以也有些不忍:“要不还是给他来个痛快的吧?” 容湛脸色阴沉,迟疑了一阵:“把他装上囚车,好生伺候着。叫秦统领把他押解入京,交给父皇发落。” 元熙有些好奇,从帐帘出探了探身,瞥了那上官临瑞一眼。真是一员虎将,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面相上来看有龙虎之气,难怪能造朝廷的反。 上官临瑞住了足,也观望着她,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老虎一般。元熙有些害怕,左右瞟了瞟,发现他的确是在看自己。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亦或是起了什么歹念?要是他大叫起来,说端郡王在军营里藏女人,容湛的脸要往哪儿放呢? 元熙咽了口唾沫,怯怯的缩了回去。 “你之前不是说要赶尽杀绝的吗?”元熙有点纳闷。 “这个人不能杀,”他顿了顿:“我一直怀疑,十年前,少师曾给我讲过上官家的案子,当时我就觉得有冤情。但上官家早就死绝了,所以一直也没有翻案的机会。眼下不一样,这个上官临瑞之所以造反,正是因为十六年前的冤案,我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上官家平反。” “上官家?”元熙想不明白,皇后也不姓上官,嫡子一脉就没有人姓上官的外戚。他管这个闲事儿干嘛? “上官临卿曾是父皇的伴读,后来父皇继位,就把他封在东林州了。父皇还把含章郡主以公主的名义下嫁。含章郡主,也就是我的表姑,偌大的宫里,除了父皇母后就只有她待我最好。后来上官家获罪,含章姑姑就失踪了。” 元熙叹了一声,该是令人唏嘘。伴君如伴虎,皇家无亲情,就连从小玩到大的伴读和妹妹,说杀也就杀了。 “上官临卿一死,东林州就乱了,年年生变,朝廷又是安抚,又是围剿,但都不奏效。”容湛笑了笑:“咳,说这些干什么,你也听不懂。” “那个人看起来挺吓人的,秦顺押着他能行吗?万一他半路逃脱了该怎么办?”想起那个人的眼神,元熙不由得周身胆寒。 “这么一说,我倒不放心你跟秦顺回京城了。”他在元熙腮上轻轻拧了一下:“你先回越西的李记药铺,关门歇业。等东林的疫病彻底稳定下来,我再带你回京城。” “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看看上官临瑞。”他拿了一壶酒,两块干肉和两张胡饼,出了大帐。 去看那个凶巴巴的家伙?元熙有些担心,也有些好奇。悄悄跟在容湛后面,远远的望着他们。 上官临瑞被缩在囚车的车轮上,似被被困在陷阱里的猛虎。 容湛蹲了下去,把酒肉递给他,他略迟疑一下,八成觉得容湛不至于要毒死他,就接到手里大吃大嚼。他吃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望向元熙的方向,有点得意:“那是你的女人?” 容湛回头去看,元熙忙闪在一堆干草后面。 “挺漂亮的。”他用牙齿撕了一大块肉,费力的嚼着。 容湛不想听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单刀直入:“本王来这儿是有件事要问你。” 他瞪着眼:“阶下之囚,要杀就杀,费什么话?” “含章公主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上官临瑞呵呵笑了一阵,似个兵痞一般:“你有一个女人还不够?” “你!”容湛咬了咬牙,很快他又镇静下来:“含章公主是本王的亲表姑,本王找她是天经地义。当年上官家灭门的时候,是不是你带着含章公主一起逃走的?” “不知道。”他灌了一口酒,又把剩下的酒洒在脸上,酒遇上伤口,沙沙的疼。他咬紧牙关忍着。 元熙躲在草堆后面,也忍不住啧啧舌,对自己都这么狠! 容湛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本王再问你一次,含章公主在哪里?”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上官临瑞也暴怒了:“你还敢问我?回去问问你那心狠手辣的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表妹?!他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你大胆!”容湛恨恨的甩了他一巴掌。 上官临瑞舔舔嘴唇,诡异的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上官临瑞 繁星三两点,已是入夜时分,夜枭孤寂的叫了几声,风把帐子鼓得飘摆不定,油灯也跟着晃了晃。 元熙倚在他膝上安稳睡着,容湛把斗篷紧了紧,这几日开始热气蒸腾,一件斗篷就足够抵御夜风的了。他把她的脸颊隐在手掌的阴影中,遮住了微微生寒的夜风。 容湛一手扶在她发间,一手提起笔来想给京城送个信儿。 忽的,灯影剧烈的抖动一阵。 帐子外透过一个黑影,还在摇晃着。再仔细看看,那是两个核桃大小的圆孔,还露着一双虎睛石似的眼睛!容湛身子一震,揉揉眼睛,那双眼睛却不见了。只留下漆黑的两个黑洞,在白色帐子上格外醒目。 他没做声,只是往元熙头下垫了个枕头。自己则从架上拿了佩剑,出帐外去检查。漆黑的夜幕下只有几堆篝火,来来回回巡夜的士兵还格外精神。 “刚才什么人来过?”容湛忙询问门口放哨的两个士兵。 他两个皆是一脸茫然,这静夜如许,连鸟儿都回了巢穴,怎会有人在营里乱闯? 容湛往外又探了几步,还是没有人。 这没道理,刚才明明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看样子应该还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正想着,只听见撕拉一声巨响,颤抖了每一个人的心弦,声音是从帐子里面传来的。 容湛头一个冲了进去:“住手!” 帐子后面已经被撕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口子,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是从那个口子里钻进来的。他的手上还有一把普通将士的佩刀,元熙的惊叫声引得容湛一阵胆寒。 “别动她!有什么事冲我来!”容湛说话间已是宝剑在手。 “冲你来?要你以死谢罪你也肯吗?”那个男人脸上黑魆魆的,满是硝烟和战火焚烧的痕迹。 是上官临瑞!他虽背对着,容湛记得他的声音。 “不就是一条命吗?”容湛反手把剑锋插进地缝中,摊开双手:“你拿去就是了。只是你要履行诺言,不能动她一根汗毛。” “容湛不要!”元熙往床榻后面缩了缩,但容不得她跑,上官临瑞的刀锋顷刻间送到她颚下,冰凉冰凉的,还有一股生铁和血的腥味儿。 “别动她!”容湛喝了一声:“她不是皇家的人,你要报仇也不该伤她的性命。我是当今皇上的嫡出长子,你要杀就杀我!” 上官临瑞扬天长笑:“真是一对儿苦命的鸳鸯,你也别忙,我先结果了她,再来送你上路,一个也跑不掉。白天是你们以多欺少,现如今我这口刀能半步封喉,哪有你讲条件的资格?!” 小侍从悄声绕到上官临瑞身后,想扑他一下,被上官临瑞及时察觉,小侍从摔了个狗啃屎。恰时容湛抓起佩剑把元熙下颚的刀锋挑开,和上官临瑞撕打起来。 容湛连容润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将门虎子上官临瑞呢,不出十个回合,就已经是站在下风。 李钺带了弓弩手原是来救驾的,可上官临瑞也不傻,只要容湛离他稍微远些,他就往容湛身旁凑,逼得容湛应接不暇。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只要容湛还在跟他对打,李钺就不能放箭。 那把刀虽然做工不精,但在上官临瑞的手中就成了蛟龙入海,使得是游刃有余。他刀刀逼来,容湛招架不住,只能步步往后退,一时撞在了剑架上,没了退路。 上官临瑞一刀劈来,元熙忙将带了十六年的一块青金无事牌掷了过去。 上官临瑞没留神看,余光瞥见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砸过来,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便用刀一挑,整把那无事牌劈成几块碎片。容湛趁势一闪身,李钺抽刀冲了上去,几个参将也拔剑相助。俗话说好虎斗不过群狼,上官临瑞站了五六十个回合终于抵挡不住,被李钺等人再一次擒住了。 “姓萧的,你们萧家就没个真爷们儿吗?只会跟老子使阴招!”上官临瑞骂骂咧咧的挣扎不止,李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就地来拉个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绑成了一个粽子。 容湛也没顾得上看他,只是扑过来看元熙的喉口。上官临瑞似乎留着劲儿,也没想真去割元熙的喉咙,幸而没什么伤痕,容湛这才放了心。 小侍从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土。他是极有眼色的,忙去捡那块被劈碎的无事牌。他把碎片搜了干净,双手捧到容湛面前。容湛还没触及,先吓了一跳。 青金!?还是帝王青?!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一会儿,发觉确实没有走眼。自古以来,青金就是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宝石,卫元熙怎么会戴着这样一个东西? 他没动声色,用帕子包好了,装进了自己的荷包。直到人都退下了,他才问了一声:“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小就带着了。”元熙被他这一问,有点心慌:“怎么了?” “还有谁知道这件东西?” 还有谁?父亲,祖母,族老,兄弟姐妹,反正是卫府里的人都知道。元熙有点茫然:“怎么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他忽然有些严肃。 “青……青金石啊!” “你不知道只有皇室才可以使用青金吗?擅自佩戴青金,这可是僭越之罪。”他皱着眉头:“谁给你戴这样的东西,这不是存心害你吗?” 元熙忽的想起京城卫府里还存着一串儿青金石的手串儿,心里开始发慌。那是她从祈国商人那儿得来的,祈国从来不遵循尊卑典章,他们自然不知道青金的贵贱。万一卫元嘉把这事儿给想起来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见元熙满脸惶惑,容湛又觉得刚才自己态度太强硬了些,呵哄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无心之举反而被人利用了。” “我……” “这个我就替你收着了,千万别再提这件事了。”容湛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块无事牌,她打从记事儿开始就戴着了,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今天是为了救容湛,她才把这无事牌扔了出来。望着容湛,她才忽然想起,这块无事牌已经跟了她这么多年。 可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从来没人提起过平民不能佩戴青金的事儿呢?为什么连父亲那样走南闯北的大商,也不知道青金是皇室专用的物件呢? 还有自己住的地方——紫宸阁。不也是帝王才能使用的字眼儿吗?就算几个姨娘没念过书,不知道其中的奥义,难道大哥和父亲还没上过学堂吗,怎么他们也没有提及过一句半句的呢? “有纸笔吗?”元熙心里开始发慌,她想给家人写信,要他们赶紧把紫宸两个字换掉。可又觉得迟了,要说僭越,也已经僭越了十六年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难道现在改了,以后就没人再追究了吗? 这事儿太大了,大到连容湛也未必能兜得住。元熙忽然觉得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边上,如一个盲人一般在漆黑的夜里摸索。 她有种预感——卫家的大灾难就要来了! 容湛给了纸笔,可元熙犹豫一阵,又不知道该怎么写。落笔成文便是罪证,万一信笺流散出去呢? “怎么了?”容湛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发颤,没有温度。 “是不是刚才受了惊吓?”他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担了心:“我去给你把军医叫来。” 元熙无力的摆摆手:“我没事,静一静就好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没走出几步,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没了知觉。容湛忙上前扶住,她面色苍白的倒在自己怀里,柔软的如一段香云纱。 军医探了探脉搏,便知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诧异的瞥向容湛。被容湛目光一烁,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说道:“公子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加之急火攻心才会昏厥。” 容湛低声威胁了一句:“把你知道的给本王死死烂在肚子里,要是透出半点儿风声,本王要了你的命。” 容湛叹了口气,把油灯挑亮了些,拿出那些碎片小心翼翼的拼凑。无事牌,通常来说没什么做工,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牌子,没有雕花刻字。只是凿了个小孔,用来穿绳子。 她这块不大一样,是有点装饰的,最上面刻了对称的回形纹。少金少白,是块极其难得的好料子。没什么特别的,唯有丝绦上串了一颗紫罗兰玉珠,刻了“六三”两个字。 六三,不是她的生日,更不是什么人的乳名。 正想着,秦顺一挑帘拢进来了:“殿下,末将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即刻回京。李钺将军特意拿了二十斤重的精钢铁锁,上官临瑞是跑不掉的。” 容湛略皱皱眉,李钺和上官家的仇算是结下了。他摇摇头:“不用锁了,他不会跑的,他还预备着上殿行刺呢。” “行刺?”秦顺吓了一跳:“殿下,要不咱们先断了他的手脚!” 容湛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了。 上官临瑞被死死锁住,见了容湛还挣扎着做困兽之斗。 容湛也不多说,竖起三根手指“上官临瑞,你听好了。我,大楚国皇室之嫡长子,端郡王萧容湛,愿与上官临瑞立地为誓,歃血为盟。萧容湛有生之年定要洗清东林上官氏之冤屈,肃清寰宇,剿灭国贼。” 容湛割了血,又把刀子递进囚车。 上官临瑞愣了半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如黄昏下野兽般的,一阵长长的嘶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本王要娶你 自从上官临瑞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一出,叛军就再没了气焰,铁杆大旗已经倒了,他们再折腾还有什么意义?有些许小股的势力恳求朝廷收编,但李钺早已杀红了眼,根本顾不得什么战俘不战俘,统统杀了个干净。 平叛大军开始还在剿杀敌军,后来就成了打扫战场。尸体堆积如山,掺了石灰一起埋,光挖乱葬坑就动用了上万人。到了七月底,战争基本上就结束了。短短一个月里,东林被杀成了一座死城,宽阔的街道上能看见的只有黄发垂髫或是妇人孤女。 百姓如草,不仅说的是他们性命卑微,还说他们生命力旺盛,只要有一块土地,一把稻种,就能活下来。为了安抚东林州的百姓,朝廷将十几位干吏外放,又拨了八百万两银子用于复兴东林州。 外放的官吏不仅带来了萧容湛加封亲王的恩旨,还有一道催他回京的上谕。容湛沉默了半天,望着满脸堆笑的太医院院首王念恩,心里很郁闷。 王念恩倒是一片好意,进门就连续道了几声恭喜:“殿下,如今朝里可就只有您一位亲王,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回京之后,还有您的大婚之礼,这可是双喜临门呐!” 王念恩的话很明白,一共六位皇子,只有他萧容湛一个人封了亲王,往后册立太子会花落谁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大婚?”容湛长长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跟你留在东林赈灾,可父皇又不允准。” 王念恩含笑捋捋胡子:“殿下,我看这儿的问题不大,先前预防得当,疫病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不会再蔓延了。”他说着,不由得赞了一声:“那治疗疫病方子我也看过,真是奇了,只有老先生才会这么开药方呢!” 老先生?没错,从古书上扒下来的方子可不就是老先生开的吗?只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老先生。 “你说的不错,是有个奇人,要不是她事先预备下五千多斤药材,又开了方子,这疫病根本没法儿控制。”容湛扫了他一眼:“王念恩,这样的人物你想不想认识一下?” 王念恩目光一烁,有机会结识能人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当他喜笑颜开的来到李记药铺时,顿时傻了眼。 怎么?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容湛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是东林郡主。” “哦,原来就是给太后献上玉棺的东林郡主?失敬失敬。”王念恩俯首便拜。 他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了,跟卫东书看起来差不多大,元熙忙把他搀扶起来:“王院首,您千万别拘礼,你这一磕头,大家反倒不自在了。” 王念恩虽是第一次见到元熙,但东林郡主的事迹他早有耳闻。由衷赞佩道:“想不到郡主年纪轻轻,还通晓医术?” 元熙摇摇头:“只是略知一二,救急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东林州的疫病还需要您多费心。” 元熙素来会说话,说的王念恩心里很是受用。本来嘛,他一来就发现了,这疫病基本没怎么蔓延,他再干也就是做点儿杂活儿。却没想到,元熙却把功劳整个儿扣到他的头上。 他心里一触动,就想再客套两句,容湛怕他一直没完没了的说,忙把话茬儿接了过来:“皇上来了上谕,着王院首全权打理东林疫病之事。王大人的医术高明,咱们自然不用担心。” 王念恩见容湛也这样说了,腼腆的笑了笑。 “哦,王院首,五千斤草药没用完,你酌情看看,还有什么巧宗儿。本王还有话跟郡主说。” 王念恩心里明白,哪里是让他看药材,分明是找借口把自己支开。他也不在意,正好去跟着伙计到库房看看,刘天宝跟六子两个人便引着他出了大门,往库房去了。 元熙敛去笑意:“怎么了,突然把王大人支开?” 容湛不好开口,沉默了半晌:“父皇要我回京去,催的很急。” 元熙一窒,这一天终于来了。她默默坐着,望着容湛没有说话,那感觉仿佛是话已说尽了。 “你也跟我回去吧?”他眉宇间尽是惆怅,如雨后山岳间笼罩着的一层薄雾。 “我,我回去做什么?”她低着头:“我出来就是为了躲避族老给我说亲,我才出来两个月,我要是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容湛抿着嘴唇,一半会儿没说出话。是啊,他现在连给她一个保证的资格都没有。容湛有些失落,把头埋得低低的。 “没事的,容湛。只要你不把我忘了,就足够了。”元熙捧着他的脸,真诚的笑了笑。 她这淡然的一笑,反倒如一盆凉水,把容湛猛地激了一下儿。别说他是堂堂的端亲王,就算是个普通男人,也不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委屈至此! 爱一个人,是要给她自己最好的一切,不是要她跟着自己受委屈的。凭什么让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家小姐占有他想给元熙的一切?凭什么把赵家小姐放在元熙之上的位置,她什么都没有做过,难道就凭她的出身?! 可笑! 容湛想起赵家小姐,心里不由得萌生一丝轻蔑。 或许他不能改变,但他可以拖延。只要皇上一日不更改大婚的诏命,他就称病一日。朝廷嘛,做事都是讲究万全的,总不至于把一个病恹恹的皇子拖去大婚。 “元熙,跟我回京城去,这里太乱了,我不许你留在这儿。”他打定了主意——做了二十年听话儿子,可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听皇后安排啊! 元熙往后缩了缩。 他微微一笑:“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抓你回去,你自己决定吧。”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但行动上却很诚实。元熙还没来得及选择,他已把元熙拉进卧房,打开她的衣柜,把她的衣服首饰一件件的往箱子里装。 “令儿!叫胡掌柜出去找个买主,明儿就把店卖了!” 令儿应了一声,噔噔噔地跑出门去,把元熙晾在一旁。 “唉你!”元熙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令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元熙无可耐的的苦笑道:“你给我们家的丫鬟吃了什么迷魂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专门听你的话。” “知道为什么吗?”容湛一边收拾,一边笑道:“那是因为我说的对,我说的正是她想做的,不然,就你们家这懒丫头,神仙也指使不动啊!” “哪里对了?我爹让我来这儿是为了磨练我,这下倒好,才来两个月,就关了两家铺面。我哪有脸面回京城啊?”元熙气鼓鼓的坐在一旁,把他收拾好的衣服又往外拿:“你别弄了,你就算拿绳子绑着我,我也不回去。” “我可舍不得绑着你。”他凑了上来,似猫儿般咬起耳朵。 “你别来这一套。”元熙推开他:“我这样怎么回去见我爹?别人做生意都是越做越大,我可倒好,越做越小了。” 容湛倚在榻上,温然望着她:“你也没吃亏啊?救了东林一州的百姓,还为安康镇的老百姓造了福,最重要的是,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是你们不吃亏,我可赔着本儿呢!”元熙把衣服装回到柜子里:“我啊,还是在这儿,琢磨琢磨怎么把本钱捞回来。” 容湛容身后环住她:“我说你不吃亏。” “怎么?” 容湛亲昵道:“别人使银子是为了赚银子。你却不一样,不仅能赚来地位,还能赚来名声。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那么多性命,这得是多少级浮屠?” “那又怎样?”元熙不以为然的问道。 “你不在意,可别人却在意得很呐。” “别人是谁?”元熙问道。 “我,”他突然在元熙耳垂上亲了一口:“我就是别人,别人就是我,我在意着呢。” 他什么时候练得这样一张哄人的巧嘴?元熙被他逗笑了,觉得有点跌份儿,于是假作气恼道:“你在意吗?连点儿表示都没有,我可看不出来。” “我娶你!”他脱口而出:“我要娶你,这样的表示够不够?” 他把元熙箍得紧了些,下颚伏在她肩头。她的脸颊很烫,呼吸也有些急促。容湛温声道:“回去我就对父皇说,我萧容湛今生今世,非卫元熙不娶。” “这会儿你又不担心你的母后了?”元熙想脱开他的手,却挣扎不开。 “担心,可在我心里,你跟母后一样重要。”他继续亲吻元熙的耳垂:“这次你救了东林百姓和朝廷的大军,这么大的功劳,父皇肯定会答应的。” “可是……”元熙还有些犹豫,想到那个赵尚书家的小姐,她还是有些抵触。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要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把元熙抵在柜子上,贴上她的身子。 “你知道的,别问我。”元熙羞赧的躲过他炽热的目光。 “不行,我要你说。”他注视着元熙,似要把她融化:“说,说你愿意。” “有你这样提亲的吗?”元熙使劲儿推推他,可他纹丝不动,依旧把她抵在柜子上。 “说你愿意,不说我就不放手。”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这么无赖啊?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元熙挣扎着。 他吻上元熙的唇角:“说你愿意,不说我就一直吻下去。” “好了好了”元熙忙推开他的嘴:“我愿意行了吧?这回你满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情敌初见 车马碌碌,一路青山绿水,柳暗花明。暖风微醺,把车帘鼓得上下翻飞。 元熙倚在车里望风景,容湛则望着她。令儿轻摇小扇,笑道:“小姐走马观花,殿下是走马观小姐。” 容湛笑笑,默认似的。元熙被她这一调侃,脸上拂过一丝红晕:“这么好的风景你不看,偏偏看我们。” “景色哪有‘你们’好看呐?”令儿眨眨眼睛:“小姐,可不怪我多嘴,殿下看你看得都入了化境了。” “你再啰嗦就下车去,看看太阳能不能把你晒得再黑一点儿。”元熙一瞪眼,令儿忙往车门处缩了缩。 “小姐,这天这么热,要是再晒太阳,我就黑成四小姐了。”令儿摸摸脸,委屈的嘟囔道。 “哈哈哈……”容湛笑了起来。 “你还笑?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都是让你挑唆的,一点儿好都不学。”元熙在令儿额间戳了一下,呵斥道:“还编排起元洁来了,要是郑姨娘听见了,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令儿扁扁嘴,掀起轿帘向窗外看。 “令儿是你的丫头,她不好怎么是我挑唆的?”容湛凑到元熙身旁:“你这么好,可也是我挑唆的?” 元熙扭过身子不理他,真是愈发贫嘴了。 已经连着走了六七日,走走停停又不能下车,困了就在车舆壁上小憩。 车马滚滚进了城门,落日在宽阔笔直的街道上渐行渐远,余晖笼罩着一座朱门绣刻院落,上书端王府三个隶书大字,车马就停在这座院子门前。 容湛拍拍她:“醒醒,咱们到了。” 元熙睡意朦胧的被容湛扶下了马车:“这是哪儿啊?” “这是咱们今晚住的地方。” 元熙揉揉眼睛,脚步还有些不稳:“天还没黑,咱们再赶几步就能进京城了,干嘛要在这儿休息?” 令儿噗嗤一声笑了:“小姐,一个时辰前咱们就进了京城了,只是你那会儿还在打呼噜,怎么叫也叫不醒。” 死丫头,你才睡觉打呼噜呢!元熙把帕子团了一团,扔在令儿脸上。 “既然已经进了京城,那我先回家去了。爹和祖母还不知道我回来呢。”元熙转身要上马车,却被容湛一把挒到怀中:“哪儿去?” “回家啊。”元熙一抬头,眼前几个陌生的侍女仆役都默默的望着自己。容湛的手还揽在自己腰间,元熙一时有点难堪,忙推开他:“都到了京城了,你别这么动手动脚的。” “你都答应做我媳妇了,还害什么羞啊?你不记得你在越西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容湛反手把元熙扣在怀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什么媳妇不媳妇,你别乱叫。”元熙脸颊有些发烫。 他家的下人真是懂规矩,见主人亲昵,都纷纷把头埋在胸前,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儿的一亩三分地儿,连呼吸都听不见声音。 “也是,只有老百姓才叫媳妇呢,那本王应该叫你——爱妃。” 太羞耻了!太无赖了!元熙只觉得喉咙一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爱妃,咱们也不能总站在大门口吧?” “你放手。”元熙使劲儿推着他。 “不放。”他却一副嬉皮笑脸状。 “快点放手!” “就不放。” “啊!”容湛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手,只见漆黑的鞋面儿上印着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儿,容湛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踩人哪!” “没有啊?臣女只是踩了一个图谋不轨的登徒子而已。”元熙掩口笑道:“殿下,您怎么啦?” 容湛长长吸了口气,也是拿她没办法。要是说脚痛,岂非自认是登徒子吗? “令儿,咱们回家。”元熙勾勾手,令儿却不大愿意似的,一步也没动。 容湛温和的望着元熙,露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笑容。元熙咬咬牙,令儿这个小叛徒,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二殿下!” 循声望见一位穿紫色衣裳的年轻姑娘,摇着一把沉香木镂空折扇,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梳双螺髻的青衫侍女。 容湛和元熙都愣住了,对视了一眼,却也不知道来者是谁。 倒是那姑娘先笑了:“二殿下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二殿下呢。” 容湛向元熙望了一眼,对那姑娘拱手道:“不知尊驾是?” 那姑娘没说话,身后的小丫头笑道:“我家小姐姓赵。” 元熙倏忽间变了脸色,令儿也没了玩笑之心,默默站到了元熙身边。傻子也猜得出,这是赵尚书的千金,赵可贞小姐,被皇后指婚给容湛的那一位。 见容湛没什么反应,可贞小姐温婉的用扇子遮遮笑靥:“赵尚书正是家父。” 容湛笑不出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失敬。 赵家小姐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怎么,殿下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容湛犹豫的片刻,赵可贞已经站在了元熙面前:“这位姑娘是?” 连令儿都能感觉出赵可贞那股蜜里藏刀的架势,她往前挡了一步:“我家小姐是皇上亲封的东林郡主。” 赵可贞被压了一头,心里不大高兴:“各位王公家的郡主我也认识不少,可怎么从没听说过谁封在东林州了?” 身后的小丫鬟随即笑道:“小姐,您久在深闺,这里面的事儿您不知道。这位东林郡主原本只是个商人之女,因为太后大丧,他们家奉上一块玉石给太后做棺椁。皇上这才加封了郡主的头衔。” 赵可贞莞尔一笑:“妹妹一届商贾,能获此殊荣,真是圣上抬爱啊。” 赵可贞说着就上前拉元熙的手。她一身紫色,连帕子都是紫的。容湛忙上前一挡,把元熙拉到自己身后:“不知赵小姐来此有何贵干呐?” 赵可贞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转瞬看见容湛紧紧握着元熙的手,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强打笑意:“二殿下,我不过是想和这位东林郡主结交一番,您何必这么紧张啊?” “本王赶了六七日的路,实在有些乏了,赵小姐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先请回吧,好走不送。” 赵可贞扯了扯嘴角,觉得面子挂不住。他明知道自己是他即将大婚的王妃,却当着自己的面儿抓另一个女孩的手,还对自己下逐客令?!简直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二殿下……”赵可贞眉心颦蹙,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端王爷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她瞥了元熙一眼,这女人有什么好?出身如此卑微,还妄想和她争夺容湛吗? 赵可贞抿抿嘴唇,是啊,她是端亲王妃,这是皇上钦定过的,皇上金口玉言,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女人有什么?最多是一副好相貌,但谁都会有人老珠黄的一日,她也不会例外。这么卑微的身份,就算将来有幸嫁进端亲王府,也,这儿的蚊子可毒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容湛的故事 其实就这样一直坐着也挺好,元熙撑着脸,时不时撇撇容湛。等他睡着了,自己就可以雇一辆马车,悄悄回家去。但她这点儿小心思,容湛早就看在眼里,两人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了半个时辰,容湛还是精神百倍,倒是元熙掩口打了个呵欠。 “咱们这样坐着无聊的,这样好了,我们互相讲故事解闷儿如何?”容湛拿过元熙的扇子替她赶赶蚊子。要说天底下最公平的就是蚊子了,不管你个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它都敢咬。 元熙点点头:容他先讲一个,自己早就准备好了那个催眠大法,管保把他哄睡着。 容湛沉默了一会儿,一面用扇子轻轻的驱赶着蚊虫,一面柔水似的声音讲述着,他的思绪也随着回忆飘回到自己儿时的夜晚,飘回每每让母亲落泪的冬日。 …… 一场罕见的大雪将大楚宫墙覆盖的一片洁白,就连大殿前一对儿汉白玉石麒麟也因浮着一层瑞雪,一改凶神恶煞的模样,变得娇娆可爱。 大殿玉阶之下,几十个文臣武将,缩着手立在漫天漫地的雪中,他们已经在这儿站了足足三个时辰,脸和耳朵冻得通红一片,呼出的气息霎时凝成一股白雾,袅袅升腾。 一个宦官将手缩在毛皮袍袖中,打着寒颤瑟瑟缩缩的从阶上跑下来,躬一躬身子,算是行了礼。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牙齿:“诸位大人,皇上正在忙碌,没空见大人们了,诸位还是请回吧,待明日朝会再见吧。” 众人一时遑急不堪,纷纷跨上前来,异口同声的叫出声来:“皇上为何不见下臣?” “我不是说了嘛,大王正忙于政务,没空见诸位啦!”宦官用手搓搓冻得冰凉的耳朵,极不耐烦的回道。 一位身材魁梧,面有髭须的武将站了出来,一把拉住宦官的衣袖,威视道:“大王是不是在华庆宫?” 宦官冷下脸,厚实的眼皮上下一翻,将武将从头打量到脚,厚厚的嘴唇抿成一道缝儿。 “是不是和李贵妃在饮酒作乐?”武将满目无奈与愤恨,狠狠咬着牙。 宦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睨了武将一眼,半是推搡的将武将的手甩开,径自往华庆宫去了。 宦官脚步轻快的穿过一片玉挂冰清的柳林,鹅卵石小路两旁奇珍异草还都值青葱,花卉仙草,一一为薄薄清雪覆盖,微微露着本来的颜色。穿过小路,进了一条长不见尾的甬道,高墙深院极尽富丽靡费。 过了甬道,露出一左一右两座十几米高的观阙,一座华庆宫被玉阶月台托起,好似隐在山里云里。华庆宫极尽奢侈,光是每日间掖庭洒扫习歌姬舞姬便不计其数。殿外重檐挂着寿*的五九子铃,秋冬寒风一股,清凌凌的铃声煞是好听。 宦官低着头,快步上了月台,进了含德殿,退去绣履,绕过一座赤金龙九子屏风,跪在一丛帘幕外:“皇上,奴才已经将大王的旨意传给众将军了。” 青玉珠帘被两旁立着娉婷玉女似的才人拉开,露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便是大楚的世祖皇帝。只见他微一挥手,宦官顺势退在一旁。 大殿两旁,挑去了数十盏灯烛,殿内氤氲着一团醉意,一位丹唇皓齿的才人跪在世祖身旁,葱段儿似的指尖捏着一只暗划福寿纹青玉酒壶,将案上酒杯缓缓斟满。 一席锦绣蜀褥,嵌着大大小小赤金雕琢的莲台,青玉雕琢的玉莲叶。 映着微弱的光晕,美人在前,醉意满怀,只见一明艳脱俗的绝色女子,窈窈窕窕,赤足而来,一双玉足,柔弱无骨,身披天下贡奉的白鹤翎羽衣,遗世独立。 世祖皇帝长目微睐,款款端起酒杯,微微一敬。 舞乐之音,恰似山巅流水,一阵婉籁淑丽,好似轻盈羽鹤飘摇。美人臂弯好似白鹤颤羽。罗袖生风,漫出一股寒冽浓香,顷刻间,沁人心脾。一曲终了,美人立在金莲台上,腰肢纤细,羽衣轻扬,好似满目波光中,仙家宝鹤,落于莲上。 世祖侧目一瞥,见席下跪坐的两个弄臣已然被美人迷得筋骨酥软,便有些自得笑道:“弄儿,你说贵妃的舞蹈如何?比不比得上汉人故事里的赵飞燕?” 弄儿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李贵妃胸前露出的如凝脂似的皮肉,见世祖叫他,暗自吞了口水:“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乃是天宫玉女,赵飞燕不过是凡夫俗子,那里比得上贵妃呢。” 世祖朗声大笑,将杯中琼瑶一饮而尽。 殿外明月高悬,孤冷肃杀的月,万古长明。 城外的军营中,另有一人也仰望着天边的圆月。他独自立在月下,凝望着浩瀚玉宇,一时看住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一位友人已站在自己身旁。 “忠王,既然清君侧的决心已定,还有什么好惆怅的呢?” 他回过头,望见自己友人,刺史张正满怀笑意的望着自己,便叹了一声:“本王十四岁时,父皇就册封我为忠王,原是要我忠君,现在父皇老了,竟然沉迷于李贵妃的美色,越发误国误民了。” “殿下,清君侧,铲除妖孽,未必不是忠君呐!” 忠王摇摇头,自嘲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这还是清君侧吗?错了,我们是在逼宫,一旦军队进了皇宫,大楚可就要变天了。” 张正捋须诡笑道:“那就要看忠王殿下您的选择了,是愚忠皇上,还是忠义百姓。” 忠王长叹一声,叹罢,立时恢复往日剽悍骁勇的风采,从剑鞘中,缓缓抽出宝剑,握在手中:“众将士,随我入宫!” 一声令下,平静的军营中,肃杀之气顿起,大兵列阵,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 “燃起火把!” 千百只火把被满脸铁青的士兵擎在手中,每一个人都面露杀气,世祖晚年的残暴让大楚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将士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杀!” “杀!” “杀!” 三声义愤满怀的怒吼响彻军营的天空,月色依旧孤冷。 百架弓弩,万箭齐发,密如急蝗,急如星火。义军手持盾牌遮挡箭雨,三人合抱之粗的撞门柱,反反复复的撞击着沉重的城门,每一记沉闷的撞击,都好似撞击着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终于,轰隆一声巨响,城门仰面栽倒,砸在地上,好似一座大山轰然倒塌。义军乘胜长驱,一路向内宫杀去。 皇宫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月色微弱,仍能映得琼楼玉宇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云里烟里仿佛还缥缈着香浓清艳的缱绻曲调,仿佛还能听见世祖和李贵妃二人欢愉的娇笑声。 “报!”一记声嘶力竭的传报声划破天宇,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浑身凝血的守将冲入宫中:“报皇上!忠王殿下谋反,叛军已经杀入城中,就要往宫中而来!” 李贵妃登时花容失色,瑟缩不止,萧宝卷见美人如此慌张,心疼不已,紧紧将美人揽在怀中,又问守将:“朝中文武大臣何在?” 守将默然,朝中文武在城破之时,走的走,散的散,或是逃亡忠王处,或是阖家搬迁,早已没了踪迹。 “皇上,我们也赶快逃吧,若是叛军入了宫,咱们就走不了了。”李贵妃伏在世祖怀里,娇喘细细。 “你们已经走不了了!”只听见一声断喝,影影绰绰现出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随即,训练有素的披甲人也现在大殿的灯影中。世祖一阵恍惚,不由得向后趔趄几步,但仍紧紧搂着怀里的美人。 “忠王?!佑儿?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父皇?!”世祖万没想到,第一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 容湛的故事戛然而止,元熙听的出神,大楚的世祖不就是容湛的亲爷爷,已故太后的丈夫吗?那位替天行道的忠王,不正是当今皇上登基前的封号吗?元熙迷惘的看着容湛:“怎么突然讲起这个故事来了?” 他脸上浮现一丝悲哀的神色:“我就是那天夜里降生的。母后生我的时候,父皇不在身边,加上早了两个多月……”他叹了口气:“那一夜,父皇杀了李贵妃,世祖爷急火攻心,中了风,三日后就晏驾了。这就是太后一直不待见我的原因。” “可这也不怪你啊,王朝更替,自来如此。”元熙有些心疼。 容湛苦笑道:“我的出生伴随着杀戮,以至于,太后每次看见我都如鲠在喉,我虽然是嫡出长子,却一直得不到太后的青睐。甚至有一次,她在给我的汤饼里加了毒药,万幸,我躲过一劫……这也是母后一直偏爱我的缘故,母后一直竭力弥补着太后强加给我的不公。时间一长,母后的性情也变得极度压抑。” 他搂住元熙,温声道:“她总是想把她认为最好的事物给我,久而久之,她也就忘了问我的感受。但是元熙,我得理解我的母亲。若是没有母后,我早就死了十几次了。” 他说起母亲,心就变得异常柔软:“如果有一天,我的母亲有什么让你不满的行为,你千万不要怪她,那一定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元熙点点头:“天下的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我虽然没有母亲,但也能体会到的。” 她伏在他膝上,轻轻的睡了过去。 夜凉如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进宫面圣 四更天的时候,容湛轻轻的含住元熙的耳垂:“醒醒。” 元熙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潢雍容的殿宇里,幔帐帷幕把殿宇笼得仙府一般,容湛穿戴得整整齐齐,倚在她的身边,含笑看着她。 “这是在哪儿啊?”元熙下意识的嘟囔道。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正被容湛揽在臂弯的一隅温热中,她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本王的寝殿。”他撑起身子,坐在元熙身边:“你睡得好熟啊,叫也叫不醒。” 是啊,颠簸了六七日,元熙早就精疲力竭了,这一晚她睡的极其安稳。听萧容湛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进王府。元熙暗自懊恼,本想把他哄睡,没想到却把自己给催眠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元熙一低头,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一层寝衣,她忙把被子扯来遮住胸口:“你下流!” 容湛饶有兴味的望着她:“我干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没好事儿。”元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你就说我下流?”容湛揉揉自己的肩,这一晚上他一直在这里陪她,看她睡着,看她梦里颦蹙的眉心,看她梦里憨甜的笑意。 “好了别委屈了,你那衣服是侍女换的,本王秋毫无犯,这下你放心了?” 他把元熙拉起来,洗漱的用的青盐和软毛刷,兑了玫瑰汁的温水,梳头的桂花油等物已经齐齐整整的摆在了桌子上。 “赶快梳妆,一会儿就要进宫面圣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出了门,进来了两个侍女,手脚麻利的替元熙敷过脸,又敷上玉容膏,梳了垂鬟分髾髻。捡了几只精巧的银质掐丝宫花和点翠偏凤簪上,一对儿红玉耳环,配上姜华玉镯。穿一件嫩绿色的香云纱衬绸面儿宫装,坠鸡血红玉的墨绿色宫绦,一条金线绣的墨绿披帛,足上一双桃花玉色凤头履。 侍女把元熙扶到铜镜前,宛然笑道:“郡主天生丽质,再穿上这身衣裳多美啊。” 镜中这样的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房门杳然打开,容湛转过身,望着元熙,忽然一瞬的神往,他从没见过元熙这副打扮,宛如乱世中静静开发的一株西府海棠。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面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朱红色的宫墙,青石路面,车驾碌碌驶进甬道,在禁宫门外停了下来。那儿已经聚集了一众大臣,他们个个身穿朝服,手持象牙笏板,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晦暗不明的诡异神情。 容湛悄悄捏捏她的手:“怕吗?” 元熙决然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 一反常态,容湛没有下车,直到快到五更的时候,听见一个宦官来提醒:“众位大人,早朝的时辰到了。” 容湛才下了车。 容湛一露面,就听见外面七嘴八舌的同他大招呼的声音,但都是小声说的。容湛微微点头示意,一伸手,把元熙扶下了车。 众人都跟着一惊,纷纷把目光投向赵尚书。要说最难堪的就属他了,作亲王岳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成想萧容湛突然在禁宫门外,和另外一个女人同乘一车,还表现的如此密切,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露出幸灾乐祸的窃笑声。 “噤声!” 朝臣们纷纷排列整齐,一如往常的进了宫。元熙侧跟在最后面,一直到朝臣们上了九十九层高的台阶,进了大殿,她才住了足,在台阶下跪了下来。 勤政殿——天下士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历朝惯例,早朝一个时辰,但当即皇上则不同,他每次早朝都是比历代皇帝的三倍。这勤政殿原名安国殿,就是当今皇上为了表示自己亲政爱民,特意改换了为“勤政”。 自己跪的地方里大殿还有三十三级台阶,隐约能听见大殿里嗡嗡的说话声,但具体说的什么,她不知道。 一直跪到太阳破晓,才传来一声太监高亢的嗓音:“宣东林郡主卫氏上殿!” 九十九级台阶,象征着九九归一,象征着天子至高无上的尊严,象征着皇家江山稳固。元熙一步步登上去,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只觉得空气已经凝滞,出升的日光照在脸上,照在她前进的途中。 大殿,金碧辉煌的大殿,三丈多高的巨型盘龙石柱撑起一座恢弘殿宇,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穿着一身明黄服色。 元熙附身下拜:“臣女东林郡主卫氏元熙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拜九叩是参见皇帝的最高礼仪,身子不能颤抖否则动作走样,这一套动作元熙早在前世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开始还带些不屑神情的朝臣们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位来自民间的郡主,打量这个他们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商女。 “卫元熙,听端亲王说,你在东林平叛的战役中立下了不世之功啊?”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飘入耳中仍觉得震撼。 元熙微微一欠身:“启禀皇上,端亲王谬赞了,叛军都是被端亲王和众位将军悉数剿灭的,至于疫病控制,也是王太医来的及时,臣女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担不起不世之功四个字。” 皇帝淡淡一笑:“不贪功,知进退,倒是有些名士的风骨。” “皇上抬爱,天子教化万方,天下臣民都是仰承皇上教诲,臣女也不例外。” 容湛站在一旁,听见这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侧目瞥了皇长子萧容深一眼,恰巧容深也侧目看着他,电光火石,两人纷纷会心一笑,只是这一笑,带了些*味儿。 这马屁拍的挺和皇上的心,皇帝朗声大笑起来,朝臣们见皇帝笑了,就也跟着应和元熙的话。元熙波澜不惊,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装得一副清高模样,其实还不是要看着皇帝的脸色作人? 赵尚书撇撇嘴,又这样一个会哄人的小妖精在身旁,难怪端亲王会对自家掌上明珠爱答不理。 “你不必谦虚,朕是最讲公正的,你有功劳,朕就该赏你,说吧,你想让朕赏你些什么?”皇帝虽说要赏,却还是给元熙出了个难题。 要珍宝,皇帝会认为你贪钱财,要地位,皇帝会认为你贪权势,若是不要更加不对,皇帝会认为你心高气傲,或者认为你在他面前装相。 元熙低着头,向容湛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得出,他对元熙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担忧的。站在一旁的萧容深则不同,一副戏谑的神情。元熙微微勾起唇角,萧容深,我就偏不让你顺心。 元熙附身磕了个头:“启禀陛下,陛下恩赏,臣女实在是愧不敢当。既然陛下执意要赏,就臣女斗胆请陛下赏四个字!这四个字不是赏给臣女,而是赏赐赏给天下!” 皇上眉梢一挑。殿上的文武群臣也跟着耳语起来,什么?要皇上给她题字?这女子的胆子也忒大了,敢奢求天子墨宝? “是那四个字?”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 “天下承平!”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四个字一处,不禁朝堂上一片沸腾,连皇帝本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容湛压制着笑意,斜睨了萧容深一眼。萧容深咬咬牙,满目不快。 赵尚书皱着眉,好像这大殿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的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元熙,这个女人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足见城府颇深。虽然自家女儿也不差,但身边有这样一个对头,还能专心过日子吗? “好啊,天下承平,这不仅是朕,这是天下百姓都盼望的事。如今东林州十六年的匪患已经肃清,是真真正正的天下承平!好!”皇帝抚掌笑道:“上文房四宝!” 一张洒金宣旨在龙案上铺开,研墨蘸笔,皇帝挽袖挥毫,写下“天下承平”四个汉隶大字。 “把这四个字悬挂于勤政殿,朕要天天看着这四个字,天天念着这四个字。”皇帝搁下笔。 “朕这四个字赏了天下,可朕还是要赏你一件落在你身上的东西。”皇帝上下打量了元熙一番。 还没等皇帝说话,萧容深便跨出一步:“父皇,儿臣斗胆有个提议,东林郡主品貌端正,心性顺良,头脑又灵活,不如请父皇封她为内宫女官。父皇整日忙与政务,就缺卫姑娘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在身边服侍。” 内宫女官,每日跟皇帝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存个攀龙附凤的心思,要不了多久就能爬到皇帝龙床上去。萧容深明面上说是找个人服侍起居,实际上是问皇帝要不要再多添个年轻貌美的妃嫔。 萧容深也不傻,卫元熙这样的女人聪明,看起来自己是得不到了,既然得不到,就没必要把她留给萧容湛。把她推到皇帝身边正好,萧容湛就算再有手段,也不敢跟皇帝抢女人。 皇帝倒没这个心思,只是让他一席话给顶住了,加上满朝文武也似商量好一般应和,他一时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赵尚书张罗的最是起劲儿,一副举贤不避仇的架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赶紧把这女人推到皇上身边,推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 见皇帝没说话,容深又向元熙补问了一句:“郡主,你说呢?” 元熙愕然望向皇帝,皇帝也有些不自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张 宬香公主 容湛也一时惶惑了,萧容深一针见血的将了他一军,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不能站出来请皇帝另行赏赐,一旦这样说了,就一定会被萧容深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或者是传出他跟父皇抢女人的流言蜚语。 容湛凌厉的望向萧容深,萧容深却满脸堆笑的回敬他。 “郡主,难道你不愿意?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赵尚书也赔笑着摆了一招。 其实赵尚书也知道他不该跟容湛对着干,毕竟他女儿赵可贞还是要嫁给容湛过日子的。要是激化了翁婿矛盾,以后他女儿的日子不好过。但他仔细想想,自家女儿年轻美貌,又是聪明伶俐的人物,让萧容湛移情别恋简直是唾手可成。因此也就自然的站在了萧容深一边。 元熙也不知他是谁,但她心里明白,这会儿添油加醋的都是在利益上跟她有冲突的主儿。她现在是鱼肉,而别人,则是刀俎! 元熙死死望着皇上,这会儿只有皇上才能救她,只要皇帝说个不字,就再没人敢说什么了。但皇帝还是沉默着,许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时间一点点流逝,皇上和群臣还在僵持着。 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震动了每一个人的耳膜:“父皇,且慢!” 朝臣应声望去,是皇帝十五岁的宬香公主,她快步进了大殿。 宬香公主是皇帝一众儿女中最受宠爱的一个,自小就被皇帝惯坏了,因此连朝会也敢不管不顾的闯进来。 “宬香?这是朝会,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皇帝脸色带了些薄怒,但更多的还是疼爱,连申斥都透着一股宠溺的味道。 宬香公主向萧容湛望了一眼,缓身跪下:“父皇,女儿正是有大事回禀,这才闯了朝会,请父皇恕罪。” 皇帝正愁没人替他解难,宬香公主这一闯,真个闯成了雪中送炭。 “什么事?”皇帝一接她的话,就把萧容深和赵尚书晾在了一边。皇帝心想,就算这两个人再不识趣儿,这会儿也该退下了。 宬香公主说话间就站在了元熙身边:“父皇,女儿听说端王哥哥打了大胜仗,还听说有一个奇女子帮了端王哥哥的大忙,所以女儿特意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低下头,元熙微微仰起脸,两人一对视,目光里就透着喜欢。或许这就是缘分,元熙含了笑意:“臣女卫元熙拜见公主殿下。” “你就是那个控制了东林州疫病的郡主?” 元熙含笑摇了摇头:“公主谬奖了,臣女愧不敢当。” 宬香公主眨眨眼睛:“父皇,把她赐给我吧!” 萧容深防住了容湛,却没防住自己的这个妹妹,他立即站了出来:“小妹,郡主又不是什么物件,哪有赐给你这一说?” 宬香公主瞟了容湛一眼,略显骄傲的望着萧容深:“大哥,你刚才不也是把郡主当成物件儿献给父皇了吗?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行?” 话糙理不糙,一语中的,直接把萧容深的底牌给揭了出来。容深一滞,低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 宬香公主没搭理他,转身对皇帝跪道:“父皇,女儿才刚在书房读书,少傅说,要想知天下事,就要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女儿身为公主,不能随意出宫。突然听说东林郡主是在民间长大的,所以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就请父皇让郡主进宫陪女儿读书吧,顺便给女儿讲讲宫外的事,也好让女儿开阔眼界。” 难怪皇帝疼爱这个女儿,关键的时候还真有两把刷子,嬉笑怒骂着就把问题解决了。 皇帝总算有了台阶,就坡儿下驴道:“你愿意长进,自然是件好事。朕就准你所奏。” 宬香公主得意的扫了萧容深一眼,一副气死猴儿不偿命的架势。她的目光落在容湛身上时,二人会心一笑。 这场闹剧总算以宬香公主的刁蛮任性草草收场,皇帝又开恩,多赏了卫府一万匹锦缎,金花御酒等物。 元熙磕头谢了恩,宬香公主迫不及待的把元熙拉出了大殿。朝臣们又恢复了平静,开始议事。 宬香公主一路把元熙拉到了自己的寝宫——承安宫,这才像个顽童一样笑了起来:“这回大哥可要把鼻子气歪了。” “臣女谢过公主了。”元熙伏身就要拜,被宬香公主拉住,她笑盈盈的说道:“我跟二哥关系最好,总不能看着他被大哥摆一道啊!” 宬香公主素来不爱读书,刚才不过是拿少傅当了幌子,她这个人做其他的事儿总是精神百倍,但每每拿起就犯困。早晨才一进文苑殿,丢下笔就跑了,害的少傅满宫里寻她。 宬香公主正跟元熙说话,猛一抬头,霎时苦了脸:“完了完了完了!”她扯住元熙:“千万别说见过我,我要先去躲躲了!” 元熙还没弄清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宬香公主已经一溜烟跑开了。 “……”元熙一个唉字还没喊出口,就看见两个侍女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转头儿,宬香公主就被两个侍女拦下了。她似个越狱未遂的囚犯一般,被两个侍女给搀了回来。 什,什么情况?元熙有点懵。 “宬香!你还要跑到哪儿去?少傅找了你一早上,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读书就逃跑?” 元熙只觉得后背上冒过一股凉风,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皇后来了! 元熙忙伏身跪下,宬香公主也极不情愿的跪了下来。 皇后身边跟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少傅,累得满头是汗。 “听说你去勤政殿了?!你也忒胡闹了!”皇后厉色望着宬香公主。 “母后……女儿知道错了。”宬香公主一见皇后就变了老实巴交,一反常态的听话。 也难怪,宬香公主虽然不是皇后亲生,但她的生母邓妃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是皇后悉心抚养教导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少傅,宬香公主就交给你了,往后她若是再敢逃课不学好,你就用戒尺替本宫教训她!”皇后揉揉太阳穴,真是被这个淘气丫头气死了。 少傅应了一声。大家心知肚明,用戒尺惩罚公主?说白了就是惩罚公主身边的伴读或是丫鬟。 皇后一转头,看见跪在一旁许久的元熙,这张面孔她没见过,一时有些好奇:“你是谁?” 元熙还没开口,宬香公主已站起身扑到皇后怀里:“母后,这是东林郡主,父皇让她进宫陪我玩的。” 玩?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元熙忍了笑,也没好意思拆穿她。 “臣女卫元熙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打量了元熙一会儿,这礼仪倒是挺得体,模样也俊俏,脸色就舒缓了许多:“东林郡主,就是那个征收五千斤药材供给朝廷大军的奇女子吗?湛儿可没少在本宫面前夸你。”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元熙微微一低头。 “刚才朝堂上的事儿本宫也听说了,你请皇上赐了‘天下承平’四个字给全体臣工。”皇后含了些笑意:“倒是个聪明姑娘。你读过书吗?” “回皇后娘娘,臣女在家的时候,常常跟随家中哥哥一起念书。父亲常说,读书才能明理,因此一直督促,不许我们懈怠。” 皇后笑着在宬香公主腮上捏了一把:“你这丫头,还不跟郡主学学?看看人家满腹经纶,出口就是文章。看看你,都快玩成一个疯丫头了。” 宬香公主撅起嘴:“母后,要不是我闯了朝会,您这会儿兴许还见不到郡主呢!” 皇后心领神会,朝会上萧容深的话她也听说了。萧容深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冷血心肠,无论对他多仁义,他也不会领情。如今他长大了,竟然还把手伸到后宫来,想给皇帝身边送女人,简直是疯魔了! 皇后摇摇头,示意宬香住口。 “母后,反正已经过了读书的时辰,您就让我们去玩儿嘛……”宬香腾地一下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我保证明天早早起来读书。以后有郡主监督我,你也能放心啦。” 皇后望着元熙一会儿,发现这个孩子真是稳重,处处带着那种大家闺秀身上都不曾看到的端庄。这种气质到底是什么呢?皇后想了很久,她猛然想起这感觉很熟悉,是男人们常有的——城府。 容湛身边竟然有这样的红颜知己,倒是比那个赵小姐更加有用。 “宬香,你先回宫,母后要问郡主几句话。”皇后向少傅望了一眼:“少傅,你也回去,等明日再来给宬香讲学。” 众人都退下了,皇后温声道:“你起来吧。” 皇后倒是挺友善的,并没像容湛描述的那样,压抑,无奈或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元熙渐渐放松下来:“谢皇后娘娘。” “你在东林州做的那些事,湛儿都对本宫说了,不过本宫有些好奇,你这么一个年轻女子,怎么会懂得那些?是你父亲教的吗?”皇后温声问道。 卫东书还真没时间教她这些。 元熙摇摇头:“回娘娘,这些是臣女在上学来的,父亲平日里太忙,都是请先生到家里授课。只是有时候,父亲也会跟臣女和哥哥一起探讨,一来二去,或许有心得和收获罢。” 皇后眼睛一亮,欣赏的神情溢于言表:“哦?不知你父亲是哪一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元熙的秘密 “臣女父亲是内府买办卫东书。” 皇后那满怀期待的眼睛倏忽间变的晦暗了,她这才想起,这个东林郡主,不正是那个给太后献玉棺的女子吗? 太后,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想害死她宝贝儿子的老妖婆。睡着一个价值连城,不,价可敌国的玉棺进了陵墓。 皇后心里开始犯膈应,总觉得跟元熙只间隔着些什么。这件事,容湛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乎,正是那老太婆害她提心吊胆二十年!正是老太婆要她的孩子背负生而杀戮的恶名!她怎能不恨?! 皇后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蒸发了。 内府买办,说白了还是个商人,贱民出身,怎能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呢?容湛简直是疯了,竟和一个贱民来往密切,这不擎等着让萧容深和刘贵妃一党抓把柄吗? 皇后淡淡的“哦”了一声。她再没往下问,也没让元熙走,弄得元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皇后身边的侍女平安走过来施了礼:“娘娘,赵尚书的小姐已经进宫了。” 赵可贞进宫了?元熙心里犯嘀咕,看来这个赵可贞并非善类,昨天才在端亲王府门口吃了闭门羹,今天就上门来见皇后。 平安脸上有些凝重:“赵小姐一来就哭,还说请娘娘替她和二殿下解除婚姻。” 若是单纯的来告状,赵可贞还谈不上有城府。哭着解除婚姻,这段位就高了。元熙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昨日才碰上一面,赵可贞就已经把自己视为敌手了。提前宣誓主权,这女人真是不简单! “为什么?”皇后皱皱眉。 “好像是昨天在端亲王府……”平安冲元熙努努嘴儿,示意皇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似的。 皇后阴着脸,对元熙道:“你去吧,陪公主玩就不必了,本宫会替你向皇上说明。” 皇后这前恭后倨的态度让元熙很不适应,回忆起刚才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自己拍皇上马匹简直一流,但到了皇后这儿就比登天还难。难怪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宬香公主悄悄躲到元熙身后,吓了她一跳,计谋得逞,宬香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 “想什么呢?” “我在想……赵尚书的小姐。” “她啊,三天两头就要拜见母后,也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多事儿可以聊。”宬香公主说起赵可贞显得挺生气:“她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还总喜欢在母后面前装作一副文静柔弱的样子,看着就讨厌。像我这样自然一些不好吗?等着看吧,她肯定又是委屈巴巴的来告状,然后编排我们一身的不是,我早就习惯了。” 元熙点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该下朝了,一会儿见了湛哥哥,我非得向他要个大愿望不可。你说我是要他带我出宫玩一圈儿,还是要他弄一个那个叫‘嘎拉哈’的东西给我玩呢?” 宬香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无法自拔,这个世界里除了玩还是玩。 皇帝散了朝,只把容湛一个人留了下来。 “你把上官临瑞送来,倒让朕为难了。” 书房里只剩下容湛和皇帝两个人,父子之间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容湛问道:“父皇不想处置他?” 皇帝瞥了他一眼:“换做是你,你要处置他吗?” 容湛颔首笑了笑:“儿臣会一直囚禁他。” “囚禁?”皇帝点点头,这倒是眼下最好的主意了,只是高秉延那帮人逼得太急,听说上官临瑞还活着,他们都恨不得亲自动嘴把上官临瑞咬死。 “父皇,含章姑姑还是没有消息,儿臣让您失望了。”容湛有些沮丧。 皇帝倒没觉得意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容湛见他这副神情,觉得有些奇怪:“父皇,您是不是已经知道点儿什么了?是不是上官临瑞已经招了?” 皇帝呵呵笑了几声,这个小子眼睛倒是很毒。他伸手把书房供奉的观音搬了起来,那莲台竟然是空的,里面还藏着一个黄布包裹。 皇帝缓缓打开包裹,露出一块帝王青无事牌。容湛心里咯噔一声,这无事牌跟元熙那块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儿稍微大了一些。 “这件东西,你见过吗?”皇帝望着他。 容湛想都没想,决然摇摇头。 皇帝见他这副反应,嗤嗤的笑了:“怎么会没见过呢?你不是昨天夜里还在摆弄吗?” 容湛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皇帝在每位皇子府邸中安插密探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何必怕人监视呢? “啊……”容湛一时语塞。 皇帝竟伸手到他的荷包里,把那块已经碎了的无事牌掏了出来。一大一小,正是一对儿,皇帝手中那块的珠子上刻的是“七七”。 “父皇,这是?” 六三是坤卦,“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七七是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含章公主的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 皇帝轻轻抚摸着两块无事牌:“这块无事牌,是上官家灭门后,含章公主亲自交到朕手里的。那时她已经怀了上官临卿的骨肉,她要朕有朝一日,给上官家平反。其实十六年前,上官家兵变一事,朕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 “那……”容湛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父皇,为什么明知道他们是冤枉的,还要杀他们?”皇帝苦笑了一阵,在容湛肩头拍了拍:“湛儿,皇帝是天底下最口是心非的人。当奸臣占了上风的时候,你要假装信从,逼不得已的时候,你还要自断羽翼。杀掉自己的亲人,朋友。并且宣称他们是天下最大的敌人。可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其实这些年,父皇一直都在骗你,你的含章姑姑早就死了,就在上官家满门抄斩的第二年。她嫁了一个商人,八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女儿,难产而死。”皇帝说着,双目也氤氲了:“湛儿,天子是最无奈的,他拥有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有时候,却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父皇,您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骗我?”容湛忽然觉得无力,他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想找到含章公主,想替上官家翻案。而现在,这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骗你,是怕你忘记!”皇帝双目血红一片:“湛儿,这个仇,绝不能忘!” 惊愕之余,容湛恍惚记得皇帝说过,含章公主生下了……一个女儿? 皇帝把他粘好的那块无事牌举到容湛眼前:“从前不告诉你,是觉得时机还未成熟,如今已经到了可以放手一搏的时候了。湛儿,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好好想想。” 容湛缓缓吸了口气,这块皇家专用的帝王青为什么会戴在元熙身上?为什么只是供上一具玉棺,皇上就破格封卫元熙做郡主?为什么东林明明是一个州,却封她郡主?为什么偏偏是东林?! 王爷的女儿是郡主,那么公主的女儿也可以是郡主!容湛忽然忆起抓捕卫成臻的夜里,他无意间瞥见元熙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好像叫……紫宸阁?! 难道!?容湛惊惶的望着皇帝,皇帝闭上眼睛默认了。 那,那就是说,元熙是含章公主的女儿?她就是上官家最后的一根嫡亲独苗儿?这个逻辑说下去,含章公主是父皇姑姑的女儿,那元熙就应该管皇帝叫表舅? 皇帝沉默良久:“湛儿,一代人的事要在一代做完,上官家的冤案已经不是父皇这一代能够完成了的。如今父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有朝一日,朕会把这天下都交到你的手中,你要把父皇未尽的责任尽到。” 容湛伸手去拿那块无事牌,皇帝却猛然抓住他的手腕:“湛儿,你要答应父皇一件事。” 容湛点点头,皇帝却还是不满意:“湛儿,你对着菩萨起誓。” 容湛双膝跪倒,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件事只能有咱们父子二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再传到第三个人口中。在上官家没有平反之前,你要对卫元熙的身世守口如瓶,连她本人也不能知道,你能做到吗?” 容湛竖起三根手指:“苍天为证,菩萨为证,我萧容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皇帝期盼的在容湛发间抚了抚,他长大了,肩膀也结实,是时候让他承受一下江山之重了。 “父皇,儿臣还有个请求。” 皇帝却似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坚决的摇摇头:“不行。” 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皇帝的回答已经送到容湛耳边:“没有赵尚书的支持,你斗不过高秉延。” 皇帝说着又补了一句:“元熙是个非常难得的女孩,看她说话做事儿就知道,这个女孩要是有机会登堂入室,堪称栋梁之才。你有这样的眼光,父皇很是欣慰,可湛儿,现在还不到时候啊,你连皇位的都得不到,还有资格要其他的东西吗?” “父皇……” 皇帝转身拿过一道空白圣旨,写了几行字,盖上大印:“湛儿,父皇给你一道空白的赐婚恩旨,等时机成熟了,你自己把她的名字填进去,父皇亲自给你们主婚。” 容湛没有接旨,他不能娶赵可贞,不能再对元熙食言了! “父皇,儿臣不要圣旨,儿臣只想娶元熙为妃,如果只有辜负她才能换江山,那儿臣宁可不要江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皇帝的套路 皇帝有点堵心,要问萧容湛这个性格像谁,那绝对是像自己,是可惜他还太年轻,没有自己的这份沉稳和耐力。 “就这么喜欢她吗?” “是。”容湛不假思索的说道。 皇帝沉默良久,觉得这事儿要想从容湛身上找突破口是万万不能了。他淡淡的哼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父皇?”娶元熙的事儿没得到皇帝明确的许可,容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件事,容父皇好好考虑考虑。”皇帝笃定的望着容湛。 皇帝已经同意考虑,就说明他至少动了心思,容湛也知道多说无益,就磕头跪安了。 “这个臭小子。”皇帝把一对儿无事牌捏在手里,心里百感交集。 当年,他若是早知道上官家会有这个下场,无论含章公主和上官临卿有多么情投意合,他都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人都不是神仙,没办法预知未来。值得庆幸的是,含章公主到死也没有后悔过。 “来人!”皇帝嚷了一声,叫了身边服侍多年的大太监许文亮进来。 “皇上。”许文亮穿了一身墨色,领口袖边的金线窃曲纹象征着他大太监的身份。 “去宬香公主那儿,把东林郡主给朕带到这儿来。” 许文亮去了一会儿,宬香公主才依依不舍的把元熙放了出来。跟在许文亮后面,元熙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直至进门前,许文亮才回过头来问了一声:“郡主,这是第几次入宫?” “回公公话,第一次。” 许文亮挑挑眉,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许的说道:“郡主,前途无量。” 元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大概是看她懂得宫里的规矩吧?许文亮是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大太监,眼光刁钻的很,能获得他的赞赏,实属不易。 许文亮把元熙引到皇上书房外的厅堂中:“郡主就在这儿候着吧,小奴先下去了。”他说着退出大殿,把门关死了。 这殿里有些阴冷,虽然是盛夏,但极少见到阳光,四角还摆放着陶瓷太平缸,里面盛着城砖大小的冰块。 “起来吧。”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皇帝的声音。 元熙往皇帝的御座方向磕了头,谢恩起来。 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御座上,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他静静坐着喝茶,透过帘幕看着元熙。 “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的话,臣女今年十六岁。” “你在家行几?” “回皇上话,臣女行三。” 皇帝沉默了一会:“你父母,对你好吗?” 元熙微微低下头:“回皇上,臣女的母亲生下臣女就去世了,家中只有祖母和父亲,他们对臣女疼爱有加。” “那就好。”皇帝淡淡的说道。 元熙有点纳闷儿,问这么多,好像官府小吏查看户籍一般。父亲和祖母对自己好不好,这关皇帝什么事儿呢? “听说你是八月而生?”皇帝突然问道。 元熙更加纳闷儿了,但还是答了一声:“是。” “你母亲姓什么?” “会皇上话,母亲姓褚。” 皇帝缓缓拉起帘幕,他就站在元熙面前,元熙有点惶恐,这是她第一次拜见皇帝不隔着帘幕。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清楚的看见皇帝脸上的汗毛跟胡须。 “褚姓是大族,你知道吗?朕的姑母就下嫁给一位姓褚的将军。”皇帝温然望着她。 这么多年,父亲几乎很少提及母亲的家世,哪怕是酒后真言,也只是说母亲的容貌,性情,才情。元熙一时语塞,皇帝这话实在让人接不上,难道要兴高采烈的对皇上说:哇,好巧啊!再或者是死皮赖脸的跟皇帝说:“这么有缘,我认你做干爹?” 这不是找死吗? 元熙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说,只能低着头,说了声:“是,臣女不知。” 皇帝见元熙没什么反应,背过手在厅堂里踱了几步:“你在东林州有没有听说过上官临卿的故事?” “是,臣女知道。”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对话反而越说越拘谨。尽管皇帝态度很和蔼,但元熙就是放松不下来。 “你觉得上官氏的案子有什么疑点吗?”皇帝突然转过身。 “臣女不敢。”元熙惶惑的跪下:“上官氏一案,是皇上圣裁,臣女不敢妄自置喙。” 皇帝没做声:“照实说,朕恕你无罪。”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哪有女人过问朝政的?元熙眉心紧蹙,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要是皇帝看中自己,想让自己给容湛做后盾,那么,他这个问题就旨在试探元熙的政治头脑。要是皇帝想看看元熙是否懂礼数,这个问题元熙就该避而不答。 可皇帝到底是处于什么目的,元熙实在想不出来。 沉默,只有沉默。 “怎么不说话?”皇帝问道。 “臣女……”元熙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入这个局,她刚才就该说她对上官临卿的事一无所知! 僵持了一会儿,倒是皇帝先下了个台阶:“你不敢说?为什么?” “臣女怕自己见识浅薄,误解了皇上的千秋大计。” 皇帝冷笑了几声,对元熙的奉承不以为然。他坐回到御座上:“看来你对‘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知之甚深呐!” 元熙照例没有吭声。 皇帝抿抿嘴唇:“看起来,你对朕的圣裁,意见不小。” “臣女不敢。” “朕一定要你说,不许奉承,照实话说。”皇帝的语调有些低沉。 “是,臣女斗胆。”元熙磕了个头,竹筒倒豆儿一般的说了起来:“十六年前,也就是皇上刚刚继位的第五个年头,那时朝政不稳,旧派势力做大,他们在朝廷上无孔不入。皇上要实行新政,可力量又不足以撼动旧派势力,所以皇上只能继续任用旧派高相国一党。只有这样,朝政才能稳固。新政之要在于落实,若是皇上当时只顾着和旧派抗衡,那么或许直到今天,新政都不能落到实处。” 皇帝皱皱眉,押了口茶:“继续说。” “所以,十六年前,皇上对旧派势力主要是安抚,这可足见皇上是圣明之君。”元熙顿了顿:“至于东林上官氏,只不过是旧派势力为了剪除皇上的羽翼,而设下的圈套。臣女猜想,皇上心里十分清楚,当年上官氏并没有叛乱。但皇上为了安抚旧派,必须做出妥协,加上没有证据证明上官氏的清白,皇上只能忍痛诛灭上官氏一门。这是君王权术,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成败之别。” 皇帝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扶住龙椅,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而今,上官临瑞所谓的叛乱,无非是被朝廷逼上梁山。皇上若觉得此刻可以对旧派开战,就请皇上下旨,说上官临瑞的行为不是叛乱而是‘兵谏’,是‘清君侧’。如果皇上觉得旧派势力仍十分顽固,皇上就该把上官临瑞推出午门凌迟处死。” 元熙说完抬起头,发现皇帝怔怔的望着自己,好像很震惊。 元熙轻声问道:“皇上,臣女的话说完了。”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皇帝有些错愕。 “回皇上,臣女放肆,臣女从不说别人想说的话。”这倒是实话,元熙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挟持,说一些昧良心的话。她只要一开口,就是她自己愿意说。 皇帝脸上有点抽搐,不知是想笑,还是想落泪,那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他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啦。” 元熙有些不解,疑惑的望着皇帝,但皇帝也没有解释。 “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终究是个局外人,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这样认为的?”皇帝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如果你是上官家的人,你还会这么理智吗?你恐怕会比上官临瑞折腾的还凶。” 元熙微微一笑:“皇上,臣女有句话,说了皇上可能会不高兴。” “朕刚才说了,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皇帝十指交叉,饶有兴味的望着元熙。 “上官临瑞的胆子还不够大,眼界也太浅,臣女若是他,早就一路打进京城了。绝不会在东林州,弄出一副占山为王的态势,跟草寇有什么区别?” “打进京城?”皇帝的兴致愈发浓了,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您想想,上官家本就是东林宗主,奴隶和百姓都唯命是从,东林州有大量铜矿金矿,军械军饷根本不用发愁。先打越西,再打同州,把大楚一分为二,南边的物资运不过来,北边的政命传不过去。步步蚕食,各地藩镇以利诱之,要不了五年,就能把京都围困成一座孤城。”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还觉得脊背发麻。尽管这些预想都没有发生,但他必须承认,这个丫头说对了。 皇帝干笑了几声,咬紧牙关:“你这种说法太理想化了,朝廷屯兵百万不是摆设,再说,朕也不会放任他打越西和同州。” “这只是臣女的愚见,皇上刚才说过,会恕臣女无罪的。”元熙没有跟他继续争辩下去。 “知道朕为什么要问你这些吗?”皇帝突然话锋一转。 无外乎是刚才元熙猜想的两种可能,元熙照实回答了。 皇帝朗声大笑:“只对了一半,朕确实是要对你委以重任。而且是我大楚立国以来,从来没有女人能担起来的重任。” 皇帝正色道:“朕想让你再回东林州去。奉朕之命,重建东林宗主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相认 “我?”元熙惊惶的望着皇帝,觉得他在说梦话。 他凝重的看了元熙很久,把那块刻着“七七”二字的无事牌垂到元熙眼前。元熙脑袋里嗡的一声,下意识觉得这是自己那块,元熙紧紧咬住牙关,仔细看看,才看出差别。心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差点露馅儿! 见元熙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皇帝索性把话说得更透了一层:“这些年,你母亲的墓一直崭新,你不奇怪吗?”皇帝顿了顿:“其实朕每年都会微服出宫去祭拜几次。” “祭拜……我娘?”元熙瞪大了眼睛,她生怕皇帝下一句话就会老泪纵横的哭道:你是朕遗失在民间的亲生女儿。 皇帝叹了口气:“你该叫朕一声——皇表舅。” “啊?” 元熙悄悄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把,生疼生疼的,不是在做梦啊!难道是皇帝发了疯?不应该啊!? 这该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儿了,在民间活了十六年,竟然有人告诉她,自己竟然还有皇族血统?可前世,他为什么没说呢?元熙使劲儿回忆着前世皇帝赐婚的那一日——仍是隔着帘幕,皇帝的语气有些凝重。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前世哭着喊着也要嫁给萧容深?皇帝为了保护她,才掩盖了他的身世?所以她前世是个自己的灭门仇人生活了五年?!后来萧容深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才对她痛下杀手吗?所以,这才是她和卫元嘉真正的区别吗? 是了,萧容深是旧派势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元熙咬咬嘴唇,还是觉得这事儿听起来太诡异了,就像一个制假高手,做的能以假乱真的汉玉。 “这件事一直埋在朕的心底里,埋了十六年了。孩子,朕本不打算把你卷进来,安安生生的做个皇商之女,富贵荣华其实也挺好的。”皇帝泪眼摩挲的望着元熙,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最终还是在她肩头拍了两下。 “你的母亲,就是十六年前失踪了的含章公主,上官家灭门前夕,是朕派许文亮帮她出逃,那时她已经怀了上官临卿的孩子,你就是上官家最后一脉嫡出。”皇帝抹抹眼泪,苦笑道:“嗨,人上了年纪真是不中用,哭什么?” “朕着人观察你十六年了,你一直性子和软,朕对你本没什么期望。只是这两年的变故,朕忽然发觉你长大了,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湛儿跟你是情投意合,朕万没想到,但朕跟高兴。你是上官家的嫡亲血脉,年轻,有见识,又有能力,由你重建上官府是最合适不过的。”皇帝含笑望着元熙:“你刚才那样说,代表你不怪朕,孩子,你能叫朕一声表舅吗?” 皇帝说的情真意切,但元熙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她皱皱眉,天啊,这十六年来,自己竟一直生活在人的监视之下?!那,自己跟容湛的那些事情,还能瞒得过皇帝的耳目吗?要死要死,简直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不,皇上,臣女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元熙往后退却几步。 “你明白的,”皇帝笃定的说道:“如果不是朕的默许,有谁敢用‘紫宸’两个字命名庭院?你能带着皇室专用的帝王青招摇十六年吗?” 元熙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未开,皇帝的嘴巴在眼前一张一弛却发不出声音。她木头似的站在厅堂里,死了一般。 “就算,就算皇上说的是真的,臣女,臣女……”元熙竭力组织这自己的语言,但话到嘴边,还是像拌蒜一般说不明白。 “孩子,这个时候,朕只能,而且必须把这个担子交到你的手里,想想看,你上官一门含冤一十六载,难道还不该昭雪吗?”皇帝双手抓住的元熙的手臂,正色道:“想想你含冤的父母,如果你有能力却不去做,你对得起他们吗?” “我……” “朕给你权力,有了权力,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朕把你父亲当年拥有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上,朕要封你做大楚国第一位女宗主,朕要恢复上官氏往日的荣耀!”皇帝的手愈发有力,把元熙两条手臂捏的生疼:“答应朕!” 元熙深深的吸了口气,点点头,转瞬又使劲儿摇摇头:“臣女怕自己做不好。” “做不好也要做!”皇帝双目死死瞪着元熙:“放开手脚去做,朕会给你撑腰的。” 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悄然而至,如黑云压城。耳畔回荡着童年时先生曾教过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元熙定了定神儿:“臣女会拼尽全力。” 皇帝笑了,笑中带着释然。 “这件事,你要对所有人保密,包括湛儿。”皇帝叹了口气:“元熙,朕知道你跟湛儿是两情相悦,湛儿从小就性格孤僻,他很少对别人敞开心扉。这些日子他的改变,朕都看在眼里,这都是你的功劳。等铲除了旧派,朕会颁下谕旨,给你和湛儿主婚。” 铲除旧派之后?元熙恍然明白了皇帝的另一层意思。 是了,这个时候阿湛必须迎娶赵尚书的小姐,赵尚书是旧派中的第二把交椅,若是赵尚书肯倒戈,旧派就是自毁长城。随即再寻个由头除掉赵尚书等余党,旧派就土崩瓦解了。到那个时候,赵小姐没了外戚,地位就会大打折扣,罪臣的女儿,能当太子妃吗? 听起来不错。元熙同皇帝一对眼神,两人就心照不宣了。 皇帝这一招棋下的真妙。 “臣女明白了。”元熙俯身跪下:“臣女谨遵皇上口谕。” “起来。”皇帝一俯身把她搀了起来:“你不恨朕,朕就已经很满足了。” “臣女明白皇上的难处,皇上要为江山社稷着想,不能只顾个人恩怨。” 皇帝温然望着她,十六年了,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看她的眉眼,这孩子长得很像她母亲,五官上还有些像父亲,带着点儿英气。 “皇上,臣女还有一件事想问。”元熙试探道:“母亲的事儿,我爹知道吗?” 元熙问的是卫东书。皇帝并不直接,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卫东书是个聪明的善人。” 原来,自己的身世,父亲早就怀疑过。 皇帝说他是善人,是说他明知道元熙不是亲生的,还呵护备至。说他聪明,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元熙将来会给卫家带来无上荣华。皇帝的眼线在卫府监视了这么多年,对卫东书的品行早就一清二楚,所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卫家收没收朝廷的四百万两银子,皇帝都封了卫东书做皇商。 天啊! 元熙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刹那间好像失去了根基,没有家,没有亲人,孤苦伶仃漂泊在天地之间,元熙叹了口气。 “胜利者永远是孤独的。”皇帝柔声说道:“不要自怨自艾,朕也是你的亲人,等上官氏昭雪之后,朕还会让褚姓的亲贵们和你相认,你在民间的父亲,朕会让他位列皇商之首。你娘是朕最疼爱的表妹,朕绝不会亏待你。” “那……那臣女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几日吧,在湛儿大婚之前。”皇帝有些伤感,但还是忍住了:“今天朕跟你说的一切,不要让湛儿知道,如果他问你,你要装得一无所知。” “是。”元熙应了一声。 “你也不要回家了,免得再生事端,这几天,你就住在宬香那里,等朕颁下谕旨,你即刻启程。” “可是,可是皇后娘娘刚才说……”元熙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嚼舌头的嫌疑,就停住了。 “说什么?”皇帝问道。 “哦,皇后娘娘说让臣女先回去,怕宬香公主贪玩儿什么的。” “不管她,你住你的,这宫里还是朕说了算。”皇帝说着叫了许文亮进来:“叫人把郡主送回宬香公主那里,若是有人问,就说是朕允准的。” 跪安后,元熙跟一个少监回了宬香公主的承安宫。 许文亮有点纳闷:“皇上,既然已经对两位少主子言明真相了,为什么还要他们互相瞒着?” 皇帝干笑两声,指指砚台,要许文亮研墨,他缓缓说道:“湛儿一门心思的要娶元熙,可现在不是时候啊。湛儿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要么不动心,一动心就倾尽所有。你刚才没听见,他竟然头脑发热,还说什么,要美人不要江山。对比来说,元熙就理智的多了,而且湛儿会听她的话。当务之急是复兴东林,快速建立起一脉属于朕的新兴势力,跟旧派抗衡。” 许文亮一边研墨,一边叹道:“只是可怜了端王殿下,小奴跟随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端王殿下对谁这么上心过。皇上不知道,这两位小主子早就私定终身了。如今郡主突然反悔,端王殿下岂不要伤心吗?” “没伤过心的人,能成大事吗?”皇帝冷笑道:“该是他受点挫折,冷静下来做大事的时候了。” “那倒是,端王殿下将来是要做太子的,不该有被人拿捏的软肋。”许文亮向门口望了一眼:“要说这位小郡主,还真是个人物,依小奴看,郡主很有当年上官宗主的风骨。” 皇帝很是欣慰,提笔开始书写诏命,一边笑道:“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朕的儿媳,要那些大家闺秀有什么用?琴棋书画能抵百万雄兵吗?心机都用来和女人们勾心斗角,搞些阴谋诡计,这样的人不配做太子正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斩断情丝 容湛本是要出宫的,但听说皇帝把元熙叫道书房里去问话,便又折了回来。到宬香公主那儿去闲聊了几句,想等元熙回来。 听少监说,皇帝要元熙在宫里住上几日,容湛又莫名了,不知皇帝葫芦里到底在买什么药。宬香公主和元熙投缘,加上又跟容湛要好,自是愿意让元熙跟自己一起居住的。 元熙一进来,容湛就站了起来。宬香公主识趣儿的屏退左右,把花厅留给她们小两口。 “父皇叫你去说什么?”容湛含笑搂住她的腰。 元熙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惊讶之余,想起皇帝说过,不许对容湛透露。元熙望着他,摇摇头:“没什么。” “不可能,你这副表情明明就是有事。”容湛还在呵哄她:“我刚才已经对父皇说了,我非你不娶,父皇说要考虑。” 元熙望着他,这才发现他真的变了,和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萧容湛一点儿的都不一样。或许对于一个寻常人来说,敞开心扉是件好事,但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就未必如此。他把自己看的比江山重,这是毋庸置疑的,以至于,上官临瑞要杀自己的时候,他竟然愿意以命相抵。 换做萧容深,他绝对做不到的,因为他只爱他自己,断乎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他有一颗冰冷的虎狼之心,所以前世他赢了。 皇帝说的对,一切都没有稳定,这个时候成婚,简直就是把自己竖起来当靶子。皇帝不告诉容湛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不管有多么充足的理由,在婚姻这件事上容湛也绝不会妥协。这是他天生的缺陷,他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失去自己。 这样的萧容湛,是绝对斗不过萧容深的! 皇帝的深意正正在此,元熙既然能唤醒他心底里的那份和顺,就能再次把这份和顺杀死!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变得如萧容深一般狠辣,才能在这不见血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元熙扯扯嘴角:“阿湛,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嗯,”他坐下,给元熙倒了一杯茶,又把点心端到元熙手边:“什么事儿?” “我……我们还是断了吧。”元熙轻轻的说道。 还没等元熙说元熙,他就已经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往门外闯。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找人拼命,元熙怕出事,忙上前拦住:“你上哪儿去?!” “你别管!”一瞬间他眼睛也红了,情绪也激亢的控制不住。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元熙双手拦住他的去路。 “用不着听完!”他几乎是在低吼了:“我知道父皇说了什么,还不是那些尊卑上下的逻辑,迂腐至极!” “不是,你完全误会了,这跟皇上没关系。”元熙双手抵住门口,不让容湛出去:“是我不喜欢你了。” 容湛怒极反笑:“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元熙冷下脸:“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真他妈可笑。”容湛愤然望着她。 “你非要听我说真话吗?”元熙咬咬嘴唇:“你还嫌你拖累我拖累的不够多吗?为了你,我倒搭了几万两银子,你问问哪个商人会这样?为了你,我连家都回不了,越西的老店被我搞得一塌糊涂,我要怎么跟我爹解释?!” “我……”容湛一滞,还是呵哄她:“我这就叫人把银子给卫府送过去。” “我在乎那些银子吗?送银子什么意思?你把我当要债的了?”元熙横了他一眼。 元熙转过脸去不看他,仿佛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元熙觉得喉咙有些哽咽,伤他,简直是一种自戕。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在今天斩断情丝,他就不能下定迎娶赵可贞的决心。他若是当不上太子,皇上的大计就会全盘落空。还是那句话,连皇位都得不到,还有资格要别的东西吗? 元熙紧紧咬住牙齿,依旧对他横眉冷目。 若不是今天无理取闹,元熙竟不知道他的脾气这么好。倘若换做萧容深,恐怕第一句说完,他就会强行把人按倒,生米煮成熟饭。然而容湛不一样,尽管被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通脾气,还是耐着性子来哄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几万两银子而已,没必要让你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越是退让,元熙就越是心疼,到底要把他伤到什么程度,他才愿意放手呢?他太傻了,傻得让人心疼。 “别说了。”元熙别过脸:“端亲王,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什么银子不银子,我并不在意,咱们两个人谁都不欠谁的。如今,我只请你别耽误我的前程。” “我欠你的,熙儿,我欠你的,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容湛还在让步。 “你只要不耽误我的前程,就算弥补了。”元熙凌厉的望着他,只觉得他真是可怜。 “前程?”他的语气有点弱。 “没错,前程,大家合作一场,我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可我不直白,殿下又听不懂。我将来是要接我父亲位子的,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女子嫁了人就要随夫家的姓,这样的女子是不能接手家产的。她一说接手卫东书的位子,容湛就明白了。庞大的家业,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她说过要嫁他,现在她反悔了。 容湛深深吸了口气,这个理由还是不能让他信服。卫元熙是为了他,甘心一掷万金,甘心为了他坚守五年不嫁人的。容湛从荷包里缓缓取出那缕青丝,元熙的头发,他异常珍视,用金丝红绳系成一缕。 “你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容湛凝噎。 元熙猛然从他手上夺过,凑在灯烛上燎了,他扑上来抢,火苗儿一蹿,差点儿烫了他的手。但手里只剩下带着焦糊味的卷曲的灰烬。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 元熙也从荷包里取出容湛送的那只小玉瓶儿,她手一抖,瓶子摔在地上,变成了几块碎片。 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起看清冰满玉瓶。 容湛的呼吸剧烈颤抖一阵。 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一场大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已然明白,她是决绝的。 “为什么?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没有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是利用你的。只是你太愚蠢,看不出来而已。商人重利,不过,我做生意讲究一个互利共赢,我自问没有欠你。如今你就要迎娶赵家小姐,而我也要往接手卫家上更进一步了。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山高水长好自珍重。从今往后,咱们两清了。” 他渐渐恢复平静,那副孤傲的神情重新回到脸上,他从此,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薄情王。他俯下身,把玉瓶碎片一块一块的捡了起来,握在手里。元熙心惊肉跳,她能想象到,玉片扎进皮肉的那种痛感。 照她所说,她想博得更好的前程,或者说,她的终极目标就是卫家的产业,那么皇帝刚才一定说了什么话,激起了她这个念头。 平静下来,容湛望着元熙,微微一挑眉,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又不能说。鲜红的血从容湛的手心里缓缓滑落,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元熙,许久,他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若骗你,终生不顺。”元熙脱口而出。 他咬咬嘴唇,兀自点点头:“本王成全你,祝你得偿所愿。” 他缓缓走出门,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宬香公主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头,宬香公主凑上来,见元熙泪流满面,她忙替元熙拭泪:“吵架了?二哥那个人太霸道,你别理他。” “公主,你有爱过一个人吗?”元熙问道。 宬香公主摇摇头,爱情,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古以来,真正得到爱情的公主屈指可数。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身份,总要又一些失去。 “二哥就是这样,说话总是咄咄逼人的,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帮你教训他。”宬香公主还一派天真的担心他们。 元熙低着头:“公主,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宬香公主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当然了,你但说无妨,只要本公主能做到。” 元熙从发间拔下那只赤金累丝发钗,容湛曾说过,他要把这发钗送给他喜欢的女人。 后来他又把发钗悄然插到元熙的发间,他是那样喜欢她。 “这发钗真漂亮。”公主接到手中。 “我最多在宫里待三两天,殿下大婚之后,请公主把这发钗送到殿下手里,转送给殿下心爱的女人。” “啊?”宬香公主茫然无措:“你是因为二哥要娶赵可贞,所以才生气的吗?二哥根本不喜欢赵可贞,二哥喜欢的一直是你啊。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元熙忍住泪,强打了笑意:“公主,如果有一天,你也爱了一个人,你就会明白,爱有时候并不是非要在一起。爱可以是转身离开,也可以是相互成全。” 宬香公主似懂非懂:“我去把二哥叫回来,你那么爱他,他怎么忍心欺负你呢?” 元熙忙拉住她:“公主,现在千万别去,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等他大婚之后再跟他说。” “真是搞不明白你们。”公主撅起嘴巴,摇摇头。 “现在,我也有点搞不懂了。”元熙无奈的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醉酒 “什么?女宗主?你确信没有听错吗?”皇后惊愕不已,大楚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女人参与到政事当中,如今皇帝要封一个女人做宗主,这不是胡闹吗? 平安眉心紧蹙:“娘娘,是擦窗台的小奴亲耳听到的。” “还听到些什么?皇上为什么对那个姓卫的商人之女如此看重?” 平安摇摇头:“没有了,小奴说他只是碰巧听到这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许文亮盯的很紧,他也不敢宣扬。” “真是废物,都过去两天了,只打听出这么一点消息。” 不觉间皇后已攥紧了手帕,这个温温吞吞的女人看着不起眼,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才见了皇帝几次,就爬到男人们梦寐以求也达不到的地位!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皇后定定心神,决不能让这样的女人继续留在容湛身边,她的城府太深,难保不会对容湛下手。 “这事儿,端亲王知道吗?” 平安又摇摇头:“没有,这事儿除了皇上和许文亮,旁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娘娘,要不要把许文亮叫来问问?” 皇后冷笑道:“许文亮是什么东西,那是皇上养的一条最忠诚的狗,皇上不叫他说,他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叫他也是白叫。” 平安细琢磨一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转念又问道:“那要不要跟端王殿下通个气儿?姓卫的一开始还说是端王殿下的人,可现在,皇上让她办事连端王爷都告诉了。依奴婢看,那个女人十之有八是利用殿下的。如今,她就要过河拆桥了。” 皇后咬咬牙,心里开始暗暗发恨,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拿她最心爱的儿子当垫脚石,没有! “平安,你去准备车马,咱们这就出宫,去端王府。” 端王府的大门关得死死的,连守门的卫士都不见人影。皇后的车驾停在府门前,正好和容润撞了个对面。 容润本也是来找容湛的,可没想到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他是被容湛给赶出来的,还没站定,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喊打喊杀的,过了一会儿,府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容润正在纳闷儿,皇后就赶来了。 “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后见她站在外面,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进去?看什么呢?” 容湛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母后,二哥今天好像不大对劲,是宫里出事了吗?” 或许这就是母性的直觉,皇后登时打了个寒颤。难道说,小奴说的是真的?皇上真的封了卫元熙做宗主?难道卫元熙真的只把容湛当做垫脚石吗?! “你去把门给本宫叫开,让湛儿出来接驾。” 容润领了命,前去叫门。听说皇后的凤舆到了,端王府总算开了门,呼呼啦啦,侍女小厮跪了一地。 “端亲王呢?”皇后抬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狼籍一片,碎瓷片,碎画轴,还有折断的花枝,散落的棋子,总之要多乱就有多乱。 “这,这是干什么呢?”皇后愕然问道。 一群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清。 “回皇后娘娘的话,殿下前天早晨走的时候还挺好的,下午回来,不知怎么了,大发雷霆谁劝也劝不了。然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像从前那样干坐着,已经两天了。” “混账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来报?”容湛喝道。 “回殿下话,小奴们实在是不敢呐,殿下说了,谁敢出这个门就把谁打死!” 殿下呢?”容润问道。 “王爷叫人把酒坛搬到书斋去,然后就把门从里面锁死了。” 容润急迫道:“秦顺,快去书斋!” 皇后也跟着慌慌张张的往书斋赶,书斋里一片死寂。容润使劲儿砸了几下门,里面也没有答话,容润管不了许多,往后退了几步:“秦顺,把门撞开。” 秦顺不愧是武将出身,只三两下,就把门撞开了。 书斋里幽暗得像个山洞。 “湛儿!”皇后惊呼一声,把容润吓了一跳,忙把皇后扶住,免得她被地上的酒壶绊倒。 容湛倚在凭几上,闭目不语,手边还有喝得一干二净的酒壶。空气里满是酒味,容润忙让人开窗透气。窗子一打开,这书斋有了光,总算像个人待的地方了。 “湛儿,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跟母后说,你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皇后知道他没睡着,只是又像小时候那样不搭理人了。 容湛自小就是这样,受了伤只会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别人叫他他也不理,就闭着眼睛坐着,一直坐到他自愈了为止。 “是不是那个姓卫的贱人做了什么?”皇后脸上浮现一副厉色,就像那些年她在太后面前拼死保护容湛一样。 “你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出气。”皇后一扭头,望着容润:“你去,去把那个姓卫的贱人带到掖庭去!本宫马上就到。” 容润届时一愣,姓卫的……贱人?说的是元熙吗? 看容湛这个样子,是绝对不会说出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容润叹了口气:“母后,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别一口一个贱人的叫人家,人家元熙好歹是父皇亲封的郡主,是朝廷在编的命妇,您这样说人家,不合礼法吧?” 皇后凛了他一眼:“湛儿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替一个外人说话,还不快去!” “是。”容润被训斥一顿,挂不住面子,心里又犹豫:“母后,就算要罚,也该有个罪名啊!人家元熙又没做错什么,您这样跟滥用私刑有什么分别?” “混账!你看不见她已经把你哥哥害成这样了?”皇后呵斥道:“还不快去!” 容润见容湛也没什么反应,只能慢腾腾的往门口挪。 “湛儿,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母后说句话,一个字也行啊!” 容湛越是不说话,皇后心里就越恨,恨不得把卫元熙抓过来直接杖毙! 终于,容湛缓缓睁开眼睛:“母后,儿臣没事。” 他总算开口讲话了,容润松了一口气。皇后一门心思扑在容湛身上,哪儿还有心思去责罚别人?看起来已经不需要去抓元熙了。 “胡说!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皇后一边拭泪,一边摸着容湛的脸颊:“湛儿,你是母后的心头肉,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就不能跟母后说吗?” 容湛还是沉默,于是皇后哭得更凶了。 “湛儿,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母后。” “是啊二哥,有什么事儿你也别老是憋在心里,说出来才能解决啊。” 容湛深深吸了口气,依旧是面无表情:“母后,大婚典礼就照常办吧,不必往后拖了。” “你说什么?”皇后和容润异口同声的问道,一喜一惊。 “儿臣说,儿臣会按照父皇母后安排的那样,迎娶赵尚书的千金。” 容润惶惑愣了半晌,碍于皇后威仪,他把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皇后温然把容湛额角的几缕碎发抿整齐:“湛儿,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了,赵家小姐温婉可人,又是大家闺秀,才情又高,你肯定会喜欢的。当然了,大婚之后,你若是遇见了什么情投意合的,也可以再纳为侧妃,凡事都是好商量的。” “母后,儿臣没想这么多,儿臣只是想知道,这日子还能有多糟糕。”容湛敛容站起身,冲皇后一拱手:“母亲,能否安排儿臣和赵小姐在宫里见一面?” 从前容湛对着婚事一直抵触,皇后还着力跟他抗衡,如今容湛濡染答应了,皇后反而有一刹那得不知所措。 皇后满心欢喜,这喜事一冲,反倒把自己为什么来见容湛给忘了。 “平安,你快到赵尚书府上去一趟,就说本宫有事请赵小姐面谈。”皇后一边温柔的帮儿子扯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笑道:“母后这就回宫去准备准备,你别误了时辰。” 皇后一阵风儿似的回了宫。 容润面色凝重的望着容湛:“母后已经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折腾什么呢?你不是说非元熙不娶吗?” 容湛冷着脸,淡淡的向容润瞥了一眼:“商人的女儿怎能比得上赵尚书的千金呢?” 容润一窒:“你这叫什么话?” 容湛活动活动手指,已然是他那薄情王惯有的冷漠神态:“实话。” “得得得,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是有一样,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容润顿了顿,指着容湛:“如果你敢欺负元熙,或是利用她之类的,你我兄弟就到此为止。” 容湛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容湛对赵可贞本就没什么期待,见她也不必多加修饰,只换了一件家常衣裳,连玉饰都没佩上一件。皇后嫌他这般太不庄重,赵可贞倒不在意,她要的只是端亲王这个人。 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小儿女之事大家都懂,皇后给平安使了个眼色,侍女丫鬟们也都退下,让他们两个独处。 容湛跟赵可贞自然没什么话说,只默默坐着喝茶。 赵可贞莞尔笑道:“殿下今日心情像是不大痛快,不如我陪着殿下四处走走?听说承安宫外的莲池里开满了芙蕖,殿下可愿意赏我这个面子?” 容湛没作声,只是站起来跟着她走。 承安宫,这个地方选的多妙,正是宬香公主的寝宫,而元熙也住在那里。她不过是想让元熙嫉妒罢了。 正巧,他来见她,本就是这个目的。 “天气不错。”容湛终于露出一点儿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怎么还不吃醋? 日头热辣辣的晒得人睁不开眼,赵可贞拉着容湛在莲池旁绕了许久,仍不见宬香公主和元熙的踪迹,停下脚步,隐隐听见莲池中传来嬉戏玩笑的声音。 才知道二人是往莲心台去了。 莲心台原是一座青石雕琢的莲花台,孤零零的坐落在莲花池中。每逢夏日莲花绽放绽放之际,莲心台便被隐匿在层层莲叶之中,站在莲心台上,触手可摘得一朵莲花,是夏日赏莲的绝妙去处。 赵可贞微微将裙摆拎起,径自下了被拥簇的莲叶莲花遮盖的一条小径,拨开一丛莲花,瞥见两个穿嫣红的罗裙少女。 心中暗笑,可叫她一通好找,原来在这儿。 宬香公主刚用小银剪子折下一枝鹅黄色的冰娇莲花掐在手中。 “我听二哥说,你是最会插瓶的,我折些喜欢的,你替我插如何?” 元熙点点头,见台心放着一张桌案,便将手中小银剪子放在案上。 其实元熙从没在容湛面前插过花,他也从来没问过,只是看见她店里时常摆些样式奇巧的插瓶,大体猜得到是出自元熙之手。 宬香公主将两只开的娇艳的白莲掐在指尖,比对片刻,松开一只,将另一只用小银剪子折了,搁在桌案上。 元熙笑道:“折花从来都折长得最好的一支,花亦人亦,可见人也不可太出挑。” 宬香公主将冰娇插在一只梅子青盘口瓶中,也笑道:“你怕是被日头晒疯魔了,插花也要做些学问出来。” 容湛躲在莲叶后面站了许久,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般不堪,可她跟自己绝交究竟是为了什么,容湛也不知道。 赵可贞勾勾唇角,真巧,她也在赏莲。 容湛瞥了赵可贞一眼,把手伸到她的肩膀上。赵可贞身材娇小,这样一来,她整个身子就缩在容湛怀里了。赵可贞面上含着富家千金惯会的假笑,依偎在容湛身边:“殿下,咱们还没大婚呢,这要是让人看见,多不好啊?” 容湛依旧淡淡的:“怕什么,你马上就嫁给本王了,谁敢说闲话?” 宬香公主恰回过头,呆呆的望着容湛,又看看元熙。这是什么意思? 元熙从莲池里掐下一朵花儿,正要转身,却被宬香公主给拉住了。公主指着莲池里一朵微紫的莲花:“元熙,你快帮我把那朵儿掐下来。” “好。” 元熙没察觉,只是弯腰帮她掐花。 见元熙没回头,赵可贞有些不快,拉着容湛往这边走。宬香公主不愿意让他们撞上,急着叫元熙回宫。但赵可贞脚步轻快,三绕两绕就撞了个面对面。 “二哥,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宬香公主有些气不过。 宬香公主说话一贯不客气,竟说赵可贞不是东西。这话虽然听着刺耳,可赵可贞又不敢反驳,毕竟人家也没指名道姓的骂自己不是? “什么东西?”容湛一时没反应过来。 宬香掩口嗤笑:“我是说,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陪本王的未来的王妃散散步,有何不可?”容湛虽然是对宬香公主说话,但目光一直望着元熙。 “可你之前不是……”宬香公主愣了一下。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容湛微微样子下颚,一副气人的样子。 宬香公主给他气到了,撅起嘴:“元熙我们走。” 气到宬香公主有什么用?元熙还是无动于衷。宬香拉着元熙才走了几步,就被容湛喝住了:“见到本王,膝盖都不会打弯的吗?” 赵可贞见他给元熙下不来台,也随声附和:“就是,宬香公主是殿下的妹妹,不行礼也就罢了。卫元熙,你一个小小的郡主,见到王爷连声招呼都不打,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她讽笑道:“也难怪,商人的女儿就是不懂规矩,天生的下贱坯子。” “你说什么!?”宬香瞪起眼睛:“二哥,你这位王妃真的好大的规矩!嘴里这么多零碎。在本公主面前,未免太放肆了吧?!” 容湛淡淡呼了口气,没搭理宬香,他只是死死盯着元熙。哪怕她稍稍示弱,他都不会多为难她半句,哪怕只是一个求助的眼神呢? 她却缓缓跪了下去,伏身磕了头:“臣女卫元熙叩见端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湛怔住了。 “元熙……”宬香公主心里很是不平,她狠狠剜了容湛一眼。真不知道她这个二哥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两个人彼此都放不下,为什么偏要扯出一个赵可贞来故意气她呢? 赵可贞低头望着元熙,心里颇为得意,本来嘛,一个小门小户的贱民,一朝得志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敢勾引端亲王?简直可笑。 元熙掸掸裙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请问王爷,臣女可以告退了吗?” 容湛一时语塞,不知所措的望着元熙。她的心好像铁打的一样,软硬不吃。 “慢着,你还没有向本王妃行跪拜礼呢。”赵可贞突然出来横插一脚。 “你别得寸进尺,这儿可没你什么事儿!”宬香带了些薄怒。 “怎么没我事儿?”赵可贞温然拉住宬香:“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又是殿下的妹妹,咱们才是正经八百的一家人。您干吗要为一个外人说话呢?没的贬低了您的身份。” “你别同本公主拉拉扯扯的,谁跟你是一家人?”宬香公主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元熙,咱们走。” “不准走!”赵可贞步步紧逼。 “赵可贞你放肆!”宬香公主横在元熙身前,亦不知她小小年纪,哪儿来这么大的勇气。 “殿下……”赵可贞身份不济,对付不了宬香,只能向容湛撒娇。 她这一逼迫,反倒把容湛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他想借赵可贞来气元熙,一边又不能折了宬香公主的面子。 他一犹豫的工夫,元熙突然往前上了几步:“赵小姐,你既然跟我讲尊卑,那我就跟你好好说说。殿下是王爷,我跪殿下是天经地义。可你,不过是尚书府的一个没爵没禄的官家小姐。要说跪拜,也得你跪我才是。刚才,本郡主已经向王爷行了跪拜大礼,赵小姐,现在该你了。” 赵可贞一愣,一副吃了麻将牌的样子。宬香忍不住咯咯咯得笑了起来:“是啊,该你跪了!” 赵可贞心里气恼,要她跪一个商人之女?!这岂非是天大的耻辱,她是端亲王妃,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太子妃,要她去跪一个贱民出身的人?! “殿下!”赵可贞又向容湛娇嗔的叫了一声。 宬香揉揉耳朵:“别别别,你快别撒娇了,多大的人了,你知不知羞啊?” 容湛死死盯着元熙,元熙也迎着他的目光,电光火石,毫不示弱。 “怎么?赵小姐,你还不跪?”元熙望着萧容湛。 赵可贞扭过脸,极委屈的扯扯容湛的衣袖,但求助无果。 元熙淡然道:“赵小姐,本郡主是皇上敕封的,你不是最看中尊卑吗,那你就跪吧?就算殿下再心疼小姐,也不会废弛煌煌礼教的,是不是?” “我是未来的端亲王妃,你不过是小小郡主,还敢在殿下面前耀武扬威?”赵可贞往容湛身后躲了躲。 负隅顽抗啊?元熙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大婚典礼还没举行呢。既然还没有举行,你就不是端亲王妃,赵小姐,什么时候你们大典完毕了,我再跪你。不过在那之前,你还非跪我不可了。” 赵可贞见容湛的确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只能极不情愿的跪了下去:“民女赵氏,叩见东林郡主。” “起来吧。” 赵可贞妖妖挑挑的站了起来,咬咬牙,立起一双美目:“郡主,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嚣张,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元熙微微扬起下颚:“赵小姐,我也奉劝你一句,别总想着欺负人,因为你未必有这个本事。” 宬香公主横了她一眼,拉过元熙:“咱们走。” “公主,郡主……”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少监,他喘了两口粗气:“王爷也在,给王爷请安。” “什么事儿?”宬香问道。 少监笑了笑:“回公主的话,皇上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让郡主看看去。” “什么东西?”宬香好奇的眨眨眼睛。 “就是路上一应用度,皇上说,郡主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奴去准备。”天气热,少监一把一把的擦汗。 “路上?”容湛问道:“你要去哪儿?” 宬香撅噘嘴,推着元熙:“别理他,走,咱们看看去。” “慢着,”容湛拦了一下:“你就是这样回答本王问话的吗?” 宬香公主住了足,瞥了赵可贞一眼,冷笑着嚷道:“赵小姐,你看见没有,你的未婚夫婿正在关心其他女孩呢。” 赵可贞扯扯嘴角:“殿下?” 容湛瞪了宬香公主一眼:“你闪开。” “我就不。”宬香伸开手拦了一下,低声道:“早这么关心,干嘛要吵架?干嘛要演今天这一出儿?” “你知道什么!”容湛皱起眉头。 “管好你的赵小姐得了,”宬香哼了一声:“元熙我们走。” “不准走!”容湛上前去拦。 “啊!”忽然赵可贞尖利的叫了一声,随即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水声,众人一回头,赵可贞已经不在岸边。水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上下扑腾:“殿下,殿下救我!”赵可贞连着呛了几口水。 “还不快去救人!?”宬香公主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围魏救赵 赵可贞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在莲池里喝了个半饱。太医喂了皂荚水,让她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 她醒过来就一直哭,皇后遣平安来呵哄了一个时辰,也止不住。 平安被她哭的心乱如麻,要不是皇后吩咐,她才不想揽这桩差事呢。今日是和郡王的乔迁之喜,听说宴会整整办了九十桌,热闹非凡。皇上皇后也会去赴宴,这会儿皇后已经换衣裳去了,看样子是不准备带自己去了。 平安扁扁嘴,从容湛施了礼:“殿下,和郡王府的宴席快开始了,娘娘已在寝宫等您,您还是先起驾吧?” 容湛点点头,转身走了。 容湛一走,赵可贞哭的更凶了。虽说的容湛亲自下水把她拉上了的,但若不是容湛要抛下她去追那个女人,她至于往水里滑吗?还不是为了留住他吗? 赵可贞咬咬牙:“什么宴席,什么和郡王,讨厌!” 为了安抚萧容深,皇帝特意赏了他两座花园子,就坐落在他从前府邸的后面。萧容深又叫人拆了院墙,把两边打通,在这个基础上建了新的和郡王府。楼阁陈旧的统统重新上漆,连钉子都要换成新的,在太阳下能闪闪发亮的那种。 主人摇身一变成了王爷,原先的丫鬟婆子们也多了几分慵懒和戾气。 午时刚过,阳光曝晒得叫人睁不开眼,应邀游园的大臣命妇,小姐公子们都在房中纳凉,他府上的婆子们也惯在廊下闲谈取笑。 “我怎么就瞧不出什么贵气?不就是个商人的闺女吗?”老婆子将青瓷碟中一块饴糖咬了一口嚼了又将另一块递给坐得远些的丫鬟。 丫鬟没接,只从荷包中取了半块吃剩的槟榔嚼了:“怎么瞧不出?你这儿干的是粗活,人家那儿是金奴银婢,这不瞧出来了?”说着将槟榔汁吐在墙根。 “你个细柴棒,你把那脏东西吐在这儿,还得老娘我打扫不是?”婆子将手中半块饴糖扔在丫鬟裙摆上,啐了一口。 “怕什么,这种地方,咱王爷每天忙得什么似的,你打扫不打扫他也看不见。”丫鬟被槟榔渣卡住了喉咙,使劲咳了一声,吐出一块指甲大小,黝黑的渣滓。 “你没听见那些大人们议论,那女人还当上宗主了?”说着那婆子压低声音道:“皇上干嘛封女人当宗主?” 丫鬟见她愈发口无遮拦,便摆摆手,示意她隔墙有耳:“听说是皇上的私生女呢。” 婆子自是不信,嬉笑道:“又乱扯。” “说什么呢?”应声,一个豹头环眼,满面虬髯,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背着走走了过来。 婆子丫鬟纷纷肃然,伏身跪下:“奴婢们参见高相国。” 来着正是当朝宰相高秉延。 “王爷呢?”高秉延冷然看着几个嚼舌根的下人。 “在,在书房里。” 高秉延哼了一声:“乱嚼舌根,谁给你们立的规矩?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十鞭子。”他说完,推门进了书房。 萧容深正踩着脚架在书柜上找书,听见他刚才训斥侍女的话,淡淡笑了一声:“您老人家跟她们置什么气?都是一群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高秉延从萧容深手上接过几套书,放在下面桌案上:“我瞧那小丫头不错,做个‘美人盂’正好。” 美人盂,便是拿大活人来做痰盂。 尤其是高相国家的美人盂,取短钉把美人下颚钉死,让她们只能大张嘴巴,他似乎觉得把活人做成这种畸形审美的容器,是一件有趣的事儿。这样一来,这美人也活不了多久。但高秉延并不在意,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玩够扔掉就可以了。 萧容深头也没回:“喜欢就带走,值什么?” 高秉延倚在桌案上,淡然道:“殿下倒沉得住气,皇上刚颁的谕旨可过目了?” 萧容深扶着脚架跳了下来,拍拍手上灰尘:“知道了,看样子,父皇是想对我们动手。” “动手?”高秉延一挑眉:“我看未必吧?皇上近来宣旨是越来越糊涂了,女宗主?老夫活了五十多年都没听说过。” 萧容深含笑道:“你看不起女人?” 萧容深话里有话,高秉延一愣:“什么意思?这女人有什么不同?”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看着不起眼,暗藏内秀。” 萧容深和元熙算是交过手,越西的药铺本来每年能有几万两银子的进项,被那个小丫头一搅和,生生削去了一半。萧容深虽然财大气粗,但眼看着银子赚不到,着实让人肉疼。 “这话怎么讲?”高秉延问道。 “别的不说,能让父皇看重的女子,能是一般人吗?”萧容深仍然记得那日在大殿上,皇帝决然不肯把她收入宫闱,现在看来,这个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未必,东林宗主府已经荒了十六年,皇上说是要复兴东林州,恐怕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他干嘛不派个亲信?依我说,皇上这是做给老百姓看的,谁愿意收拾东林州的烂摊子?皇上是怕人说他误国,装装样子罢了。”高秉延说着,指尖划过笔架,引得四支毛笔摇摇摆摆。 “你是说,父皇就没想复兴东林州?”萧容深十指交错,陷入了沉思。 “有这个可能,如今皇上虽然没下令处死上官临瑞,却也没说要放了他。这就代表着,皇上还在犹豫,他一边想跟我们宣战,一边又不敢,所以派一个女人出来试试水。再说了,你看看皇上已经派到东林的人,都是些年轻人,没一个登高望重的,那些后生娃能成什么事?” 高秉延素来亲近老派官吏,尊崇些三朝元老,百家高足什么的,对这些年轻人从来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卫元熙这个小姑娘呢?高秉延眯起双眼冷笑一声:“把女人推出了做挡箭牌,亏皇上想得出。” 萧容深想了很久,高秉延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是啊,就算卫元熙再能干,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在这个是世界上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况且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可要照这么说,派哪个女人不行,非要是她?朝廷里谁不知道,东林郡主是端亲王捧出来的。 这到底是给萧容湛拆台,还是在给他铺路?容深想不清楚。 “今晚上她来吗?”高秉延往嘴里送了块玫瑰饼。 “不来,明天父皇送她离京的时候,你大概就能见到了。”萧容深抬起头:“父皇是在防着我们的呢,他怕我们把人杀了。” 高秉延冷笑道:“防是防不住的,除非我不想杀。” 萧容深没回答他,运笔练字,他一笔字写得很好,刚劲有力。 “吕国昨日递了国书,说是他们皇太孙加冠礼。瞧瞧,人家哪头儿二十不到就已经做了五年的太子,咱们这儿还不知道大位将来传给谁呢。” 高秉延不以为然:“那管什么用?皇帝太老,皇孙太小,王爷又虎视眈眈。殿下难道没听说过一个笑话吗?使臣到吕国拜见皇帝,要签订结盟国书。守城将佐家有个小儿子,刚会说话,就问使臣,你们来吕国是要见谁啊?” “当然见皇帝了。”萧容深笑道。 “对啊,使臣也是这样说,可孩子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皇帝,于是使臣就说,我要见你们国家权力最大的。于是小孩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要见的是药罐子!” 萧容深朗声大笑,将写完的宣纸揉作一团:“老皇上每天靠药吊着命,药罐子可不就是最大的?” 高秉延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和郡王亲启:“这是昨日使臣私下里交给我的,他们倒是很乐意看到殿下接位。” “哦?”萧容深撕开信封,读了一遍:“看样子,吕国这位皇太孙,未必能坐得稳江山呢。” 高秉延面上现了厉色:“殿下,这也不失为咱们的机会,能得到吕国的扶持也是好事。” 萧容深眯起眼睛,吕国的老皇帝看样子还能再撑几年,到时候究竟是四两拨千钧,还是千钧压垮了四两,都是说不住的事儿。他的前路,一点儿错都不能出。 萧容深将信笺提在蜡上烧了:“再等等,照我看,那个叫柏泉的小皇孙,未必比他几个皇叔差。让他们先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高见。”高秉延嘘声附和。 萧容深抬头望了一圈儿,这房间倒是装饰的华丽非凡,但再高大的房子,再秀丽的园林都抵不上一个有实权的差事。皇帝这一招棋下的俊,今天赏套宅子,明日赏匹骏马。看起来萧容深备受恩宠,其实还是无官无职。 没有权力的皇子就是个摆设,没人会真正看得起他,就像他这个郡王的封号,不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爵位,就是不值钱。还偏偏给了一个什么“和”字做封号,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笑话他兵不血刃得了个王爵。 “你去答复使臣,就说本王早已远离朝政,不愿插手邦国事宜。”他顿了顿,对高秉延说道:“父皇不想让本王离权力太近呢。” 高秉延神情愈发严肃,皇帝存心压制你,你就算有卫青之才,终究也会李广难封。 “殿下该想个应对之策,不能老是让人捂着。” 萧容深微微一勾唇角:“父皇既然喜欢本王不问国策,那本王就来个围魏救赵,真给他做个一字甩手逍遥王,从明儿起,本王就向父皇请旨,往后本王就随心山水,去四方游历去了。” “游历?殿下,这个时候退,合适吗?” “退?本王可从来没想过要退,这叫以退为进。本王游历四方,想在什么地方停留,就在什么地方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住到东林州去,谁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高秉延一惊:“殿下的意思是,亲赴东林,给姓卫的女人一点儿颜色看看?” “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蹦跶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身份暴露 正午时分,车驾缓缓从卫府门前驶过,元熙挑起帘子望了一眼,视野被萧墙挡着,什么也看不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元熙叹了口气,怕是尤姨娘和族老又在兴风作浪了,这次还不知道是谁遭殃。八成是二姐,她总是容易受欺负。 可这会儿,去东林州的车驾已经启程了,前面有铜锣开道,后面跟着是仪仗亲兵。绝没有停下来等她回家处理事务的可能,元熙放下轿帘,她也爱莫能助了。 卫府大院里,元嘉已经跪了近两个时辰。 卫东书直说叫她跪着,却没说让她跪多久。这会儿又把书房的门锁死了不见人。尤姨娘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毕竟丈夫的命令,她也难以违抗。这几日暑热,族老身子不大好,也不出门,更不管事。尤氏一时没了靠山,气焰也消减不少。 本来尤氏不想多事,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不是那房姨娘要整她,纯粹是因为元嘉做错了事。罚跪就罚跪吧,叫莲意在旁边看着元嘉,她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 谁知才过了一个时辰,元嘉就耐不住暑热,晕了过去。 莲意忙叫人把元嘉扶到廊下,又叫人出门找大夫。 一盏茶的工夫,莲意急吼吼的跑了回来,说灌了一碗冰酸梅汤后,元嘉已经醒了,可卫东书下了狠手,一定要元嘉继续跪下去。 尤氏一听这个话,不由得心头火起,登时间柳眉已经凝簇。她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如今膝下只有元嘉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心头挚爱。平日自己连嗔怪一声都舍不得,今日却在毒日头底下受这个罪! 腾的一股火儿撺到头话不中听,但尤氏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这些虚礼了:“你知道为什么?” 元洁点点头:“听说大姐在爹书房里玩儿,无意间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一块玉璧,上面四方刻着比目鱼、比翼鸟、比肩兽和比行人的图案。这时候,爹突然进来了,大姐就向爹要,谁知爹突然吼了大姐几句,大姐一害怕,手就抖了,差点儿把那玉璧摔了。所以爹就罚大姐一直跪着。” 她说着就扯着尤姨娘的衣袖:“《尔雅》说,这是华夏四中奇异之相。先生们说,这不仅代表着吉祥,还代表着王道。” “王道?”尤姨娘一窒:“什么王道?” “哎呀,就是皇的东西呗!我估计八成是爹偷偷收的宝贝,应该值不少钱,难怪爹会生气。” “银子而已,算什么?”尤氏心里开始不平衡,卫元熙白扔了两家铺面,他都没说什么,怎么元嘉仅仅是想要一块玉璧,他就大发雷霆,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 “那玉不是没怎么着吗?至于这样不依不饶吗?”尤氏怒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元洁耸耸肩:“总之爹这次真的气的不行,我看就算是您也求不下情的。” 王道,王道……尤姨娘愣了神儿,难道说这玉璧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元洁,你可看见那玉璧的样子了?” 元洁点点头,方才出事儿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幸亏元嘉霸道,不许元洁碰,否则现在罚跪的准得再多一个,这么说来,她还得谢谢元嘉。 “既如此,姨娘要是让你画一张,你能吗?” 元洁只能画个大概齐,勉强能说明白四种异象的具体位置,还有那玉的材质——昆山玉。 尤姨娘看了看,照元洁的画法,这玉也没什么奇怪的,样子还有些丑。 “莲意,你拿着四小姐的画儿到行里打听打听,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莲意接了画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卫府。古董铺子,采珍坊,当铺,旧货市场,赌石街,凡事跟古董和石头搭边儿的地方,她都跑了一个遍。可这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谁也说不清。 眼看着夜幕将近,莲意的精神头儿早就耗没了,慢腾腾的走进一间玉器店。把那画儿往柜台上一铺:“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这样东西?” 掌柜的一愣,揉揉眼睛,低声问道:“客官,你收这个?” 莲意一听这话,觉得终于有点靠谱了,便点点头:“收啊,不管多少银子都收。” 那掌柜的点点头:“您等等。” 他掀起帘子进了后堂,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客官,这样东西是有,可您得跟我去家里看,您收的这个东西,金贵的很。” 卫家也是行内人,知道这样的规矩,但凡家里藏的都是好东西。莲意点点头:“现在就去吗?” “随您的便呐。” “那就快点儿吧,我急用。” 掌柜的一听这话,马上出门套车。莲意一掀车帘,心里咯噔一声,那车里竟坐着两个黑衣大汉,容不得她叫嚷,一把拦腰扯进车里,堵住嘴巴,蒙上眼睛。 车子走了许久,在一处灯光较明的地方停了下来,莲意被捉下车,扔进一件小柴房。那两个汉子手上力气很大,简直要把她膀子拧断了。周身如同被压碎了筋骨般疼痛,莲意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竭力撑起身子坐着。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白色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 有下人搬了一张椅子进来,白色斗篷的男人缓缓坐下,他一抖手,露出莲意的那张画。 “这是哪儿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莲意反问。 男人淡淡问道:“你不先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吗?” 莲意四处望望,也看不出什么,但她又不敢问。那白衣男人似乎猜到她的心思,直接回答道:“这儿是大楚和郡王府。” “那你呢?”莲意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是和郡王。”他淡淡的回答道。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这画儿是哪儿来的?” 莲意撅着磕了个头:“回王爷的话,奴婢是从从书上看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没说实话。”萧容深望向身后的汉子,那汉子正是抓莲意回来的那两个。 两个汉子也不客气,从腰里抽了一条皮鞭,一左一右卖命的抽,打的莲意狼哭鬼号。萧容深微微一抬手,两个汉子停了下来:“本王再问你一遍,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回王爷话,是书上,是书上看的,奴婢不敢撒谎。”莲意哭道。 “又没说实话。”萧容深脸色一凝,那两个汉子又左右开弓的抽了起来。 “再不说实话,可就不是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莲意被打的伤痕累累,终于挨不住,哭道:“是,是我家老爷私藏的,我家小姐想要,可老爷不给,姨娘就让我出来问问,殿下,我说实话了,真的说实话了。” “你家老爷是谁?” “是内府买办,卫东书。”莲意说着,慌忙撅着磕了几个头:“殿下饶命啊!”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萧容深把画儿团成一个球,随手扔了。 莲意摇摇头,一脸惶惑的望着他。 “这是皇室才有的玉璧。”萧容深冷笑道:“你卫家不过是商贩起家,有什么资格藏这件东西?” 话一出口,萧容深突然愣住了。是啊,商贩出身的卫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难道说萧容湛和卫元熙两情相悦到这种地步?萧容湛连皇室专有的玉璧也敢送给她?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萧容湛喜欢她,可以随便送更多更精美的宝贝,怎么会把这件东西拿出去给人,断断乎没有这个道理。 难道这东西是本来就在卫家的?萧容深渐渐皱紧眉头,望着莲意,看得出,这小丫头说的都是实情。这就奇怪了,难道说,卫家曾经出过皇室成员?也不对,要是这样,皇史宬的玉牒会有记载的,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难道,难道是卫元熙?!容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转念想想,也就是她了,还会有谁呢?否则皇帝出于什么理由,敕封一个商人之女当郡主,如今又封她做宗主? 这样看来,卫元熙难保不是皇帝的私生女,生下来不好给身份,就找了一个平民替他养着。如今孩子大了,怕她吃苦,就找这些理由,给她荣华富贵? 好像这么说,逻辑也同。 “本王问你,你家三小姐,是抱养的吗?”萧容深问道。 莲意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何来这么一问,总之,照实话说总是没错的。 “殿下,怎么会是抱养的?三小姐是老爷正房褚氏夫人所生,是嫡出。” 褚氏?!容深心里咯噔一声。褚氏,东林,含章公主,上官宗主府,这样连成一串,大胆的猜测一下实在是可怕。难道含章公主没死?卫元熙就是含章公主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架感言 听说上架前要发表感言,安世的感觉是:你问我感言,我的感觉是不敢言,不敢言。 安世的这部《皇家第一商》马上就要上架了,具体时间应该是四月一日。 虽然那天是愚人节,但我们是货真价实的上架哟。 看到评论区里有朋友每天会起早看更新,安世真的非常感动啊。还有朋友打赏了花花,盖章,还有红包什么的,都是对安世成绩的认可,谢谢大家。thanks(w) 其实到这里,故事才刚起了个头,阿湛的套路王属性才刚开始启动,元熙大杀四方的技能才崭露头角。还有憨憨的大哥,萌萌哒兰玉和宬香。阴险毒辣的容深。以及非常靠谱的皇上爸爸。非常坑爹的傻令儿。 要问安世,文里谁是最豁的出去的人。 安世只能说:往后看,看到后面就知道啦。 要说我们网站订阅小说还是十分优惠哈,每章三千字,只要九分钱。 九分,就是给一毛钱还要找零钱的那种。 一本书下来,也就两个汉堡钱。 而三千字,却是要坐在电脑前面敲很久的,最快一个小时,慢起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最近觉得眼睛有点儿累,可能是盯着电脑的时间太长了,其实也不想这么熬着,毕竟眼睛是自己的。但也没办法,最近天气渐渐热了,打开衣柜,这才发现我是多么的聪明。。。。。。 寒假把所有夏天的衣服扛回家,暑假却忘了扛回来。纠结很久,还是不要给老妈说了,把我机智成熟的高大形象打回解放前就不好了。 没办法,只能靠我勤劳的胖手,努力工作了。 好啦,最后祝爱我的朋友都事事顺心,家庭幸福,工作业绩蹭蹭蹭,学习成绩门门开绿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元嘉献身 “你家正房夫人还健在吗?” 莲意又摇摇头:“褚氏夫人生三小姐的时候难产而亡。” 容深深深吸了口凉气,一双笑眼眯做捕猎的夜猫一般,看来这一切,皇帝早就知道了,难怪,难怪他破格封平民当郡主,难怪他非要弄出一个女宗主来。 之前他和高秉延的猜测都是错的,皇帝此举,是要对他们宣战了! 他舔舔牙齿勾起莲意的下颚:“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莲意打了个寒颤,怯怯答道:“想活。” 萧容深眯着眼睛,把她凝望了一会儿。好像一条眼镜蛇盯紧了到手的猎物,轻轻摇晃着头颅:“那好,本王要你办一件事。” 萧容深轻轻凑到莲意耳边:“你回去,把那玉璧给本王偷回来。” 偷?莲意下了一跳,大小姐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她只是碰了一下,就被罚跪一整日,自己不过是个丫鬟,要是被发觉了,还不拖出去打死? 见莲意迟迟没有答应,萧容深渐渐敛去笑意:“怎么?做不到?” 他用力一推,莲意只觉得脖子咯吱一声,好像挫伤了筋脉。萧容深缓缓站起来,对身后两个汉子低声道:“看见了吗?她做不到?” 两个汉子心领神会,开始宽衣解带,露出土墙一般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黑丛丛的毛发和不常洗澡留下的汗渍。 起先莲意还不明白,但当他们把手伸到裤带上时,莲意身子都僵住了。 “殿下饶了我吧,殿下,奴婢愿意,奴婢什么都愿意。”莲意哭着往萧容湛的腿上蹭。 萧容深微微一瞥:“那还等什么?”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汉子给莲意松了绑,莲意揉揉已经困得麻木的手臂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往门外走。 “站住,”萧容深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今天的事儿,你要敢透漏半个字,本王就要你的命。” …… “什么?和郡王?”元嘉瞪着眼睛,不大相信的样子。她揉揉还在发烫的脸颊,心里一阵风起云涌,这戏真是越演越复杂,连王爷都跟着搅进来了。 “没错,奴婢听的真真的,他说他就是和郡王。”莲意说着嘶了几声,赵妈妈上药酒的手重了些,戳到了她身上的淤青。 和郡王,这个封号并不陌生,听老爷说,和郡王就是从前的皇长子,也就是间接杀死成臻的那个人。尤氏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个阴魂不散的王爷,还想做什么? “照这么说,那玉璧是皇室贵胄才有的东西。可咱们卫家祖上三代都没人做过官,更别说有皇室血亲了。”赵妈妈咬咬嘴唇,要是这样说,这东西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卫府书房呢?还藏得这么严密。 “娘,我看事不宜迟,趁爹还没有察觉,咱们先下手为强。”嘴动不如行动,元嘉说着就要去书房。 赵妈妈一把上前拉住:“我的大小姐,那皇长子害死了咱家二少爷,您干吗还帮他啊?” 尤氏也十分凝重,萧容深吩咐的事儿不管做还是不做,仿佛都是错的。 “再让娘想想。” 元嘉皱皱眉:“娘,您不该犹豫,千载难逢的机遇,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尤氏和赵妈妈对视一眼,双双愣住了。 “二哥不是和郡王杀的。” 元嘉见她们不大明白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这会儿就算是,咱们也得假装不是,因为咱们当下最大的敌人不是和郡王,而是卫元熙。” 是了,除掉卫元熙,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儿。 尤氏原以为,元熙丢掉两个店铺会遭到卫东书的责罚,却没想到,皇帝竟以她在东林州平叛有功为名,赏赐了绸缎金银,让卫东书又借着元熙的光,在人前显贵了一把。至于两家店铺,恐怕卫东书早已抛到脑后儿去了。 “是,是卫元熙,最该死的就是她。”尤氏咬咬牙:“要说你二哥的死,和郡王要是占了两成,那卫元熙就得占了八成。一定是端亲王为了讨好那小贱人,秘密的把你二哥处死了。” “是啊,娘,当今朝廷上,能跟端亲王比肩的唯有这位和郡王了,卫元熙有王爷做靠山,咱们为何不能像她一样?只要有和郡王在背后,卫元熙再想跟咱们耍郡主的威风,她也得掂量掂量”元嘉轻轻扶住尤氏的肩膀,温声劝到:“娘,暂且把二哥的事放一放吧?” 尤氏没再反驳,被元嘉说的有些动心。 元嘉给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你去叫人盯着我爹,我和莲意去书房。” 赵妈妈点点头:“小姐放心,我亲自去。” 元嘉敛敛衣裙,转身说道:“明天早晨,父亲一定会发现,还请母亲提前把事情宣扬出去。” 尤氏点点头,贼喊捉贼的把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趁夜色,元嘉跟莲意两个也没点灯笼,路上悄悄躲开过往的仆妇,拐弯抹角绕道了卫东书的书房小院。趁茶房老头打瞌睡的工夫,两个人摸黑进了书房里。 轻车熟路,元嘉将书架上一个白瓷净瓶扭了一扭,啪嗒一声,墙上弹开一个暗格,里面正是那块玉璧。用布包好,叫莲意捧着。元嘉顺手把书架的典藏散开几本,扔在地上,又把桌案上翻乱些,造成一个盗贼来犯的假象。又趁着夜色,悄悄溜出小院。 怕惊动人,不敢用自家的车马,元嘉悄悄叫小丫鬟从街上叫了辆马车,趁夜色往和郡王府赶去。 和郡王府已经熄了灯。主子都睡了,谁还敢去房里打扰?十几个府兵站在门外,生怕元嘉是刺客之类,大眼瞪小眼的把她盯了一宿。 元嘉能忍耐,尽管更深露重,她仍固执的站在车外,莲意见主子都是如此,自己也只能跟着打熬。 天明鸡叫的时候,萧容深才从几个侍寝的通房丫头身上爬起来,揉揉肩膀,昨夜被这几个小蹄子折腾的不清。 “殿下,昨儿那个丫头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萧容深微微一挑眉,莲意这丫头办事倒是蛮有效率的。 “叫她们进来。” 萧容深漱过口,拿过温热帕子敷脸。 府中下人领着元嘉和莲意进门的时候,萧容深还敞着怀,露出一道健硕的胸膛。 等了好一会儿,萧容深才把帕子从脸上扯了下来,低头望见元嘉。 “阁下是?” 元嘉微微一屈膝:“民女卫元嘉,参见和郡王殿下。” 卫元嘉?萧容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你是卫元熙的?” “民女是卫元熙的庶出大姐。”元嘉言简意赅的答道。 萧容深“哦”了一声,他这辈子最烦的一个字眼儿就是“庶”,若他也是皇后所生,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尴尬的地位。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女人呢?她们的境况恐怕更糟。 不过,这小小女子就这样把自己庶出的事实直言不讳,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 “你来干什么?”萧容深问道。 “来给殿下献上一物。”元嘉勾勾手,莲意双手把玉璧捧到萧容深手边的桌上,打开了布包。 一打眼儿就知道,这玉璧绝非赝品。萧容深伸手摸了一下:“大小姐不会把这东西白白送给本王吧?” “怎么是白送?” 萧容深蔼然笑了笑:“大小姐连条件都没有言明,不是白送,又是什么?” “条件并不重要,因为民女送的可不是简单的一个物件。”元嘉勾起唇角,妩媚的望着萧容深:“莲意说殿下需要这件东西,民女就赶忙送来了,这里面包裹着民女对殿下的一份情谊。” “情谊?”萧容深迎着她眼角的波光,渐渐走去,直至贴上她的身子:“小姐说的是什么情谊?” 元嘉被他这一亲近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温声笑道:“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情谊?” 萧容深猛地把她拦腰抱起,元嘉惊叫一声。 “搂住本王的脖子。”萧容深吩咐道。 温热的一双手勾住萧容深的肩,如一条水蛇,蜿蜒的攀上他的脸颊。“殿下……”她轻声唤着,头已经往他肩头靠去。 “这就是本王要的情谊。”他不由分说,把元嘉抱进房里,扔在尚且温热的床榻上,反手把门掼死。 莲意一惊,但又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呆呆的站住。 耳畔忽然穿过一阵锦缎的撕裂声,莲意听得心肝儿一颤。紧接着,是女人娇媚的喘息声,架子床跟着剧烈的颤动起来,吱呀吱呀,像老鼠在磨牙。 莲意捂住脸。 萧容深懒得去解元嘉的裙带,直接用手挒断,露出一抹水清色的抹胸。萧容深掌心滚烫,顺着那白肉上的一道沟壑,缓缓伸了进去。 元嘉脸颊绯红,咬着嘴唇,忍住不敢吭声。热气喷在她脸上,她也屏着不动。萧容深顺势往下一扯,肩上两道带子被绷断,白皙的肩膀上勒出深深的两道红迹。 他俯下身去,衔住一点樱红,渐渐用力,咬了下去。元嘉咬紧牙关,嗯了一声,她白皙的肉皮上留下一道血红牙印,一双*微微发颤。 他伸出舌头,把那缓缓留下的血丝舔舐干净。 元嘉一双纤细的手,缓缓从他皮肉上划过,直深入他裤间,使劲儿捏了一把。他吭了一声,脸色腾的红潋如火,元嘉娇羞的搂上他的腰:“殿下。” 轻薄如水的幔帐层层滑落,遮住一地狼藉,他俯下身去,将怀里的人箍得紧了些。香纱幔帐狭小的空间里,脂粉香和汗味融在一处,暖香温存,沁人心脾,元嘉早已冯虚御风,飘飘欲仙了。 床,又吱吱嘎嘎的摇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除掉她 那床直晃了尽半个多时辰,才缓缓停下来。 房门哐啷一声打开,萧容深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莲意抻头往里看,厚厚的幔帐当着,根本看不见自家小姐的身影。 “去帮你小姐梳洗梳洗。”萧容深轻描淡写的吩咐道。 和郡王府的下人端上两盘点心,几碟小菜,一碗细粥。容深把脸上手上的汗渍擦去,拿起勺子喝粥。 莲意挑开幔帐,元嘉正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得喘着粗气。身上被萧容深嘬的满是红印儿,两眼直直的盯着幔帐到。 “宗主?真是别扭,”高秉延坐了下来,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萧容深身手一股女人的脂粉香。高秉延笑了笑:“殿下真是艳福不浅呐,这一大早,就有人来投怀送抱。” 萧容深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贱货罢了,不值什么。” “哦?”高秉延一挑眉:“看来殿下对她无意?” “这样的女人,要多少又多少,她既然主动献媚,本王也来者不拒。这种不值钱的女人,逢场作戏则可,不必太费心思。”萧容深淡淡的望向高秉延:“高相,本王这么早叫你过来,可不是听你说风月之事的。” 萧容深将元嘉送来的玉璧推倒高秉延面前:“谁能想到,卫府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竟然藏龙卧虎。” 高秉延一怔:“这是卫府的东西?” 萧容深微微一点头:“如果本王所料不错,卫元熙应该是含章公主和上官临卿所生。她不是什么商人之女,她是真真正正的大楚郡主。” 高秉延一凛,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皇上是准备对咱们动手了!” 萧容深倒稳重的很:“是啊,不过,本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高秉延目光渐渐变得凶悍:“殿下是说,除掉卫元熙?” 萧容深点点头:“一开始,本王还想笼络笼络卫家,让卫元熙为我所用。但看现在的情形,父皇一定把卫元熙的身世告诉她了。既然如此,这个人,就必须死。” “是明面上做,还是暗地里做?”高秉延问道。 萧容深哼了一声:“当然是暗地里。若是放在明面上,父皇会有一万种方式公然袒护她。但是,一但我们的手伸到父皇看不见的地方,卫元熙就必死无疑。” 高秉延一垂眼睛,一条毒计已经浮上心头:“殿下,卫元熙这次去东林赴任,是受皇上之命,沿途必会在官府驿站停留,从京都到东林,共有驿站五处。比不得自己驾车闲游,她这一路过去,各地官府可有的应酬了。不耽搁上二十天都是便宜她,这么长的时间,咱们总能找到机会除掉她。” “要神不知鬼不觉,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萧容深补了一句。 “臣明白。” 说完了正事,高秉延才顾得上喝口茶:“再过几日,就是端亲王的大婚典礼,手下几个门客都是闲来无事,总是问老夫,要不要弄出些动静来,好歹给咱们端亲王助助兴。” 萧容深指尖在茶碗盖子上不住游走:“不必。” “怎么?就这么便宜他了?”高秉延有点不情愿。 “便宜?就算是便宜吧。” 萧容深忍不住笑出声。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做正妃,让心爱的女人去东林州赴汤蹈火,恐怕此时萧容湛才是真正的心如刀绞吧?平静点儿好,越平静,他就越有时间想这些烦心事。 杀人诛心,没什么比折磨感情更有趣儿的事儿了。 “你去告诉他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端亲王的大婚典礼,必须办的热热闹闹,办的欢天喜地。”萧容深冷笑一声,萧容湛,我也让你尝一尝,备受折磨的滋味。 “哦,对了高相,本王还给端亲王预备了一件大礼,预备他大婚时再拿出来,一起看看?”萧容深说着,引着高秉延去了库房。 库房里除了给端亲王的贺礼,还有许多儿精巧贵重的小玩意儿,端端正正的摆在博古架上,高秉延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伸手去摸。每一个都爱不释手,但又不好夺人所爱。 萧容深早就看透了他这点儿心思,叫他来,本就是想让他拿些喜欢的回去。高秉延这个人,一爱权,二爱财,三爱美人。只要熟练掌握这三样法宝,就能轻而易举的掌控此人。 “高相,可有看中的?”萧容深问道。 高秉延面上含笑,嘴里不好意思回答。 萧容深顺手把几件玉瓶,夜明珠猫眼石之类的塞进高秉延怀里。风轻云淡的拍拍他胸口:“高相国,任重而道远呐!” 高秉延会意:“殿下放心。” 萧容深不解:“本王怎么能放心?” 高秉延一双贼眼在框子里滴溜溜转了几圈儿,笑道:“殿下,还是需要刚才那位大小姐相助,这恐怕要拜托殿下了。” “哦?”萧容深诧异的望着他。 高秉延早已胸有成竹:“殿下只需要让她去偷一件东西,再让下臣做些手脚,臣保证,最多七日,卫元熙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听起来不错,但也有点可惜。毕竟像卫元熙这么有手腕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浪费人才。 萧容深微微扬起眉:“动什么手脚?” 高秉延显得有些神秘:“殿下,容老臣先卖个关子,等到时候,殿下自然知道。” 萧容深不以为意:“好,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只是,你要卫元嘉偷什么?” 高秉延眨眨眼露出一丝奸笑:“随便什么东西,只要能送到卫元熙手里就行。” 好吧,萧容深抻抻筋骨。昨天一晚,再加上今天早晨,确实是有些疲倦了。 想起卫元嘉,他忍不住不屑的白了一眼。虽然卫府是贱民出身,但也算是富甲一方,这卫府中的大小姐,竟然一点矜持都没有,小小年纪,敢伸手去抓男人的命根子。这哪里是什么大小姐,简直连窑子里当红的头牌,出卖自己的身子来谋求利益。 容深揉揉酸疼的肩膀,罢了,只要她有欲^望就好,怕就怕她没有。像卫元熙那样,反而不好对付。 他舔舔牙齿,从腰上解下一件配饰:“管家!” 管家推门进来,萧容深把配饰往他怀里一扔,毫无感*彩的说道:“去一趟卫府,找机会见卫家大小姐,就说今日一别,本王甚是想念,明日请大小姐来府里赏花。” 管家接了配饰,应了一声,忙出去套车赶往卫府。 高秉延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容深,也道了一声:“殿下,任重而道远呐!” 容深狠狠白了他一眼,捶打着手臂,嘟囔道:“什么玩意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端王大婚 大婚典礼如期而至,端亲王府一派喜庆,大红绸缎直铺了十里,只为了合一个十里红妆俗谚。仆役丫鬟婆子们都是忙里忙外的应付,做最后的打理。 “哎呦。” 忽的飞过一只黄蜂,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再一瞧手里的花卉,一不小心给揉烂了。 若是换个日子,府里管事儿的妈妈必然不会轻饶,只是今日来的人多,更有几位显赫的贵人。妈妈们不想惹人注目,便忍了下来:“没味儿的假花儿也能招黄蜂,邪了。” 大婚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捧喜服的下人都急的冒汗。容湛还是坐在房里不急不慢的喝茶,这盏茶已经喝了快一个时辰了。 “殿下,时辰快到了,您快换上喜服吧,去见见众位大人呐?” 容润穿了一身玉色,和宬香一前一后的进了府:“你们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进去,要是耽误大典的时辰,你们有几个脑袋?” 下人们亦是委屈:“六爷,公主。这二爷不让进,小奴们有什么办法?” 容润见他这般不情愿,心里也多生出些惆怅,接过衣裳:“你们先下去。” 宬香望着容润,撅起嘴巴,她手里还攥着元熙的发钗。 容润轻轻叩叩门:“二哥,是我。” “二哥,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宬香轻声道:“是关于元熙的。” 房门呼啦一下被拉开,容湛还穿着家常衣裳。他低下头,望着宬香:“什么事?” 宬香轻轻把发钗举到容湛面前,容湛一怔,接到手里。 “她叫我等她走了以后,再把发钗给你,她说叫你转送给心上人。” 指尖碾过钗面,微微的膈意。 这话是那日在熹茵堂,他亲口说的。容湛渐渐含了笑意,想起那日,她被欺负的像个小兔子。 容润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二哥,你也别太难过了,咱们享尽天下福泽,总会有些遗憾,看开就好。” 发钗是要送给心爱的女人的,可到底谁才是心爱的女人,只有容湛自己清楚。一边决绝,一边又割舍不下。 所以送来发钗,目的就是为了时刻提醒他,我卫元熙才是你的所爱。 他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宬香有些纳闷儿:“二哥,您没事儿吧?” “有事,不过,是件好事。”容湛把发钗塞进衣袋里,在宬香腮上捏了一把:“好妹妹,二哥谢谢你。” “啊?谢我?”宬香揉揉脸,问容润:“六哥,二哥不会疯了吧?” “别胡说。”容润低低的斥了一声,宬香吐吐舌头。 宬香恍惚想起了那日元熙说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二哥,我问你,相爱的人为什么要转身离开,怎么叫互相成全?” 相处成全?容湛止住笑,神色渐趋凝重了。原来,皇帝早就把一切都向她坦白了!特意让她瞒住不说,难怪她当时的态度如此坚决,甚至不惜抹黑自己。 其实,她一直都在成全他。 容湛扶住宬香肩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她远赴东林,我娶赵可贞。” 宬香摇摇头:“我不明白。” “她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怕我不肯娶赵可贞,怕耽误了父皇对付旧派的国策。所以她之前种种,都是故意逼我。”容湛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发酸,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为什么要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 宬香还一知半解,容润已经了然于心,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哥,元熙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了。”他把那套沉重的喜服搭在容湛肩上:“二哥,既然元熙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你就别让她白白牺牲。” 她的牺牲不会白费,容湛终于坚定了信念,拿过那顶镶金带银,用孔雀尾羽装饰的帽子,郑重的戴在头上。 “王爷,王爷,和郡王跟宫里的刘贵妃马上就要到了。”门房管事儿的匆匆跑了进来。 刘贵妃宫里的宦官递上一张请柬,挺直身子,开腔便是公鸭嗓:“娘娘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人虽是下人模样,却富贵以极,衣裳绣着金线,做工考究,一看就是宫里造办的手艺。 宬香公主自顾抿了抿鬓发,检查了自己的衣冠,伸手将鬓边两只纱堆仙客来宫花扶正。容湛换了喜服,转身见容润还晾在这里,便道:“你也去准备准备。” 容润极不情愿,要说这刘贵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宫里惯会兴风作浪的。要不是皇上不喜欢萧容深,刘贵妃保不齐能把皇后的位子顶了。 等了一个时辰,街尽头才传来净街的声音。远远来的是一辆金顶马车。仪仗如朱红色的一条长龙,绵延不绝。四马同乘的车队着实壮观,这样的排场让这些见过大世面的贵妇也叹为观止。 车驾停在了端亲王府正门,容湛忙迎了上去。容润和宬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撇嘴。 “架子还不小。”宬香公主白了一眼:“比母后的排场还大。” 车驾格子门应声打开,一位雍容美人走出车驾。一身橘红衣裙,高椎髻流光水滑,一只八宝累丝金凤正在发间,八只凤翅镶着宝珠煜煜生辉,凤口的珍珠坠脚宛如滴露。左右各一只累丝压鬓。鹅黄褙子上正红丝线绣着牡丹图,腰上赭色宫绦,坠着一挂鸡血红禁步。 她丹唇微启,搀着宫人的手。只余光扫了一眼,就有宦官捧了一个墨绿锦盒,半米多高,里面乃是一只姜华玉雕,成灵芝兰花状,美其名曰:芝兰玉树。 “这是送给端亲王妃的,本宫恭贺端亲王了。” “萧容湛谢过贵妃,娘娘请。”容湛一伸手,把刘贵妃让进府里,萧容深默然跟在她身后,似一条无声的鱼,只是幸灾乐祸的望了容湛一眼。随行的五位贵妇也跟在刘贵妃的身后鱼贯入府。 宬香淡然的望着那华贵的排场,微微扬起下颚,冷然哼了一声,叫了丫鬟:“父皇母后呢?怎么还没来?” 过了半个时辰,皇帝皇后的车驾才缓缓驶进街道。被刘贵妃的排场一衬,倒显得帝后二人十分低调。皇帝皇后的礼物提前一个多月就送进端王府的库房里了,因而这次来,只带了一副墨宝。 容湛谢了恩,把帝后二人引进府内,上了正座,大典也就正式开始了。 “吉时已到!”内监脆亮的嗓音震动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三十二人的彩轿被抬入中堂:“王妃,该下轿了。” 赵可贞缓缓走出轿撵,身着一身正红喜服。她虽蒙着盖头,但从她头上奇怪的形状来看,她应是插了珠翠满头。拜过天地人三才,供上太牢宴。宫中内府设得六十桌宴席,各位应邀的公侯伯子男,有品级的命妇纷纷落座。 赵可贞则被送入新房。 大典已毕,帝后二人略说了几句寓意吉祥的嘱咐,众人才敢拿起筷子。交杯换盏,一排祥和喜庆。 那一晚上,容湛也不知自己到底给多少人敬过酒,也不知道多少人对他说过恭喜。他一直喝到脚步不稳,才被宫里的少监给扶了回去。 寝殿内,赵可贞静静坐在他床上,大红褥子下满是桂圆花生枣子。小丫头手里捧着秤杆:“殿下,该挑盖头了。” 容湛迷离的望着她,其实有时候喝醉的人,意识还是清晰的。尽管他走一步就得摇三摇,但他仍清醒的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想要的。 容湛一伸手把宦官推开,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有酒,还有菜肴。他又倒了一杯,边吃边喝。 赵可贞虽然蒙着脸,但凭声音也知道,他没有揭盖头的意思。她也不恼,还是稳稳的坐着。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女人早就去了东林,现在和他成亲的是自己。 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假以时日,定能让他把那个卫元熙忘得一干二净,何必急于一时呢? 容湛喝了一会儿,伏在桌上睡了。 宦官和丫鬟们都着了急,宫里皇上皇后还等着听信儿呢。可这下倒好。盖头该没挑,端郡王就醉倒了。 赵可贞自己掀了盖头,从抽屉里拿了块金子交给宦官:“有劳公公,回禀皇上皇后,就说端亲王已经跟王妃圆房了。” “啊?”宦官发了愣,但还是接过金子:“是。” 宦官一走,赵可贞将丫鬟仆妇们也都赶了出去。 “人都走了,你就别装了。”赵可贞冷然道。 她这一说,容湛又坐了起来:“你知道本王在装睡?” 赵可贞回过头,不以为然的冷笑道:“我还知道王爷不打算跟我圆房。” 容湛神情淡淡的:“知道就好。” 赵可贞狡诈的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少监已经回宫里复命了,从名义上说,你跟我已经圆过房了。” 连自己也糊弄?容湛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你乐意就好。” 赵可贞哑然失笑:“我乐不乐意无所谓,就怕你喜欢的女人不乐意。要是她知道你跟我圆了房,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了。真是可惜啊,你连纳她做妾的机会都没有。” 容湛一窒,眉心急促的抖了几下:“你敢耍诈?” “殿下不是耍诈吗?”赵可贞瞪起眼:“我表面上的你的王妃,其实你待我还不如一个路人,这不是诈吗?你可以骗天下所有人,可是你待我不好,这点你骗不了我。” 他一抬手,掐住了赵可贞的肩膀,赵可贞也不叫,只是咬着牙死扛。 “是你非要嫁过来的,再说,本王把正妃的名分给你,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容湛一甩手,掼得赵可贞趔趄了几步。 容湛从床上抓起枕头和被子,在厢房里睡了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踏上追妻之路 厢房的床铺很硬,只简单的铺了一张褥子,跟睡光板也没太大的区别。加上醉酒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全世界都在摇晃。 恍惚间好像睡在那个去越西的草料车上,赶车的铁根老汉笑着说:“后生,那兵荒马乱的地方,你去干什么?” 一缕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脸上,容湛揉揉眉心,脑袋还是痛。 桌上放着赵可贞准备的十几种点心和八种细粥,十几样开胃小菜。她为了准备这些东西,特意起了个大早。 这时,这位名义上的端亲王妃已经褪去喜服,换了一身家常衣裙坐着等他:“也不知道殿下的口味,就多弄了几样,殿下快尝尝吧?” 容湛瞥了一眼,虽然点心都十分精致,但由于是赵可贞做的,他一块都不想碰。 赵可贞见他没什么话的样子,便道:“殿下,晨起时六爷来了,在花厅等您好一会儿了。见您还睡着,就没叫您。” 容湛抬头望了一眼,日上三竿,他起的实在太迟了。 容润正坐在花厅里喝茶吃点心,等他总不来,等得肚子都饿了。 “六弟,出了什么事儿?”容湛坐了下来,下人们捧过簇新黄铜龙洗让他净面。 容润将口中点心咽下,蹙起眉:“城门守将今晨来报,说是在城郊发现了一个尸首。” “嗯?”容湛挑起眉:“这不是常事儿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叫兰成杰处理不就完了?” “这个尸首有点特殊,他是给人毒死的,叫仵作去验尸,听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半日了。” “这死尸是谁?”容湛问道。 “这就是最奇的地方,仵作从尸首上找到一处烙印,应该是某位王爷的奴隶。”容润掰着手指开始算:“大楚在京的王爵不过是几个皇子。不是你我,也不会是三哥和五哥,你说说会是谁?” “大哥。”容湛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容润凑得近了些:“你也这样认为?” “没有人比他更可疑了,这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容湛说着站起来,正正衣襟:“听说他前几日还上过书,要去外省游历?” “是啊,可是父皇没有允准。”容润也站了起来:“你说他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父皇怎么想的,倒是不难猜测。”容湛顿了顿,望向容润:“父皇怕他游历到东林州去。” “他到东林州去?” “外放东林州的十几名干吏都是年轻人,加上元熙,又是个女子。他们虽然都是能臣,但却又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年轻。”容湛无奈的摇摇头:“年轻人遇上老顽固,就像陷进了淤泥,说话做事时时会被掣肘。这个时候,最可怕的就是遇上一个让老顽固信服的主子。这个人一言九鼎,有他在,东林州的新政就寸步难行。” 容润恍然大悟:“你是说,萧容深就是那令人信服的主子?” “他是老派倚重的皇子,这点毋庸置疑。”容湛抚掌道:“皇位传承,表面上看是各位皇子的夺嫡之战,其实,真正斗的是各位皇子背后的势力。间接决定了大楚未来的国策和走向。” 皇帝一向支持新政,偏偏生了这样一个旧派的儿子。儿子算计老子,做老子的能不防着他吗? “要是咱们也跟父皇上书,请求去东林州,你说父皇会允准吗?” 容湛也不知道,皇帝的套路,他如今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府里门房的小奴进来回话:“殿下,宫里许太监来了。” 容润莫名:“许文亮?他来干什么?” 正说着,许文亮已经进了大堂。他手中一张明黄上谕,容润容湛忙跪下接旨。 “上谕,端亲王萧容湛,德才兼备,平叛有共,着令即日起赴东林州,协助建造东林宗主府,招募府兵诸事。特授予临机专断权,协助东林复兴事宜,钦此。” 许文亮将上谕折了折:“端亲王,接上谕吧?”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容湛容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起唇角。 “臣萧容湛谢主隆恩。” 许文亮温然道:“端王爷,皇上可是要您一个人去东林,家眷等一律不得出京。您就好好准备吧。” 许文亮一走,容润才笑出声来,在容湛肩头拍了两下:“父皇这是怕二嫂耽搁了你跟元熙的好姻缘呢。” “胡说八道。”容湛白了他一眼:“我这一走,可就成了割据一方的藩王了。朝廷律令,藩王出京,家眷一律留守,这家眷嘛,说起来也就是扣在京城的人质。父皇这话是说给赵家听的,朝廷要是把赵可贞当了端王府的人质,就等于承认了他赵家皇亲国戚的身份。这样一来,既能稳住赵家,又可镇住高家,一箭三雕。” 容润噗嗤一笑:“二哥,我听了半天可没听明白,这第三只雕是谁啊?” 这第三只雕,除了萧容湛还有谁? 容湛也不加避讳:“是我。你满意了?” 皇上圣旨中说的是即日启程。容湛草草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了些银票。把关传玉牒等物装了箱子,抬上马车。御赐的车驾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前,只等容湛上车,就能马上登程。 赵可贞坐在廊下扯扯帕子,心里暗自发恨。小丫鬟不明就里,上前劝她,虽说是新婚第二日就要分别,但毕竟是夫妻,帮着收拾收拾,才能显出她做妻子的身份不是? 赵可贞白了她一眼,这小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倒是把自己当王妃,可人家没把你当媳妇不是?早晨起了个大早,做的那么多点心,就怕不和他的胃口,可人家呢,碰都没碰一下。现在更加过分了,这前院后院的折腾,急不可耐的想要逃离王府,好像这府里有黄蜂蜇他似的。 “小姐,殿下还年轻嘛,心性还没收敛,再说了,皇上把您留在京城,不恰好说明,皇上他老人家认可您这个儿媳妇吗?能替端王爷做人质,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儿啊?” 她不劝倒好,越劝,赵可贞就越生气,皇帝把她当人质,可萧容湛没把她当人质。弄不好,他心里还在惦记着闹出什么动静,逼迫皇帝撕票呢! 容湛的行李很少,一个时辰就装完了。 赵可贞撅着嘴不理他,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瞟。真是没出息,爱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明知道他出去会不安分的跟另外一个女人幽会,偏偏还得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容湛打理好了一切,总算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干嘛?”赵可贞还是嘴硬。 “看错了。”容湛回敬道。 “你!”赵可贞气的眼泪横飞,大婚到现在,就正经看了自己一眼,还说是看错人,换做谁,谁都会生气的。 小丫鬟怕两个主子打起了,就忙充当了一个和事老:“小姐,殿下是在逗您呢,您怎么生气了?” 容湛也觉得不至于在最后一盏茶的工夫还继续跟她置气,就没有否认那小丫鬟的话。赵可贞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委屈涟涟的望着容湛:“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容湛虽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赵可贞破涕为笑,换做一副温存样子:“殿下,您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咱们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 好好说,可有什么可说的呢?容湛搜尽枯肠,确实对她无话。但一句话都不说就走,确实不够仁义。不管赵可贞多么不招人喜欢,她总还是个女子,把一个女子孤零零的扔在偌大王府里,不嘱咐两句,实在说不过去。 “照顾好你家小姐。”容湛最终只对那丫鬟吩咐一句。 “奴婢会好好照顾王妃的。” 容湛略一皱眉,他还对赵可贞口称小姐,那丫鬟就已经改口叫了王妃。容湛咬咬牙,罢了,没必要跟两个女人计较什么。 容湛一转身,见容润手下的秦顺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容湛有些莫名。 “六爷担心殿下路上不安全,就叫臣一路护送。”秦顺说着,还故意把不安全三个字强调了一番。 不,安,全?!容湛努努嘴,容润这臭小子还真是会插刀,他真是生怕自己忘了去越西路上被抢劫的事儿啊!还特意叫秦顺来提个醒儿。 他摇摇头:“起来吧,既然来了,就一起去。” “容湛!”赵可贞忽然叫住他。 容湛背对着她:“还有什么事儿?” “你能,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赵可贞问道。 “什么事?” “同州边有上好的小叶绿檀,你能不能叫人给我买一块木料送回来?我想给爹爹雕一座檀木观音像。” 木料?容湛点点头:“可以。” 容湛一走,小丫鬟有点丧气:“小姐,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您要什么木头啊?跟殿下说几句暖心话不好吗?” “眼下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刻,用来暖心岂不浪费?”赵可贞绞着帕子:“你最近没听到风声?” 丫鬟摇摇头。 “就是六爷说的那个,被毒死的王府家奴。” “这算什么风声啊?”小丫鬟笑了:“哪个王府还没处死过几个下人?” “你个丫鬟懂什么?”赵可贞冷笑一声:“高相家的下人都是废物,差点露出了马脚。只可惜啊,两位爷都没猜到点儿上。这案的关键之处,其实在于“毒死”二字上。高相是想毒死姓卫的,又怕计划疏漏,就先用家奴来试毒药。” 小丫鬟有些惊讶的望着她,赵可贞略显自得的说道:“其实同州根本不种植小叶绿檀。叫殿下买木料,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他追上卫元熙的车队的时候,应该就能看见她的尸体了。” “小姐,您怎么知道?” 赵可贞轻轻哼了一声:“别忘了,我爹和高相如今还是同路之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你这小没良心的 容湛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京城,一路走的是官道,加之他急着去追赶元熙,也不肯在官府管驿多做停留,容各府官员们迎接一番,吃顿便饭,就急匆匆的往下一处管驿走。因此这一路直赶到同州,才放慢了脚步。 秦顺拨马赶了上来:“殿下,已经到了同州边界了,咱们要不找人打听打听,别忘了王妃要的小叶绿檀木。” 容湛揉揉眼睛,挑开窗帘:“什么绿檀?” 秦顺一愣,这王爷难不成是个金鱼脑子?才出来几天,就把答应王妃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您不是答应王妃,要给她挑选一块上好的小叶绿檀木雕菩萨吗?” “哦,既然绿檀多得是,你去挑一块就得了。”容湛用手遮在额上,在马车里做久了,觉得日头太刺眼。 “我?我一个人去?”秦顺傻了眼。 “没错就是你,别废话。”容湛说着从车窗扔出一包银锭,正砸在秦顺怀里:“你赶快去办,然后到同州管驿跟本王会合。” 秦顺揉揉被砸的生疼的胸口,住了马。 …… “小姐,信里写了些什么?”令儿把灯挑成双捻儿,转头又去铺床。 一封书函,上面不知有多少个水滴痕迹,像是写信之人,一边写一边落泪。 元熙咬咬嘴唇:“尤姨娘又在百般刁难二姐了,父亲丢了一块玉,尤氏和元嘉咬死了说是二姐偷出去送情郎了。还把一个莫名其妙的粗鲁汉子领进府里,说是二姐的姘头。” 令儿叹了口气:“只可惜咱们不在身边,要是有小姐在,尤氏肯定翻不了天。” 元熙恨得直咬牙:“都怪我,平时二姐跟我走得近,我就该跟皇上说,把二姐也带走。” 令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小姐,就算你要带,二小姐也未必跟你走啊?您也不想想,谁在京城呢?除非您把六爷一块装箱带到东林去。” 鞭长莫及,这真是最让人着急的事情。心里就是再恨,也拿尤氏没有办法。元熙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刺痛,掩口猛咳嗽一阵。 令儿忙上来替她捶背:“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我去叫个郎中来看看吧?” 元熙摆摆手,把信笺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找个郎中来,反倒复杂了。那些官员要是借机再送些山参鹿茸等物来贿赂她,拒绝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令儿见她没事,又转身开始收拾。 “虽是在外面,但饮食起居一定要注意,吃穿用度一应要全新的,再不济,也得用自己带来的。别人的东西未必就干净。还是家里的物件好,用着顺手,也叫人放心。”令儿一边说,一边没活儿找活儿干。 元熙皱皱眉:“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令儿将床笠扯了下来,呼啦啦带出些灰尘。令儿把它团做球状,扔进了洗衣桶:“我不晃怎么干活儿?我不把这些东西洗干净,难道让你用脏的?将来回京见二爷,难道还脏兮兮的见不成?” 令儿有口无心的说着,元熙却叹了口气。将来?那还要等很久很久呢。令儿听见叹息声,忽然觉察自己说错了话,把嘴闭紧,低头搓洗床笠。 房门扣了三声,来的是同州管驿的小吏,提着食盒儿来送饭。 元熙没抬头,令儿倒是瞥了一眼:“要么说同州有钱呢,连送饭的小吏都穿绸缎。” 她这一说完,自己倒是愣住了,有抬头瞅了一眼。手里的床笠啪嗒一声落进水里,溅起一身水花。 “二,二爷?” 容湛将小吏的帽子一扔,元熙已经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容湛心中一喜,但还是稳稳的摸摸元熙的头发。 容湛低下头,拨弄着元熙的耳坠,轻声埋怨道:“你这小东西,倒真能狠下心呢。” 元熙甩开他的手,紧紧倚在他怀里,容湛将她抱住,不住抚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我好。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元熙抬起头,这才纳闷儿道:“你怎么来了?”元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你该不会是?你逃婚了?!” 容湛一把抓住元熙的手臂:“我倒是想。” “没逃就好。”元熙松了口气。 令儿在围裙上擦擦手,顺势带上了门。 容湛上下打量了元熙一番,舟车劳顿,倒还没消瘦,看来她终于懂得照顾自己了。看够了,这才又把元熙抱紧:“我好想你,你呢?是不是把我忘了?”容湛微微颔首,嘴唇凑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啊,忘了。”她搂着他的腰,脸上带着笑。 “口是心非。”容湛笑了笑,还是蛮不相信的把元熙抓到自己面前:“我说你啊,装得怪像的,对我说得那些话,故意伤我的心,你就不心疼吗?” “不心疼。”元熙撅起嘴。 他把元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柔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的……胸?”元熙微微挑起眉,轻轻在他心口拍了几下,忙抽回手,笑道:“挺结实的。” 他被气乐了,抓过元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容她移开。元熙见他这副样子,倒有些可爱,忍不住把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扯了扯:“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你笨,”他一手按在元熙手上,一手板住她的脖子:“这是我的心,当初在熹茵堂,我把它当给你的,无价之宝。你就不能对它好点?” 他一勾手臂,吻上她的唇。她的唇边,她的耳垂,她的眼角,无一处不可爱,无一处不绵软。容湛的鼻息呼在元熙脸上,温热,潮湿。元熙渐觉得他胸口一起一伏,心跳的很快,像战鼓一般。 屋内油灯想是没了油,忽的熄灭了。 他拦腰将元熙抱在怀中,她很轻,又小巧,还有些羞怯。容湛低头凑近些,她就低头躲避。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他臂膀上,好像悬浮着一片落叶。 他抱着她,竟往床边去了。 元熙只觉得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止,心里一紧张,手脚也开始发软。他抱着元熙,直至床边,轻轻放在一铺簇新锦绣中,也渐伏下身子。元熙只能缩在他身子和右手手臂的一隅狭小空间里。 “你,你干嘛?”元熙一开口,声音竟是发颤的。 “你脸红的样子真美。”他柔声说道。 元熙抬手摸摸脸颊,滚烫发热:“那要是不脸红呢?” “别有一番滋味。”容湛微微一笑,将脸凑得更近了些。 元熙忙撑住他凑上来的脸:“你别过来了。” “怎么?”他倒像是愿意被这样撑着似的,低头望着元熙。 “我!”元熙往后缩了缩,脖子后面是软枕,她一缩,把软枕压得抻出十几道褶子。她别过脸:“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是什么都肯做的。” “哦,”容湛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那你不肯的是什么?” “就是,就是你想的那个。” 元熙皱着眉,容湛却撑不住笑了:“我想的那个你不肯?” “那当然了。”元熙把脸扭到一边。 “这么说,你打算在地上睡?”容湛故作惊愕的望着元熙。 什么?地上?谁说要睡在地上?元熙回过头:“我睡地上?” “那不然呢?我把你抱到床上睡,你说你不肯,那我只能委屈你了。”容湛露出一抹儿狡黠的笑意。 “我当然得睡床了。”元熙使劲推着容湛的肩膀:“但是你不能睡。” 他用力抵着,纹丝不动:“我凭什么不能睡,为了追你的车队,我连着睡了好几日的马车,你忍心叫我睡地上?” “忍心。”元熙脱口而出。 容湛不理她,开始手脚麻利的宽衣解带。起初元熙还爬起来跟他争执,但后来他差点连寝衣都脱了,元熙一捂脸,就被容湛按到在床上。 “你!” “嘘,小声点儿,有人来了。”容湛压住她的唇。 门外传来打更老头敲竹板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你,你这个登徒子。”元熙推开他的手,揪住他的衣裳,把他往地下拖。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脱人家衣服?”他把手伸到衣带上:“别拽了,我帮你脱。” 元熙又捂住脸,被他按到在床上。这一次他伏身压到元熙身上:“别折腾了,你不累吗?” “我把你这个登徒子踢下地!”元熙说着还是使劲儿推他,他却一把扯过一床锦被,把元熙包春卷儿似的卷了起来。 “这床足够睡两个人,咱们一人一半井水不犯河水。”他说着,拿过两个枕头,在两人中间横出一道楚河汉界:“这样行了吗?” 元熙掀开被子,抓过枕头去打他,他拉过元熙的手,使劲儿一拽,就把元熙拽到了她怀里:“休战休战,让我歇会儿。” 元熙反被他抱着,这也觉得累了。 “真看不出,你还允文允武的。”他抱着她,好像怀抱着一个美好的梦境。 “你这次还回京城吗?”元熙轻声问道。 “你想让我回去吗?”他低头吻着她的眼角眉梢。 元熙撅噘嘴:“回去呗,反正京城还有个美人儿等着你呢,我算什么?” 他呵呵笑了:“你要是这么说,我明儿就回去。” “你?!”元熙坐了起来。 他笑了,抚上她的脸颊,凝望着她清澈的眸子:“你算什么?你说你算什么?本王的心都给了你,你还要问吗?” 他惯会哄人的,哄得元熙也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 “你就是我心肝,是我的命,没有你地方,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他顺手在元熙脸上捏了一把,呢喃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庙会 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折腾到了什么时辰。总之元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裹在一团轻薄透软的凉被里,睡得格外舒服。 醒来时,萧容湛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睡过的地方,被子还没有叠,元熙将手伸到他被子里,还是温热的,想来是刚起不久。元熙揉揉眼睛,怎么又叫他给催眠了? ?!不好!元熙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他昨夜竟又跟自己睡在同一张榻上?那他? 元熙一惊,慌忙掀开被子,床褥还是洁白无瑕,没见到什么女孩破瓜留下的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你找什么呢?”容湛手里拿了块湿帕子,走到床边。 “你找什么呢?”他饶有兴趣的问了一遍。 元熙扁扁嘴:“没什么。” 他坐了下来,揽住元熙的肩膀:“哎,你是不是找那个?” 元熙涨红了脸,使劲儿一推他:“去你的。” 他将一伸手,把帕子捂在元熙眼睛上,帕子很烫,但敷着却很舒服:“这是铁观音泡的帕子,用茶熏熏眼睛,能明目。你成天看那些账本,别把眼睛熬坏了。” 敷到帕子变温,他才拿了下来,伏在元熙耳畔低声道:“我可是秋毫不犯的正人君子,你怎么老把我想成登徒子呢?” “你是君子吗?”元熙白了他一眼:“你分明是无赖。” “无赖也是你逼的。”他接得倒快。 “怎么是我逼的?”元熙一时语塞。 他一边折了帕子,一边低着头说道:“有些人呐,总是口是心非,还动不动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心里喜欢,她又不好意思告诉我。我要是不懂,她就只能干着急,可让她着急我心里又不忍,你说我能不主动点儿吗?” “你说我呐?”元熙歪着头看他。 “不说你说谁啊?”他伸手在元熙鼻尖儿上点了一下。 “我才不喜欢你呢。”元熙垂下眼睑。 他笑了笑:“昨晚也不知是谁说的,就算我喜欢你,也不做那种事儿。” 这还真是元熙情急之下说的,元熙咬咬嘴唇:“你干嘛老是拆我的台?” 容湛含笑道:“因为我就是要你承认你喜欢我。” “不承认。”元熙微微扬起下颚。 “嗯,不承认就算了,”他站起身,把帕子投进水盆里:“本来还想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只能找别人了。” “唉,你敢!?”元熙跳了起来去扯他。 容湛一闪,人已经到了房门口:“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快着点换衣服,街上可热闹着呢!” 元熙换好衣裳,已是正午,容湛不许人跟着,只带着元熙一个人上街。二人皆是一身便衣,就像两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儿女,手挽手,穿梭在人潮涌动街道上。 同州风景,自与京都不同,中原腹地,一切都带着质朴而繁华的色彩。 元熙在一处摊贩前停住脚步,拿起他摊子上的一只姜华玉镯,迎着日光看了看,玉料不错,颜色通透,水头也足。 小贩笑道:“这位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力,我可就这么一个压箱底儿的好玩意。” “怎么卖?”容湛拿过镯子,套在元熙腕上。那镯子颜色本浅,如清溪波纹一般,正配元熙雪白的腕子。 “不多,五十两银子。” 容湛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他,拉着元熙往前走。 “你怎么也不讲讲价?”元熙还忍不住回头看,五十两银子,真是给那小贩占了个大便宜。 容湛停住脚,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元熙有点纳闷。 他刮了一下元熙的鼻子:“你堂堂东林宗主,买东西还砍价?” 说的元熙也觉得好玩儿,像话本里,守着金山银山,却还不舍得花钱抠门鬼。 容湛径直把她拉到一家食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了几样菜肴,清蒸狮子头,糯米八宝鸭,鸡汤煮干丝,白汁元菜,一碟点心海棠酥。 “这儿家店的厨子祖上在宫里御膳房当差,做的菜最为地道。”他轻车熟路,好像来过一般。 狮子头不错,肥而不腻,肉质细嫩,又很有嚼头儿,鸭子也很香,切成小块,酥皮一嚼就化成油花儿,咸甜适中。元熙没吃早膳,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才不想听容湛一一介绍,拿起筷子就吃。 容湛也不再啰嗦,看着她吃,心里也很高兴。 容湛夹了一块海棠酥送到元熙嘴边:“你最喜欢的。” 元熙就他手里咬了一口,心里也纳闷儿:“我好像没同你说过我的喜好吧?” 他笑了:“这种事儿还需要告诉吗?我每次见你,但凡你手边上有点心总是少不了一样海棠酥,傻子也知道了。” 元熙恍然道:“难怪你知道。” 容湛不起意,但转念觉得这话听着怪别扭的,虽在她手上拍了一下:“你说我是傻子?” 元熙咯咯咯得笑了起来,容湛又皱皱眉:“吃饭的时候别说笑,当心呛着。” “你怎么跟我爹似的,成天管着我。”元熙咬了一口海棠酥,这点心做的倒比家里的还可口。 “我要真像你爹就好了。”他说着叹了一声。 “怎么?”元熙望着他。 “我要是你爹,我就直接把你许配给端亲王,省的王爷总是提心吊胆的。”他低声说道。 “什么许配不许配的,不正经。”元熙扭过脸:“谁说要嫁给你了?” 他笑道:“你可说过好多次呢。” “可你如今已经成了亲,娶了王妃进府,我才不嫁给你呢。”元熙娇俏的望着他。 “你吃醋我的啦?”他凑了上来。 “吃醋?谁吃醋?我才没有呢。”元熙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别自作多情了。” “嗯,我自作多情。”他无奈的笑了笑:“快吃吧,吃完咱们逛庙会去。” 逢年过节,庙会就是最热闹的地方。路边摊铺上有的买香火,有的卖糖人,买字画买皮影,买布偶的都挤在一堆儿。街上人多,庙会上人更多,容湛紧紧攥着元熙的手,生怕她给人群冲散了。 容湛买了条红发带,系在各自手腕上:“行了,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元熙一抬头,看见汉白玉石桥的桥洞中吊着一枚铜盆大小的铜钱,便拉着容湛挤了过去。 连续当啷几声后,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欢喜的笑声:“中了中了!” “怎么玩儿的?”容湛还是第一次逛庙会,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有铜钱吗?”元熙伸出手。 容湛摇摇头,将一颗金瓜子放在元熙手里:“这个行吗?” 元熙惊愕的望着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把铜钱扔进方孔里,就是为了讨个吉利而已。” “扔进去代表什么?”容湛问道。 “代表财源广进呐。”元熙笑了:“傻瓜。” 他点点头,财源广进,这个寓意好,正是元熙喜欢的。他握住元熙的手,一使劲儿,那小金瓜子顺着碗大的方孔中穿了过去,轻巧的落在地上。 “中了中了!哟,还是个金瓜子,这可是要发大财了!”人群里响起一阵喝彩声。 “听见没有,小财迷,你要发大财呢!”容湛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把元熙揽到怀里。 “哟,夫妻俩一块儿发财!”不知谁起了个哄,大伙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容湛拱拱手:“借你吉言啊!” “我哪里财迷了?你又瞎说。” 容湛揽着她往别处去:“你不财迷吗?你那小脑袋瓜儿里成天都是银子银子,都快掉到钱眼儿里了。” “银子。”元熙突然说道。 容湛一愣。 “银子?”元熙又说道。 容湛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 元熙一把打在他手上:“谁要这个了?” “你不是要银子吗?”容湛将银子揣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我叫你呢,你怎么不答应?” 容湛还是不明白。 “傻子,”元熙笑了:“你不是说,我满脑袋想的都是银子吗?那我叫你银子,你怎么不答应啊?” 容湛心中悸动,恍惚的望着元熙:“我就说你心里有我,你还不承认。”他别过脸,笑的像个孩子。他再一回头,元熙的目光已经被买糖画儿的吸引住了,他无奈的笑笑,任由她牵着走。 “什么都能画吗?”元熙问道。 买糖画的老头儿头也没抬,指指身边的一个转盘,上面是十二生肖的图案:“转到哪个是哪个。” 元熙一伸手,手心里放着一块二两的锭子。老头儿仰起脸:“你这是?” “你会画人吗?”元熙问道。 “会会会,什么都能画。”老头一见银子,眼睛都直了:“这位小姐,您要画个什么?” 元熙回过头,指指萧容湛:“就画个他的模样吧。” 老头从锅子里舀起一勺糖,这粘度正好,他抬眼望着容湛,手里“勺”走游龙。三下五下就把容湛的模样画了个惟妙惟肖。围观的人纷纷咋舌:“真是神了,这没个十年的工夫,怕是画不了这么像的。” “老夫画了二十年了。”老头取了根细竹签,把糖画粘了起来,递给元熙。 “像不像你?”元熙笑道。 “还真有点儿像。”容湛说道。 “我看是很像。”元熙把糖画送到嘴边舔了舔。 容湛皱起眉,紧紧鼻子:“你这是舔了我一脸口水吗?” 元熙扑哧一声笑了:“好好的糖画,怎么叫你说的这么恶心啊?” 容湛摊开两只手,无奈的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哦。”元熙低下头,把糖画右面的耳朵咬掉了。 容湛忍俊不禁,从口袋里取出二两银子:“我得叫他再画一个你,也舔你一脸口水才叫公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走丢了 不多时,容湛手里也捏了一个跟元熙长得一模一样的糖人。 “你住嘴,不许舔。”元熙捂住他的嘴。 他躲不开,就撅起嘴巴,在元熙柔软的掌心亲了一下:“为什么?只需你舔不许我舔?” “这么好看,舔光了多可惜啊?” 还头一次听别人这样夸自己好看,容湛乐不可支,在糖画的脸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缺儿。 “啊!你敢咬我的脸!”元熙追上去打他,容湛便躲。 一男一女中间扯着二尺长的红带子,在人群里一前一后的穿梭。过往行人叹为观止,纷纷避让。直跑到关帝庙院墙地下,容湛才停住脚步,把元熙拉到身边:“歇一会儿。” “你跑不动啦?”元熙眨眨眼睛,悄悄将手上发带解开。 他偏过头,猛地被元熙亲在脸上,黏腻腻的一张嘴巴,沾着糖人的糖浆一股脑儿得蹭到容湛脸上。他叫了一声,元熙转头就跑,容湛拔腿就追,三五步就跨到元熙跟前,把她从人群中挒了出来:“好啊,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吃了糖吗?” 容湛正要亲到她脸上,被元熙往后一缩躲开了。她左挤右挤的钻进人群中,容湛忙去追:“别乱跑,当心丢了你。” “我这么大的人还会丢吗?”元熙转头望着他,一不留神将一个人撞了个趔趄,元熙扭头说了声抱歉,又往人群中挤。 玩儿心倒是无妨,可是架不住人多。这人一多就容易眼花,前一刻好像还看见容湛在后面跟着,后一刻就找不到他了。 元熙踩在树根儿上眺一眺,那关帝庙内外挤着几千号人,哪里看得见谁是谁?罢了,坐在这儿等他就是了,元熙索性坐了下来。容湛也是如此,前一刻还看见她回头看自己,后一刻就再也找不到那张脸了。 “元熙!”他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在关帝庙内内外外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元熙的身影。 “嘿!”忽然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叫住了他。 容湛回过头,莫名的望着那汉子。 “没错就是叫你的。” “尊驾是?”容湛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这张脸。 “别寻思了,咱们没见过。”那汉子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有事吗?”容湛问道。 汉子眨眨眼:“废话,没事儿我找你作甚?你又不是个妞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姜华玉镯子,递给容湛。正是刚才买给元熙的那一只,容湛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自懊恼,真不该跟她嬉闹,要不这群人也没机会绑走她。 “别伤她,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那汉子挑挑眉,伸出一个手掌:“五百两。” “可以,你先把人带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先给银子。”那汉子恼了:“给了银子,你自然能见着她。” “万一给了银子,你又把人拐走了卖了,我到哪儿找你?” “少废话,先给银子!”那汉子皱皱眉。 容湛微微颔首:“你听好了,那姑娘是当朝郡主,你别打什么歪念头。” “什么郡主县主的,给给给银子!”那汉子显然有点害怕了,只是还在嘴硬。 容湛将手伸到背后,那汉子脸上抽了抽:“你别耍花招,小心老子撕票!” 嗖嗖两道银光在眼前晃过,那汉子一低头,下颚的胡须被生生断了一撮儿,衣带也被挑断了,光着肥胖的膀子,他吓傻了,噗通一声跪倒:“英雄,英雄饶命,饶命啊!” “说,人在哪里?”容湛手中一柄软剑是从腰带中抻出的,薄如油纸,利如雷电。盘在腰带里一点儿都不起眼,但一出鞘就是一道白光。 “没,没没没,没什么人呐?”那汉子没了刚才的戾气,软成了一摊烂泥,磕头如捣蒜。 容湛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剑锋横在他的喉口:“说,郡主在哪儿?不说就送你见阎王。” “小人该死,小人糊涂,小人真不知道什么郡主。是刚才那个姑娘撞了我一下,我顺手从她身上偷了个镯子,小人不是什么绑匪,小人就是想骗您几个银子,小人也是为了糊口,这才出此下策,您别错杀了好人呐!” “你算什么好人?杀了你也是白杀。”容湛丢了元熙,本就急的不行。这会儿骗他,那不是听着胸脯往刀口上送吗? “千万别杀我!”那汉子死死闭紧眼睛,徒生十几道褶子,好像两个蜘蛛趴在脸上。 “我上有老下有小,杀了我,她们就要饿死了!” 混蛋。容湛暗骂了一声,将他一搡,汉子伏在地上像半扇儿猪肉。 “起来!”容湛踹了他一脚。 那汉子爬了起来,容湛的剑锋仍架在他脖子上:“如果本王找不到郡主,那人就是你绑走的。” 本,本王?那汉子吓得腿肚子发抖,这平日里不惹事儿的主,一惹事就把天给捅破了。一个郡主一个王爷,这要是有个闪失,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王,王爷,人真是不我绑走的,小人,小人就是个江湖骗子,是个小偷,那绑票儿的事儿小人就是有心也没胆子啊!” “少废话!往前走。”容湛说着踹了他一脚。 那汉子慢腾腾的在前面挪动,容湛就四处张望。一闪神儿的工夫,那汉子蹭得一下钻进人群,夺路狂奔。 “站住!”容湛收了剑跟在后面追,人群多如羊群。一个疯了似的在前面跑,一个提着剑在后面追,人群被他们一冲,发出杂乱的尖叫声,如一锅煮沸的水。有了这些人墙阻碍,容湛哪里还追的上,三转五转的就把人跟丢了。 容湛咬咬牙,暗骂道:“王八蛋。” “阿湛!”元熙在树根旁远远看见了容湛的身影,忙喊了一声。 容湛一抬头,看见元熙正毫发无损的站在远处向他招手,揪着的心倏忽落了地。 “你跑到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听话?!”容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万一,万一别人趁乱把你拐走了,你就完了你知道吗?” 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这一吼把元熙吼懵了。 “你别生气,我不乱跑了还不行吗?”元熙赔笑着哄他。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多担心?以为你被人绑票了,你知不知道那些拐子有多张狂?要是真遇上了拍花子,我到哪儿找你去!?”容湛真的气着了,脸色涨的通红。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元熙拉住他的袖子:“别生气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语气渐渐弱了下来:“不行,不能这么轻饶了你。”他吼完还是有点后悔,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刚才一个人坐在哪儿怕不怕?” 元熙点点头:“有一点。” “以后小心点,别再乱跑了。”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刚才他还在想,找到元熙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行。可一见到她,又不忍心责备她了。 他将元熙的手攥住:“天快黑了,咱们去鼓楼,晚上有放天灯的,在那儿看最好了。” 这回她乖多了,像个小白兔似的贴在他身边。 鼓楼脚下小摊贩也不少,竟还有几个做花灯的,将灯做了月饼形状,容湛见她多看了几眼,便将那摊上一个最大的花灯买了下来。元熙有点哭笑不得,那花灯足有半人多高,二斤多重,提着它到处走,行人纷纷回头观望。 “二爷!” 秦顺一边拼命的挥手,一边从人群中进了过来,短短的十几米,他竟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衣服也揉烂了,又挤出一脑门儿的汗。 “你怎么来了?”容湛有点纳闷:“你怎么找来的。” “臣到了管驿,听那儿的人说,今天要放天灯,鼓楼是最好的观景处,臣想,二爷跟郡主肯定会到这儿来,就一直等在这儿了。” 容湛点点头:“有事儿吗?” 秦顺挠挠头:“说来也奇怪,臣问遍了那些做木活儿的匠人,他们都说同州根本不产小叶绿檀,怕是王妃记错了?臣是怕殿下等着急了,感觉回来通报一声。殿下,要不要去别的州买买看?” 记错了?容湛略皱皱眉:“不必了,既然没有就算了。” 秦顺有些难堪:“殿下,答应了的事情,做不到不大好吧?” 容湛不以为然的望了他一眼:“做不到又怎么样?” 秦顺皱皱眉:“臣也不知道。” 容湛笑笑:“既然来了,就给本王做个卫兵。”他将手中那个二斤多重的花灯往秦顺手里一塞:“提着。” 秦顺颠了颠还挺沉,心说这些做花灯的是有病吗?把花灯做的这么大个儿,干嘛不做个房子那么大的推着走呢? 容湛手里清闲了,拉过元熙:“走吧,咱们上楼去。” 一个“好”字没说出口,元熙便剧烈得咳嗽一阵。 “怎么了?”容湛关切道:“是不是着凉了?” 按说不应该,虽然八月节已经是初秋,但天气还不至于多冷。元熙摇摇头:“没事了。” “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回去吧,别硬撑着。” 元熙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沉的,太阳穴一蹦一蹦得,针扎一般刺痛。她再一抬头,万家灯火的辉煌景象变得一片混沌,眼前还闪烁着两个人影。这两个影子开始还忽明忽暗,最后逐渐暗淡下去,变成一团黑影。 点燃的天灯飘摇上天,把夜空照得恍如白昼,却照不清眼前的这一团黑。她渐觉得手脚也没了知觉,沉沉的得睡了过去。 “元熙!”容湛惊呼一声,忙扶住她,她脸色惨白,唇上也渐渐没了血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七杀七绝散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找!把越西所有会解毒的大夫都给本王找来!”容湛喝了一声,抬脚把管驿那个罗里吧嗦的小吏踹了出去。 秦顺面如死灰,这好生生的怎么会中毒呢?他低下头:“殿下,臣也去找大夫了。” 容湛环抱这元熙,手忙脚乱的用帕子替她擦血,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一醒来就频繁得呕血,止也止不住。容湛急的冒汗,一个人身体里能有多少血禁得起这样流呢?她一个女孩家,身子本来就弱,哪受得住这个罪? “等等,”容湛叫住他,从腰间解下端王府令牌扔给他:“你马上到东林州去,找到王念恩,叫他马上来同州。” “是。”秦顺飞也似的跳出门,趁着夜色飞马往东林州赶。 令儿蹲在一旁只会哭,这会儿她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整个人都吓傻了。 容湛被她哭的心烦意乱,人还没死呢,她就哭成这样?他拿脚踢踢令儿:“你去拿干净衣服给你主子换上。” 元熙已经呕了三四次血,床榻上溅得到处都是血迹。容湛一身白衣前襟上也被她吐得满是血污,但他到不在意这个,他急的是这血止不住。已经给元熙喂了两次止血的丸药,但都不见效,一次是连药跟血一块儿吐了出来,另一次倒是喂下去了,却根本止不住血。 那止血的丸药还是王念恩给的,内服外用两可,从没像今天这样毫无起色。 二更天又吐过一次血,之后就消停了一会儿,容湛总算松了口气,一直守在她床边。 那些废物点心也不知是怎么当上大夫的,把过脉都说是中毒之相,但没次问到是什么毒,就没一个人说的清,好像这成了天下第一的奇毒。 天刚放亮的时候,元熙渐渐醒了过来。容湛一手撑在她枕边,一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他双目轻合,好像在睡着。元熙轻轻握住他的手指,他便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他笑得有些疲惫:“你终于醒了。”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他心里担心元熙的身体,根本睡不着,只是天明时,觉得眼睛有点干,闭目休息一下而已。 “扶我起来。”元熙有气无力的说道。 容湛揽住她的腰肢,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元熙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息,心里凉了一半。这毒效力蹊跷,她也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办法破解。她是得了和王府方士真传的,连她也没有办法,恐怕这世上就再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别担心,我已经让秦顺去东林州请王念恩了,他医术高明,他会救你的。”容湛安抚道。 “嗯。”元熙应了一声,心里却不大相信。 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要想活命,就只有快马加鞭的去京都和王府求救,可萧容深对她恐怕早就恨之入骨了,前一世,他是连亲生孩子都能割舍的,哪还会出手救她?不雪上加霜就算他温良恭俭让了。 再者说,萧容深是容湛的死对头,难道要容湛低三下四的求他不成?虽然只要自己开口,容湛一定会求他。可元熙却不想这样,她不想让容湛为了自己栽这个面儿。 “饿了吧?我叫令儿给你煮了点粥?要不要喝?”容湛轻声问道。 倒是没觉得饿,只是身上没有力气,像灌了铅似的,一动就冒虚汗。 “阿湛,这件事不能叫我爹和祖母知道,他们会担心的。” 他一滞,点点头:“你不会有事儿的,我暂时不告诉他们。” 元熙摇摇头:“叫我大哥来吧,趁我还有力气跟他说话。” 他应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找。” 令儿捧了一碗白粥进来,同容湛对视一眼,扶过元熙:“小姐,我喂你。” 粥已经放温了,入口即化,元熙没叫她喂,接过碗吃了两三勺儿。容湛一出去,她便放下了碗,身上不舒服,实在是吃不下什么。她只是不想让容湛再担心,强忍着难受吃两口罢了。 令儿以为白粥不合她的胃口,轻声问道:“小姐,您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煮,您不吃东西,这身体怎么能好呢?” “令儿。”元熙扯住她的袖筒,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姐?”令儿试探道。 每一个人都不能预知生死,每一个人却都在装糊涂。他们无一例外,都害怕听到元熙交代后事,但又不能言明。别人能装糊涂,元熙却不能,若是这会儿不说,怕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 “令儿,如果我死了……不,没有如果。等我死后,我会还你自由,再也不是谁家的丫鬟,我留下的首饰都是你的,你再也别回京城,找个普通人家嫁了,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 令儿鼻子一酸,忙用帕子擦擦眼泪:“小姐,您别这样想,殿下已经找王太医来了,您不会有事的。” “没人救得了我了。”元熙摇摇头,闭上双眼:“你不能回卫府,也不能跟着阿湛,卫府和王府都是龙潭虎穴,那里的人都不安好心,他们想整死你轻而易举。答应我,我死以后,你就藏起来,别让他们找到你。” “小姐!”令儿伏在元熙膝上号啕大哭:“小姐,你别这么想啊,会有办法的,令儿不要离开你!” 元熙皱皱眉,胸腔里好似燃起一团火,那火愈演愈烈她剧烈的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污浊的血液。 “熙儿!”容湛迅疾冲到她床前将她扶住,她的脸颊倚在容湛肩上,身上绵软无力。双手扯住容湛的衣袖,一口殷红地发黑的血吐在他肩上,一片滚烫黏腻。 “令儿,快去那止血丸药来!” “阿湛,我想家了,我想爹,想祖母,想大哥和二姐。” 容湛心头隐隐作痛,轻抚她的背:“王念恩快到了,等他治好你,我带你回去。” “我死后,你会不会就把我忘了?” “别,别说了。”容湛几乎带了哭腔,他真的难以想象,他的世界里要是没了元熙,会是个什么样子。容湛紧紧把她搂住:“王念恩快到了,快了,你不会有事的。” 元熙疲累得摇摇头,被他抱着真好,要是一辈子都躺在他怀里,她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惜,没有机会了。 “王爷,王爷!”管驿的小吏屁颠儿屁颠儿的引着一个满面髭须的老者进了门。 “王爷,这位赤脚郎中说,他见过不少奇毒,臣想要不就让他试试?” “令儿。”容湛给令儿使了个眼色,忙把元熙扶着躺下。伸出一只手,令儿将一块丝帕覆在上面。 那赤脚郎中伸出两指探了探脉,不由得挑起眉:“七杀七绝散?!” “你知道这毒?”容湛睁大眼睛,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七杀七绝散乃是化外高人炼制的一种奇毒,香气扑鼻,无孔不入,吸入体内,前五日会呕血不止,后两日则陷入昏迷,七日之后,身体冰凉,人就死绝了。”赤脚郎中捻捻胡须,叹了口气:“这七杀七绝散专攻七杀命格的人,旁人摄入则未必就死。这也是这毒最奇绝之处。” “七杀命格?倒是从前有个道士给小姐算过,他仿佛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官杀令月,以毒攻毒什么的,就给我改名叫令儿。”令儿不由得吃了一惊:“要是这么说,这毒就是专门对付小姐的!” 容湛打了个寒颤,一把拉住赤脚郎中:“你可能解毒?” “这?”赤脚郎中楞了一下。 容湛站起身,毫无征兆得跪了下去,把郎中吓了一跳:“王爷,您这是折煞小人了。”他说着也跪了下去,连连磕头:“王爷,您快起来吧!您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吗?” 容湛伸手把郎中扶了起来:“这毒你可会解?” 郎中摇摇头:“王爷,这七杀七绝散小人只是见过,曾也有几个人栽在这个毒上,可就从来没听说过谁会解这个毒的。听小人的师傅说,除非药王再生,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是回天乏术啊!” 无药可医?!容湛一怔,往后趔趄两步,这就是说,王念恩来了也是白来?元熙就真的没救了?!令儿捂住嘴蹲在床边哭了起来。 “先生,不管怎么说,您还是给开个方子,万一治好了呢?”容湛也是病急乱投医,虽说这药不是随便乱吃的东西,但这会儿吃药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撞撞大运也未为不可。 郎中叹了口气,哪有什么万一啊?他活了五十多年,要是真有个万一,那几个人就不会死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郎中提笔写下一副雁荡奇草霜的配方:“这药是草民师傅祖辈传下来的,能外用能止血,内服能封住血脉,使毒气不再蔓延,但愿能为王爷再拖延三五日,也只能是拖延了。” 容湛接过药方,手都在打颤:“令儿,去本王箱子里拿一万两金子的汇票给先生。” 郎中目瞪口呆:“王爷,小人无能,再说这药方也不值什么,您赏十两银子足够了。” 令儿抹抹眼泪,把汇票包好不容分说得塞给郎中。容湛摆摆手:“还得有劳先生帮忙配药。” 赤脚郎中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惋惜,这苦命的鸳鸯啊!他想着,把药末儿倒进紫砂锅里,使劲儿把手上蒲扇摇晃了几下。 “阿湛,我还有件事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拒绝。”元熙轻轻扯住他的衣袖。 “你说。”容湛强忍了哭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昏迷 “以后每年太后忌辰的时候,你不能缺席。”元熙使劲儿捏捏容湛的手:“答应我。” “为什么?”容湛反问。 太后,这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人。每一个妄图杀死孩童纯真的人,都不配获得原谅,哪怕她已经死了,化作一抔淤泥。 “如果是为了我,你能答应我吗?”元熙眼里含了泪。 容湛垂下眼睑,虽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元熙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知道,缺席,是他心中的恨,那是压抑了二十年的痛苦,也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更准确的说,那是他的原则。原则是不能被打破的,但他为了她,愿意做任何牺牲,包括原则。 元熙缓缓合上眼睛,浅浅睡去。 他不该有软肋,不该有。任何人都不该成为容湛的牵绊,也包括她。如此,他就再也不会被言官诟病,萧容深也永远都不能再抓住他的任何短处了。不敬太后,再也不会成为废黜的理由,她的容湛,将是大楚唯一的太子,将来唯一的王。 从通州到东林,来回一趟起码要走上三天,但秦顺却在第三日的清晨就把王念恩带进了管驿,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这一趟跑下来,他在床上足足瘫了一天。那匹马也是可怜,屁股上满是鞭痕,血迹凝结在毛发上,看起来血肉模糊的。 王念恩把过脉,忍不住叹了口气。瞥了容湛一眼,把那句“准备后事”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一个略温和的词汇——听天由命。 “你还不如直接说处理后事呢。”容湛一针见血的说道。 “臣本来是想这样说的。”王念恩直直的望向容湛。 容湛颓然坐了下去。 王念恩怔住了,认识端王这么多年,他也并非顺风顺水,可从前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逆境,他也从没让人见到过他这副神情。王念恩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绝望。 “殿下,臣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王念恩毫不掩饰他的试探。 “说。”容湛低声说道。 “臣想问殿下,郡主和尊严,在殿下心中何者更重要?” 容湛长长叹了口气:“她活着,就是我唯一的尊严。如果当着本王的面,元熙被他们杀死了,那本王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既然如此,臣明白了。”王念恩打开了墨盒,缓缓研墨,舔饱了笔递给容湛:“殿下,写吧。” 容湛迟疑着接过笔:“写什么?” 王念恩低下头:“臣无能,救不了郡主,但臣知道泱泱大楚,只有一人能解此毒。” 容湛一惊,腾地站了起来:“谁?” “就是殿下的死对头,和郡王萧容深。” “他?”容湛纳罕的望着王念恩:“他会解毒?” “和郡王不会解毒,可和郡王府养着一个炼丹的方士,他会解此毒。”王念恩垂手而立:“虽然臣知道,这毒,很有可能就是此人下的。但殿下,这可能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王念恩说着,心里也在犹豫,本来嘛,人家要杀你,难道就因为你哀求几句,人家就能心软吗?或许萧容深拿到信的时候,眼泪都会笑出来,异想天开,简直太可笑了。 容湛倒是没有犹豫,提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搁下笔,容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王念恩捧过信读了一遍,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殿下这二十年来写过得最没尊严的一封信了。” 容湛摇摇头,只要能救活元熙,这就是他最有尊严的一封信。 “马上派人把心给和郡王送过去,记住,要快马加鞭,慢了郡主怕等不到。”容湛在王念恩肩头拍了两下:“待会儿你给郡主把脉的时候,不要提这封信的事儿。” 王念恩点点头,鼻子也有点酸:“殿下为了郡主,真是煞费苦心呐。” 容湛背过身,悄悄抹了抹泪,苦笑道:“其实本王也知道,这封信,未必就能有个结果。只是不写这封信,本王会愧疚一辈子。” 王念恩咬咬牙,强打笑脸道:“殿下,这几日郡主精神还好些。趁着菊花开的正盛,殿下还可以带郡主出去走走,别留下遗憾不是?” 若是没有她,人生处处都是遗憾。容湛低下头,转身去了元熙房里。 她正坐在镜子前,由令儿帮她梳妆。容湛接过梳子,示意令儿退下。她的头发很美,如黑瀑一般,容湛缓缓梳着,想起那首荡气回肠的小词: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扭过头,默默的擦去眼泪。 “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他挽好头发,把元熙扶了起来。 同州的观音河畔,每到夜色时分,便会极尽它曼妙的容颜。橙黄灯影映着粼粼波光,一派清和恬静的景象。莲花灯在水面漂浮,越飘越远,耳畔传来茶楼里的歌子,宛转悠扬。小贩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走走停停。走街卖艺的把式时而喷出一团火,把夜空照的刹那白昼。 容湛揽着她,沿着河畔缓缓走着,她无话,只是倚在他怀里。 “两只河灯。”容湛从摊贩手里挑了两个最漂亮的莲花灯,玉色蜡烛,盈盈烛火。用香点燃,在轻轻地放进水中,撩起澈手的河水,那灯就飘啊飘啊,好像飘到云里,飘到梦里。 “你许的什么愿?”容湛问道。 “说破就不灵了。”她笑道:“我要让你猜一辈子。” 他揽过她,要是可能,他也想一辈子。 “元熙,我爱你,真的爱你。”他轻轻说道。 她没有回应,或许她再也不会回应了。容湛低下头,她已经合上双眼。五日,对于情爱未尽的两个人来说实在太短暂了。容湛紧紧搂住她泪如雨下:“我爱你,元熙你听到了吗?” 成庸接了信儿,慌忙往同州赶,怕家里人担心,只能谎称去给王爷办事。刚到管驿,就听见里面哀戚的哭声,成庸眉心紧蹙,他还是来晚了。 他缓缓进了门:“殿下,成庸叩见殿下。” 容湛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起来吧。” 成庸缓缓走到床前,元熙静静的躺着,脸上还有血色,只是睡着了。成庸伏下身探了探,鼻息尚存,他松了口气。 “成庸,你读过那么多书,你相信神迹吗?” 成庸一怔:“大概,大概会有的,殿下。” “多则五日,少则三日,本王已经给和郡王写了信,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手。”容湛拉住元熙的手,呆呆的望着她。 成庸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拍了拍令儿:“别哭了,你先出去。” “成庸,本王知道你跟元熙的兄妹感情很好,这个时候,本王也只有你能倚重了。”容湛抬起头,望着满脸惶惑的成庸:“家里的老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吧?你要想想将来怎么跟他们交代。” “臣,臣会慢慢跟他们说的。”成庸叹了口气。 “你恨我吗?”容湛突然问道。 成庸一愣,容湛已经面对面的站在他眼前。成庸望着他,忽然觉得他一瞬间变得苍老了。 成庸没来得及回答,容湛却忽然跪下:“怪我,这都怪我,若不是我,她绝不会卷到皇子之间的争斗里,那些人也就不会对她下毒手,成庸,都怪我,是我对不住元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该死,我没用。我……是我害了她!” 成庸吓了一跳,也落下泪来:“殿下,这怎么能怪您呢?这,这就是元熙的命。妹妹福薄,殿下的恩宠,只能下辈子再报答了。” “成庸,我求你一件事,我很少求人,这次我求你答应我。” 成庸呆呆的望着容湛,这不可一世的端亲王,竟也会有被人逼到绝境,被逼到痛哭流涕的时候。 “殿下,您说,只要我能办得到,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容湛顿了顿,把脸上泪水都擦了:“我想求你,把你妹妹嫁给我。” 成庸一愣,容湛又说道:“长兄如父,你现在是元熙身边唯一的长辈,她的婚事只有你做主。成庸,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我是真心实意的爱她。我怕她到了那个世里,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要是嫁了我,将来我也到了那个世里,我还能照顾她。” 成庸掩面抽泣一阵:“殿下,您的这番情谊,臣替三妹心领了。可我们卫家出身卑贱,小门小户实在配不上您皇家贵胄。殿下,您其实不必纡尊降贵得娶一个庶人,您有这份心,我想妹妹就知足了。” “你是不是怪我害了她?”容湛一把抽出佩剑塞到成庸手里:“成庸,你若是恨我,你就一剑杀了我,我会到那个世里等着她。” 成庸将佩剑扔到一旁:“殿下,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知道这些事都怪不了殿下,卫家要是没有您的扶持,绝没有今天的辉煌,您已经给了卫家太多的殊荣,臣全家一辈子都念您的恩典。可是,天下哪有皇子私定姻亲的道理啊?您不能为了舍妹,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冒天下……之大不韪?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如果这辈子从来没有遇上她,或许这天下对于他来说,只是皇子们必争的一个物件,是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物件。只是因为有了她,这天下从此才有了色彩,一但她走了,这天下也就索然无味。 容湛叹了口气:“成庸,你知道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成庸摇摇头。 “是一个好的归宿。”容湛扶住成庸的肩膀:“成庸,求你,成全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婚之礼 新房只是花了两天时间草草布置,但却极尽奢华。他并非第一次彻夜点燃龙凤大红灯烛,但确实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点那红烛。 那红烛的意义非凡,是将为之真爱一生的妻子。是的,那是他唯一的妻子。是今时今日,往时往日,永恒不变的,他的妻子。 容湛买下了一座刚刚建成的院落,是格局很好的一处四合院。怕那墙上青砖白瓦看着不够喜气,他便让人买了几十丈红绸,盖满房的鼻子发酸,眼眶里渐觉含了泪水,抬头望着新房,无一处不是银子,无一处不是心血。或许,每一个女孩都有这样第一个梦,能被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温存相待,元熙算是真正得到了。 成庸摇摇头:“三妹人好,福气也好。” 大婚之礼一应俱全,在院子里供上天地人三才,设太牢宴供奉。各项事宜均是按照迎娶赵可贞的标准来办,有增无减。与之不同的是,这场婚礼——没有客人。 宴席只有一桌,席上却只有容湛,令儿,成庸,王念恩,和秦顺五个人。噼里啪啦的放了十几挂鞭炮,又请了鼓乐班子吹走春喜的曲调。唢呐呜呜咽咽的吹,可惜听不出喜音,好像情人的悲泣,钻心刺骨的痛。 容湛端起杯子:“多谢诸位能够赏光。”说罢一口饮了。 酒是好酒,浓烈香纯,很辣口,辣得人眼泪直流。成庸也站起身:“臣替妹妹谢过殿下。”也饮了一杯,他也落泪了。 王念恩和秦顺对视一眼,低头强忍着,令儿早就泪流满面。 那日容湛只喝了几杯,晃晃悠悠的进了新房。 他没有醉,只是觉得有种力量渐渐从他体内消失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无人能解。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美好即将被元熙带走,他曾将自己的心典当给元熙,如今再也取不会来了。 新房里红烛还幽幽的烧,烛泪滑落,滴落在桌上的薛涛笺上,把那笺上字迹掩住,我念梅花花念我,关情,起看清冰满玉瓶。 元熙静静躺在床榻上,明艳如火,静怡如水。她闭着眼睛,面上却带着笑,若能死在他怀里,也是一种幸福吧?容湛缓缓坐下,把她抱起,双膝弯在他腿上,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拦着她的背。 她的脸微微扬起,好像含笑看着他。 容湛轻轻吻了下去:“熙儿,我等着一日,等的太久了。若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现在好了,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了。到了那个世界里,你要告诉判官,你是萧容湛的妻子。” 一滴冰凉的眼泪落在元熙脸上。 容湛紧紧怀抱着她,坐在一片红烛的光影里。 “你说你哪里好了?又不听话,又刁蛮,还总是捉弄我。我干嘛要喜欢你?”容湛自顾嘟囔着,低头望着她,她静静睡在自己怀里。容湛觉得咬咬牙:“是啊,我干嘛要喜欢你,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今天就不会这么痛,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应该还快活的住在京城里。” 京城,熹茵堂,那个不起眼的小店,怎么堂堂一个皇子,偏偏爱往这个地方跑呢?要是从来没有去过,今天就不会这么痛。 容湛想着,把她搂得更紧了。 “是我太没用了,没有保护好你。你说,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么一个眼高手低的王爷呢?一开始你应该是看不上我的,对吧?因为我总是被你捉弄,总是被你欺负。” 要是她早就嫁给那个怂包蛋赵家二公子,说不定境遇会比现在好点儿,她有主见,在那家里未必就吃亏,说不定现在早就夫妻和睦了。 “跟着赵公子,其实比跟我好。”容湛呆呆的想着:“其实什么复仇不复仇,什么灭门不灭门,干嘛要让你一个姑娘家搅进来呢?这种事应该叫男人们去做。” 他把手紧了紧,低头望着她:“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回?是不是觉得我说的特别没意思?” 她的手毫无知觉的垂在柔软的床榻上,把棉花锦被压出一个浅浅的小窝儿。 容湛叹了口气,这心,早就痛的麻木了,千疮百孔,再多几刀也无所谓。 “你啊,你掌眼古董本事那么大,怎么偏偏遇到我就打了眼呢?”他把脸贴贴她的额头,还是温热的,她应该还听得到:“你也觉得我特别没用是吧,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 本王不怕斗,怕的是被人捉住软肋。 你就是本王的软肋。 容湛贴着她的脸颊,开始啜泣,一个皇子的所爱,便是他一生的软肋,没了所爱,便会迅速成长。 这房间很静,烛花爆破的啵啵声格外清晰。他低下头,静静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他知道她还在。 要是有机会,他还想带她去归云边境看看,看看那里的崇山峻岭,看看郁郁葱葱的老林,看看清泉在岩石缝儿中流淌的景致。 想跟她一起坐在端王府的钟楼上,看着月亮露出云端,又隐入云雾。 想跟她一起进膳,一起话闺房之乐,有两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一儿一女承欢膝下。他会给她搭一个秋千架,在背后轻轻推她。等到他们都老了,院子里该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孙儿坐在秋千上,他们含饴弄孙。 “你想这样吗?”他低头问道。 “要是不做太子,不做皇帝,我们也可以这样的吧?”他继续想。 “你一个人在那里,还是会害怕的吧?”容湛低下头,认真的问道。 “要不我去陪你?”他将元熙拦腰抱起来,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把元熙放到床上,细心的把头发撩到枕上。枕着头发睡是不舒服的,他不想让她有任何一点儿不适。 那红烛还在静静的烧,好像人的绚烂一生。他轻轻一扭,拗断了凝固的烛泪,把红烛拿了起来。 摧毁美好,这大概是最让人痛快的一件事情了吧?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角落,邪恶就藏在哪里。好人之所以不去做坏事,是因为他们无视那个角落。但每当他们痛苦的时候,都还忍不住往那个角落里看看。 火苗一跳一跳得,好像很喜悦。是啊,是该喜悦,很快他就能跟元熙永远的在一起了,到了那个世里,就在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容湛想着,把手太高一些,火苗跳上幔帐,呼啦一下燃了起来。烧吧,把这一切痛苦都烧干净,烧吧。 回到床边,仍旧把她像刚才那样抱着,抱得紧一些,到了地府,判官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殿下!来了来了!他来了!”成庸突然闯进来。火苗已经直奔房梁。他忙冲上去将那幔帐狠命一扯。嗤啦一声,幔帐如渔网如水一般落在地上。成庸端起壶盖,把火苗扑灭。 房间里黑烟未散,白烟有腾腾的往上窜。成庸猛咳嗽一阵:“殿下,和王府来人了,和王府的那个方士来了!” 他从来没指望过萧容深,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萧容深竟会出手相救?! “你说什么?” 成庸急的手忙脚乱:“殿下,那个方士真的来了,是和郡王叫他来的,现在人已经在花厅了。” 一刹那的松懈,容湛身子一颤。抱着元熙的手也在抖,常听人说劫后余生会让人喜极而泣,他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他低下头:“熙儿,神迹真的出现了。” “无量天尊,端亲王,贫道这厢有礼。” 容湛一抬头,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的道士,穿着一身六色水田衣,手中一柄银色浮尘。 “尊驾就是和郡王府的高人?”容湛把元熙抱到床上躺下,转身问道。 方士把身子微微一躬:“正是。” “尊驾能救郡主的性命?” “是,此毒除了贫道,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解。”他抬起头,露出一副蛇一样的神情:“因为此毒,乃是贫道一门一脉相承。” 他对自己下毒的事情丝毫不加掩饰,因为他又绝对的自信,无论此刻他说什么,萧容湛都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果然,容湛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暗自咬咬牙。 “明人不说暗话,贫道今日,就是特地来跟殿下谈条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挑衅,是要付出代价的 条件?容湛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这个道貌岸然的方士:“你一个出家人,还要插手红尘中事吗?” 方士朗声笑了,将浮尘一甩:“这大千世界本就是一体的,还分什么红尘,什么世外?” 容湛摇摇头:“既然出家,就不再是红尘中人。本王看你道法也未必精深,不如把这水田衣脱去,把莲花冠拔掉,免得玷污了道家清净源。” 方士把身子一躬:“王爷说的极是。” “进来吧。”容湛给成庸使了个眼色,成庸搬了把凳子放到床榻附近。 “王爷就这么信任贫道吗?”方士狡黠的望着容湛。 “信,不然本王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容湛坐在床边:“你如何诊脉,是悬丝诊,还是?” 方士将浮尘插进腰间,挽起袖子,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不必那么麻烦,殿下,还是谈谈条件吧。贫道这次是奉了和郡王殿下的命令,不能空手而归。” “说。”容湛头也没抬,只是抚着元熙的头发。 “本来和郡王是想置郡主于死地的。”他低下头,瞥了元熙一眼。 “哦,那为什么又派你来了呢?”容湛抬起头。 “因为殿下的那封信。”他顿了顿,露出一副占上风的狂放姿态:“和郡王说,他这三十年,从来没听过端亲王说这么卑微的话,也从没见过端亲王如此毕恭毕敬的求饶。”他笑了几声:“王爷叫贫道来问问殿下,信中那些叩首再拜的话,都是发自真心吗?” “是。”容湛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殿下爽快人。”方士翘起二郎腿,含蓄道:“听说殿下为了郡主,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这么说,和郡王想要本王的命?”容湛微微挑起眉梢。 “那倒不是,毕竟您跟和郡王还是亲兄弟,”方士微微颔首:“和郡王的意思是,殿下若是连性命都能舍弃,那能不能舍点不如命值钱的?” “你们想要什么?” “殿下的明和三卫。” 明和三卫,共三万余人,都是兵精粮足。这是容湛花了五年心血,一兵一卒秘密建立起来的,也是他手里最后的一张王牌。如今,这张王牌不仅被摆在明面上,还要被人抽走,这实在让人憋气。 容湛一滞:“你们怎么知道的?” 方士仰天笑道:“这个您别问,问了贫道也说不清楚。只是,据贫道坐直,自从十六年前上官临卿叛乱后,朝廷就再也不许诸王训练亲卫了,您私自组建明和三卫,恐怕与朝廷礼治不符吧?借这个机会,舍了正好,免得以后捅到皇上那儿去。” “和郡王想要明和三卫,以后捅到皇上那儿去,和郡王就说得清吗?”容湛问道。 “这个,就不是您现在需要担心的事儿了吧?”方士憨笑起来,倒真像个老实人。 “不用想,从现在起,明和三卫就归你们了。”容湛起身打开箱子,取出一方黑色木盒,里面盛着一支黄铜鎏金令箭。 “可以救人了吗?” 方士郑重的接过盒子,自身也有些惊讶,本以为会费些周折,但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殿下果然快人快语,贫道佩服。” “救人吧。”容湛微微挤出一点笑容:“或许你也听说过,本王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笑话。” 方士没太在意,这话水分太大。天底下最大的诱惑就是皇位,除了那张九龙黄金椅,还有什么值得皇子们争抢的? “把窗户门都关死,一点风都别透进来。”方士吩咐道。 成庸低头不语,方才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这会儿心里也是翻江倒海,要说江山和美人的轻重,谁能说的清呢?明和三卫,三万多兵马,就这么三言两语随便割舍了。 那滋味就像攒了好多年的私房钱,好容易可以吃香喝辣胡作非为,一股脑被家中悍妇收走了。换做谁,谁不心疼呐?这王爷恐怕也不例外,估计这会儿心里正恼火呢。 成庸不敢说话,这会儿还是别招惹他是上策。 “成庸,去把秦顺叫来。” 秦顺正在院外憋屈,听见容湛叫他,三步跨上切近:“殿下。” 容湛微微一低头,掩口道:“你拿本王的名册,到同州府衙借一队兵马来。” “借兵?”秦顺一愣。 “快去。”容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秦顺揉揉屁股,跨上马便跑。 成庸有些不解,怔怔的望着容湛:“殿下这是要?” 容湛微微一笑:“成庸,你是个书生,这种事儿还是不要插手了。等那方士出来,你立刻进房里去,把门锁死,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知道吗?” 成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容湛长长舒了口气,背过手,低吟道:“跟本王斗,你还欠点儿火候。” 过了半个时辰,那方士收拾好针包药汤等物,打开房门。陪笑道:“殿下,郡主的毒已经解了。” 容湛笑道:“多谢先生了。” 方士夹着容湛的令箭和自己的针包便要走,忽然被容湛叫住:“先生,就这么走了吗?” 正说着,成庸已经进了门,将门反锁死。方士一愣,秦顺已带着二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将士冲了进来。十几杆枪头儿对着方士,后面更有十几个张弓搭箭的将士已经瞄准了他的头。 “王爷,您这是?” “杀人呐。”容湛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方士倏忽变了脸色。 “萧容深敢跟本王使阴谋诡计,本王为何不能还他一招?” “殿下就这样杀了贫道,就不怕和郡王在皇上面前参奏一本吗?” “参奏?要参奏也得是本王先参奏。”容湛往后闪了闪:“杀!” 那方士还是有些本事的,将浮尘一甩,仓郎朗甩出一柄半尺长的短剑。十几杆枪头一刺,他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垫步拧腰纵身一跃,脚尖踏上枪头,轻盈如燕,直翻过众人头顶,落在一块空地上。 秦顺哪里容得他跑,手下十几张弓齐齐发力,箭雨淋漓。方士一仰,躲过几箭,又把手里短剑挥得放风轮一般,箭镞还没到身前已经被他砍落。 秦顺将剑一拔,同他撕打起来。 方士本能飞檐走壁,早就练得一副草上飞的轻盈身段,但他每一跃起,就被十几支箭镞齐齐压了下来。渐趋逼到一个死角,秦顺往后一退,十几只枪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噗嗤噗嗤几声,方士腰间被扎成筛子,兵丁把枪头一挑,方士被高高举起。 众人一撤手,方士便如一个沙袋一般重重摔了下来。连续几次,那方士便口鼻出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把脑袋割下来,快马给咱们和郡王送回去。”容湛掸掸衣上的灰尘:“把血迹擦干净,动作要快!” 秦顺收了佩剑,调笑道:“和郡王总以为自己使诈是天下第一,跟殿下一比,简直是跌到尘埃里去了。” 容湛眯起双目,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挑衅,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顺把落在地上的令箭捡起来,双手奉给容湛:“殿下,这明和三卫如今已然暴露了,咱们是不是?” “是什么?” “总得做些防备,万一朝廷真的追查下来了,咱们得有个说辞啊?” “追查?”容湛得意的在秦顺肩头拍了两下:“父皇会替本王遮掩的。” “这下和郡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臣就怕他一计不成,又生什么阴招子,咱们防不胜防啊?” “就凭他?下三滥的招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地上的血迹还在清理,容湛含恨藐了一眼:“平时不愿意跟他起冲突,这次,他竟欺负到本王头上了,那好啊,咱们就斗斗看。” 秦顺笑道:“郡主要是知道殿下这般护着她,肯定会感动的。” 容湛略一偏头:“这事儿不要跟她说。本王要让她知道,她是本王的明珠,不是本王的累赘。” “是。”秦顺跳下台阶,对那些还在清理打斗痕迹的士兵叫道:“你们,快些把这儿弄干净,弄好了就赶紧撤,殿下恩典,每人赏五两银子打酒。” 秦顺一走,容湛在门上敲了两下,成庸忙打开门。 “她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成庸一拱手:“臣替妹妹谢王爷恩典。” 容湛将他手臂一托,低声道:“此事不要再提。” 成庸也不再打扰他们两个说话,只身退去了。 房间里,元熙望着镜中自己一身喜袍还在发愣。容湛一把将她环住:“媳妇,身子还没好,怎么下床了?” 媳,媳妇?元熙脸上一红,在他肩上锤了一下:“什么媳妇不媳妇,多难听啊!” “你不喜欢?”容湛问道:“那换个称呼,爱妃。” “你别乱叫,我又没嫁给你。”元熙扯扯袖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含笑望着她:“谁说你没嫁给我?你昏迷的时候,你大哥亲自替咱们主持了婚典,他把你嫁给我了。” “啊?”元熙瞪大了眼睛:“什么婚典?我怎么不知道?” “嗯,婚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长兄如父。反正你大哥说话管用,你得听他的。”他把元熙搂得更紧了些:“媳妇,你知不知道,你可把我吓坏了。” “那也不许乱叫。”元熙低声娇嗔的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追查真凶 “唉,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你想不认,门儿也没有。”他双手揽住元熙的腰肢,如捧了一束花在怀里:“还不叫一声夫君让我听听。” “你几时变得这么皮厚?”元熙扭过脸:“成庸答应了你,我还没答应呢。谁答应你去找谁,你让他叫。” “他?”容湛挑挑眉:“他可不能叫夫君,他得管本王叫妹夫。”说着他叹了一声,假作不情愿的说道:“虽然这辈分上小了些,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也只能将就了。” 元熙红了脸,在他肩头锤了一把:“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拳打的有气无力,容湛有些心疼。他望了元熙一会儿,敛去笑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萧容深给的东西也敢碰?” “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拿他的东西了?”元熙有点纳闷。 容湛也是一怔:“他没送你东西,你怎么会中毒呢?” 元熙细细回忆半晌,好像确实没什么萧容深给的东西。也是,萧容深和她血海深仇,大仇未报,她怎么会拿那个人渣的东西? 元熙摇摇头:“没有啊?连交集都没有,他凭白送我东西做什么?” “这就奇了。”容湛皱皱眉:“大夫说,这毒名为七杀七绝散,专克你这般七杀命格的人。只要毒粉撒在什么物件上,让七杀命格的人一闻,毒气就会侵入肌理。你若是没拿他的东西,他的毒计又是如何得逞的呢?” 元熙想不起来,手边上确实没有萧容深的东西,难道是管驿里的人做的?容湛却不大相信,若真是管驿里的官吏使坏,他们又何必大费周折帮他们找大夫呢? 身上轻巧了许多,元熙悄悄探探自己脉搏,除了还有些虚弱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是谁帮我解了毒?”元熙问道。 容湛一滞,还是把刚才的事情瞒住了,他微微笑道:“是王太医,他专呈从东林州赶来,是他救了你。” 元熙有些惊讶,想不到一个太医院首,还精通这种江湖中下三滥的奇毒之术。这个王念恩,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到底还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 “那我去谢谢他。”元熙说着便要走,被容湛一把拉进怀里:“你身子刚刚好,太医说你要注意休息,等明天见了他再说谢也不迟。” 元熙点点头。 七杀七绝散专克七杀命格的人,这下毒者一定对自己知之甚深,不然不会选这样一种毒来对付自己。击杀精准,还不伤及无辜,实在是花费了一番心血在里面。只是这样的心血,未免太狠辣了些。 让自己中毒的究竟会是个什么东西?元熙始终不得其解。 “想什么呢?”容湛问道。 “还在想,到底他们是怎么得手的。”元熙有些懊恼,究竟是什么地方疏忽大意了? “你有什么京城带来的东西吗?”容湛低头望着她。 元熙笑了笑,摊开两只手:“全部都是。” 容湛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这下有的忙了。”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十五个大木箱!容湛努努嘴,皇帝还是偏心眼,她出门,就让内府置办了这么多的东西,自己出门,就给备了马车和卫兵。不过这么偏心到让容湛挺欢喜,至少说明,皇帝对元熙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么多东西,得查到什么时候去?幸而元熙的箱子柜子都摆放整齐,一应事物分门别类。王太医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的检查,令儿弯下腰望着他:“王大人,真能查出来吗?” 王太医缓缓抬起头,额角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他往后仰了仰,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腿蹲麻了。” “令儿,给太医搬把矮凳来。”元熙吩咐道。 “不用麻烦,做地上挺好的,高矮正合适。”王太医摆摆手,低头翻着箱柜。 容湛嗤嗤一笑,望向元熙:“不要管他,咱们王太医崇尚魏晋风骨,最是不拘小节的。” 王太医笑道:“殿下,您就不能说臣几句好话?” 容湛笑道:“哎,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好话,谁不知道你王太医的名声?当年父皇派人请你入宫任职的时候,你还坐在竹林里效仿嵇康呢。” 王太医没再理会,他可不想把这个话题在伸展下去,万一谈及他模仿嵇康时,敞怀露背的形象……他这二品大员的颜面可就保不住了! 突然,鼻尖儿飘过一丝浓烈的香气。 他伸手在那香气的始发处掏了一把,竟是一封信笺。打开信笺,里面的香气就更加浓烈了。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又薄又脆的一片,好像枯叶一般,一触既破。 “这是什么?”王太医把手中信封晃了晃。 “是二小姐的信。”令儿答道。 “殿下,这便是郡主中毒的根源。”王太医笃定的擦擦额上的汗,站了起来。 不可能!元月怎么会害我?!元熙一急,想伸手去拿那封信,容湛忙拉住她:“别过去。” 王太医把信笺泡在准备好的水盆里,那一汪儿透明的液体并不是水,而是满满一盆白醋。 信笺泡在白醋中,不一会儿,醋面儿上就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泡,还有一股白烟升腾。半晌,那水盆里渐趋平静了,信笺也化作一团黄褐色的纸浆。 王太医一拱手:“殿下,没错了,就是这封信。” “不可能,二姐不会的。”元熙决然摇摇头,元月没有理由会害她,就算不提姐妹情谊,单从利益的角度考虑,元月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没有卫元熙,元月在卫家何来抬头的机会呢? 王太医自然不懂元熙为什么否认,他只管实事求是。 “这封信刚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浓香扑鼻,臣看见里面的纸已经发黄发脆,而信笺的落款又是几天前。试问几天前的信,怎么会如此老旧?只有一种可能——这信被人下了毒。” 元熙愕然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周身发冷。没理由的,不可能的!元月怎么会? 王太医继续说道:“刚才,臣把信笺泡在醋里,那情形您也看见了,若不是信笺有毒,何至于滚滚白烟呢?” 容湛皱紧眉头,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卫府的底细,他也曾特意打听过。这位不引人注目的二小姐,还真是善于给人制造惊喜啊?! “会不会是有人把毒下在信封上,故意陷害?” “不可能的郡主,这信笺内外都有毒香,要真是陷害,则里面的信味道浅,外面的信封味道重。可以臣刚才的观察,这封信恰好相反。信封的气味,是从里面渗透出来的。” 信拿来的时候,蜡封完好无损,如果没人打开这封信,则下毒之人,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写信的人。 “二小姐什么时候跟萧容深走上一条路了?”容湛面上带了些戾气。 秦顺挠挠头:“按说不该啊,京城密探来报,二小姐一贯是足不出户,就算外出,也只是去熹茵堂打理生意。怎么会跟和郡王走到一路呢?倒是卫府那位大小姐,她最近倒是跟和郡王府的管家见过几次面,至于谈了些什么,还不太清楚。” “大小姐?”容湛挑挑眉。 元熙渐渐平复下来,若是卫元嘉,元熙倒还信上三分,毕竟她是有前科的,而且,从逻辑上,她更有理由作案。 “是卫元嘉陷害二姐的。”元熙笃定道。是啊,自己在外面,只有元月一个人给自己寄过信,自己若因这封信死了,卫元嘉就可以公然把罪名推到元月身上,成就个一箭双雕之计。 “可信笺到底没有损坏。” 容湛咬咬牙,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尤其在元熙差点毙命的时刻。谁能保证,卫元月不是下毒之人呢? 容湛偏过头,望向秦顺:“传消息给京城,让他们把这事儿查清楚。” “你还是怀疑二姐?”元熙望着他。 “你相信她?”容湛问道。 “信,我信。”元熙点点头:“二姐没有理由害我,相反,倒是大姐,几次三番,总跟我有些利益的争执。你刚才也说了,她已经倒向和郡王,她最有理由害我。” 容湛不语,淡淡望着元熙:“秦顺,传话下去,若是卫元嘉真的跟此事有关,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至于那位二小姐,若是查明无误,她是被人陷害的,就秘密把她给本王保护起来。” 秦顺应了一声:“殿下,保护二小姐?” 容湛抬起头:“有何不可吗?” 秦顺望了元熙一眼,好像怕她吃醋。 容湛笑了笑,握住元熙的手:“你吃醋吗?” “真不正经。”元熙缩回手,望向那盆白醋,叹了口气。 成庸叩叩门:“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给卫宗主送赏。” 一见来人,容湛脸上的笑容刹那间蒸发殆尽,那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容湛也不叫他起来。气氛一度凝结,死一般寂静。元熙不知所措的望了容湛一眼,他却沉稳的在元熙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小奴奉刘贵妃之命,给宗主送赏。” “什么东西?”容湛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宦官一招手,抬进来两个红木箱子,打开盖子,尽是些珍稀摆件,汉玉的马踏匈奴,南北朝的白瓷,暹罗国的镶宝石笔架,大食国的玛瑙盒子。 “刘贵妃费心了。”容湛垂下眼睑:“来啊,统统给本王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把我当成了她 京城和郡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偶尔出出进进的马车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大的动作。坊间传闻,和郡王祈求游历的奏本被扣下,是皇帝对他的一次打压。精于算计的萧容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触皇帝的霉头。 红纱帐里,萧容深反扣住元嘉,滚烫的胸膛贴在元嘉背上。元嘉噘着嘴,不大想理他。 “你难得来一趟,就是为了跟本王耍脾气的吗?” 萧容深扯下她的腰带,手脚麻利的褪去她轻薄的衣衫,急促的呼吸声在元嘉耳畔一张一弛。元嘉满脸通红,狠命怼了他一把:“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信给你偷出来,你倒好,竟对那个贱人动什么恻隐之心。现在倒好,人家端亲王把你的人杀了,你还得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这儿。” 容深脸颊一热,翻身把元嘉压在下面,勒住她的脖子,厉声道:“你敢奚落本王?” 元嘉白皙的颈子抵在他虎口间,被他勒的喘不过气,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那么大本事,还敢瞎胡闹。活该被人制住。” “没人能制住本王。”容深猛然扯开元嘉的衣裳,露出她胸前的一抹青色肚兜。 “有火就只能在女人身上发,算什么男人?”元嘉使劲儿推推他,但萧容深纹丝不动,元嘉锤了他一把:“哎呀,你弄疼我了!还不放手!” 她使劲一推,把容深掀了到一旁,自己则利落的爬下床榻,一边系衣带,一边走。 “给本王回来!”容深一把将她拦腰搂了回来,像抗沙袋一般扔在床榻上,伏身跨了上去。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制住本王,没有!” 容深一挺身子,元嘉只觉得一阵撕裂的剧痛蔓延全身。但他只弄了这一下,刚刚把人送上天,就急促的摔在地上。容深俯下身子,趴在元嘉身上:“其实,女人在本王眼里都是差不多的货色,你不同,有几分特别之处。” 元嘉娇嗔望着他:“哪里特别?” “身份特别。”容深毫不掩饰的回答道。 身份特殊?元嘉皱皱眉,猛地撑起身子:“你的意思是,我是卫元熙的姐姐,所以特殊?!” “不是吗?”容深反问道。 “照这么说,你们男人也都是一样的。”元嘉死死揪住容深的衣襟:“都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能耐,无论在床笫间还是在朝廷上,都只能弄那么一下!” “你在挑衅本王?”容深低头问道。 元嘉冷笑两声:“怕是直到这会儿,你还在想着卫元熙那个小贱人吧?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副哄人的狐媚子脸蛋。你心里喜欢她,所以下不了手杀她,找出个什么收编“明和三卫”的理由搪塞高相国,你糊弄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可你你喜欢的人,这会儿八成在别人榻上呢!” 这话对又征服欲的男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骂他是忘八吗?容深双目一瞪,掐住她的下颚:“你说什么?” “哼,你这会儿虽然在我榻上,可心怕是早就飘到那小贱人身边去了,你把每个跟你上过榻的人都当成她了吧?”元嘉艰难露出一丝悲悯的冷笑:“你真可怜。” “你!”容深被彻底急怒了,他跨在元嘉身上,左右开弓打了她十数个耳光。打到她嘴角流血,方才停下来。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元嘉冷冷的望着他。 “是,你说对了。”容深坦然答道:“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他伏身凑到元嘉耳畔:“本王就是喜欢她,如何?有些人,就算主动送上来,在着榻上躺平一千次,也比不上她一个笑脸。” 元嘉一怒,伸手去挠他,被容深一左一右扣住,他一使劲,元嘉忍不住吭了一声。那种又痛又麻的滋味让她飘飘然了,什么怨恨什么恼怒,且暂时放在一边。她伸手去搂容深的腰肢。 这次似乎比上次更痛,待他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元嘉已经站不起来了。 容深甩甩满是汗水的头发,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裳。 桌上一碗放凉了的红花,那金光的光泽看起来清油一般,十分剔透。 “喝了吧,这会儿你还没出阁,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容深拿起帕子擦擦脸。 “若是留了,你又能如何?”元嘉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说呢?”容深淡而无味的答道。答案不必再说,若是真的留了,萧容深不会放任她把孩子生下来,更不会娶她。 元嘉含恨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若今天是那小贱人,不是我呢?” 容深停住脚步,含笑道:“那本王就把她扣在府里,逼她把孩子生下来。” 门外小丫头轻声通报:“殿下,高相国和贵妃娘娘身边的马少监来了。” 容深飞快的穿好衣裳,把头发抹干,又拿起梳子理了理。推门前还特意嘱咐一声:“你今天就待在这里,等晚一点本王再送你回府。” 元嘉本就没打算起床,这会儿身上又酸又痛,全身的骨骼都差点被他捏碎了。元嘉赌气躺着不动,刚才来通报消息的小丫头上前服侍她。 那碗红花水已经放得冰凉,元嘉扭过头:“你去重新弄一碗热的,凉的我喝不惯。” 小丫头也知道大户人家小姐的规矩,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是把这冰冰凉的一碗灌进肚里呢。她去了一会儿,重新捧了一碗热的来。 “小姐,奴婢扶您起来吧?”小丫头低头问道。 “你喂我喝。”元嘉闭着眼睛吩咐道。 小丫头应了一声,拿了个汤匙过来,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小姐,喝一口吧?” 元嘉微微抬起头,拿嘴唇碰了一下,登时立起眼睛:“你想烫死我啊?!” 小丫头性子温温吞吞的,被她一嚷,吓得手一抖,一大碗红花洒了大半,元嘉身上被泼了个精湿,她一咕噜爬起来,对着小丫头脸颊就是一耳光。 “小姐饶命,是奴婢是错,求小姐开恩呐!”小丫头下跪的姿态倒是很熟练,毕竟做奴才做的久了,就只会跪着。 元嘉坐在床边,打量着那只空碗。把手抚上小腹,萧容深嘴上虽然说得坚决,但要这里真的揣了他的种,他真的能狠心让她打下来吗?想也未必,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心狠手辣的人,对自己的骨肉,怕也会有那么点儿恻隐之心。 要是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可就大不相同了。 元嘉伏身把空碗捡了起来,轻轻搁在小丫头手心儿里:“这碗里的红花呢?” “洒,洒了。”小丫头低下头。 “啪”的一声!小丫头脸颊又挨了一巴掌。 “我再问你,碗里的红花呢?”元嘉冷冷的逼视着她。 小丫头抬起头,望着她那副凶神恶煞的神色:“喝,喝了?” “对。”元嘉宛然望着她:“我再问你,这红花被谁喝了?” 小丫头怯生生的望着她:“被,被小姐喝了。” “没错。”元嘉轻轻托起小丫头的脸:“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我绝不轻饶你。” 小丫头揉着红肿的脸出了门。元嘉平躺了下来,在腰身下垫了个软枕,听郑姨娘说过,她当年就是用这一招怀上了元月的,郑姨娘还说,女人嘛,都是靠孩子才能把男人拴住的。元嘉冷笑一声,萧容深,我就不信你敢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 萧容深连打了三个喷嚏,揉揉鼻子。马少监扶了他一把:“殿下,要当心身子啊!” 容深摆摆手:“不妨事,马少监,你继续说,萧容湛把母妃赏的东西都怎么了?” “砸了,哎呦,真是暴殄天物。娘娘一片好心都打了水漂了!”马少监摊开两只手,嘴里啧啧叹息。 “殿下,萧容湛这是在故意跟咱们示威呢,他先是杀了方士,接着又砸了刘贵妃赏赐之物。这咄咄逼人的态势,分明的要跟殿下您宣战呐!”高秉延背过手叹了一声:“早知道拿不到明和三卫,殿下就不该让方士救了姓卫的女人。” 马少监没听明白,但萧容深也没想跟他解释,只是温声道:“马少监,请你立刻回宫去,禀报母妃,就说不报今日之辱,我萧容深誓不为人。” 马少监一躬身,走了。 高秉延往前上了一步,凑到容深身边,望着马少监的背影,暗自懊恼:“殿下,此次失利,归根结底在于萧容湛的食言。出尔反尔,实在太过卑鄙了。” “食言?”容深咬咬牙:“他以为跟本王耍几个小聪明,就算赢了一局吗?未免把本王想的太简单了。” 高秉延低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传话给东林,就说皇上准备分治东林,把东林分成郡县,由新近派去的官吏直接管辖。圣旨马上就到,要他们先做准备。”容深提起笔想写个手令,转念一想,又扔下了,不必给他们留什么证据。 高秉延一愣:“皇上什么时候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这不明摆着削弱旧臣的权力吗?” “父皇,没有旨意,可本王偏偏要这样说,为什么呢?”容深含笑望着高秉延:“因为东林州的旧臣最怕的就是新臣掌权,最怕的就是被朝廷淡忘。等着看吧,东林州的血雨腥风,马上就要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先立太子妃 同州一劫后,又耽搁了五六日,见元熙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容湛就不打算再多做停留。到越西只简单休息了一晚,预备第二天开拔。越西安康镇的李计药铺已经被王太医搬空了,只剩下一套房子,容湛叫人简单打扫一下,就在那里歇了下来。 王太医拢了一团火,在院子里烤山芋,弄得满院子香气。香气引来了一群馋猫,秦顺往签子上串了一条鱼,凑到火堆旁:“这几日,乱民越来越多了。” 王太医把山芋撤回来,剥开皮咬了一口,觉得还没熟,又伸到火里再烤一会儿。 “我走得那阵子明明已经安定下来了。” 他这话一出,围在火堆旁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鱼肉容易熟,烤一会儿就能吃,秦顺撒了把椒盐,咬了一口。 “这才半个月不到,怎么又乱起来了?”容湛一问,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个人里只有王太医一个人在东林长住过,连他也不知道,其他人就是两眼一抹黑了。秦顺咬了口鱼:“殿下,已经派人先去东林州打探了,要是有什么消息,明天就能知道。” 元熙坐在火堆旁烤火,初秋天气的夜里还是有些发寒,火苗一跳一跳的,烤在脸上十分舒服。 “你吃点什么?”容湛转头问元熙。 “那个。”元熙指了指容湛手边切成小块的羊腿肉。 “我帮你烤。”容湛拿了一根,撒了些椒盐凑到火边烤着。 令儿抿抿嘴:“我们就没人疼没人爱咯。” 秦顺笑道:“你个丫头还吃主子的醋,我帮你烤好不好呢?” 令儿白了一眼,指指秦顺手里那条咬的狗啃似的鱼:“去你的,瞧你烤得那么难看。” 容湛烤好了羊肉,试试温度送到元熙唇边:“尝尝看。” 羊肉很嫩,火候掌握的极好,没什么烟熏果木的香气,只是浓郁的肉香,肉汁滴到火中,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动。加上椒盐的咸香味,也显得羊肉没那么膻气。 “六弟在军中常把肉这么烤着吃,一整条羊腿。架在火上,没什么调味品,只是吃肉,用刀子割着吃。” 秦顺也应和道:“军营里能吃饱就成,可六爷偏不,他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常带个庖厨到营里开小灶。他说只有吃得好,才能打好仗。我们在军营里,可没少吃庖厨烤的羊腿。” 正吃着,院子里忽的飞进一只健硕的鸽子,秦顺一伸手,那鸽子忽闪着翅膀,抓住他的一根指头。 “什么事?”容湛抬头问道。 秦顺从鸽子腿上小木筒里抽出一张字条,一抬手,鸽子自己飞到一旁空地上。秦顺给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从佩囊里抓了一小把玉米粒扔给鸽子。 “是东林的信。”秦顺抬起头,凝重道:“东林发生民变了。” 东林州民变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一片哗然。新派旧派在朝廷上打了个难解难分,新派宣称百姓民变是受人蛊惑,请旨安抚,旧派则一口咬定是上官府余孽尚存,请旨剿灭。 皇帝也是为难,旧派老臣已经在勤政殿门前手拉手坐了一整天。老人上了年纪,根本守不住风吹日晒,还没到正午,就已经有好几个老臣中了暑。 旧派不肯上朝,一再对皇帝施压。皇帝扛着不肯,他们便煽动百姓,散布东林余孽威逼京师的谣言。新派臣子一次次派人追剿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可都没什么结果。谣言还是一波波的传,肇事者却始终抓不到。 大太监许文亮端了一盏茶送到皇帝桌边,还没到半分钟,茶杯就被摔在地上。许文亮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摔的第五个茶杯了。 皇帝之所以会发这么大脾气,归根结底是旧派势力太过猖狂。前几日,端亲王私养“明和三卫”的奏本他还压着不发,现在就敢聚众静坐,罢朝示威。 几个新派臣子年纪实在太轻,又是些正人君子,若是问他们如何安邦定国,他们能在一盏茶时间里说出十数条建议。但若是问他们如何对付旧派,他们就支支吾吾的没个章程。 皇帝摆摆手:“都退下吧。” 许文亮垂手站在一旁无语,皇帝偏过头问他:“端亲王到什么地方了?” “会皇上,已经到越西了,东林民变,王爷和卫宗主怕是想进城都难。” 皇帝叹了口气:“东林州的旧臣都疯了不成,竟敢煽动民变。” 许文亮无奈的笑了笑:“皇上,法不责众,况且,人家摆出一个被百姓挟持的姿态,咱们又没证据,怎么治他们的罪啊?” “当务之急是有人进城,化解民愤。”皇帝把新派送来的奏本随意翻了翻,都是些不太实际的谏言,想来这些读书人的思想太过僵化,是读死书的后果。 “可,可谁敢呐?听说东林州的百姓们都上了城楼,拿了斧子菜刀,已经砍了五六个新派官吏了。”许文亮叹了口气,那些年轻人死的真是可怜,如今连尸骨都被老百姓吊在城楼上,无法入土。 “说什么彻查百姓中的上官余孽,还说什么株连九族。这种鬼话也能编的有模有样的,真是不一般。”皇帝含恨把奏本摔在一旁,对许文亮泄愤:“你说说,他们安的什么心呐?煽动民变对他们都什么好处?” 许文亮苦笑道:“皇上,老百姓们懂什么,还是不是听信那帮当官的鬼话?这东林州本就是上官家的封地,百姓奴隶都是听上官家的,他们哪一家哪一户跟上官府没关系?要真跟上官府沾边儿的就诛九族,恐怕东林州都杀成一座空城了。” “偏偏老百姓就信了,一场大仗过后,朝廷也想与民休息,可东林州的那些老臣,还要恢复从前的租税,那租子是上官府时期定下的,那是东林州富庶,税收高些也未为不可,但现在不同,现在让老百姓交那些租税,他们哪里交得起?”皇帝叹了口气。 “可老百姓们不懂,还以为皇上的新政是害他们的。”许文亮说着心里也有些难过:“皇上,要不要给端亲王传个消息?” 皇帝摇摇头:“朕现在还没想好。” 许文亮把皇帝扔乱的奏本一个个捡起来摞整齐,摆放到皇帝桌案上。 “皇上,依小奴之见,皇上不妨让局势更乱一些。” 皇帝抬一头:“嗯?” 许文亮缓缓说道:“皇上当下不正是要扶持端亲王和卫宗主两个人吗?皇上可以把局势拖的再乱一些,乱到连旧派也无法收拾的时候,再下诏书,谁能平乱,谁就是当朝太子。” 皇帝思量片刻。要说平乱,萧容湛是一等一的好手,这点萧容深不行。容深是惯会搅混水,却没有解决问题的手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皇帝面上终于露出些喜色。 许文亮应和道:“小奴觉得,平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和郡王应该是不会揽下来的。” 皇帝想着,又觉得代价太大了。总不能为了扶持太子,就白白饿死万千百姓吧? “先立太子妃。”皇帝笃定道。 “什么?”许文亮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朕说,先立太子妃。”皇帝狡黠的笑了笑:“给卫元熙传信去,让她先进驻东林。朕授予她临机专断权,她若能平息民怨,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可太子是?”许文亮问道。 “重要吗?”皇帝反问:“如果卫元熙成了未来的太子妃,那么她的姻缘就预示着太子的人选,连觊觎皇位的人也不敢轻易动她。这样一来,朕的新派势力,不就有了双重保障了?” 许文亮眼里闪着光,不由得赞了一声:“皇上,这一招真是绝了。一箭双雕,既解了东林州的难处,又让那些旧派势力,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左右为难!” 半晌,许文亮又叹了一声:“只怕那些旧派又生是非。” “朕这些年,为了新政做的每一件事,没让旧派生是非啊?还怕再多一件吗?”皇帝提起笔,自得笑了笑:“这次他们管保不敢生事,太子之位已经亮了出来,他们争还怕争不过来呢,哪里还有那个闲心。” 书房外一阵嘤嘤的哭声打断了皇帝的思绪,他皱皱眉:“谁在外面?” “是刘贵妃,娘娘来了好一会儿了,不说话,只是哭。”许文亮轻声答道。 皇帝冷笑一声:“还是不是为了那几个破摆件儿,要朕说,湛儿砸的好。害了人还不许别人还手了?哪有这么美的事儿。这种人可恶,吃了亏又来嚼舌头。” 许文亮没说话,这宫里的事儿到底是皇上的家事,他一个太监总不好插言。刘贵妃又哭了一阵,皇帝还是没理她。许文亮向门口望了望:“殿下,要不要小奴去传话,让娘娘先回去?” “别啊,就让她哭。有她今天在这里的一场哭,朕看明天谁还敢传端亲王的坏话。”皇帝写完密令,用蜡封好,盖上大印。 许文亮低下头,有了皇帝今天的一场冷遇,怕是明天再也没人敢到刘贵妃宫中闲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十章 先入东林 “父皇怎么会下这么糊涂的命令?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容湛愤愤然望着桌上那方诏命,心里着了急。 “糊涂吗?我怎么觉得皇上此举很圣明啊?”元熙打开箱柜,翻找她特意准备的几套男装。 “找到了!”她喜形于色,从箱子里捧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玉镶金发冠戴在头百姓打劫官府粮车,把剩下半车米糠都拉走了!” 秦顺挑挑眉,抻出半截宝剑:“什么?连半车米糠都要扣,这官府忒混账了!宗主,您下命令吧,我一剑一个,我点了他们的天灯!” 元熙微微一笑,这秦顺一着急,连黑话都蹦出来了。 “就算你武功超群,又能杀得了几个昏官呢?” 令儿白了一眼:“是啊,就会打仗,能不能动动脑子?” 秦顺把剑掼回剑鞘,赌气道:“嘿,你聪明,你到是说个办法。” “我不说,小姐会说。”令儿拉住元熙的手臂,冲秦顺吐吐舌头。 “宗主说的又不是你想出来的。”秦顺瞪了令儿一眼,转头问元熙:“宗主,咱们怎么办?” 东林州被旧派控制的很严密,要想成功,就得有一击即中的把握,稍有差池,就会粉身碎骨。元熙抬头望望肃杀的天空。是,只有当着百姓的面,跟官府来一次正面冲突了,可官府的软肋,又在哪儿呢? 元熙忽然笑道:“秦顺,趁那些府衙差役还没走远,马上跟过去,看他们的粮仓在什么地方,再想个办法溜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家底。一但看清了,马上来禀报,咱们就在官府门外碰头。” “是,”秦顺一拱手,又吩咐另外两个侍从:“你们,要好好保护宗主的安全,出了半点差错,当心王爷把你们脑袋拧下来!” “你少吓唬他们,办不好差事我先拧你的脑袋。”元熙凛了秦顺一眼:“还不快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冲击官府 “乡亲们,百姓们!咱们都在东林州出生,在东林州长大,这东林州就是咱们的家!如今朝廷新政把咱们老百姓逼到绝路了,咱们怎么办?!咱们能放弃家园吗?不能!咱们要抗议,要让朝廷听见咱们的声音!” 官府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身材短小,五官肥大,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角色。 “本官拼着知州的官差不做,也要为咱老百姓说句话!”他一招手,身旁四个差役抬来两筐铜板。那小胖子喊得面色通红:“本官变卖祖产,也要救咱们老百姓于水火之中啊!这些许铜板,算是本官的一片心意。今天来的,每人半吊制钱!穷苦老百姓一人领一次,土豪老财主可没有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哄笑。 秦顺悄悄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低声道:“宗主,查明白了,粮银库就在这府衙后面的空院子里,他们拉着糠没有入库,而是转送进了一家粮店,那家粮店背后的主子正是官家人。” “糠是多少制钱一斤?”元熙问道。 “三十个制钱。” “是同州的六倍呢。”元熙低声道:“这胖子还挺会做生意。” 秦顺白了一眼:“这混账东西,这边煽动百姓叛乱,那边又给皇上诉苦,收着皇上的救灾银子,饿着老百姓,里外全叫他贪污了。” “秦顺,你说,今天聚集在这儿的老百姓究竟又多少?” 秦顺抬头望望,黑压压的一片,不由得啧啧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要是这一波儿人冲进府衙,你猜结局会怎样?”元熙瞥了秦顺一眼。 “冲,冲进去?”秦顺愣了愣。 那胖知州还在宣讲,全然一副忠君爱民的嘴脸。 “乡民们,咱们东林马上就要又一场大难了,朝廷大军转瞬即至,他们要以武力踏平东林呐!朝廷是不会管咱们了,咱们老百姓自己要是都不管自己,那谁还会为咱们负责啊!” “我来负责!”元熙忽然嚷了一声,见旁边有个破旧石墩,就踩了上去:“我来负责!” 胖知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一跳,四下找了半天,突然看见人群里冒出半截儿身子来,这才找到说话的原主儿。原以为闹事儿的会是个八尺大汉,没想到却是个文弱书生。胖知州有些不屑:“你负什么责?!” 老百姓开始交头接耳,从服饰上来看,来者也不是什么善类。 “你算个什么东西,来人呐,把这胡言乱语的小子给本大人拿下!”胖知州身体不协调,他的手往前一挥,身子就忍不住往后退几步。 “我看你们谁敢!?”元熙将皇帝亲授的赤金令箭一亮:“东林宗主府令箭在此,谁敢轻举妄动!?” 秦顺也将剑一拔,挡在元熙身前:“都别动!” 那赤金令箭或许还有上官临卿的亡魂所系,东林百姓再见此物,无不动容。许是想起了从前上官府统辖期间的辉煌,竟没有一个人敢在令箭前造次。 胖知州见百姓们都没有反应,心里也开始没底:“朝廷马上要荡平东林州了,哪里会有什么宗主!一定是假冒的,左右!把他抓起来!” “那这件东西呢?认字的都来看看!”元熙从袖中抻出一块明黄绢帛,上面是皇帝亲笔丹书的上谕。 “你这愚弄百姓的狗官,朝廷何时说过要派兵扫荡?分明是你这狗官蓄意扰乱朝政,曲解皇上圣意,编造骗人的谎话!”元熙将令箭一指那知州:“你!吃的脑满肠肥还敢大放厥词跟百姓共甘共苦?!百姓们!这个狗官欺骗了你们,不信你们就冲进府衙,到官府的仓库里看一看,看那粮食是否堆积如山,银子是否多如牛毛!那是朝廷拨恩,给你们老百姓的银子!如今全被这狗官贪污了!他还要你们去跟朝廷拼命,为的就是掩盖他贪污的事实!” 人群中一片嘈嘈私语声,有胆子大的站出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元熙微微一笑,指指官府门口:“不信,不信你们就冲进去看看。” “不能进,这是官府重地,岂容你们乱来!”胖知州往后退了一步,用身子挡住门。 “他心慌了!乡亲们,冲进去!”秦顺吼了一声。 人潮涌动,小小的衙门口,千百号人蜂拥往里闯,那胖知州拦也拦不住,怕被踩死,连忙退让。老百姓忙着进去看粮食,根本不管那胖子的死活。胖知州见没人管他,便溜边往没人的地方挪动。 “秦顺,把他给我绑了!” 元熙话音还没落,秦顺已经翻过几个墙头,落在胖知州身前,剑刃轻轻一挥就落在胖子肩头。他双膝一软,噗通就跪下了:“英雄,英雄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您可千万别怪我啊!” 秦顺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往元熙面前一推:“宗主,他说他上头还有主子。” 东林州民变,受益最大的便是萧容深所在的旧派一党,萧容深就是主使者,这点元熙从来没怀疑过。元熙轻轻哼了一声:“和郡王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胖子一惊,以为元熙已经知道大半,连连磕头:“宗主,宗主饶命,和郡王说朝廷要把东林州分成小块,由朝廷新任官吏直接管辖,小人害怕,害怕……” “害怕失去官位?” “是,是是,害怕失去官位,所以才想给朝廷添点乱子,让朝廷延迟分治的旨意。” “朝廷什么时候说要分治东林州了?既然要分治,那还要我这个宗主做什么?”元熙低下头:“知州好歹也是东林州的第一把交椅,就你这个脑子,怎么做上来的?” “世,世袭。”他低声道:“小人的父亲是从前东林知州,后来小人在平上官临瑞叛乱时建有功勋,所以接替了父亲的职位。” “建功?你有什么功?”元熙低头望着他。 “有,有……”他说不出来。 “其实没有对吧?你爹只不过滥用私权,给你某了个好差事。”元熙淡淡的问道。 “这……” 元熙冷笑一声:“那祝贺你了,本朝新政实施以来,还从来没有掉脑袋的知州,你堪为国朝第一人了。” “秦顺,把他看好了,本宗主要当着东林百姓的面,砍他的脑袋。” 百姓冲击府衙的事情一传出来,那些逃匿在民间的新派官吏纷纷赶来,一个个布衣短褐,生怕被人看穿他们的身份。 “臣等叩见宗主。”眼前着三个年轻人,也都是面黄肌瘦。 “起来吧,”元熙抬抬手:“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宗主吩咐。” “发布告给全城,就说本宗主已经接管东林州,全城百姓都到城楼去,每户领取粮食一石,银子十两,盐巴一斗。领过粮米后,都到城门口登记造册。懂了吗?” “是,宗主。” “慢着,再把东林现有官吏的名单给我拿一份来。” 东林州府衙的官员名单一亮,元熙也忍不住皱皱眉,除了皇上指派的十几名年轻官员外,其余都是旧派势力,这州府县衙,下设官员足有六七十人,新派官员要以一敌六,难怪新政推行如此缓慢。 如今皇上派来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真正能抓在手里的不过三两个人而已。元熙皱皱眉,这局势真是麻烦。 “秦顺,粮食都发下去了吗?”元熙抬起头问了一声。 秦顺摇摇头:“宗主,也真是怪了,那些老百姓就围着城门垛子观望,谁也不敢上前领粮食。” 元熙将手里名单放下,系了身披风往城楼去。城门口堆积着两层楼高的粮食,由官兵把手,城楼下早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元熙招招手:“把那知州压上来。” 知州早已被捆成一个粽子,被秦顺按在城垛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元熙扶住城垛,高声喊道:“朝廷,绝无对东林动兵之以!本宗主奉皇上之命,对东林百姓以赈济为主,安抚为辅。东林州即日起,恢复宗主制度。现有东林知州不听我号令,贪墨赈灾粮饷,煽动百姓叛乱,曲解朝廷新政。责令,将罪臣严正典刑,就地正法!” 赤金令箭一起,秦顺将手中刀刃一扬,手起刀落,人头似块石头一般坠落城下。 元熙款步走下城楼,拿过一个麻布袋子,盛了一包盐巴,双手捧到人群最前面的一个小孩面前。俯下身,把盐巴递给他。小孩儿有些害怕,怯生生的抬头望着他母亲。女子低头退了两步,把小孩拉了过来。 他们害怕也是难免,谁知朝廷此举是真是假呢?若是抢夺,他们敢以命相拼,可这是白给的米粮,弄不好是把软刀子,谁知道拿了粮食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元熙蹲下身从荷包里拿出一根芝麻糖,递到小孩儿面前:“要这个吗?” 小孩嘬嘬手指,又抬头望着他娘。 “是甜的,很好吃的,要尝尝吗?”元熙笑盈盈的问道。 小孩终于耐不住饥饿,伸手拿了糖果。 元熙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躬身一礼:“东林州的百姓们,朝廷从来都没有放弃东林州的百姓,一切都是贪官污吏的诡计。我知道你们都受苦了,从今往后,本宗主全权打理东林州的一切事宜。皇上严旨,要在两年之内,复种东林州全部的耕地。三年之内,让东林州的每一户百姓都有喝不完的米粥,吃不完的干馍!诸位,我卫某,拜托大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吃醋啊 宗主府便坐落在东林城中轴线的位置,拆去从前的东林州府,以贪腐和煽动叛乱为名,雷厉风行的废黜一干旧臣。复耕农田,奖励商贾的告示一出,一时间全城沸腾。 元熙信步走在宗主府庭院之中,斜望东北角那座孤零零的钟楼,那还是上官府时期建造的。落日余晖映照在宽敞的院子里,落在灯幢和草皮上,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 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所在,元熙合十双手,拜了拜:“皇上,我真的做到了。” 秦顺从房檐儿上忽然跳下来,像只燕子般轻盈落地:“臣参见宗主。” 元熙转身望着他,又抬眼看看那房檐,一丈多高的院墙,天知道他是怎么跳下来的,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真是好功夫。 “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上房,踩坏的瓦你照价赔偿。” 秦顺滞了一下,马上换了个话题:“明年第一季的稻种已经发下去了,老百姓们都弹冠相庆呢。” 元熙笑了笑:“弹冠相庆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秦顺摸摸头:“不知道。反正他们都挺高兴的,我看要是一家再发一头牛就更好了。” 耕牛?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从越西和同州购买耕牛。如今一头牛的市价是三贯钱,东林州用量巨大,要是照这个买法儿,耕牛的价格便会一直往上走,往后恐怕连根牛毛都能卖三贯钱了。 “就是在上官府时期,也没有一家给一头牛的先例啊。”容湛从房里走出了,笑盈盈的望着元熙。 元熙摇摇头:“我倒是想开先例。” “可惜没有银子。”容湛言简意赅的说道。 “所以啊,又是一桩麻烦事。”元熙低声道。 秦顺扁扁嘴:“算了,宗主,臣就是随口一说,您就别当真了。不是说要去看铜矿吗?臣去准备一下。” “铜矿……没有牛,可是我们有矿产呐!”元熙含笑望着容湛。 容湛一愣:“有矿产又如何?做成木牛流马,让它们自己下地耕种去?” 元熙白了一眼,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傻子,你想想,菜刀,锄头,剪子,斧头,都是什么做成的。没有铁矿,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容湛似懂非懂的望着她。 “这些都是老百姓生活必需品,事实上,越西和同州所用的铁器铜器都是从东林矿产来的边角废料冶炼而成的。朝廷禁止开矿已经十六年了,如果我现在下令开矿,你知道会怎样吗?” “会有一群旧派老臣静坐示威?”容湛实在不懂她的算盘,只能插科打诨开开玩笑。 “笨!”元熙拍了他一巴掌:“一斤粮食才值几个钱?咱们要是指望农业复兴东林,那简直就是做梦,闷头干上三五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如果是开矿,那就不同了。一大批老百姓有了生计,矿工,还有制作铁器铜器的匠人,还有运输铁器的商人,都会因此发家致富。这可是一条龙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笑容渐渐在容湛脸上溢出,他伸手在她鼻子尖儿上点了一下。 “怎么样?”元熙歪头望着他。 他轻轻揽住元熙:“我得谢谢上天。” “为什么?”元熙在他肩头戳了一戳:“你得谢谢我,这办法是我想出来的。” 他低下头:“我谢谢老天爷,把你赐给我。” 元熙有些羞赧,任由他抱着。他的柔软的鼻息在元熙脸上一凉一热,元熙扭动着深吸:“你别老吹我。” “要是能一直这样抱着你多好啊,远离朝廷的是是非非,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盖一间茅草屋,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生一双儿女。”他双臂紧紧箍住元熙,和声细语的呵哄道。 “那是不可能的,你是未来的太子,你的人生已经注定了。”元熙轻轻说道:“不能玩物丧志啊。” 他嗤嗤一笑:“玩物丧志?你是那个物?” “去你的。”元熙往他手上拍了一把。 “你最近可越来越喜欢打人了,瞧瞧,都拍红了。”容湛故作委屈的把手背抬到元熙眼前。 元熙撅起嘴,轻轻往他手上呼了两口气:“这样好了吗?” 他悄悄在元熙脸上亲了一口:“你这可爱的小东西。” 元熙不语,他的温热的脸颊贴在元熙鬓边。从前他最爱的是天下,如今他最爱的却是元熙。 “我包饺子给你吃好不好?” 容湛挑挑眉,惊讶的望着她。 “你不喜欢?那还是让令儿做吧。” “别别别,”容湛忙拦住她:“只要是你做的,什么我都喜欢。” 元熙低下头,莞尔笑道:“等着。” 雪白的面粉用冰凉甘甜的泉水一和,三揉两揉就揉成一个滚圆劲道的面团。用陶瓷大碗扣住,醒一会。只等它粘度侍中了,再抻做一个长条,揪成大小均匀的面球。 青蟹上蒸锅烹至全熟,把肥美的蟹黄和蟹肉一点点剔出来,快刀剁成细馅儿。和进椒盐腌过的猪腿肉糜。蘑菇去柄切碎,三种馅料调和,加油加些许黄酒。 皮儿擀成薄薄一张,又不至于露馅。 下锅煮到漂浮即可。 莹白圆润的一盘饺子端到容湛面前,点了一碟蟹醋。 “好了,大功告成。” 容湛坐在桌旁,抬头望了元熙一眼,噗嗤一声笑了。他站起身,用帕子将元熙脸上沾染的面粉一点点擦去。 “小花猫。”他轻声笑道。 “尝尝看,好不好吃。我爹最喜欢了。”元熙把饺子忘他面前推了推,一副邀功请赏的笑容。 他提着筷子犹豫片刻,上下打量着盘中饺子:“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手艺如何。该不会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吧?” 元熙一怔:“早知道就包块石头进去,膈掉你的牙。” 容湛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沾了一点蟹醋,小小咬了一口。 “好吃。”他不住的点头,把一个滚烫的饺子塞进嘴里,烫的眼泪直流。 元熙掩口笑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元熙也坐了下来,伏在桌上看着他。容湛也察觉到她一直望着自己,忍不住调笑道:“是不是被你夫君的美貌迷住了?” “唉,这饺子可不是白给你吃的,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他放下筷子,郑重的望着她:“说吧。” 元熙犹豫了一会儿,绞着帕子说道:“早晨收到一封家书。” “然后呢?”他问道。 “信里说,大姐要来。”元熙低下头嘟囔道。 容湛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元熙瞪起眼睛,左右开弓掐住他的脸:“你说呢?” “我说什么?”容湛不解:“你是要我把她敢走吗?” “说什么?”元熙撅起嘴,坐在一旁:“我大姐可是个少见的美人。” “哦。”容湛应了一声,继续吃饺子。 “不许吃了!”元熙压住他的筷子,眼睛瞪得像两个小包子。 “你又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容湛故意气她。 “你知道的。”元熙扁扁嘴。 “不知道啊”容湛缓缓摇摇头,他最喜欢看她那副着急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元熙扭过头:“不许你盯着她看,也不许你跟她多说话。” “所以,你今天主动煮饺子给我吃,是为了贿赂我啊?”容湛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盯着她。 “怎么是贿赂呢?”元熙哼了一声:“你堂堂一个王爷,要是总盯着我大姐看,那成什么样子了?” 容湛温然蹲下身,搂住她的腰肢,仰头望着她:“你吃醋啊?” 被他说中了心事,元熙脸上倏忽浮起一层红晕。 “我才没有呢。”元熙扭过脸:“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你要看就看吧。” 他含笑在她手心儿里吻了一下:“脸都红了,还不承认。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多看过别人一眼?还用的着你这般嘱咐?”他拉过元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这里装的都是你,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所以不要吃醋,你要永远记住,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没人能顶替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再说了,”他刹那间变了脸色:“她上次跟萧容深一起下毒害你的事儿还没完呢,我不把她碎尸万段已经便宜她了。我会看她?简直笑话。” 元熙浅浅笑了,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那我算白贿赂你咯?” “那是自然。” 他捏捏元熙的手:“是我哪里还不够好吗?让你这么缺乏安全感?你要是不放心,我立刻向父皇请旨赐婚。” 安全感这种事,怎么能怪他呢?说起来还是萧容深,前世的结局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元熙摇摇头:“没有,就是我大姐太漂亮了。” 容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站起身,忍不住敲敲腿,显然是蹲麻了。 “小没良心,我以后就这么叫你行不行?” 元熙掩口失笑。 “你大姐最近跟萧容深走得近,她来,不会是探望你这么简单吧?”容湛皱皱眉,总觉得事情并非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卫元嘉要是想害人,也犯不着送上门来。元熙摇摇头,拿起筷子递给容湛:“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警告渣姐 自上一次从和郡王府离开,元嘉就没敢再登萧容深的门。连日来觉得身上不大痛快,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因为心虚,也不敢找郎中来把脉。到了该来葵水的日子,竟迟缓了。元嘉心里发慌,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怀上了萧容深的骨血。 本是一时赌气,但真怀上了,她心里也没有确切的计划了。想到萧容深会逼迫自己打掉孩子,她也有些害怕,一是怕疼,二是怕丢脸。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要打孩子,这种事传出去,她还能见人吗?! 她便想先多出去几天,等到肚子大了,孩子也能动了的时候,萧容深兴许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近来一直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跟家人开口,便借故说想去散心。家里人也没多想,她家出了个女宗主的事儿早已名动京城。但不知东林州到底是什么样,家里人也好奇,便撺掇元嘉到东林去,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可以借她的眼睛看看元熙的情形。 连尤氏她也没告诉,只是想躲出去些日子,看看容深的口风,顺便让自己静一静,看她到底有没有生下这个孩子的能力。实在不行,找个陌生大夫配药,陌生的婆子服侍,也免得她的丑事传扬出去。 颠颠簸簸几日,车马就进了东林州。卫东书早就写信告诉了元熙,因此容湛也多留了一份心。叫秦顺留意出入城门的人员,一旦听说有从京城里来的车队经过立刻来报。 于是,元嘉的车马一到东林州,便被扣押在了城门口。那些卫兵态度都强硬的很,不许讨价还价,这不由得让元嘉心里咯噔一声。 “本姑娘是你们宗主的姐姐,你们这样对待我,就不怕你们宗主责罚吗?” 卫兵不为所动,冷笑一声:“端王爷有令,请卫家大小姐去茶楼见一面。” 端亲王要见她?元嘉心里有些胆寒,不得不说,萧容湛对元熙的感情比萧容深对自己的感情要牢靠的多,因此,萧容湛可以为了元熙对自己大发雷霆,但萧容深却只能是按兵不动,弃车保帅。所以,面对萧容湛的时候,她是极为忐忑的,因为她的背后空空如也。 端亲王的威名历历在耳,向来说一不二,元嘉也不敢再反驳,躬身施了一礼,跳下马车跟在卫兵后面。 卫兵带着元嘉穿街过巷,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引着元嘉进了天字一号房间。 容湛背着手站在窗边,早就看见她们进来,缓缓转过头。他望着元嘉,这个妖娆的比元熙大不了几岁的姑娘,竟是那样的气定神闲。不像个女子,倒像个见惯刀兵的老人。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 容湛不由得纳罕,这个小小的庶民,难道要翻天不成? “臣女卫元嘉给端亲王请安。” 容湛缓身坐下,端起青釉茶杯,也不看她:“卫姑娘,你还不是臣。” 元嘉反应也快:“民女不懂规矩,请王爷别见怪。” 容湛心里不快,想给她下马威,又难免落下个以大欺小的罪名。她似早有防备一般,说话毕恭毕敬的。 容湛轻轻哼了一声,瞟了一眼近旁的座椅:“坐。” 元嘉瞥见那座位,在端亲王的左边。左为尊,坐上去乃是对王爷的不敬。知道萧容湛是故意在给她设套,便陪笑道:“聆听王爷教导,元嘉还是站着显得恭敬。” 容湛挑挑眉,掩饰了他的惊讶,坐正身子道:“那你便站着听我说吧。” 侍从卫兵等人,见这无形之中刀剑相向,唯恐避之不及,早早退了出去。 “听说,你曾经和你妹妹起了争执,她竟叫你当众难堪?”容湛将一个锦盒搁在桌上,里面是一直黄翡镯子:“我替你妹妹向你陪个不是,收下这个,往后就别再计较了吧?” 元嘉慌忙跪下,要说争执,难堪,这些事情已经不知道又多少次了,他突然这么一说,反倒不知他说的是哪一桩。低着头半晌才回道:“王爷折煞民女了,民女并没有和妹妹争执什么,自家姐妹,难免磕磕碰碰,并不为过。民女更担不起殿下这般厚礼。” 她偷眼瞥了容湛一眼,见他脸色舒缓些许,又瞥见那弯镯子,水头足,成色极好,想必是个极为珍贵的物件,便道:“承蒙殿下厚爱,元嘉愧不敢受。” 容湛手指在镯子上轻划几下,并没收回,温然道:“既然你们姐妹没有生出嫌隙,那本王也就放心了,元熙这个人想来单纯,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得罪别人,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你,还望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别计较。” 他这才一指下座,又叫伙计奉茶,道:“起来,坐着回话。” 容湛望着元嘉有条不紊的坐了下座,谢了茶,这才继续说道:“你妹妹是个耿直心肠,连本王也常冲撞。以后在卫府,少不得要你这个当姐姐的替她说和说和。” 元嘉望着他,总觉得他并非客套,是含了一番警告的意思在话里。想起之前偷信下毒的事儿,心里就开始发慌。总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似的,但又不敢问。 见元嘉不说话,容湛端起敬茶杯饮了一口:“听说你母亲尤氏在卫府的姨娘之中最受宠爱,还肩负管家的权利。你父亲也偏爱你,你若是能帮你妹妹说几句好话,她便不必吃那么多苦头了不是?” 元嘉心中咯噔一声,端着茶杯下不去口,容湛分明在给自己戴高帽,一时含着话说不出口。在卫府,什么时候不是她卫元熙这个嫡出最受宠爱?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给她说好话了?她近来又嚣张跋扈的很,连族老也不放在眼里。她还吃苦头?她不叫别人吃苦头就阿弥陀佛了。 元嘉放下茶杯恭敬笑道:“王爷谬赞了,母亲和元嘉不过是蒲柳之质,父亲大人不厌弃罢了。人微言轻,说什么做什么,父亲大人也不理会,哪里轮的上我替妹妹说话呢?” 元嘉早已如坐针毡,说罢,便起身向容湛行了大礼,又道:“殿下,民女急着来看妹妹,还没看到妹妹,先被王爷叫来说了许多话,这些事情民女也是有心无力,告辞了。” 容湛被元嘉杀了个回马枪,心里更为不悦。她和元熙虽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妹,相像的地方却不多,除了同样妖娆的身材和精致的脸蛋外,无一处相似。 卫元嘉是个霸王,从小被尤氏宠溺惯了,性情外漏,颇为讨厌。卫元熙含蓄内敛,锋芒尽收,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本无妨,偏生她们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元嘉的心思看不透,容湛只觉得愈发棘手,着实碍眼。凝望元嘉许久,容湛淡淡一笑,算是放她一马。 元嘉心下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一场风波应该算是过去了。 容湛微垂眼睛,似闲聊般问道:“听说你最近跟和郡王走得跟近?” 元嘉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无礼,赶紧点点头:“是。” “近到什么程度?”容湛好奇的望着她。 元嘉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并不是这样,只是和郡王喜欢收集古物,叫民女去看看罢了。民女也是借着卫府掌眼古董的名声,跟着见见世面而已。” “皇子们都喜欢古董?”容湛问道。 元嘉点点头:“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如今躬逢盛事,古董价值不菲,意义深远,人们大抵都会喜欢的。” “那你觉得本王会喜欢吗?”容湛淡然望着她。 “王爷是不喜欢古董,还是不喜欢那个收藏古董的人呢?”元嘉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什么意思?”容湛威逼问道。 “王爷,难道不是吗?我不过跟和郡王见过几次面,您就把我独自叫来严加审问。您若不是对和郡王有成见,犯得上在民女面前使下马威吗?”元嘉凛然望着萧容湛。 元嘉倒打一耙的功力可见一斑,容湛不由得冷笑几声,厉色望着她:“你也犯不上跟本王胡搅蛮缠。若真没有问题,本王今天就不会把你叫道这儿来。本王原不想跟你撕破脸皮,但你既然不识抬举,本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容湛缓缓踱到她身边,刹那间伸出手,死死掐出她的脖子,逼视道:“元熙是本王的人,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上一次下毒的事情,本王没有忘记,更不算结束。你和萧容深的事情本王不想掺和,一对狗男女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但你们要是再敢打元熙的主意,别怪本王不客气!” 他用力一搡,元嘉趔趄几步,撞在墙上。 半是嫉妒,半是愤恨,要是萧容深对自己的爱能有他对元熙的一半,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嘉喘息了一阵,渐渐平复下来,冷眼望着容湛:“殿下,民女可以走了吗?” “当然。”容湛摊开两只手。 元嘉踉踉跄跄撞在门上费力的拉过格子门。 “慢着,”容湛在背后叫了一声:“今天的事,只有本王和你两个人知道,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元嘉漠然转过身:“王爷是怕我告诉元熙吧?” 容湛不答:“不怕死,你就试试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挑拨离间 “这……”容湛一愣,转身挽着元嘉。元嘉竟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容湛皱皱眉,这个贱人究竟是如何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是如何爬到自己的床榻上,恐怕只有天知道。容湛咬咬牙卫元嘉这个贱人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坑自己了,想必是为了自己先前的一番警告而打击报复。 卫元嘉靠在墙边,也不往前上。像个路人一般看着元熙和容湛的一番大闹。 “这什么?你说不出话了?”元熙捂住眼睛,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但眼泪这东西,忍是忍不住的,扑簌簌落下泪。 容湛伸手去扶她,元熙往后退了几步,叫他扑了个空,他的手只是不经意的划破空气。容湛僵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又是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元熙顿了顿,自嘲的冷笑几声:“不不不,你们是两情相悦,您是端亲王,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得,想要几个女人不可以?是我说错了话。” 容湛摇摇头,决然道:“我没有。” “我不信。” “真的没有。”他又肯定的说了一句。 元熙没再说话,凛然指着褥子上的那一抹血迹。容湛几乎快要崩溃,不知道她从何时起,突然对自己这般不信任。她一直是缺乏安全感的,这一点容湛早就知道,但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去维护她心底里的这份脆弱,但如今,这份脆弱已经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屏障。 “我没有!”容湛暴怒的吼了一声。 “请你离开。”元熙闭上眼,他曾将已经伤痕累累的一颗心救活,如今又将它决然杀死。她实在不想多说,只想赶快结束这黑暗的时刻。 “你也走!”元熙瞪着卫元嘉,这个贱人,前一世就将他心爱的容深抢走了,这一世又来祸害她的姻缘。她那么爱阿湛,而容湛却和她的姐姐上了床,她委实不能接受。 卫元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怜兮兮的跪在元熙脚下,连连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三妹,三妹,都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我油迷了心。是我对殿下一往情深,自从那次他闯进咱们卫府,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这几个月来一直记挂,今日一见,我也是情不由衷了。是我将殿下迷晕,是我强迫了他。都是我不好,你别怪殿下,要怪就怪我吧!” 卫元嘉哭着,往容湛的方向冷冷一扫,元熙一看她,她马上又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容湛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卫元嘉这一番戏做的,把他给元熙解释真相的机会全部堵死了。 这一番,装的倒是情真意切,把自己维护成了一个情深少女,为了爱情不择手段,容湛则成了一个不作为不解释的人渣。容湛紧紧咬住牙,抿住嘴唇,他没办法解释了,越抹越黑,越解释,越虚伪。 可恨!容湛望着奸计得逞的卫元嘉,从心底里狠狠骂了一声。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卫元嘉,编瞎话要编全套,这个道理,你母亲没教给你吗?”元熙冷然坐在桌案旁,不由自主的攥紧手边的一只杯子,掌心微微的膈意。 “刚才……”元嘉低下头,吞吞吐吐状。 容湛含恨,一把扯过卫元嘉,用尽全力,在她脸上重重掴了一巴掌,这一耳光打的极重,元嘉脸上刹那间浮起一片红肿,整个人也向一片水中沉浮的落叶,随着湍急的水流打了个旋儿。她扑倒在地上,下意识的握住肚子。幸而她双手撑住了,不然难保她不会当场小产。 “殿下,您要怪就怪我吧,可我对您的感情是真的,您要是生气,您就打我,打死我,我都认了!”元嘉哭成一个泪人。 秦顺和令儿听说这边吵起来了,忙过来劝架,这一进门,正看见容湛将一个人打倒在地。令儿以为是元熙,叫了声小姐便扑了上去。翻过身子一看是元嘉,下意识的又松开了。 秦顺站到容湛身旁,望着地上只穿着单薄寝衣的元嘉,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秦顺指着卫元嘉:“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秦将军!”元嘉带着哭腔的嚷了一声:“我不许你侮辱我对殿下的情谊!” “情谊?什么情谊?我家殿下什么时候跟你有过情谊?”秦顺不屑的剜了元嘉一眼:“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家殿下根本就不认识你。” “就是,大小姐,您是什么身份,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你?”令儿冷笑一声,缓缓站到元熙身旁:“在卫府的时候你便一直嫉妒我家小姐,到了这儿又来陷害殿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姿色!” “令儿住口!”元熙愤愤望了元嘉一眼,淡然对令儿说:“别贬低了自己的身份。” 秦顺又道:“卫家大小姐,你在京城跟和郡王鬼混的时候,怎么不说什么对殿下的情谊,你若是对我们殿下有情,怎么爬到和郡王床上了?” 秦顺怕元熙真的误会了容湛,一股脑的把这些容湛要他暂时隐瞒的事情统统抖搂出来。 容湛皱皱眉,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 果然,卫元嘉先是一怔,继而迅速反应过来,一边抹泪,一边说道:“秦将军,我敬您是位将军,可您也不能不自重啊?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就这般编排我,您到底安了什么心?我也不求别的,您要是嫌我给殿下带来了不便,您现在就一剑杀了我,可您要是故意抹黑我,我万万不能接受!您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对殿下的感情。” “感情?”秦顺听着这话,比吃了个苍蝇还恶心。 “放屁!”秦顺嚷道。 “我没有!”容湛吼道。 “殿下!我求你了!”元嘉哭道。 “小姐,您不能相信她!”令儿劝慰道。 四个人似空谷留响,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她无从判断,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天旋地转,每个人的嘴巴都在频繁的一张一弛,每个人都急于表达些什么,但元熙却根本听不进去,她只看见四张嘴,越来越近,放的越来越大。她好像置身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耳畔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终于她忍受不了了,捂紧耳朵,拼尽全力的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 令儿和秦顺自是听话的,刹那闭上嘴巴,卫元嘉还是嘤嘤的哭,容湛则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不,元熙使劲儿摇摇头。距离前一世萧容深和卫元嘉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年头,而且自己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卫元嘉跟萧容深扯上什么关系。前一世,是因为自己嫁给了萧容深,她才有了上位的机会,而这一世,元熙自己都不跟萧容深来往,她还能有什么途径呢? 秦顺说她上了萧容深的床,这也未必,少女破瓜的元红只有一次,若是她早跟萧容深发生了关系,那今天床上的血迹又从何而来呢?没有道理的。 望着容湛,他还是那副可怜的神情。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萧容湛和他哥哥不一样,他是个又责任心,又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她觉得自己眼光一向很好,但如今,却不由得开始怀疑了,她的眼光真的好吗?前一世,她不就是因为看错了一个人,才落得这般下场吗?难道这一世她还要重蹈覆辙?不,这实在太可怕了。 元熙决然定了定神儿,她不可以让自己在同一块石头上连续绊倒两次,她决不能为情所困。 但没当她一望向容湛,她的心就变得一片空白,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不可能,一切都是卫元嘉的诡计。 “小姐,这件事儿还没查清楚,您可不能单凭某些人的一面之词,就冤枉了殿下啊?您跟殿下生生死死那么多次,殿下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令儿使劲儿扯了扯元熙的衣裳,严肃的望着她。 罢了,元熙还是败给了自己。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得有个查清事实的时间。就像萧容湛曾说过的,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元熙长长舒了口气,是啊,就算是再一次被辜负,她也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姐,你起来吧。”元熙艰难的叫出“大姐”两个字,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元嘉坐着没动,元熙俯下身,把她拉了起来,极认真的说道:“大姐喜欢殿下,说明大姐眼光好。想必是昨日灌了几杯酒,大姐喝醉了,走错房间也是未可知的事。大姐是未出阁的女子,这种事还是不要传扬出去为好。你若是真对殿下有心,还得从长计议。” 一番话把元嘉说得一怔。 怎么?她这颠倒黑白的工夫,倒比自己更胜一筹了。她这样说,是代表她心里已经原谅萧容湛了吗?还是说,她根本不相信?元嘉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暗自发恨,本想借这个机会将她们挑拨离间,棒打鸳鸯,好让萧容深看清她卫元嘉的手腕,以后能对她另眼相待。却没想到这卫元熙竟给自己来了个情比金坚,连这种事情都能忍。 元嘉诡计不成,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三妹,大姐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竟然怀孕了 令儿把元熙劝回了房间,元嘉也悻悻的从萧容湛面前躲开了。 元熙本不想哭,只是她出不出话,一开口就带着哽咽声。她不想让令儿觉得她心里委屈,或是性格脆弱,便咬着牙忍住不出声。 令儿其实早已明白,递上一条手帕:“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多委屈,可你再委屈,也不能偏听偏信不是?殿下对你的情谊,简直就是情深似海,您怎么会相信卫元嘉的谎言呢?” 卫元嘉说的是谎言吗?元熙不知道。 或许容湛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一定和卫元嘉发生了关系,不然那摊元红便无法解释。 元熙倒了一杯茶,凉凉的喝了下去,苦的舌头根儿发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从前是绝不会犯这样错误的。”令儿凑了上来,用手摸摸元熙的额头,觉得她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傻傻笨笨的卫元熙。 “你说我犯错误?”元熙终于抬起头,问了一句。 “可不是犯错误吗?”令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您跟殿下是什么感情,那是过命的情谊。您为了殿下,可以把一万两银子打水漂,殿下为了您,可以连命都不要。” 令儿说的是那次上官临瑞的行刺,萧容湛愿意用自己性命来交还元熙。但元熙还是摇摇头,现实点儿说,一个人在明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时候,是可以夸下一命相抵的海口的,因为他有恃无恐。 令儿见她呆呆的望着一个角落出神,也不说话,便又劝慰道:“小姐,之前殿下是不让我们说的,您中毒的时候,王太医说只有一个人才能救您,殿下就写了一封低三下四的信给他。” 令儿还没说完,元熙就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这个故事,秦顺已经讲过了。” “故事?”令儿睁大眼睛:“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 令儿蹲在元熙脚边,双手扶在她腿上:“小姐,您不相信啊?!” “信什么?” “殿下为了救您,愿意拿他的明和三卫跟和郡王交换呐!”令儿睁大眼睛:“小姐,你知道明和三卫是什么吗?” 明和三卫,大概是三支亲卫的意思,元熙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竟不知道,解毒的事儿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 “明和三卫,三万多精兵呢!是殿下手里的王牌,可他为了您,愿意把明和三卫拱手让人的!小姐,这样你都看不出殿下的真心吗?”令儿猛然抓住元熙的手,郑重的看着她:“还有一件事,我是听大少爷说的。殿下写了一封信去求和郡王,可是左等右等,那个方士也没到,殿下以为,那个方士不会来了,您必死无疑,就求着大少爷给您跟殿下主婚。那天夜里,殿下竟然用蜡烛点燃了幔帐,他是想陪着您一起死啊!” 陪着我一起死?元熙心里隐隐触痛了一下。 “那火还是大少爷扑灭的,当时把大少爷也给吓坏了。”令儿说罢,又低声说道:“小姐,这事儿殿下一直不许任何人告诉您,他怕您觉得您给他添麻烦,他还说,您是他的明珠。小姐,殿下心里,您就是天下第一的宝贝疙瘩,殿下无论如何是不会背叛您的。” 元熙抹抹眼角,指尖一片湿润。 “真的?”元熙将信将疑的问道。 “小姐,您不相信秦顺,还不相信我吗?令儿会骗您吗?”令儿在水里拧了一方帕子,给元熙擦擦脸。 “小姐,大小姐一直跟您不和。您想想,天下那么大,她去哪儿散心不行,非得来这儿?分明是看不惯您跟殿下相亲相近,她就是想借机挑唆你们之间的关系罢了。”令儿在温水了投洗着帕子,回头望着元熙:“她那个心思,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一张嘴准没好事儿。” 令儿不会骗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令儿又单纯,极同意上当,她的话又不能全然听信。元熙这会儿没心情思考,头疼的针扎一般。 “令儿,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令儿替元熙换了一身寝衣,她这一晚上也没有休息好,是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令儿把元熙的被子掖好,又放下幔帐,倒退着出去把门关进。 秦顺站在院墙边上,见令儿出来,忙迎上去:“宗主睡下了吗?” 令儿掩口嘘了一声,把秦顺拉到萧墙下:“你怎么来了?” “是殿下不放心,叫我来问问。”秦顺照实回答。 令儿抿抿嘴,望向元熙的房间,心里不免动容,殿下对元熙的关心还真是无微不至。令儿点点头:“已经睡下了。” “这事儿殿下真是冤枉的,你也多劝劝宗主,她这次是真的误会殿下了。”秦顺说道。 “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令儿说着扭过头白了一眼。 她白了一眼不要紧,这不经意的一回头,看见远处树根儿地下站着一个人,她扶着树,似乎在干呕。令儿惶然一惊,紧张的抓紧秦顺的衣袖。秦顺一愣:“你怎么了?” “别吵别吵。”令儿轻声说道。 树下的那个人,竟是卫元嘉。令儿有些纳闷,她好端端的,也没吃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呕吐? “怎么会吐?”令儿自顾嘟囔道。 “什么吐?”秦顺不解。 令儿回过头,认真的问答:“你说女人呕吐,是怎么回事?” “吃坏东西了,闻见臭味了。”秦顺不过大脑的回答道:“我又不是大夫,你找个大夫来问问不久行了?” 这话一出口,秦顺有些有心:“宗主吐了?” 令儿啐了他一口:“你才吐了呢!”令儿将他身子一扭,把秦顺的脸转向卫元嘉的方向。 秦顺定睛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令儿侧目瞥了容湛一眼,低沉的问道:“你觉不觉得奇怪?卫元嘉跟殿下从来没有交集,今天干嘛作的这样一出?” 秦顺愣了愣:“你是说?” “大胆的假设一下,她会不会怀孕了?”令儿突然问道。 “你这个假设也太大胆了吧?”秦顺不大相信,随口回了一嘴。 “你不是说,她上过和郡王的床吗?”令儿扭过脸。 “这……”秦顺点点头:“像是有点儿道理。” 到底是不是怀孕,只需要请个大夫来探探脉搏,秦顺眼睛一转,便计上心头。他拍拍令儿的肩膀:“你在这儿盯着她,我出去找几个大夫来。” 不到半个时辰,秦顺便从街上带了三个大夫进了卫元嘉的偏院儿。元嘉一愣,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秦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令儿看见小姐在树下干呕,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我就助人为乐,给你请了几个大夫来。”秦顺招招手,三个大夫在他身边依次排开:“这三个大夫都是杏林妙手,小姐到底有什么不适,他们一准儿对症下药。” “我哪有什么病症啊?”元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秦将军不必麻烦了,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那就当做请平安脉吧,探探脉也无妨。”秦顺背过手,给令儿使了个眼色。 令儿掰过元嘉的手,伸到大夫面前。元嘉紧紧攥着拳头,试图改变自己的脉息,但无奈,什么作用也没有。 大夫哭笑不得:“小姐,您把拳头放开些,哪有人这样请脉的?” 令儿使劲儿掰开元嘉的手指头,三个大夫依次探了探脉搏,不约而同的捻须摇摇头。 秦顺低声问道:“几位先生,我家小姐并无大碍吧?” “无大碍,只是有些劳累了,气血不畅。”为首的大夫说道。 秦顺早就有了交代,病人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要是真查出个孩子什么的。统统称为气血不畅,免得大家面子上难堪。 “那就请大夫开一副活血祛瘀的汤药吧。”秦顺一伸手,递上一块五两的金锭子。 活血祛瘀,又适合女儿家,无非是些麝香,桃花,藏红花,之类的。加些蜂蜜,甜津津的又好喝。但元嘉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气血不畅,明明是妊娠之喜。她如今身怀六甲,这些活血之物是断乎不能碰的。 一碗热腾腾的的汤药端到面前,元嘉还是称病不喝。 秦顺早已送走了三个大夫,院子里只剩下宗主府的几个下人。秦顺微微一挥手,那些仆妇丫鬟们便一拥而上,把元嘉死死按住。 秦顺冷笑道:“大小姐,有病怎么能不吃药呢?不吃药,这病就得拖下去。”秦顺一伸手,接过药碗,兜头给元嘉灌了进去。 一碗药汁,一半灌进了肚子,一般洒在了身上。元嘉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她肚子里一阵阵的抽痛,血渐渐濡湿了她的裙摆。她知道,她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不知是痛得钻心,还是心里难过,元嘉轻轻地抽泣起来。 “怎么回事?!” 众人一回头,元熙已经站在院子门口,脸上愠色未平。 她一低头,看见躺在地上的元嘉。她额上流淌着豆大的冷汗,唇色都白了,双手紧紧捂住肚子,缩成一圈。更加明显的是地上一摊正在蔓延的鲜红的血液。 血液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最后一个夜晚,那天,她就是这样失去了她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元嘉呢喃着,晕了过去。 “孩,孩子?!”元熙踉跄几步,她竟然怀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拆穿 元熙惊愕万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定神,才敢确认,那一滩红色的黏稠液体,正是人血。 “怎么回事?”元熙阴沉这脸,质问到。 “宗主,真相已经显而易见了,三个大夫确诊无误,卫大小姐怀孕了。” “这……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卫元嘉怎么会怀孕? 秦顺招招手,下人端了一个紫砂锅子,里面杂乱无序,是熬药剩下的药渣子。秦顺在锅里翻了翻:“听说宗主是谙熟药性的,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想必宗主能一望而知。” 锅子里无非是活血祛瘀的药材,还是当门子,药性强烈。元熙将药渣捏了一把,长长舒了一口气。不错,这些药确实会导致孕妇小产。 “宗主,卫家大小姐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试问,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就算和殿下发生关系,又怎么会落下元红呢?想必想要挑拨离间,又为了掩盖自己怀孕的事实。况且,臣已经叫大夫检查过,那褥子上的血迹并非人血,而是鸡血。”秦顺一拱手:“宗主,您明察。” 秦顺说的句句在理,元熙沉默了一会,指指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卫元嘉:“把她先抬回去。” 秦顺撇了元嘉一眼,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费体力。他往前上了一步:“宗主,殿下是被诬陷的。” 元熙轻轻的嗯了一声。 “宗主!”秦顺还是拱手相让。他急于替容湛洗清冤屈,一定要元熙当众表达些愧疚的意思才算完,可他毕竟是下属,不敢直说,只能不断的暗示。 令儿也不依,跟着一起施压:“小姐,这件事,殿下是冤枉的。” “我知道了。”元熙的语气很强硬。 令儿低下头,当下人久了,已经不懂得如何反驳主子了,主子但凡一瞪眼,她就害怕。 “把她先抬进去,令儿跟我来。”元熙扭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向容湛道歉这么简单的事了,卫元嘉怀孕,孩子的父亲是谁?秦顺说卫元嘉很萧容深上过床,那么,孩子是萧容深的? 这件事,父亲知道么?祖母知道么?尤姨娘知道么?如果尤姨娘知道,那么卫元嘉来东林的目的又会是什么?父亲说她来散心,是借机掩盖她怀孕的事实吗? 令儿扁着嘴巴,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刚才我吓着你了?”元熙见令儿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有些后悔。 令儿摇摇头:“小姐,你从前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只是这件事,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元熙一怔。 “殿下对你一直很好,可你却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令儿突然抬起头,有些伤感的望着元熙:“这一次,卫元嘉诬陷殿下,您不仅不替殿下澄清,还听信卫元嘉的谎话。现在秦顺已经证明了殿下的清白,您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 元熙默然无语,令儿说的全对,这些道理她也明白,只是说时容易,做起来太难,心里盘算了半日,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把道歉说出口。 “小姐,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殿下来道歉呢?您就从来没有主动过一次。”令儿天真的望着元熙:“小姐,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元熙跟令儿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回头望去。容湛正站在门口,温然望着元熙。令儿识相的退了出去。 “感情里没有公平不公平。”他搂住元熙。 话虽然这样说,但错了就是错了,元熙低着头:“对不起。” 他挑挑眉,呵哄道:“是我不好,我记得门窗是关好的,但没想到会让她溜进来,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元熙抿着嘴十分歉疚:“本来应该我向你道歉的,现在却让你来哄我。” 容湛没说什么,只是揉揉元熙的太阳穴。心情大起大落好几次,太阳穴确实疼的针扎一样,被他一揉,觉得舒服了不少。 “线人的消息,卫府一切平静,和郡王府也相安无事,我猜,你姐姐怀孕的事,他们还不知情。”容湛一边揉着,一边说到。 元熙一愣,这个卫元嘉简直是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她竟敢瞒住,甚至连她亲娘也没告诉。 “我猜想,她大概是怕肚子大了瞒不住,便故意设计了这一局。”容湛说着叹了口气:“秦顺做的确实过分了,虽然是卫元嘉先设计害我们,但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 元熙默然。容湛心里,卫元嘉即便再过分,总还得念着她跟元熙的这一层关系,不能逼迫太甚。秦顺在明知道她怀孕的情况下,还要逼她喝下活血的汤药。毫无疑问,他是在故意的草菅人命。 但元熙却没这么想,在她的心目中,卫元嘉早就是跟她水火不容的敌手。因此她也并没觉得秦顺有多残忍,即便秦顺不整治卫元嘉,自己也要有所行动。秦顺,只是替她完成了她想做的事情罢了。 她不能告诉容湛,她跟卫元嘉在前一世就已经结下的深仇大恨,因为容湛绝不会相信,或许还会觉得她病的不轻。没有前一世的纠纷,她整治起卫元嘉就显得有些狠辣。这种事,她绝不能在容湛面前说。 元熙摇摇头,轻轻说了声“罢了”,便想把这件事暂时搪塞过去。 “被她这么耽搁,咱们说好去矿上看看也没能去成,趁现在天色还亮堂,咱们准备准备就出发吧?如果回不来,咱们可以在矿上住一宿。” 容湛点点头,很快又反悔了,温声道:“你昨夜没休息好,舟车劳顿身子吃不消,我带秦顺去,你就在府里等消息好了。” 求之不得! 元熙正愁没办法把容湛支开。他一个人去也好,只要他一走,元熙就能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一门心思的对付卫元嘉了! 元熙点点头:“正好困了,你路上小心。” 容湛匆匆准备了一下,叫秦顺套了一辆车,两人快马加鞭的往矿上去了。 容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卫道树大路的尽头。元熙目光一烁,叫到:“令儿,拿纸笔!” 令儿偏头看着元熙伏案写信,忍不住惊讶的啧了一声:“小姐,您要把卫元嘉怀孕的事告诉老爷?” 元熙淡淡哼了一声,在信封上写下几个楷书小字:内府买办亲启。 不写具体收信人,只写了个确切地址。令儿愣了一下:“小姐,您这样写,谁知道是哪个内府买办呢?万一被别人看到了……” “那卫元嘉就死定了。”元熙笃定的补充了一句:“你想想看,如果写封信被所有的内府买办看到了,父亲会做何感想?” 令儿大张着嘴巴:“小姐,你是说?!” 卫东书这个人,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要是直接写给他,他最多叫元熙把卫元嘉送回去,到时候卫元嘉诡辩几句,卫东书就会相信,元熙反而会落得一身埋怨。 元熙才不想做这么傻的事。 “我就是要让卫元嘉的丑事公之于众,写封信的字迹,我故意模仿了米芾的字帖,又没写落款。没人会知道这信的来源,这样一来,连父亲也不会查到是我写的。”元熙勾起唇角:“卫元嘉不是喜欢掩盖是非吗?那我就给她来个公之于众。我倒要看一看,她这贞节烈女的幌子,还怎么继续挂下去!” 令儿将无头信折了折,装进怀里:“小姐放心,我这就叫人把信快马送到内府大堂去。” “这件事暂时别让卫元嘉知道。”元熙冷冷的站起身:“走吧,咱们还去看看咱们这为大小姐了。” 卫元嘉把自己锁在房里,一会哭一会笑,笑过了就接着哭。下人们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情以后,也便不搭理她了,一个大家闺秀做这种事,实在有伤风化,谁要是跟这样的女人多说几句,保证会被其他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不放。没人会为了这样一个下作的女人,而触及众怒。 在家中,就算是每个月的葵水日,都会有金奴银婢端茶倒水的伺候,现在她小产,情况更加危急的时候,却没有人给她叫个大夫,开几幅补药。甚至连口热水都没有。 茶壶里的水没人换,已经是冰凉的了。虽然嘴里苦涩难忍,但元嘉还是没敢喝。印象中好像有谁说过,生下孩子后喝凉水会死人。不知真假,但她不敢尝试,因此,再难受也得干熬着。 上午捉奸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没想到下午就破了案。仆人丫头们坐在长廊里笑成一团,纷纷议论自己对这位大小姐的鄙夷,或是这位大小姐的愚蠢,再或是大小姐的卑鄙。 “哪有这么蠢的人呐?做了坏事还没过三个时辰,就被秦将军识破了诡计。” “不不不,依我看她是卑鄙,连亲妹妹的相好都要抢。” “是卑鄙,可不止这些。你们想想,她设计这么一出儿,不就是想让殿下给她肚子里的杂种当个便宜爹吗?” 他们给房门上了锁,确保卫元嘉跑不出来,才敢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肆无忌惮的嚼舌头。 元熙到时,也不想惊动他们,便只轻轻敲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软刀子杀人 “谁?”卫元嘉狠狠的问了一声。这宗主府上上下下每一个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东西就都是她的敌人,无一例外。因此她也不想给什么好腔调,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都不是啥好东西。 “是我。”元熙轻描淡写的说道。 砰的一声巨响,格子门被剧烈的撞了一下,但黄铜锁头结实的很,门只是简单的晃了一下,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里面有个身影从格子门上缓缓滑落下去,伴随着一声沙袋落地似的闷响,卫元嘉堆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贱人,贱妇!是你叫那个姓秦的害我!”卫元嘉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还是能听出她含恨的语气。 “是你自己作死。”元熙冷然说道。 “你想怎么处置我?”卫元嘉问道。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元熙冷笑道:“我要给你留个悬念。你不是最爱这种意外之喜吗?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要干什么?”卫元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的砸着门板。她虽然发了疯一般的砸门,但门外却没有丝毫声音。 “你说话啊,说话啊?哑巴了?死了?你要是有种,就吱吱声,贱人!”元嘉骂累了,里面只零星的穿出一阵踹门的声音,或者是偶尔的一句咒骂。 仆人听见这边一阵躁动,忙赶来查看,见元熙正站在门口,他将腰间一串钥匙结下:“宗主,需要开门吗?” 元熙摆摆手,冷然道:“你骂够了?闹够了?” “如何?你想把我怎么样?你无非是在爹跟祖母面前告我的刁状罢了!你这种贱人,除了在长辈面前泼泼脏水,你还能干什么?”卫元嘉索性骂开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卫元熙是她的冤家对头,这会儿哪怕自己跪地求饶,卫元熙也不会放过自己,还不如这会儿骂个痛快。 “你是我大姐,我又怎么会害你呢?就算你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言和的?只要我们各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不是吗?” “各退一步?”卫元嘉有些纳闷,没道理啊,这个时候卫元熙不该是那个最想让她遗臭万年的人吗? “怎么了?大姐不愿意跟妹妹讲和?”元熙反问道。 元嘉有些犹豫,事实上,她根本不相信卫元熙会真心实意的跟她冰释前嫌,她这样说,一定是有她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点她还无从得知。但这会儿若是跟她态度强硬,让卫元熙折了面子,恐怕她会想出更加狡猾的计策来对付自己。现在自己的正处于悬崖边缘,实在经不起任何风浪。 “你的目的呢,总不会是恻隐之心泛滥成灾了吧?”卫元嘉嘴硬的鄙夷了一句。 “目的?这也简单,就请大姐以后别再打容湛的主意,妹妹我就感激涕零了。”元熙口是心非的答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我看未必吧?”元嘉忐忑的问了一声。 “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实,大姐也不愿意答应我吗?”元熙低声细语的说道:“这对大姐来说,虽然是件容易的事,但对我来说就大不相同。其实不必我说,大姐挑拨我跟容湛,说白了,就是看中了我们之前的这份关系。我的软肋被大姐戳中,而大姐的把柄却又被我发现了,咱们何必针锋相对,干嘛不彼此退让呢?” “你为了他,真的会放了我?”元嘉不大相信。 “是,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元熙稳然答道。 卫元嘉沉默了一会,大概也觉得这是摆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她能掩盖自己怀孕小产的事,一切都好商量。 “成交。”卫元嘉笃定的回答道。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哗哗啦啦的开锁声。元嘉推开门,门外空空如也,元熙早已经离开。 下人给元嘉送来了一些汤饮,是些药膳。汤里还放着一支银质汤匙。汤匙没有变色,说明这汤是干净的?元嘉缓缓地喝着汤,还忍不住去观察这只勺子。还挺有诚意,她想到。 令儿默默听着元熙跟卫元嘉的一番对话,心里很不舒服,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要整治她一番吗?这会儿原谅她又算怎么回事?难道是被卫元嘉整怕了?或是有什么忌讳? “小姐,这封信还寄吗?”令儿从怀里掏出元熙刚写的信。这话问的好没底气,像知道失去志向的迷途中人。 “寄,为什么不寄?”元熙快步进了门,倒了一杯菊花凉茶,三两口饮了。 “你不是已经原谅卫元嘉了吗?”令儿纳罕的望着元熙。 元熙哑口失笑,有时候令儿还是蛮单纯的。 “你不知道,“孙子云,兵不厌诈”吗?”元熙狡黠的望着她:“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一番话,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容湛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令儿惶惑万分,凑到切近:“小姐,我明白了,你是在安抚她,就像温水煮青蛙,慢慢把她杀死!” 元熙摇摇头:“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她,让她有种死里逃生的快感,然后再把她送回京城,这时京城里正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她呢,她就会从天上落到地下,生不如死!还有那个尤姨娘,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今天终于借住她的亲女儿的手,给她重重一击了!” …… 京城里本来平静,这些日子萧容深一直窝在府里,并不外出。他本来想趁这段儿时间清闲,做个逍遥王爷,却平白刮来的一阵风,吹散了本来宁静的心情。 不知是谁给内府寄来一封无头信,里面细数了卫府大小姐的风流情事,以及她未婚先孕,还不幸流产的事迹。信里面还提及了一位在京王爷。若是在京的王爷一共只有两位,一个是宝郡王,另一个就是他萧容深。为了避嫌,他一连几日都是深居简出,不见亲朋。 因为信封上写这内府买办亲启,内府的八个买办就开会似的坐在一起商量,究竟这信是寄给谁的,众人商量不得,最后各让一步,由八个人一通拆开,也算是荣辱一体了。 但那信缓缓展开后,卫东书的脸色就练练发青,最后阴沉的去黑云压城。其他七个人识趣儿的装作不信,安慰了卫东书几句,便纷纷走开了。 那一日虽是立秋,天气已经转凉,卫东书坐在大堂里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的女儿还没出阁,就被编排这样的污点,将来还能嫁人吗? 但谁又会编排这些呢?莫非是仇家? 有道理,卫东书想了想,自己的女儿就算在不成器,也不会去做这么下流不要脸的事情,除非是仇家陷害,故意侮辱他女儿,败坏卫府的名声。 是啊,也只能这样想了。 卫东书一直在想这件事,直到吃晚膳的时候,他还是心不在焉的想。 俞姨娘把灯挑的亮了些,柔声到:“姥爷,别看了,咱们卫家生不出那般不知技术的女孩子。” 卫东书摇摇头:“我到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咱们卫府里究竟得罪了谁?”他把信抖了抖:“竟然要写这种东西来害人,委实可恶。” 俞姨娘对尤姨娘那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没好感,便故意到:“老爷,我看不如这样,叫元熙把咱俩大小姐送回来,只要咱们大小姐平坦无事的出现在京城内……就再也没人敢编排这个瞎话了!” “会不会太刻意了些,万一孩子吃心,觉得咱们在怀疑她的清白怎么办?”卫东书想到元嘉,不免有些心疼。 “老爷,您也太妇人之仁了,您只顾着大小姐的心情不好,怎么不想想咱们卫府的名声呢?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个定论,关乎大小姐的清白,咱们可不能懈怠,敷衍了事啊?” 俞姨娘的一番话,把卫东书心里的那块坚硬的冰击成碎片,是啊,民间有句俗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他只需要证明卫元嘉是清白的,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把元嘉接回来,找几个大夫好好查一查。” …… 卫元嘉望着卫府送来的车架,心里开始打小鼓,不是要她巡游半年再回府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接她?难不成是谁想她了? 父亲亲自派人来接,元嘉没有拒绝的理由,惶惶不安的坐上车,同东林州挥手作别。 “父亲怎么突然叫你来接我?”元嘉忐忑的向车夫打听。车夫听说过京城里流传的那个关于大小姐的香艳故事,被她一问,脸皮臊得慌。车夫低下头,没有言语。 他这样的反应更是让元嘉摸不着头脑,该不会那些事情都让父亲知道了吧?不不不,不会的,元嘉反复安慰着自己,不可能,萧容深守口如瓶,这件事是绝不会暴露的! “大姐,一路保重,千万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啊!”元熙话语里带了些故意的味道,但此刻元嘉心乱如麻,实在没心情去探讨。她简单嗯了一声便匆匆登上马车。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马,元熙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卫元嘉,你这次死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借光圆房 丢开那让人食不甘味的饭菜,元嘉怒气冲冲的闯进了账房。 账房里两个小厮正忙着搬银碳,头也没抬,弯着腰抬竹筐。众人都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得空抬头看她一眼,元嘉怒不可遏,好歹她也是这和郡王府上的姨娘了。和郡王没有立妃,这府里有位分的女人不过她一个人而已。 下人对她这般漠视简直是奇耻大辱,元嘉给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抬起脚,冲着一个屁股踹了过去。那人没防备,一个狗啃屎,脑袋插进了银碳筐里,造了个灰头土脸。 红玉得了逞,洋洋自得的笑了起来。 挨踹的那个小厮爬起来,摸摸脑袋,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毕竟面对半个主子,到底有些气短,不敢说话,只能呆呆的望着元嘉。 “你看什么看!”绿云瞪了他一眼。 小厮悻悻的把头埋在胸口。 “管家呢?把他给我叫来!”元嘉环视四周,并没看见管家的身影。 管家正在里面对账,听见外面一阵骚乱,赶紧出来看一眼。见是元嘉,便不大恭敬的拱拱手:“姨娘,这些小厮们不懂事,您把他交给我处置便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呢?反倒低了您的身份。” 元嘉冷笑一声,侧目瞥了王妈一眼:“王婆子,你说,方才你来要炭火,管家大人是怎么说的?” 王妈妈向管家望了一眼,又怯怯的望着元嘉。两边都是主子,她谁也得罪不起,王妈妈索性把头一低,默不作声。 “说话啊!哑巴了吗?”红玉扯了王妈妈一下。 “这……”王妈妈被管家横了一眼,更是大气不敢出。 元嘉哼了一声:“你也不必挤眉弄眼的,她不敢说,我替她说。王婆子来索要炭火,你扣着不给,说是凉水也能喝。管家大人,凉水怎么喝呢?你倒是把凉水喝上一瓢给我看看?” 管家嘴角抽了抽,这个娘们儿也是够难缠的。但卫元嘉毕竟是姨娘了,也不能对她太不恭敬。管家谦恭的笑了笑:“姨娘说笑了,我哪敢克扣姨娘的炭火。实在是当时太忙,王婆子催的急,小人随口一说,过后小人也是失悔莫急,想赶紧给姨娘送过去,偏偏又忙忘了。姨娘千万别见怪。” “忘了?”元嘉冷笑一声:“总管大人好大的忘性。炭火能忘,衣服布料能忘,安排下人能忘,饭菜也能忘。”元嘉顿了顿,双臂挽在胸前,厉色望着总管:“你到是说说,还有什么是不能忘的?” 总管脸上一僵,垂手而立,也不说话,只是默然听元嘉的训斥。 “尊卑有序,这下人再受信任,也只不过是个下人。姨娘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姨娘,总管大人该不会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吧?” 总管咬紧牙关,狠命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低着头,掩饰住眼中闪烁的厉色:“姨娘教训的是,小人一时吃屎迷了心,忘了自己本是卑贱之身。姨娘提点的好,小人记下了,绝不敢忘。” 和郡王府的一众小厮都傻傻的望着总管,要知道,他们不可一世的总管大人这辈子都没说过这般自贬身份的话,这哪里是认错,分明是强压火气。 元嘉也察觉处总管的一丝不悦,但也没太深究,毕竟她的本意只是想教训他一番,并不是要跟他结仇。 “罢了,总管大人也犯不着负这个气,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一个家要有一个家的规矩,大家按照规矩办事,就永远出不了错。” 总管点点头:“姨娘说的是,小人这就叫人把缺的物件一应给姨娘送到院子里去。” 元嘉一走,总管揉揉自己的脸,刚才下手太狠,这两边脸微微发烫。小厮们还傻乎乎的盯着他看,他一瞪眼:“看他妈什么看?都干活去!” 和郡王府的这位管家说起来还沾亲带故,出了五服的一位没落萧姓皇族,因为祖上办错了差事,被贬为庶人。到了他这一代,进了萧容深的郡王府当差,也算是家道中兴。萧容深也不愿让人知道他跟管家的这层关系,管家也很聪明,从来不提。因此没什么人知道管家的本姓是什么,上下都称他一声管家,前面从来不挂姓氏。 一个小厮慢慢蹭到他面前,毕恭毕敬的问了一声:“管家,殿下早晨说要礼佛,这是刚从库房找的紫檀香盒儿,您看看?” 管家接过香盒儿,打开闻了闻,味道挺正。 “就是它了,我亲自送过去。” 萧容深在书房里拜菩萨,把前些日子刺血写的心经烧了。正合十双手,口里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管家轻轻叩叩门,将香盒儿放在萧容深眼前的桌案上。 萧容深睁开眼:“听说她去库房闹了一场?” 管家点点头:“是。” 萧容深转过身望向他还有些红肿的脸颊,伸手捏着他下颚左右看了看:“你也是,真下的去手。” 管家微微一垂眼睑:“姨娘面前,还是要讲规矩的。” 萧容深噗嗤乐了:“亏你尊重她。” 管家轻声道:“少生毕竟是个下人。” 萧容深沉默的望了他一会儿,一把扶在他肩头:“说起来,你还是该管我叫一声表哥的。论不上什么尊卑。” 管家摇摇头:“少生不敢,承蒙殿下照顾,给了这份差事,少生能养家糊口就心满意足了,不求别的。” “你到是老实,可别人不这样想。她来咱们府上,可是为了飞黄腾达的。”萧容深说道。 管家没有说话,不管卫元嘉在萧容深心里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都没什么资格接这个话。既然在和郡王府当了管家,那就得遵循下人的本分。虽然克扣卫元嘉的伙食和用具都是萧容深暗示他去做的,但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不能让萧容深首当其冲。 萧容深捏过他的脸:“去用冰敷一敷。” 管家一走,萧容深将香盒儿拿起来看了看。被卫元嘉这样一闹,他也没什么礼佛的心思了。抬脚去了那个偏远的,走过去都嫌累的院子。 卫元嘉还在为自己制裁了管家一番而暗自窃喜,看着一筐筐银碳和布料被送进房间,她心里已经盘算开了。那两匹墨绿丝绸看起来不错,先裁件两条上衣,她肤色白,生的又妖艳,浓妆艳抹后能压得住这颜色。 “看来,有人旗开得胜了嘛!”萧容深淡淡的说道。 “殿下?!”元嘉一回头,满脸堆笑的跑过去,似一条常春藤一样,双手盘住萧容深的腰:“没良心,你还知道来啊?” 萧容深见她这般娇嗔,分明是蓄意勾引自己。他微微一笑:“怎么,嘉儿对本王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元嘉把脸埋在他胸口,娇声道:“人家天天想着殿下,可殿下却一点儿不想人家。” 萧容深不以为然,这话听着就知道不真。从第一次见到她,她主动献身的时候起,萧容深就把这个女人的心思摸透了。她不过是想找个王侯将相做靠山,做个官儿太太罢了。至于这位丈夫是花甲老人,还是幼稚孩童,她并不在乎,只要地位够了,一切都可以退让。 萧容深钳住她的下颚,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她刚吃了槐花蜜,唇角还有没舔净的蜜糖,加之软软的嘴唇,那口感有点儿像劲道的驴打滚。 元嘉伏在他胸口,绯红着脸颊,大口喘着粗气。她死死拽住萧容深的袖子,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摔倒在地。 “殿下,让嘉儿给您生个儿子吧?”元嘉主动吻上萧容深的下巴,一直吻到他的领口。她惯会营造气氛,这一长串吻过,萧容深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变得滚烫。控制不住去搂她的腰,把她拦腰抱起。 元嘉还在喘息,胸口一起一伏,她脸上烫得很,被萧容深重重扔在榻上。萧容深骑在元嘉身上,一手扯过绑缚幔帐用的粗绳子,把元嘉双手绑住。 “你就这么想要个孩子?”萧容深问道。 “想,做梦都想。尤其是为殿下您生儿育女,贱妾求之不得。”元嘉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陶瓷小瓶,里面是托人办来的暖情药。她倒了一粒,含在口中,一勾萧容深的脖子,喂进萧容深的嘴里。 那药一股奇香,比花草茶还好闻,萧容深笑了笑,夺过那瓷瓶,又嚼了两颗。 幔帐一扫,床榻剧烈的摇晃起来。 “唔……”元嘉忍不住吭了一声。 门外红玉绿云两个把住门口,掩口笑了。过了今天,她家小姐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卫姨娘。将来要是再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还能封个侧妃。 偏房里的香烛烧完了一柱,那卧房里的床榻终于停止了晃动。 “往后见了少生,记得恭敬些,他是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妾,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萧容深站了起来,跳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 “殿下!”元嘉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床去追他。 萧容深一转身,把她按住,蔼然笑道:“别急啊,本王晚上还来你这儿。” 虽然萧容深为了管家还是警告了自己一番,但好歹他来了,这便算是承认了她姨娘的身份。元嘉抿嘴儿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想象着它鼓起来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撞破丑事 红玉见萧容深走了,便进来服侍元嘉,帮她解开了手上的绳子。红玉有点脸红,也不知道王爷这是什么怪癖。 元嘉揉揉自己的手腕:“殿下往哪儿去了?” 红玉低着头:“好像是高相国来了,在书房等殿下呢。” “高相国?又是他。他来干什么?”元嘉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这老家伙已经好几次打断自己的好事了。 红玉挠挠头:“好像是谈东林州的事儿,听说咱家三小姐在东林开矿,找到了一片金矿。” 金矿?!元嘉阴沉着脸,真是可恶,怎么什么好事都被卫元熙撞上了? …… 元熙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谁在念叨我呢?” “我啊?”容湛推门而入。 元熙将手边那张写坏了的宣纸团了个球,砸在容湛身上:“你又乱说。” 容湛凑过来,看见元熙桌上一个贺兰石砚台里盛了满满的墨汁,地上满是揉皱的纸团,便问道:“你在写什么呢?” “贺表啊!”元熙把。 “什么新鲜事儿?”萧容深一边问,一边跟着高秉延往楼上雅间儿走。 高秉延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住脚步,推开房门,里面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姑娘。 萧容深一愣:“这不是上阁的流霜姑娘吗?” 高秉延笑道:“殿下好眼力,正是流霜。” “什么意思?”萧容深不大明白。 “殿下,昨儿六爷给流霜姑娘赎了身,花了一万两银子。”高秉延低声道:“六爷说了,今天他要来接人。” “不明白。”萧容深直白的说道。 “老臣知道殿下喜欢听流霜姑娘的小曲儿,就花了两万两银子,买她的第一次。”高秉延说着,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 “啊?”萧容深还是有点愣,这份大礼突如其来,让萧容深一时有点不之所错。 “殿下,干嘛不去享受一番,流霜姑娘虽然卖唱这么多年,可到底还是个黄花闺女呢。”高秉延掩口道:“您不能把这好事儿便宜了六爷啊!” 萧容深被他这话一激,忍不住走进房里。 高秉延掩口笑了笑,自己拐进另外一间房。陪酒的歌女早就换了一身桃红衣裙,搂住他的脖子,坐进他怀里。 隔壁房间传出一阵杂乱的撕打声,听见流霜的哭闹声,陪酒的歌女变了脸色,想出门看看。高秉延一把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小美人,这种事儿不该你去管。” 萧容深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把流霜的衣裙全部扯碎,流霜精疲力竭的躺在地板上,绝望的盯着格子门。那扇门离自己只有三五米,可这三五米她就偏偏走不出去。想起六爷答应自己的话,流霜很是委屈,一个破了瓜的歌女,还能到宝郡王府当丫鬟吗? 萧容深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伏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流霜盯了他一会儿,咬咬嘴唇。 沦落风尘又不是她所愿意的,直到昨天,她还是干干净净的身子,清清白白的人,现在,恍如隔世,一切都大不相同了。流霜从头上拔下一根尖利的簪子,猛地刺向萧容深,只可惜她力气太小,手腕被萧容深死死攥住。 “流霜?流霜姑娘?”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萧容深冷笑一声,又来了一个。 流霜一张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被萧容深死死按住了嘴巴。 门外来的正是元月,前几日听六爷萧容润说,他要给上阁一个叫流霜的女子赎身,还说要她帮着照看两日。到时候就以卫府送给宝郡王侍女的名义,让流霜进王府。所以容润昨日才给流霜赎了身,今日元月就登门来见她。 听见厢房里有声音,元月敲敲门:“流霜姑娘,你在吗?” 门里面,流霜使劲儿挣扎一番,总算抢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她狠命喊了一声:“二小姐快跑!” “怎么了?”元月吓了一跳。 未来得及反应,格子门已经霍然打开,一个高大健硕的,半敞衣裳的年轻男子突然站在她面前。元月吓了一跳,这不是卫元嘉嫁的那个人吗? “和,和郡王?民女参加王爷。”元月施了礼。 竟被她认出来了,萧容深仔细看了看她,相貌挺美艳,跟元嘉相比完全是两种风姿。 “你是谁?” “民女是卫元嘉的妹妹卫元月。” “你就是卫元熙的二姐?”萧容深挑挑眉。 “是。”元月怯懦的答了一声,她低头一瞥,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不是青就是红,她打了个寒颤。 “你在看什么?”萧容深摸摸自己的胸膛,色眯眯的望向元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轻薄未遂 元月抿着嘴唇想要拔腿逃跑,可是那两条腿似棉花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萧容深凑上嗅了嗅:“好香。” 元月脸上红的胭脂一般,想说话,偏偏舌头又有点打结儿,便咽了口唾沫,死死闭紧嘴巴。 “你们姐妹俩用的是什么香?”萧容深意犹未尽的望着元月。 “谁?” 元月本想说点儿什么放肆住口之类的话,可好死不死,竟然好奇的问了这样一嘴。话一出口,她差点儿臊的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萧容深也有点诧异,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你妹妹,熙小姐。” 元月皱皱眉,熙小姐,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尊敬的称呼,还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暧昧。 “月小姐啊,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萧容深饶有兴味的望着她,顺手从元月发间拔下一支时鲜金丝菊,放在鼻尖儿下面闻了闻:“好香。” 元月暗自咬咬牙,向地上躺着的流霜望了一眼。反正话赶话,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索性把流霜要走,又有何不可呢? 流霜的赎身费,萧容润已经付过了,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由人,凭什么要听萧容深的摆布? 元月壮起胆子,指指流霜:“王爷,民女是来带人的。” “哦?”萧容深倚着门框挑挑眉:“月小姐要带的是什么人呢?” “流霜姑娘。”元月答道。 萧容深往屋里瞥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下:“她啊,残花败柳,要之何用?倒是月小姐你,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元月凌然望了萧容深一眼:“殿下天潢贵胄,龙子龙孙,不也跟她在一起厮混么?” 萧容深一滞,目光里忽然闪过一丝冷厉,但很快换做一副笑颜。 从前没听说过卫元月,今日一见,比卫元熙少了些许锐气,比卫元嘉多了许多机敏。温温吞吞毫不起眼,但只要被放进口袋里,立刻就会露头。毫不起眼的一只利锥!萧容深暗自由衷的赞了一声。 “月小姐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萧容深问道。 “这不与殿下相干。”元月微微一颔首:“六爷把流霜姑娘卖下送给我,这种小事,殿下您也要过问吗?” 萧容深捏着那支花,淡淡的望着她。 “六爷花了一万两,本王花了两万两,说起来,月小姐还未必带的走人呢。” 若是元熙,管保财大气粗的拍下一张万两银票,但元月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只能温然道:“殿下,六爷昨日就给了银子,流霜姑娘从昨日起,就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殿下的两万银子给了谁?这不是欺骗殿下吗?” “先来后到?”萧容深意犹未尽的望望流霜:“本王好像比月小姐来的更早一些。” “殿下,若是流霜姑娘愿意把自己卖两万两银子,那民女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你们强迫流霜,那就是逼良为娼,这种事儿要是闹到官府去,恐怕殿下说不清楚。” “呵呵。”萧容深忍不住笑了,闹到官府又如何?京兆尹兰成杰本就是他的手下的一只蝼蚁,他敢把堂堂和郡王怎么样? 这其中意思,元月也明白,便道:“殿下和六爷是骨肉兄弟,何必为了一个歌姬,坏了兄弟情义呢?要是殿下在意那两万银子,民女来想办法。” 银子?萧容深淡然望着她,难道他萧容深缺这两万两银子?他缺的是扬眉吐气的机会罢了。 萧容深走到元月切近:“月小姐,你能想什么办法?” “那就是民女自己的事儿了,殿下不必操心。”元月嘴硬道。 “呵!”萧容深不以为然的嘲笑一声,又低头望着她:“我看月小姐就是砸锅卖铁,满破也拿不出一万两,这两万两要怎么还呢?” 元月顿了顿。 “本王倒是有个办法,不知月小姐听不听?” 元月抬眼望着他,没有说话。这和郡王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生了这样一双可怖的眼睛?好像狼眼,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交换。”萧容深缓缓吐出两个字。 “换什么?”元月问道。 萧容深扬扬下巴,示意元月:“就是月小姐你。” “殿下,请您放尊重些。”元月往后退了几步:“说起来,民女还得管殿下叫一声姐夫呢。” “若你不想叫姐夫,叫夫君也未尝不可。”萧容深直勾勾的望着她:“本王看月小姐也不是池中之鱼,恐怕二小姐也不甘心做一世平民吧?” 元月没有回答,萧容深继续说道:“本王对二小姐一见倾心,若是二小姐愿意,本王这就像父皇请旨,册封二小姐做本王的偏妃。二小姐,女子婚嫁,一看门第,二看性情,三看相貌。这些,本王自信都不差,二小姐若是有意,本王……” 萧容深说着,便往前蹭,对元月动手动脚。元月左躲右闪,一时躲避不开,被萧容深逼进一个墙角。 “二小姐!”流霜嚷了一声,强撑着疼痛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一只琉璃花瓶向萧容深砸去。 萧容深正要一亲香泽,没有防备,被流霜一花瓶抡在后脑上。花瓶应声破碎,鲜血顺着萧容深的鬓发汩汩冒了出来,他往前一瘫,整个扑在元月身上。 流霜将他往后一扯,萧容深仰面摔倒,捂着头,神志恍惚。 “二小姐,你没事吧?”流霜将手里的半截花瓶颈子扔下,去扶元月。元月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伤,拉着流霜急迫道:“你闯了大祸了!” “为了二小姐,流霜做什么都值得。” “咱们快走。”元月拉着流霜就要跑。 “站住!”身后格子门呼啦啦打开,高秉延瞥见倒在血泊里的萧容深,忙扑了上去:“殿下,殿下没事吧?!” 抬头望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高秉延怒不可遏:“大胆!竟敢刺杀殿下!来人呐!” “来了。”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从楼梯间响起,咚咚一阵脚步声过后。一声折扇响,萧容润已经站在了元月和流霜的身后,默然望着高秉延:“高相,你是叫本王吗?” 高秉延已经把满头是血的萧容深扶了起来:“六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六,你要跟我打擂台不成?”萧容深头痛欲裂,忍不住皱紧眉头。 “大哥,这是什么话呢?弟弟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及兄弟情义的事情,这个大帽子,弟弟我担待不起。”容润镇定的望了元月一眼,元月拉过流霜,往后退了退。 “这么说,你的女人打了我,反倒是我伤及兄弟感情了?” “这儿没什么弟弟的女人,只不过,大哥,女子性子一向温顺,若不是逼急了,也不会对大哥下这么重的手。大哥,您眼光高,又刚刚纳了妾室,不在家里享乐,到这儿来做什么?”容润说着,解下身上披风,把流霜裹住。 “六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上阁是吃茶听小曲儿的地方,只要有钱都能来,凭什么和郡王不能来?”高秉延愤慨道。 “高相,你误会啦。”容润拱拱手,陪笑道:“上阁是食楼,不是青楼,吃饭喝酒自然可以,但别对姑娘家动手动脚,否则,父皇知道了也不会宽恕的。” 高秉延还要还口,萧容深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六弟,你走吧。” 容润微微一低头,把元月让到楼梯前:“二小姐,咱们走。” 元月拉过流霜,刚要下楼。 “站住!”高秉延喝了一声,指着流霜的背影道:“她不能走。” “为何不能?”容润温和中带了些高傲。 “她的我们大爷买下的人。” “哦?本王昨日就已经替流霜姑娘赎了身,大哥要买也得找弟弟我,可这事儿,弟弟怎么一概不知道呢?”容润故作纳罕的望着萧容深:“大哥,你是找谁买的?” “六爷,我知道你出了一万两,可我们出了两万两,店家已经把流霜姑娘转给我们了。”高秉延理直气壮的说道。 “哦?大哥,你这是被骗了,你不懂吗?”容润坏笑着拱拱手:“你还是找上阁老板去说吧,这事儿弟弟可就管不着了。” “咱们走。”容润一招手,示意元月带流霜下去。 “不准走!”高秉延追了几步,冲着楼梯暴怒的喝道。 容润是带过兵的,哪里吃他这一套,健步下了楼梯。 门外马车已经等候许久,扶元月和流霜上了车,容润跨上一匹马:“二小姐,本王先送你会熹茵堂吧。” 车马声渐渐消失在嘈杂的街口。 “混账!”高秉延骂了一嘴。 “你说谁?”萧容深缓缓坐了下来,头皮里生疼生疼的,痛得他龇牙咧嘴。他还是竭力稳住神儿:“那可是六爷,本王的六弟。有我骂的,有你骂的份儿吗?” 高秉延一时失言,慌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起来吧,”萧容深用帕子抹去脖子上的血:“卫家真是不缺人才。” 上阁的伙计听说楼上一阵大闹已经平息,这才敢上来瞧瞧,见萧容深满身是血,忙冲楼下叫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高秉延含恨踹了他一脚:“小王八羔子,喊什么喊,把你们东家叫来!”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阁卢盛林 给萧容深请大夫,自然不会是什么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京城再造堂的夏大夫,年近八十了,还眼不花手不抖,捏着一个黄铜小镊子,一点一点的替萧容深清理伤口。 “公子,您这伤口可真悬呐,要是再往上那么一点儿,恐怕这辈子就得瘫在床上了。” 高秉延横了他一眼:“呸呸呸,能不能捡点儿好听的说?” 夏大夫没接话,只是仔细的把琉璃碎片从发丝里挑出来:“公子,您记得,这伤口包好了得天天换药,伤口愈合之前不能沾水。” “那出汗怎么办?”高秉延随口问道。 “抬杠……”夏大夫嘟囔道。 忽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上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了一身青白文生公子裳,头上系着一根月白发带,发带上嵌着一颗白玉盘龙扣。 来人一拱手,把腰弯成一个直角:“抱歉抱歉,听说了这边的事儿,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赶过来了,大爷,小人来的迟了,您多担待。” 来人正是上阁幕后的头号大东家,卢盛林。此人原本是外地人,十年前白手起家,创立了上阁。如今生意愈发如火如荼,他便隐退幕后,只管收钱。 高秉延冷笑一声:“卢老板,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表情,笑不是真笑,愁不是真愁,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股虚伪。” 高秉延这般强调,卢盛林早就习惯了,人说高相国脾气暴烈,喜欢抢白人,尤其喜欢抢白那些他看不上的主儿。 卢盛林谦恭的点点头:“高相骂的是,但这也不能都怪小人不是?” “不怪你,那怪谁?”萧容深饶有兴味的望着他。 “追根溯源还得怪我爹,若是我爹能有殿下这般真性情,何至于把小人生的这般虚伪,这不,高相每次看见小人都是一肚子不顺眼。” 萧容深朗声大笑,点点卢盛林:“你小子,真个油嘴滑舌。再贫嘴贫舌的,当心把你舌头拔下来伴着吃。” 高秉延笑道:“殿下哪有你这么老的儿子?” 卢盛林也爽朗的笑了:“小人有今天,全赖殿下帮衬扶持。小人虽然忝为上阁东家,但若没有殿下您当年给的二百两,小人就是累死也做不成今天这番事业。所以小人心里,殿下恩同再造,几句油嘴,扮个猴儿逗殿下开心也是应该的。” 萧容深温然一笑:“是你老小子又能耐,二百两银子做成今天这样,若是换做别人,那是断乎是不能够的。” “我说卢老板,你口口声声说殿下是你恩人,可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高秉延不以为然的问道。 卢盛林看了看萧容深的伤口,心里也满是愧疚,但他早听伙计们说了,毕竟是萧容深耍流氓在前,流霜自卫在后,一定要揪出错来,那也得是萧容深错了。但对待恩人,他又不能这么说,只得把责任揽在一身:“高相,发生这样的事儿,小人也是没有想到。不过你放心,殿下的医药费用,我卢盛林包了。” 萧容深笑道:“难道本王差你这点药钱?” 卢盛林苦了脸:“那王爷您说,您说怎么办,我一定二话不说立马办到。” 高秉延垂着手,面无表情的望着卢盛林:“大爷看中了流霜姑娘。” “可,流霜不是?”卢盛林有点懵。 “两万两银子,白给你的不成?”高秉延凛然望着他。 “白给?”卢盛林陪笑道:“那不能,高相,您当初跟小人说,两万两买流霜的第一次,小人可是把流霜姑娘乖乖的送到殿下面前呐?” “两万两银子,就弄那么一次?卢老板,你这可真不愧的上阁,连女人都比别的地方贵。”高秉延说道。 卢盛林一怔,难不成,他要自己把流霜再送到王府去?流霜已经卖给六爷,难道还能要回来吗? “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容深摆摆手:“歌姬再好,也不过是个下贱坯子,野味儿虽然鲜,但吃过一次,也就没什么滋味了。” 卢盛林点点头:“您吩咐。” “倒是那位二小姐,本王倒是更感兴趣。”萧容深凌然望向卢盛林。 二小姐?卢盛林有点犹豫:“二小姐并不常来啊?”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萧容深淡然道。 “这……”卢盛林着实为难,他跟卫府哪儿说的上话?再说,二小姐一直跟六爷走得很近,这是要他从六爷手里抢人吗?但卢盛林还是应了,若是办不成这事儿,他便不是卢盛林了。 他拱拱手:“殿下放心,小人这就着手去办。” 夏大夫已经包好了伤口,收了十两赏银,便被上阁的伙计送走了。夏大夫一走,萧容深才指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卢盛林坐下。 “闲事儿说完了,咱们说点儿正事。” 卢盛林微微颔首:“您吩咐。” “我问你,私盐个官盐从外表上看,有什么分别?” 卢盛林舔舔嘴唇:“官盐比较细腻,而私盐比较粗粝,官盐不容易结团儿,而私盐只有表面上一层是细的,下面都是大块大块的团块。” “要是溶在水里呢?” 卢盛林一愣:“那就是天王老子也看不出来了。” “不不不,本王的意思是说,若是私盐溶在水里再烤干,这样制出来的盐巴会有什么区别?” “那……”卢盛林想了想:“磨细点,应该看不出来的。” “那边好。”萧容深微微一笑。 “殿下要弄盐铁?”卢盛林望着他:“这可是趟浑水,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盐铁两项虽然利润高,但毕竟是跟官府抢生意,官府哪能轻易罢休呢?万一哪个不知死的,把您给供了出来,端亲王肯定得参奏您一本。” “浑水不蹚也是不成,东林那边挖出了金矿,老二他们正琢磨着向父皇报喜呢。”萧容深想到这一茬儿就发愁,苦笑道:“罢了罢了,反正这会儿你劝也没用,本王已经叫人去办了。” 卢盛林有点惊讶:“殿下派人在东林贩私盐?” 高秉延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他们查不出来,本相就能参奏他们一个督办不力之罪。” “恐怕……”卢盛林扁扁嘴,站起身:“这些事情小人不懂,但还是觉得行不通。这只是小人一家之言,还望殿下三思。” “罢了,本王再想想。”萧容深脸色暗淡下来。 卢盛林一拱手:“小人退下了。” 高秉延冷笑一声:“这个卢盛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个食楼老板,他又懂个什么?” 萧容深淡然瞥了他一眼:“你对卢盛林误解甚深呐?” “反正我就是看不上他,装腔作势的样子。”高秉延冷了一眼。 “私盐的事儿要不还是放一放?”萧容深问道。 “殿下,不能啊!”高秉延跪了下来:“殿下什么时候都能退,偏偏这个时候不能退。箭已离弦,殿下要是这个时候反悔,会让手下的人寒心的。他们千里迢迢来投奔殿下,为的就是做出一番惊天伟业,要是让他们觉得您优柔寡断,他们就会倒戈的。咱们无异于自剪双翼啊!” “你的意思是?” “硬着头皮也要上。”高秉延一拱手:“殿下,您要是不放心,我亲自去办。” “不必了,你要是亲自去做,反而会落下口实。”萧容深抚掌犹豫了一会儿:“其实,本王也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好之处。只是叫卢盛林一说,心存疑窦罢了。” “卢盛林?”高秉延嗤之以鼻:“他不过是个食楼老板,他哪里懂朝廷上的事儿?殿下怕是被他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唬住了。” 萧容深摇摇头:“卢盛林这个人,眼光很毒。” 高秉延没说话。 “罢了罢了,本王要回府了。”萧容深站起身,头上一阵晕眩,还是疼痛欲裂。 萧容深摸摸脑袋,这个流霜还真是个烈性女子,下手真是够狠的。她要是个男人,这一瓶子砸下来,会要了自己的命。 萧容深舔舔嘴唇,眼前又浮现元月的面孔。 “美人如花隔云端。”萧容深捻着腕上一串白玉佛头。 “殿下说什么?”高秉延问道。 “有些人看着不起眼,但是越品越有味道,高相,你说呢?”萧容深扯扯嘴角,坏笑起来。 高秉延也知道他说的正是元月,一垂眼睑:“殿下是一时兴起,还是?老臣若是没记错,殿下前几日还说过爱卫元熙。” “爱卫元熙,也爱卫元月。卫元月虽然不敌她妹妹,但聊以慰藉。” 高秉延不以为意:“不除却巫山不是云。” “高相,这你就不懂了,螃蟹是一定要吃的,但赛螃蟹也可以解馋呐!”萧容深在他肩头拍了拍,背过手走了。 高秉延长长舒了口气,幸而,贩私盐的事情还是照常继续下去了。要是因为卢盛林那小子一句话,就把这事儿断了,那他才要骂娘呢。 卢盛林,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高秉延皱皱眉,把桌上一把放凉的茶饮了。 “来人!”高秉延吼了一声。 楼梯上噼里啪啦跑上两个带刀的随从:“大人。” “传信去东林,一切照旧。” 高秉延合上眼睛,掩盖了那隐隐闪烁的凶光。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私盐进城 东林的深秋一片肃杀之气,老人们常说,此地战乱太多,杀戮太重,因此鬼神的魂魄都聚集于此,阴气惨惨淡淡,能不让人脊背发凉吗? 秦顺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坐在城门口的一个石墩子上,翘着二郎腿。他已经在这里盘查了半个多月,却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抓不住,真他娘的见了鬼了!秦顺左腿压得发麻,便换了一条腿翘。 眼看着守城官兵士气越来越低落,秦顺心里也开始发毛。在这么下去,今年的岁贡可靠什么给呢?到时候皇上一定会降罪,责怪宗主府办事不利的。 五辆大车拉着一车酒坛子缓缓驶来,在城门口停住。为首的车夫递上一份关传:“军爷,您通融通融。” “这什么?” “酒,官爷。”拉车的壮汉点头哈腰的配笑着,抓起一坛小的,扯开封口:“军爷,您尝尝,二十年的女儿红陈酿。” 当兵的凑上去闻了闻,还真是一坛好酒,半开玩笑道:“哟,这是谁家的闺女,二十都没嫁出去?” “军爷您尝尝?”拉车的让了让。 “不必了。”当兵的摆摆手:“等你把闺女嫁出去再说吧,哈哈哈。” “走走走。”拉车的招招手。五两大车的车轮缓缓滚动起来。 车辙印很深,把土路上压成两道沟壑。秦顺瞥了一眼。 “站住!”秦顺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一只大手在酒坛上重重拍了几下,酒坛子像个熟透的西瓜,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下面是什么?” 拉车的一愣:“下面?下面是酒啊!” 秦顺摇摇头,哪有送酒的会把酒坛子摞的这么高?说不准酒坛子里就藏着盐袋子。秦顺咳了一声:“来人,把他酒坛子都给我搬下来!” 事实上他猜错了,那坛子下面的一层还是坛子,只不过是些更大的坛子。秦顺有点发愣,这画面怎么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呢? “打开!”秦顺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手起刀落撬开蜡封。 里面是晃晃荡荡的一汪,浅浅摇曳,溢出一股浓郁的酒气。 “军爷,这是好酒,您不信尝尝?”拉车的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秦顺接过他手里的水瓢舀了半瓢,凑到嘴边,小小饮了一口,还真是酒。酒烈,味道冲鼻子,秦顺打了个饱嗝儿,他喝不下,剩下的半瓢分给口渴的弟兄们喝了。 这一坛子倒是查清了,其他的谁又能保证呢?又撬了几坛子,都是一望到底的酒。秦顺有点懵,往后望望,五大车,要还是查不出个什么,贸然把人家的酒都开了封,可就是坑死人的事儿了。 “军爷,您别撬了,晃晃可以,我们只是送货的,要是都撬开了,我们没法儿跟东家交代。” “东家?你东家是谁?”秦顺问道。 “嗯……京城上阁的卢盛林卢老板。”拉车的犹豫片刻,还是把卢盛林的大名报了上来。 “上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食楼啊!”秦顺睁大眼睛:“上阁要在东林州开分店?” 拉车的点点头:“是啊军爷,店都盘了,就等着食材到了开业呢。” 京城的上阁,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卢盛林的大名又是如雷贯耳。若说古董行里首推卫东书,那么饮食行当里,卢盛林便是首屈一指。人都说大楚这一代出了两个商界奇才,一个是祖上荫庇的卫,一个是二百两创立上阁的卢。 既然是卢盛林的人,想必也不会有错,秦顺舔舔嘴唇:“这酒真够烈的,走吧走吧。” “哎哎,好,谢谢军爷。”拉车的把已经撬开了的几坛子酒搬下车:“这些就送给军爷们解解渴,您别嫌我们寒碜。” “上阁的店址在什么地方?” “在钟楼西。” 又是白白在城门口坐了一天,依旧是一无所获,秦顺摇摇脑袋,完了,这下回去准又得挨一顿训。这几天二爷脾气大的很,金矿报喜的折子早已写好了放在一旁,碍于私盐的事儿,迟迟不敢上报,唯恐被旧派抓住把柄。 秦顺抵着脑袋,不敢说话。早已做好了死扛的准备,反正他就是一无所获,把他砸碎了也榨不出油来。 “废物!你每天在城楼地下坐着,怎么会没有收获,难道那些私盐是插着翅膀飞进来的?”容湛背过手。 元熙倚在案上,闲敲棋子,面前黑白两子已经成了水火互不相容的局面,自己同自己博弈,无论输赢都是自己。要是跟别人博弈,棋局可就不会有这么明了。 “这几日进出城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秦顺摇摇脑袋:“没有啊?” “你喝酒了?”元熙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酒气。 容湛一瞪眼:“好啊你小子,难怪什么都查不出来,白天跑去喝酒了你?!你就是这么糊弄差事的?!” “没有啊殿下。”秦顺好大的委屈:“今天就是来了个送酒的,臣撬开检查的时候尝了一口。” “一口会有这么大的味道?你小子唬我是不是?”容湛指着秦顺的鼻子,差点把他戳倒。 “没有没有,真的只有一口。”秦顺连连摆手:“臣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殿下您呐!” 容湛哼了一声,转过身望着元熙:“实在查不出来,咱们就得对各家仓库进行搜查了。” “不要把事态闹大。”秦顺身上那股酒气薰得人头疼,元熙揉揉眉心:“你赶紧去洗洗吧,这股味儿太呛人了。” 秦顺扯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他这件衣服穿了一天,自然是闻不出什么,憨笑着摸摸脑袋:“可不是嘛,二十年的女儿红,不浓才怪。” 女儿红这酒与众不同,谁家生了女儿,将一摊酿好的酒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嫁人那日再拿出来饮用。女孩子家都是及笄之年谈婚论嫁,因此十几年的女儿红是常见,但这二十年的女儿红,着实少有。 元熙哼笑了一声:“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大还没嫁出去。” “卢盛林呗。”秦顺调侃道。 谁都知道卢盛林是头独狼,四十几岁的年纪,谁也没见过他家里人,提亲的媒人踢破了门槛,可他就是不娶。人们都说他其实是有家的,十年前他夫人生孩子难产,他当时为了延续香火,便选择了孩子,他唯一的夫人也就因此去世了。他一直对这件事心存愧疚,因此他也没在续弦,连个小妾也没纳过。听说那孩子是个男孩儿,在三岁时,被一个方丈化去做和尚了,至今已有七年。 “卢老板哪儿来的女儿?”元熙把棋子投进棋盒儿里。 “卢盛林要在东林开分店,那些酒都是他要的,我就说了那么一句玩笑话。” “上阁来东林州开店?”容湛回过头:“怎么咱们一点儿不知道?” 秦顺扁扁嘴:“是啊,线人们也没提过这件事。” “奇怪。”容湛皱起眉头。 “奇怪么?”元熙望向容湛:“卢老板是眼光超群的生意人,他肚子里的生意经多的能绕京城三圈儿再打个琵琶结儿。他来这儿开店,再正常不过了。” “为什么?”容湛不解。 “这儿前景好啊,地价便宜,又是朝廷重点扶持的州府。这儿什么都缺,也就是什么都有可能成为生意。有头有脸的商人怎么会放过这儿地方?将来朝廷要是再迁徙几邑百姓到这儿来,东林州会变成大楚国数一数二的繁华城邑。我要是有银子,我也来这儿开店呐!” “哦。”容湛说着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道了。” “秦将军,那些酒,你一一检查过了吗?” 秦顺摇摇头:“随意撬开的几坛,都是些好酒。” “那……没撬开的呢?”元熙问道。 “没撬开的?应该也是酒吧?叫人随便晃了晃,里面是哗啦啦的水声。”秦顺说不清楚,但他也想不出这里面会有什么猫腻儿。 “这是半个月来,进城的最大一批货物吗?”元熙问道。 这半个月来,进城出城的百姓,手里能拿的大件儿无非是被褥卷儿,干粮包。最有钱的主儿能顾上一辆车,拉着一口木箱子,里面是些瓷器玉器之类的。一目了然。 秦顺点点头:“是,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不对!还是不对!元熙皱皱眉头,私盐这种个头大的东西,藏是藏不住的。要说私盐贩子们是靠着人体运送,一人也就只能带一小包,那得运到猴年马月,成本未免太大了。但要大包小裹的运进城,又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呢? 这半个月来,官盐还是卖不出去,这说明私盐的数量只增不减,他们还是有办法往城里运盐巴。难道是那五大车酒? 元熙舒了口气:“上阁的店址选在什么地方?” “钟楼西,我特意叫人去看了一眼,那边确实是要开店的样子。” 哈哈!元熙狡黠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反倒把容湛给笑懵了,难道她急的神经失常了不成?捻起一颗棋子,轻轻掷到她身上:“你想到什么了?” “秦顺,马上调集府兵,以最快的速度,把上阁给我围起来,一只蚂蚁也不许放走!” 元熙站起身,俯瞰棋盘,时局已经很明朗了。即使黑子围攻趋势再猛,终究是棋差一招,一旦白子从缺口突出,棋局就能转败为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邀约 “调兵?难道是上阁有什么问题?”容湛从架上抓起佩剑:“我跟你一块儿去。” 元熙宛然把他衣襟紧了紧,伏在他胸口,低声说道:“这一次,还真的要借助你薄情王的威风,不过不是现在。” “那要我做什么?”容湛闻见她发间淡淡的一股脂粉气。 入夜时分,钟楼西早已经寂静一片,路上只有静街的士兵列队经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无色的夜色里显得格格不入。 忽然一阵嘈杂的车鸣马嘶,划破了静夜的长空。钟楼附近的几家店铺纷纷亮起灯火。但看到宗主府的府兵时,又纷纷退避到屋檐下。 秦顺用剑一指:“闲杂人等都给我退下,把上阁给我围起来!” 这一围不要紧,引得对面客房里的人都趁着脖子出来看。谁能想到这小小的一间食楼里竟然挤着四十几个汉子,地上杂乱的放着几个酒坛子,这四十几个人酒气熏天的卧在冰凉的地板,一床褥子,一层薄被便将就着睡下了。 后院还架着一口大火,火已经烧得很旺,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锅沿儿上结了一层雪白的盐层,好像初冬时分,水晶杯上结出的霜花。 这些人睡得很熟,连秦顺的砸门声也没能把他们惊醒,只是跑了后院那个烧火的。他很警觉,一听见外面嘈杂的声响,就跳墙跑了。 秦顺抓起木头勺子在锅边上搅了搅。 盐?!秦顺惊愕的掰了一点儿放进口中,齁得他龇牙咧嘴。容湛也掰了一块,舔了舔。天啊,终于让他找到了! “殿下,这些人怎么办?”秦顺望着院子里已经被绳子捆成一个圈儿的汉子。一个个灰头土脸,自认倒霉的样子。 “把他们押解进京。” “交给皇上处置?!”秦顺一愣,不由得啧啧舌。 要说这斗来斗去,终归是底下人的拳脚磕碰,这样的消失,还不至于要拿到皇上面前去说吧?以萧容湛的秉性,一旦要把事情端到皇帝面前,那就代表着,他要跟萧容深撕破脸皮了。 现在这个时候,总觉得时机不太合适。 “不,把他们送到上阁去。”容湛说道。 元熙的意思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只要能把东林州这场私盐的风波赶紧翻过去,就算低个头也未尝不可。 容湛也暗自头疼,这个卢盛林表面上四六不沾,什么时候划到萧容深的阵营中去了?而且一伸手,就是这样一个大手笔。 “把仓库里的酒坛子都搬出来,是盐水还是酒,都给本王区分清楚。”容湛掸掸身边一个石墩,转身坐下。 秦顺一招手,宗主府的府兵便从如潮涌的从仓库里搬酒坛子,秦顺也跟着搬了一个。那酒坛子很重,重的出奇。秦顺忍不住拍脑袋,真傻,这盐比酒重,怎么早没察觉呢? 真正的陈酒已经被四十几个汉子分着喝光了,剩下的都是齁咸的盐巴水。 “神了,真是神了!”秦顺忍不住赞了一声。 “什么神了?”容湛问道。 “卫宗主啊!她怎么猜到这酒坛子有问题的?”秦顺满脸崇敬的望着容湛。 容湛微微一笑,半开玩笑的掩口说道:“无商不奸。” 商人的狡猾之处都是相通的,他能想到的,元熙也能想到。秦顺面上一怔,借着噗嗤一声,但他忙捂住嘴巴死死憋住。容湛笑着使了个眼色:“这话别说出去。” 秦顺撇撇嘴:“这可是殿下的把柄,往后就是我秦顺的护身符了。” “说什么呢?”元熙从背后拍了他们一下。 “没什么。”秦顺嬉皮笑脸的望着元熙:“我们是说,这几个人可真能喝,那么多酒一顿就喝光了。” “呸,满嘴跑舌头,你以为我没听见?”元熙傲娇的望着容湛:“说我什么来着?” “夸你的。”容湛陪笑道。 “你这么夸人呐?”元熙眨眨眼,饶有兴味的望着他。 容湛认真的点点头。 “宗主,如今私盐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需要明天等这些人酒醒以后,过一遍堂就是了。”秦顺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这些人一堂不过就统统招供。” 秦顺的手腕元熙也略知一二,不说别的,就说他除掉卫元嘉孩子的这件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事情做完了。而且手段狠辣,招招致命。 “你是要对他们动大刑?”元熙问道。 “不行吗?”容湛反问。 “当然不行。”元熙决绝的摇摇头。 卢盛林不是善茬儿,这些人虽然只是些小喽喽,但毕竟是打着他的旗号做事的。要是擅自把这些人折了,卢盛林能善罢甘休吗?闹不好,他反手又摆上一道,防不胜防。 对付卢盛林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抚,安抚之后在加拉拢。商人重利,想必卢盛林也不会例外,只要利益得当,让他脱离萧容深的阵营也不是不可能。 “把这些人看好了,一根汗毛都不许少,囫囵个儿的还给卢老板吧。”元熙叹了一声。 “什么?”秦顺一愣:“这件事儿咱们就不追究了吗?” “如果这件事是萧容深和高秉延两个人插手,那我们大可以借题发挥,但现在连卢盛林都掺和在里面,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元熙有些惆怅,要是她能有父亲的一般手腕,这会儿也不必跟卢盛林示弱。 “有什么不同?”秦顺不解,容湛也听不明白。 “意思就是,没有卢盛林,这是咱们朝廷上的争斗,有了卢盛林,这是一场商人之间的较量。” “那又如何?”秦顺又问道。 “如何?”元熙微微一笑:“我卫家是皇商,我卫元熙是皇上钦点的东林宗主。卢盛林不过是一个无官无职的草民,他的手下在东林贩卖私盐,我们竟然抓了半个月,传出去,会让天下商人笑话我们无能。他们会认为内府皇商被一个草民给耍了!皇上不希望看到皇商失去这份威信,懂吗?” “我们虽然抓了半个月,但到底还是抓住了,不是么?”秦顺有些沮丧。 “不一样的,秦将军。”元熙决然摇摇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卢盛林在贩卖私盐。我们只抓住了些许喽喽兵,高秉延的人呢,卢盛林的人呢,萧容深的人呢?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些人是受卢盛林或是萧容深指使的,到时候卢盛林会说,这些人贪财,欺上瞒下。他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样我们就被动了。” 秦顺低着头不说话,虽然他也觉得元熙说的有些道理,但要他把这个斗上一场的机会白白扔到,他还是有些不舍。秦顺缓缓蹲在地上:“难道咱们真的忍气吞声啊?” “当然不是。”元熙拿起一个小一些的酒壶,盛了一壶盐巴水,用泥封好:“这是我给卢老板的礼物。” 秦顺站起身,望着元熙:“把这个交给卢盛林?” “没错。”元熙揉揉干涩的眼睛:“秦将军,叫线人把这个快马送到卢老板手里,然后再叫人把咱们东林州好好布置一番。” “为什么?”秦顺傻傻的接过那坛盐巴水。 “因为咱们东林州要迎来一位贵客,京城的贵客。” 卢盛林!?秦顺惊愕的瞪大眼睛,他点点头,忙安排线人把盐巴水送到京城上阁。 容湛有点怀疑,凭一壶盐巴水,就能请动大名鼎鼎的卢盛林?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万一人家卢盛林连看都没看一眼呢? “他一定会来。”元熙笃定道:“因为我敢打赌这件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 “啊?!”容湛和秦顺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嗓。 “这件事,八成是高秉延打着卢盛林的旗号,安排人这样做的。一旦问罪,他就能够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卢盛林。”元熙狡黠的眨眨眼睛:“我还估计,卢盛林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碍于萧容深,忍了这口恶气。” “哦?”容湛望向她:“这话怎么说?” “高秉延一直看不上卢盛林,这是众所众知的事儿,他几次三番想借机整垮卢盛林,但都被卢盛林及时察觉。萧容深对卢盛林又恩,卢盛林看在容深的面子上,从不跟高秉延计较罢了。” 容湛惊愕的张张嘴巴,这件事儿,他竟然一无所知。他回过头,莫名惶恐的望向秦顺。秦顺也纳闷儿,为什么连线人都查不出的一层关系,却被元熙说成众所周知。 “宗主,众所众知的众指的是谁?”秦顺惶惑的望向元熙。 元熙一时语塞,刚才心直口快,只顾分析局势,倒忘了这事她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她本该不知道的。但说都说了,再反口,就显得更假。 元熙淡然指指自己:“众就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容湛一本正经的问道。 这一问倒让元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踌躇了一会儿:“二姐无意间见到的,她给我讲过。” 容湛反手在秦顺头上敲了一下:“一个姑娘都能无意间看到的事情,你们竟然查不出来?是不是都等着回家种地呢?” 秦顺愕然望着元熙,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臣这就去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峙 其实卢盛林坐进宗主府花厅时,他还是有些许后悔的。后悔为什么为能带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或者向萧容深讨要几个脸熟儿的人物陪他一起来。 卫宗主不到,端亲王也没到,只有秦顺一个人凶神恶煞的死盯住自己。卢盛林押了口茶,用余光瞥着秦顺。这茶真烫嘴,早就猜到宗主府的茶不会那么好喝。 其实这茶应该叫高秉延自己来尝一尝,毕竟这是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办的糟心事,现在还要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还记得高秉延看到那罐儿盐水时的那副嘴脸,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气愤。想低头求人,却还拉不下脸。 “卢老板,这事儿说起来是手下人办事不利,连累你了,我高秉延在这儿先给你陪个不是。您卢老板高风亮节,想必不会跟底下人计较什么。” 卢盛林扫了他一眼,向萧容深低下头:“殿下,人家既然送来这个东西,便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那些下人打的是上阁的招牌,那也只有让小人去跟她过过招了。” 揽责任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表忠心。 这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很好,萧容深那愁云惨淡的脸立刻就舒展开了。还紧紧抓着卢盛林的手:“之前先生提醒过,只是小王一意孤行还把先生您给连累进去,实在是小王的错,如今这事儿还请先生前去东林商洽。”他说着瞪了高秉延一眼:“高相,你不说句话吗?” 萧容深是要高秉延说句致歉的话,好安抚卢盛林,但高秉延那个暴烈的脾气,怎肯低这个头?要是让他丢了面子,或许就永远都交不下这个人了。 想到这儿卢盛林忙摆摆手,谦恭的说道:“底下人办事不利,关高相什么事儿呢?说起来还得盛林陪个不是,是盛林没把手下这帮人教好。” 萧容深宛然点点头:“卢老板,马车就在门外,先生不如?” 卢盛林拱拱手,转身退下了。 高秉延阴沉着一张脸没说话,萧容深站起身死死盯着高秉延,在他肩头重重捏了一把:“高相国,高少傅,这件事儿玩儿的过火了吧?” “是老臣的责任。”高秉延低下头。 萧容深瞪了一眼:“我是在跟你讨论谁担责任的问题吗?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为什么要用卢盛林的手下。”他顿了顿:“你还,你还指挥得了卢盛林的人?你怎么做的?挖墙脚吗?” “啊……”高秉延犹犹豫豫的望向容深:“是他那帮人太贪财,五十两银子就撬得动。” “五十两?”萧容深默然望着他:“五十两能撬动的都是些卑鄙小人,上不了台面的边角废料。卢盛林真正的爪牙你怕是连个毛儿都没沾上。” 萧容深很气愤,早知道高秉延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他就该亲力亲为。难怪会输的这么惨,原来是用了一帮废物。 高秉延也负气,卢盛林这小小的食楼商人,怎么在和郡王面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还敢问我?”萧容深气恼已极:“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我教你?” 高秉延沉默片刻:“我这就叫人把那些废物做掉。” “站着!”萧容深皱皱眉:“高相,看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高秉延转过身,底气全无。萧容深还是宽和的拍拍他的肩:“给卢盛林低个头,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别叫外人钻了空子。高相,任重而道远,这句话,可千万别忘了。” 高秉延犹疑一阵,但还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尽管心里老大个不乐意,但毕竟萧容深发话了,他也只能照着办。叫人抬着些别国的贡品,巴巴的给卢盛林府上送去。 卢盛林不在,府上的人也不敢收,但高秉延下了死命令,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于是高家人便一根儿脑筋的把东西撂在卢府门口。卢府的人不明就里,只能快马去给卢盛林送信儿。 追到卢盛林的时候,他人已经快到宗主府的门口,卢盛林舔舔牙齿,把眼睛眯做一道缝儿。高秉延这个老瘪三,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真把他卢盛林不当干粮了。 卢盛林越想越气,感觉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坨屎。他抬起头,秦顺还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舒了口气,把茶杯放下:“秦将军,您总盯着小人做什么?” 秦顺盯了很久,已经处于神游的状态,卢盛林突然一说话,把他吓了一跳。他忙作正身子,掩饰住自己的慌乱:“没什么,只是难得有机会欣赏一下京城的名流。卢老板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但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百闻不如一见,卢老板的风采果然不凡。” 卢盛林不以为然的笑笑,温然道:“哪有什么风采啊,不过就是一个老瘪三罢了。收钱的时候装孙子,撒钱的时候才是大爷。” 秦顺咧咧嘴:“谁那么不开眼,敢给卢老板气受?” 卢盛林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探来两只手,略显无奈的说道:“挂幌子开店,赚得就是这份孙子钱,客人高兴了赏下几个银子,客人不高兴,摔盘砸碗也是常事,好与不好都看运气。” 他说着自嘲的笑笑:“受气是家常便饭,生意人不值钱,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秦顺一滞,脸上带了那么一丝不悦。卢盛林在他面前装孙子示弱,让他觉得颇为不爽,好像用慢火煎熬,让他一时有点手忙脚乱。要是拍着桌子叫板,才算合了他的脾气,他也能有个应对之法。 秦顺一沉默,让卢盛林正襟危坐,赶忙谦恭的“表明心迹”:“当然了,这些话只是针对我们小生意人。卫宗主是皇商世家,东书先生当年在古董行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几次面,只是卫大人如今给皇上当差,我们见的也就少了。卫大人在行里的威名不小,自然不会像小人这样里外受气。” 秦顺努努嘴,奉承话里带着些刺,这样的招数他应付不来。 “卢老板说笑了,您是商圈里的大拿,要是连您都过的这么小心翼翼的,其他人还能有活路吗?” 秦顺正沉默着,猛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一回头,看见元熙正走进来。秦顺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来救场了,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怕是会被卢盛林给缠死。 元熙一进来,卢盛林忙整整衣裳,站起来拱手一礼。随即卢盛林又是一愣:“失礼失礼,如今不该当您是卫府少东家,应该尊称卫宗主才是。” 卢盛林微提衣裳便要拜倒,元熙伸手一抬:“卢老板,说起来您是我的长辈,从我父亲那论,我还得叫您一声叔父呢。这些礼教便免了吧,咱们叔侄说话,不必客套。” 卢盛林还是谦恭的赔笑,把元熙让到上座:“礼仪规矩不能乱,宗主抬举小人,免了跪拜,但小人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呐。” 元熙一拦,微微一笑:“卢叔叔,您不必谦恭,在生意场上您是大人,我不过是个小孩子。在您面前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闲话不必多说,咱们开门见山。” 卢盛林垂着手,温和的点点头:“那自然是好。” “卢叔叔今天既然能来,想必已经收到侄女的礼物了,”元熙将身子一斜,倚在桌案上:“不知这份礼物,叔叔可喜欢呐?” 卢盛林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垂眼睑:“宗主,您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了错事绝不会推卸责任。说实话今天来,就是来向您卫宗主请罪的,要杀要剐,卢盛林早就准备好了。家里店里,都已经交到过后事,不会应对不暇的。您随意发落就是。” 他说着,深深把腰弓了下去。 秦顺向元熙望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 “卢叔叔,您也应该听说过,我这个人,是赏罚分明的。我是绝不会无辜的人拿来做替罪羊,也不会因为对手强大,而忘记谁才是真正的罪犯。” 卢盛林缓缓站直身子,默不作声,一双眼睛鹰隼似的审视着元熙,似乎在掂量她的斤两和城府。 “您这话,卢盛林不明白。” “你明白的。”元熙斩钉截铁的说道。 卢盛林没什么反应,淡然道:“如今您这儿缺的就是一个罪魁,我也出来认罪了,您还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呢?” “嗯,罪魁好找,随便一个死囚都能替。但卢老板背后的那只手……您当真想被这个人操控一辈子吗?”元熙上下打量着他:“这件事是他按着你的头,打着你的旗号做的,你不愿意,他便不依。如今出了错,又叫你来顶缸,卢老板,你真不觉得世道不公吗?” 卢盛林目光微微一烁,但很快用频繁的眨眼掩饰掉了,他低头苦笑道:“卫宗主,您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猜的。”元熙淡然捧起一碗茶,撇清茶沫饮了一口。 卢盛林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好笑。惊讶的是,她竟然猜的全对,好笑的是,她竟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宗主,猜测的东西,怎么能当真事儿听呢?” “怎么?”元熙放下茶碗:“我猜的不对?”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设下圈套 “这……”卢盛林有些犹豫,他不能直白的说“是”,毕竟这样等于明目张胆的出卖萧容深。他也不能斩钉截铁的说“不是”,毕竟这也也骗不过卫元熙。 虽然卫元熙对他这等老江湖来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但毕竟人家也是商海世家熏染出来的,脑袋里那些弯弯绕绝少不了。 说谎,未免太愚蠢了。 元熙窃笑,淡然摆摆手:“卢叔叔不必解释,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卢盛林微微一颔首,算是默认。 “其实,买贩私盐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宗主府也不是非得揪出一个罪魁,你说呢,卢叔叔?” 卢盛林沉默着望向元熙:“那宗主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看卢叔叔的态度。”元熙饶有兴味的望着他。 “我的态度?刚才不是已经?”卢盛林一愣。 “不不不,那个不是您卢老板的态度,是咱们高相国的态度。我要的是您卢老板自己的态度。” 卢盛林笑着指指自己:“我?不知卫宗主想要什么样的态度?” “不会吧?私盐的事儿,宗主府不予追究,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卢叔叔会没有态度?”元熙微微一笑,给秦顺使了个眼色。秦顺出去一会儿,带了一个檀木盒子回来,里面盛着一颗核桃大小的猫眼珠子。 卢盛林摸了摸,手头很润,是个好东西。转瞬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纯属废话,人家卫府是古董世家,拿出来的东西怎么差得了?他虽然对这件东西有些好感,但还是悻悻的缩回手。 “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卢叔叔,您眼力好,您帮我看看,这件东西怎么样?” 卢盛林谦虚的笑道:“您给京兆尹兰大人的夫人掌眼的事儿,我也略知一二。您叫我看,这不是要我班门弄斧吗?” “卢叔叔,这颗猫眼石是端亲王的爱物,还是吕国王储送的。”元熙温然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端亲王有心和卢叔叔结交一番。” 卢盛林坐直身体,脸上顷刻间多了些生分。 “这恐怕不妥吧?草民知道,大楚是不许皇子与商贩结交的。” 元熙掩口笑道:“那是糊弄人的鬼话,如果卢叔叔真的安分守己,不与皇子结交,那么卢叔叔今天是来替谁中了他的心思:“可您得想清楚,有些人可以给您写一张真的,有些人却只能是口头应承。” 元熙谦虚的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些年和郡王给您的好处,应该值不了这一颗猫眼石吧?” 卢盛林吞了吞口水,这话让他有点失落。 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除了拼命地在萧容深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什么都没干。但无论他怎么做,好像都够不到萧容深的标准,萧容深对他永远是若即若离,从没给过他什么切实的甜头。 不不不,卢盛林眉心紧蹙,想想当初那二百两银子!若是没有那二百两,你卢盛林还是街口一个卖炸元宵贵发糕的小贩!二百两虽少,却是他的。 卢盛林决绝的摇摇头:“就算屁股在檀木凳上坐久了,也不能忘记自己是谁。” “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猫眼石您还是收下,好歹来一趟,也别空手回去。”元熙望着卢盛林。 就这样放他走了?私盐的事儿不了了之?卢盛林触及那颗猫眼石,心里敲起了小鼓,脸上抽了抽,百思不解的望着元熙。 元熙还是风轻云淡,抬抬手:“卢叔叔,请便。” 卢盛林想不了太多,这宗主府是个龙潭虎穴,早走早好。他没拿猫眼石,只是跪下磕了头,背对着门退走。 “哦,有句话忘了说,如果我没看错,卢叔叔的车队里,有人在监视你呢。” 卢盛林一抬头,刚想问一句,但元熙又恰到好处的转身进了后堂。秦顺也抬头望天,不想跟他多说。罢了罢了,卢盛林心想,他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卢盛林出了宗主府,元熙才从后堂出来,目光落在那盒猫眼石上。 秦顺喝了口茶:“宗主,这家伙回去肯定把您的猜测都告诉和郡王了,要不要我半路上把他做掉?” “忙什么?”元熙侧目望向他:“好戏才刚刚开锣呢。” 秦顺不解,元熙冷然道:“他以为他对萧容深忠贞不二,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萧容深一直像防贼一样防着他。这次来东林,他也是在萧容深的监视之下。这样,你亲自去,把这猫眼石再给卢盛林送过去。当面跟他说一句话,就说……任重而道远。” “任重而道远?”秦顺记下了,又问:“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那卢盛林又没向我们倒戈,说这个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萧容深多疑,如果他觉得卢盛林背叛了他,他还会给卢盛林留活路吗?一个要杀,一个要保,卢盛林自然就归于我手。” “说的也是。”秦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咱们是要跟和郡王起正面冲突吗?” “萧容深的线人不是吃干饭的,肯定不会等卢盛林回京再动手,你只要盯紧他们,半路把卢盛林救回来。” “哦。”秦顺嗤嗤笑了起来:“看来殿下那句话说的真是没错。” “什么话?”元熙问道。 “无商不奸呐!” 元熙也笑了:“雕虫小技,承蒙夸奖。秦将军,你还不快点去追卢盛林?” “是!”秦顺拿了猫眼石匆匆点齐一百兵马去追卢盛林。 容湛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这个卢盛林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如此抢手。” “可不是,在京城除了我爹就是他。要是不趁这个机会赶快把他拉拢过来,我怕将来他成为我的劲敌,那我就麻烦了。” 容湛揽上她的腰肢,伏在耳畔轻声问道:“怎么?你斗不过他?” “当然……”元熙没了底气,只能实话实说:“斗不过。” 容湛嗤嗤笑出了声:“你也有怕的人?” “我怕他?才不怕呢!我背后是端亲王,我百无禁忌。”元熙娇嗔的笑道。 “如果这事儿能成,恐怕萧容深要被架空了。手里只剩下些虾兵蟹将,到时候可就不是咱们财大气粗的和郡王了。”容湛勾起唇角,冷笑道:“他还想当太子,哼。” “一把好牌生生叫他打烂了,他要是想扳回一局,得从卫元嘉身上下手。”元熙叹了口气:“如果卫元嘉跟他有了孩子,那可就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孙辈。” “怕什么,回去我跟父皇说,把你嫁给我。咱们的孩子就是第一个嫡孙。”容湛调笑道。 元熙脸上一红,扯扯嘴角,拍了他一巴掌:“去你的,谁要跟你生孩子。” “我说真的,我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容湛满脸坏笑。 “你再乱说我打你!”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容湛摸着她的脸颊:“看你,脸红的跟海棠酥似的。” “这么一说,我倒饿了。” 元熙想吃海棠酥,加上令儿煮的甘苦的菊花粥,腌渍时令小果子。那一甜一苦一酸,搭配在一起简直是人间极品。 “嗯,是饿了,”容湛在元熙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这个季节螃蟹最美,包点儿螃蟹饺子去,你夫君饿了。” 夫君夫君夫君!能不能别说这么大声!元熙嘟起嘴,左右开弓掐住容湛的脸,把他扯成一个肥猫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是再乱说,我就……我就……” 咦?好像已经警告过他无数次了,连威胁的话也编不出什么新鲜的。 元熙绞尽脑汁的样子把容湛笑的肚子痛,他抓住元熙的两只手,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笨蛋。”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截杀卢盛林 卢盛林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又要绕上几条弯路。好像知道秦顺在后面追他们,执意要把秦顺甩掉似的。 按照元熙的吩咐,秦顺快马把猫眼石送到卢盛林手里。卢盛林当着十几个随从的面,满不情愿的接过那东西时,秦顺明显看得到卢盛林脸上那几下明显的抽搐。他单手拿着沉甸甸的猫眼石,关顾左右,试图从每个随从的眼神中找出元熙所说的那个监视者。然而,他没找到。 每个随从都是萧容深为他配备的,赶车的,牵马的,扛箱子的,平平无奇的一群人,看起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苗子。卢盛林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秦顺,难道,卫元熙是骗他的? 秦顺拱拱手:“卢老板,任重而道远。” 秦顺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在卢盛林肩头拍了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副关切的表情看的卢盛林心里有点发毛,于是秦顺又低声道:“卢老板,注意安全。” 卢盛林频繁的舔舔干涩的嘴唇,犹疑的环视着自己的随从。他可以孤身入东林虎穴,是因为有萧容深给自己撑腰,卫元熙绝对不敢动自己一根汗毛。现在要杀自己到底是萧容深还是高秉延,他心里一点儿数也没有。 望着秦顺一溜烟拍马跑了,卢盛林还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自家随从轻轻拍了他一下:“卢老板,咱们走吧?” 卢盛林吓了一跳,他觉得那车夫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一丝凶煞的光芒。他腰间别着一根长鞭,背后鼓鼓囊囊的,难道是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吗? “哦好,走走走,咱们快走。”卢盛林扶着车夫的手上了车。手心里拉拉巴巴的,他坐在车架里望着自己的手,那个车夫手心里全是老茧。一个在王府当差的车夫,会有这样粗糙的手掌吗? 不对,他一定是个刺客!卢盛林打了个寒颤,刚才他仿佛还摸到了一条刀疤,就在车夫的手心里! 车子没再停顿,而是快马加鞭的乡野小路上狂奔。车子很颠簸,颠得卢盛林差点把胃给吐出来。他掀起轿帘,想喘口新鲜空气,但这一掀帘子不打紧,他突然意识到,这天色愈渐黑了。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他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官道,而是一处僻静的,他根本认不清的地界。 是要卸磨杀驴,还是借刀杀人?卢盛林缩着手,摸到怀里有个硬硬的东西,一摸才知道,是那颗猫眼石。卢盛林把它放在手心里搓了搓,不禁有点失悔。 拒绝的太直接了,走的也太着急了。要是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留在东林住上一宿。想想白天跟卫元熙的谈话,卢盛林叹了口气,自己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会在一个毛孩子面前失了分寸呢? 天啊,那哪里是什么谈判,分明是一坨屎。再没有比这更露怯的谈话了,卢盛林心想。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随从们从枯树上砍下树枝点火,火折子一撩,火苗就接风窜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干粮的味道,还有酒遇热蒸腾出的那股浓香。 他们喝酒了?卢盛林坐着没动,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准备了酒? “卢老板,饭菜好了,下车喝上几碗如何?”车夫在车驾外面叫他。 卢盛林掀起轿帘,看见月光下一颗敦实的大脑袋正露在车窗处。车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极丑的牙齿。 卢盛林往火堆旁看了一眼,架着的锅炉里正冒着汩汩的白烟。 好香!卢盛林心里稍稍松快了些。 不对!?卢盛林身子一僵,那些围在火堆旁边吃吃喝喝的人,哪里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人?分明是一群陌生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悄悄把人换了? 卢盛林竭力稳住自己,但手脚冰凉,身上忍不住的发抖。 假装没看出来?对,只能这样拖延时间了。卢盛林慢腾腾的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下意识的往车夫身后瞥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青布褂子后面隐约露出木质手柄,那不是短刀又是什么? 卢盛林吞了吞口水。 “卢老板,怎么了?”车夫还装的没事儿人一样看着他。 卢盛林陪笑道:“没什么,本来就饿了,被这香味一熏更饿了。” “碗筷都给您准备好了,给您开的小灶,野味儿煮须面。” 开小灶?难道不是断头饭吗? 那车夫给卢盛林端了满满一大碗面,汤很浑浊,是野雉鸡的肉煮出来的。没有时蔬,加了几把野菜,却煮出了一股别样的风味儿。那碗的个头极大,顶得上卢盛林的两只手,简直就是个盆。 卢盛林把碗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吃面,一边吃一边想着如何逃跑。 应该是高秉延要除掉自己吧?卢盛林暗自忖度着,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是膘肥体壮,要取他的性命,简直是探囊取物。 他低头喝了一口汤,这碗汤只是乍一喝味道很好,越喝越觉得腥甜,喝道碗底,竟然还有几块带着血的鸡肉。 卢盛林终于抬起头望望四周,阴风飒飒的地方荒无人烟。看来,这就是他们选定了要送自己上西天的黄泉路了。 “卢老板,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车夫说着把粗糙的手伸到卢盛林的碗口。 卢盛林一愣,半推半就的又盛了一碗。肚子撑得不行,但他也得吃,眼下这种情况不是吃就是死,万一在他还没撑死的时候,来了救兵呢? 他又吞了一口面条。 真是他娘的好胃口!车夫皱皱眉,同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些人甚至已经按捺不住寂寞,把手伸到背后去摸刀把儿了。车夫把头一别,示意那些人缓慢动手。 就算是死,也得让人家做个饱死鬼,不然下辈子还要受穷的。 这面碗虽大,但总有吃完的时候,锅里已经见底儿,再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吃了。卢盛林心里凉了半截,看来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卢老板,吃饱喝足就准备上路吧?”车夫终于把手伸到后腰处。 他从后腰扽出一把厚实的钢刀,双手操着。其他人也把武器一一亮了出来,把卢盛林围在当中。 “诸位英雄,有话好好说,我卢盛林别的没有,钱财还是有一些的,只要各位肯放了我,我保证回京之后,就把家产的一半拿出来给诸位平分。只求你们放我一次,你们看行不行?” 车夫的嘿嘿一声笑:“原来卢老板早就知道了,不愧是卢老板。刚才吃那么多,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吗?” “各位英雄,我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啊,你们……啊!” 车夫不想听他多废话,横着一刀向他劈过来,卢盛林往后趔趄了几步,恰好把那一刀躲过了。车夫挺懊恼,一刀下去,连个商人都杀不成,他还叫什么杀手? “给我上!”车夫一摆手,十几个操刀人就从四面八方向卢盛林冲了过去。 卢盛林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众人一扑,他便想往没人的地方躲。他刚躲到大树旁边,一柄尖刀就盘旋着向他的脑袋飞过来,他一下蹲夺过这一刀,接连左右两刀又冲他砍了过来。 卢盛林绕着这片枯木林兜了半圈也没找到出去的路,脚上早就崴了好几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像个到处乱窜的猴子。 妈的!都是废物!车夫恼了,从手下人那儿接过一柄连发弓弩,搭上三支箭,瞄准卢盛林的脑袋。 嗖嗖嗖三声,卢盛林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当啷一声响动,一个人轻飘飘的落在卢盛林面前。那人一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卢盛林已经魂不守舍,哪里知道是谁来救他,只是嘴里英雄好汉的叫个不停。 秦顺见他这般窝囊,忍不住啐了一口。 车夫一见有人能用一柄长剑轻易砍落三支正在飞行的弩箭,知道遇上了硬茬儿。他把弓弩一扔,重新操起那柄短刀:“来者何人,报个万儿!” “凭你们几个还不配知道我是谁。”秦顺用身体掩住卢盛林,一手操剑,往后退着。 “那就怪不得我了,给我杀!”车夫一指秦顺:“这个留给我!” 他往前垫了一步,纵身跳出四五米远:“小子,我看你有两下子,别多管闲事,和郡王府的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 “家事?”秦顺冷笑着想卢盛林望了一眼:“卢老板什么时候成你们和郡王的家人了?” “少废话!”车夫垫步拧腰,一使劲儿跳起两米多高,往旁边一棵垂柳上一蹬。似箭一般向秦顺射来,他手里捏着钢刀,模样凶悍无比。卢盛林吓得脚软,仰面坐在地上。 他这样刀要刺向秦顺的左耳,秦顺便往右一躲,长剑往他腰腹一挑,那人飞在半空中,顾不得下三路,被秦顺斜着划了一剑。伤口嗤嗤的喷着血,顷刻便把他的青布褂子打湿了。 车夫一吃痛,落地站不稳脚步,重重往后跌去:“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杀!” 他一吼,手下人才回过神来,纷纷不顾死活的冲了上去。卢盛林用袖子掩住脸,大叫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卢盛林投诚 卢盛林捂着脸,缩坐在一个枯树根下。紧紧绷住全身,像一只炸了毛的斗鸡。 耳畔叮叮当当喊打喊杀的声音响了很久,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卢盛林不敢抬头,他曾在和郡王府见过这样的招数。 刽子手先装作若无其事,突然在犯人背后拍两下,犯人不明就里,一回头,刽子手正好手起刀落。而且还能掐算好手上的力度,刽子手能从使用几分力气上判断人头滚多远。 这个游戏看看都觉得血腥,更不用说亲身尝试了。所以卢盛林依旧用袖子捂着脑袋不动。 秦顺见他像个受了惊的兔子,又好气又好笑:“卢老板?卢老板?你怎么了这是?” 卢盛林也听出来说话的人是秦顺,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蹲在地上,周围一圈儿人大眼瞪小眼,无比关切的望着他。 夜幕降临,火把已经幽幽的燃了起来。火苗随风抖动,发出呼呼的声响。 秦顺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让他坐在树根上:“卢老板,你不会是吓没魂儿了吧?我可不会叫魂儿啊!” 卢盛林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半晌摆摆手:“秦将军,和郡王府的人呢?” “你找他们?”秦顺随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尸体堆:“都在那儿了。” 卢盛林长长舒了口气,把头上冷汗摸了一把,他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双腿一个劲儿的转筋。 “秦将军,你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秦顺轻描淡写都说到。 “那咱们现在是?”卢盛林满怀期待的望着秦顺。 “咱们?”秦顺干笑两声,站起身:“宗主要我救你一命,可没再吩咐别的,大概卢老板得自己驾车回京城了,秦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卢盛林知道这会儿他必须跟着秦顺走,否则分分钟都会有生命危险。秦顺说的话一听便知是半真半假。要是卫元熙真没有别的吩咐,干脆叫他自生自灭好了,何必大费周折的救他一命呢? “秦将军,就带着草民一起回东林吧,宗主救命之恩,草民还得当面道谢。” 秦顺侧目打量着他,摇摇头:“不必了,卢老板,你谢我就成。” “哎哎!秦将军你别走啊!”卢盛林慌忙拉住他:“你就不能带上我吗?” “带你?”秦顺又一次把卢盛林甩开:“带着你多麻烦呐,再说,带你回去总得有个眉目吧?” 卢盛林垂下眼睑,秦顺这么做,分明是逼他与萧容深决裂。但他的一切都在京城,家业,房子,还有儿子。他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的离开吗?如果萧容深找到了那个方丈,找到了他的儿子,那他岂不要两面煎熬吗? 秦顺见他还在犹豫,便淡然在他肩头扶了一下:“卢老板,你是生意人,最懂得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人要是在一开头就站错了队,那他这辈子不管如何补救,也对不了。你说呢?” 卢盛林定定神,默然望着秦顺,他的意思是说,萧容深必败无疑吗? “卢老板,端亲王爱才,你应该是有所耳闻的,我敢保证,你只要肯投奔端亲王,端亲王会保你这辈子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卢盛林干笑一声:“这话还是留着见宗主再说吧。” 秦顺嘴角一勾,忙叫人去修复卢盛林那辆被砍坏的车驾。幸而损伤不重,叫人修一修也就能对付着用了。 卢盛林心里很憋屈,方才那个车夫曾言“和郡王府的家事”。毫无疑问,杀他的人就是萧容深。卢盛林手里还把玩着那颗猫眼石,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不得别人挑拨。要是萧容深对他肯多那么一点点的信任,也就不会连面都不见,直接杀人。 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卢盛林仰在车架里,眼里趋近无神。 好处,自然是有的。卢盛林要是死在荒郊野外,那么卢盛林背后的财团和爪牙便会群龙无首,到时候萧容深只需要振臂一呼,说杀死卢盛林的是东林的人。到那个时候,卢盛林的一切就都归他萧容深所有了。 卢盛林把猫眼石攥在手心里,隐约觉得卫元熙还是有两下子的,要不皇帝怎么会把她一个姑娘家放到这个位置? 他有点动心,要不,真就来个良禽择木而栖? 可就算是拜山门,还得来个见面礼呢,他如今这么落魄,连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哪儿还有什么能够称作礼物的东西? 卢盛林呆呆的想了想,想起给了他二百两银子的萧容深。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他摊子前吃贵发糕的富家少爷。 二百两,这二十年,他也算还清了吧? 萧容深!萧容深!卢盛林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和郡王为何如此的心狠手辣! 秦顺的马走在卢盛林车驾旁边,突然开口问他:“卢老板,你想什么呢?” 卢盛林顿了顿:“琢么着,送一件什么礼物给宗主,才算别出心裁。” 秦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们都是那样显赫的家世,光送财物自然没趣儿,还是要有些意思在里面才好。” 有意思?卢盛林猛地抬一头,是是是,确实是有件趣事儿,而且卫宗主一定感兴趣。 “谢秦将军提醒了。” 车驾回到东林宗主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氤氲着一层薄雾,看不清人,只能看见远远的几点灯笼的红光。 离得进了,卢盛林掀起轿帘往外看,那宗主府的大门口站着几个人。一位宗主一位亲王一左一右的站在府门,竟然是为了迎接自己?! “卢叔叔,您受惊了。”元熙一伸手,把卢盛林扶了下来。 卢盛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一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忙伏身下拜:“草民叩见王爷,宗主。多谢宗主救命之恩,先前小人不识抬举,冒犯了宗主,还望宗主恕罪。” “无妨。”元熙把他搀了起来,微微一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卢盛林抿抿嘴,思量了片刻:“宗主的救命之恩,草民无以为报,只是有件小事风闻过耳,不知真假。不知宗主是否有兴趣?” “说来听听?”元熙略带得意的向容湛望了一眼。 “是啊,卢老板,你但讲无妨。”容湛一手拉过卢盛林:“咱们去花厅茶叙。” “不不不,宗主,这事儿说急不急,说缓……可也是件大事呢。” “哦?”元熙站定望着卢盛林:“什么事儿让卢叔叔这么忧心忡忡?” “是宗主您家里的事。”卢盛林低下头:“草民走之前,和郡王曾经安排小人去做一件事。” 见他一副凝重的样子,元熙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卢盛林一字一句都说道:“和郡王看上了卫府的二小姐,还说一定要把二小姐……弄到手。” “什么?!”元熙周身一震,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大哥如今在情事是越来越不检点了。”容湛皱着眉:“这事儿绝不行!他已经娶了卫家大小姐,现在又要二小姐,二小姐性子和软,要真进了和郡王府,还不被他跟卫元嘉两个黑白无常生吞活剥了?” 元熙倒没想这个,卫元月的性情她知道,只是表面上柔弱,内底还是很有韧性的一个人。只是这门婚事来的蹊跷,萧容深怎么会看上元月呢? 卢盛林见元熙眉头紧锁,便把那日在上阁二楼雅间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他这一说完,元熙和容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卢盛林有点惶惑,难道是说错了话?好像是有点,毕竟人家二小姐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说什么和郡王对她轻薄未遂,未免有伤风雅。到底是八面玲珑的买卖人,卢盛林见势不好又补了一句:“依小人的见识,大概是和郡王看二小姐跟六爷走得近,故意为之吧?” “六爷跟二小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容湛转身望着秦顺。 秦顺不知道,只能望望天,这可不能怪他,京城来的消息都是六爷叫人发出来的,六爷想抹去些什么当然都是看自己的心情啦! “这个老六,还学会藏着掖着了。”容湛忍不住笑了笑:“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和郡王打二小姐的主意了。” “依我之见,两位主子还得快着点儿,说不定高相国已经派人去提亲了呢?”卢盛林低声说道。 元熙紧缩的眉头骤然展开,温和的望着卢盛林:“卢叔叔,您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是不是代表着,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卢盛林微微一笑:“宗主的话言浅意深,草民琢磨了许久才悟出真谛,希望这个时候来投奔还不算完。” 容湛温然笑道:“好饭不怕晚,能有卢老板相助,也是本王的福气。” “这消息便算是卢叔叔的投名状了。”元熙给秦顺使了个眼色:“传令下去,盯紧卫府。一旦有什么变数,立刻下宗主府的拜帖,不管是谁,除了六爷,谁都不能带走二小姐。” 秦顺应了一声:“宗主,要是二小姐出门,需不需要派人跟着?” “自然,”元熙的目光变得凌厉异常:“既然有人想走裙带关系,那我就先断了他的裙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赌石 留卢盛林在府里吃了顿饭,又给他准备了几套干净的新衣裳,卢盛林躺在榻上睡了一天一宿。第二天清晨打开门,门外又是提着食盒的小丫头。 院子里菊花开的真正好,团团簇簇,吐着细细的丝,一株绿菊艳压群芳,显得格外出挑。清晨的微风也正好,吹得人神清气爽,又不会太冷。 用罢了早膳,卢盛林慢悠悠的进了花厅。 要说这宗主府倒真挺随意,办事在花厅,接待客人在花厅,有时候吃饭也在花厅。 卢盛林在位子上坐定,望望对面的令儿。这宗主府的小丫鬟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眼,不乖张,也不死板,看来卫府是很懂得中庸之道的。 “卢老板,起的这么早?”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卢盛林忙站起身。容湛跟元熙一前一后进了花厅,令儿招招手,小丫头们流水似的送上茶盏和点心。 卢盛林刚吃过早饭,所以即便那点心看着再可口,他也不甚想吃。只是把茶端起来喝了几口,茶味甘苦,有点自然是野生风味。见卢盛林好奇,令儿笑道:“这茶里加了几朵野菊,卢老板怕是喝不惯,奴婢给您换一杯吧?” 卢盛林摆摆手:“这就很好,只是从前没喝过,觉得新奇而已。” 众人坐着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等着秦顺过来,但秦顺却迟迟未到。 容湛换了个坐姿:“秦顺怎么没来?” 令儿一怔,原来主子们等了这么久,竟是在等他? “秦顺……这会儿怕是来不了呢。”令儿低着头:“听说昨天秦顺一回来就去了赌石场,傍晚的时候,赌石场来人送信儿,说秦顺欠了三百两银子,要拿银子才能赎人。这不,他的那几个弟兄正满世界给他凑银子呢。” 赌石场?容湛诧异的望望元熙。 元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一年的俸禄才有多少?也敢去赌石?” 卢盛林也忍俊不禁:“俗话说,赌石如赌命,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生一刀死。没点儿家底儿的人,怕是玩儿不起。” 容湛无可奈的摇摇头,对令儿道:“你快叫人把他弄回来。” “弄回来?”令儿扁扁嘴:“二爷,奴婢上哪儿找三百两银子啊?” “账房支去,感觉叫他回来,这儿还有事儿等他去办,他倒好,跑去玩儿银子了!”元熙闭目倚在凭几上:“你快去快回。” 令儿果真是快去快回,蜻蜓点水似的跟秦顺打了个照面儿就折了回来。阴着脸,嘟嘟囔囔的骂秦顺。 元熙跟容湛皆是一愣:“人呢?” “这个天杀的秦顺,一宿的工夫,三百两变三千两了,人家扣着不放,说什么,就算是宗主府也得讲道理,愿赌服输什么的,不能仗势欺人吧?” 容湛哭笑不得:“他怎么不打出来?” 令儿噘着嘴,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他倒是想,只可惜人家那边也是高手云集,小胳膊粗的棒子都有十几条呢!” 卢盛林拱拱手:“宗主,小人愿意去把秦将军赎回来。” 元熙微微一笑,卢盛林虽然表了个难得的忠诚,但她要是轻易受了,岂不是在卢盛林面前跌份。故而摆摆手:“赌石场也是个好玩儿的去处,咱们不妨都去看看。” 卢盛林一听她也要去,便知道这事儿不必自己出手,点点头,把容湛让出花厅:“殿下,宗主,那咱们就都去凑凑热闹。” 赌石场挨着鬼市,要想进赌石场,就只能从鬼市横穿过去。鬼市,顾名思义是在夜晚才交易的场所,*些假货私货。白天这里没人,地上散乱的铺着一些旧麻袋包裹皮之类的东西。 远远听见赌石场里面一阵嘈杂,门口立着两个手提木棍的少年。 秦顺被一群人围着,不,确切的说是被一群棍子围着。容湛窃笑,这个大风大浪都如履平地的主儿,今天竟然在这小河沟里翻船。 赌石场的东家不在,只有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陪着他玩。令儿上前把人群呵开一条通道,让元熙跟容湛等人穿过。 秦顺见了元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结结巴巴的叫了声“宗主”。 “你小子,穷光蛋一个赌什么石?!”容湛忍不住呵斥道。 众人一听说是宗主来了,慌忙跪成一片,那穿长衫的中年男子三步迈到元熙跟前:“草民曹硕参见宗主。” “曹爷,失敬失敬。”元熙略一拱手:“都起来吧。” 曹硕默默地望着元熙,又看看秦顺,半晌才试探着问道:“宗主,您今天来是要?” “要人呐。”元熙轻描淡写的在曹硕桌上那些原石上拍了拍。 曹硕陪笑道:“您是知道的,我们小本生意,一刀是一刀的价,明码标价,绝无欺诈。” “是啊,”元熙抬头望着曹硕:“所以我也没带兵来不是?” “那您今儿是?”曹硕有点没谱儿,扯扯旁边人的衣袖:“去叫东家快来。” “赌石,一局定输赢,如何?” 曹硕愣了,这么多原石,大的小的,长短不一,好孬不吝,她敢说一局定胜负? “宗主,怎么个一局定输赢?” “你这儿多少银子一刀?” “一百两。” “好,我就玩儿一百两的。”元熙一伸手,容湛已将一百两银票放在她手上:“我们这位秦爷欠了你三千两银子,那我就破一块三千两往上的料给你,要是赌赢了,料子我不要,算是给秦爷抵债,要是我输了,我给双倍,六千两如何?” 这么大的输赢应该叫东家亲自过问,可东家正在喝花酒,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里肯来。曹硕望望手下的人,头皮有点发麻。 “好吧,宗主,您请。”曹硕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 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四块原石,切口泛着翠绿的光泽。 卢盛林跟在后面,心里犯嘀咕,翡翠是天底下最难辨认的石料,赌石这种事儿就算是神仙也难一次猜对。她夸这样的海口,难道卫家真有什么绝技? “宗主,您选一块吧?”曹硕说道。 “曹爷,你不会是诈我吧?偌大一个赌石场,就这么几块边角废料?”元熙背过身:“库房没存货吗?” 曹硕一愣:“有有有,宗主,您挪挪贵步吧?” “要我去库房看?乌漆嘛黑的能看清什么?”元熙侧目望着曹硕,指指前面那块空场:“都给我搬到这儿来。” 惹谁也不能惹官家,曹硕黑着脸,心说我就不信你一次能赌中:“搬,搬。来人啊,把库房里的东西给我搬到前面空场去。” 赌石场里还有其他人在玩,看见空场处又热闹瞧,纷纷凑了上来。 曹硕陪着笑脸:“宗主,您请吧。” 二三百块料子齐整整的码了一个方阵。众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还为了这场赌局下了筹码。 “我赌猜不中,阵势越大本事越小,都是这么回事,押上,一百两。” “我赌猜得中,万一人家运气好呢?我也押上二百两。” 这便破石的赌局还没开盘,那边已经攒齐了新局。容湛觉得有趣,拿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哪边赌猜得中?” “这这。”一个人指着一个小堆儿,那里零星的压着几张百两银票。 “好,押了,一千两。”容湛笑道。 “哎呦!这位爷,真是豪气!” “可别输得哭鼻子!哈哈!” 容湛不以为然,转身望着元熙。 卢盛林跟在元熙背后,观望她挑石头,那些表面上浮着一层薄翠的不要,那些切口露着碧绿一层的不要。跳来跳去,元熙终于挑中了一块半人多高的,面上含着一线翠色的石头。 卢盛林点点头,这也合乎道理,毕竟人说宁要一线不要一片。 “秦顺,把这石头掂掂分量。” 秦顺伏身环抱那块石头,只能牵强的把石头抱离地面:“这还不得快三百斤?” 元熙点点头:“放下吧。” 曹硕凑上前:“宗主,要这个了?” “不要。” 元熙又转身走了。 卢盛林凑上前问道:“宗主,干嘛不要那块?” “那块是造假造的,外面做的挺漂亮,可惜不真。”元熙低声道:“翡翠比石头重,那么大一块,光是石头就得有五六百斤,要是里面真有翡翠,就会更重。才二三百斤,说明里面是一包糠啊!” “嘿嘿,”卢盛林咧咧嘴:“还真挺有意思的。” 元熙又拿起一个小的颠了颠,唇角一勾:“这里面塞了块铁。” 卢盛林凑上来,看来元熙手里那块原石上露着翡翠的切口,绿的跟一汪儿水似的,他不解:“您怎么知道?” 他接过来瞧了瞧,石头浑圆一体,不像是哪儿有破开的地方,要是真有铁块,又是怎么塞进去的呢? 元熙用簪子在翡翠切口的边缘戳了戳,扣出一点儿白絮。 “哟,这是胶吗?”卢盛林低声叫道。 “石头里面掏个洞,灌上铁水,再贴上一块边角料。就这东西,一个时辰我能给你造出百八十件儿来。” “我说宗主,您选好了没有啊?”曹硕心烦意乱。 “就是它了。”元熙突然指向一块样子呆笨的石头。 “这东西,看起来真像个酒缸。”卢盛林伸手去抱了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更下流的手段 “您当真?”曹硕觉得自己赢定了。 卢盛林搬那石头闪了腰,正站在一边揉。这东西看着不起眼,真是沉垫垫的。 “破了?”曹硕拿着破刀,洋洋得意的望着元熙。 元熙重重一点头。 “好,您挑好就成。”曹硕按住原石:“您是怎么个破法儿?横着还是数着?” “随意。”元熙淡然望着他。 “慢着!”元熙突然嚷了一声。 曹硕颇为自得:“怎么了宗主,这个时候要反悔吗?” 元熙摇摇头:“敢不敢加赌注?” 曹硕一愣:“加赌注?” 元熙又拿了一张百两银票出来:“除了这块,那一块也要了。” “您这?”曹硕有点不好下刀。 “玩不起?”元熙把银票晃了晃。 “这,这有什么玩不起的。”曹硕硬着头皮把另一块也搬了过来。头一块料他不认识,这块又是什么时候入库的,曹硕也没有印象,反正这东西肯定不是他造假造出来的。 “破吧。”元熙淡淡的说道。 曹硕小心翼翼的把那第一块破开。迎着阳光一照,一层润润的紫色。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红紫!” “不可能,这不可能。”曹硕抬头望着元熙。 “不相信可以再破几刀,沿着皮儿破吧,这么大的料子可是少见。”元熙淡然在翡翠面儿上摸了一把。 曹硕拿了小锤子凿子,敲了几块表皮儿,敲下一块,就有紫红色的石料透出来。曹硕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这东西怕是东家私藏的,好死不死竟叫她给破了。 “赢了,给钱给钱!”容湛笑着拿回自己的本钱,又从另一张赌桌上分了十几张银票。 输了钱的撅着大嘴,臭着脸不说话。 “还有另一块呢?另一块是什么?”赢了钱的几个人一边点银票,一边好奇的望着另一块更大的石头。 曹硕频繁的舔这牙齿,手上抖得筛糠一般。 “破啊!快破啊!” “怕是那块料子更好,你看曹爷心虚的样子!” 众人议论纷纭,曹硕冷汗都下来了。 “曹爷,不是你说的么?愿赌服输。”元熙在石头上拍了拍:“这块你破的时候可小心点儿,我准备用它雕个皇家紫的玉佛。” “玉,玉佛?”曹硕呆呆的望着她,能雕玉佛得是多大一块石料啊? 曹硕渐渐明白,这位宗主大人来头不小,早听说宗主姓卫,便压低声音问道:“宗主,您是京城卫氏的人吗?” 卢盛林呵呵一笑:“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位是卫氏商号的少东家。” 曹硕缓慢的点点头,果然是卫家人,难怪他会输的这么惨。 “少东家,您给小人留个活路吧,小人也是替人办事,要是我们东家回来,看到这件事儿,怕是要把小人剥皮锉骨了。” “嗯,你这算耍赖吗?”元熙狡黠的望着他。 “小人斗胆,求求少东家了。”曹硕苦着脸。 元熙淡然望着他:“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这……”曹硕一时语塞。 “破啊!怎么不破!”围观的人们开始起哄,一来二去把曹硕气的脸色通红:“嚷什么嚷!破就破。” 曹硕拿起破刀,沿着表皮儿破开一块。 “哟!帝王紫!再破再破,可别只是表面上一层啊!”赢了银子的人开始好气儿,撺掇着输钱的:“要不再赌一盘?” 曹硕又破下一块,还是料子,他连破的三四刀,把那原石破成一个剥了皮儿的紫色鸡蛋。 一块靠运气,两块靠的就是眼力了,众人拍手叫绝。 “好啦,把这个给我送到宗主府去。”元熙低声道:“我会按进价给你的,往后不许宗主府的人来赌,谁敢来,就把他轰出去。” 按照进价便能不亏本了,曹硕吞了口唾沫,好歹跟自家东家也能有个交代。他点点头:“小人记住了,谢宗主。” “人我就带走了。”元熙拍了秦顺一把:“还看什么呢?还不快走?” 出了赌石场,秦顺才毕恭毕敬的给元熙磕了个头:“谢宗主。”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迷上赌石了?” “不是……”秦顺忸怩的皱皱眉:“我就是看看,谁知看好的东西竟是假的。” 卢盛林跟元熙不约而同的冷笑了一下,看好的东西,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看好的东西?看着好的,绝大多数都是假的。 “我记得我昨天让你盯着二小姐,你安排了没有?”元熙问道。 “这个有。”秦顺肯定的点点头:“臣昨天走的时候就已经传令下去了。” 卢盛林啧啧舌:“其实……昨天小人有句话没敢说。” “卢老板想说什么?”容湛问道。 “以小人对和郡王的了解,他应该……会用点更下流的手段。” …… “阿嚏!”萧容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最近连着阴天,冷得要命。床上那个女人还在没心没肺的睡着,萧容深披衣起身,掀起幔帐。 月光如雾蒙蒙,他望着云层中那淡淡的月影,想起那个含蓄内敛的卫元月,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他揉揉身上的几块红印儿,是刚才跟元嘉翻云覆雨的时候,被她嘬的。这个女人越来越疯狂了,而且也越来越下作。 萧容深皱皱眉头,白天看见卫元嘉呕了一阵,问她时,她还说是吃坏了东西。可现在看来,倒像是怀上了。她要是真的怀上了,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隔代人是最亲的,到时候皇帝想看孙儿,便会对他多留几分情面。但一想到自己的长子或长女是出自卫元嘉的肚子,萧容深就着实感到郁闷。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觉得身边是空的,便醒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不睡了?”元嘉从幔帐里疲惫的伸出一条白腿。 “又在想你的梦中情人了?” 元嘉披着一身单薄的寝衣绵软的伏在他身上,像一条缠人的水草。 “没,本王只是在想朝廷上的事儿。” “朝廷?我看不是吧?”元嘉将下颚抵在萧容深肩头,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肚子上:“我劝殿下把那个人忘了,如今殿下想赢得皇上的喜爱,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真的?”容深诧异的望着她。 “这还有假吗?这个月葵水没来。”元嘉眨眨眼睛:“按习俗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破,但我看殿下实在忘不了她,我心里着急啊!” 萧容深缓缓蹲在元嘉身前,双手捧着她那还平坦的小腹。是啊,这才是那个到手的机会。 “你好好把孩子给爷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你若真生了个儿子,爷立刻封你做偏妃。” 元嘉得意的笑了笑:“叫赵妈妈看了,她说会是个儿子。” “好。”容深站起身,抓起架子上的衣服往外走。 “殿下!您不安歇了吗?”元嘉追了几步。 “我还是回去睡,你如今有了身孕,我再跟你那样,会伤了孩子。”容深温然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放心,我白天会来看你。” 萧容深出了元嘉的院子,心里空落落的,这到底是图个什么? 卢盛林会背叛自己,卫元熙看不上自己,就连那个庶出的卫元月,她心里也只有容润。只有这个自轻自贱的卫元嘉愿意跟着自己,可被这样一个女人跟着,难道还是什么荣耀吗? 萧容深忍不住叹了一声。 管家见他出来,忙跟了上来:“主子怎么不睡了?” 萧容深停住脚步,郑重的望着他:“少生,你说我怎么会把自己落到这么一个难堪的境地呢?” 管家一滞:“殿下,您是堂堂皇长子,和郡王,怎么会难堪呢?” “郡王就不会难堪吗?依我看,本王怕是大楚历代最尴尬的郡王了。” 管家无言以对,只是淡然笑笑:“殿下要是不顺心,少生可以陪殿下去外面逛逛。” “外面?”容深睁大眼睛。 “外面。”管家坚定的回答到。 “外面有什么?”容深不解。 “有殿下想要的人。”管家颔首。 卫元月?!难道他已经暗自把人绑了?容深眉心紧蹙得试探了管家一眼,没想到他却回以肯定。容深一惊,心里麻酥酥的,想立刻把美人抱在怀里,但又觉得不太妥当。 “这不是逼本王跟六爷交恶吗?”容深摇摇头:“还是算了。” 管家冷然一笑:“殿下,绑都绑了,这会儿送回去,结果不是一样?但您若是把她给……那就大不相同了。您想想,一个女人没了贞洁,六爷还会要她吗?到时候她只能一心跟着您,再者说,她心里喜欢六爷,肯定不会把她跟您的事儿说出去。” 安排的倒是挺周全,萧容深还是有点犹豫。 管家畅然笑道:“殿下放心,小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现在人就在城外十里的那座小竹屋里。到底要不要去,您自己拿个主意吧。” 容深心里猫爪子挠似的,想起卫元月那个娇嫩的小脸蛋,还有那股子内敛的聪明劲儿,他就满心喜欢。 去!为什么不去? 容深斜了管家一眼:“你小子,比卢盛林顶用多了。早知道他那么见利忘义,就不该把这事儿交代给他。” 管家咧咧嘴:“主子,咱们走吧,往后您再有什么事儿,直接交代给我就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瓜 京城十里外的小竹屋,从元熙接到消息就拼命地往这里赶,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虽然前世在王府也学习过马术,但这一世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听使唤。怕耽误时间,元熙在同州把马随手买了,雇了一趟马车,还是折腾了三四天才将将赶到。 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子路往竹屋里走,生怕周围会有突然射来一支箭要了自己的命,但直到她摸到了竹屋的门板,也没见周围有什么反应。 好像是没有人。 元熙将窗户纸戳了个洞,一目了然,里面简单的陈列这一些竹制的桌椅板凳,但依然没有人。 门上那把锁头看起来蛮结实的,元熙左右看看,地上有几块蛮重的碎砖,捡了一块大的,冲铜锁一通猛砸。 当啷一声,门锁断裂在地上,元熙勾勾唇角,难怪人说再硬的锁头也抵不过三板砖。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香料烧尽许久的余味。 “呜呜!” 元熙听见里面床榻在晃动,转身出去,又把那块板砖捡了回来。 “呜呜!” 房里又有人叫了一声。 “谁啊?二姐?是你吗?”元熙往那个有声音的房间凑了凑,把手里的板砖握得更紧了。一旦有个万一,她就一板砖派过去,看看谁的脑袋还能比那枚铜锁还硬?! 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盘丝洞一般挂着影影幢幢的的幔帐,咕咚!有个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呜!呜呜呜! “二姐!”元熙拨开幔帐,扑了过去。 元月已经五日没有进食,瘦的皮包骨头一般,幸而她一直躺着,没做什么运动,消耗也就少,不然以她的体质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元熙忙解下勒着她嘴巴的那条布带和绑住她的绳子,一边解一边掉眼泪,这次见面,元月形容枯槁,怎一个惨字了得?元熙紧紧把她抱住:“二姐,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元月白皙的脸颊被勒出两道紫红色的印迹,她的手脚被勒的已经麻木了,瘫在元熙怀里,像一块浮萍悬停在水中。 “元熙……”她咧咧嘴,不顾一切的号啕起来。 她哭的心酸,惹得元熙也频频落泪,抱着她哭了一阵,元熙摸摸她的眼泪:“二姐,你饿了吧,我这有些醪糟你可以吃。” 元月饿坏了,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元熙抹去她脸上的湿发:“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他们人呢?” 元月喝了几口醪糟,被元熙一问,顿时食不下咽,委屈涟涟的望着元熙:“三妹,你带我回东林吧,我不想在这儿!” 她词不达意,想必是这几日被困住有些精神不济,元熙拍拍元月:“你慢慢吃,我来看一看。” 玉榻上散乱的堆着几条锦被,看料子绝非下品,金丝掺了孔雀尾羽绣的成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元熙掀起被子,白棉褥子上凝结这一摊褐色的污渍。元熙心里咯噔一声,惊惶的望向元月,元月也惊慌的望着她。元熙一窒,摔坐在榻上,指尖触及到已经干涸的血迹,心里凉了半截。 “三妹,三妹你救救我,你把我带走吧,我不想回家,我再也没脸见他们了。”元月哭着扑倒元熙怀里,她手脚冰凉,手心里腻了一层冷汗。 元熙打了个寒颤,天啊,这叫什么事?! “是谁?”元熙垂下头,直直的望着元月。 元月死命摇摇头。 “是谁!”元熙吼了一声。 莫名的一声吼把元月吓得浑身一颤,她泪水涟涟的抬起头:“是,是六爷。” “萧容润?!他怎么敢?!”元熙心下一冲动就想提着她的板砖冲进宝郡王府找他算账,但一站起来,就又惶惑了:“不会啊,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是他,我知道的。”元月倚在床榻旁。 “我不相信。”元熙决然摇摇头。 “是他,他还跟我说话了,我记得,我,不,我不知道了!”元月摇摇头,脑海里那个印象越来越模糊,她只是记得一个自称六爷容润的人跟她在这里翻云覆雨,她隐约看见了容润的脸,但静下来想想,容润不会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自己根本不会爱上他。 “我找他算账去!” “三妹!先别去,我求求你了。”元月呜咽着拉住元熙的衣角。 元熙索性坐在地上,扶住元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或者是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我……”元月觉得头有点疼,她揉揉滚烫的额头。 似乎,好像记得一个人,那人脖子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当时她坐在茶楼里,觉得有趣还特意看了他几眼。但那个人究竟只是路过,还是跟她的事情有关,元月自己也拿不准。她只是在茶楼里叫了壶茶,喝了一杯,就被迷的人仰马翻。 “我也不知道……” 元熙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又不能告诉家人,又不能向萧容润质问。 “算了,二姐,这件事你先不要说出去,等我……等我先想办法确认一下再说。”元熙站起身,把那床染了血的褥子撤下洗了。 元月默默跟在元熙身后:“三妹,都怪我,又连累你从东林赶过来。” 元熙摇摇头:“没关系,我们是姐妹嘛。其实我是收到了一张匿名信,信里说你在这里,要我一个人来。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鸿门宴,没想到会是这样。” “如果没有鸿门宴,是不是代表,送信的人跟做那件事的人不是一伙?” “有可能。”元熙语气有些低沉。突然一瞬间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要是元月怀了孩子,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卫元嘉的经历不可以再发生在元月身上! 卫元嘉?元熙皱皱眉,是否有理由怀疑她呢?一个人失去了些东西,就看不得别人好。如果是她找人绑了元月,又让人侮辱了她。 这道理也说得通。要真是这样,那卫元嘉就太可恨了! “会不会是卫元嘉?” 元月愣了愣,或许,但她不能确定。 “我们是直接去东林吗?”元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行,父亲跟祖母一定发疯一样的找你,我得让她们知道你是安全的。”元熙洗净褥子上的血,看起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法生过一样。 元月有些怯懦:“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行。”元熙坚决的摇摇头。 “元熙……”她苦着脸:“我现在的心情实在没办法面对他们,我怕我会……” “忍不住也要忍,二姐,越是非常时期,我们越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元熙抚上她的脸颊:“你放心,一切有我呢。如果有人敢针对你,或者把这件事抖搂出来,我就要她的命。” “三妹,我还是怕。”元月低下头:“如果不是六爷,那我这辈子都没脸见他了。”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恐怕真的不是他。容润的为人,无论前生还是今世,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一向是坦坦荡荡,要真的和元月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一定会像容湛一样,去皇上面前苦求赐婚。他是绝不会不顾及女子名声的。 恐怕…… 元熙转过身,把阴暗的脸色留给空当的房屋,她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城外的野景她也看过不少,怎么从来不知道京城又这样的地方呢?如果这个地方是有主人的,那主人又会是谁? “三妹,会不会真的是他?他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不敢告诉我?所以才?” 元月眼里时而闪烁着惊喜,时而又恢复失落,静下来的时候,她大概也明白她说的那些都是幻想,但有时候幻想总是能给人以希望。 或许,真的是他呢?元月呆呆坐了下来。那天那个人明明跟自己说话了,他长着一张跟容润一模一样的脸,他们的声音也同样温柔。 “二姐,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我先带你回城里去,听听风声再回府。” 城里这几日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除了卫家的家丁在四处打听,再就是京兆尹的兵丁在大肆搜查,卫元月没有找到,反而端掉了几处暗娼和高利贷的窝点。兰成杰颇为得意,这说起来也算是他的一件功劳,年底朝廷考语的政绩一栏,他又能填写的满满当当。 元月坐在车子里,用薄纱蒙面,窥伺着京城来往人群的动向。 元熙跟赶车的把式一左一右的坐在车外,望着京城来往路过的百姓,时而听听茶摊上那些闲聊的话题。都是些关于新政的话题,和往常一样,无甚特别。 “你看,我就说嘛,这几天京城太平的很,什么事儿也没有。”元熙不经意的倚在车驾上,对立面的元月说道。 元月没回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倒是赶车的把式搭过了话茬儿:“客官,那是您来的晚了,昨儿那场热闹您可没瞧见。” “什么热闹?”元熙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昨儿和郡王府的小妾回家省亲,听说王爷的小妾颇为得宠,最近还怀上了。说起来这还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孙辈。”车把式很是羡慕:“那身份低位,真是不一样。接送的下人一拨一拨儿的,整条街都堵死了,这稀罕事,还是头一遭看见呢!” 卫元嘉?!她回府了? 这下麻烦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是你的男人 许是故意来炫耀,卫元嘉的车驾一律都停在了卫府门外的那条街道旁边,把一条宽敞的路生生占去三分之一。 车把式将马车停在街口:“两位小姐,劳驾你们还是走进去吧。” “怎么?”元月探出头。 车把式也有些为难:“从昨天开始,这条街就不让车马通过了,和王府查得严着呢,说是怕混进刺客奸细什么的。要不这样,我少收您一个铜板,您二位受累?” 元熙温然笑了笑,看起来这架子还真不小呢。她跳下车,把元月也搀扶下来,随手扔给车把式一块碎银子:“走吧。” 车把式千恩万谢,看来今天这趟活儿赚大发了,可以早点收工,还能去市上买点儿骨头炖汤吃。 元月躲在元熙身后,怯生生的望着那停了一流的车驾:“三妹,我还是有点怕。” “放心,有我在呢。”元熙拉着元月一前一后往卫府正门走。 卫府的家丁仆役已经许久没见过元熙,乍一看,还没认出来。待到看明白,纷纷跑进院中给卫东书报喜。卫东书和老太太得了消息双双愣住,这倒是巧了,要不来谁都不来,一来就扎堆儿。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忙扶了卫东书的手出去迎:“如今咱们三丫头是东林宗主,是朝廷命官了,咱们见了也得行跪拜大礼呢!” 元熙自然不会让老太太和父亲对自己下跪,他们刚到切近,元熙便先行跪下请了安,老太太也要还礼,被元熙扶住了。 卫东书一抬头看见元月:“月儿!?你何时回来的?你跑到哪里去了?!”卫东书三步上前,把元月揽在怀里:“你这孩子,你可把爹吓死了!” 元月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煽情的话,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爹,都是女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元熙忙接过话来:“爹,方才我在官道上看见一个人怪落魄的,就把她救了上来,没想到竟然是二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伙儿贼寇绑走了她,听说她是咱们卫府的人,那伙人连敲诈都没敢,把人扔在半路上了。二姐是一步步走回来的,回来晚了,这可不能怪她啊。” 卫东书摸摸元月的脸颊,瘦的脸都凹进去了。 “可怜了,爹叫庖厨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 元月抬起头,望着父亲:“爹,你都瘦了,女儿不好,给您填了这么多麻烦。” 老太太一边高兴一边抹眼泪,吩咐菊香:“二小姐回来,还不去告诉郑氏,这当娘的也真是心大,女儿回来都不说出来看一眼。” 相较于卫东书的消瘦,郑姨娘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心里似乎没什么波动,只是惊讶的叫了一声:“月儿?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跑哪去了?” 郑姨娘的出现让相逢的气氛下降到冰点。元月波澜不惊,看来她已经习惯了被母亲这样无视。元熙皱皱眉,有时候她真怀疑,卫元月是不是郑姨娘从育婴堂抱养的。女儿失踪了这么多天,这个当娘的竟只有一句这么不带感情话,难怪老太太说她心大,她岂止是心大,简直是没心。 元嘉勾勾唇角,笑着打破了尴尬:“三妹啊?你何时回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呐?东林州的日子不好过吗?怎么连个随从也没有呢?” 闻声识人,一听这么绵里藏针的话就知道是出自卫元嘉之口。元熙凝望了她一会儿,许久不见,倒是丰盈了不少。元熙并不关心她问了什么,只是觉得她扭捏的仪态十分奇怪。如今连赶车的把式都知道她怀上了,她还没显怀就这么捂着,是在冲自己炫耀吗? “大姐,你老扶着肚子干什么?” 元熙一问,元嘉娇嗔的一笑,也没有回答,倒是身边老太太欣喜道:“你不知道,你大姐怀上了!头一胎嘛,自然小心些。我们说不必这么紧张,她还不信呢!” “哦,头一个儿啊,那可真得仔细点儿。”元熙淡然望着她,她怕是已经忘了,她的第一胎是在什么地方没的,宗主府偏院青石路上的血迹还没风化,她便都抛到脑后去了。 “三妹啊,你还没告诉姐姐呢?”元嘉上来搀扶元熙的手:“东林的日子不好过?还是跟端亲王发生了什么矛盾,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呢?” 卫元嘉的*筒无一例外全都向元熙一个人瞄准,对身后的元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起来她似乎都不知道元月失踪了多久,更不知道元月身上发生了什么。 “小嫂子说的是,本王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温温吞吞的一句话,却似平地炸起一声雷。众人回头一看,萧容湛正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秦顺。 “臣卫东书携家眷叩见端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太太还半跪未跪之时,容湛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老夫人,您年事已高,不必如此。” 元嘉一愣:“端,端亲王?” 容湛淡淡望了她一眼:“还未恭喜小嫂子,得偿所愿了。” 卫东书望望元熙,又看看容湛,满心的莫名其妙:“殿下怎么突然回京了?” 容湛转过身向元熙看了一眼,一副等待答案的神情,见元熙惊诧的望着自己并不回答,他便信口说道:“东林复兴的事情渐趋稳定,宗主说想回家看看,这不,本王就陪她回来了。刚才本王想起老夫人身子不好,就去选了些补药,所以来晚一步。” 原来如此,卫东书松了口气,元熙突然回来,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如今这个时局,没事就是好事。 话音未落,济世堂的成品补药便一盒盒的送进卫府,老太太满心欢喜,想谢恩,但萧容湛却拦着不让跪。老太太过意不去,一个劲儿的道谢。 “如今本王跟三小姐都是朝廷外放的官职,入京需要住在朝廷的驿馆,所以也就不必给三小姐准备房间了,本王和三小姐还得进宫,晚一点回来,还要讨卫大人的美酒。” 卫东书自然是乐意的,干忙吩咐人去备酒宴。容湛温然拉住元熙的手腕:“走吧,父皇传召,让你我进宫述职。” “三妹……那我怎么办?”元月悄悄拉扯元熙的衣带,低声问道。 容湛不明就里,回头看了元月一眼,元月面上一红,立刻松开手。元熙转过身,风轻云淡的笑笑:“二姐,你先休息,我知道你想我,不如你晚上到驿馆来跟我一起住?咱们好好说说话。” 元月知道元熙是要她先把事情放一放,也便点点头应了。 容湛拉着元熙一路走出卫府门前街口,才停住脚步。他突然一停,元熙的脑子里恍然惊起一个念头,天啊,她就这样风尘仆仆的去见皇上吗?这得是个什么形象啊!她应该在卫府沐浴更衣再进宫的,现在已经出了门,说什么都晚了。 容湛望了她一会,不说话,也没走动。 元熙抬起头:“不是要进宫面圣吗?怎么不走了?” “父皇根本不知道我们回来,怎么会传召?”容湛反问道。 “那,那你刚才?”元熙睁大了眼睛。 “是,本王刚才假传圣旨来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元熙惊愕的张张嘴,他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儿,难怪旧派臣子总是参奏端亲王恃宠而骄,果然啊,连假传圣旨这种事也敢做。 “你怎么敢?”元熙一想起假传圣旨四个字就忍不住舌头打结。 “为什么不敢?不是跟你学的吗?”容湛捏着她的手腕:“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假传圣旨?” “我?我假传圣旨?”元熙哭笑不得,他倒真会倒打一耙啊?元熙甩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腕子:“我什么时候假传圣旨了?” “令儿说的。”容湛直勾勾的盯着她:“你跟令儿说,皇上急着召见你,所以你带了衣裳跟银子走了。” 元熙一个没留神,他就大声的把令儿作大死的光荣事迹抖搂出来,元熙忙去捂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还敢说的再大声一点儿吗?你是怕周围的人都听不见吗?” “你做都做了,我为什么不敢说?”容湛复问道:“为什么回京?” 元熙避而不答,只是转过身:“我可没有假传圣旨,那肯定是令儿信口乱说的。” “到底是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卢老板说你捡了一个信筒,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吗?”容湛一直刨根问底,非要把元熙逼到不得不说的地步。 元熙默然望着他,元月的事情怎么能说呢?现在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究竟是六爷的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萧容深的有意而为之,再或者是高秉延动了手脚,都难保。反正不管真相如何,最为不利的那个人是元月。 她不能看着元月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元熙摇摇头:“这件事我不想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的事情哪一件跟我无关?”容湛一把扳过她的身子:“你又想一个人扛下来吗?我告诉你,没门。从前让你扛一些事,是为了在旧派面前显得我萧容湛的女人不同凡响,但是你要记得,我是你的男人,有些事我不会让你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迷惘 “别问了,算我求你的。” 元熙的这一番恳切让萧容湛一阵心疼,他伸手在元熙鬓边抚了一把:“你我之间不要说这个求字,既然你真的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只是如果你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不能瞒着我。” “嗯。”元熙点点头。 容湛伸手揽住元熙的腰:“走吧,骗人说进宫述职,总不能一盏茶的工夫就回去吧?” “怕什么,反正你端亲王骗术超群。”元熙调笑道。 “我骗术超群?嗯,没错,我若不是骗术超群,怎么能把你骗到手?”容湛说着在元熙鬓边亲昵一下。 元熙一闪:“你快离我远点吧,这样蓬头垢面的出来像什么样子。都是拜你所赐,本来我可以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沐浴然后睡觉,睡醒就能吃到庖厨做的热菜。现在好了,非要去住什么驿馆,驿馆哪儿有家里舒服。” “驿馆的好处你不晓得?”容湛笑盈盈的望着她。 “驿馆的好处?驿馆有什么好处?”元熙不明白,有什么会比家里的软榻和海棠酥更大的好处。 “你若是留在家,本王就只能回王府去了,那样见面也不方便。还是驿馆好,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唔!” 元熙一抬手,把手心指指怼到容湛嘴上,像快膏药一样黏住他的嘴。 “说点正经的。” 容湛趁势在元熙手心里亲了一口,元熙悻悻的缩回手。 容湛笑道:“我哪里不正经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正经的好不好?” “你的哪一句话都不正经,你这个人从气质上就透着一股歪风邪气,”元熙憋笑道:“真不知道皇上看中了你哪一点。” “这话说的就不公允了,”容湛凑了上来:“我若是有半分歪风邪气,那一定是被你带坏的,要知道认识你之前,人家都叫我薄情王,冷面王。” “我带坏你?”元熙不以为然的扁扁嘴:“就你这耍赖斗嘴的本领那可是无师自通,我可唯恐避之不及呢!” 容湛笑了笑,没有接话。元熙掩口打了个呵欠:“我说,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街上这样闲逛下去吧?” “那你想去哪儿呢?”容湛饶有兴味问道:“我舍命陪君子,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咱们……咱们去看看六爷如何?”元熙有点心虚。 “你找他有事?”容湛问道。 “没,没事,没事就不能看看他吗?难道你会吃醋?”元熙躲闪着避开了容湛那略显怀疑的目光。 “本王当然不会吃醋,”容湛得意的笑笑:“以为本王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只是这几日你想找也找不到,他说处理私事,出京去了。” 避而不见?还是真的有事?元熙皱皱眉:“他走了,你的线人该怎么办?” “无所谓,反正萧容深这几日消停的很,一直跟卫元嘉厮混在一起。再者,我现在人在京城,线人们有了情报可以直接来找我。” 萧容深很消停,又一直跟卫元嘉在一起,这么说他也没有作案的可能了?这样一来,就剩下容润跟高秉延两个可疑人物了,难道是高秉延? 元熙摇摇头,试探道:“可你现在一个人要对付两个人,能行吗?” “两个人?”容湛挑挑眉。 “对啊,萧容深跟高秉延,两个人。” “不必担心,高相府上有我们的线人,他每晚吃什么菜我都能查到。”容湛提起此事颇为得意,他的线人无孔不入,连高秉延都难逃法网。 这样看来,高秉延也被排除在外了,如果这事儿是高秉延做的,那容湛的线人早就该得到消息,怎么会容一个陌生人来通知自己呢? 说不定这事儿真是容润做的,被旧派势力无意间知晓。如果送信人是旧派势力,他们的目的八成是借刀杀人,借元月之事挑起自己跟萧容润的争端,把容湛加在中间左右为难。 逻辑上说得通,更何况,元月一开始就咬定那人就是萧容润,第一感觉总是能有七八成准确的。或许,元月并没有记错。 元熙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容润那个故意为之的轻薄举动,不禁皱皱眉,如果那是容润的另一幅面孔,那容润的城府就太深了。或许他对自己毕恭毕敬,只是因为他的哥哥爱上了自己? 元熙不禁被自己的这个恐怖的猜想吓了一跳,可如果真是容润,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想什么呢?”容湛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事。” 容湛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越发心疼,眼里温柔的如笼着一层薄雾。 “元熙,咱们去熹茵堂看看吧。”容湛温声道。 熹茵堂?元熙皱皱眉:“怎么突然想去熹茵堂?” “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我答应要娶你的地方。或许……或许你一直不太信任我,也怪我,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但我还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是向着你的,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 元熙听的有点心酸,她咬咬嘴唇。元月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不能! “我没受委屈。”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太坚强了,元熙,其实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一个甩手掌柜,我还是最喜欢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元熙眨眨眼睛:“阿湛,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照实回答。你觉得,萧容深是爱元嘉的吗?” “当然不,”容湛斩钉截铁的答道:“如果他真的爱卫元嘉,就不会让卫元嘉在未出阁的时候就怀上孩子。我爱你,所以即便我们躺在一起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哦,原来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是舍不得让她的名声受到半点抹黑的。 容湛沉默了,萧容深让他感到阵阵危机,他对元熙的那份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虽然元熙不可能虽萧容深有任何好感,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总是被一个人惦记着,容湛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你今天问的问题,都是奇奇怪怪的。”容湛有点沮丧。 “你怎么啦?怎么这副表情?”元熙摸摸他的脸。其实她也知道容湛是伤心她不能完全信任他,但这会儿隔着元月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这话怎么能解释的通。 “没事,随便问吧,我喜欢怪问题。”容湛轻描淡写的笑道。 “我不问了,我知道你是想套我的话。”元熙狡黠的瞥了他一眼。 “气死我算了,你这小没良心的。”他无奈的摇摇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讲诚信?”他抓起元熙的手,按在自己心房上。 手心里微微颤抖,元熙渐渐露出笑意,那感觉怪奇巧的:“你干嘛?” “这里面装的都是你。”容湛蔼然望着元熙。 元熙有些羞赧,微微颔首,容湛实在太了解她,她心情低落时需要什么样的安慰,她想听什么样的话,他都一清二楚。元熙抿嘴笑了,这辈子真真是要被他拿捏在手里了。 “所以呢?” “所以,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埋头去做,绝不多问一句,就像一个赏金杀手那样。” 元熙嗤嗤笑了,赏金杀手,就他这武功和骑术,能杀谁啊?每次不都是靠秦顺的保护?但这话说的还是挺受用的,元熙调笑的挽住他的手臂:“如果我要你做的事情很没道理,而且刁蛮任性呢?” “只要你说,我陪着你刁蛮。” “真的?” “真的,”容湛直直的望着她:“如果我有半点没做到,你可以用任何你想得到的方式罚我。” 元熙垂下眼睑,又补问了一句:“哪怕那事情很没人性?” “任何事。”容湛斩钉截铁。 “好,”元熙敛去笑容,换了一副凌厉的神情:“我要你杀一个人。” “谁?” “卫元嘉的孩子。” 容湛一愣,但很快点头答应了,元熙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听好了,我说的是卫元嘉的孩子。” “知道。” “你不觉得我这么做很没人性?我要杀的是我姐姐的孩子,而且是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元熙惶惑的问道。 “你总有你的道理,我信你。”容湛微微垂下眼睑:“萧容深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上一次给你下的七杀七绝散,差点要了你的命。早就没什么兄弟情义,我怎么报复他都不算过分。” 大楚皇子六人,皇长孙可以是任何一位皇子所生,但唯独不能是萧容深。随着东林复兴的展开,旧派势力江河日下,这个时候不能允许他找到任何助力。皇长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忽视的一个身份。如今众位王爷虽然也有人娶了正妃,但本人年纪小,都是一副爱玩儿心性,对女人兴致不大。 萧容深便是占了这天时人和,竟跟卫元嘉想出这么一招棋。 元熙微微扬起下颚,决绝的望着容湛:“既然如此,那就着手办吧。皇上没有孙子,千万别给萧容深用孩子献媚的机会。” 元熙眯起双眼,萧容深,前世你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被卫元嘉害死,你没有说话。今生就给你反着来一遭,看看你是否还能像那个雨夜里那样,默默转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蔫人出毒计 卫元嘉跳下马车,穿过一片柳荫,登上了元洁所住过的荣华庵。庙里的尼姑已经在庵外列队迎接。 元洁扶着元嘉的手慢慢登上台阶:“大姐,家附近也有寺庙,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拜佛啊?” 元嘉瞥了她一眼,不屑于回答她的蠢问题。想必她昨天晚宴上只顾着吃那盘炙鹿肉,根本没留心端亲王说什么。也难怪,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女儿身,又没什么脑子,自然不知道什么话该上心。 元嘉抬头望了一眼,这荣华庵果然修缮的格外壮丽,甚至有点儿皇家庙宇的感觉。那怪端亲王说,连宫里的娘娘命妇都会来这里祈福。 师太静欲叫人把卫元嘉安排在一处偏房住下,元洁两眼发亮,这竟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里面连陈设都没有变。元嘉心里颇为不满,叫自己住元洁的房间,似乎贬低了她王府姨娘的身份。 佛家虽然讲众生平等,但师太毕竟接待过许许多多地位显赫的人物,也知道这些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放不下排场,于是她便也沾染了红尘气,以尊卑之心待人,美其名曰主随客便。 元月于是住在了元洁的隔壁,元洁到不甚在意,因为这样,她就能独自霸占那张大床了。 安顿好行李,元洁坐在房中无事,想起元嘉房里有府里带来的好点心,便往她房里去。去的时候,元嘉正一人坐在书房中,小丫头们去帮着尼姑们烧热水,预备着让元嘉沐浴。 满地都是他扔掉的揉成一团的洒金宣纸。到了近前,见她纸上写着: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元洁忍不住发笑。 元嘉见她发笑,撂下笔,侧目问道:“你笑什么?” 元洁将手抽回,转而端起案上的一只白瓷茶盏:“这茶凉了,我去给姐姐换一盏来。” 元嘉按下她的手,将桌上一碟细点推倒元洁面前:“先别忙,说说,你到底笑什么?” 元洁顺势将茶杯放下,扯过元嘉的字:“妹妹是笑……姐姐被卫元熙吓住了。” 元嘉心中咯噔一声:“怎么?” 她手指一僵,指尖停驻在耳坠下,本在指尖肆意滑跃的玉珠刹那间失去了支点,珠子脱了手,在耳下顿了顿,归于平静。她转过身,目光与元洁汇在一处:“这怎么说?” “难道姐姐不是为了躲她?”元洁咬了一口点心,坐在桌边:“姐姐是说,这会儿跟她对着干,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其实姐姐这样想也对,如今三姐已经不是从前的三姐了,人家是朝廷正经八百的东林宗主,她背后还有一个端亲王,谁惹得起?” 元嘉心里老大不满,宗主如何,端亲王又如何?谁怕谁还不一定呢!只是叫元洁这一说,心里不禁发虚,也是,要不是借为腹中孩子祈福的幌子出来,就得成天在家里面对卫元熙。倒不是说怕,只是觉得别扭,懒得理她。 元嘉微微扬起下颚:“谁说的?” “姐姐,这还用问吗?您回来本想在家长住,但昨日卫元熙一回来,你就出来祈福,傻子也看得出来。” 元嘉冷眼瞥了她一眼,她倒是真看出来了。 元嘉气恼的坐了下来,默然喝茶,一手扶着肚子:“那怎么办呢?你看不见祖母的那个脸色,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卫元熙一回来,就是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咱们回来,不过是厨房多添两个菜。” “要我说,姐姐就不该躲出来,不然她还以为姐姐怕她呢!” 元嘉叹了口气,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几日萧容深都不在王府,听说是跟高秉延到什么地方秘密谈事情去了。如今东林州开出了金矿,东林亲卫也具备雏形,这是满朝文武人尽皆知的事,连高相国都坐不住了,连夜找萧容深商量对策。 “听说卫元熙给朝廷养着十万亲兵,其实就连端亲王手下也有三万兵马的明和三卫,实力不容小觑。我们王爷在朝廷上又不得圣心,我又何必去寻卫元熙的霉头呢?” 元洁吃了一惊:“明和三卫?不是说不许王爷私养亲卫吗?” “那又如何?上次有人把这事儿捅了出来,又被皇上压了下去,听说连那封奏折都给烧了。你还不明白,皇上偏向端亲王呢。” 元洁啧啧舌,这世上诸多不平事,偏偏好事都是卫元熙的。 她漠然哼了一声:“姐姐没听说过?三姐其实跟端亲王早就……那个。还是三姐找的端亲王呢,真不知端亲王是什么眼神儿,竟看上了三姐,别说大姐了,就连二姐的样貌也比她强些。” “罢了罢了,少说些吧,还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元嘉喝了口茶:“前些日子,王爷亲口对我说,吕国内乱,听说老皇帝快没几年的活头儿了,他们朝中的大臣嫌王储柏泉年纪太小,难当大任。那日朝会,圣上要大臣们商议此事,皇上是想出兵帮助柏泉上位,可高大人说此战只是白白耗费国力。皇上一听就恼了,拂袖而去。” 恼了?元洁听的心里跟着着急,九五之尊,甩手而去,这可不是小事。元洁将帕子在额间微抿,冷汗沁入帕子的纹理,粘腻一片。 听说年初时,吕国的中山王元英还在大楚的归云边境跟平东将军打了一仗…… 元洁审度着元嘉,双手奉上一盏茶:“依我看,高大人就不该反对,归云边境的那场仗,咱们大楚是惨胜。惨胜犹败,皇上心里能不憋气吗?那中山王元英又是吕国王储的劲敌,皇帝肯定想借机杀杀他的威风。” 元嘉接了茶,狐疑的望着元洁,这丫头如今多读了几本书,脑袋也不似从前那般空空如也了。 “正是这话,皇上退朝之后,还把高相国痛骂了一顿。皇上看样子是越来越瞧不上高相国他们了。” 元洁惊愕的望着她:“姐姐的意思是,皇上要摆脱高相国?” “可不是,皇上这份心思存了十多年了,不知道吗?皇上私底下跟许文亮闲话时,管王爷跟高大人,叫旧派,管端亲王跟卫元熙叫新派,要知道皇上最信奉除旧迎新的道理了。” 这太可怕了,元洁一时无心品茶,只将茶盏搁在一旁:“姐姐说的不无道理,看来,姐姐得劝劝王爷,先下手为强。” 元洁心里平白刮了一阵旋风,要是和郡王一倒台,卫元嘉肯定跟着完蛋,到时候自己的前程跟姻缘就全都完了。卫元熙那副恩仇必报的性子,是绝不会管自己的事儿的,就算自己这个时候去投奔她,她也不会相信。 不能让和郡王倒台!元洁暗自打定了主意。 “妹妹的意思是?”元嘉惶惑的望着她。 “姐姐,如果吕国人再袭扰归云边境,那皇上一定会出兵抗敌。既然皇上正在裁撤高相国,那高相一派的将军他肯定不敢用,说来说去,姐姐猜猜皇上会派谁去打仗?” 元嘉皱皱眉:“你是说,端亲王?” 元嘉不以为然,端亲王虽然武功和骑术不甚精湛,但在调兵遣将上绝对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他手里又有个军营里长大的兄弟萧容润,简直是如虎添翼。要他打赢这场仗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不等于是在给对手铺脚基吗? 元洁见她不理会,便摇摇头苦笑道:“姐姐一定误会了妹妹的意思,妹妹是说,端亲王在前线打仗,肯定顾不上后方,到时候京城里的事情,还不是和郡王一个人说了算?” 元嘉一惊,如果把卫元熙跟萧容湛都支到边境打仗,萧容深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对皇帝下手,甚至是,篡位登基! 想不到这样一个周全的计划,竟然是憨憨傻傻的元洁想出来的。元嘉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谁教妹妹说的吗?” 元洁咧咧嘴:“姐姐是在夸我吗?” 元嘉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可是归云边境什么时候才会有战乱呢?” 元洁笑道:“这个自然是和郡王说了算了,只要王爷愿意,随便叫百十号人,打着吕国的旗号在归云洲烧杀抢砸,到时候再让归云知州上个折子,煽风点火,皇上自然会信的。” “这个主意好!”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喝彩,元嘉元洁两个惊惶的弹了起来。 推门进来是竟是萧容深,姐妹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萧容深上下打量了元洁一番:“妹妹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不知妹妹是如何想出来的?” 元洁被他一夸,脸上多了几道绯红:“回王爷的话,民女是在上看来的,现学现卖罢了,能入王爷的耳,实在是民女的荣幸。” 萧容深低头望着这个容色平平的女子:“不知妹妹替本王献上这条妙计,想要什么报酬?” “报酬?”元洁抬头望着元嘉,见元嘉点点头,元洁有点羞赧:“女人嘛,都想有个好的归宿,妹妹要求也不高,门当户对就好了。” 萧容深笑笑,有欲`望便好,怕的就是又聪明,又无欲无求的人。卫元洁的要求倒是很合理,甚至有点傻,她本可以开出更高的价码。哪怕她说她想做王府的妾室,萧容深也一定会答应她。 “妹妹是个实在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元嘉小产 “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呢?倒吓了我们一跳。”元嘉柔声搂住萧容深的脖子。 萧容深勾勾唇角:“本王正在跟高大人谈事,听师太说卫府小姐来了,本王就出来看看。嘉儿,不会是你在跟踪本王吧?” “跟踪?”元嘉笑了:“这怎么可能?嘉儿是跟妹妹一起来给腹中孩子祈福的,听人说这里祈福很灵,所以就来了。” 萧容深低头看看她的肚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吹羊皮筏子一样鼓起来。他现在处境艰难,实在太需要这个孩子了。 “听说老二回京了。”萧容深摸摸元嘉的头发:“这几日你别乱跑,就在寺庙住着,本王跟高相国要回京城,这里偏远,你们在这里会很安全。” “殿下要回京城?不是说皇上怒气未消吗?就怕一言不合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如今心结这么多,说不定哪里就藏着刀剑,防不胜防。”元嘉搂住萧容深:“我不让你去。” “难道把京城留给老二,他要是知道我们不在,一定兴风作浪。” 元嘉扁扁嘴,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瞧瞧你这狠心的父王,连这么一点儿时间都不肯抽出来,怕是等你出生,都不认得他呢。” 萧容深温和笑道:“本王的儿子自然是认得我的,好了,妹妹还在这儿呢,你别撒娇了。” 萧容深放开元嘉,径自向元洁走来:“四妹,你姐姐我就把她教给你了,你多费心。” 元洁答应了萧容深,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看来那些政要纪实是不白看的,这个计策虽然是从上照搬下来的,但能让他得到萧容深的认可,也算是她做了一件聪明事。现在只需要把卫元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她的前途就水到渠成了。 她的要求不高,能嫁个富商便好。 元洁得意的偷笑一会儿,服侍元月躺下,听说有孕的人都渴睡,把她哄睡了,元洁也乐得歇一会儿。元嘉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件干净寝衣躺在炕上。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睡这种叫做“火炕”的东西,虽然有点硬,但躺在上面暖洋洋的,把背部烤的很舒服。 吃饱了点心,元洁趴在一旁打盹。 夜半三更的时候,蜡烛突然急促的抖动一下。只见府中管事老妈妈突然闯了进来,鬓发散乱,口中不住的嚷道:“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门槛很高,她一进来就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大小姐,四小姐,外面闯进来一伙强贼,见人就砍,见物就砸,那些车夫尼姑都跑了,咱们也快逃吧!” “你说什么?!”元洁猛然握住老妈妈的手腕的手腕,说话的当儿,耳边已经响起一阵喊杀声。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老妈妈背后穿到胸前,滚烫的血液呲了元洁一脸。 元嘉被她吵醒,正一肚子气,一见这样的场面,忽然又吓没了魂儿。 “四妹,四妹怎么办?” 他们出来只带了那十来个赶车的下人,这会儿都没骨气的跑了,丢下她们几个女人在这里。元嘉慌了神,忙爬起来穿鞋换衣裳,元洁拉过她:“姐姐,这会儿还管什么衣服,咱们快走。” 元洁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元嘉挒回自己臂弯中:“姐姐你快走,小心肚里的孩子。” 山门外,停着一辆乌篷车驾,元嘉被元洁扶上车子,拉着元洁的衣裙急迫道:“趁着他们没追来,快驾车。” 两个女人哪里会赶车,在家出门都是靠下人,这会儿一个人影都找不到。元嘉急得直冒汗,隐约觉得那股喊杀声越来越近。 元洁狠命在马屁股上猛地一拍,马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奋起四蹄冲出巷道。 车马背后刹那间涌出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冷冽光亮的钢刀,向车马掩杀,无奈车驾奔跑太快,黑衣人见追赶不及,便也去寻自家马匹。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往常这个时候,荣华庵万籁俱寂,今天也是,只不过满地狼藉,血流成河。师太从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根下钻了出来,抬头看看,黑衣人已经杀到不知何处,幸而算是家大业大,不至于无处藏匿,她暗自道了声阿弥陀佛。 佛堂偏院,一处还算是僻静的院落,师太悄悄从角门溜了进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想必那卫家的两个小姐或死或逃,师太悄悄翻开了她们带的几个包裹,里面有不少珠宝首饰,还有银票跟银锭。 “阿弥陀佛,施主,这可怨不得贫尼了,你若在天有灵,宽恕我吧。” …… 杂草丛生的乱石山岗中,瑟瑟夜风如凌厉的铁鞭,抽打着道路两旁丛生的杂草,四野一片死寂。 忽而,一辆二马车驾急急狂奔,如同飓风过岗,引得劲草一震。不几时,又是一阵呼啸而来的马队,踢踢踏踏的穿过小路,马背上的人挥舞着火把钢刀,好似狩猎者在追击猎物。 元嘉从车驾中探出手来:“四妹,我们已经把他们落下了半里路了。” 元洁应了一声,将手中鞭绳一挥,使劲儿抽打马背,马匹受到了激励,扬起四蹄撒开了猛跑。“姐姐,你身体吃得消吗?” 元嘉扶住腹部,勉强应了一声。这车子颠簸的太厉害,只一会儿,她就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伸手摸了一把,衣裙还是干的。没有血,应该只是动了胎气,没有大事。 怕元洁放慢速度被那些人住上,元嘉闭紧了嘴巴,她只摇了摇头:“不要怕,我没事的,王爷的孩子不会那么娇弱。”元嘉说完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若有若无的喊杀声从背后袭来,车轮碌碌飞快的旋转,元洁已经竭力把马车驱赶到了最快的速度。她只会抽打马背,马儿也不知选择那些平坦的路来走,因此这一路上格外颠簸。元嘉渐渐觉得腹痛,小腿潮泞一片,她强忍着向下一望,殷红发黑的血已经浸染了半边裙摆。 她肚子一阵抽痛,实在人耐不住,她倒在车里,双手死死捂住肚子。 车外的元洁听见了车内的躁动声,忙再车板上敲了两下:“姐姐,你还成吗?要不咱们慢点儿吧?” “元洁,你只管驾车,不用管我。”元嘉的气力愈发虚弱,轿帘之内弥漫着一股腥甜浓重的血腥味道。 她怕失去孩子,可更怕自己去死。后面的黑衣人还在穷追不舍,这个时候停下来,不是找死吗? “姐姐,前面山路有岔道,顺着山坡下去有破草棚,是山里老人采药休息的茶棚。一会你先下车,到那儿去,我来引开追兵,然后再回来找你。”元洁说着,把缰绳一勒。 元嘉强忍着腹部的剧痛,艰难的爬趴下马车。 望着车驾重新开始飞驰,元嘉弓着身子往元洁说的茶棚方向去。减少了一人重量的车驾顿时轻快了许多,不出百步,山路已然不见了车驾踪迹。 这里果然是藏身的一方妙处,置身荒草中,已然掩住了身躯。追赶马队从方才路途呼啸而过,元嘉屏住呼吸,立在草丛中,竟没有被人发现。 痛,刀绞一般痛,元嘉伸手摸摸裙子,满手黏泞的血。她心里凉了半截,流了这么多血,这个孩子是铁定保不住了。 其实她的身体一贯温厚,不至于叫车子颠颠就会小产,只是因为前几个月她刚刚小产过一次,还没恢复好,就急于怀孕,身子不大稳固。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看见一点没有点燃的红纸灯,月光映着一座腐朽的茅舍,大概就是元洁说的茶棚了。里面空无一人,推门进去,元嘉已然精疲力竭,四下没有可供躺卧的地方,元嘉也顾不得许多了,将外衣脱了铺在地上,勉强坐了上去。 桌上放着一只火折子,不知是谁留下的,她吹了吹,竟然还能用,便将火折子戳在一丛沙土堆儿里,俨然一只小蜡烛。她不敢去点那支灯笼,这里荒郊野岭,一点儿光就能把追兵引来,再或者,引来的不是追兵,而是觅食的野兽。 微弱的火光映在元嘉灿白的脸上,光影笼罩着她紧锁的眉头和咬的发白的嘴唇。 “孩子……”她艰难的咬住袖子忍痛。 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如同刀子绞肉,这个孩子注定跟她无缘了。还不知如何跟萧容深交代,毕竟他对这个孩子一直是很期待的。 黑暗中,她紧紧咬住牙关,温热的血液沿着她的衣裙渐渐侵染。 天啊,她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这个时候她本可以躺在卫府柔软的床榻上,若是腿酸了,还可以叫小丫头来捶腿。可偏偏为什么要来祈福,为什么会遇上刺客,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境地,失去孩子! 元嘉不敢叫痛,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卫元熙,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厄运,你这丧门星! 山风诡叫,好似野兽埋伏在附近,周遭看不见光亮,一打开门,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元嘉挣扎的没了力气,摊在地上,静静聆听着夜风呼号。 “殿下,你快来救我……”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吓疯尤氏 呯的一声,大门被打开,数十个桐油火把将小小茅庐外照的透亮,卫府的家丁纷纷手持火把站在门口,萧容深跳下马快步跑来过来。 “元嘉!”萧容深一惊,火把映着地面上红彤彤的一摊血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萧容深停住脚步,一手扶住门框,呆呆的望着元嘉。 萧容深很懊恼,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这个地方,对自己的女人跟孩子下毒手。他亦想不通,荣华庵已经在这座山上矗立了近百年,被强盗洗劫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怎么偏偏头一次就让元嘉撞上了? 萧容深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一场不同的劫财杀人,这明显是冲着他和郡王来的。分明是有人不想让他的儿子成为大楚的皇长孙! 萧容深低头望着瑟缩在墙角,几乎晕厥的卫元嘉。心里终于有些怜悯,这个女人和他一样酷爱名利,权欲熏心,却又是一样的倒霉。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将元嘉抱在怀中,温热的手掌触及她的衣裙,才感受到黏腻冰凉的一片,映着灯火,那是杏黄的液体混杂着殷红的血迹。 “殿下……孩子,救救孩子……”元嘉唇齿蠕动几下,便晕厥在萧容深怀中。 萧容深默然,低头望着脸色惨白的元嘉,忽然觉得她好可怜。就像自己一样,名利,金钱,富贵,爱情,一切美好的事物摆在眼前,却都与自己无关。现在,孩子没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萧容深将元嘉抱起,她惨白的脸颊轻轻倚在自己肩头,丹唇被牙齿咬的几乎没了血色,萧容深将她抱到马车里。 “咱们回去。”萧容深强忍了哽咽。 这是他第二次失去孩子了,望着晕厥的元嘉,萧容深有些失悔,是不是这些年自己做的孽太多了,这是菩萨的报应?但要报应,也该报应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杀死他的孩子呢? 元嘉昏昏沉沉的扭动一下身体,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些是什么,萧容深伏身去听,才知道,她说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萧容深叹了口气,摸摸元嘉的头发。 …… “可打听清楚了?”容湛双手抱怀,站在窗前。 秦顺皱着眉,低声答道:“是。探子来报,和郡王府一直大门紧闭,宫里的太医来了三四波儿,都说那个孩子保不住了。听说和郡王把他们骂了一顿,药箱子也给砸了。” 容湛转过身,低头望着沉思的元熙:“到底是谁,竟然抢在咱们前面把这件事给办了?” 容湛莫名,他才刚动了杀机,就有人把天给捅漏了。 秦顺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篆书写的“禁”字:“本来属下已经带人在荣华庵旁边埋伏好了,刚要动手,就被那帮人抢了先。卫元嘉是从后门跑的,是卫府四小姐驾着马车带她逃命。那些人截杀精准,想必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属下也想知道他们是谁的爪牙,就在后面跟着,然后就捡到了这个。” “这不是禁宫内卫许太监的令牌吗?”容湛一怔,把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这绝对是真的,那令牌是赤金打造,质地很软。他小时候还曾经好奇的在上面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儿牙印,这牙印是造不了假的。 容湛将令牌递给元熙:“难道截杀卫元嘉的人是许文亮?” 许文亮?就是那天带自己见皇上的那个大太监,他还说自己前途无量来着。元熙记得他,只是不明白,他一个太监,应该管理的是内宫事务,怎么会掺和到皇子夺位的漩涡中来。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低眉顺目的许文亮,竟然还有这么精湛的武艺? 许太监是皇上的亲信,他做这件事会受谁的指派,这一点不言而喻,元熙一惊,难道,截杀卫元嘉是皇上的旨意? 元熙和容湛两个几乎是同时想到,两个人对视一眼,双双惊得目瞪口呆。 为了打击旧派,皇帝连自己未出世的长孙都能舍得?!元熙打了个寒颤,难怪人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 “看来,咱们考虑的事情,父皇早就考虑到了。”容湛无奈的笑笑。 元熙默然望着容湛,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如果卫元嘉的孩子死在自己手上,她或许觉得大快人心,也算是了却了她们前世的冤仇。但如今,皇上一插手,她反倒觉得没那么轻松快活了,心里好像背负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感觉好像是皇帝为了保护她而斩杀了自家骨肉一样。 老太太还在房里哀哀的哭泣,卫东书阴沉着一张脸劝说:“娘,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或许就是咱们嘉儿的命,您老人家千万要节哀,别哭坏了身子。” 尤氏本是来劝说老太太宽心的,但见到老太太哭的伤心,她自己也止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卫东书怕她影响了老太太的情绪,便把尤氏扶出了房间。 几个小丫头搀扶着尤氏回房休息,路过莲花池,尤氏停住了脚步。这莲花池平静得如一面明镜,入了秋,花儿都败了,只孤零零的立着几支枯荷叶。 尤氏看着水面,不由得看呆了,回头看看赵妈妈,赵妈妈也跟着叹了口气。尤氏房里的几个老人儿死得死,散的散,几个小丫头都是新来的,少不经事。尤氏为什么发呆,此刻怕只有赵妈妈一人知道。 赵妈妈挥挥手,示意几个小丫头都退下,扶着尤氏在莲花池旁的一块假山石上坐下:“姨娘是不是想起了那个淹死的花穗儿?” 尤氏叹了口气:“那次,会不会是我们太过分了,折损了阴德,所以都报应到元嘉身上了?” 赵妈妈沉默了,望着微微泛着涟漪的池水:“当年还是老奴叫人把她拖下去的呢,就在那儿,”赵妈妈指了指一丛水草,那人就站在水里,抓着她的脚脖子,把她拖了进去。夜黑风高,所以没人看见她为何落水。 尤氏觉得有点冷,这秋日的荷花池总有一种荒僻之感,坐在旁边觉得凉飕飕的。尤氏抱住赵妈妈:“赵妈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看着我嫁人,看着我生儿育女,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可这次,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业债太多,才会报应到我一双儿女身上?” 赵妈妈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姨娘。” “成臻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牢里,连尸首也看不到,如今他那坟冢里埋得不过是几件衣裳。元嘉好端端的,就被和郡王欺辱了,虽然如愿嫁了过去,却生不出孩子,一连两个,都掉了。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尤氏捂住脸,她这样做,又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能有个好的前途?换做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会这样做,但为什么老天爷不报应她,却要报应到她儿女的身上?! 尤氏伏在赵妈妈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赵妈妈搂住尤氏,抚摸着她的鬓发,安慰着。 秋风冷冽,吹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寒气,赵妈妈叹了口气,往莲花池里面随意的眺了一眼。 她一愣,转头又看了一眼,莲花池深处掩着一丛嫩黄,那是什么?赵妈妈觉得那颜色有些熟悉,便仔细看了看,可巧,她看清了,是一件家中侍女都会有的嫩黄衣裙。 谁的衣裙会挂在杂草里?那儿的池底不是有没过膝盖的淤泥吗?赵妈妈揉揉眼睛。 于是那件衣裙突然动了一下,好像下面有什么活物似的。 赵妈妈身子一颤,脸色惨白。 尤氏抬起头:“赵妈妈,你怎么了?” “那,那那!”赵妈妈指着莲池里的那丛黄色,惊呼道:“那是不是个人?” 什么人?尤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丛嫩黄又拱了一下,尤氏倒吸一口凉气,腾地站了起来。 “什么东西?!”尤氏叫嚷道。 赵妈妈缓缓回过头。 其实尤氏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赵妈妈心慌,问道:“会不会是花穗儿啊?” “花穗儿?!”尤氏惊叫一声。 那嫩黄的东西又拱了拱,飘出苍白如雪的长发。长发在水面飘摇一会儿,一点儿一点儿被抽回水底,连同那件黄色衣裙一起消失无踪。 尤氏吓呆了,颓然摔坐在地上,鬼,一定是鬼,花穗儿来找她报仇了!? 赵妈妈僵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手脚恢复了温度,她忙蹲下来扶尤氏:“姨娘,没事的,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尤氏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嘴巴张的老大,赵妈妈这才注意到尤氏的脸色,惨白如纸,比传说中的鬼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忙抓住尤氏的两只手,使劲儿晃了晃,想让她恢复正常。 摇晃了一阵,尤氏终于吐出两个字:“鬼,鬼!” 她随即激烈的咳嗽一阵,一股鲜血从腹腔涌了出来,直直喷在赵妈妈脸上,她往后一仰,眼睛也直了,手脚也冷了,像被人勾走了魂魄。 赵妈妈惊叫一声:“快来人啊!姨娘出事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尤氏之死 尤氏被七手八脚的抬回卧房,嘴里还喃喃的叫着“有鬼”两个字。老太太哭的更加伤心,这叫什么事儿啊,女儿刚刚小产,当娘的又吓疯了。怎么糟心的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呢? 元洁陪着老太太一起哭,她是真的伤心,卫元嘉刚刚小产,前途未卜,要是连尤氏也跟着没了,那卫元嘉在卫府的地位可就真要岌岌可危了。如果连卫元嘉都没了地位,自己想嫁富商的心愿可就打了水漂了。 郑姨娘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不过是看看尤氏发疯时的丑相,她想笑又不敢,怕老太太骂她没心没肺,只好躲在帘子后面憋笑。 俞姨娘也来看望,一面又吩咐人去熹茵堂叫成庸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多乱子,作为长子,这个时候最应该在父亲身边帮助分担。 请了张神医跟夏大夫,说是吓着了,并没有大碍,开了些许治疗心悸的药就退下了。族老也拄着拐杖过来瞧了一眼,但他没敢进门,门口望了一眼就走了。 成庸接到母亲的口信,心里犯了难,望着浑身是水的勇子,又解恨又心慌。 勇子倒是很拽:“大少爷,我勇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要是怕了,我自己向老爷请罪就是了,绝不连累你跟俞姨娘。” 成庸倒没这个想法,他只是怕勇子扮鬼吓人的事情被发现了,自己虽然是大少爷,可未必能保得住他的小命。 “你啊你啊,叫我说什么好?胆子好不小,谁教你去添乱吓唬人的?”成庸强调平平的训斥了一句。 勇子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尤姨娘在府里成天作威作福,我早就看不惯了,再说,她害过您和三小姐这么多次,这几天又对二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早该教训教训她了。” 倒不是谁的吩咐,勇子扮鬼纯属自愿,路过莲花池,想起曾经元熙叫他扮鬼吓唬四小姐的事儿,便来了个故技重施,偷了小丫头们晾在院子里的一套衣裙,又叫祥儿偷了二小姐的几卷儿白毛线,仗着水性好,故意潜到深水处,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成庸嗯了一声,只是说道:“没让人看见就好。” 勇子撇撇嘴,自己的这个主子虽然脾气和软,但大事当头,还是挺护犊子的。 “你先别回去了,把水擦干净,别叫人看出破绽。”成庸吩咐一声,便把熹茵堂的钥匙交到了勇子手里,简单吩咐他几句,便驾车回了卫府。 卫府已经乱作一团,煎药的,换水的,找大夫的,送大夫的,仆役丫鬟忙的脚不沾地。成庸不想跟她们抢路,沿着回廊往尤姨娘院里去,可巧在门口遇见正在观望的元熙跟容湛,成庸施了礼:“家里出了这么多麻烦事,招待不周,真是让殿下见笑了。” 元熙望了成庸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是啊,弄得我也分不出真假了。你说半夜见鬼倒也罢了,大白天的见的哪门子鬼呢?” 成庸吞了口唾沫,附耳低声说道:“是勇子。” 元熙一怔:“什么?” “是勇子。”成庸做了几个嘴型,没有出声。 “这小子扮鬼扮上瘾了,自作主张演了这么一出,连我也蒙在鼓里,真是胆大包天。”成庸低声抱怨道。 元熙同容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勾嘴角。这看似多此一举,实则神来之笔,不得不说,勇子还挺聪明的,若不是故技重施,怕也吓不倒尤氏。 “这小子有趣。”容湛面不改色的赞了一声。 成庸一愣,撇过脸望着容湛,这么说勇子做的还不赖?元熙垂下眼睑,低声道:“爹已经找了道士来做法,今晚,尤姨娘会在莲花池旁烧纸祷告,大哥何不让勇子再扮一次?” “再?”成庸惊愕的望着元熙:“妹妹的意思是?” “就像当年花穗儿落水一样,把尤氏也拖下水,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一击必杀,彻底逼疯尤氏。”元熙扯扯成庸的袖子:“花穗的事儿,俞姨娘可是亲眼看见的。” 成庸了然,转身回了香含轩。俞姨娘本在观望,听成庸一解释,便把花穗儿落水当晚的情形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秋意肃杀,夜晚的莲花池有种阴风四起的感觉,尤氏喝了两碗安神汤药,总算清醒过来。做法的道士已经在莲花池旁摆下了香炉纸钱,老道背着八卦剑,穿了一身黄袍,走着阴阳八卦的步子。一挥剑刃,跳出一团火苗,将白蜡烛点燃,下人们啧啧称奇,果然是世外高人,能请来天上的神火。 赵妈妈扶着尤氏缓缓踱到莲花池旁,卫东书坐在莲池旁的假山亭里,冲着尤氏点点头。尤氏走到老道身旁徐徐一躬身:“道长,有礼了。” 老道叫一声“无量天尊”上下打量尤氏一番,啧啧舌:“施主,你印堂发黑,似有鬼魂缠绕,待我作法驱邪,解你忧愁。” 莲池旁摆了一出铜盆,旁边是一摞摞的纸钱,盆子里还烧着一块通红的炭,老道一指铜盆:“女施主,死鬼逢冤,将纸钱烧了,送她去吧。” 尤氏瞥了一眼,没敢动弹,那个地方正是花穗儿落水的地方,她看看老道,难怪是活神仙,这个地方阴气重都看的一清二楚。 尤氏挪不动步,赵妈妈壮起胆子,率先蹲在池塘旁边,把纸钱一张张的扔进盆里烧掉。 “施主,不用怕,有贫道在这儿作法,那孽障不敢上前,你放心的烧吧。”老道说着,将八卦剑挥了挥,挑起一张宣纸,喷出一口酒,纸上隐隐映出一个鬼影。 “姨娘,没事的。”赵妈妈又往盆子里填了几张纸,纸张被火舌几下舔净。 见赵妈妈在池边蹲了一会儿,似没什么事儿,尤氏壮着胆子也走了过去,在莲花池旁站定。低头往水里望了一眼,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 尤氏又看看铜盆,心里不大痛快,虽然她也怕被花穗儿的鬼魂缠着,但要她给花穗烧纸,她还是觉得有些跌份儿的。更何况,这会儿卫府的几个小姐姨娘都跟着过来凑热闹,哪里是凑热闹,分明是看自己笑话。老太太没来,族老也不在,连个能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尤氏忽然觉得脚面上有点痒,好像什么东西在撩拨她的脚面,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一直惨白的手,尤氏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仔细看看,那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腕,她还没来得及惊叫,整个人已经一头栽进莲花池中。 尤氏落水,把卫东书吓的不清,忙叫人去看,十几个下人追到池边,却没有一个敢下水救人的。尤氏似被一个东西扼住喉咙。水面上漂浮着丫鬟的黄裙子还有惨白的头发。尤氏被越拖越深,那东西好像执意要置人于死地。 卫东书见下人们都不敢过去,便褪去外套想自己下水,容湛忙上前拦住:“卫大人,这可不妥,还是叫下人们去。” 被容湛一拦,卫东书也有点犹疑。尤氏被越拖越远,起初她还能在水里扑腾几下,后来渐渐就僵了,连动都不动一下,又过了一会儿,水面上脸人影都看不见了。 老道吓得面色惨白,本来是过来作法捉鬼,鬼没捉住,反而又没了个姨娘,这下还不被卫府给生吞活剥了? “人呢?人呐!”卫东书健步迈到老道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我打你个该死的骗子!” 卫东书气的发疯,只一拳,就把老道掼进水中,老道扑腾了几下,竟没沉底儿,反而一伸腿儿,站了起来。莲池边缘处的水本来就不深,所以这也就是大家不明白花穗为什么会淹死的缘故。 老道摸摸脸上的水,想爬上岸,又被卫东书一脚踹了下去,一来二去踹了几次,老道索性放弃了,往水里一站,反正也淹不死。 水面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一阵躁动,一个直挺挺的女人浮出水面,卫府一片骚乱,纷纷猜测那个向岸边飘来的女人究竟是谁,许是花穗,因为鬼神故事的话本子里都是这样编的。 当女尸飘到岸边时,众人才看清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尤姨娘,尤氏!?卫东书身子一颤,仰面摔在地上,元熙也跟着一惊,被容湛一把搂住。俞姨娘慌得缩在成庸怀里,不敢抬头。 尤氏?!她竟然死了?!是勇子杀了她?成庸往水里使劲儿的眺了一阵,却找不到勇子的踪影。这,这个结果真是万万想不到的。 老道一见死了人,丢下道袍宝剑,拔腿就跑,卫府里乱成一团,主子们都吓的脸色苍白,下人则忙着打捞尤氏的尸体。谁也顾不上老道。 元熙惊惶的望着成庸,咬紧牙关,低声道:“勇子呢,快把他叫回来!” 勇子是夜半子时才回来的,进门便跪着,不说话,任打任骂。成庸气急,狠狠踹了他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你混账!只是叫你吓唬她,你怎么把人给杀了!?” 勇子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说话!说话!”成庸连着踹了他好几脚。 容湛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勇子的眼神有些熟悉:“是谁让你做的,连本王也不能知道吗?” 容湛一发话,勇子才抬起头:“既然是王爷发问,臣,便可以说了。” “臣?”元熙愕然挑起眉。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整治白眼狼 “臣。”勇子肯定的应了一声:“臣陆邵勇是大太监许文亮大人手下,奉命潜伏在卫府,秘密监视三小姐的一切举动,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元熙愕然望着他,皇帝曾说,他已经观察元熙整整十六年,难道说,勇子就是他在卫府的那双眼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竟然会是他。可从前自己受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出手相助呢?那个时候他还会在俞姨娘面前讲自己的坏话。 “这次也是许太监的命令吗?”容湛问道。 “是,”勇子点点头:“想必殿下现在已经知道是许大人截杀了卫元嘉,那臣也就可以言明了,这次杀死尤氏,也是许大人的命令。许大人说,他这样做不过是顺手替宗主出气罢了。” 杀死尤氏,就是为了给自己解气?元熙不大相信,在勇子头上戳了戳:“出气?那是不是还得向许大人说说,前些年你在俞姨娘面前诬陷我克人的事儿啊?” 勇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宗主,您这么大的一个官,怎么还翻小肠啊?” 元熙白了一眼,没理他。这会儿尤氏刚死,家里乱做一锅粥,卫东书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族老那边已经气得背过气去了。 容湛狡黠笑了笑:“刺杀卫元嘉本是我跟宗主的决议,许文亮是怎么知道的?许太监是父皇的亲信,他做事,应该不会瞒着父皇吧?” 勇子摸摸头发,望着容湛眼睛直发光:“二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真是神了。” “我还知道,那个在本王跟许大人之间传递消息的人,就是你陆邵勇,对吗?” 勇子点点头,既然全都被容湛猜中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都招了。 “那现在怎么办?许大人说了吗?”元熙问道。 勇子摇摇头,许文亮新的命令还没传达到他手上。 元熙叹了口气,尤氏就这样死了,真是叫人唏嘘。按理说她本该死的更惨,只是许文亮多事。罢了,左右许文亮也是一番好心。 “元洁呢?”元熙突然问道。 “尤氏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元洁就跑了。”成庸答道。 元洁这家伙,自己以为看了几天书,就懂得世故人情了吗?想要趋利避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元熙勾勾唇角,既然你一开始就把前途压在卫元嘉身上,那我就只能把你当做敌人了。 “去把四小姐叫来,成臻死了,元嘉又不在,总得有人给尤姨娘披麻戴孝不是?四小姐一贯跟尤姨娘亲近,叫四小姐做孝女最合适不过了。”元熙抬头望望勇子,他的头发已经用麻纸弄干,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是,小人这就去。”勇子一拱手。 “慢着,如果郑姨娘不允准,或是四小姐不肯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元熙问道。 “是要告诉老爷吗?”勇子问道。 “不,如果她不肯来,你就把她们房里的东西都给我砸个稀巴烂。”元熙冷然道。 元洁躲在房里烤火,郑姨娘缩在被子里,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大眼瞪小眼的回忆刚刚打捞尸首的那个情形。想起尤氏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元洁就睡不着觉。郑姨娘倒不是怕这个,她只是怕尤氏恨她,做了鬼以后缠着她不放。 沉默了一会,郑姨娘缓缓开口道:“这卫府看来是待不下去了,越来越邪性。” 元洁抬头看看她:“您想上哪儿去?” 郑姨娘紧紧被子:“要不咱们去洛阳,找你爹去?” 元洁撇撇嘴:“他?穷光蛋一个,去了洛阳,谁养咱们呐?” 郑姨娘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再穷也是你爹,还能饿着你不成?再说了,咱们这房里的值钱的东西都带上,随便一卖,管保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元洁沉默了,抬头望望这间富丽堂皇的房子,从前住在这里,并不起意,但一说要走,真有点舍不得。到了洛阳,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就比这京城卫府大院好吗? “要是我爹有了别的女人呢?”元洁低声嘟囔道。 “不可能!”郑姨娘瞪起眼:“前些日子他还写信叫咱们去呢,你爹想你,自打你出生,他就见过你两面,可惜连句话也没说过。” “怪谁啊?谁叫您做了卫府的姨娘,又看上一个长工,还生了我。”元洁低下头,呆望着火盆里是不是崩裂的一颗火星。 “长工怎么了,长工也是你爹,”郑姨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怎么了?嫌贫爱富?当卫家小姐当久了,不知道自己的根儿在哪儿?” “二姐呢?她也一起走?”元洁问道。 “她不用,她是那老东西的骨血,自然跟咱们一家没关系。”郑姨娘叹了口气:“要是那老东西肯对你娘我多那么一分情谊,说不定你也是他亲生的了。” 元洁低下头,长工爹,皇商爹,一个亲,一个有钱。要是一定要她选一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 皇商爹对娘不好,这些她早就看在眼里了。对自己也不好,元洁揉揉脸,依稀记得冬日里的那个耳光和那下死手的一脚。虽然那次是卫元熙替自己挡了,但说到底,那一脚是冲自己心窝踢过来的,那皇商爹就根本没把自己当女儿。 元洁拿起烧火棍,在火盆里拨了拨。 如今成臻死了,卫元嘉流了产,偏偏尤氏也死了。那个院儿,就算是没落了。她抱着双膝呆坐着,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做个傻瓜好,总不至于有这么多烦心事。 “唉,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可得走了。”郑姨娘掀起被子,笃定道:“是得走,不走不行,连尤氏都死了,看起来下一个非得轮到我不可。” 郑姨娘铺开一张包裹皮,把那些金碗玉瓶的装进包裹里。元洁皱皱眉:“娘,你别收拾了行不行?晃得我头晕。” 郑姨娘没理她,自顾嘟囔道:“银票得带着,蜀绣也得带着。” 元洁叹了口气,低下头。 当当当,格子门响了三声。 郑姨娘警觉地一抬头:“谁啊?” 勇子站在门外,朗声道:“是我,大少爷身边的勇子。” “什么事?”元洁打开门。 “三小姐说,尤姨娘死的突然,加上她膝下无人,想起尤姨娘平日对四小姐最好,想请四小姐去披麻戴孝,做个孝女。” 元洁一怔,郑姨娘妖妖挑挑的走过来,一把拉过元洁:“凭什么?” 勇子抬眼望屋里望了一圈,又低头望望元洁身上。这屋里但凡值钱的摆设都是元洁从尤氏那里要来的,还有元洁的这身衣裙,料子还是尤氏给的蜀锦。 郑姨娘一下便明白了勇子的潜台词,冷下脸:“那也不行。” “尤姨娘膝下没儿没女,很凄凉。”勇子说道。 “她怎么没儿没女,虽然二少爷死了,但大小姐还活着呢,就算她来不了,谁出的主意,谁去。凭什么找我们元洁啊?什么孝女,我还活着呢,元洁给谁戴孝?这不是咒我死吗?真是,她卫元熙怎么不去啊?”郑姨娘狠狠剜了勇子一眼。 勇子皱皱眉:“郑姨娘,三小姐如今是东林宗主,您别一口一个闺名的叫着,不尊重。三小姐说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嘿!她怎么这么霸道啊?!”郑姨娘板住一扇门,想把勇子关在门外。勇子一手推着,一面冷然道:“尤姨娘活着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做这副嘴脸呢?看看你们房里的东西,穿的用的,不都是从尤姨娘那儿要来的吗?这会儿想置身事外,太晚了吧?” “晚不晚的,关你一个下人什么事儿?”郑姨娘横眉冷目:“松手!” 勇子顺势一推,郑姨娘被门板撞倒在地,元洁忙去扶她,勇子趁机进了房里。博古架上还有些没来得及收拾的瓷瓶玉器,勇子随手抓起一个青瓷双耳瓶,用力摔在地上。 郑姨娘惊叫一声,元洁一把脱开郑姨娘,站起身,指着勇子骂道:“大胆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主子屋里摔砸?谁给你的狗胆!” “四妹何时变得这么大脾气?” 元洁一愣,回头望去,元熙已经站在院子里,冷眼瞧着她。 “勇子,四小姐要是不去,就给我接着砸,但凡是从尤姨娘房里要来的东西,就一件不许留。” 勇子一听,便不顾一切了,左右开弓,砸了个痛快。郑姨娘捂着脸欲哭无泪,这些都是她准备带到洛阳安身立命的本钱,现在却变成了一堆碎片。 她绝望的指着元熙,歇斯底里的骂道:“卫元熙,你太狠了。你凭什么这么对元洁,尤氏对你又不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她说话,就是大小姐知道了也不会感激你的!” “大小姐不会知道,因为父亲刚刚下令,谁也不能把尤姨娘的事情告诉大小姐。”元熙冷笑道:“本来我也不想替尤姨娘打什么白眼狼,可偏偏本宗主最恨的就是墙头草,尤其是那种趋利避害趋炎附势的小人。” 元洁红了脸,不由自主的一低头。 元熙冷然往身后瞥了一眼,秦顺的两个手下已经跃跃欲试,元熙冷然道:“把四小姐带到灵堂去,披麻戴孝,哭灵抗幡,一件也不能少。”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会放过你们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元洁拼命扭动着身子,但秦顺的两个来自军营的手下手劲儿大的很,一左一右像提麻袋一样,把元洁腾空抓着,不管她怎么折腾,就是折腾不开。 郑姨娘见女儿被抓,忙扑过来拉扯。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有男人们的手劲儿,被人一推,便飞出两米多远,摔在地上。 “元洁!”郑姨娘拼命的叫了一声。 元洁被两个男人架着,推搡进尤氏的灵堂,尤氏静静躺在一张长桌上,脚边点着长明灯,两个丫鬟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孝女买水来了。”秦顺的手下喊了一声,扯下元洁那套流光水滑的外衣,套上一件亚麻色的孝服。 买水便是清洗尸体的一种仪式,通常由亲属完成,卫元嘉不在身边,卫东书和老太太身份尊贵,不适合做这种事,叫元洁做便正正好。 两个丫鬟轻轻褪下尤氏的衣裙,端来准备好的温水和帕子递给元洁。元洁捏着帕子,低头望着尤氏。好惨白的一张脸,就像话本子里说的白无常。元洁皱着眉,伸手在尤氏身上擦了一下。 身体是凉的!硬的! 元洁吓得手一抖,帕子落在地上。 “元洁。”元熙站在她身后突然叫了她一声。 “啊!有鬼!”元洁嚎叫一声,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元熙拿脚踢踢她:“你不是很喜欢跟尤姨娘在一块儿吗?” 元洁听出是元熙的声音,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元熙,元洁的眼泪便落下来,匍匐道元熙脚边,拉着元熙的裙摆:“三姐,三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跟尤姨娘一块欺负你冷落你,都是妹妹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我求求你了。” 元熙缩回脚,往后退了几步:“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嘴脸。” 元洁抬起头,惊愕的望着元熙。 “那次,父亲那下死手的一脚,是我替你挡了,知道为什么吗?”元熙冷然道:“因为当时我把你当妹妹,虽然你平时多吃多占,还喜欢败坏我的名声,但我还是觉得,没必要把你往死路上逼。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送给我那只赔罪用的簪子,我还留着呢,是赵妈妈的旧簪吧?” 元洁惶惑的望着她:“我不知道那是赵妈妈的东西,我当时只是没有值钱的玩意儿,我真的不是故意……” “还在撒谎,”元熙恨恨的望着她:“不是你亲自去问尤氏要的吗?你就算再蠢,也该知道我跟尤氏不和,你是故意给她害我的机会,是不是?” “我……”元洁一时语塞。 “可我后来又是怎么对你的,你去荣华庵反省,你以为你娘的那点儿月例银子,够支应你的开销吗?那些银子都是我垫的。当然了,我也没指望你感激我,我不过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跟你为敌。” “我明白的,三姐,我真的明白。”元洁哭道。 “你明白个屁!”元熙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把她拎的半跪:“你敢说后来你没有给尤氏出过坏主意?你敢说你没有继续抹黑我?” “我……三姐,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知道啊,在这个家里,爹本来就不疼我,娘又不得宠,如果我不巴结尤姨娘,我会活不下去的!”元洁像条狗似的伏在元熙脚边:“三姐,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我也是为了活着啊!” 为了活着?狗屁!卫元月没有巴结尤氏,难道她就活不了?元熙懒得跟她废话:“既然当初你是为了活着,那不妨就对你的主子从一而终吧。” 元熙转身出了灵堂,两个手下一关门,把元洁跟尤氏锁在一起。烛火幽幽的抖动,好像元洁此刻的心跳,尤氏惨白着脸,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半裸着身子。 “尤姨娘,你,你可别怪我。”元洁扯下一块长长的围布,把尤氏盖了起来。 这会儿天还没亮,灵堂还没有人来打理。卫东书那边正在安抚老太太,也顾不上来灵堂看看。元熙离开这院的时候,缺月渐渐淡了。抬头望望,只觉得分外冷清。 秦顺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宗主,赵妈妈好像疯了。” 赵妈妈疯了?元熙只恨恨勾了下唇角:“在哪儿?” 赵妈妈被关在马棚里,怕她伤人,丫鬟仆役们都躲得远远的。元熙踮起脚,勉强看见马棚地上匍匐着一个人,撅着身子学马走路。 “会不会是装的?”秦顺低声问道。 赵妈妈瞪着一匹马,马也瞪着她。半晌,马可能也觉得无聊,转过头,拉了一泡热腾腾的的粪便。 “就是装的。”元熙冷然道。 “您怎么知道?”秦顺有点纳闷,望着那个正在学马拉屎的老婆子。 “刚才她皱眉了。”元熙挑起眉:“一个疯子是不懂干净和肮脏的,可见她是装疯。看来她是怕自己在尤氏死后,被整治的更惨。” “那咱们怎么办?”秦顺问道。 元熙冷眼瞧着赵妈妈,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好像被一块烧红的铁烙在心上。 “不要拆穿她,也不要放过她。” 秦顺会意,驱散了看热闹的下人,打开马棚,用簸箕盛了满满一大捧马粪,举到赵妈妈眼前:“新鲜热乎的,好吃的尝尝看。” 赵妈妈一愣,下意识的往元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元熙正凛然盯着自己,赵妈妈打了个寒颤。马粪还冒着热气,她犹豫了一阵。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把马粪吃下去,永远做一个疯子,任人欺凌,但能活命。二是直接把装疯的事挑开,把卫元熙痛骂一场,然后死的很惨。 两者相较后,赵妈妈果断的选了前者。她咬着牙伸出手,抓了一块马粪,送到了嘴里。赵妈妈吃的津津有味,一手一块,还真像在吃点心。秦顺皱皱眉,这也他娘的太恶心了吧?回头望着元熙,元熙没作声,秦顺就一直举着那个簸箕。 然后,然后赵妈妈就吃饱了。 秦顺丢开簸箕,赵妈妈像狗一样爬着转过身。人毕竟是人,锦衣玉食的惯了,猛然作践自己,身体是承受不住的,她一转头,就剧烈的呕吐起来。经过胃酸一浸,马粪的味道更诡异了,秦顺实在忍不住,箭步逃出马棚。 赵妈妈呕的人仰马翻,差点连胆汁也跟着吐出来。她吐完,像条死狗一样摊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 “继续吃。”元熙背过身,吩咐秦顺。 秦顺硬着头皮又进了马棚,拿起那只簸箕。赵妈妈含着泪,连拿马粪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元熙。 “后悔吗?”元熙突然问道。 赵妈妈一愣,想起当年那些事。 “我娘为什么会早产加难产,这秘密瞒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时半刻的,想找人倾诉吗?你帮着尤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以为装个疯,我就能放过你?你把我想的未免太仁慈了。告诉你,尤氏虽然死了,但我不会让她安然下葬,你虽然装疯示弱,但我也不会放过你。” 赵妈妈身子抖了抖,没有回答。 “秦顺,她今天如果不说实话,就把所有的马粪都给她灌进去!”元熙恨恨的望着赵妈妈,这个老东西,怎么折磨她,元熙都觉得不解恨。 秦顺一把捏住赵妈妈的脖子,把簸箕端到她口边。尝过马粪的味道,知道呕吐的滋味,所以人才会害怕。赵妈妈往后梗着脖子,拼命的摇头。 “我说!我说……”赵妈妈绝望的哭了起来。 “这话留着跟我爹说吧。”元熙给秦顺使了个眼色,秦顺扔掉簸箕,提着赵妈妈的领子,把她揪出了马棚。 卫东书正在跟老太太对峙,他一心不想让老太太知道尤氏的死,但他越瞒,老太太就越怀疑。老太太想去看看尤氏,可卫东书又怕尤氏的那个死相吓着老太太,两人一个非去不可,一个拼命阻拦。 正僵持着,秦顺拖着赵妈妈突然进了花厅,老太太跟卫东书皆是一愣:“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赵妈妈咕咚一头栽倒在地,嘴里恶臭异常,老太太皱皱眉:“这是怎么了?” 秦顺一拱手:“老太君,卫大人,这个婆子有话对您二位说,是关于含章公主的。” “含章公主?”老太太不大明白。 “就是元熙的娘,”卫东书低着头小声道。 公主?自家啥时候娶了个公主过门?老太太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卫东书忙扶住她:“娘,当年元熙的娘被人追杀,落魄得可怜,所以我就……” “可你不是说?你们俩相知相爱多年吗?”老太太惶惑以极,自家儿媳不是个被儿子藏匿多年的罪臣之女吗?何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公主? “那是骗您的,”卫东书低着头:“当年我若不是这样说,您怎么会同意让元熙的娘过门儿呢?” “好好好……别说了,反正我也听不懂。”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奇怪的事情一宗接着一宗,简直没有个头绪,她实在分不清孰真孰假。低头指指赵妈妈:“你又要说什么?” 赵妈妈低着头,被秦顺踹了一脚,才发出一点儿声音:“是,是关于当年夫人难产而死的事儿。” 卫东书身子一僵:“你说什么?”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扔到乱葬岗去 “老奴,老奴……”赵妈妈瞥了身后的秦顺一眼,待到又被踢了一脚,她才慢腾腾的低下头。 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元熙冽了一眼,秦顺会意,揪起赵妈妈,左右开弓,打了足有十个耳光,方才停下来。老太太皱皱眉,就算赵妈妈有罪,但毕竟年纪大了,像这样折腾人,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秦将军,罢了罢了,叫她说吧。” 秦顺丢开手,漠然道:“老太君,您千万别心疼,这看似虽是您卫府的家事,但说到底,也是关乎皇族的。” 老太太摇摇头,她心疼什么啊,自然是没有的事儿。 “当年夫人怀到八个月的时候,正赶上老爷不在家,尤姨娘说,夫人是个罪臣之女,怎么配的上在卫府当家?万一生了个男孩,怕是不得了,就叫老奴蓖麻油炒了鸡子儿给夫人送去,那东西是催生的,如果夫人早产,就可以诬陷夫人的孩子不是老爷的种。夫人不知道,吃了一次觉得味道好,老奴就趁机又送了几次过去。” 卫东书合上眼睛,重重的喘了口粗气:“接着说。” “后来夫人果然早产,尤姨娘还是怕夫人生下男孩,就叫老奴买通了收生嬷嬷,要她们应付差事。本来夫人没有难产,是叫收生嬷嬷硬给耽误的。夫人一死,尤姨娘本想叫人把三小姐也掐死,但偏生这时候老爷得了消息已经回府,所以就没杀成。” 元熙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可笑,前世只知道母亲是她们害死的,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遭遇。 “还有呢?”卫东书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他是竭力忍着不发火。 “后来尤姨娘无意间发现三小姐对紫草根过敏,便让老奴给三小姐送了几块紫色布料做襁褓,后来被老太太换了。” 老太太向卫东书望了一眼,这倒是出乎意料,当年她不过是觉得紫色太老气,不像个初生的婴儿用的,于是便换成了嫩嫩的粉色。 “再然后。” “再后来……”赵妈妈吞了口唾沫,这要是一一说来,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清,她这会儿已经觉得口干舌燥了,望着桌上那壶茶,馋的不行。 “小事不必说了,只说大事。” “再后来的事情,老爷也知道了,尤姨娘买通俞姨娘房里的丫鬟花穗儿,给大少爷的药里加了少量乌头,诬陷三小姐是克人的天煞孤星。后来被三小姐查了出来,尤姨娘就叫人把花穗杀了。三小姐入宫时,老太太叫富贵居做了那套紫色宫装,吩咐是红蓝色掺着染,也被尤姨娘换成了紫草根染的。但被端王爷发现了,三小姐没穿,这事儿就过去了。” 卫东书咬咬牙,抬头望了元熙一眼,怒极反笑:“你这孩子倒真是命大。” “三小姐福大命大,老天保佑。老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赵妈妈磕头如捣蒜。 “还有。”元熙冷然说道。 “还有?对对,还有。”赵妈妈低下头,继续说道:“后来大小姐跟和郡王那个之后,和郡王要大小姐把二小姐给三小姐的信偷出来,并在里面加了七杀七绝散,差点把三小姐害死。因为信是二小姐的,如果三小姐死了,罪名自然落到二小姐头上。”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太太脸色倏忽变得雪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平平静静的家里会发生这种事。自己心爱的孙女们会相互憎恶到这个程度。 “就是端王爷请大少爷去同州游玩的那一次,那时宗主已经昏迷不醒。”秦顺答道。 老太太打了个寒颤:“尤氏这孩子,看着没有这么恶啊?” “老太君,人都是会伪装的,尤其是住在高墙深院里的人。”秦顺踢了赵妈妈一脚:“你刚才说的,可敢画押?” “敢,敢。”赵妈妈连连答应。 “敢就好。”秦顺说着,把旁边记录的笔者写下的认罪状子拿来,在赵妈妈指尖割上一刀,印在姓名上面。 “还,还有一件事。”赵妈妈悻悻的抬起头:“老爷,老太太,如果我说了,能不能放了我?” 卫东已经站起身,见赵妈妈如此说,索性又坐下了:“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赵妈妈点点头:“尤姨娘跟族老……那个。” 卫东书眼都红了:“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老爷,您明白的呀。”赵妈妈不知怎么,老脸上竟露出一丝羞赧。 去他妈的羞赧,卫东书气急了,一脚踹在赵妈妈肩上:“秦将军,这不知死的老货就拜托你收拾了!” 秦顺自然没有异议,直接把赵妈妈拖出了花厅。 卫东书气的浑身发抖,抬眼看着元熙,她倒是蛮镇定的,对这些事情没有丝毫诧异。也对,她要是不知道个一二三,能把赵妈妈带到这里交代事情吗? “谁在灵堂呢?”卫东书问道。 “四妹,四妹在呢,她素来跟尤姨娘要好,自愿充当孝女,替尤姨娘买水扛幡。” 卫东书黑了脸:“扛个屁的幡儿?” “父亲的意思是?”元熙问道。 “刚才的事情你也都听到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这事儿我不管了。”卫东书站起身往后堂去了。 老太太本想嘱咐几句,但话到嘴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也走了。 元熙稳然出了花厅,门外秦顺的手下还在等待自己的命令,勇子也站在一旁:“宗主,许大人传来密令,一切以宗主的意思为要。” “我的意思?那好啊。”元熙望了勇子一眼:“把尤氏给我扔出去,扔在西郊乱坟岗上。” 西郊乱坟岗,她已经无数次梦到这个地方了,有一主一仆躺在那里,一个拔了舌头,一个挖了眼睛。元熙心里恨恨不平:“慢着,把尤氏的眼睛给我挖了。把那姓赵的婆子拔了舌头,一块丢过去。” 拔了舌头挖眼睛?勇子吐吐舌头,三小姐出去才多久,竟变得这样辣手。 赵妈妈怕死,一直挣扎:“三小姐,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的!” “我没说过。”元熙低声说道。 天明时分,元洁正倚在灵堂的格子门上小睡,勇子一开门,元洁兜头栽了出去,她摔了一跤,这才清醒。抬眼望着元熙跟勇子:“三,三姐。” 她打了个激灵,指着尤氏的尸体:“我,我擦了,真的,擦过了。” “无所谓,就是要你在这里睡一夜,好好长长记性。”元熙俯下身,在元洁脸上划了一下:“好妹妹,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姐姐不拦你。” 元洁跑出去,本想立刻冲到卫东书房里去告状,但她跑了一阵,许是清晨的寒风把她吹醒了,元洁停住脚步,想起元熙方才那个神情。难道她早知道自己会去找爹告状? 如果是这样,自己可千万不能去。元洁扁扁嘴,转身回郑姨娘身边去了。郑姨娘正坐在一堆瓷器碎片旁抹眼泪,一见元洁回来,忙上前搂住:“她们打你没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元洁恨恨的说了一声:“她们叫我给尤氏擦身子。” “啊?叫你去给尤氏买水?”郑姨娘瞪起杏眼:“这日子真是过不了了,走,咱们走,走得越远越好。” 元洁叹了口气:“算了娘,别收拾了,这个家如今是卫元熙说了算。” “卫元熙?”郑姨娘一愣:“是老爷说的?” “那倒没有,”元洁摇摇头:“可事到如今,您还看不出来吗?尤氏死了,爹没有通知卫元嘉,也没有过问尤氏出殡的事儿,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卫元熙在张罗。连大哥都只是在一旁听差,这不就是爹要把家交给卫元熙的表现吗?” 郑姨娘想了一会,把手上东西又放下了,笑道:“那倒是件好事,咱们跟三小姐又没仇,再说你二姐跟她素来要好,有你二姐在,她也不会动咱们的。总比尤氏当家时要好吧?” 元洁无语凝噎,如今母亲的眼力见儿还赶不上自己。元月早跟她们形同陌路,她难道还不知觉?元洁叹了口气:“娘,我说不用收拾的意思是,卫元熙不会放我们走,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郑姨娘脸色一变:“她凭什么冲咱们来啊?咱们又没得罪她,再怎么说,你也是她妹妹,是你爹的女儿,她敢把你怎么样?” 她敢怎么样?元洁皱皱眉,昨天夜里闹成那样,卫东书不也连问都没问一句吗?还不是由着卫元熙的性子来?想到昨晚的那个情形,元洁还有些后怕,她见卫元熙装和善惯了,突然变得凶神恶煞,她一时还难以接受。 “娘,我怕以后的日子,比尤氏在的时候还难过。从前卫元熙跟尤氏斗,不敢树敌,才照拂我们,如今尤氏死了,那个院儿也没落了,咱们就是她唯一的敌人。咱们又不得宠,她想整治咱们还不是手拿把掐?” 元洁有些委屈,变聪明有时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有些隐藏的危机,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的。 两人正在发呆,听院子里小丫头叫了一声:“姨娘小姐,三小姐在前院花厅派差事呢,请您二位过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步步紧逼 郑姨娘一顿,同元洁对视一眼:“她派差事,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咱们又不是下人。” 元洁垂下眼,这会儿她们的境遇恐怕还不如一个普通下人呢,下人们得罪了她,最多打一顿赶出府或是配个小子。而她们呢,走不掉,只能留在府里硬挨。 虽然心里不满,但她们两个还是很识相的去了,溜边站在元熙右侧。郑姨娘陪笑道:“三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愿意为三小姐鞍前马后,嗯,对,为三小姐马首是瞻。” 元熙侧目瞥了她一眼,学会两个成语就来卖弄,只是淡淡一笑:“姨娘坐吧。” 坐?能有座就说明她还没跟自己撕破脸皮?郑姨娘赔笑着跟元洁坐了下来。 往下面扫了一眼,尤氏院子里的一个也没有,郑姨娘打了个寒颤,怎么一夜之间,尤氏房里的人就都销声匿迹了?连那个赵妈妈也不见了踪影。她想问,又不敢,只能旁敲侧击的说道:“三小姐,人,都来齐了吗?” 元熙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淡然答了一声:“当然,各房各院的仆妇都在这里了。” “哦。”郑姨娘心里凉了,还有点慌乱,因为三小姐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盯着自己,看的她有点发毛。倒真像元洁说的那样,从前尤氏在的时候,她们还能有恃无恐,这会儿上赶着巴结都怕来不及。 “从前府里人太杂,什么品行的人都有,我看着不大妥当,该裁撤的就都裁撤了。我年轻,不知事,姨娘觉得呢?”元熙漠然看着郑姨娘。 郑姨娘一愣,挤出一点笑:“若是三小姐不知事,那我们就真个成了没头苍蝇了,三小姐安排的好,赶明儿真得叫你妹妹跟你学着点儿。你这妹妹,整天就知道玩儿,都成了个疯丫头了。” 元洁舒了口气,郑姨娘总算聪明了一次,还知道在卫元熙面前装个傻。 “哦,妹妹想学这个,自然是不难。我看不如这样,大哥如今在端王府的书斋读书,他的书房空了,不如叫四妹住到哪儿去,早晚刻苦,也方便些。” 元洁脸色倏忽一变,成庸的书房奇冷无比,如今已到深秋,再过一阵入冬下雪,那书房还能待人吗?说起来成庸也是个神经病,看书就不能把书房弄得暖和些? “妹妹不愿意去?”元熙侧目望着她。 “我,我怕是没有大哥的那个毅力,还是不了。女子,女子也不都是要像姐姐这么出挑的。”元洁本想说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岂不是骂卫元熙缺德?卫元熙这几天小性儿的很,口舌上也计较,她才不想触这个霉头。 “那就罢了。” 元熙安排了重阳的节礼,又把各房丫鬟仆役重新做了调整,各房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算是封口费用,要下人安分守己罢了。给了元洁跟郑姨娘一人一份,郑氏一喜:“三小姐,这可叫我怎么谢你才好啊?” 元熙站起身,淡漠了看来她们一眼:“谢就不必了,以后在这个府里,安分守己最为重要。多吃多占我可以让步,但兴风作浪我一定不会轻饶。” “是是,三小姐放心。”郑姨娘这一点头哈腰,把元洁臊得脸色通红,那些仆妇们还站在下面看着,这一回去,能不在背地里嚼舌头? 元熙回房里,换了一套衣裳。 “事情都办好了?” 容湛坐在屏风后面喝茶,突然问了一句。元熙吓了一跳,冲到屏风后面扯住他的脸:“你能不能说话之前打个招呼?” 容湛忙推开她的手:“疼疼疼,你这手劲儿怎么越来越大了?” 元熙笑道:“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 容湛揽住她,温然问道:“那四小姐长了记性吗?” “她敢不长?”元熙娇嗔道:“臭丫头,看我不吓死她。” “什么时候跟我回东林?”容湛凑近她的耳畔:“这京城我可呆够了,还是咱们东林宗主府好,安安静静,就咱们两个人。” “再等等,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咱们就回去。”元熙转过身,倚在容湛怀里。有时候她也真觉得争争斗斗的太累,但命运容不得她不争,不争就是死,她不想死第二次。 “我得给你提个醒儿,尤氏的事情瞒不住,和郡王府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要是卫元嘉来找你的麻烦,你想过怎么应对吗?”深宅争斗的事情,容湛根本懒得过问,但他又不愿意看到元熙吃亏,故而多句嘴。 “想好了。” 很简单,那就是装傻,什么也不知道,一副委屈涟涟的样子,任打任骂。只要卫东书不过问,元熙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 …… “我娘怎么会死?你敢诅咒我娘?!”元嘉一醒来,便得知了卫府的躁乱,虽然卫东书说过不许告诉她,但被元熙赶出卫府的那些尤氏房里的丫鬟才顾不得这些,从卫府一传出来就去和郡王府找元嘉诉苦。 元嘉眼前一黑,轻飘飘的摔在地上,被萧容深扶起。多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娘还好端端的在卫府住着。但是连萧容深都沉默了,元嘉喘着粗气,被萧容深抱在怀里。 “假的,都是假的,王爷你告诉我,我娘没有死,我娘还好好的,她们骗我,骗我的!” “是真的。”萧容深漠然望着元嘉:“尸首被扔到西郊乱葬岗,我派人去找,尸体已经被野兽吃的剩下一半,看服色应该就是你的母亲,还有那个跟了你娘很久的赵妈妈。”或许还是不够心疼,萧容深竟没有丝毫隐瞒,对元嘉和盘托出。 元嘉身子一软,瘫在萧容深怀里,她手脚冷冰冰的,像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不可能。为什么会是乱葬岗?我娘是卫府的姨娘,就算不能像正房夫人那样风光大葬,也该入土为安,为什么要把我娘扔掉,我爹呢?他为什么不管?” 萧容深垂下眼睑:“卫府,如今是你妹妹管事。” “妹妹?”元嘉楞了一下,卫元熙,为什么是她? “是她叫人把我娘扔掉的,是不是?” 萧容深点点头:“嘉儿,你现在身子还没好,还是卧床静养吧,你娘的后事,本王会处理的,不会让她走得不体面。” 不体面?已经被家人扔到乱葬岗了,还有什么体面不体面?元嘉冷笑一声:“爹,你好恨的心。” 和郡王府替尤氏跟赵妈妈两个人辟了一间房做卫灵堂,小丫头们强忍着恐惧,用清水替尤氏擦洗。真是怕人,这女人的脸已经被野兽吃了一半,连眼睛也掏了。两个血窟窿已经渐渐干涸,像两个枯涩的泉眼。 元嘉想来看看,但萧容深却以她身体还没恢复为理由拒绝了。棺椁店定的两套木棺已经送到王府后院,停在院子里。萧容深伸手敲了敲,虽然是着急赶工做出来的,但还挺结实,应该不会再被野兽给刨出来。 萧容深恨恨不已的望着几个正在擦拭棺木的下人,心里想着卫元熙。这才是他萧容深想要的女人,柔情的时候连老二那种铁石心肠都能融化,狠辣的时候翻脸不认人。萧容深舔舔牙齿,只可惜这样的女人早就名花有主,不然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她弄到手。 卫府为尤氏闹起来也好,就能把卫元月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拖得时间越长,越查不出是谁奸辱了卫元月。 想到卫元月,萧容深又有点意犹未尽,如果同时得到这姐妹俩,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 一个下人带着高秉延穿过王府,到了后院。高秉延见容深坐在廊下发呆,有些懊恼,怎么,自家王爷最近被人逼得连还手的心情也没有了吗?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卫元熙她……” “嘘!”萧容深一手压住下唇,转头望望高秉延:“高相,别破坏气氛。” “气氛?”高秉延有点摸不着头脑,又问道:“殿下,那卫元熙仗着端亲王撑腰,都已经骑到咱们头上来了,您还能忍啊?” 萧容深自嘲的笑笑:“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高秉延一愣:“不是说四小姐给咱们出了个什么计策吗?” 四小姐的计策,萧容深沉默了,那计策里的最关键一环便是弑君,虽然萧容深自己也觉得这个计策天衣无缝,但要是让他弑君,他总得犹豫那么一会儿。 “等等,你刚才说,卫元熙骑到咱们头上,是什么意思?”萧容深的反应突然有点迟钝。 “线人们来报,他们曾在荣华庵见过秦顺。”高秉延也坐了下来:“老臣听说,王爷的爱妾就是在荣华庵……王爷,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卫元熙指使的。” 萧容深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卫元熙不想让元嘉的孩子生下来?” “可不是,谁都知道她跟端亲王有一腿,她肯定是怕王爷的头一个孩子成了皇长孙,到时候抢了端亲王的风头。王爷,您真是当局者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高秉延叹了了口气。 这个卫元熙还真是会找事儿啊,萧容深咬咬牙,滞了一会儿,站起身掸掸衣裳:“高相,去库房,备点儿礼物,咱们去端亲王府,拜会端王妃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遇刺 自萧容湛离府之后,端亲王府一直没什么客人来过,赵可贞也只是在她哪一方小小的院落里起居生活,平日里到后花园的闲逛便算是她走得最远的一条路。 萧容深来的时候,赵可贞正坐在花园里赏菊,她记起偶然过一句诗:夕餐秋菊之落英。望着庭院里落花缤纷,一时呆住了,叫丫鬟取了几片,洗净,想尝尝味道。花瓣的味道大抵相近,都是淡淡的,还有些植物的涩味。 赵可贞觉得不好吃,想到小时候在天桥下游玩时,曾经吃过的一种油炸花,边叫人把整根的菊花掐了,洗净,裹上面浆,放倒滚油里炸。出锅撒上了椒盐儿或是花生碎等物。这样一尝,味道就好多了。 赵可贞正吃着,有人便把萧容深引进府来。萧容深低头望望那盘子里炸的金黄的几朵金丝菊,觉得有趣。赵可贞因叫他尝尝,他便也坐下吃了一朵,味道倒是挺新奇的,总之以前没见人这么做过。 全都炸着吃,总会觉得腻味,小丫头们便制了两冰碗酸酪,加了些新鲜水果,配上甘苦的菊花瓣,从外观上倒是别有风情。 “端王妃真是好雅兴,连这一朵小小的花儿也能变出这么多个吃法。” 赵可贞用勺子在碗里拨了拨:“可惜啊,不如有些人,会弄个花儿茶儿什么的,轻而易举的哄得王爷们开心。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也就逗自己玩玩罢了。” 萧容深垂下眼睑,赵可贞话里话外老大一股醋味儿,傻子也知道她说的是卫元熙,但萧容深却只当是不知道:“端王妃说的是谁啊?又有谁能比您端王妃心更巧?” 见萧容深吃了口冰酸酪,赵可贞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一说这话,萧容深放下碗,想到元熙。好一本难念的经。 “怎么?跟老二吵架了?”萧容深明知故问。 赵可贞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也不知是同情萧容深,还是同情她自己:“吵架?我们这位王爷怕是在东林都玩疯了,他哪里记得在京城还有个端亲王府,哪里记得有我这个端王妃呢?” 萧容深心中暗笑一声,难怪赵可贞这般垂头丧气。老二回京城这么多天,怕是连王府的门都没登。萧容深故作纳罕:“怎么?老二没回来?” 赵可贞望着他,好像望着一个傻子。端亲王在东林当差,又没皇上的谕旨,他回来干什么呢?但也不好太无礼,于是赵可贞就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次也没回来?”萧容深又问道。 “这次?”赵可贞猛然抬起头:“什么这次?” “额,当我没说过。”萧容深欲擒故纵的买了个关子。 赵可贞果然中计,刨根儿问底道:“王爷回京了?” 萧容深故作无语的叹了口气:“这老二也太不像话了,好歹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回京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成天住在管驿里,像什么样子?” 管驿?赵可贞自嘲的冷笑一声,低头望着桌上那些美食,食不甘味。原来他已经回京很久了,却偏偏没有告诉自己。难道她是个外人吗?堂堂端王妃,难道就是一个寄居在他府上的陌生人吗? “他为什么不回来?”赵可贞含恨问道。 “这……这不好说,许是太忙了,东林的事务复杂冗长,够他跟卫宗主喝上一壶的,弟妹,你如今已经嫁了老二,还是多多理解为好吧?” 卫宗主?赵可贞“哼”了一声,果然是她,除了她,萧容湛还会被谁绊住脚?赵可贞站起身:“备车,去京都驿馆。” “哟,弟妹,你可千万被冲动啊,这老二兴许就是太忙了,忙完这阵子,他自然就会回来看你,你……”他叹了口气:“我本意是替老二来看看你,怎么好像弄得我在挑拨离间一样?” “大皇兄,您放心,您的好心我明白,我不会说这事儿是您告诉我的,但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卫元熙这个贱人。”赵可贞横眉冷目的扫了丫鬟一眼:“送和郡王回府。” 赵可贞本就对元熙没什么好感,加之萧容深一挑拨,那便如一颗火星落进了干草堆,顷刻便是冲天大火。萧容深见目的达成,只是佯装失悔的安抚几句,便匆匆走了。 将萧容深送走,赵可贞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备下了。原以为赵可贞只是去撒撒脾气,做小儿女抄家的态势,但当后来,赵可贞从萧容湛书房里拿走了一把剑,小丫鬟才明白这事态的危机。 拦是拦不住的,这会儿又能找谁帮忙呢?小丫鬟想了一会儿,出门叫了一辆马车,匆匆赶往赵尚书府,这会儿除了赵尚书,还有谁能制止住这场闹剧? 管驿是朝廷官府接待外省官吏的重要地点,自然会有重兵把守。但赵可贞毕竟是端亲王妃,士兵们也知端亲王就住在里面,左右看看,也不敢阻拦。只是赵可贞的那把佩剑,士兵们看着不妥,想叫她留下来。 赵可贞眼睛一横:“王爷点名要的一把剑,你们也敢扣下吗?” 这剑既然是王爷要用,那自然是没什么不妥。于是赵可贞便提着那把剑往元熙房间里冲。元熙这几日都被卫府里的事忙得脚不沾地,都是在卫府下榻,因此房间里空无一人,连个丫鬟也找不到。 赵可贞没找到元熙,有点郁闷,转身出来,看见正慢腾腾走上楼的容湛。 容湛一抬头,跟赵可贞打了个照面儿,再望右面一瞥,发现元熙的房门打开,赵可贞又提着一把剑。她来做什么,此时不言而喻,容湛的眼睛倏忽便瞪了起来:“放肆。” “放肆吗?我今天还就放肆了!只许你这污糟猫王爷在外面勾三搭四,连下贱商人的闺女也不放过,就不许我管了?”赵可贞瞪着眼睛,她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会说出这么没有教养的话,但她这会儿气急了,也就不顾上这么多。 容湛皱皱眉,只觉得她越发没有理智:“你拿着剑干什么?想杀谁?” “我想杀你们俩!”赵可贞恶狠狠的嚷了一声,举剑向容湛劈来。 “你堂堂端亲王,放着王府不住,偏偏跑来跟那个不要脸的贱人住管驿!你叫京城的人怎么看我?” 赵可贞心里也委屈,她嫁给萧容湛,以为是嫁给了爱情,没想到嫁过来,却是为了看着别人的爱情。 “你说谁不要脸?!”容湛一怒,使劲儿推了她一把。容湛站在楼梯上,却生生赵可贞推到了楼上。赵可贞仰面跌倒,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把剑。 楼梯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赵可贞一双眼睛似猫儿一样,突然立了起来,冒着绿光。 元熙可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是回来拿些东西。走到一半,看见容湛站在上一层的楼梯上,惊惶的望着自己。 她再一抬头,发现更上面是怒目圆睁的赵可贞。一个人杀红了眼的时候,最为可怕,元熙不由自主的王后退了两步。 “元熙快跑!”容湛喊了一声。 元熙下意识的往楼下跑,楼上传来赵可贞噼噼啪啪踏上楼梯的声音。容湛拦在中间,自然不愿让赵可贞追上元熙。赵可贞急着追元熙,便跟容湛撕打起来。赵可贞手里拿着剑,加上她这会儿是个疯子,打人没有章法。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容湛也是手忙脚乱的应对,赵可贞气急,操剑便刺。 这怕是赵可贞这辈子刺的最精准的一剑了,不偏不倚,正正在容湛心口偏上两寸处。容湛一滞,血汩汩的冒了出来,溅在赵可贞脸上。容湛吃痛,往下跌去。赵可贞手里握着剑,来不及扶他,容湛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摔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元熙听见上面一阵嘈杂的响动,紧接着又是赵可贞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元熙心头一沉,转头跑了回去。 容湛的伤口还在流血,赵可贞呆若木鸡的蹲在楼梯上,元熙忙上前把容湛扶住,取下自己的帕子替他按住伤口,一面喝道:“你还不快去叫人?想看着王爷死吗?” 赵可贞吓得不轻,元熙说的话她也听不懂。所幸这会儿赵尚书被那小丫鬟领着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大概猜的了**分,赵尚书脸色一沉,吩咐手下赶紧把容湛送回王府治伤。 赵可贞身子抖得筛糠一般,终于,当啷一声,把剑脱了手。她往脸上摸了一把,容湛的血已经变得黏腻。她低下头,看到手上的血,忍不住号啕起来。 赵尚书向元熙望了一眼,还是低了个头,拱手道:“老臣参见卫宗主。” 元熙也有些慌乱,当时容湛叫她跑,她便跑了。是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可贞竟会把剑刺到容湛身上。若是早知道会这样,她情愿当时那个被刺的人是自己。 抬头望了赵尚书一眼,元熙冷笑一声:“赵大人,阁下真是教女有方啊。” 赵尚书黑着脸低头望着赵可贞。无论是刺杀宗主,还是刺杀亲王,都是一条灭族的大罪,赵尚书不会不知这其中利害。他低头喝道:“你这畜生,还不回王府照顾王爷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是套路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道理赵尚书再明白不过了,刺杀端亲王,多大的罪名?与其等待皇帝的叱问,还不如自己先进宫请罪。皇帝纵然雷霆大怒,或许也能念及他态度好,从宽处理。 赵尚书一直跪到天色微暝,也等不到皇帝的召见,心里有点忐忑。皇帝的态度晦暗莫测,难道是起了废掉端王妃的念头?当然了,端亲王妃敢行刺夫君,已经合了七出之罪,废黜她也合情合理。 天气有点冷,愁云惨淡的,好像要下雨,赵尚书伏身揉揉跪的已经生疼的膝盖。这么久,皇帝连个跪垫儿也没赏,是不是代表着,皇帝已经对自己无话可说? 隔着格子窗,皇帝背着手,望见还跪在殿外的赵尚书,转头问许文亮:“端亲王的伤势如何了?” 许文亮温声答道:“不太好,太医回禀,说是伤口很险,就差两寸便伤及心脉了。” 皇帝凝眉沉默了一会儿:“朕早就知道这门亲事不合适,只是那两个孩子也太招摇了些。难怪会惹人嫌妒。” 许文亮微微低着头:“圣上,这事儿哪能怪宗主跟王爷呢?谁知道赵小姐妒忌起来,竟连亲夫都敢刺杀。再说,卫宗主破东林城便封太子妃,这是您的谕旨,一个是未来的太子,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两人情投意合,这不是很好嘛。” “很好?”皇帝不以为然的笑了两声:“现在这个局面好的了吗?” 许文亮往窗外望了一眼,赵尚书倒是挺执着,他显然是怕皇帝废了王妃,一旦王妃被废黜,赵家再次倒向高秉延一派可怎么办。许文亮啧啧舌,这倒是件难事。 “文亮,你这就去端亲王府传旨,从今儿起,端亲王,便是我大楚的皇太子了。”皇帝掸掸袖子,坐了下来。 许文亮有点惶惑不解,这端亲王虽然和皇帝的心意,但这会儿也没个册封的由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储君的事儿了呢? “怎么?你不同意?”皇帝舔饱了笔,突然抬头问道。 “不不不,小奴不是这个意思。”许文亮连连摆手:“小奴只是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 “不突然,这是时候正正好。”皇帝亲笔写了一道圣旨,盖了印交给许文亮:“告诉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救活太子。” 许文亮没敢多问,只是双手接过圣旨,默默退了出去。 赵尚书跪的头晕眼花,抬头看见许文亮捧着圣旨出来,心里发慌:“许太监,这是?皇上他老人家不会是要?” 许文亮微微一笑:“赵尚书,您多虑了,这是皇上敕封太子的诏书。” “太,太子?”赵尚书一犹疑,许文亮抬脚就走。 赵尚书颓然坐了下来,册封太子?正想着,听见书房里皇帝叫他,赵尚书忙拍拍身上的土,躬身站了起来。 皇帝的书房里还没有点灯,夕阳的余晖把房里照的有点幽暗。赵尚书抬起头,却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只能听见皇帝略显低沉的话语。 “刚刚,朕下了一道旨。” 赵尚书跪了下来:“老臣看见了。” “知道谕旨里写了什么吗?”皇帝问道。 “徐太监刚刚说过,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赵尚书不敢跟皇帝说太久的闲白儿,屈膝跪下:“皇上,老臣是来请罪的。” “请罪?”皇帝的语气淡淡的:“你有何罪啊?” “老臣教女无方,小女刁蛮任性,不小心伤了端亲王,老臣惶恐不安,特来向陛下请罪。” 皇帝不以为然的扫了他一眼,随手拿起奏章随意翻看:“是要刺杀端亲王,还是要刺杀东林宗主啊?” “这……”赵尚书一时语塞。 皇帝冷笑两声:“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呢?端亲王是王爵,东林宗主与藩王无异。反正你那女儿是个刺王杀驾的好苗子,只可惜朕有眼不识金镶玉,看不出她一身本领。” “老臣知罪。”赵尚书连连磕头。 “朕刚刚册封了大楚太子,你可知是谁?” 赵尚书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要是猜错了,会让皇帝觉得你不懂他的心思,要是猜对了,皇帝或许觉得你太聪明,得赶紧除掉。总之这个时候,沉默是个万能的招数。 皇帝见赵尚书不说话,便自问自答了:“朕册封的大楚太子,便是端亲王容湛。” 端亲王?赵尚书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愁,自家女儿嫁了个太子,这是多少贵族小姐巴望不来的,可朝廷未来的太子妃早就有了定论,如果端亲王是太子,那太子正妃之位,铁定轮不到自己女儿头上。再说赵可贞刚刚把端亲王伤的不清,要是皇帝趁这个机会把她给废了……赵尚书打了个寒颤,那赵家可就满盘皆输了。 “朕从前对你那女儿期望颇高,现在看来,她似乎不是做正妃的材料,太子乃国之重器,太子的枕边人,那是断乎马虎不得的。” 赵尚书低着头,咽了口唾沫:“臣代可贞向陛下请罪,可贞叫陛下失望了。” “太子正妃,朕只能另择她人,至于侧妃,你女儿做个从一品的侧妃也未为不可。”皇帝双手交叉,撑在龙案上,默然望着赵尚书:“你说呢?” 赵尚书皱皱眉,这是皇帝的套路吗?太子正妃的人选,不是早就板上钉钉了吗?怎么这会儿逼着自己女儿退居侧妃,还要把罪名怪到自己女儿头上。赵尚书心里老大个不情愿,没废黜这场婚姻,他便还是跟萧容湛绑在一起。 真是一招好棋。赵尚书咬咬嘴唇,好啊,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端王妃变成了太子侧妃,都是因为端王妃的行刺事件,而不是皇帝的强人所难。 “老臣……没有异议,皇帝恩典,老臣感激万分。愿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赵尚书垂头丧气的从宫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夜市上已经灯火通明,叫卖的小贩推的食摊已经点上火,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水。 “下馄饨咯!” “热汤面!” 赵尚书叫停了马车,在一个小竹棚旁边坐了下来。叫了十个野菜馄饨,还有一碟凉白糕。晚风微凉,但是很惬意,被碗里的热气一蒸,浑身酣畅。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馄饨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了。慢腾腾的吃白糕看夜景,白糕挺香,但噎人,小贩便又给他盛了一碗馄饨汤,就着吃。汤是少许鸡丝搭配小鱼煮出来的,不腥,很鲜。 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呢?赵尚书喝了一口汤,他好像有二十几年没在小摊上吃过饭了。当年他还是个落魄书生,在街边卖字画,晚饭有一碗馄饨吃便觉得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再后来,他遇上了一个贵人——高秉延。 高相国的大恩真是终身报答不尽,不过这些年,他好像慢慢走到高相国的对立面去了。 说起来皇帝对他也不错,十几年便让他坐到尚书这个职位上,一坐又是十年。后来女儿还嫁了端亲王,端亲王,那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可现在,他好像又跟皇帝渐行渐远了。 高相国那儿是回不去了,皇帝这边又觉得窝囊,凭什么好端端一个亲王妃,说降为侧妃就降职呢? 摊子上很嘈杂,有市井小民怒目责打孩子:“不听话!给你什么好东西也拿不住!好端端的一个糕,说掉就掉了!你以为你是谁?糟蹋粮食!” 赵尚书叹了口气,自己小时候的日子太穷,有了女儿就想着富养,一来二去养出了一副娇惯性子。当年女儿小时候也似这般扔点心,他不以为然,还叫人多拿了几盘,随女儿扔。 可能真是把女儿惯坏了。 赵尚书咬了一口糕,想起那个卫元熙,好像是比自家女儿沉稳干练。罢了罢了,让贤也好,太子是众矢之的,太子妃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做个侧妃也挺好,将来太子登基,还能封个贵妃命妇什么的。 赵尚书站起身,把剩下的糕给那个挨打的孩子吃了。登上马车,往端亲王府去。 赵可贞正坐在容湛房门口哭,元熙则站在门外等候。见赵尚书回来,赵可贞忙扑了过去:“爹,皇上要册封殿下做太子,那我这个端王妃怎么办?” 赵尚书没有回答只是往元熙站的放下拱手一礼:“参见宗主。” 赵可贞似颗扭股糖一般摇晃着赵尚书的手臂:“爹,您跟皇上求求情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要是不是她,我也不会错手伤了殿下。” 赵尚书面上一凛,一巴掌掴在赵可贞脸上,把赵可贞打了个天旋地转:“爹!你打我干什么?” “放肆!看来我真是没有把你教好,谁许你跟卫宗主她长她短的?东林宗主,位列藩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无礼?你伤太子是错手,难道行刺卫宗主就对吗?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赵尚书突如其来的一通吼叫,把赵可贞吼懵了,元熙也有点茫然,微微挑起眉看着赵尚书。 他竟在这个时候向自己示弱?元熙觉得有点突然。 “卫宗主,老臣教女无方,老臣代女儿向您请罪了。”赵尚书说着躬身一礼。 元熙一滞:“无妨,本宗主无碍,倒是太子殿下,赵尚书的愧疚之言,还是留着说给太子听吧。”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就是他 赵尚书被呛了一句,没敢回话。恰时秦顺从房里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两鬓斑白的太医。 “启禀宗主,太子殿下已经醒过来了,伤势没有大碍。”太医说道。 “宗主,殿下请您进去呢。”秦顺瞥了赵可贞一眼,淡淡的,没给她留什么好脸色。 赵可贞一愣,真是看出世态炎凉了,才刚颁布立太子的诏命,就有人翻脸不认人了,顿时想回呛一句,但秦顺把头一扭,没接招:“宗主,请吧。” 元熙嗯了一声,独自进了寝殿。 容湛静静躺在床榻上,颈下垫着一个蚕丝软枕,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元熙快走了两步,伏在他床榻前,容湛勉力笑了笑:“我没事。” 元熙没说话,伸手去探他的伤情,容湛一抬手握住了:“真的没事,别看了。” 元熙抿嘴望着他,虚弱的让人心疼:“你怎么这么傻。” “哪里傻?”容湛低头问道。 元熙一滞,嘟囔道:“哪儿都傻。”元熙说着,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上前将他抱住,容湛身上滚烫的如刚烧开的温汤,他揽住元熙的腰,手上却没有力气,只是轻轻的搭在那里。 才刚两年光景,他便如愿当上了太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方式。 “这个太子我不能做。”他轻声道。 “什么?”元熙愣了愣。没个由头,就这样坐上太子位,会遭人非议的。这个道理元熙也明白,但把已经煮熟的鸭子拿去放生,这实在有些可惜。 “父皇的意思我明白,他不过是想借机给大楚换个未来的皇后,顺便孤立赵尚书。但是我要娶你,不能靠父皇恩典,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挣。”容湛偏过脸在元熙耳垂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过几日我便对父皇请旨。” 这样也好,元熙点点头:“赵尚书在门外呢,你要不要见?” 容湛摇摇头,费力的撑着躺下,把手臂搭在眼睛上:“没力气,没精神,不想见。” 容湛这一伤,几乎弄得京城里沸沸扬扬,连出京许久的六爷容润都被招了回来。容润回京,没进宫见驾,没启禀皇后,而是直奔端亲王府。 容润来的好,正好试探一下元月的事。容湛不肯见赵家的人,因而只能是元熙在太子府里日日照料,里外忙不过来,于是就把元月带在身边。 容润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心里记挂这容湛,顾不上跟元熙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见过面了。 元月低着头战在元熙身后,心里有些绝望,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元熙转头望着元月,抿着嘴没说话。要么是六爷实在太善于伪装,要么就是六爷真的毫不知情。不过不管如何,元月跟容润的这根月老红线算是断了。 如果是六爷,那这六爷肯定,这样的男人不能嫁。如果不是六爷,事情便更加麻烦,大楚皇室礼仪森严,绝不会让堂堂一位嫡出王爷娶个破了身子的女子进府,哪怕是做个侍妾也不行。 元月沉沉的叹了口气,抹着眼泪走了。元熙再一转身,只看见元月落寞孤寂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叫住她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容湛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坐着跟容润密谈了一些事情,不知说了些什么,连秦顺也不许听。从容湛房里出来,容润一脸轻松,总算能停住脚步跟元熙闲谈几句了。 可他一开口,便是他一路上看到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根本没有提到元月的事情。 见他不说,元熙便想诈他几句:“六爷,你可知道城外有什么好景色吗?我想着等殿下伤势再好些,陪他出去散散心呢。” “城外?”容润想了想,城外有神好玩的,荒郊野地,杂草丛生,还有一片野山,那上面沟沟壑壑,最是难走,哪里适合一个伤势初愈的人游玩呢? 容润摇摇头:“东林州没有好山水吗?怎么突然想起道城外了?” 元熙白了一眼:“东林州有的是时间玩,这不是在京城吗?你再想想,城外有什么村庄没有?就是那种到了傍晚还可以借住一宿的。” 容润无言以对,这有什么好玩的?体验民间疾苦吗? “不知道……”容湛极其认真的摇摇头:“要不,你叫秦顺出城去帮你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萧容深的声音如平地惊起的一声炸雷,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道他的脸上。萧容深背后跟着管家少生,再后面是几提盒的补药,是送给容湛的。 “大哥。”容润上前微微一拱手,抬眼瞧瞧萧容深的头,已经没有包扎伤口的白布,便调侃道:“大哥的伤势好了很多嘛。” 萧容深知道他说的是那次调戏元月不成,反被流霜打破头的事情,挂不住面子:“六弟,你还是老样子,专爱奚落人。” “大哥来这儿做什么?”容润问道。 萧容深笑了笑:“跟六弟一样,来看看容湛,一听说他被端王妃刺伤了,大哥忧心如焚呐,这不,专门叫少生找了些治伤的好药。” 容润冷笑着一抬手,道:“太医院已经给二哥开了治伤的药膏,大哥的一番好心用不上,怕是要打水漂了。” “和郡王的眼神儿怕是不大好,进府的时候没瞧见太子府三个字?还一口一个端亲王,未免消息太不灵通了。”元熙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他。 萧容深脸上抽动两下,转头望望管家,忙摆出一副笑脸:“卫宗主说的是,本王一时叫顺了嘴,忘记二弟如今已经是太子了。”他说着干笑了几声,摇摇头:“这太子封的有些突然,也不知父皇怎么突然想起立太子的事儿了。” 容润脸上倏忽显出些敌意,他的意思是说容湛没有功勋便封了太子吗? “皇上做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就像殿下您封王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元熙口条上毫不示弱,把萧容深呛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果然,没有战功的王爷就是个摆设,任谁都能抢白几句。 见萧容深下不来台,容润四处望望,对元熙道:“方才还看见二小姐,怎么走了?和郡王难得来一趟,二小姐不出来见见?” 容润本意是要用那日流霜打容深的事情臊他一臊,谁知道里面隔着容湛奸辱元月的事情,她这话一出口,不光萧容深,就连元熙的面子都挂不住了。 萧容深干咳了一声,示意管家出来解围,管家也是满脸难堪,但还是强打精神挤出一句俏皮话:“大家闺秀脸皮儿都薄,别再把人家吓着了。” “少生,放肆。”萧容深假意训斥道。 萧容深训斥完了管家,又问容润:“怎么六弟,大哥人已经进了府,都不让我进去看看老二吗?” 容润实在没有阻拦的理由,往右挪了一步,把萧容深让进房里。 院子里只剩下管家少生一人,这人实在有些城府,容润盯了他好一会儿,他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回望着容润,容润努努嘴,算是败下阵来。 仇人见面,哪里有什么话可以闲聊,萧容深只在房里坐了片刻便被容湛请了出来。萧容深心里闷闷不乐,怎么赵可贞那一剑没能再偏上一丁点呢?一剑把他刺死,天下太平。那样就轮不到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带着管家跟容润又拌了几句嘴仗,萧容深转身要走。 迎面看见元月正怯生生的站在回廊里,萧容深皱皱眉,从神情上看,她好像没有认出自己。元月的眼神让萧容深觉得很不舒服,就像一个没有主见的软蛋,这可不是他要的卫元月。难道那一次把她吓着了? “这位是二小姐元月。”容润含笑走上前,介绍道。 元月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好像刻意保持着跟容润之间的距离。萧容深挑挑眉:“二小姐,果然是倾国倾城,再会。” 萧容深一走,容润在察觉元月跟自己的距离,他有点纳闷,不明白元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般生疏。 “怎么了?” 元月米有回答,元熙忙上前解释道:“六爷,二姐这几日忙前忙后可能太累了,二姐从小就这样,没精神的时候不爱说话,您别见怪。” 容润宽和的笑了笑:“哪能呐,二小姐好好休息,本王就不叨扰了。叫二哥府上的庖厨做几个好菜,给二小姐补一补,也别太累了。” 容润背着走,悠闲的出了太子府,元月身子一颓,似一片遇水轰塌的土墙。 元熙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元月一把抓住元熙的衣袖,把元熙也拽倒在地。元熙愣了愣:“二姐,你到底怎么了啊?” 元熙伸手探了探,她脸上滚烫滚烫的,难道是病了?元月突然抓住元熙的手:“我没病。” “那你方才?”元熙皱着眉看着她。 元月吞了口唾沫,一句一顿的说道:“我认得那个人,三妹,我真的认得那个人。” “谁啊?”元熙有点懵。 “就是那天绑走我的人,就是和郡王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我记得他脖子上的那块胎记。”她决然抓着元熙:“你说,那个欺负我的人会不会就是?!” 和郡王!元熙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这次她彻底懵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除了皇宫要啥都行 这一次轮到元熙手足无措了,她不能找容湛商量主意,容湛的伤势还没好,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烦恼。元熙默默地饮着一杯苦茶,太子府的小丫鬟已经把点心换了两三次,可元熙还是一口没动。 小丫头有点着急,想去告诉容湛,被元熙拦下了。不是那点心做的不精致,也不是不和她的胃口,只是她这会儿什么也吃不下。 萧容深好色,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他有这个毛病呢? 或许元嘉那次还可以称作一个意外,因为前一世他们便有那么一腿,那元月所说的流霜姑娘的事儿又作何解释呢?再到如今,连元月也没放过。 元熙低下头,轻轻抚着元月的鬓发,她喝了一碗安神汤药已经入睡,元熙放下幔帐,坐到回廊那盏兰花走马灯下,今天轮到她失眠了。 抬头望着那旋转不止的走马灯,黄晕的灯光透过薄如蚕丝的宣纸,把宣纸上手工绘制的兰花照的光晦分明。斑驳的光圈时而落在脸上,月光如水,夜静的好似连时光都静止了。 元熙抬手去挑那走马灯坠下的大红穗子。 “熙儿。” 不知坐了多久,听见有人叫她,元熙一抬头,竟是容湛。披着一件大氅,已然在她背后站了许久。他缓缓蹲了下来,在元熙的膝前,双手很烫,把元熙的手紧紧包在里面。 “怎么了?最近总是发呆。” 元熙徐徐把目光转向容湛,他那双眼里柔情得蜜水一般。元熙最爱那双眼睛,因为看到它,就好像沐浴在宁静的余晖里。 元熙摇摇头:“没什么。” “还是那件事,还是不能跟我说?”容湛轻轻的问道。 元熙点点头,容湛温和的笑了笑,起身坐到她左边,伸手把她拦进自己怀里。他还是那个态度,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你不想我知道,我便永远不去猜。元熙倚在他肩头,心里暖融融的遂双手搂住他的腰:“若我们能在前世相遇,那该有多好。” 容湛吃吃笑了,傻瓜,人们都是期待来世,她怎么期待前世呢? “说不定我们上辈子便是相爱的,约定今生来找彼此。”容湛说道。 元熙莞尔笑了,把脸颊贴在他肩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那短暂的前世,那可笑的婚姻,还有那个阴险的丈夫。所幸前世是一场梦,噩梦惊醒,劫后余生。 “那你要跟我约定来世吗?”元熙抬头问道。 容湛极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努着嘴摇摇头:“不要。” “啊?”元熙一挣,嘟着嘴巴死死盯着他:“你不想啊?” “啊!”容湛下意识的去捂伤口,元熙又担心,忙去查看:“是不是碰着你伤口了,让我看看。” 容湛见她又生气又着急的样子,只觉得格外可爱,忍不住笑道:“来世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你。过奈何桥的时候,我便跟孟婆说,我们俩要手牵着手,一起过那桥。” “咳咳,干什么呢?!” 只听得背后一声略显低沉的呵斥声,容湛打了个激灵,引得伤口隐隐作痛,慌忙松开元熙。 元熙转身一望,一个身穿墨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身后,手里提着秦顺的衣领。这人帽檐很长,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见些黑白相间的髭须。元熙一时思绪神游,能把秦顺提在手中,莫非是个武林高手? 容湛强忍着伤痛,箭步出了回廊:“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元熙双膝一软,自由落体般跪了下来。跪下之前,还不忘记用眼睛余光狠狠剜了秦顺一眼,消息不灵通,就是容易被抓包。元熙觉得脸上羞得通红,妈呀,她难道是一拥抱就会被抓包的体质吗? 尴,尴尬! 秦顺委屈万分,他可是远远看见皇帝便想来通报的,谁知皇上身边那位许文亮许太监是个绝道:我最疼的便是你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断子绝孙(1) 容湛熬了一宿,喝过粥便睡下了。太子府里静悄悄一片,元熙觉得没趣儿,带着秦顺跟元月两个到南市闲逛。 朝廷立下太子,意味着国祚绵长,老百姓也乐得庆祝,因此南市分外喜庆。面果儿甜腻,炙肉咸香,买扭股麦芽糖的小贩举着两根儿木筷子吆喝得正起劲,就连买大力丸的也出来凑热闹。 元熙拉着元月挤进一处杂耍圈子,正赶上那一个壮汉举着铁锤上演胸口碎大石,围观的人叫了个好,纷纷掏出一个小铜子儿,扔进那张旧铜罗里,当啷当啷十分清脆。 “真是好功夫。”秦顺由衷的赞了一声。 元熙诧异的回过头,她还没听见秦顺这么钦佩的赞过谁的功夫呢。见元熙看着他,秦顺解释道:“这可不是障眼法,他们俩练得是硬气功,真材实料。瞧着架势,没个十年八年的工夫可下不来。” 两个壮汉下了场,上来一高一矮两个瘦子,先是高个儿的倚在木板上做靶子,矮个儿嗖嗖几镖飞过去,把木板上钉出一个人形,连高个儿的衣裳都没碰着。换做高个儿出来表演,他使用的是飞针,十米开外吊着两枚小铜钱,方方一个孔,只见他手腕一抖,甩出一枚带红线的飞针,那针不偏不倚,正正停在铜钱的孔上。 “哟,怪准的。”元月看的呆了。 秦顺啧啧舌:“这个我小事儿也练过,可惜没练出来。” 那高个儿的还没演完,之见他手上又是一抖,第二根儿针飞进铜钱空,把第一根针撞掉了,第二根针便停在了第一根儿针的位置。 人群里哄得一阵叫好声,小铜钱雨点儿似的砸了过来,一个带脖套儿的小猴子蹦蹦跳跳的把钱捡进自己胸前的兜儿里,元熙蹲下身子,拿出一块二两锭子。那小猴子机灵的很,上前一扑,把银子抢跑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元熙站起身对秦顺道:“秦顺,你帮我们买点儿面果儿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秦顺应了一声,匆匆挤出人群。 元熙见他走了,拉住元月:“二姐,我们到后台去。” 后台有几个小伙计正费力的搬动那块被砸碎的青石板,两个胸口碎大石的壮汉上前拦她:“这儿是后台,闲人免进。” 元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在壮汉眼前晃了晃:“如果有事儿,那还算不算闲人呢?”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把元熙请到一旁空地上,搬了木箱请她坐下,元月不敢坐,呆呆的站在一旁。 “我们两兄弟是山东来的,是这里的班主,您叫我们秦大秦二便好。”其中一个壮汉笑道:“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元熙微微一笑:“鄙人姓林,单名一个东字。” 秦大秦二愣了愣,看她的穿着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大户人家起名字都这么草率吗?不是应该有点诗情画意吗?林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男人。 “那林小姐来找我们兄弟俩,究竟有什么事儿?” 元熙微微一笑:“杀人。” 秦大秦二登时吓了一跳:“林小姐,您拿我们兄弟开玩笑的吧?” “怎么?我像是在开玩笑?”元熙从荷包里又拿出三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你们肯不肯呢?” 秦大秦二吞了吞口水,靠胸口碎大石,碎一辈子也碎不到二百两呐!银子面前自然是有些心动,可杀人是要偿命的,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秦大秦二还是摇摇头:“不成。” “我开玩笑的,”元熙莞尔道:“刚才那样说,只是想试试几位的为人。” 秦大秦二舒了口气:“那林小姐究竟要我们兄弟做什么?” “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府上丢了个丫鬟,几下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叫一位贵公子拐跑了,家里哥哥去要人,谁知那公子还不承认,盛气凌人的十分讨厌。我想,雇几位去教训他一顿,不用打死,让他见点儿血,长了记性就成。” 秦大秦二对视一眼,原来是去当打手,这倒还可以考虑。 “那要是人家报了官,我们可怎么办?” 正说着,那一高一矮两个瘦子已经下了台,坐在阴凉处喝茶水。元熙抬眼望望他们:“这两位兄弟,一个擅用飞刀,一个擅用飞针,就叫他们远远藏着,来上一下便好。没看见下手的人,就算报了官,也未必能找得到你们。” 这样说反倒容易了。秦大招招手:“嘿,竹竿,墩子,你们俩过来。” 高个儿的叫竹竿,矮的是墩子。他俩听见班主叫他们,都提着小板凳坐了过来:“啥事?” 秦大低声道:“这位小姐花二百两雇你们,你们去不去?” 竹竿嗓门尖细:“干啥?杀人?” “也不是……” 秦大还没说完,竹竿儿就抢先道:“不是杀人就成,二百两银子,干嘛不赚?” 秦二被他逗乐了,对元熙道:“林小姐,这俩人是您的了。” 元熙上下打量了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心里一阵暗喜,抬眼望望元月,她还是一副懵懂模样。 先把竹竿儿和墩子安排在了萧容深奸辱元月的小木屋附近,叫他们探探地形。竹竿儿和墩子找了一处僻静竹林藏身,那里有丛生的杂草,刚好掩住身体。 墩子亮出自己的刀囊,一排银光闪闪,墩子有些得意:“林姑娘,你说往哪儿扎?是眼睛,还是?” “你果真能指哪儿扎哪儿吗?这看着可有一百来米呢。”元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有何难?”墩子抽出一柄刀,在手里晃了晃:“你瞧见那木屋上的灯笼吗?” 他手上一抖,元熙还没瞧见刀是如何脱手的,那边的灯笼已经应声落地。一百米的距离,还能割断灯笼上的麻绳,这可真是高手在民间。 “太神了,”元熙赞了一声,在墩子肩上拍了拍:“墩子兄弟,你若这次真能一刀齐活,我给再给你们加四百两。” 竹竿儿笑道:“那总共这六百两,我们是赚定了,可是林姑娘,这一刀究竟往哪儿扎?” “就……”元熙顿了顿:“哪儿能断子绝孙,就往哪儿扎。” 竹竿儿和墩子双双咽了口唾沫,这招儿也忒损了,但是听起来挺有意思。墩子道:“成,您就瞧好儿吧。” 竹竿将自己的针包也摊了出来:“这事儿既然墩子一个人就能做,那我干什么?” 元熙指指竹竿儿身后的那片密林:“那个人一向多疑,我就怕他带了什么护卫,若他不是一个人来,你们多一个人也能多个帮手。” 竹竿“哦”了一声,往后面山沟上看了看,摇摇头:“该不会吧,这后面是片野山,爬上去要费一天的时间呢。” 元熙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只要看准那个人,扎他一刀,六百两银子我一文不少。” 元月没细听元熙的话,只是默默望着那见小木屋,背过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若是时光能倒转会她出事的前一天,她死也不会选择在那天去茶楼。 唉,一切都晚了。 元熙把竹竿儿和墩子安排好,便跟元月匆匆回了城。坐在车子里,元月一言不发。元熙挑起轿帘往窗外看看,低声道:“找时间你到和王府去一趟。” 元月一惊,元熙转过头淡然望着她:“就说你回心转意,想求和郡王怜悯。” “我?我……不要,三妹我不。”元月开始抽泣。 元熙忙掩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听着,你一定要去,还要想办法把萧容深引到那间小木屋去。” “小木屋?”元月止住了哭声,想起刚才已经安顿好的竹竿和墩子,不禁皱皱眉:“你是要?” 元熙勾勾唇角:“嘘。” 元月摇摇头:“三妹,这太冒险了,你马上要跟太子成婚,这个时候你不能因为我犯下刺杀皇子的大罪啊。要不咱们再等一等,或者我不要报仇了,我真的不要了。” 望着元月,元熙忽然很心疼,这个傻姐姐,为了妹妹的前途,连自己的大仇都肯放弃。但元月可以不在意仇恨,元熙不能不在意,她这一世,本就是为了仇恨而来的。 前世萧容深默许卫元嘉杀了她的孩子,又刺瞎她的双眼,这一世又跟高秉延密谋,差点毒死她。她如今只是要萧容深断子绝孙,这很公平。 元熙紧紧握了握元月的手:“二姐,人都已经安排停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且放心大胆的去,事成之前,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元月扁扁嘴,她还是有点害怕:“三妹,要不……” “二姐,”元熙突然把元月手臂抓住:“难道你不恨吗?想想六爷,你们本来有机会在一起的,现在都被他给毁了,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千万不要同情你的敌人。” “我……”元月心中一阵狂跳,是啊,六爷,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跟六爷在一起了。 “二姐,这个世道可容不得你同情,越是软弱,越受欺负,你难道不想抬起头做人吗?萧容深毁了你的一切,你就不想毁了他吗?想想看,他断子绝孙之后,会有多么痛苦,那就是你对他的报复。” 元月定定神,跳下马车,决然向和郡王府的方向走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断子绝孙(2) 萧容深打从昨日回了府,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 灵堂里念了两天佛事,管家找了几个人,把尤姨娘和赵妈妈两人的尸身盛棺下葬了,元嘉一直哭,哭的萧容深心烦意乱,便也不想见她。 元嘉倒是真想冲回家去质问父亲,但想到如今哥哥母亲都死了,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忽然有些人微言轻之感,便就作罢了。在尤氏墓前跪了半日,一连两次哭的昏死过去。母亲膝下无儿,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便叫人在墓堆旁边搭了个草棚,替母亲守孝几日。 如今她还能依靠谁呢?只有萧容深了。元嘉摸摸肚子,想起太医们在房门外的议论,短短半年里连续两次小产,怕是伤了身子,调理好了也未必能再有孩子。没有孩子,就等于没有依靠,萧容深又不是个深情专一的男人,另择新欢是迟早的事儿,她又只是个妾室,虽然萧容深出于同情的想立她做个侧妃,但目前也只是想想而已。 只要萧容深桌上那张请旨的折子没有加盖皇帝的大印,便意味着侧妃的事情还只是空谈。 萧容深望着桌上那封折子,心里也郁闷,皇帝刚刚册立端亲王做了太子,无疑是给旧派的一次重创。那些老臣们都等着他出来表态,可这会儿他能表什么态?上封贺表?那并非出自他的真心。上折子弹劾?那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 事情一多,就得分出个轻重缓急,元嘉这件事,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大事,自然是要往后拖的。 太子,太子,太子!萧容深含恨,提笔写下这两个字,沾了点儿水,将这张纸啪的一下粘在了柱子上。拿过弓箭,嗖嗖嗖三声风响,三根剑刃将太子两个字正好钉住。 这时,叩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萧容深很恼火,转身嗖的一箭,射在门上,箭杆急促的抖动一阵。 “殿下,是我。”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什么事?”萧容深没好气的问道。 “殿下,月小姐来了。”管家说道。 “谁?”萧容深以为自己听错了,丢掉弓箭,忙打开门:“谁来了?” “卫家的月小姐,正在门房里坐着呢。”管家轻声问道:“殿下,要不要我把她赶走?” “慢着,”萧容深拦了一下:“她来干什么?” “她说是来见殿下您的,我看她是知道了那天的事情,刚才她还把我给认出来了。”管家说道。 萧容深皱皱眉,昨儿在太子府上看见老六和卫元熙,两个人看起来还没什么矛盾。不过老六也是才刚回京,或许之后有什么冲突,自己没能看见? “真他妈的。”萧容深骂了一句,他本是想借卫元月的事情叫卫元熙跟老六剑拔弩张,谁知他们两个竟没掐起来。 “这个卫宗主还真是沉得住气啊。”管家不由得赞了一句。 萧容深挑挑眉:“你的意思是,卫元熙一直想报仇,却没找到机会?” 管家犹豫了一会:“这只是我的小见识罢了。” 萧容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这个卫元月就没必要见了,免得见了她反而中了什么圈套。萧容深刚要让管家把元月赶走,元月却已经进来了。 管家啧啧舌:“你是怎么进来的?” 元月没回答,满目可怜的跪了下来:“王爷,王爷我求求你,求你收留我吧,我在那个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萧容深见了元月,别说是三分情面,就连骨头也酥了三分,忙伸手把元月扶了起来:“月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我知道那天的人是你,我求求你,只要能让我留在您身边,我做什么都行。” 萧容深和管家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戏有点假,萧容深哂笑道:“月小姐,你这话我可听不懂。” “王爷,您是知道的,女子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您既然要了我,就该娶我。若是连您和郡王如果不愿意收留,那月儿便只能一死了。”元月说着便要往墙上撞,萧容深自然是要拦着的。 把元月拖回来,还弄得元月一个趔趄栽进了他的怀里,萧容深乐得占这样一个小便宜,笑道:“月小姐不好好跟卫宗主待在太子府,怎么突然跑到本王这儿了?” 元月擦擦眼泪,冷下脸:“都是那卫元熙,那日的事情,除了我跟王爷,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她原说好要替我保密的,谁知她竟告诉了太子。” 萧容深一愣,难道他奸辱元月的事情,闹得连萧容湛都知道了?卫元熙疯了不成,这么做不是玉石俱焚吗?他忙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出门去打听。 管家去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太子府的人在四处寻找元月,找了几个下人随便问了几句,他们口径一致,都说二小姐跟宗主拌了几句嘴,随即便跑了,这会儿正找不到人呢。但问及为什么拌嘴,那些人都纷纷变了脸色,好像刻意隐瞒什么似的。 管家觉得不假,匆匆回来告诉萧容深。 萧容深愈发心乱,要说卫元熙信任容湛,这事儿可信,这么大的事情她找容湛商量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元月伤心也是情理之中,哪个女孩儿不害怕这种事儿?一个大家闺秀,毁了名声,就只剩下一个死。 萧容深犹豫一会儿,元月哭的更伤心了。 或许他喜欢元月要更多一点,望着元月哭,萧容深竟有些于心不忍,从袖中取了帕子,替元月抹抹眼泪:“月小姐,其实本王对你……” 元月缓缓抬起头,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元月泪水盈盈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引得萧容深心里一阵骚乱,索性也不要什么理智了:“本王很喜欢你,若是你愿意,本王这就请旨赐婚。” 元月却摇摇头。 萧容深一怔,心说她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要自己娶她吗?怎么自己已经答应了,她反倒摇头? 元月咽了咽眼泪,哽咽道:“我想求王爷一件事。” 萧容深笑了笑,别说一件事,十件事也不在话下,他当机立断:“你说。” 元月顿了顿:“我要王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让卫元熙也尝一尝,被人出卖的滋味。她不是要嫁太子吗?我倒想看一看,她的名声臭了,还怎么做太子妃。” 萧容深滞了一会,不禁皱皱眉。女人的报复心被点燃以后,还真是挺吓人的。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如果卫元熙**于自己,不知萧容湛会作何感想。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连都是死在了萧容湛手里,他凭什么不能报复在卫元熙身上呢?她可是萧容湛最爱的女人。 萧容深有点好奇,如果萧容湛最爱的女人被人糟蹋了,萧容湛是否还能力排众议的娶她? 管家轻轻笑出了声:“殿下,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主意,皇后绝不会同意太子娶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但如果太子不娶卫元熙,就等于失去了东林州的支持。” 萧容深勾勾唇角,是啊,何乐而不为呢? 萧容深在元月脸上抚了一把:“你有什么好计策吗?” 元月一双灵动的眼睛在框子里转了几圈儿,假意笑道:“殿下,我相信卫元熙这会儿对我还没有防备,王爷不妨用我做个钓饵。” 萧容深哈哈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你想在何处办此事?” 元月想了一会儿:“城外小木屋,那个地方卫元熙去过,不至于找不到。王爷负责办此事,我负责回府把太子引过去。只要让太子撞见卫元熙跟您在一起……说不定太子还会怒急攻心,伤口崩裂,那样便更热闹了。” “卫元熙跟本王?”萧容深皱皱眉:“别人不成吗?” 元月摇摇头:“这几次在太子府,太子的脾气我知道,若是去的个小人物,他定然秘密把那人杀了,然后秘而不宣。但您和郡王就不一样了,太子就是再恼火也不敢动您一根汗毛。” 见萧容深有点心动,元月又补了一句:“事成之后,我就是殿下的人。”元月凑到萧容深耳畔,柔声说道:“大姐不能生育了,可我还能,元月愿为殿下生儿育女。” 萧容深一把抓住元月的细腰,元月身子往前一倾,倒在萧容深怀里,元月暗自咬咬牙,依旧是一副娇羞神色:“只要殿下不嫌弃,元月愿意跟随殿下一辈子。” 萧容深侧过脸,在元月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知道了。” 萧容深松开元月,对管家低声耳语。管家会意,忙安排人出去散布消息。正如元月说的,卫元熙还是信任元月的,绝对想不到她会布局陷害。 “给卫宗主送信,就说有人把月小姐带到城外小木屋去了,只许卫宗主一个人来,多带一个侍从,立刻叫月小姐死无葬身之地。” 元月咬住牙关,强忍了笑意。萧容深,就凭你这伎俩还想给卫家人设局?岂不知计中计,戏之戏?快去城外小木屋吧,我就等着看你断子绝孙! 萧容深凑近元月身边闻了闻,一阵温香袭人,萧容深筋骨酥了半边,凑过元月的嘴唇咬了一下:“月儿,在这儿等着我。”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断子绝孙(3) 萧容深左右是闲着没事做,想起昨天在太子府受的气,心里便有些跃跃欲试。失去了贞洁的卫元熙,还能不能像昨天那般盛气凌人?萧容深倒真有些好奇了。 又是上次一样,一封书信钉在了元熙的门板上。小丫头们吓了一跳,元熙忙抢在她们前头把信拿走了。这信的内容跟上一次在东林收到的那封差不多,连信纸都是同一种。 元熙换了一身男儿装扮,匆匆出了门。 迎面撞上秦顺,他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面果子,元熙一惊,真是忙晕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秦顺大喘了两口气:“不是说好了在杂耍的地方等着吗?你们怎么走了?我看府里的人都在找二小姐,二小姐是在哪儿丢的?” 元熙眨眨眼,轻轻在秦顺肩上拍了两下:“真对不住,把你给忘了。” 秦顺一眼看见元熙的男装,便把面果子举到元熙面前:“这个您还吃不吃?我跟您一块儿去找二小姐吧?” 元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叫上他也好,便把面果子接了过来:“你现在拿我的手令去九门防卫司调一百个将士听用,然后出城外十里有座小木屋,到那里接应我。” 秦顺一愣,指指太子府:“咱太子府里不就有府兵吗?” 元熙微微一笑,没有解释:“这事儿先别告诉太子。” 秦顺哦了一声,拿过元熙的手令快马去了九门防卫司。元熙独自驾了马车往城外走。其实太子府的府兵并不比九门防卫司的兵弱,只是怕给容湛招来闲言碎语。总不能萧容深前脚刚被人割了那玩意,后脚太子府的府兵就赶过来,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是太子府设计陷害? 元熙到的时候,萧容深已经在小木屋里等了很久,他还是坐在那间幔帐缥缈的房间里,坐在那张柔软的榻上。 元月的血迹不知被谁清洗掉了,褥子洁白如新。萧容深笑了笑,也好,一会儿再让它被血染一次便是了。坐了好一会儿,听见外面又马蹄响动,萧容深探出门来望了一眼。 卫元熙果然没有防备。萧容深诡谲的向外面那个慢悠悠的身影望了一眼,摩拳擦掌,真有些按捺不住了。 男儿装扮的卫元熙英姿飒爽,反倒比女装更加勾人心弦,萧容深扶上格子窗,躲在帘幕后面偷看。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她离得越来越近了,却突然停了下来。 萧容深在窗子上拍了两下,吸引了元熙的目光。 元熙抬头望四周望了望,除了那片早就安排了人的竹林,好像再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了。元熙皱皱眉,难道萧容深是一个人来的?这可不符合他多疑的性子。 竹林里,竹竿儿和墩子两个人伏在一层枯叶杂草下,干脆只露出两双眼睛,元熙心里紧了紧,这两个人应该没有临阵退缩吧。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点单薄,幸亏刚才遇上了秦顺。想到秦顺一会儿会带人来接应,元熙心里便有了底气。 “阁下还不出来相见吗?”元熙站在小木屋前的木板桥上,桥下浅浅一摊没过膝盖的水域,清清凉凉,没有虫鱼,只有几根枯萎的杂草,横斜伸出水面。 萧容深又在窗板上拍了两下:“进来说话。” 元熙犹豫一阵,目光不由自主的往竹林那个方向望望,萧容深不出来,就算墩子手上再有准头,也射不中啊!元熙冷笑一声:“怎么,和郡王想做缩头乌龟吗?” 萧容深咔得一声推开门,倚在窗台上望着元熙:“卫宗主就这么害怕进来跟本王说说话吗?” “我若说是呢?殿下也不肯屈尊出来一见吗?” 萧容深一挑眉,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元熙越不肯进去,萧容深便越不肯出来,两人一里一外僵持了一会儿,萧容深便既把格子窗关住了:“卫宗主若是不肯进来,那话也就不必说了。” 萧容深欲迎还拒,元熙一时语塞,沉默一会儿,想起那张信纸上的话:“不是说我二姐在这里吗?我要听二姐说话。” 元月肯定不在里面,萧容深圆不上谎,总该慌乱一下吧?但很快,元熙发觉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萧容深噗嗤一声笑了:“卫宗主,你还真是天真呐,有你这样的绝色美人,我还要什么卫元月?” 元熙咬咬牙,转身往水塘外面跑。打了半天嘴仗没能把萧容深勾出来,没想到这一跑却把萧容深引了出来。萧容深本就比元熙高,步子大,三两步便跨到元熙身后。元熙见他追了过来,突然一转身,用尽全身气力狠命推了他一把。 萧容深竭力稳住,往后踉跄着。 “竹竿墩子,你们还等什么?!”元熙吼了一声。 萧容深刚站稳,听见这莫名的一声吼,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只听见莎啦啦一阵嘈杂响动,两个大活人从草里立了起来。萧容深还不明就里,下半身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他仰面扑倒在地,雪白的衣裳溅满血色殷红,血从他的裤子里一股股的往外涌,好像跃突泉的水面。 墩子一刀齐活,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精湛的技艺自豪一下,便被身后一阵阵诡异的怪叫惊到了。后面是一座野山,莫非有什么奇怪的猛兽?按说不可能啊,荒山野岭,野兽吃什么? 怪声响了一会儿,又恢复一片死寂。 元熙低头望着萧容深,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已经打湿了衣衫,萧容深伏在地上几乎气绝,一动也不敢动。他缓缓的,把一双没了光彩的眼睛转向元熙,那双眼睛渐渐虎一般的立了起来。萧容深张开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元熙惊惶之余,一抬头,漫天密密麻麻的像乌鸦一样的东西飞速向山下袭来,竹竿儿和墩子两个一头插在杂草从里,像受了惊的鸵鸟。 元熙慌忙跳进水塘,把身子掩在小木板桥下,幸而她身材娇小些,那狭窄的一个死角能容得下她。头的恳切,低头在萧容深头上拍了一下:“你说呢?” 萧容深眨眨眼,便算是默认了。 元熙将手里领子紧了紧,把萧容深勒的几乎透不过气:“那好啊,我先来问问你,你们家王爷是怎么伤的?” 管家一时语塞,卫元熙既然这么问,便是不许他照实回答。其实不需要元熙吩咐,他也不会对外说实话,堂堂一个王爷,设计奸辱太子妃不成,还被割了那玩意儿,这种事他们有脸做也没脸说啊。 管家低眉顺目:“是我家王爷在郊外骑马,不小心为马鞍所划伤。” “说得好,既然是马鞍划伤,抓着那两个人做什么?”元熙冲竹竿儿和墩子两个喊了一声:“你们,站到我身后来。” 管家招招手,示意爪牙们把墩子跟竹竿儿放了。墩子跟竹竿儿揉揉手腕,慢腾腾的移到元熙后面。他妈的,早知道被刺的是个王爷,打死他们也不敢来,都是为了那该死的银子。 “卫宗主,现在可以把王爷放了吗?”管家谄笑道。 元熙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低头又勒着萧容深的领子:“萧容深,你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偏偏要欺辱我二姐。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以后还不翻天?” 萧容深垂着眼睑,受气无力的说道:“你还想怎样?” “贱女者,日后必有妻女被人奸。想想你之前的业债,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跟我玩阴谋诡计。”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闹卫府(1) 萧容深的血渐渐洇湿了木板桥,流到了元熙的脚下,把和王府的管家吓得不轻,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经得起这无休无止的流? “卫宗主,您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小人保证不还嘴。” 要求?元熙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萧容深少做些业债,放过那些无辜的女子。当然了,现在的这个情形,萧容深即便是好了伤,也不再是一个完整男人了。他便是想祸害人,也是有心无力。 猛听得山口处有马蹄的踢踏声,元熙渐松开萧容深的衣领。萧容深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抬。他这一辈子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而这屈辱竟是来自一个女人。 元熙往后撤了几步,管家忙叫了几个人上了扶萧容深。墩子那一刀实在扎的太狠,王府下人们只要稍微沾着萧容深的皮肉,便痛得他冷汗直流。 最后和王府的人从房间里抬出一条长长藤条春凳出来,这才让萧容深能舒服一些的趴在上面。萧容深头上的冷汗流进眼里,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显得着实狼狈。那双眼睛狼一般模样,死死盯住元熙。元熙看见他腮上肌肉明显抽动一阵,显然他是狠狠咬住牙齿。 “回去如果我没有看见二姐……” 没等元熙说完,管家连连摆了几下手:“您放心,我一定把二小姐一定毫发无损的送还卫府。” 元熙勾勾唇角:“好,我就在卫府静候管家大驾光临。” 切时,秦顺带着一百个九门防卫司的将士快马赶到。见到萧容深这副模样,秦顺嘎巴嘎巴嘴,半天没说出话。背后一百个防卫司的将官也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拨了下马,免得自己被马摔下来。 秦顺跳下马快步走来跪下:“臣秦顺叩见和郡王卫宗主,王爷这是?” 和王府的管家瞥了元熙一眼,吃瘪的答道:“王爷在此射猎,不小心被马镫蹩住脚,被马鞍划伤……惊扰道卫宗主,真是对不住。” 这是糊弄鬼呢?秦顺有点茫然,不是卫元熙叫他带兵来接应吗?若她们是无意间碰到,那还接应什么?但秦顺没敢问,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元熙一抬手,给管家让开一条路,和王府的人没再耽搁,抬着萧容深急吼吼的走了。 元熙向秦顺瞥了一眼:“愣着干什么?” “这……” 元熙跨上马背,容不得秦顺惊愕,她一拨马,转向回京的路。京城防卫司的人跟着秦顺赶过来,还以为要有什么短兵相接的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么简单,也拨马跟着元熙走了。 秦顺回头望望小木屋,还有地上那摊血迹,觉得头皮发麻。抬眼看见竹竿儿和墩子两个人还像个石像一般站着,秦顺问道:“怎么回事刚才?” 墩子和竹竿异口同声的说了几个不字,把手摆成扇形:“我们啥也不知道。” “邪了门了。”秦顺嘟囔一声,跨上马走了。 元熙进城的时候,听见百姓们还在议论,说是京城里的什么大人物受了伤。元熙勾勾唇角,萧容深是自作孽,活该。 九门防卫司的人一进城便被秦顺遣散了,他只一个人拨马在元熙后面慢吞吞的走着。直到进了太子府,他也没敢问一句。 元熙跳下马往门里走,他便在后面低头跟着。元熙突然住了足,把秦顺吓了一跳,他忙刹住闸,差点撞在元熙身上。 元熙悄然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秦顺,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顺一怔,他一紧张便忍不住舔嘴唇:“没,没什么事儿吧?” 元熙微微一笑,拍了两下手:“答得好。我再问你,今天你去哪儿了?” 秦顺望着元熙脸上隐约笼罩着的一层阴霾,吞了吞唾沫:“今天,陪两位主子去集市闲逛了。” “对了。”元熙淡淡的肯定了一句:“集市里面有什么?” “杂,杂耍?”秦顺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有杂耍。”元熙皱皱眉。 “是是是,没有杂耍。我看错了,集市上有面果子,二位主子想吃,还叫我去买来着。”秦顺瞪着眼睛说瞎话,心里一阵狂跳。 元熙点点头,在秦顺肩上刻意拍了一下:“这就好,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太子,太子要问,你就这样说,若是说错半个字,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自己想想吧。” 秦顺舔舔嘴唇,总算是把这一茬儿应付过去了,其实到现在,他也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说卫元熙设计把和郡王那玩意儿给割了?可如果是她干的,又是为了什么啊? 元熙换了一身女装匆匆从房里出来:“备车,去卫府。” 卫府?秦顺不知道她到底在折腾什么,可看她的脸色,这会儿是断然不会解答问题的。秦顺应了一声,叫人赶来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 卫府门外也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是女人用的。这车停的当当正正,把卫府大门堵得严实。元熙一掀轿帘便看见了,那车上还坐着一个和王府的车夫,正在打盹儿。 绕过萧墙,元熙差点绊了个跟头,满地摔碎的花盆,瓷片陶片泥土花朵散乱一地。小丫头们都不敢进屋,躲在回廊下面挤成一团,见元熙进来,忙向她招手:“三小姐这会儿千万别进去,大小姐回来了,正在闹呢。” 元熙略一舒眉,她来的倒快。 “她在跟谁闹?” 小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元熙:“原是找三小姐闹的,可三小姐不在,便冲老爷和老太太撒了一通火,老太太气的头晕,被菊香扶进房里了。” “二小姐回来过吗?” 小丫头们纷纷点头,但马上又有点慌乱:“二小姐是被大小姐带回来的,大小姐气坏了,骂二小姐勾引王爷,还说,还说贱货不值钱什么的。” 到底谁是贱货啊?元熙冷下脸,只要我卫元熙还活着,就没人可以欺负元月。 她凌然穿过前堂,还没进花厅便听见里面又哭又闹的躁乱,丫头婆子们劝慰的声音汇成一片,啪的一声,花厅里一片死寂,像是有人挨了打。 门是半敞开的,元熙抬脚踢了一下,门便霍然敞开。 “这是谁啊,敢在这个地方撒野。”元熙微微扬起下颚:“大姐,如今你也嫁了人,行事该稳重些的,不想还是这么刁蛮。你还敢冲父亲和祖母撒泼,没人治你便想翻天吗?” 元月坐在地上,连连向元熙摆手,示意元熙快跑。 元嘉楞了一下,很快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神色,顺势将手里一个琉璃花瓶砸碎了,只捏着瓶口,将尖锐的一面冲着元熙:“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放肆,放肆!”卫东书重重拍着桌子:“还不快把东西放下,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元熙冷笑一声,反倒大义凛然:“你不是想冲我来吗?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冲我来啊!” 元熙一凛,反倒让元嘉没了主意,方才元洁教她的那些撒泼打滚儿的伎俩一时间无从施展。 这跟元洁说的可不大一样,她说过软的怕硬的。只要自己硬气起来,连爹跟祖母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这些道理怎么一到卫元熙这里就统统不好使了呢? 元嘉拧眉道:“你以为我不敢!” 元熙又往前上了几步:“我看你就是不敢。” “熙儿,不要激她,你姐姐心里难过,这也……”卫东书还没劝完,便被元熙抬手拦住了。 元熙漠然盯着元嘉,垂眼在她手中瓷片上扫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真有种就往这儿划,要是没能耐就给我滚出卫府,选一样儿吧。” 元嘉手抖了抖,依着她恨起来,她真想捅上十几次,但越想越没胆气。和郡王是绝不会保护自己的,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卫元熙却不同,不仅自己身居高位,背后还有一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太子。 元嘉打了个寒颤,终究没敢划下去。 “你害死了我娘,还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卫元熙,你欺人太甚了。”元嘉丢掉瓷片,捂着脸哭了起来。 元熙冷笑一声:“你娘是自作自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被花穗的鬼魂拖进莲花池溺水身亡,可你倒是说说,花穗又是谁杀死的?” “你!你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分明是你们设计……” “你承认这世上没有鬼怪了!”元熙的性情忽然有些暴怒,她一把挒过卫元嘉的衣领:“是谁诬陷我是天煞孤星,是谁给成庸下毒,又是谁收买了大夫和道士?现在你说没有鬼神,晚了!” 元嘉被元熙一吼,吓得心肝颤了颤,怯生生的望向卫东书:“爹,我……” “你这会儿知道找爹了?刚才你在干什么?仗着自己是和王府的小妾,仗着爹跟祖母有心疼你,便在家里摔摔砸砸,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元熙有爵有俸,元嘉自知惹不起,便瞥了地上的元月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卫东书脚下:“爹,您原谅女儿吧,女儿也是气急了,二妹趁女儿不在,竟然上门勾引王爷,我实在是……您要给女儿做主啊!”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闹卫府(2) 元月一窒,怎么这架打了一圈儿又转回到自己这儿了?她向元熙望了一眼,有些惭愧,方才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把萧容深骗到小木屋,便没拘泥于什么形式,这才叫卫元嘉抓住了把柄。 元熙冷笑道:“大姐,你这叫什么话?” “什么话?实话!”元嘉转头横了她一眼,指着元月:“你这见缝插针的苍蝇,我才刚失了孩子,你便去府上勾引王爷,你安得什么心?你以为王爷会看上你这样的贱货!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痴心妄想!” 卫东书皱着眉,元嘉吵得他头嗡嗡作响,这家简直是不能待了。 “住口住口!”卫东书对元嘉几乎无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他打骂管教的余地,再者人家现在是和郡王的小妾,打她不就等于是打和郡王吗?因此卫东书几次攥紧了拳头,都没敢打下去。 元熙红了眼,揪过卫元嘉便是挣命的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够狠,打的元熙自己都觉得手掌发麻。声音之清脆自然是不必说,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元嘉揉揉脸,差点忘了挨打的是她自己。 “卫元嘉,这里是卫府,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话,二姐不是你的亲姐妹了吗?你把她骂的狗血喷头,难道你就很有脸吗?” “我!”元嘉含恨咬了咬牙,往门外看了一眼。元洁恰时站在门外,想进来助阵,但她猛然瞥见元熙的背影,便住了脚步,悄悄溜走了。 真不讲义气!元嘉暗自啐了一口,转身扯住元月的衣襟:“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三妹误会我,你勾引了王爷,这会儿又来害我,天天装出一副可怜相给谁看!我打死你!” 元嘉不敢跟元熙硬碰,便只能转身打元月,耳光似雨点儿一般噼里啪啦的往元月脸上打,元月一面躲闪,一面跟她撕扯。卫东书忙上来拉架,元嘉才不管谁在拉她,奋力一挣,把卫东书撞了个跟头,仰面摔在地上。 “爹!”元月嚷了一声,关心则乱,顾不上自己在挨打,便想去扶他。元嘉才不会就此放过她,一把挒过衣襟继续抽耳光。 卫东书的头撞在椅子上,磕得不轻,坐在地上缓了半天。元熙忙上前扶住:“爹,你没事吧?” 卫东书摆摆手:“快叫人把她们拉开。” 叫什么人,谁敢上啊?元嘉打人耳光跟不要钱似的。元熙无意间一瞥,看见架子上搁着一把镇宅宝剑,便顺手抽了出来。 宝剑出鞘透着一股划拨空气的响动,这声音略显尖细,扣人心弦。元嘉身子一颤,抬眼望着元熙,手上不由自主便停了。 “熙儿,别!”卫东书吓了一跳,他有多怕元熙一时冲动真的刺了元嘉一剑,这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大脑里一片空白,手脚都冷了。 常听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儿算是见了,这是这台戏实在排场太大,大到他无力阻止。 “你,你想怎样!”元嘉缓缓从元月身上爬起来,有些怯懦的往后退了两步。 “卫元嘉,我想跟你打个赌,赌我一剑了结了你,和郡王也不敢说半句话。” 元嘉扁扁嘴,这不用赌,这就是事实。可这样就吓瘪了,传出去让人笑话,元嘉嘴硬道:“你想杀我?” “我想,可我不能。因为你是爹的亲生骨肉,因为你是我的大姐,就算这些年你没把我当妹妹,我也还是会尊称你一声大姐。”元熙举着剑,顿了顿:“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就太让人失望,我一次一次的让步,你就一次次的得寸进尺。卫元嘉,人都是有底线的,家人就是我的底线,你可以给我下毒,但你不能嫁祸二姐。你可以冲我撒泼,但你不能在爹的面前放肆。懂吗?” 元月忙起身去扶卫东书,她知道这一剑,元熙暂时不会刺出,心里便不似卫东书那么紧张。 元嘉苦笑一阵,笑着笑着又哭了:“家人?你们什么时候拿我当过家人?爹跟祖母一直偏心你,如今我混的愈发连元月都不如了!你还跟我谈什么家人!” “那是你自作孽!”卫东书老泪纵横:“你跟你娘换了元熙的那套紫色宫装,你们想害她,可你们当时有没有想过卫家的前途?你真当你爹是个傻子,什么都被你们蒙在鼓里?” 元嘉不以为然:“要不是你们偏心……” “偏心?!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偏心!”元熙一扬手,把剑狠狠向元嘉掷了过去,剑刃似一道银龙,重重掼进元嘉身旁的木桌上。擦肩而过,但卫东书还是下意识的嚷了一声:“不要!” 元嘉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地方疼。把指头露出一道缝,在看见那把剑并没伤到自己,而是斜插在自己旁边。 卫东书叫的那一声,她听到了,不免脸上发烧。 “听见了吗?”元熙上前把剑从桌子上拔了下来:“即使你在父亲面前张牙舞爪,全无半点人伦,父亲还是不愿跟你计较。你一直说父亲偏心,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元熙的话叫卫东书心里一阵酸楚,罢了罢了,这样的女儿,就当没有生过吧。元月抬眼望着卫东书:“爹,我先送您回房歇一会儿吧?” “爹……”元嘉有些愧悔。 “别叫我爹,你是我爹。”卫东书赌气转过身,拉着元月走了。 花厅里只剩下元熙跟元嘉两个人,便打不起架了。元熙缓缓坐下,倚在扶手上,淡淡的望着元嘉:“你给你娘守灵还要分心看着和郡王,真是难为你了。” 元嘉也负气坐下,冷淡的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防着某些贱人。” “不用担心,以后再也不必防备了。”元熙狡黠的冲她笑了笑:“以后再也没人会勾引你家王爷了。” 元嘉莫名其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元熙散漫的扫了她一眼:“难道你来的时候没听街上百姓说吗?” “说什么?”元嘉从坟冢回来便匆匆往卫府赶,哪里顾得上打听这些。 “听说有一位大员骑马射猎时,不小心,伤了命根儿。”元熙故作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姐姐没听说吗?” 她连王爷跟管家都还没见着,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她不过是听见府里丫鬟报信儿,说元月进府勾引王爷,便急急忙忙的回来捉狐狸精。 元嘉愕然:“你胡说。” 元熙嗤嗤笑了,没有理会。 不几时,和王府的下人忙三火四的赶来:“姨娘,府里出了大事儿了,管家大人叫我来接姨娘回去。” 元嘉一惊,下意识的往元熙脸上瞥了一眼,故作镇静的问道:“什么事儿?” 下人臊着脸,扭扭捏捏的说道:“这,姨娘回去看了便知道了。” “宫里的太医去了吗?叫姨娘有什么用?她又不会治病。”元熙调笑道。 “这……”和王府的人便是再瞎也认得出说话的是东林宗主,便没敢抢白回去,只是低头应了一声:“太医们已经去了,谢宗主关心。” 元熙站起身,淡然拍拍手:“这几日不太平,先是太子遇刺,再又是和郡王受伤,真该去太庙好好拜拜。” 元嘉记挂这萧容深,没了跟元熙拌嘴的心思,拉着和王府的下人便往外走。 元熙笑道:“大姐,下次回来记得去给祖母和父亲请罪。” 元嘉住了足,重重喘了几口粗气,一句话也没敢说。元嘉一走,元熙也出了花厅,吩咐小丫头们去把前院跟花厅打扫干净。 老太太听说元熙回来了,怕元嘉又闹,便打发菊香过来看看。菊香站在回廊里,看元熙从花厅出来,便迎了上来:“三小姐,您没事儿吧?” “没事。”元熙摇摇头:“祖母怎么样了?有没有叫大夫来瞧瞧?” “老太太说没事,只喝了些降火的茶。”菊香跟了老太太一年,总算历练得老成持重,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她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尤姨娘自作自受,三小姐都是秉公办事。但大小姐刚刚失去孩子,转眼又失去母亲,一时气迷心也是有的,三小姐大人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 元熙笑了笑,其实她哪里是跟卫元嘉计较,她是想叫卫元嘉死。元熙垂下眼睑,失去一个孩子算什么,让卫元嘉一无所有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我知道。”元熙还是应了一声:“你晚上看着祖母,勤开导些,别叫老人家带着气过夜,伤身子。” 菊香抬眼望着元熙:“三小姐不去看看吗?” “我……”元熙犹豫一阵,虽然心里也记挂着祖母的身体,但这会儿站在院子里,却莫名生出一种陌生感。好像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跟祖母好像突然隔着些什么。 卫元嘉再闹,她也是卫家的血脉,可元熙,已经不是了。 “祖母愿意见我吗?” 菊香愣愣神,笑道:“三小姐,您这是什么话,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今天的事儿又不怪你,老太太干嘛不见你啊?” 元熙笑了笑,其实菊香并不懂她在担心什么。 “那我过去看看,”元熙定定神:“你去跟二小姐说一声,说我去祖母那里去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皇后的下马威 老太太房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桌上放着两碟新制的海棠酥,一碟儿枣泥馅儿,一碟红豆沙馅儿。 见元熙进来,老太太定了定神儿,一如从前那般疼惜的笑容。把元熙拉到身边坐下,把点心拉到元熙手边:“吃,吃。” 元熙点点头,捏了一块枣泥儿馅的咬了一口。这是老太太的手艺,她一尝便知道。 老太太笑眯眯的盯了她一会儿,道:“熙儿好长时间没回来过了,一回来就撞上这种事儿。其实你大姐她……”老太太叹了口气,眼角泛点泪花。她苦笑道:“人老了真是没有,一句话没说完,就要流眼泪。” 元熙把点心搁下,握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手上温度滚烫,好像有点儿低烧。上了年纪的人都是如此,遇上些惊吓就会发热。老太太没让叫大夫,只是吩咐小丫头去熬了一碗柴胡汤喝。 “如今你也大了,快要嫁人了,其实好多时候祖母一直想着,想着你刚出生时的样子,粉嘟嘟的一小团,现在越发长得像你娘亲了。”老太太抬手在元熙发间摸了一把:“熙儿,今天叫你来,其实有件事儿……唉,这怎么开口呢?” 元熙不明就里,温然望着老太太:“祖母,您有什么事儿还不能跟我说吗?” 老太太踌躇一阵,心里也是万般无奈:“如今你就要出阁,祖母这心里,却揣着一件事儿,总觉得没个定数。你娘当年嫁给你爹,虽然是遭了尤氏那丫头的暗算,早产生了你,但我……”老太太说了半天,自己也觉得不妥,忙摆摆手:“唉,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越老越糊涂,竟怀疑起自己的孙女儿来了。” 她拉住元熙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你是我孙女儿啊!” 元熙一下子怔住了,她隐约感受到了老太太心里的那份犹疑,她是在怀疑自己的出身吗? 未等元熙有什么反应,老太太还是豁开话问道:“刚刚从你爹手上刺了几滴血,你,你能让奶奶心里有个底吗?” 老太太不由分说,倒了一碗清水,取出一个琉璃小瓶儿,把卫东书的血滴进水里。 老太太让了让,从头上拔下一只带尖儿的簪子。元熙皱着眉,望着碗中的水渐渐破碎,化为浅红无形。 “不必测了,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老太太满怀期望的望向元熙:“那是?” “不是。”元熙决然摇摇头。 老太太身子颓然往后坐了一下,心里凉了半截儿,不是?怎么会不是呢? “你还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呢?”老太太还是不肯相信,拿着簪子执意要元熙刺血。养了十六年的孙女儿,爱如珍宝的孙女儿,竟然跟自己没有半点儿血亲关系,这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元熙默然半晌:“皇上都告诉我了,我娘遇上爹之前,就已经怀了我。所以我不可能是卫家的……” 元熙拿过簪子,依然在指尖刺了一滴血,滴在碗里,第二滴血在水中缥缈,却始终没办法跟头一滴血融为一体。老太太看的越发心凉,她缓缓垂下头叹了口气。 “我,我还能叫您祖母吗?”元熙忽然觉得自己成为卫家的客人,或者说是陌路之人。 老太太抬起头,沉默着。元熙抿着嘴,她好像的确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一直把元熙当做卫府的接班人来培养,处处捧着,护着,一十六载过去,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心血错付,那感觉就像一棵老树被掏空的心。 “你的亲生父亲是?”老太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是十六年年被处死的东林州宗主,上官临卿。”元熙恭敬的答道。 “哦,那如今是子承父业了。”老太太感慨了一句。 元熙望着老太太,一声祖母含在口中半天不敢叫,老太太颇为叹服的笑了笑:“没想到我们这个鸡窝飞出了金凤凰。” 元熙听的心如刀割,慌忙跪下,老太太一惊,忙上前搀扶:“宗主大人,你这一跪老身实在担当不起。” “祖母!”元熙突然抓住了老太太的手臂,眼里噙着泪:“祖母,您就是我的亲祖母,元熙自由没了母亲,是您一手把我抚养长大的,这么多年您疼我爱我,情真意切我都知道。我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孙女,但我是一直把您当亲人看待的,您若是有心再疼疼孙女,孙女这辈子都报答不完您的大恩大德。” 老太太僵了一阵,声音也渐渐哽咽:“老身,老身实在是……” “祖母,只要您愿意,您就是我祖母,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求您别把我当陌生人看待,我是您的孙女,这辈子都是。”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孽缘,又是何时换来的福报啊!她抬手颤颤巍巍的扶了元熙一把:“来,好孩子,你先起来。” 元熙取了帕子替老太太擦擦眼泪,一手在老太太背上轻轻抚着,老太太缓了一会儿,总算是顺过气来。抬眼看看元熙,跟小时候一样漂亮乖巧。 “刚刚元嘉得罪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老太太虽是一句安慰,但话里却带了些祈求的意思:“其实元嘉这个孩子只是被娇惯坏了,给她点儿时间,她会改好的,真的。” 元熙心里不认同,但面上还是赞许的点点头,为的是让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温然望了元熙一会儿:“真是想不到,咱们家竟然出了一位太子妃。”老太太想到容湛,便打心眼儿里透着喜欢:“太子喜欢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要说你爹娘当初,也似这般举案齐眉来着。” 老太太说着,一时觉得自己失言,含章公主虽然下嫁了一届商贾,但到底还是朝廷的金枝玉叶,怎么能用举案齐眉那样一个僭越的词儿呢? 但元熙却没太在意,想想马上就能嫁给容湛,心里也挺欢喜。但凡是来的太顺当,就总让人放心不下,是啊,太顺了,好像没有半点阻碍一样。 “皇后娘娘喜欢你吗?”老太太问道。 皇后?元熙沉默了一会,说起来她从东林回来就还没见过皇后。上一次皇后对自己前恭后倨,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一次是皇上亲旨为自己赐婚,皇后还会似上一次那般倨傲吗?元熙心里也没底,但自己在皇后眼中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了?皇后不喜欢你?”老太太拉过元熙:“其实每个婆婆都是如此,她们如宝似玉的把儿子拉扯大,一转眼,就要把儿子交给别的女人照顾了,她们心里或多或少会有那么点儿不痛快,只要你以后勤孝顺她一些,想必皇后会明白的。” 元熙嗯了一声。 前一世,萧容深的母亲刘贵妃便不是如此,虽然她对自己的儿子同样宠爱,却达不到皇后那样。皇后似有点过度紧张了,好像一有点对萧容湛不利的消息,她立刻就要像母鸡一样张开翅膀保护她的孩子。 正说着,菊香在门外传话:“三小姐,秦将军来报信,说是皇后娘娘驾临太子府了,传您过去相见。” 元熙不经意的一颤,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还没做他们家的儿媳,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若是成了婚,还不整日提心吊胆的?老太太忙攥了攥元熙的手:“好好的,别紧张。” “是,祖母,那我去了。”元熙微微一低头。 门分左右,看见秦顺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回廊外,他脸上有点慌乱,看的元熙莫名紧张。 元熙皱皱眉,皇后嘛,只是容湛的母亲而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有什么好怕的?元熙镇定一下:“秦顺,咱们走。” 皇后的銮驾停在太子府门前,两三里外便静了街,马车根本不许通过,元熙只能沿着院墙走过来。皇后的架子愈发大了,元熙还没进太子府,便叫宫里的小丫鬟搜了身,幸而元熙身上没什么匕首刀剑什么的,否则非被他们当成刺客逮起来不可。 到了第二道门,又有小丫头们上来搜了一遍,顺便拿走了元熙头上的发簪,带尖儿的一律不许入内。到了容湛的寝殿,元熙彻底被搜刮干净了,连装碎银子的荷包也被收走了。元熙忍不住翻个白眼,难道她们担心太自己会用五两的银锭拍死太子不成? 容湛倚在床榻上,皇后则坐在床边的一只圆木墩上,元熙附身磕了头,皇后睥睨着她,好像寺庙里的金身大佛,佛光普照,睥睨万物。 “臣卫元熙叩见皇后娘娘。” “卫?听皇上说,你本姓上官的,怎么不改回父姓?”皇后问道。 “母后,这是父皇……” 容湛刚要解释,便被皇后拦住了:“湛儿,你也忒心急了,母后是问你的太子妃,又不是在问你。” “是,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生父姓上官,只是十六年来,一直为卫府养大,所以姓卫。皇上先前吩咐臣女,待到东林州一切安定之事,再让臣女认祖归宗,所以便没叫改姓。” “哦。”皇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听说这几日你一直在这儿照顾太子?” “是。”元熙微微一低头。 皇后干笑两声:“那正好,本宫正要问你,太子是怎么伤的?”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后的下马威(2) 元熙一顿,这话皇后本该去质问赵可贞,却偏偏来质问自己。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后是偏心,容湛自然也察觉到了。抢话道:“母后,赵氏不守妇道,用剑刺伤儿臣,这事儿元熙也没有全看见,她或许也说不清。” “是么?”皇后显然被容湛这种抢答的好习惯激怒了:“赵可贞是京中有名的温婉才女,能把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逼到举剑刺伤夫君的程度,湛儿,这其中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 容湛望了元熙一眼,感觉到母亲话语里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如今刁难元熙的人却是他的母亲,容湛有些无奈:“母后,赵氏在您面前自然会妆模作样,但您没在的时候,她是如何对儿臣撒泼的,您怎么会知道呢?” 撒泼?皇后觉得这个词用得实在好笑,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会在皇子面前撒泼,这谎话变得未免太假了。 “你说。”皇后低头望着元熙:“你说说,前因后果是什么。” “母后……”容湛伸手去拦,却被皇后推开。 “湛儿,越发没规矩了,母后在问她的话,你总抢什么?” 元熙心里一阵气恼,本是赵可贞撒泼打滚,这会儿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我堂堂一州宗主,位列藩王,凭什么要受这样的逼问?历代都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谁规定皇后可以审问地方大员了? 元熙抬眼望了望,还是没有发作,罢了罢了,就当是给容湛留面子吧。 元熙微微一拱手:“回娘娘话,此事的前因后果,娘娘心中自然有答案。若是臣女说的跟娘娘所想一样,便是委屈构陷自己,若是照实说来,娘娘未免觉得臣女巧言令色。刚刚太子说的便是实情,只是略有隐瞒。赵氏原想刺杀臣女,太子替臣女挡了赵氏,臣女万没想到,赵氏一着急,便刺了太子一剑。” 皇后冷笑道:“好伶俐的一张嘴,你便是这样回本宫问话的吗?” 这问话元熙本可以不必回答,只因为皇后是容湛的生母,为了容湛的颜面,才不得已委曲的答了。明明是她偏心赵可贞,故意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退了一步还不够,她竟不依不饶,着实逼人太甚。 “娘娘,臣女放肆了,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本不是要以势压人,只是被元熙突然揭穿,一时下不来台,才扯出什么说话态度的问题。 “听说皇上很器重你,你又很会经商。不过本宫倒看不出你到底哪里特别,商人之家或许不大注重教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都有所涉猎吗?” “是。”元熙微微一低头:“小时候家父请过教书先生,让我与哥哥姐姐一同念书,先生管教很严,所以这些也都略知一二。” 皇后点点头:“既是皇上喜欢你,本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太子妃能在朝堂上说出天下承平四个字,想必还是有些学识的。日后跟太子朝夕相伴,不可荒废时光,要做贤内助,不可骄矜自傲,懂了吗?” “是。”元熙又低了低头:“臣女记下了。” “皇上既让你主持东林州的新政,本宫便也不再啰嗦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废话。太子从小性子寡淡,不喜欢太吵闹,你日后也将孩子心性收敛一些。将来太子继位,皇后的人选,是要温婉贤淑,母仪天下的。” 容湛略皱皱眉,太子继位,太子妃理应继皇后位,除非失德,否则极少有例外的。皇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他心里隐隐不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尽管放心,臣女不会失德,有辱皇家尊严的。” “外间有传闻说你跟和郡王很熟络,可有这话吗?”皇后问道。 熟络?当然熟络了,若不是因为跟他太熟络,元熙何必重来这一世呢?只是这一世里她极少跟萧容深有什么交集,所以这话显然是有人胡诌的。但若是直接说没有,皇后心里准不相信。 元熙微微一笑:“回娘娘,臣女与和郡王只算是半个熟人。先前臣女在越西盘下一个药铺,跟和王府开的药店正对门,当时两家针尖对麦芒的斗了好几个月。”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皇后有些好奇:“最后呢?谁赢了?” “臣女不敢狂妄,的确是臣女略胜一筹,和郡王不得已,叫下人把药材价格下调两三成,才让越西安康镇的老百姓能买得起药。” 皇后忍不住想笑,但碍于面子,她竭力忍住了:“你到是有点本事。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儿了,回京以后呢?你们可再见过?” 元熙想起才刚发生的事,不免心虚。便点点头:“偶然见过两次,但都当着下人们。” “听说和郡王骑马伤了命根,太医在和王府上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能不能把命救回来。”皇后脸上晦暗莫测的神色叫元熙有点惶惑。按说和郡王断子绝孙,便会少了一丝问鼎皇位的机会,她作为容湛的母亲,应该高兴才是。但这种事儿,埋在心里便好,再揭她一次短儿,皇后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元熙昧心的说道:“皇子们都有皇上福泽庇佑,想必会平安无事的。” “这几日不太平,你们也不要外出了,安心照顾太子的伤势,朝廷里的事,少掺和一件是一件。”皇后转身嘱咐容湛:“你这些日子万不可像从前那般劳累,把伤养好才是头等大事。” 这几句话说的皇后总算舒坦了些,尽管对这个新儿媳妇不甚满意,但终归是皇上钦点的,皇后也不好再多反驳。所幸卫元熙还是个聪明人,跟她说话不会太费劲儿。皇后点点头,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匆匆回宫去了。 元熙将皇后送出府外,才回到容湛房中。 容湛还在回味皇后的那句话,这话无疑是一处留白,将来皇后若是看太子妃不顺眼,便可在失德二字上做文章。不过元熙这人一向精明稳重,不至于有什么失德的把柄被人攥住。想到这儿,容湛便略放心了些。 皇后的下马威,元熙没多说什么,进来坐下容湛床边,轻轻揭开他的衣裳:“该换药了。” 容湛一把攥住她的手,捏了捏:“我母后那人口快心直,并没恶意的,你千万别多心。” 元熙微微笑了笑,抽出手,小心的解开包扎伤口的绷带。容湛的伤已经愈合了,伤口处凝结这一块可怖的痂,元熙皱皱眉,用小毛笔挑出药膏一点点擦在上面。她手很轻,弄得容湛身上还有点痒。 容湛理她很近,柔软的鼻息呼在她额前碎发上,鬓发颤抖,像雀跃的流水。 容湛越看越爱,便在她脸上抚了一把,元熙有些羞赧,怼怼他:“你别闹,伤口好不容易才结了痂,你若是乱动,把伤口崩了,看你怎么办。” “怕什么,最多再让你照顾我几日。” 受伤的人容易发烧,这几日容湛也是时而退烧,时而反复,索性不是高烧。元熙便如从前那般用酒替他擦拭,若是夜深了,便伏在他床边小憩一会儿。 赵可贞回娘家去了,是容湛赶走了她,因为赵可贞一直哭,时而哀哀的哭,时而号啕,哭的容湛心烦意乱。容湛一阵恼火,便摔杯砸碗的把她赶出了太子府,过了半个时辰,赵家的马车过来把赵可贞接了回去,过了一会儿,赵尚书亲自登门致歉,说尽好话,容湛见他一把年纪,为了女儿也是委曲求全,这才作罢。 赵可贞不在,便只能是元熙一人在他身边照顾。又元熙在身边,容湛似乎变得很娇嫩,好像被风吹一下便会散架一般。其实元熙也明白,他并非身子骨娇弱,只不过是喜欢自己在他身边罢了。好几次元熙在他床边睡着了,都是容湛把她抱到自己床上。醒来的时候,元熙还躺在他怀中。容湛的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很是好闻。 容湛虽然抱着她,却是坐怀不乱。不似萧容深,饿猫似的,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鱼腥味。 一来二去一个月,容湛的伤总算是见好,结痂处开始张新肉,他便总是忍不住去挠。 “你嫌它好的太快是不是?你就不能对我的阿湛温柔点儿?”元熙一把按住他的手。 容湛笑笑:“下个月便要大婚了,我当然巴望它快点好了,不然到时候病歪歪的,连媳妇都不敢抱。” 元熙扁扁嘴:“去你的,又胡说了。” 容湛从背后揽住她:“不也是实话吗?” “说真的,你不把赵氏接回来吗?下个月大婚,她是你的侧妃,总让她住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容湛吃吃笑了:“你如今说话越发像太子妃了,怎么,把她接回来你就不吃醋?” “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元熙转过身,娇俏的望着他。 “你就不怕我别人抢走了?”他问道。 元熙踮起脚,凑到他耳畔轻声细语:“你敢变心?你若是被别人抢走了,那我便再把你抢回来。” 容湛一把将她搂紧,贴紧她的脸颊:“你放心,我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谁也抢不走,你忘了吗,我把心都典当给你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婚 赵可贞心里别扭,找了各种理由不肯回来,但容湛的脾气是绝不会亲自登门去接她,赵尚书也别扭,总不能出嫁的女儿一直住在娘家吧?一直拖到太子大婚的前一天晚上,赵尚书才万般无奈的把女儿塞进马车送回了太子府。 这天晚上元熙已经回到卫府,不在这里。赵可贞望着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大红。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曾经这里还是端王府的时候,那些鲜艳的红灯还都属于自己,这才过去多久,便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 “娘娘,按制,您的院子也要挂上红灯的,您看?”家中下人问道。 赵可贞站在寒风中抹抹眼泪:“挂吧挂吧,谁在乎?” 房檐下挂了六盏红灯,里面的鱼油蜡烛都是新熬制的。赵可贞望着灯笼上描金桂花和福寿的图案,咬咬牙。打开旧箱子,里面还盛放着她大婚是所穿戴的大红吉服。赵可贞坐在妆镜旁,为自己描眉画鬓,她把自己画的格外娇艳,被黄晕灯火映着,略显诡异。 戴上金冠,穿上大红吉服,静静坐在床榻上。 “娘娘,您疯了,这大红色是正妃才能穿戴,您这样可是僭越的呀!”赵家跟来伺候她的小丫头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赵尚书就是怕她生事,所以又给她换了一个知礼守矩的丫鬟叫妍儿。 僭越!赵可贞猛地站起来,她最恨的就是这个词! 猛地打了妍儿一嘴巴,赵可贞伏在桌案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恰时院子里又人来传容湛的话,叫把赵可贞的那套大红吉服和正妃册印一并收回。前些日子赵可贞一直不肯回来,否则这事儿早就该办了。 盛放她荣耀的箱子空了,她的面子也没了。赵可贞坐在灯烛下呆坐了一宿,小时候常听她的长辈描述不得宠的妃嫔那种凄凉无依的生活,如今她算是体会到了。 晚上听见府里下人们低声描述着皇上给太子妃的赏赐,东珠都是荔枝大小一颗,各色翡翠红黄绿紫一应品种都是一对,金银瓷器象牙犀角便更不用说,整整摆满了十面博古架。黄花梨小叶紫檀绿檀沉香木金丝楠木雕的拔步床都赏了四五架。还有那些下人们看见了也不认得的好东西,总之描述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 皇上连行宫都肯赏给她,可见皇帝是打心眼儿里疼这位新太子妃。 册立太子妃的一应礼仪都在宫中进行,赵可贞没有凑热闹的资格,只能呆呆的在府里看下人们忙前忙后。一百桌宴席占满了太子府前院的大空场,足能坐下六七百位朝臣。 萧容湛下了血本,大到在宰相尚书,小到九门防卫司的将官都给了喜帖,除了那些守备京城的将官外,其余的都参加了容湛的婚宴。 卫府一大清早便在京城四个集市外撒钱,铜子儿一箩筐一箩筐的抬过来,下人们撒钱撒的手发酸,每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都蹲在地上哄抢。直从天亮开市一直撒到太阳下山,夜市开市的时候,卫府的下人还在撒着。 人们都道这门亲事是门当户对,一个是天下第一权贵,一个是天下第一富贵。一个是大楚第一重器,一个是大楚第一宗主,一个是郎才,一个是女貌,一个是天上的文曲星君转人世,一个是九天仙女落凡尘。 元熙也不记得自己在宫里迈了多少道门槛,磕了多少个头,谢了多少次恩。只觉得膝盖和腰身一片酸痛。容湛也比她轻松不了多少,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容湛那着,但呼吸却愈发急促了。 “今日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容湛伏在她耳畔柔声说道。 “不可能。”元熙摇摇头。 “怎么?”容湛以为她不信,便要解释。元熙轻轻吻上他的唇角:“一定还会有更幸福的一天,那时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周身一震,鼻子有点发酸。有一滴泪落到元熙脸上,元熙温然望着他:“你怎么了?” “元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了。” “傻子。”元熙微微欠起身,把头埋在他肩胛处,他顺势把一条手臂垫在元熙颈下,另一只手颤抖着触及元熙的裙带。 单薄的寝衣透出一股湿润的檀木香气,容湛温声呵哄着她,元熙似猫儿一般蜷缩在容湛怀里。只觉得身子一阵刺痛,她身上一僵,缩在容湛臂弯里。 容湛搂住她,好像怀抱着整个世界。 今晚,他终于得到了整个世界。 容湛身上的温度蒸干了元熙微润的寝衣。她想起了儿时跟父亲下乡时,天降暴雨,众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托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许久。彼时一个好心的农民将自家的一个干草房借给他们居住,那天她搂着一堆干枯得散发着浓浓木香的干草,睡得憨甜。 不知过了多久,容湛将她放开,把她的头倚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抚着她的鬓发。元熙伏在他身上,好像一只奶猫儿。身上的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元熙伏在他身边喘息迭迭,柔软得如刚出锅的麦芽糖。 他衣裳般敞着,露出心口那道伤疤,浅浅的一道粉红色,周边泛着白。元熙指尖轻轻在那伤上摸了摸,被容湛抓住手:“从今往后我夜夜只陪着你一个人。” 元熙吃吃笑了,如今太子府里只有两个女人倒还好办,将来若是当了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难道叫那些人独守深宫不成?这得造就多少擅写宫怨诗的才女啊? “我才不信呢。”元熙撅起嘴。 他坐起身:“为什么?” 元熙不以为然道:“将来美女如云,比我漂亮的多了去了,就怕我人老珠黄,随便被你丢到哪个偏远的宫苑,到时候我就惨了。” 他眉心颦蹙:“这是说哪里话?” 元熙娇俏的撅起嘴巴,他出其不意,突然吻了一下:“小没良心的,你又拿这些话来怄我。”他扶住元熙的肩,突然一推,压倒元熙身上:“我叫你怄我。” 他亲昵一阵,在元熙腰间好一通咯吱,元熙怕痒,被他逗得喘不过气,忙抓住他的衣袖:“臭阿湛,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生气了要怎样?”容湛停住手问道。 “生气了就不理你。”元熙撅噘嘴,扭过头。 他把元熙揽在怀里:“我最怕你生气,因为我不想你不理我。我就喜欢你每天围着我,阿湛长,阿湛短,喜欢你对我赖皮,喜欢被你捉弄。熙儿,自从见到你,我好想突然知道什么是生活了。” 元熙宛然笑了:“那你也不能每天都陪着我一个人呐,你是太子,你若是让其他妃嫔独守空房,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妒妇呢。” 他把元熙搂得更紧了:“我偏偏要把你娇惯成一个小妒妇,叫你每天守着我,盯着我,一双眼睛永远都不能从我身上移开。”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内监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容湛揽着元熙,黝黑的鬓发抵在枕上,睫毛修长,时而微微颤抖一下,恬静得如静穆的岁月。 元熙却是一夜未眠,她不大习惯这样被人抱着睡,虽然容湛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知不觉便萌生困倦。长夜太过寂静,寂静的能感知他的心跳,噗通噗通,好像比平时更加澎湃。元熙将掌心轻伏在他心口处,他的心一下一下在掌心里撞击。 元熙觉得胳膊麻了,扭动着换了个姿势,他睡梦中却似能感知,把手臂收了收,于是元熙又紧紧贴在他怀里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几层轻纱幔帐,闪烁着温柔的光斑,光影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元熙爬了起来,伏在他身旁,他毫无察觉。许久,元熙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他无法呼吸,这便醒了。 他睡眼惺忪,还有些茫然。 元熙笑了:“大懒虫,你打算睡到日上三竿吗?” 他揉揉眉心,很快精神过来,勾勾唇角:“不行吗?” “那你睡吧,我可不管你了,我得去看看庖厨做了什么好吃的。”元熙手脚麻利的把衣带系好。 于是容湛也同样麻利的又把她衣带解开,元熙一愣,已被他捉住双手,他翻身一扑,又把元熙压倒在榻上。柔软的鼻息一呼一吸,点在元熙脸颊上,元熙戳戳他:“天都亮了,一会该来人了。” “我还没起,她们谁敢进来?” “二哥!二哥你们起床没有,我要撞门了!” 也不知怎的,门外突然传来这样一声喊,容湛倏忽变了脸色,是宬香?!他翻身坐起,麻溜儿将元熙衣带系好,又去架上拿自己的衣裳。 元熙嗤笑道:“你不是说没人敢进来吗?” 容湛一边穿一边指着门口:“别人不敢她敢,宬香这个混世魔王,这世上就没她不敢做的。小时候六弟被她捉弄过一次,吓坏了,打那以后每天不到五更天准醒。” 元熙慢慢穿上衣裙,笑着拢拢头发。 容湛皱皱眉,将她散发往前面挑了几缕,将肩胛遮住。元熙脸上绯红,白皙的肩胛上还残存着几块红紫色的印迹,元熙悄然拍了他一把:“都是你干的好事。” 元熙换好衣裳,这才打开门,宬香往前一扑,正扑在元熙怀里:“哈哈,皇嫂你们怎么这么懒呐!”宬香从腰间解下两个崭新的绣球,样子是一对儿,一龙一凤:“喏,这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们做新婚的贺礼,你们可不许嫌我礼物轻哦。” 元熙接过绣球,觉得样子十分奇巧,忍不住赞了一声:“真好看。” “可不是吗!我绣了整整七日呢,手上扎了好几个眼儿呢。”宬香娇俏撅起嘴,随即一笑:“不过皇嫂你喜欢就好了。” “哟,快让我看看。”元熙一听见她说扎了手,忙拉过她手来看。宬香手上已经好了许多,只还零星几处红点儿未消。宬香抽回手,笑道:“没事儿的,过两天就好了。” “阿湛,你看宬香的手多巧啊!”元熙将手球在手上晃了晃,引得下面坠的米珠穗子摇摇曳曳流光溢彩。 容湛拿过一个把玩一阵:“看不出,我这好妹妹竟然学会做女红了?” 宬香把腰杆一挺:“那是,本公主这么聪明,想学当然就能学会啦!” 容湛平日里对这个妹妹也是极为疼爱,她一大清早便来,自然要留她在府上用早膳的。因宬香公主驾到,赵可贞也不得不梳妆打扮前来作陪。 宬香望着桌子正当中的那一碟子点心海棠酥,忍不住抿嘴笑笑:“二哥,你娶了嫂嫂果然大不一样了,连府上的点心都透着一股脂粉气。” 容湛知她是笑着点心样子精致,又是元熙爱吃的,便没作声,只是看了元熙一眼。这一眼满目柔光,看的赵可贞心里不是滋味。 赵可贞扭头给府中一个侍候的小童儿使了个眼色:“去给公主殿下盛一碗玫瑰粳米粥。” 那小童儿是刚从赵尚书府上要来的,连容湛也是第一次见,十四五岁的年纪,样貌却十分出众,半是英气,半是柔美,倒不像别的男孩子那般胡打海摔惯了,反倒像个闺阁里养大的尤物。 “这就是新来的那个?”容湛喝了口粥,不以为意的问道。 “是,这是才刚从家中带过来的,十四岁,名叫元枢。我看他……” 赵可贞话还没说完,便惹得容湛心生不快,他皱皱眉:“姓元?” 赵可贞点点头:“是。” “这个姓不好,犯了太子妃的名讳。”容湛含了些厉色:“既然是赵家来的,便跟你们家的姓氏好了,就叫赵枢。” 赵枢刚盛了一碗粥,听见主人吩咐,忙跪下磕头:“是,赵枢记下了。” 赵可贞觉得没趣儿,便点点头:“是。” 气氛有些尴尬,宬香公主忙出来打圆场,冲赵枢招招手:“你起来吧。” 赵枢一起身,正和宬香打了个面对面,宬香一个不留意便怔住了。这少年生的面如冠玉,鼻若凝脂,眉似远山含雾,长目微睐似刀裁。 “你长的真好看。”宬香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赵枢微微一颔首:“赵枢谢公主夸奖。” 赵可贞的目光在宬香跟赵枢之间游移一阵,笑道:“一个下人而已,公主若是喜欢,何不把他带回宫去,登记造册,便在公主哪里做个内监?” 容湛一挑眉,好好一个孩子,若是安然留在太子府,将来或许还能被指一门好亲事,若是跟公主进了宫,那便再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岂不可惜? 赵可贞才不顾什么可惜不可惜,她实在太需要一个靠山了,若是这个小小的赵枢能讨得公主欢心,自己岂不是多了个朋友多条路?再说这个赵枢在尚书府的时候便是个弄儿,供家中哥哥玩乐的小物件,从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人。既然是物件,那完整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宬香公主一派单纯,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带个人进宫倒也不算太麻烦。这个赵枢生的又俊俏,品行又乖,想必皇后皇上会喜欢的。 宬香有点心动,望望容湛:“二哥,这行吗?” 容湛自然不愿驳了宬香的面子,再看这个赵枢也是守规矩的,便也没太纠结,给了便给了。 宬香吃过饭,满心欢喜的带着赵枢回了宫。 赵枢在净身房里躺了三天,幸而是秋冬交界,天气并不热,他的伤口也没有发炎。一切顺当,又休息了一个多月,待到双腿能走路了,他便被安排到了宬香公主的承安宫。 天气渐渐冷了,学宫里添了几个炭盆,穿着一件单袄,烤的身上暖呼呼的。老先生又摇头晃脑的念着什么:“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宬香不想听,转头望着站在一旁的赵枢,他倒是听的挺认真,一双眼睛里好像清澈得透出水光。 “赵枢,赵枢。”宬香低声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听到。 于是宬香敲敲桌子,他总算是醒过神,望向宬香。这下不仅赵枢回过头,连教书的少傅都跟着停了下来。先前有皇后的嘱咐,公主若是不学,便可惩罚。 少傅慢腾腾的取出一根藤条:“跪下领罚。” 挨打的自然不是宬香,赵枢扁扁嘴,跪到少傅面前,伸出双手:“请您责罚。” 少傅罚学生时自有一套说辞:“业精于勤。” “荒于嬉。”赵枢答道。 “行成于思。” “毁于随。” 又答上来了?少傅愣了愣,这个才进宫的小太监竟然会背书,了不起了不起。讨喜归讨喜,该打还是要打,少傅将藤条上下翻飞的抽了十几下,打的赵枢冷汗直流,这才住了手。 “你先前读过书?”少傅问道。 “回少傅的话,奴婢从前在尚书府陪少爷读书时,听过一些,断断续续的不成文,让您见笑。”赵枢丝丝哈哈的忍着手痛,答话一丝不苟。 听他说话,少傅的火气倒是小了。 赵枢手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疼,他一手使劲儿掐着腕子,想减轻一些痛楚,可惜少傅下手太重,他的掌心里红肿一片。 宬香有些歉疚,原是自己偷懒,反倒连累他替自己挨打。 少傅看看沙漏,也知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将桌上笔墨收拾干净:“今日讲学的维天之命一篇,请公主誊抄十遍,明日臣要验收。” 十遍?!宬香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要她命吗?她平时抄首四句五言诗都嫌麻烦,这一篇诗经抄十遍,还不把她爪子累折了? 少傅出了学宫,赵枢轻轻的帮宬香收拾桌上弄撒的墨汁:“奴婢来帮公主抄吧?” “你?”宬香眼睛一亮,转瞬又摇摇头:“不行,连字迹都不一样,少傅会发现的。” 赵枢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奴婢在尚书府陪公子读书的时候,师傅也常叫公子抄写,公子不愿抄,便叫我模仿他的笔迹代抄,师傅从来没有发现过。” “你会模仿人的字迹?”宬香睁大眼睛。 “公主不信?”赵枢温然望着宬香:“公主只要抄写一遍,其余的九遍,就由奴婢代公主抄吧。” 宬香从未跟一个男人凑得如此之近,偏偏他还生了这样一张俊俏的脸:“那你先模仿一个给我瞧瞧。”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怀孕了? 赵枢在尚书府的时候是个弄儿,本就是供男人们亵玩的,因此他从七八岁起便谙熟主人的心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连行为举止都有自成一套规矩,见人说人话,见鬼便敷衍,三两句便把宬香哄得五迷三道。 他本不想活成这样,但也没有办法,从前在尚书府,他还可以靠身体博得主人的宠爱,但如今跟了公主,连做男人的资格都被夺走了。虽说公主是看中了他的相貌,但一个人的青春能有几年?等到年老色驰的时候,还不是要被弃如敝履? 所以,要在年轻的时候,迅速博得公主的宠爱,成为公主的弄儿,那便比跟着尚书公子要体面的多了。 他温温吞吞的舔饱了笔,照着宬香写的几个字,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他练了许多年,模仿字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童子功,没什么可自豪的。但宬香公主没有见过,只觉得两个人写出一模一样的字,实在神奇。 “真像!简直太像了。”宬香公主坐在赵枢身边,惊讶的望着纸上的那两个字。 “奴婢从前跟尚书公子读书的时候,曾听公子说过,模仿字迹,便是探知笔者的心境,模仿一个人的笔迹久了,便会心意相通。” 宬香频繁的眨眨眼,这话乍一听是僭越无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没有那种让人不快的感觉。心意相通?宬香心里隐隐有些特殊的感觉,只是她说不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赵枢温然望着她,反倒把宬香看得脸红,但每当赵枢扭过头不看她时,她又多么希望赵枢赶快转过头来。 宬香从碟子里捏起一块桂花糯米糕,但只是在手中捏着,半晌也没送到口中去。 赵枢在尚书府也算是阅人无数,虽然他只有十四岁的年龄,但心理上却比四十几岁的成年男人还要成熟,对付宬香这种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他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手到擒来。 宬香这样的反应,不必说,一定是对自己动了心思,赵枢暗暗得意,火候还不够,需要慢慢熬制。 赵枢放下笔:“公主这下可相信奴婢了?” “相,相信。你抄吧。”宬香抿着嘴儿,把自己抄好的一篇递到赵枢面前。 若是平日里有人替她抄写,宬香早就似脱兔一般溜去玩耍了,哪里静得下心?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莫名的想要坐在这里瞧着他写,他写的很慢,但每一笔都很像。像的让宬香眼花缭乱,好像是自己的手在跳跃的灯影里徐徐勾落。 “公主,您总看着奴婢干什么?是不是奴婢有何不妥?”赵枢搁下笔,露出些羞赧的神情。 宬香忙摆摆手:“不不,是我觉得你写的很好看。” 赵枢将嘴唇缓缓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这原稿是公主的笔迹,奴婢不过是按照公主的字迹模仿罢了,要说好看,那便是公主您写得好。” 宬香脸上含了些红晕:“真的?你真觉得我写的好看?” 赵枢满目柔波:“公主心灵手巧,自然做什么都比别人强些。” 赵枢的话似一条小虫,在宬香心上慢慢的爬,痒丝丝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她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跑出学宫。赵枢没有反应,低头继续抄写诗经。 宬香出了学宫,觉得外面冷飕飕的,这秋风萧瑟的季节,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玩。 前些日子听老妈妈们说御花园西角废宫很恐怖,说是一到夜里便会有鬼魂嚎叫,还会有磷火突然冒出来。宬香一直想去看看,但奈何她又少了那么一丝丝胆气,便只能作罢了。 要不,等赵枢抄写完了,两人一块偷偷过去? 宬香想着,便在莲池旁的亭子里坐下。望着粼粼水光,眼前浮现出赵枢的脸庞。 …… 赵可贞打了个哆嗦,这屋里的银碳燃尽了,新来的妍儿不会燃,用火筷子捅了半天。之前这事儿一直是赵枢来弄,现在他不在,容湛也没给她补上一个得力的下人。 “真不贴心。”赵可贞捧着脸,撇了妍儿一眼。 妍儿以为赵可贞在说她,忙愧疚的给赵可贞倒了一杯热茶:“都是奴婢愚笨,让娘娘受委屈了。” 赵可贞又白了她一眼,这个蠢丫头,刚才哪里是在说她?不过也难怪,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太子妃房里住,根本没来过自己房里。就算想跟他要个下人,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想想这些赵可贞便觉得气,卫元熙究竟有什么好,天天勾得太子放不下。 “小浪蹄子。”赵可贞暗暗骂了一声。 妍儿又不知道她在骂谁,只能把头垂在胸前。 “太子妃这几日在做什么?” 妍儿愣了愣,好像是在收拾包袱。 妍儿低声道:“好像是有人要走。” “走?走哪儿去?”赵可贞突然兴奋起来:“她要回东林了?” 妍儿摇摇头:“听太子妃房里的妈妈们说,太子妃最近身子不大舒服,奴婢想,八成她那些东西是给太子殿下准备。” 容湛要回东林?赵可贞似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还没跟自己说说话,这便要走了吗?赵可贞突然一激灵:“太子妃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儿?” 妍儿踌躇一阵:“太子妃娘娘好像是有了。” “什么?!”赵可贞眼睛都立了起来,一把扯住妍儿:“你确信?他们才大婚多久?一个多月而已!她!” 赵可贞慌了神,这卫元熙的命会不会太好了一些,才刚大婚多久,便有了孩子?不不不,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娘娘,奴婢觉得您也得加把劲儿,如今太子妃有了,以后太子的眼睛怕是更难移到您的身上了。” 赵可贞横了她一眼,废话,跟了太子这么久,他就没碰过自己一根手指头。她就是想生,也得有机会才行啊!可妍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可怕的还不是卫元熙怀孕,可怕的是姓卫的将来生一个男孩,那样她就更加没有抬头的机会了。 “小姐,宫里的刘贵妃叫人传话,说是想要见您。”妍儿站在一旁怯怯的说道。 刘贵妃?萧容深的亲娘?如今萧容深荣升了和亲王,但和王府最近却偃旗息鼓了。刘贵妃在这个时候要见自己,怕是知道自己不得宠,想挑拨自己,帮他们对付太子。 赵可贞勾勾唇,为自己一眼就识破刘贵妃的诡计而沾沾自喜。要是她因为不得宠而倒向刘贵妃,那才叫傻呢。萧容湛鬼精鬼精的,万一被他察觉,还不剁碎了自己。 “不必搭理她。”赵可贞站起身:“咱们先看看太子妃去。” 元熙一连几日都没什么胃口,连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海棠酥都反胃,容湛急的不行,变着法儿要庖厨给她做东西吃,但不管庖厨的手艺多么精湛,也不管食材多么新鲜,一到嘴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元熙放下碗筷,血燕只喝了一口,觉得嘴里没滋没味。 容湛派来照顾元熙的钟妈妈轻轻在元熙背上摩挲:“娘娘,如今您可是双身子,就算再难受,也得吃点儿东西啊。” 元熙笑笑:“太医都说诊不出来,该不会是吧?许是在东林呆久了,有些水土不服。” 钟妈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娘娘,才一个月,任凭他们医术再高明也诊断不出来的。到底怀没怀上,只有自己才知道。您不也说这个月葵水没来吗?” 元熙叫她一说,心里也有些欢喜,难不成她竟这样幸运?才刚大婚一个月便怀了容湛的孩子? 钟妈妈温然望着她,容湛大婚第二日是她收拾得床铺,看见那榻上一片血迹,她心里便就有了数。容湛娶赵可贞那日可是故意喝了个酩酊大醉,更别提什么床上的落红了。 钟妈妈是看着容湛长大的,对容湛的脾气秉性也算了解。知道容湛对元熙的那份儿喜欢是掩饰不住的,捧在手里怕捧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钟妈妈笑道:“老天爷让您跟殿下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这回该是让您们享福的时候了。前几天殿下着急得什么似的,奴婢便对殿下说,太子妃可能是有了。您不知道,当时殿下竟乐得跟孩子一样,还琢么着给小世子取名儿什么的。” 元熙微微笑了笑,垂眼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她的孩子,又回到她生命里了吗? 钟妈妈眼睛笑成一道缝儿,端起血燕,舀了一勺:“娘娘,再喝一些,这几天您可消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身子要熬不住的。” 元熙喝了一口,还是觉得反胃,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前一世怀上萧容深孩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赵可贞站在窗外,嘴角抽了抽,难堪得很。她的丫鬟不在身边,太子便知道安排钟妈妈来伺候,自己没有下人用,太子却视而不见。 妍儿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娘娘,咱们还进不进去?” 进什么进?!赵可贞扭头便走。妍儿不敢多问,快步在后面跟住,赵可贞横眉冷目的走到假山旁,才住了足:“妍儿,你不是说刘贵妃要见我吗?你去告诉她,我也正想拜会呢。”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废宫 夜半子时,宫里一片静悄悄的,宬香从帐子里探出头,床边的小丫头也在打盹儿。她悄然捏了自己的绣花鞋,又拿了架子上的衣服,躲着值班的太监,偷偷溜出寝殿。 十遍对于识文断字的赵枢来说并不算什么,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将一叠成品整整齐齐的摆在少傅的桌案上了。宬香放了他一下午的假去睡觉,预备着晚上两个人偷摸去御花园里的废宫探险。 说是一座废宫,其实不过是一座没人修缮的旧殿宇,高台尚且耸立,只是脚下玉阶破败不堪,不出三两步必有残砖断瓦。野花野草从砖缝儿中露出头,顽强的生长着。 赵枢束着手,在宬香后面跟着。这一行一止,颇有老成持重的味道,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倒有些江湖中人的派头。有他跟在后面,宬香心里是十分放心的,便一蹦一跳的往废宫里走。 格子门上的铜锁早就被风雨吹打酥了,赵枢只用手扭了两下,锁便断了。宬香不懂,以为是他徒手拗断了铜锁,惊讶的吐吐舌头,竖起大拇哥:“太厉害了。” 赵枢从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吹亮拿在手里。宬香知觉到一片光亮,觉得自己失策,竟然忘了准备灯火蜡烛。还是赵枢想的周到,宬香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里面空旷无物,只有几张旧桌椅,几片破碎的薄纱绞在一起,尘土味道很重。宬香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赵枢便又从刺中取出一块龙脑香薰的薄纱帕子,大胆得系在宬香脸颊上,正好遮住鼻子。 宬香惊了一会儿,长这么大,除了父皇和二哥,还从来没有谁敢对自己如此亲近,更不要说触及肌理了。这个赵枢不仅心细,更是胆大。 这胆大的恰到好处,使得宬香心里痒痒的。 赵枢没说什么,只是举着火折子继续往里面走。宬香含了些娇羞的笑,低头跟在他身后。 又出了一道格子门,眼前突然变得空旷了,一处半圆状的空台悬在格子门外,从空台望向望去,正好是二层朱楼高。若是功夫好点儿的人跳下去,便可如履平地,若是普通人跳了,兴许会崴了脚,但也不会落下什么重伤。 难怪这里最后荒废了,这样的设计,哪位嫔妃敢在此处居住呢?夜半子时的时候,随便一个什么人便可以爬上来,根本没有安全保障。 不过这儿倒是个私会的好地方,宫里人多眼杂,只有这个地方清净。想到这儿,宬香不由得望了赵枢一眼,脸上有点绯红,她们两个人现在这样,不也是背着人的幽会吗? 赵枢倒是没觉察她的心思,只是举着火折子四处查看。来之前听说这宫里会有怪叫,但真正站在里面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没有传说中的女鬼,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更不要说什么隐居的神明仙子了。平心而论,赵枢还是有些失望的。 这个半圆形的空台若是用来跳舞,岂非正正好?宬香想着,便抬起手腕曼妙舞起来。月影下的宬香显出几分清丽,只是赵枢平生阅人无数,俊男美女见的多了,便没那么容易动心。 不想这一舞,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宬香崴了一下,身子猛地向一边栽去,赵枢上前一把将她搂住。被宬香的重力一坠,赵枢也没稳住,两人相拥着摔得滚了一圈儿,撞在一个石墩上。 “什么东西,害我摔了一跤。”宬香揉揉疼痛的脚踝,顺手一摸。 圆圆的,好像还有俩窟窿。 “啊!”待到宬香看清那东西的样貌之后,便慌得手脚冰凉,一把扔出老远,那颗人头骨叩叩的声音滚了一路。 赵枢摔在地上时,手里也摸到一个细长的棍装物,他一摸便摸得出来,是一根人骨头,只是他不会像宬香这样胆小尖叫。 “别怕,有我在呢。”赵枢一把将宬香搂在怀里。 “吓死我了,赵枢我们快走吧,这儿太吓人了。”宬香说着便带了哭腔。 宬香崴了脚,赵枢便只能搀着她走。切时火折子燃尽了,偌大一个废宫,刹那显得阴森重重,缥缈的薄纱便成了斑斑鬼影,夜半的风声恰似鬼哭神嚎。宬香啜泣着扶住赵枢的手臂:“我,我害怕。” “没事,咱们按原路走出去就行了。” 赵枢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有点没底,这废宫挺大,没了火折子就宛如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箱子,人在里面一转身就辨别不清方向,更别说什么原路出去了。 隐约能听见废宫外面又人的喊声,想必都是来找宬香公主的。 “你听,是不是有人来了?”宬香竖起耳朵,她也听见那些嘈杂的叫声。 赵枢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一阵犹疑。 这会儿若是跟她出去,还不被皇后拖出去打死?半夜不睡觉,带着公主跑到废宫来玩?这是多大的罪过,这不要人命吗? “赵枢,你怎么不走了?”宬香问道。 赵枢越想越慌乱,冷汗直流。如今的罪过可不止是这一条,他望着自己那条揽住宬香公主的手臂,还有一条僭越轻薄之罪在等着他呢。 赵枢舔舔嘴唇,这就麻烦了。若自己丢下她跑掉,宬香公主会治自己的罪,若是跟她一起被宫人们找到,皇后和皇帝又不会放过自己。 想来想去,赵枢脑袋一热,除非她死了,自己再从这儿逃回承安宫的房间里睡觉,没人发觉,自己也可以脱罪。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分配到另外一个公主或是娘娘的手下继续当差,受点儿闲气什么的。 赵枢越想越紧张,喘息声渐渐粗了。 宬香见他不走,扯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我……”赵枢顿了顿,这废宫里黑的几乎看不见彼此的眼神。 宬香公主见他不说话,便想自行把人喊到这儿来。她才刚一张嘴,半个字都没喊出,就被赵枢死死捂住了嘴巴。宬香一惊,双手去掰赵枢的腕子,只是她的手劲儿小,哪里是赵枢的对手。宬香一着急,便用尽全力,使劲儿踩了赵枢一脚,赵枢一吃痛,双臂便用力一按,直接把宬香按倒在地。 他一个太监能做什么不过是怕宬香挣扎着跑掉,怕自己被千刀万剐罢了。 赵枢一手死死按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便颤抖着伸到她的颈子上。好白好软的颈子,只是赵枢没时间欣赏。 他才跟了宬香没几天,怎会想到这一遭,一时慌不择路,便只能想到这杀人封口的办法。 宬香被死死勒住,喘不过气,片刻脸颊就涨的发紫,她双手无力的挥舞着,想抓个什么东西砸他一下,但这里是废宫,哪里有东西让她抓。宬香三摸两摸,摸到自己头上,只有一枚小小的蝴蝶卡子,金的,带些棱角。 用这金蝴蝶在赵枢手上死命的划了半天,仅划破了一个指甲盖儿大的小口子。赵枢不在意,取出一个帕子塞在宬香嘴里,如此便能腾出两只手来掐她。 这一换手的工夫,猛听见外面又人推门,赵枢心中咯噔一声,再想掐死她已经来不及。他想都没想,翻身从宬香公主身上爬起来,冲入那个藏着人骨头的石台,一跃而下。 宬香的脖子被突然松开,一大股空气呛进喉管儿,她痛苦的喘了一阵儿。 有人来扶她,黑暗中也看不清是谁,她吓得不轻,手脚并用的往后爬。那人也没有追过来,而是温和的问道:“你是不是宬香公主?” 宬香不敢答话,抽泣了一会儿,见那个人似乎没有害她的意思,便嗯了一声。那人大喜,忙往外喊了一声:“公主在这儿!” “你是来找我的?”宬香公主抹抹眼泪。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了,才照见彼此的脸庞。 “学生是太子妃的大哥,卫成庸。” 听见太子妃三个字,宬香在渐渐放松下来,怯生生的望了他一会儿:“你是太监吗?” 成庸一愣:“学生不是。” “那你怎么在宫里?”宬香问道。 “哦,”成庸这才明白她的疑惑,温然道:“学生是住在太子府书斋的,夜半宫里有太监来传信儿,说是公主不见了,太子和太子妃便匆匆进宫来陪伴皇上皇后,学生也是跟着太子来找公主的。” 宬香吞了口眼泪,揉揉疼痛的脚踝和脖子:“我脚受伤了。” 成庸楞了一下,这是要自己去背她吗?可男女授受不亲……成庸迟疑了一会儿,温然道:“公主不要怕,很快就有人来了。” 正说着,废宫的门板被轰然打开,明晃晃的灯笼一排接一排,把废旧的殿宇照的灯火通明。宬香揉揉眼睛,细细的打量了成庸一番,原来是个文生公子啊。他胆子挺大,人也挺聪明,别人不敢来的地方,他敢来,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他竟能想到。 来不及跟成庸再说点儿什么,帝后双双冲进殿内,成庸起身退到一旁,把地方让给帝后二人。那一双父母疯了似的扑向宬香:“你这孩子,半夜乱跑什么?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宬香望着皇帝皇后,想起刚才自己的遭遇,愈发委屈,忍不住扑到皇后怀里哭了起来。 “父皇,母后,你们要替女儿做主啊!”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刘贵妃 宫里折腾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暝,方才恢复平静。 清晨,太阳刚刚放亮,宫门洒扫的水车沿着空巷路出宫门,刘贵妃宫中的车驾便悄然驶进宫城。日影在铁红色的高墙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车驾的铜到底还是太子府的家事,关刘贵妃什么闲事?她总不会是故意买自己一个人情吧? 赵可贞望望刘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关心起太子府的事儿了?” “赵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刘贵妃突然冷下脸,哼了一声:“我既然当着明人,也就不说暗话了。你知道,我活了半辈子,只有和亲王一个儿子。深儿心里一直喜欢卫元熙,可姓卫的偏偏对他不屑一顾,若不是姓卫的总跟深儿对着干,深儿未必会败得这么惨。太子之位既已有了定数,我们也不想再争,只是儿子吃了姓卫的这么多亏,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哦。”赵可贞想了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尤其是现在和亲王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太监,他们窝在心里的那股火儿恐怕愈发旺盛了。 “和亲王跟元嘉那两个孩子的死,或多或少都跟太子妃有关,本宫还没为两个未出世的孙儿报仇,她那边又大了肚子,你说,这口气叫本宫怎么咽得下去?” 赵可贞望着怒意难消的刘贵妃,惶惑的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刘贵妃垂下眼睑:“我知道你怨恨卫元熙,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她这么快生下太子的骨肉,既然你我目的相同,为何不联手大干一场呢?” 赵可贞有些犹豫,但刘贵妃很快察觉到她心里的那份担忧,忙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只是对付卫元熙,绝不会伤害太子。” 赵可贞松口气,这她也就放心了。又问道:“那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一丝笑意在刘贵妃脸上渐渐绽开:“本宫就知道赵家的女孩儿是聪明人。”刘贵妃温然站起身,在她肩头拍了两下:“听说太子马上要动身去东林州了,他在京城的时候,不方便动手,待到太子走了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做。” “所以,您今天叫我来,就是怕我现在就对付卫元熙?”赵可贞觉得这位刘贵妃实在有点神,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她所思所想全都摸了个底掉儿。 “就是这个意思。”刘贵妃温柔的在她脸颊上拍了两下:“赵小姐,任重而道远,你可千万别太着急了。” 赵可贞微微颔首,饮了口茶,这茶放凉了,便生出一丝涩味。赵可贞皱皱眉,茶再苦涩,怎比得上她现在的心情呢? 刘贵妃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不经意的说道:“大婚才刚一个月,便怀了身孕,这孩子可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有的,更说不定是谁的了。” 赵可贞挑了挑眉,她倒没怀疑过卫元熙肚里的孩子有血统问题,因为卫元熙跟容湛两人每日都是如胶似漆。但刘贵妃的这套说辞倒是不错,用来对付皇后最妙。 她曾听父亲说过,萧容湛一直以来都是被太后怀疑血统的,这也就是皇后和太后两人一直针锋相对的真正原因。皇后偏爱太子,若是知道有人混淆萧容湛的子嗣,想必她的做法也会跟当年的太后如出一辙。 “娘娘计划这一切,应该准备了很久吧?” 刘贵妃戏谑的笑道:“其实也没有多久,谁知道她会突然露了一处软肋给我呢?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我若不抓紧这个机会,就是有负天恩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鱼面 为了找宬香,元熙也跟着折腾了半宿,直到天明方才回府,草草梳洗一下,便躺下睡了。容湛却不能睡,今日皇上叫早朝,便也没出宫。离开京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皇上必然要嘱咐几句,容湛便既在皇后宫里用了早膳。 早膳有一碗儿茄汁儿浇得红米饭,细猪骨头加上玉米粒,青瓜丁,酸笋丁,炒得酸甜可口,很是开胃,容湛便叫了秦顺到身旁:“你到膳房去问问,看这个是谁做的,再问问他做法儿,回去叫庖厨给太子妃也做这个吃。” 秦顺到膳房一打听,竟谁也不敢应声儿,秦顺莫名其妙,怎么,送到太子面前的膳食,竟然是没主儿的吗? 菜品没主这可是御膳房的一大失职,万一那饭里有毒,这一串儿得牵连多少人? 掌膳吓得一身冷汗,那所谓茄汁儿浇得红米饭,本是他一时贪嘴,用膳房的边角料给自己炒得一碗。偏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趁他一转身儿的工夫,把那碗饭给端到太子面前去了。他这会儿心里正颠三倒四,不知会有何下场。秦顺来问,他哪来的胆子答应呢? 秦顺皱皱眉:“难不成是有人要害太子?” 秦顺说罢,转身便走,那掌膳慌忙拉住秦顺,噗通一声跪下了:“秦将军,您给小人留条活路吧!小人罪该万死,不该一时贪嘴炒了那碗饭,但小人实在不知道是谁给端到太子爷面前去的,小人一时疏忽,唐突了太子爷,还求秦将军放小人一马吧!” 秦顺嘿嘿一乐,便既把他搀起来:“是你做的?” 掌膳吓得嘴里都没有好动静儿了,捏呆呆的应了一声:“是啊。” 秦顺笑着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巴掌:“那你方才怎么不说话呢?” 掌膳傻愣愣的看着他:“秦爷,是好是歹您给个准话儿吧,别吊着小人呐。” 这掌膳是御膳房里四个大头之一,平日里净对手下的御厨吆五喝六来着,今日被秦顺吓得腿软,众人也都站在远处掩口嗤笑。 秦顺望了他一眼,忽然想逗逗他,便拧眉道:“不大好,太子爷还纳闷儿呢,早膳怎么送了这么不好消化的克食来?” 掌膳的腿便软了,身子一堆,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 秦顺又扶了他一把:“真没用,吓唬你的。” “啊?”掌膳定了定神儿:“秦爷,您别吓我了。小人胆子小啊。” 秦顺侧目瞥了他一眼:“是啊,我也看出来了,胆子比鸡子儿也大不到哪儿去。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太子爷吃了你做的那碗饭,连说味道好,还叫我来问问你是怎么做的,回去叫庖厨做给太子妃吃。” 掌膳一听这话,先是送了口气,但马上又开始悬心,那碗饭也没个名字,要是太子问起来,自己可怎么答话呢? 果然秦顺随即问道:“那饭可有名字?” 掌膳吞了口唾沫,那饭不过是他一时起意,随便炒的。名字什么的,现想恐怕来不及吧?他回头望了望锅台上还放着一紫砂盆的夹生米饭,又转头望向早晨起来负责煮粥的一个小学徒。该死,要不是他师傅今天拉肚子,换他来熬粥,能把香喷喷的一锅米,熬成夹生饭吗?要是没有这盆夹生饭,自己能做什么茄汁儿红米饭吗? 没有那碗饭,这会儿也就没有麻烦了。 “掌膳?你说话啊?”秦顺笑了笑,觉得掌膳像个傻子。 “没,没名字,那是小人自创的一种克食,还不知道该叫什么。”掌膳忙编了个瞎话。 “那,又是怎么做的?”秦顺从怀里掏出一小叠儿纸,递给掌膳:“你将烹制方法给我写下了便好。” 写?写什么?就写夹生饭?要是太子知道那饭是夹生的,自己还想在御膳房待下去吗? “怎么不写?”秦顺问道。 “嗯……秦将军,说起来这也算是小人的一道私房菜,独门儿手艺若是就这样给了其他人,那小人不是……”掌膳憨笑道:“要不,要不就请太子爷跟皇上说说,叫小人出宫亲自给太子妃烹制一碗?” 秦顺愣了愣,想不到这掌膳还挺鸡贼,便笑道:“好吧,我去问问太子爷。” 秦顺一走,掌膳松了口气,转身瞧见看热闹的御厨,气不打一处来:“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 正午时分,那掌膳便接到了皇上的口谕,吩咐他去太子府给太子妃专门做这一碗炒饭。接了出入宫门的腰牌,掌膳有些沾沾自喜,一个掉脑袋的失误就被他这点儿聪明才智给搪塞过去了,说不定做的好了,还能重重有赏。 元熙直睡到正午才醒来,钟妈妈端上一盏加了蜂蜜的温水服侍她喝下。从前喝蜂蜜只觉得味道甘甜,但现在一入口,般觉得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元熙喝了两口,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因没吃早膳,胃里没有东西,便扶着床干呕了一阵。 钟妈妈忙放下杯子,替她顺了顺气:“娘娘,太子爷特意叫了宫中的掌膳来给你烹调膳食,您要不要起来梳洗一下?” “殿下呢?”元熙用帕子抹去唇角的胃液,觉得腿脚手臂都没什么力气,还有点发麻。 “殿下退了朝便在书房呢,见您还睡着,就没让叫您。”钟妈妈轻轻掀起幔帐,让阳光透进来。 元熙揉揉手腕,浑身没力气,这几日实在是吃得太少。感觉就像是那年为了进宫,卫东书特意要她连吃好几天的素食一样,头重脚轻。 她也不是不想吃,但不论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觉得有股怪味儿,硬要咽下去,便不由自主的恶心反胃。听钟妈妈说,害喜得厉害,八成怀的是个男孩儿。 元熙扶着床榻站起身,斑驳的阳光照在身上,全身还是暖融融的。 钟妈妈替她简单梳了个近云朝香髻,斜插两只姜华玉簪,一上一下两朵浅碧色轻纱堆得宫花。铅粉口脂一应事物都没怎么碰,唯恐伤了胎儿。 “那掌膳在哪儿呢?” “哦,就在咱们院子小厨房里备细料呢。”钟妈妈扶着元熙:“娘娘,要不咱们去外面亭子里透透风?” 已至深秋,院子里的树木除了几株常青藤外,都调零殆尽。亭子四面都用竹片编织的小帘子挡上些,遮蔽风寒。钟妈妈在石墩上垫了个软垫,扶着元熙坐下。 掌膳已经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准备细料外,还特将黄鱼剃了净肉,剁成肉糜,掺了白面淀粉揉做面团,擀了一碗鱼面出来。 钟妈妈愣了愣:“不是说做那个什么饭吗?怎么又煮了这个来?” 钟妈妈低头把那碗鱼面端详半天,觉得样子有点儿丑,钟妈妈扁扁嘴:“这闻着倒是挺香,怎么弄得这么难看呢?” “这东西看着丑,吃起来却香。”掌膳陪笑道:“老妈妈,我是才刚听您府上的丫头说,太子妃娘娘胃口不佳是因为害喜。小人早晨给太子爷炒的那饭怕做工不细,让王妃倒了胃口。所以这会儿做工复杂了些,又怕王妃饿了,就先煮了这个给娘娘垫垫。” 钟妈妈笑道:“你到是不傻,娘娘有喜的事儿,连皇上皇后还不知道呢,偏叫你这个猴子精给知道了。”钟妈妈假意凶了他一下:“回宫别乱说话,当心把你舌头揪下去。” 掌膳在宫里这儿多年,早就知道乱嚼主子舌头是什么下场,忙点点头:“您老放心,小人不敢。” 钟妈妈将那碗面端到元熙面前,道:“这是掌膳刚做的,怕娘娘饿了,先垫垫。双身子的人都容易饿,娘娘这几天没吃好,千万别饿坏了身子。” 元熙挑起两根面,送入口中,面条很劲道,又很爽滑,却不知道是什么面做出来的,跟她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汤汁很浓,是羊骨头煮出来的,白色的汤汁竟没有一点儿膻味儿,咸甜适中,倒是挺落胃。 汤上盖着一层金黄的油豆腐丝,被汤汁浸泡的饱满软滑,白芽菜爽脆,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提香。元熙舀了几口汤,觉得胃里暖融融的,并没有反胃恶心。 看元熙吃了半碗,钟妈妈笑的合不拢嘴,早知道元熙能吃下掌膳煮的菜,太子爷何必发这么多天的愁呢? 元熙擦擦嘴,意犹未尽:“这是什么面?” 这倒把钟妈妈问住了,方才忘了问,便道:“娘娘稍坐一会儿,我去找掌膳问问。” 钟妈妈去了一会儿,回来笑盈盈的说道:“娘娘,掌膳说,这个叫鱼面,是把黄鱼剔除骨头,剁碎揉在面里,擀成长……” “呕……”元熙一俯身,用帕子掩住口。 “哟,娘娘这是怎么了?”钟妈妈有点慌,刚才吃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吃完倒吐了? “鱼面?”元熙擦擦唇角的汤汁,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个鱼字让她突然想起了一年前被关在祠堂里的那次经历,那次族老连给她送了两碗腥气逼人的鱼汤,里面还有星点血丝和斑驳的鳞片。 “娘娘快喝口茶压压吧。”钟妈妈忙叫人拿了漱盂口杯等物,服侍元熙漱口,这才又倒了一杯茶给她喝。 元熙押了口茶,缓了半天才舒服些。钟妈妈拧起眉:“来人呐,去回太子爷的话,把那该死的掌膳撵出去,做了什么破东西也敢端到娘娘面前来。”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掌膳石玉水 “慢着,”元熙摆摆手:“不关掌膳的事儿。我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事才觉得难受。” 钟妈妈在元熙背上抚着:“娘娘,您没事儿吧?要不请个太医来瞧瞧?” 元熙摇摇头:“不必了,这面很好,只是那个鱼字不要再提了。我实在听不得那个字眼儿。” 钟妈妈应了一声,抬头看见容湛已到亭外,忙福福身子:“奴婢见过殿下。” 容湛抬抬手,示意钟妈妈起来,一手扶过元熙:“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他一抬眼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半碗面,不禁皱皱眉头。这面端上来之前的卖相本就一般,被筷子搅了搅便更丑了。 “这是什么东西?谁叫你们给太子妃乱吃东西的?”容湛说着就带了几分薄怒:“孤不是说过要宫里的掌膳来准备膳食吗?” 丫鬟仆役跪到一片,钟妈妈也忙跪下。 元熙忙拉住容湛:“你别怪他们,这面挺好的,我刚还吃了半碗呢。” 容湛听见她吃了半碗,怒气便消了一半:“那你刚才怎么不舒服?” 元熙微微笑道:“我方才觉得这面好吃,就问钟妈妈是什么面。钟妈妈说这是鱼面,我一听那个鱼字,觉得有点反胃。这也不怪钟妈妈,实在是我这些日子胃口太刁钻了。” 不知者不为过,容湛自然也不会去责怪钟妈妈,他低头看了看,鱼面,鱼在哪儿呢? 钟妈妈忙上前解释,将掌膳的做法说了一遍,容湛呵呵笑道:“这法子倒是挺巧,太子妃不爱吃鱼,钟妈妈若是不说名字,还真叫掌膳瞒天过海了。” 容湛再没跟下人们说什么,钟妈妈会意,便叫人把碗筷撤下,纷纷退到远处。容湛一把将元熙揽在怀里,抱在他膝上,这些日子她清瘦不少,容湛心疼的望着她。元熙温然搂住他的脖子,道:“父皇叫你什么时候回东林?” “这几日吧。”容湛将她搂得紧了些:“舍不得走,可有不能带着你,你这身子骨经不起颠簸。” “傻子,我不是在府里等着你吗?”元熙亲昵的倚在他身上,冰凉的鼻子尖儿蹭在他鬓角边,蹭的他痒痒的。 “我是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元熙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呢?再说,还有钟妈妈在我身边呢。” “也就是钟妈妈,还能叫我放心些。”容湛道:“我不在你身边,凡事要小心,千万别逞强,你现在怀着孩子,身子不方便,我看那些眼红你的人也不会就此作罢,你千万别一时蛮干,着了别人的道。” “嗯。” 元熙虽然应了,但却不大相信自己会被人算计,毕竟重生以来,她都是稳赢不输的,怎么偏偏容湛一走,她就会栽跟头呢? “这些日子若是进宫,也要小心,宫里那个赵枢还没逮住呢。”容湛说着便咬咬牙,说起来还真是邪门儿,大内侍卫高手如云,偏偏抓不住一个十四岁的小太监。 “赵枢的事儿,赵可贞知道吗?”元熙问道。 容湛不知道,毕竟赵枢还没有被抓住,赵枢行刺公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无从得知。和赵可贞的关系,目前也无法定论。容湛虽然厌恶赵可贞,但还不至于冤枉她。 “你放心吧,今日退朝后,我去见了父皇,把你有了身孕的事情跟父皇说了。有父皇关照,你会没事儿的。” 元熙有些惊讶,他告诉的竟是父皇,而非他的母后,想必他也知道母后对元熙还是有些芥蒂的,想的倒是很周到。 元熙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这一回去,什么时候再回来,不会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也不在我身边吧?” 容湛笑着在她唇角吻了一下,一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怎么会?你生孩子的时候我肯定要在身边陪着你啊。”他眨眨眼睛:“原来你这么依赖我啊?” 元熙撅了嘴:“谁依赖你了,我不过是怕孩子生下来,问我他爹长什么样儿,到时候我就只能指着一张画像告诉他了。” 元熙起了身,将发间簪环抚了抚:“要真是这样,我就叫个画猴儿名家来给你画一张。” 容湛笑着拍拍双腿:“哎呦,腿麻了。” 元熙一滞:“好啊,臭阿湛,你是嫌我重咯?” 他望着她,温然笑着。拉过元熙的手,扶在自己心口:“你在这儿有多重,你不知道吗?” 元熙莞尔笑了,恰时掌膳端了刚刚烹制好的炒饭来,共是两碗。 “听秦顺说,你这饭还没个名字?” 掌膳点点头:“臣斗胆,求太子爷给赐个名儿吧?” 容湛舀了一勺饭,红艳艳的饭粒内藏青绿的豌豆黄澄澄的玉米,酱汁儿腌渍的细猪骨头。恰好是五色,如五种瑰宝,一勺子茄子汁儿油亮,味道酸甜。 “要不就叫五瑰饭?”容湛问道。 掌膳一愣,细细思量了片刻,拱手道:“回太子爷,小人以为,还是应该叫八瑰饭。” 容湛望了他一眼:“其他三味是什么?” 掌膳俯身拜了拜:“回太子爷的话,小人得太子爷赏识是一味,得太子妃夸赞是一味,太子爷对太子妃娘娘的情谊令人敬佩,又是一味。小人以为,这才是饭里的八味瑰宝。” 容湛笑了笑:“这么说,你很想得到孤的赏识咯?” 掌膳憨笑望着容湛:“能为太子爷效力,小人三生有幸。” 容湛同元熙对视一眼,对掌膳道:“放着御膳房的掌膳不做,非要跑到太子府来做一名普通的庖厨?你不觉得吃亏吗?” 掌膳道:“小人求之不得。” 容湛抿嘴笑笑,这个人的眼光倒是挺长远。 一个掌膳,就算是在御膳房熬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得皇帝多看两眼。偶尔一道菜让皇上吃的高兴,也不过是赏些银子,三两天就忘到脑后去了。但太子府的庖厨就不一样了,若是未来的皇帝爱吃你做的菜,将来把你带入宫里,那你在御膳房的地位可就是头一把交椅。跟太子爷从潜邸出来的人,任谁不高看一眼? “你先回去,等孤回头向皇上禀报,再讨你进府。”容湛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人石玉水谢太子爷恩典。” 掌膳石玉水出了院子,容湛才冲秦顺勾勾手:“你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看看家世背景是否清白,邻里评价如何。孤不在京城,太子妃身边不能留没谱的人。” 元熙被容湛一说,弄得莫名紧张,皱着眉呆望着他,容湛见她十分凝重,便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元熙扁扁嘴:“没什么。” 容湛端过碗来,舀了一勺送到元熙嘴边:“尝尝看。” 元熙吃了一口,满口酸甜,汤汁浓郁却不腻人,很是落胃。容湛问道:“好吃吗?” 元熙点点头,这个石玉水的手艺倒是挺和她这个时候的胃口。便要接过碗来自己吃,容湛将手一躲:“好好坐着,我喂你。” 元熙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乐意喂。”容湛宠溺的望着她,走之前还能陪她多久啊。容湛有些怅怀,这样的日子为什么不能无限延长呢? 元熙就着他手里吃了半碗饭,容湛又拿了帕子替她抹抹嘴。 门房小厮来报:“启禀太子爷,侧妃回府了。” “回府就回府呗。”容湛觉得无所谓。 一旁的钟妈妈有些迟疑,说道:“太子爷,侧妃是清晨时分走的。” 容湛抬头看了钟妈妈一眼,她平素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她开口,必然是怀疑赵可贞些什么。清晨走,现在已经快到晚膳时间,她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去侧妃房里传话,就说本王有事要问她,叫她到书房等候。” 钟妈妈应了一声,抬脚去赵可贞院子里传旨。 元熙扯扯容湛的衣袖:“你怎么了?不是说不知道赵可贞跟赵枢的关系吗?” 容湛扯扯唇角,在元熙脸颊扶了一把:“乖,别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找她嘱咐几句。” 元熙太了解他了,他这会儿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便拉住容湛的袖子不放:“不可能,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不让你走了。” 容湛却坐了下来,呵哄道:“你若不让我走,我便在这儿陪你,叫她等着就是了。” 看来他是执意不肯说出心里话了,元熙扁扁嘴:“好好好,你去。” “怎么了?生我的气?”容湛特地叫人询问过太医,有孕之人的性情比较容易烦躁,因而他格外小心,处处哄着她。 “没有。”元熙摇摇头。 “真的没有?”容湛从背后将她环在怀里,亲亲她的耳垂:“你现在有身孕,不可以劳神费力,我是怕你多想,把自己累着了。” 容湛掌心暖暖的,抚在她小腹上暖融融的一片:“你现在只需要好好调理身子,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男人来处理。” 元熙扭过头,切时容湛突然在她唇上突袭一口,他笑道:“别生气了,对身子不好。” 容湛永远是这样温声细语的迁就自己,久而久之,她都习以为常了。元熙歪过脸颊望着他:“阿湛,你怎么就不会发脾气呢?你这么好的性情,为什么会被叫做薄情王呢?” 容湛不答反问:“那你喜欢薄情王,还是喜欢你的阿湛?”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唇枪舌剑 “都爱。”元熙只伸手他发间沾是一小片枯叶摘下:“去吧,也别叫她久等了。” 容湛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赵可贞正是坐立不安,一见容湛进来,慌乱的屡屡鬓发,陪笑道:“殿下,您来了。” 容湛背过手,默然瞥了她一眼:“你去哪儿了?” “我?”赵可贞着实慌了一下,按说她的去向,容湛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突然问这么一嘴,会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赵可贞勉力笑了笑:“我,我不就是去街上逛逛吗?” “哦,”容湛坐了下来,淡淡扫了她一眼:“五更天的街上有什么啊?日出?还是秋风扫落叶?” 容湛虽是诙谐一句,但赵可贞却不敢当做诙谐来听,五更天是众位大臣早朝的时辰,天还没放亮,哪有人会在那个时候出门溜达?除非那人家事紧急,或者心怀不轨。这两样她一个不是,一个不敢承认。 赵可贞憨憨笑了一下,假意当做容湛说了个笑话。 “有什么?”容湛又问了一句。 这下赵可贞笑不出来了,僵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去见赵枢了?”容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他在哪儿呢?” “他在……”赵可贞顿了顿,这可是冤枉她了,赵枢的事儿还是刘贵妃说了,她心里才有个数,更别提赵枢的去向了。赵可贞便拧拧眉:“赵枢怎么了?” “你不知道?”容湛冷漠的望着她。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人一心虚,就喜欢大声嚷嚷,好像能给自己壮胆,赵可贞也不例外:“他进宫陪公主玩耍,这也是王爷您点头答应的,要是出了事儿,总不该都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还说我知道他的去向,我手下连个称心的下人都没有,怎么安排他逃跑呢?!” 赵可贞一边诉苦,一边还不忘就着容湛没给她添补下人的事情埋怨一番。 容湛淡淡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赵可贞一下愣住了:“这,这个,这府里都在传,还说卫家大少爷把公主找到了,这人人都在说,怎么偏偏我就不能知道了?” “哦,”容湛扫了她一眼:“赵枢昨夜刺杀公主未遂。你说公主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公主?” 容湛的眼神看似散漫,实则却让人胆寒,赵可贞也隐约觉察出容湛话语间咄咄逼人的态势,心里又慌乱,又委屈。难不成他是怀疑自己指使赵枢吗? “这,这我哪儿知道啊?” “你不知道?赵枢在你们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他还会些武艺,这你可知道?”容湛说话间,调门儿已经挑了起来,带了些薄怒:“孤实话告诉你,皇上已经诏赵尚书进宫问话了,内卫也正在全力搜查赵枢,你现在要是招了还好,别等本太子查出来,若是被我查出来,咱们这事儿就得两说,懂吗?” 赵可贞气哼哼的扭过头,赵枢会点儿武艺怎么了?他本就是个弄儿,除了用身体去讨主人欢心,他还能做什么?叫容湛一问,好像赵枢的一切都跟自己有关似的,赵可贞心里万分委屈。 起先赵可贞对容湛还是存了几分敬畏的,但被容湛一逼问,她索性也豁出去了,怕?怕个球!越怕事儿就越来事儿,索性硬碰硬跟他大吵一场,这样反而显得自己真诚不遮掩。 “你最好现在说,孤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还没叫大理寺去审问你呢。若是你再这样上下其手巧为遮掩,别怪本太子翻脸不认人。”容湛横眉冷目的望向她:“说,赵枢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他就是个下人嘛!”赵可贞掉下泪来:“你凭什么这样审问我啊,他刺杀公主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要他做的。” 容湛腾地站起身,一手按在桌案上,双目一瞪:“人是你带到公主面前的,你还敢说你没有私心?” “我有私心?呵,我能有什么私心?公主讨走了我的下人,弄得我出入上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如今她出了事儿,反倒怪起我来了?”赵可贞忿忿不平,双手也撑在桌案上,很容湛占了个对脸儿:“要怪就得怪她自己,看见容貌标志点儿的男人就迈不开步!” “你放肆!”容湛抬手便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赵可贞脸上,一抬手五个指头印儿清晰可见。赵可贞挨了打,委屈的不知所以:“你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打过我!” 赵可贞摔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脸,瞪着容湛:“萧容湛,你也算个男人?这种事情,人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回到家里审起自己房里人了。哼,我明白了,若赵枢是卫元熙送的,你现在恐怕会满世界找辙替她遮掩呢吧!你看我赵家出了事儿,就刻意找茬儿,想落井下石,把我赶出去!” 容湛原本就揣着一肚子火,大半夜不能休息,到宫里找人找了几个时辰,天明时分,帝后二人轮番上阵,把容湛骂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能站起来。现在赵可贞又对自己泼辣无礼,容湛一声气不打一处来,指节捏的咯吱咯吱响,沉默了半晌,怒极反笑:“说对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赵可贞一怒,伏在地上哭天抢地。 “住口,哭什么哭!”容湛一把将她拉起来:“赵枢是你赵府的人,他出了事儿,你赵家也跑不了,我还告诉你,这个人抓住了还好办,抓不住,最后的罪责就得你们赵家担待,你自己想想吧,刺杀公主,这是多大的罪名?就赵府那几百口子人,够杀半个月的。” 赵可贞一听这话霎时住了口,揉揉眼睛:“这是真的?皇上这样说?” “皇上没说,可大楚的律例写的清清楚楚。若是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孤有没有说半句虚言。”容湛扶在椅子背儿上,伏身望着她:“怎么样?现在想好了吗” 赵可贞心虚的点点头。 “那孤问你,赵枢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在京城都结交些什么人?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有哪些?” 赵可贞舔舔嘴唇:“赵枢……他,他是我大哥的……弄儿。京城里也没什么朋友,最多喜欢去角抵戏场上凑凑热闹。再也没什么了……” 赵可贞吞吞吞吐吐的望着容湛,知道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赵可贞才似咬了舌头一般住了口。容湛一开口便含着一股狠意:“弄儿?娈童?你混蛋!你竟敢把这样的人送到公主身边?!” “是公主非得带他走的,这可不关我的事……”赵可贞低着头,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种自言自语。 容湛扶着椅背,觉得脊背发凉,幸亏宫里服侍的人都是太监,不然公主年幼无知,被赵枢引诱坏了,再发生点儿不正当的关系,他会一辈子愧疚的。 “那你不早说!”容湛暴怒的吼了一声,顺势将桌上一杯茶掼到赵可贞身旁,破碎的瓷片把赵可贞吓了一跳。容湛仍觉得不解恨,哗啦一推,将桌案整个儿掀翻,砚台翻身向赵可贞砸来,赵可贞躲躲闪闪,还是溅了一裙子墨汁。 “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容湛恨恨的在椅子后面踱步,一手扶着玉带,一手指着赵可贞:“我看你是活够了,要死!” “不就是个弄儿吗?那些富贵公子谁没养过弄儿?再说他已经是太监了,又能把公主怎么样?难不成他们俩还真能……”赵可贞顿了顿,给容湛留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容湛最疼爱他那个小妹妹,哪里容得赵可贞说这样的下流话?一怒又将椅子踢翻了:“你放肆!太放肆了!这事儿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你到父皇母后面前去解释吧,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新鲜花样来。滚,马上滚,孤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容湛说着,冲外面一喊:“那个谁,赶快叫人去赵尚书府,叫他们家人赶紧把赵大小姐领回去。” 门外只有赵可贞的丫鬟妍儿,妍儿应声进来,看了赵可贞一眼,忙跪到在地:“殿下息怒,我家小姐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心直口快,不想冒犯了太子爷。太子爷,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就看在我家小姐跟您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府份儿上,饶恕她这一回吧。奴婢替主子给您赔罪了,您大人大量。” 容湛看了妍儿一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遇上这种懂规矩守礼数的人,你就是想发火都难。果然,妍儿一番话,如冷水铺面,把容湛的火气扑灭不少。 容湛恨恨望着赵可贞:“你看看,这就是你府上的教养,连个丫鬟都比你懂礼数。” “丫鬟,哼,你对我还不如对一个丫鬟呢。”赵可贞一伸手,被妍儿搀扶起来。 容湛冷眼瞧着她,又看着满地狼藉,不禁皱皱眉头。他原是想把赵可贞今天的去向弄清楚,但不知怎么,每次跟赵可贞说话,不出三句准要唇枪舌剑,吵个面红耳赤。 赵可贞没再说什么,自己将心情调整好,拉拉妍儿的手:“走,咱们回赵家去,既然这里有人看不惯我们,我们也犯不着赖在这里,免得人家以为我们是厚脸皮呢。”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谎言 容湛一怒,这个女人未免太刺头了,和京城里传说的温婉贤淑完全的两个格调,有时容湛自己也怀疑会不会娶错人了。临末了还要抢白自己一句,唯恐口舌上吃亏。 “站住!”容湛厉声道:“你还有件事没说清楚。” 赵可贞冷眼回过头:“太子还想质问什么?” 容湛也顾不得她的那些抢白,单刀直入,问道:“你五更天出门,午后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王爷的记性真差,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去街上逛逛罢了。我地位卑贱,比不得有些,出入上下都有太子作陪,因此也没个见证。”赵可贞哼了一声:“妍儿,还不快走?!” 妍儿怯怯的望了容湛一眼,对赵可贞应了一声,扶着她往书房外走。 容湛话还没问清楚,怎能容得她离开,一把上前拽住。赵可贞一个趔趄没站稳,身子陀螺似的转了一圈,重重撞在门板上。 赵可贞揉揉撞得生疼的脊背,冷眼瞪着容湛:“太子爷,你一个八尺男儿,欺负我一个女人,未免太过分了吧?” 容湛冷笑一声,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死死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欺负?你赵大小姐不欺负别人就算行善积德了,还容得别人欺负你?” 妍儿见自家小姐痛得直咬牙,忙劝容湛:“太子殿下,您千万别发火,您跟娘娘是夫妻啊,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呢?” “滚蛋!”容湛一指门口,妍儿吓了一跳,被生生噎住了,似吞了个鸡蛋一般。 妍儿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赵可贞见妍儿走了,扭过脸白了容湛一眼:“你要是真有能耐,就去把赵枢抓出来啊?只会跟女人耍横,下流。” 容湛面无表情的哼一声:“我还下流得过你?你算是女人吗?你有礼义廉耻吗?” 赵可贞不说话,只是扭过脸不看他。从气势上来说,自己这会儿占了下风,若是再抢白萧容湛,万一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伤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容湛一手按着她,一手掰过她的脸,叫她只能看着自己:“你到底说不说?” “跟你无关,我又没做坏事。”赵可贞瞪着容湛。 容湛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年来除了对元熙,他跟别人说话时还没费过这么大劲儿。但他对赵可贞可没有对元熙的那份儿耐心,手上渐渐发了力,把赵可贞捏的腮帮子一阵酸痛。 赵可贞哪里受过这个,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我说,我说。” 容湛这才放开她。 “昨夜乳母给我托梦,说她在那个世界里过得不好,我去城郊拜祭她了,有何不妥吗?”赵可贞泪水涟涟的望着容湛:“我乳母是我爹救的一个罪臣家眷,他不许我把这事儿说出去,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啊?” 赵可贞编了个瞎话,便倚着门板渐渐滑坐在地,抱着膝盖抽泣起来:“她去世以后,我一直是偷偷去看她的,你算我什么人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容湛一时手足无措,低头望着赵可贞,忽然有些歉疚。他本以为赵可贞出门一大早是为了接应赵枢,以至于内卫抓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人。他扯扯嘴角,蹲在赵可贞身旁:“你说的都是真的?” “啊!不信你去城郊看看,那是不是有做无名石碑?实在不行,你就把那坟墓掘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女人尸骨?要还是不信,你就干脆,一刀把我杀了!”赵可贞低下头,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哦,那是孤弄错了,错怪了你,实在对不住。”容湛手脚慌乱了一阵,最后在赵可贞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别哭了。” “不要你管。”赵可贞把脸扭道一旁,接着哭。并非她演技太好,而是她今天真是吓坏了,吓得想哭。 “孤跟你道歉。” 赵可贞还是哭。 “那你到底想要孤怎么样呢?”容湛拧眉望着她。 赵可贞红着眼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凄凉。卫元熙哪怕皱皱眉,容湛能在一盏茶的工夫想出一百二十种解决方案,自己哭成这样,他却不知该怎么哄。 “你走吧,我自己缓一缓。”赵可贞欲擒故纵,抽泣道。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赵可贞望着他的背影,恨恨的蹬了蹬脚,要是换做卫元熙,他敢走?赵可贞喊道:“妍儿,妍儿!” 妍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娘您叫我?” “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府。”赵可贞扶着门板站定身子,低头看见满地狼藉,轻蔑的哼了一声。 妍儿不解:“小姐,咱们回哪个府?” 赵可贞斜了一眼:“赵家!尚书府!还有什么府?” “可是小姐,太子爷都跟您道歉了,咱们还闹脾气,传出去不好听啊。”妍儿怯怯的试探道:“要不,咱们别回去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掴在妍儿脸上,赵可贞使了十足的力气,似要把容湛打在自己脸上的统统从妍儿身上找回来。 “放肆,你敢说本小姐耍脾气?” 妍儿慌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是担心您跟殿下这样下去,就再也没有转还的机会了,太子爷已经先下了台阶跟你道歉,您若是再僵持,让殿下烦了,咱们以后还有出头之日吗?” “道歉?”赵可贞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他那也叫道歉?简直可笑。什么出头之日,本侧妃的前途压根儿就没系在他的身上。对他,从来就没存过什么指望。” 妍儿不明白,一个妾室,除了指望自己的丈夫多爱自己一点儿,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寻吗? 见妍儿不懂,赵可贞也懒得跟她解释:“快去收拾东西。” 妍儿应了一声,匆匆收拾了些衣服跟首饰头面,套上车,来请赵可贞。 容湛离了赵可贞,正坐在鱼池前无聊的往水里丢石头,一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儿。 赵枢是弄儿这件事,赵可贞虽是隐瞒,但一如赵可贞所说的,那些达官贵族又有几个人身边没两个弄儿呢?再者,赵枢已经敬了身,确实对公主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或许赵可贞是真的没有想到呢?或许她只是好心办坏事,想讨好公主,却用错了人?容湛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赵可贞是大家闺秀,总不至于真的那么下作。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怀疑错了?冤枉了赵可贞?他想不通,叫了秦顺过来,按照赵可贞说的地方去打听,看看城郊是不是又座无名墓地,再向人打听打听下葬的时间,以及关于赵可贞乳母的一切。 秦顺出去问了一圈,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下葬的时辰也正是赵可贞乳母去世的那年。容湛皱皱眉,看起来赵可贞说的不假。本来嘛,赵可贞说的一半真一半假,墓地是乳母的不假,乳母是罪臣家眷也不假,只是她既没有得到托梦,又没有前去祭奠罢了。 容湛沉思了半晌,这下更麻烦了,如果赵枢不是赵可贞指使的,那他又为什么要杀宬香呢?宬香对他很好,难道就是因为她一时心血来潮,让他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吗?可是他一个弄儿,本就是供人亵玩的,从来就没有什么男人的尊严啊! “赵枢还是没有抓住吗?”容湛问道。 秦顺点点头:“是啊,内卫已经搜了一上午了,可那赵枢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殿下,您说会不会赵枢已经不在宫里了?” 逃出宫?没这个可能吧?宫门戒备森严,出入都要盘查腰牌,赵枢哪儿来的腰牌,又怎么出的去呢?藏在拉水车或是拉粪车里?这得憋多久的气才不会被人发觉啊?这显然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 “八成是被人藏起来了。”容湛说道。 “藏起来?”秦顺皱皱眉,这宫里有谁会不顾杀头的危险把赵枢藏起来?小内监们自然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能力。那些监丞,少监又有哪一个不归大太监许文亮管辖,许文亮明察秋毫,自然容不得手下人做这个手脚。 “不会是那一宫的娘娘吧?不不不,也没这个可能。”秦顺问完也觉得这个想法太不可思议。宬香公主再得宠爱,充其量也只是个公主,不是王爷更不是太子,谁会对她下毒手啊? 容湛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先别跟太子妃说,免得她又忧心。” 秦顺应了一声,容湛又道:“去库房寻几件好的摆设,再挑两个手脚麻利的下人,拨给侧妃用。” 奇了,秦顺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给赵侧妃?” “怎么?有何不妥?”容湛嘴硬,才不会把刚才冤枉赵可贞的事情说出来。 但秦顺又搔搔头:“可赵侧妃这会儿也不在府上啊,东西和人又交给谁呢?” “什么?不在府上?”容湛扭过头:“又走了?你怎么不早说呢?” 秦顺一怔:“我的太子殿下,先前您不是说不管赵侧妃吗?您说她爱干嘛干嘛,爱去哪儿去哪儿,不必理会也无须在意。” 容湛被他呛住,扁扁嘴:“孤说过那么多话,你偏偏记这一句。” “其实哪句臣都记得。”秦顺低声耍了个贫嘴。 “她去哪儿了?”容湛问道。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肉计 “嗯……好像是回赵府了,看赵侧妃的脸色不大好,估计是又生气了。”秦顺道。 还有完没完呐!容湛眉心紧蹙:“你还不快去把她截下来?罢了,孤亲自去,” “唉?”秦顺忙追上前去:“殿下,太子妃那儿有刚制的酸酪,钟妈妈刚才还请过去尝尝呢。” 容湛没理会,若是赵可贞再负气回府,太子府的家事岂不成了贵戚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秦顺愣了愣,怎么突然关心起赵可贞了?邪了门儿了。 容湛抄了一条近路,抢在赵可贞前面,拦住了她的车马。 妍儿有些兴奋,但还是刻意掩饰着:“小姐,你看到没有,殿下亲自来了。” 赵可贞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了,一把掀起轿帘:“你又追来干什么?难不成我又做了什么得罪殿下的事?” “跟孤回府。”容湛不容置喙的吩咐道。 赵可贞哼笑了一声:“凭什么?我想我爹,回去看看也不行吗?” “谁都知道你这会儿为什么回府,难道你要让外人看太子府的笑话吗?”容湛拨转马头,拦着赵可贞:“你若是想回府,他日我陪你回门,但今天不行,宫里赵枢还没有抓住,你就这样急着回赵府,是想让人觉得你是回去商量对策吗?你是不是怕没人怀疑你?” “我不必嫌,自然有太子殿下您怀疑我。”赵可贞放下轿帘:“车夫,咱们走。” 容湛又往前拦住:“不许走,把车马赶回太子府去。” 车夫左右为难,只好停住。赵可贞从车夫手里抢过鞭子,一左一右把车夫跟妍儿推下马车,冲着马屁股扬鞭一抽,又把缰绳一扯,马儿受惊,掉转方向,扬起四蹄夺路狂奔。 马儿跑的太快,赵可贞身子往后一仰,撞在车轿上,没能站稳,从车上摔了下来。 “娘娘!”妍儿惊惶的叫了一声。 赵可贞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一口鲜血呕在地上,容湛也吓了一跳。跳下马去扶她,赵可贞身子绵软无力,轻轻摊在容湛怀里。她脑袋摇晃两下,偏向一边,顷刻晕了过去。 “可贞!你醒醒!”容湛晃了她两下,却没什么反应。 妍儿掩口哭道:“殿下,娘娘心里一直爱着殿下,可殿下却一次一次的怀疑她,无视她。娘娘是真的伤了心,才会如此折磨自己的呀。” 容湛不想听妍儿说这些让人心酸的话,忙把赵可贞打横抱起来,就这样跑回了太子府。 赵可贞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时而清醒,时而晕厥,每每睁开眼睛就喃喃自语。说的尽是些婚后的委屈,还拉着容湛的手叫娘。 妍儿站在一旁默默地哭,哭的容湛心里发酸,照妍儿这么说,赵可贞也活得太惨了。 院门口骚乱了一阵,妍儿忙出去看。见是元熙来探望赵可贞,妍儿侧目向门里瞥了一眼,愁苦道:“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医说我家娘娘这会儿才刚稳定下来,还受不得刺激。太子爷在里面陪着娘娘呢,不会有事的。就请太子妃先回吧,娘娘的好意,奴婢代我家娘娘谢过了。” 这话里带刺,钟妈妈忙道:“这话什么意思?太子妃娘娘一片好心来探望赵侧妃,又不是来同她吵架,什么叫刺激?” 妍儿低着头不语,她的意思元熙已然明了,微微摆摆手,示意钟妈妈别再说下去。 “你是说赵侧妃将本宫视为刺激?” 妍儿一时语塞。 元熙又道:“怕是你曲解了赵侧妃的意思。” 妍儿说不出话,恰时容湛从房里出来,见到元熙,温然道:“没有什么事儿,更深露重,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有容湛这一句话,妍儿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元熙僵了半天,隐约觉得事态不对。但这会儿赵可贞毕竟受伤在身,自己在这个时候跟她计较也实在不合适。 元熙便福福身子:“是。” 容湛回到房里,赵可贞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嘟囔道:“殿下,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妍儿低声道:“殿下,这次真的是冤枉娘娘了,她真的没想过要害公主。” 容湛叹了口气,陪了赵可贞半宿,容湛打了个呵欠。妍儿轻声道:“殿下,夜深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有奴婢照顾娘娘就行了。” 容湛也实在觉得累了,没再多留。想起刚才元熙的那个神情,觉得该去看看她,便就捏捏肩膀,从赵可贞房间走了。 容湛一走,赵可贞翻身坐了起来。妍儿吓了一跳:“娘娘,您?” 赵可贞揉揉肚子:“我饿了,去弄些吃的来。” 妍儿端了一碗清淡落胃的薏仁粥来,服侍赵可贞喝下。 “娘娘,您没事儿了?” 什么叫没事儿了?本来就没事。赵可贞喝了一口粥,不以为然道:“若不是使了这一招苦肉计,太子哪儿会在这儿陪上半宿?哼,他还是怕我死了,没法儿向我爹交代。” 妍儿扯扯嘴角,劝慰道:“娘娘,殿下刚刚在门口,把太子妃赶走了。” “什么?”赵可贞放下勺子,突然来了兴致:“怎么回事?” “太子妃来看您,奴婢怕您受刺激就没让她进来。她不肯走,这时太子就出来了,叫她先回去呢。娘娘,这还是头一遭呢。”妍儿笑道。 赵可贞傲然将唇角勾起一抹儿得意的弧度:“头一遭?别着急,以后咱们慢慢来。”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这一回去,还不知那姓卫的要跟太子闹成什么样儿呢。” “外面为王,家中为奴,这样的日子,太子爷早晚会腻味的,到那个时候,太子爷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了。”妍儿笑着替赵可贞端了些点心来:“咱们就是要逼她跟殿下吵闹吃醋,殿下慢慢就会厌弃她的。” “外面为王,家中为奴?”赵可贞冷笑一声,这样的差距,任何男人都会受不了,更别说咱们这位薄情王著称的太子爷了。 容湛回到元熙房里的时候,桌上还留着一盏灯,幔帐没有放下。他悄然走进卧房,见元熙合衣睡着。容湛伸手探了探枕头,是干爽的,这才放下心。 身边坐了一个人,元熙皱皱眉,醒了过来。 “怎么不换衣裳呢?”容湛俯在她身上轻声问道。 元熙揉揉眼睛,起身替容湛解下配饰和玉带:“原想等你回来再睡,不想却睡着了。” 容湛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等得太久了。” 元熙温然一笑:“没事的,累了吧,一会儿我替你揉揉肩。” 容湛心里还想着刚才在赵可贞门口说的那句话,心里一阵愧疚,但元熙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让容湛更加难受了。 元熙抬手将容湛的衣服搭在架子上,容湛从背后将她环住,贴着她的脸颊:“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帮着妍儿说话,我只是担心……”容湛一时语塞,他担心什么呢?无非是怕元熙真的刺激到赵可贞,怕赵可贞伤情更加严重,把一件小事变得复杂了。 可这话要怎么说呢?我怕你刺激到她?这简直不像句人话。 元熙莞尔一笑:“别说了,我都懂。太子府需要安定,我去看望她也是本着这个意思,但若是我的到来,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我反倒会好心办坏事,那也不是我的本意。” 容湛抱了她一会儿,只觉得暖心,将手抚在她小腹上:“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元熙将他手握了握:“夜深了,你也快洗洗歇下吧。” 容湛应了一声,吩咐钟妈妈打水来草草洗漱一番,爬上了元熙的床榻。将元熙揽在怀中,问道:“下午还反胃吗?” 元熙叹了口气:“这孩子生下来一定是个磨娘精,简直折腾死人。” 容湛在她鬓边吻了一下:“让你受苦了。”他双手扶在元熙小腹上,目光满是期许:“你说它什么时候能鼓起来?” “钟妈妈说,四五个月的时候就显怀了。”元熙说着叹了口气:“要是肚子大了,就要变丑了。” “变丑?什么意思?”容湛不解,难道人的容貌还会随着孕期而改变吗? “你想想,那么大个肚子,多难看啊。” 容湛笑道:“你什么样儿我都觉得好看。” 孩子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一般,元熙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泛酸,扶着床干呕了一阵,呕的眼泪汪汪。容湛忙在背后扶住她,摩挲着她的背:“好点儿没有?” 元熙用帕子抹抹唇角的酸水,摆摆手:“没事儿,想是晚间多吃了几勺酸酪的缘故。” 容湛笑道:“酸酪吃多了要胃寒的。对了,我听说云霞记的冰糖红果做的很好,你若想吃酸的,我明儿下朝去帮你买。” 云霞记的冰糖红果,想想就流口水。容湛一说,元熙忽然现在便想吃,容湛忙叫钟妈妈去找秦顺,哪怕是拍烂了门板也要把红果买回来。 元熙忙摆摆手:“想吃是想吃,明儿下朝再买就行了,现在这个时辰,别人都睡下了。” 容湛嗤嗤笑道:“想吃便好,你现在有身孕,不能委屈嘴。再说有生意他们干嘛不做?叫秦顺多给他些银子,他们肯定乐不得呢。还想吃什么?叫秦顺一并买回来就是。”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冰糖红果 “没有了。”元熙伏在他身上:“我怕你把京城翻个底朝天。” 容湛嗤嗤笑道:“想吃便好,你现在有身孕,不能委屈嘴。再说有生意他们干嘛不做?叫秦顺多给他些银子,他们肯定乐不得呢。还想吃什么?叫秦顺一并买回来就是。” “没有了。”元熙伏在他身上:“我怕你把京城翻个底朝天。” 容湛笑道:“只要是你想吃,我就是是把京城翻个底儿掉,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赵可贞还在房里等着听信儿,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元熙院儿里吵起来。反而听说太子叫秦顺去买什么云霞记的冰糖红果。赵可贞觉得失算,想不到这个卫元熙有点道行,竟然没上套。 赵可贞觉得不可思议:“妍儿,难道她不是个女人,不懂得嫉妒?” 妍儿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卫元熙不会嫉妒,妍儿也不信,但要说卫元熙比她主子有手段,这点妍儿是敢肯定的。当着自家主子,看破不说破,妍儿抿着嘴,做出一副不了解的神情。 “她不是应该跟太子大吵一架吗?怎么悄无声息的……还要吃什么冰糖红果?”赵可贞低头望着剩下的半碗薏仁粥,顿时觉得胃口全无。 “妍儿,你去太子妃房里,说我醒了,问问太子妃能不能分几颗红果给我。” 妍儿愣了愣,自家小姐不是从来不屑于吃冰糖红果这样小孩子的零食吗?难不成是脑袋摔坏了?妍儿茫然望着赵可贞:“小姐,您没事儿吧?您不是说冰糖红果是贱民们才吃的东西吗?您从前可是一口都不碰的。” “费什么话?”赵可贞揉揉头上的伤口。伤口被汗水一浸,滋滋的疼。 妍儿见她揉伤口,恍惚明白了她的意思,苦肉计,叫太子能时刻想着她,要太子妃吃个冰糖红果也吃不安生。 “娘娘,这样不好吧?”妍儿怯生生的问道。 不趁受伤的时候引起太子注意,等伤口好了,太子就更有理由堂而皇之的漠视自己了。赵可贞斜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 “太刻意了。”妍儿蹙眉望着她:“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娘娘若是这样做了,太子难保不会看出端倪。到时候太子就会觉得娘娘是在跟太子妃争宠,心里怕是会厌烦娘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赵可贞拧眉看着妍儿。 妍儿想了一会儿:“娘娘可以明天清晨再去,给太子妃送些亲手做的克食,太子若是在,娘娘便可以……” 赵可贞思量半晌,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一来,可以在太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温柔体贴,二来,可以暂时消解太子对自己的防备,以便刘贵妃对卫元熙下手的时候,他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赵可贞勾勾唇角:“安歇吧,明早你记得做克事。”赵可贞往床上一躺,把冰糖红果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秦顺在云霞记不仅买了几根新做的冰糖红果,还买了些糖粉裹红果。两种红果,一者脆爽,二者绵软,都是云霞记的招牌。 冰糖红果去了核,一口可以咬下一整个。因为是刚起锅化糖做的,红果也特别新鲜,元熙越吃越开胃,遂吃了半根儿。容湛怕她吃多了胃痛,便不许再吃,望着红彤彤,糖衣光亮的红果,元熙吞了吞口水:“明天再吃就不新鲜了。” 容湛努努嘴道:“明天再买新鲜的给你,但今晚不许吃了。” “再吃一颗。”元熙说着已经把手伸到红果签子上,咬掉一整颗圆滚滚的红果。 容湛被她逗笑了,伏身凑到她唇边,将她嘴巴外面的半颗红果咬下来。 “好了,嘴巴里的咽下去,桌上的就别惦记了。”容湛端了清水青盐叫她擦牙。 元熙一边擦牙,一边还偷偷往桌上瞄,容湛无奈,怕她吃多了恶心,又怕她惦记,这能自己忍着酸,把剩下的红果吃了。 “好酸。”容湛也漱了口,躺在床上,还觉得胃里一阵酸水直翻腾。 元熙笑道:“谁叫你跟我抢。过来,我给你揉揉肩,反正明天皇上不叫大起,晚点儿起也无妨。” 容湛做到床边,元熙半跪在他背后替他捏着,他肩颈又点儿硬,难怪他老觉得肩痛。 “回东林之后记得找个推拿的师傅来替你揉,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老了容易落下病根儿。” 容湛温然笑了笑,她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还要盯着自己。便抚上她的手:“我听太医说,怀孕的人容易腿酸,你有吗?” “这倒没有。”元熙伏在他背上,笑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容湛转身将她压在身下:“这可是我们第一个孩子,能不紧张吗?” 他仰在元熙身边,手还覆在元熙小腹上:“小家伙,你爹可盼你盼的都要想死了。” “这还不到两个月呢,你得盼到什么时候去?” 清晨时分,元熙还在睡着,容湛已经起身去看公文了。元熙翻了个身,觉得肚子很饿,也难怪,昨天夜里吃了许多红果,消化得快,能不饿吗? 元熙掀开幔帐,钟妈妈正指挥小丫头们往桌上摆早膳,见元熙醒了,忙过来掀起帐子,笑道:“娘娘今日醒的真早,奴婢还以为您得睡到日上三竿呢。” 元熙笑道:“哪有那么懒呢?” “不是懒,是怀孕的人渴睡,容易疲累。”钟妈妈望望元熙道:“娘娘倒是没有那些状况。” 不是她没有,是她这会儿饿了。 早膳有碟儿糯米皮儿的包子,做的晶莹剔透,格外细巧,就荔枝大小的东西,竟然也捏出了十八个褶子。元熙夹了一个咬了一口,皮儿很劲道,里面是玉米粒和细猪肉做馅儿,加上星点香菜,味道很鲜。 钟妈妈笑道:“娘娘胃口好多了,不像前些日子,吃一点儿就难受。” 或许是昨儿掌膳一碗八瑰饭给治好了,元熙觉得反胃的次数也少了许多。钟妈妈舀了几勺江米红枣粥,端到元熙面前。这粥里加了少许蜜糖,很甜很糯,但吃到嘴里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元熙自嘲笑笑,怕是跟容湛久了,连口味都被他惯得刁钻了。 “娘娘正在用膳呐?” 元熙一抬头,竟是赵可贞跟她的侍女妍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钟妈妈变了脸色,福福身子:“给赵侧妃请安。” “免了免了。”赵可贞一转身,妍儿便将一个红木小食盒放在桌上,短处一碗黄灿灿的鱼翅羹。 “听说娘娘食欲不佳,臣妾特意做了这个鱼翅燕窝羹,不知娘娘能不能吃的惯。” 钟妈妈对赵可贞一直戒备甚严,唯恐她耍什么手段伤了元熙腹中的孩子。见钟妈妈警惕的望着自己,赵可贞笑道:“要臣妾先替娘娘尝尝吗?” “侧妃娘娘昨日刚受了伤,今日就起的这么早替太子妃娘娘熬羹,真是有心了。”钟妈妈刻意拦了拦:“只是我们娘娘近来吃不得这些大补的东西,太医说要吃些清淡的才好。” 赵可贞有些难堪,既然钟妈妈搬出了太医,她也不好劝人违背医嘱,不然吃坏了,算是太医还是算她的? “这……”赵可贞见人家不领情,便低头卖起了惨:“昨日听妍儿说,怠慢了娘娘,臣妾昨夜辗转反侧,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就是想来给娘娘赔礼,娘娘既然不肯吃臣妾煮的东西,就请受妍儿的赔罪吧。” 妍儿忙应和赵可贞,噗通一声跪倒:“娘娘千万别怪奴婢。” 忽然闻得门外有脚步声,妍儿慌忙抬高了声调,带着哭腔嚷道:“求太子妃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但这三十大板,奴婢实在承受不起,奴婢上有老母,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若是奴婢死了,她们便没人供养了。” 元熙微微一挑眉,什么三十大板?再一抬头,看见容湛正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原来这三十大板是打容湛身上来。 赵可贞看了妍儿一眼,也忙跪倒在地,装作不知容湛在身后的样子:“娘娘,要怪就怪臣妾吧,妍儿也是关心臣妾的缘故,这才会顶撞太子妃,求娘娘发发慈悲,千万别动刑,她到底个姑娘家,身子弱,三十大板会要她的命的。” 钟妈妈喝道:“胡说八道,太子妃什么时候说过动刑,你们怎么敢信口雌黄,诬陷太子妃?殿下,千万别相信她们的话!” 妍儿跟赵可贞一回头,好像很惊讶似的,双双往后面瘫了一下。半晌又一前一后的爬到容湛脚边,妍儿连哭带嚎:“殿下,殿下您救救奴婢吧,求求您,快跟太子妃娘娘说点好话吧,妍儿昨晚不是故意的。” 元熙漠然望着张牙舞爪的赵可贞,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戏演的有点过。 容湛往桌上瞥了一眼,看见那碗黄灿灿的羹:“这是谁做的?” 赵可贞扑倒容湛脚下:“殿下,臣妾听妍儿说了昨晚的事,特意做了鱼翅羹来给娘娘赔罪,求您跟娘娘说说,千万别打妍儿,要打就打我吧。” 容湛呵呵笑道:“怎么,你伤才结了痂,就想替人挨板子?”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入宫小住 赵可贞一愣,她的预想无非两种,一是容湛信了自己,对卫元熙产生反感。二是容湛不信自己,呵斥自己一通,把自己赶走。但现在看来,两者都不是,赵可贞一时慌了,回头看看妍儿,硬着头皮道:“妍儿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丫鬟,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挨打啊。” 容湛手里把玩着一个汤匙,望着钟妈妈,轻描淡写的问道:“太子妃刚才说要打多少来着?” 钟妈妈愣了愣,刚才谁说要打人了?但她毕竟是看着容湛长大的,总有些心有灵犀的默契感,钟妈妈缓缓道:“好像是三十大板。” 容湛点点头:“诬陷太子妃,打三十大板也不多,既然妍儿这么喜欢讨打,那孤就成全她。钟妈妈,去把秦顺叫来。” 他把“诬陷”两个字咬得很重。赵可贞,妍儿,连同元熙,三个人齐齐呆住了。妍儿似狗刨一样爬到容湛脚边:“殿下,殿下明察,奴婢没有啊,奴婢是冤枉的,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赵可贞也扯住容湛的衣角替妍儿求情:“殿下,看在臣妾给娘娘送补汤的份儿上,您就饶了妍儿吧。” “这补汤又不是她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容湛淡然望着赵可贞。 赵可贞一时语塞,这会儿要再解释这汤是妍儿做的,那就更热闹了。她含恨望了元熙一眼,虽然料到容湛有可能不相信自己,但她却没想到容湛会为了回护卫元熙,把自己的丫鬟痛打三十大板。 秦顺带着两个小厮,托着一张条凳:“殿下,可以开始了。” 容湛抬手一指妍儿:“就是她。” 两个小厮双双上前,将妍儿架在臂弯间,妍儿吓得腿软,难道今天就是自己丧命之日? “打一半吧。”元熙终于缓缓地说道:“长长记性也就是了,赵侧妃的伤还没好,就这样把妍儿打坏了,谁来照顾赵侧妃呢?” “一半?”容湛看了妍儿一眼:“既然太子妃也替你求情,一半就一半吧。” 妍儿嘴里塞着一块抹布,院子里传来一声一声木棒和皮肉的重击。从闷闷的声音便可知道,那一下一下都是下了狠手的,小厮们手下都有谱,打的越响越不痛,真正要人命的却是闷棍。 妍儿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连嘴里的抹布也掉了。这一哭,哭的容湛心烦,拂袖而去。十五记闷棍过后,妍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赵可贞张来双臂向妍儿扑过去,妍儿屁股上已经被棍子打烂,血迹渗出裙摆,丝丝鲜红十分刺眼。 秦顺一拱手:“禀太子妃,臣已经打完了。” “辛苦秦将军了。”元熙给钟妈妈使了个眼色,钟妈妈拿了两个五两的锭子,分送给秦顺手下的两个小厮。 秦顺一走,赵可贞才敢凶神恶煞的斜睨着元熙:“卫元熙,你好狠毒的心。” 元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么?我狠心?我倒觉得是有人自讨苦吃呢。” 赵可贞说不出话,元熙方才茶盏又问:“看你眼底的一片鸦青,昨晚应该没睡好吧?该不会一直在等我跟太子吵架吧?” 赵可贞一怔,转头望着妍儿,她猜到了,还是说院子里有她的耳目? “你监视我?!”赵可贞瞪着元熙。 钟妈妈嗤笑道:“太子妃娘娘料事如神,这点儿小事,猜都猜的到。” “我没跟太子吵起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元熙微垂眼睑,用筷子在鱼翅羹的碗沿儿上敲打两下:“早晨起来,特意准备了这碗汤,为的就是来找本宫的麻烦。” 赵可贞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元熙微微一笑:“当然了,本宫也不会大方的赏赐你些许金创膏给妍儿或是你治伤,因为那样,你就可以在金创膏里加点儿什么有毒的东西,再来诬陷本宫。钟妈妈,吩咐下去,叫账房给赵侧妃拿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留着赵侧妃自己买药吧” “是,娘娘,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钟妈妈忍着笑,侧目打量着赵可贞。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戏码,怎么看怎么好笑。 赵可贞将妍儿扶了起来,妍儿嘴上丝丝哈哈的忍痛。她没再说什么,扶着妍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用过早膳后,宫里传来一道谕旨,皇后宣元熙进宫话叙。 面见皇后可不是件小事,沐浴,梳头,连平日不怎么碰的粉黛,今日也少不得要涂抹。换了一身浅玉色宫装,带了些并不乍眼的首饰。 容湛说话间就要走,元熙本想着去城外送送他,但又因皇后将元熙留在宫中小住,也只能作罢。 皇后将元熙安排在自己宫中的偏房居住,有钟妈妈随她入宫服侍着。钟妈妈老练,也是容湛府里多年的老人了,皇后自然信得过。 皇后叫元熙入宫来,一是为了缓和些婆媳之间的关系,二来又可方便元熙去安慰宬香公主。这几天宬香公主的承安宫戒备森严,连出入内外都需要经过仔细的盘查。宬香一个人住在承安宫总是觉得很乏味,因为偌大的宫中只有她一个人,侍女内监什么的也没人能跟她说几句交心的话,见元熙来陪她,宬香欢喜得很。 她见元熙一进门,便急急扑倒元熙怀中:“好嫂子,你可来了,你不知道,她们不许我出去,又没人跟我说话,可闷死我了。” 元熙吃吃笑了,心说这小公主的心也真是大,才刚被赵枢行刺,虽然说有惊无险,但看她的样子却是完全没有挂心。元熙在她颈子上抚了抚,赵枢勒过的那个红色的痕迹还在,看着实在怕人。 “皇上跟皇后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赵枢还没抓到,万一她又对你下毒手怎么办?你如今大了,也要多多体谅他们才是。” 宬香扁扁嘴:“其实说起来,我也弄不清他为什么突然要杀我。我们去废宫探险,一开始他都是很照顾我的,后来我伤了脚,他不知怎么,突然就不要走了,还不想让人找到我们。我一喊,他就把我的嘴封住了。” “那他没有对你不恭敬吧?”元熙屏退了丫鬟,才问道。 “你是问他有没有动手动脚?” 元熙点点头。宬香嘟着嘴巴想了一会儿:“也不算有。” 不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不算?元熙无奈的摇摇头,这公主实在是涉世未深,对人性的判断都是含含糊糊的。 宬香拉着元熙的手笑道:“嫂子,那天那个找到我的书生,他叫什么来着?我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他当时好像跟我说过,可是我那时太谎,就给忘了。” “那是我的大哥,卫成庸,怎么了?”元熙见她脸颊通红,以为她在发烧,便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宬香推开她的手,娇俏笑道:“哎呀,我没有发烧。” “卫成庸,这名字好奇怪,是要成为一个庸才的意思吗?”宬香用手托着脸,自言自语。 元熙无言以对,吃吃笑道:“宋代儒生认为,庸字是恒常之意。父亲希望大哥成为一个不偏不倚的中和之才,就取了这个‘庸’字。成是我们这一代男孩的字辈。” “哦,”宬香点点头:“中庸的庸,那为什么不叫成中?” 元熙答不上来,只能无语的笑笑。宬香又问道:“他有家室吗?” 家室没有,可追求者倒是有那么一个。从前她要兰玉等,可后来听说兰成杰逼着兰玉嫁人,兰玉在家里死命抵抗,哭的昏天黑地,最后兰成杰无奈,才将这件事作罢。 元熙望着宬香,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宬香或许对成庸有那么一丝好感。元熙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嘛。”宬香说着,娇羞的扭过头。 难怪话本子里常有英雄救美,美女誓死相随的故事,通常一个女人被男人搭救时,就是男人最容易散发个人魅力的时候,若是这个男人长得再好看一些,脾气再温柔一些,那就更是上乘品色了。 元熙有些犹豫,若是说有,那不等于撒谎吗?兰玉跟成庸有没有机会还是个未知数。但倘若回答没有,公主一时兴起,说自己要嫁给成庸,兰玉又该怎么办? 元熙温然笑道:“这个,公主不如直接问问成庸。” 宬香有些无奈:“有就说有,没有就是没有,干嘛要我去问他?”她指指门口:“再说,你看看这宫门口,重兵把守的,我就是想问也出不去啊。” 宬香上了摇元熙的手臂:“哎呀,好嫂子,你就告诉我嘛。” 宬香执意刨根问底,元熙实在拗不过,便想用点儿其他的事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不是说宫里闷吗?我陪你捉迷藏?或者玩儿瞎子认人?” 宬香一愣“什么叫瞎子认人。” “就是蒙住眼,转上十圈儿,然后闭着眼睛摸,摸到一个人,就摸摸她的五官,猜她是谁。” 宬香瞪大了眼睛:“这个好,那把宫里的丫头们都叫过来一起。” 元熙点点头:“我去叫。” 元熙刚一站起身,宬香忽然反应过来:“唉,坏嫂子你骗我,你还没告诉我呢,他到底有没有?”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狐狸 元熙只叫了十个闲着的过来玩,她不敢多叫,因为承安宫里的丫鬟她都不熟悉,人太多了记不住名字。 宬香蒙住眼,率先转了十圈儿。却不知怎的,她竟能在十来个人当中,一把将元熙抱住,叫声:“皇嫂。” 众位宫女们齐声拍手笑道:“哦,抓住了太子妃。” 元熙一愣,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能看见呐?怎么抓的这么准?” 宬香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围布,笑道:“哼,这算什么,别说是在十一个人里找皇嫂,就是一百个人一起玩,我也找得出。” 元熙惊讶的望着她:“这可真的天赋,难道你有透视眼?” 宬香摇摇头:“透视眼我是没有,可我的鼻子特灵。” 不光元熙,连小丫头们都愣住了,凑上来听她讲。宬香在元熙身上嗅了嗅:“一身檀木香味,跟二哥一个样儿,我当然闻得出来啦!” 众人纷纷掩口失笑。元熙接过围布:“好吧好吧,我就愿赌服输,该我了。” 元熙蒙住眼睛,捏住鼻子做大象状,转了起来。这十圈儿没把她转晕,倒是有点反胃。元熙下意识捂住嘴巴,干呕一阵。 “太子妃怎么了?”小丫头惊惶的上前扶她,有的去倒水。 宬香也凑上来:“皇嫂你没事吧?” 元熙摆摆手:“没事。” “先坐一会儿吧。”宬香扶她坐了下来,又对小丫头道:“你们去叫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不用了。”元熙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宬香关切的望着她:“真的没事?我看你脸色都发白了。” 元熙摇摇头:“没事。”她端起杯子,缓缓喝着。 “哦!我知道了!”宬香惊叫一声,把元熙吓得一口水吐在杯子里。宬香伏在元熙膝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皇嫂,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那个啊?小孩子别乱说。”元熙蔼然掩饰道。 宬香得意的笑道:“谁是小孩子啊,肯定被我猜中了,你是不是怀了二哥的孩子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元熙含笑抚着小腹:“还不到两个月,太医诊不出来。” 宬香一连敬佩的望着她,在宬香的意识里,怀孕的女人都是了不起的,她就曾经看到过宫里的娘娘有孕时,又是吐又是疲劳的样子。 “会不会很辛苦啊?” “是有一点,但等孩子生下来,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宬香笑道:“可你还没有生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俞姨娘说的。哦,俞姨娘就是我大哥的母亲。”元熙温然答道。 宬香点点头,起身道:“嫂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宬香的床榻旁锁着一个小陶瓷盒子,里面是金丝小枣,青梅凉果儿之类的蜜饯。因为皇后不让吃,皇帝又宠溺,便吩咐御膳房腌渍了蜜饯给她。宬香怕宫女看见告诉皇后,便藏在床榻旁的小柜子里。她再小也知道怀孕的人喜欢吃酸梅,所以特意把她的宝贝拿出来与元熙分享。 宬香去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来,元熙觉得不太对,起身去她卧房看。卧房里翻得乱糟糟,唯独不见宬香的人影儿。窗子还是开着的,元熙忙到窗边去看。回廊里有一个黑影闪过,手里还多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的服色跟宬香差不多。 元熙一惊,大白天的就敢动手,这刺客也太猖狂了。刚要叫卫兵,窗台上便嗖的射进一只袖箭。元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上面钉着一个布条,布条上还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字:废宫。 元熙将布条揉作一团,来不及多想,忙唤了侍卫跟丫鬟一起往废宫去。承安宫里一乱,整个皇宫便跟着如临大敌。“公主”“宬香”的呼声响彻一片。 废宫里静悄悄的,全然不像有人的样子。 “太子妃,让末将先进去。”不知谁自告奋勇的说了一嘴,便有一个人快步上了台阶。 嗖! 那名内卫身子晃了晃,一头从台阶上栽了一下来,他的喉咙口插着一只袖箭,血流如注。 “保护太子妃!”内卫们纷纷上前挡住,一排手持盾牌的将士冲在前面,继而又是几只袖箭射在盾牌上。但抵不住人多,内卫一股脑的冲进废宫,把里外上下搜了个遍,却没找到踪影。 不仅没有宬香公主,连那个射出袖箭的人也没找到。 “一定要找到公主,快去!”元熙忽然觉得束手无策,在偌大皇宫中找一个小姑娘,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宬香公主跟那个刺客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公主就越危险。 一个内卫匆匆跑下台阶,手里拿着几个湿漉漉的弩箭:“太子妃,这里面肯定没有人。刚才的剑都是用这几只弓弩发出来的。” 弓弩上的水冰冰凉,显然是用一块冰将弓弦冻住,待到冰块融化,正好可以触发弓弦,射出弩箭。布置机关的人,不禁预测好了冰块融化的时间,还故意使用袖箭,让他们以为里面确实有人。 看来此人是个高手。内卫们啧啧称奇,元熙低头看着刚才中箭的内卫,不禁叹惋,这样都会被射中,实在是人各有命。 “一定要尽快找到此人,公主一定在他手里。” “是!”内卫们一听号令,立刻分散开来。 元熙抬头望着这座阴森的废宫,总觉得里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尽管是大白天,元熙仍觉得有些心慌。宫女和内卫都四处寻找宬香,没人能陪她进去,元熙转过身,既然内卫已经搜过了,自己就算再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皇嫂救我!”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喊声,元熙猛一回头,废宫顶上的格子窗突然晃了晃。 嗖!不知什么方向射来一只袖箭,上面仍有一张字条:“做个交易。” 交易,既是交易,那便是利益纷争,元熙反倒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她定定神,抬脚进了废宫。 废宫里阴气重重,让人一靠近就觉得毛骨悚然,元熙深深吸了几口气,推开格子门:“我来了,做交易的人在哪儿?”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着,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元熙壮着胆子,往里面走了几步:“有人吗?” 元熙连声问了几遍,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频繁回荡,没人回答她,元熙便又往里面走了走。 穿过第二道格子门,便能看见那座半圆形的露天平台,月台上只有几张破旧的凳子,并没有公主那次说的什么人头骨。从平台望向望了望,下面是平坦的草地,上面生长着过膝盖的杂草。 “有人吗?”元熙又喊了一声。 这次连回音也听不到了。 元熙觉得奇怪,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咔嚓一声,门板晃了晃,元熙低头随意一瞥,便是一惊,地上不知何时起突然趴着一只血红皮毛的狐狸。 狐狸?! 元熙一窒,慌忙定了定神儿,虽说狐狸也是食肉动物,但自己比它看起来还是大了很多,它应该不至于上来扑自己吧? 狐狸看着元熙,元熙看着狐狸,猛然看见地上的旧板凳,元熙一弯腰拿在手里。 狐狸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咧开嘴,露出血红的牙齿,这是元熙第一次见过活得狐狸,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它爬在地上还不起眼,一站起来却比一般的土狗还大上几圈。 这狐狸好像就是奔着她来的,双眼似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步也不让。 这狐狸生的真奇怪,元熙在府里虽然没见过活得狐狸,但也见过些风干的狐狸皮。那些只剩下牙齿和骨骼的狐狸皮跟眼前的这只完全不同。这东西的牙齿竟是血红色的,似狼一般尖利,四颗獠牙简直比刀刃儿磨得还尖儿。 这要是被它咬一口,不死也得少块肉。这只狐狸的四条腿极其壮硕,有点像獒犬的腿。枫叶红的皮毛十分漂亮,但这会儿元熙实在没心情欣赏,她的两条腿软的都快站不住了。 这狐狸盯了元熙一会儿,好像渐渐磨没了耐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声,压低前身儿,做出一个要扑人的样子,它的眼睛格外吓人,好像是两颗琉璃珠。元熙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手脚都在发颤。 她将板凳晃了一晃,想把狐狸吓走,但不成想,她这一晃,反倒给了狐狸扑人的勇气,狐狸后腿儿一蹬,猛地扑了过来,元熙一慌,下意识的往后退。 身子撞在平台的护栏上,被拦了一下,却没拦住,连人带护栏一齐冲出平台,她竟从二楼仰面摔了下去。 “太子妃当心!”不知什么地方冲过一个内卫,他飞也似的跑向元熙,伸出手臂把元熙拦腰接住。 虽然楼层不高,但他还是被元熙坠落的惯性一带,向前一扑摔在地上。 他忙爬起来,跪倒元熙面前:“太子妃娘娘恕罪。” 这时钟妈妈也赶了过来,见元熙坐在地上,慌忙来扶她:“娘娘没事吧?” 元熙摇摇头,惊魂未定的望着钟妈妈:“是他救了我。” 钟妈妈看着地上的围栏,又抬头往上望了一眼,很是不解:“娘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摔下来呢?”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痛 “狐狸,有狐狸!”元熙指着那个平台:“好大的一只狐狸!” 钟妈妈觉得莫名其妙,这是皇宫,找只猫都很难,怎么会有狐狸呢?便道:“娘娘,您会不会看错了?” 元熙摇摇头,双手抓住钟妈妈的衣袖:“钟妈妈,真的有狐狸,它就那样瞪着我,还会笑。” 越说越像故事,但钟妈妈还是吩咐方才那命内卫带人去上面搜一番。果然,那内卫回来禀报的结果跟钟妈妈预想的一样,上面什么都没有。 “娘娘,怕是您眼花了。”钟妈妈说道。 “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我……呃。”元熙隐约觉得小腹一阵阵抽痛,来的很急,一瞬间疼的便说不出话来。 钟妈妈见元熙忽然脸色苍白,忙扶住她:“娘娘没事吧?” “钟妈妈,我,我肚子有点疼。”元熙大口喘着粗气,心里便觉得不对,这疼的太厉害了,好像前世被卫元嘉灌了红花后的感觉。 钟妈妈吓了一跳,忙扶住元熙的腰:“娘娘怕是动了胎气,快去禀报皇后,请太医过来。” 元熙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皇后宫中的偏院的。她一醒来就躺在皇后宫里了,浑身乏力,小腹寒噤噤的疼。老太医跪在幔帐外,搭着她的手腕儿。 元熙死死攥住锦被,弱弱的叫了一声:“钟妈妈。” 太医撤了手,发出一阵细微的叹息声。钟妈妈挑来幔帐,走到元熙身边:“娘娘,你可好些了?” 元熙费力的摇摇头:“还是疼。我是不是?” 钟妈妈脸色很难看,惋惜的点点头:“娘娘出了好多血,这孩子怕是……” “公主找到了吗?” 钟妈妈莫名其妙的望着元熙:“娘娘为什么突然去找公主呢?公主不是一直在承安宫的偏殿里吗?” “什么?怎么会?”元熙强撑着想坐起来,但被钟妈妈按住了。 “我明明看见有个黑衣人绑走了公主,还收到了两张字条。”元熙低头看见自己已经换了寝衣,忙扯住钟妈妈的衣袖:“你帮我换衣裳的时候没有看见?” 钟妈妈摇摇头:“衣裳不是我换的,也并没看见什么字条啊?” “那狐狸呢?”元熙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也没有啊?”钟妈妈伸手探了探元熙额头,她还在发烧:“娘娘是不是烧糊涂了?” 隔着幔帐听见皇后的一声叹息,紧接着是一阵低声的埋怨:“宬香不就在偏殿里吗?怎么会找不到?还弄得满城风雨。怀了孩子也不小心一些,爬那么高做什么?” “皇后来了?”元熙低声问道。 钟妈妈点点头:“来了好一会儿了。娘娘,你疼的厉害吗?” 元熙咬住嘴唇,由钟妈妈扶着,将身子微微侧过一点,这个姿势或可将疼痛稍稍缓解。钟妈妈悄悄抹了抹眼泪:“太医已经在煎药了。” 元熙抚着还在灼痛的小腹,泪水不经意间打湿了枕头:“阿湛知道了吗?” 钟妈妈点点头:“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府里送了信,想必已经知道了。” 元熙捂着脸,就在昨夜,阿湛还那么期待着孩子的出生,本以为他从东林回来就能看见孩子,谁知他还没有出发,这孩子就没有了。 帐外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儿臣给母后请安。” 钟妈妈悄声道:“殿下来了。” 容湛一掀幔帐,看见面色苍白的元熙,顿时得心如刀割,忙俯身把元熙抱住。他把元熙抱得很紧,好像怕元熙也像孩子一样离开自己。 “阿湛对不起……”元熙泪如雨下。 容湛一手揽着她,一手抚着她的头发,温声道:“不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 容湛哪里还舍得怪她?传话的内监说话大喘气,说元熙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当时容湛还以为元熙摔死了,吓得差点背过气去。然后内监才缓缓说出元熙小产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去废宫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摔下来的?”容湛也不明白。 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跟钟妈妈见到的截然相反,连元熙自己也弄不清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她心乱如麻,伏在容湛的怀里只是哭:“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容湛将她扶住,温声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元熙喘息不定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一讲给容湛,特别提及那只红色狐狸。容湛皱着眉,跟钟妈妈的反应差不多:“这宫里怎么会有狐狸呢?” 元熙简直要崩溃了:“你也不相信我?” “不不不,”容貌连连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觉得奇怪,这狐狸是怎么到废宫里的。” 元熙摇摇头:“我不知道。” 容湛没再说什么,扶着她躺下。恰时太医已经煎好了汤药,端到容湛面前:“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该吃药了。” “这是什么药?”容湛看着那碗褐色的汤汁,不禁皱皱眉。 “诶……这个就是妇人落胎时喝的汤药,胎儿的淤血残存在体内需要流干净,不然会危及性命的。” 容湛哦了一声,接过药碗。钟妈妈忙道:“殿下,还是奴婢来服侍娘娘吧?这小产也是血房,男人们看见是不吉利的。” “什么吉利不吉利,哪有那么多迷信?”容湛不信。 皇后将幔帐一掀,也走了进来,将容湛手中的药碗拿过,递给钟妈妈:“湛儿,你先出去。” 容湛犹豫的望着元熙,皇后道:“有母后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元熙悄然在他手上拍了拍:“有母后在,我没事的。” 容湛只能扁扁嘴,出了幔帐。 皇后望着钟妈妈,轻声吩咐道:“好好伺候你主子。” 钟妈妈扶着元熙喝下一碗落胎药,半晌,元熙便觉得周身发烫,肚子仿佛比方才更疼了,喘口气都会疼出一身冷汗。她却不敢大声叫,因为容湛在外面,他听了必要担心。钟妈妈会意,取了一块帕子折了折,送到元熙唇边:“娘娘,实在疼的厉害,您就咬着这个。” 咬着帕子也没用,疼就是疼,元熙喘了几口粗气,觉得腰像断了一样疼。两个丫鬟轮番在身下擦拭着,白色的帕子伸到被子里,瞬间变成红帕子拿出来。 元熙觉得自己快要疼晕了,皇后却突然叹了口气,将她左手握住,用帕子替她拭汗:“别怕,马上就好了。” 元熙望着皇后,忽然觉得皇后还是挺好的,她之所以针对自己,不过是太宠爱容湛的缘故。皇后看着她,苦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本宫。” 元熙勉力将嘴里的帕子拿了出来,气喘吁吁的答道:“谢谢您,母后。” 皇后道:“你也别感激本宫,本宫不过是觉得你可怜。其实当年本宫也有过这么一次,说起来,湛儿还是本宫的第二个孩子。” 皇后说罢,继续替她擦擦冷汗:“疼的厉害就喊,不必非得忍着,都是女人,本宫不会嫌你娇气的。” 她说着,伸手把元熙口中的帕子拿掉:“喊两声,没事的。” 元熙摇摇头:“我怕太子听见,他会担心。唔!”元熙咬紧牙关,挨过一阵剧痛。 皇后怅然望了她一会儿,道:“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两个擦血的侍女轮番端着血水去外面倒掉,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的容湛心惊肉跳。 血流的多了,人就容易晕眩,不知几时,元熙又晕了过去。醒来已是深夜,容湛已经走了,皇后也不在,只有钟妈妈坐在床边。 “娘娘,您终于醒了。”钟妈妈凑了上来:“身上还疼吗?” 元熙点点头,虚弱无力的问道:“太子呢?” “太子爷在这儿守着您,一直到宫门下钥前才离开,太子爷明天清晨就要出发回东林,所以就走了。”钟妈妈说着,端来一碗鸡汤,还是温热的:“娘娘,这是皇后娘娘吩咐膳房准备的,您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得多进补。” 钟妈妈将元熙颈下又垫了软枕,一勺勺的喂她鸡汤:“才刚宬香公主来了,但是因为姑娘家不能进血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钟妈妈放下鸡汤,拿过一个小瓷盒子:“这是公主带来的,本来是想给娘娘吃的。” 钟妈妈打开盒子,里面盛着一个个果肉饱满的蜜饯。元熙捻起一颗梅子送入口中,眼泪便掉了下来。梅子很酸,但嘴里很苦,伴着咸咸的眼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钟妈妈拿过帕子替她拭泪:“娘娘,您还在月子里,万万不能哭的,当心伤眼睛。” 她的孩子没了,却不能哭。元熙望着钟妈妈:“你看见孩子了吗?” 钟妈妈也哭了,想起托在帕子里那个初具人形的孩子,她点点头:“那孩子还没有拇指大,能看出胳膊和腿。太子爷看了好一会儿,说,这孩子若是能长大,应该会很漂亮的。” 元熙掩着嘴,呜咽起来。钟妈妈一边哭,一边替她拭泪:“娘娘,您千万别哭,月子里哭伤了眼睛,就再也治不好了!太子爷就知道您醒了之后会哭,他还特意嘱咐奴婢,说叫您别哭了,若是哭坏了眼睛,以后就看不清他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通知 章节标题好像被安世数错数了 没有少情节,就是单纯的数错数了。 订阅的小伙伴或许已经发现了,但故事情节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安世一时眼瘸 尴尬 数学一贯的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怀疑 元熙在偏殿里足足躺了三天,才缓过半条命来。许是皇后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以己度人,觉得没有女人愿意失去自己的孩子,便也没太苛责元熙,还日日命人送来补身的燕窝跟鸡汤等物。 钟妈妈其间回了一趟太子府,因容湛走之前曾经吩咐过,怕元熙睹物伤情,要钟妈妈在元熙回府之前把府里的那些婴儿服饰和玩物全部烧掉扔掉。 从小产那一日起,元熙的梦里便多了一只狐狸,常梦见那只红狐狸对自己笑,然后露出血红色的牙齿。元熙每每从梦里惊醒,都是一身的冷汗。但听钟妈妈说,皇帝叫人把废宫挖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什么红狐狸。 血房三日后才能进人,宬香公主便是第三日后来看望元熙的,因她觉得元熙小产又一部分原因出在她的身上,所以一直歉疚的连头也不敢抬。 “对不起,皇嫂,都怪我不该乱跑,让你担心。”宬香低着头,悄悄抹抹眼泪:“如果不是我乱跑,你跟二哥就不会失去小世子了。” 元熙摸摸她的脸,才发现她的眼睛哭得像两个桃子,红肿的简直怕人。想必这几日,她也没少落泪,元熙拍拍她的肩膀:“好妹妹,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这事儿当然不能怪宬香,毕竟元熙确实看到一个穿着宬香同样服饰的人被黑衣人绑走了。虽然她现在拿不出物证,但她确实收到了两张字条,那些内卫也确实在废宫遇到了袖箭的袭击,那个死了的人就是证明。 天下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是当局者迷,事后再看,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设了一个圈套来等自己往里钻。 元熙忽然觉得脊背发凉,皇室中,仇恨自己的人究竟有多少是她还不知道的?尚书府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宫里来。那些弩箭,狐狸,还有黑衣人,分明是熟谙宫中事物的人才能设计的。 宫里的人那么多,除了皇后,每一个育有皇子的娘娘都有可能。容湛的太子位已经让许多人恨红了眼,要是元熙再生下一个皇长孙,这个孩子又是皇帝的嫡亲孙儿,这样的地位,简直贵不可言。又有谁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只有皇帝皇后跟宬香罢了。 元熙替宬香擦擦眼泪,问道:“你那天一直是待在偏殿吗?可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宬香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去寝殿找盒子,却没找到,我想着,会不会是我不小心忘在偏殿了,所以就去偏殿里找。皇嫂,承安宫里会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元熙皱皱眉:“你常把盒子忘在偏殿吗?” 宬香又摇摇头:“我其实很少把盒子带出寝殿,只是前几日去过一次偏殿,也不知道带没带盒子,所以就去看看。” “盒子在偏殿吗?” “在呢,我就是在偏殿的抽屉里找到的。”宬香茫然的望着元熙:“皇嫂,是蜜饯有什么不对吗?” 蜜饯没什么不对,只是这盒子的摆放有些疑点,但也不排除宬香真的把盒子忘在偏殿的可能。 元熙道:“宬香,你能不能回去问一问,那天有没有人看见一个黑衣人,还有一个穿着你同样服饰的女子。还有你寝殿的窗台上,有没有一处被箭头钉过的痕迹。” 宬香半懂不懂的回去问了一番,可承安宫上下百十个宫女,无一例外,全部都说没有。承安宫虽大,但无非是几座殿宇,几条回廊,难道服饰如此诡异的两个人出现在宫里,就没有任何一个宫女跟自己同时看见吗?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有人说了谎,或许那个黑衣人和公主,本来就是承安宫的宫女假扮的。 至于那箭头留下的坑,宬香倒是找到了,虽然有人事后红油修补过,但还是能看出些许痕迹。元熙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此事涉事太广,幕后黑手精心设计了这样一出声东击西的大戏,终极目的难道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坑就是她收到字条的证明,有人修补,就代表着承安宫里藏着幕后黑手的爪牙。自己晕倒后,替自己换衣裳的人不是钟妈妈,那一定是皇后宫中的侍女,字条也是她们拿走的。 元熙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这个人竟然同时买通了承安宫跟中宫的宫女?还弄了一只奇特的狐狸进宫,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一群飞檐走壁的爪牙,能在不同的时段,从不同的方向,向元熙发射袖箭跟字条。 宬香不解:“皇嫂,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故意害你?” 元熙抬起头,望着宬香:“你相不相信,这宫里有狐狸。” 宬香惊愕了一阵:“狐狸?” 宬香差点儿想问狐狸长什么样子,脑子飞速转了几个弯儿后,才想起一副古画里有狐狸的模样。 她长这么大,别说狐狸了,就连猫也没见过几次,上次见到狗还是在宝亲王府上。这宫里除了鸟儿跟鱼外,怎么会有狐狸呢? “你在宫里见过狐狸?”宬香觉得不可思议,这宫里戒备森严,谁能弄一只狐狸进来而不被发现呢? “就在废宫里,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我觉得废宫里一定有人,或者有什么藏身之所,不然为什么内卫搜过之后,什么都没找到。我一进去,就冒出一只狐狸呢?” 宬香撅起嘴巴:“可是我们又不能再去看,父皇已经下令,把废宫封住了。” 元熙叹了口气,宬香又道:“对了,皇嫂,今天你们太子府里的赵侧妃进宫了,她可来看过你?” “你怎么知道的?”元熙望望钟妈妈,钟妈妈也觉得事情有诈:“赵侧妃还没拜见过皇后娘娘呢。” “怎么?不是母后叫她来的?”宬香惶惑的望着元熙。 “皇后娘娘没有宣任何人进宫来啊?会不会是公主看错了?那个人长什么样?”钟妈妈问道。 “嗯……”宬香抿抿鬓发:“我也不是看见赵侧妃,我是看见一个侍女,长得很像她身边那个妍儿,所以我就以为她进宫了。” 钟妈妈泄了气,偌大后宫,宫女足有三千多人,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没有赵可贞,一个丫头又怎么进的了宫呢? …… 妍儿伏身跪在刘贵妃殿前,她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是畏惧刘贵妃,而是前几日被打的屁股痛。 刘贵妃笑道:“想必这次你主子可以称心如意了。” 妍儿扶着屁股,也笑道:“这还多谢娘娘相助,我家侧妃说,待到风声过了,她还要亲自带谢礼来拜见娘娘呢。” 刘贵妃不以为然,些许谢礼还不足以让她动什么心,缓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赵府的那个内监已经在本宫这儿藏了许久了,本宫这儿纵然是篱笆牢,铁门栓,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上,你们赵家也要使点儿力气,趁早儿把这个人弄出宫去,本宫可不想每次见皇上都提心吊胆的。” 妍儿道:“娘娘放心,我家主子已经着手安排了,相信过不了几日,就能把赵枢弄出宫去。娘娘再费心收留几日,赵府必有重谢。” 刘贵妃缕缕鬓发,温然道:“顺便再把那只狐狸也弄出去。”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狐狸也不过如此,说什么嗜血,食肉,还说是跟獒犬一起豢养的,可事到跟前,连个两层楼高的台子也不敢跳。一脚刹在那护栏边上,它可倒是机灵,生怕自己掉下去。” 刘贵妃想起那只狐狸就生气,虽说卫元熙也因为狐狸坠下了高台,掉了孩子,但她总觉得这狐狸应该再厉害一点,那么锋利的爪子,怎么就不能在卫元熙脸上挠上几下呢?让卫元熙掉了孩子又毁了容貌,这才不枉费她这一大通的布置嘛! 那狐狸是赵府花了一千两黄金从西域弄来的,再不好也是费了一番心血。被刘贵妃这样一通埋怨,妍儿心里不大痛快,但当着主子她也不敢发作,只好低头听着。 “娘娘说的是,但这狐狸已经是西域来的最好的了。您知道西域那个蛮荒之地,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罢了罢了。”刘贵妃揉揉眉心:“说起来也是本宫对不住你们赵家,那狐狸总是夜半鸣叫,被本宫一碗哑药毒哑了喉咙。” 妍儿一窒,那狐狸可是府里大少爷的爱物,要知道那西域灵狐最绝的就是它的叫声。幼崽时期叫声似百灵鸟,成年后又比家里的獒犬叫得还要响亮。妍儿觉得有点肉疼,一千两金子,现在应该只值五百两了吧? 妍儿勉力笑道:“娘娘帮了赵家这么大的忙,一只狐狸算得了什么呢?” “那便如此吧,废宫那边,本宫的人已经清理好一切了,皇上的人掘地三尺也没搜出任何痕迹,你们不必担心。”刘贵妃冷笑一声:“说起你们家弄来的三支弩弓,上面竟还刻着字,是怕皇上找不到出处吗?” 妍儿又忙道歉:“都是赵府准备不周,让娘娘费心了。” “那便如此,你先回去跟你主子商量,约定一个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再来告诉本宫。一定要在姓卫的回太子府之前把证据都销毁掉。记住,回去告诉你主子,千万不要太做作,别再耍什么比鱼翅羹还蠢的把戏。姓卫的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你们再露出马脚,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无题 宫里皇后照拂了一个月,元熙的身体总算康复如初了。虽然其间也不少人在皇后面前嚼舌头,说什么才刚大婚,便有了孩子,那孩子的血统必然不纯。卫家小姐是个聪明人,怕孩子生出来不像太子,就设计了这么一出戏把孩子拿掉了。 或是比这更加难听的言论比比皆是。所幸皇后并未往心里去,当年太后对她所做的一切,至今还像一根根毒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让她难以忘怀。推己及人,她心里对元熙再无好感,也并不太相信元熙会混淆皇室血统。 元熙也曾在皇后宫中撞见过几个来嚼舌头的贵妇,皇后当时面不改色照单全收,背地里却只是无言摇摇头,觉得这些女人只在迂腐可笑,毕竟元熙的孩子是有皇帝做担保的。皇帝说:“朕的人看着卫元熙长大成人,她身边有没有情投意合的少年郎,别人不知道,朕心里最清楚。” 一开始皇后还是愿意给那些贵妇留面子,听她们胡沁几句,到了后来,甚至连门都不许她们再进。有了皇后的压制,宫里的闲言碎语便不再敢流传,人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就算不相信元熙,也不敢再公开表态。 宫里再好,也不是元熙该住的地方,出了月子,元熙便叫钟妈妈把东西都搬回太子府去了。赵可贞不大喜欢元熙回来,毕竟没有元熙,她赵侧妃还是太子府里的一把手,元熙一回来,她便只能束手恭敬的退居二线了。 妍儿上次入宫,带来了刘贵妃的一番教诲,赵可贞不再敢轻举妄动,一如刘贵妃所说的,置身事外,这样就能保全赵府。 为了表示自己与世无争,赵可贞从赵府抱了一只波斯猫来,每天跟着猫儿作伴,除了早晨傍晚的请安之礼,赵可贞几乎不出门。这猫儿生的贵气,雪白的毛发蓬松一团,雪球似的没有半根杂毛,一双奇异的眼睛,一只蓝色,一只绿色,好像波斯进贡的宝石。 元熙无事,除了等待着容湛的来信以外,便就是到二姐元月的小店去逛逛。元月知道她小产的事情,也不似旁人那样苦苦劝慰,凭她对元熙的了解,卫元熙是不需要别人安慰的。 “这几日有个姑娘常来,她带了几件东西,二姐看不真,可巧你来了,不如替我掌掌眼。”元月说着,便从叫阮二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盒子里盛放着一块略显浑浊的水晶,雕琢成莲花模样,这花没有莲心,只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小坑。 “你瞧瞧这是个什么料子?” “是水晶啊。”元熙眼前一亮,把那莲花雕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这做工倒是挺精致,像是出自一位名家之手,怎么料子看着就这么不值钱呢?若说是水晶,又浊了点儿,这店里也存了些水晶的摆件,都比这个透亮。”元月问道。 “这可是件好东西,距今少说有个一千五百年了。”元熙痴痴地抚摸着这块水晶雕:“料子年份很远,这雕刻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什么姑娘能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典当,别不是倒斗的人吧?” 元月舔舔嘴唇,这她倒是没多想。当时也并没觉得这东西有多珍贵,那个姑娘也似不识货一样,拿了元月给的一百两银子跟当票,就一蹦一跳的出了熹茵堂。 “二姐,不是我说,你胆子也忒大了,这样的东西你怎么敢收?要真的墓里来的,咱们纵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如今兰成杰越来越贴近萧容深,摆明了要跟自己分道扬镳,卫府跟兰府之间的往来在年前就中断了,就连元熙嫁给太子这样的大事,兰府也没有派人来送贺礼。兰成杰没本事整治元熙,可有的是本事找元月的茬儿。 “该不会吧?那姑娘好像还认识大哥呢。一口一个卫成庸,叫的可清楚呢!”元月望着那朵儿莲花:“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香池。”元熙从盒子里拿了一颗锥状的倒流香,用火折子点燃,放进莲花的莲心处。少许时辰便有香烟缭绕。雾气昭昭笼着水晶莲花,倒像是观音座下一朵灵物。 富贵之家的享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想到元熙如今也身居富贵王府,元月忽然觉得这乐趣之中藏匿的苦涩无人能识。 元月看了莲池一会儿,握住元熙的手:“我看你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就是人没什么精神,话也少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多想对自己也是无益,还不如放下。你跟二爷还年轻,二爷又偏爱你,孩子还会再有的。”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这心里总有个坎儿,是我对不起阿湛,你不知道他有多盼望这个孩子。才刚一个多月,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就把男孩女孩要用的物件各准备一份。”元熙叹了口气,事情是过去了,可不代表它可以被忘记。 元月蹙眉望着她:“三妹,我相信二爷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成日忧心,他要是在京城,看到你这样他会自责的。在他心里,你比孩子重要的多,若是你因为孩子的事儿伤了身体,他心里得多懊恼啊?” 容湛的懊恼从未在元熙的面前显露过,元熙也从来不知道容湛发愁是什么样子。直到那日他掀开幔帐抱住自己,元熙才明白他心痛的时候有多压抑。 “从前我只听人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现在看来,宫门比侯门王府要阴暗得多。”元熙望着元月苦笑道:“你说咱们小时候,哪承望会有今日,当时以为能嫁个富贵商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是嫁得人前显贵,可是人后受的罪,又有谁明白?” “王府有王府的好处,平民又贫民的愁苦,远的不说,就说赵老板的二小子,人家现在已经讨了一房媳妇。谁知赵家的大房二房两个媳妇天天对打。大房的说二房觊觎家产,二房说大房的不配当哥哥,妄想独吞。”元月说着便苦笑着摇摇头:“要我说,多庆幸你没嫁给赵家二小子,不然哪有现在这样的舒心日子?二爷宝贝你宝贝得什么似的,就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跟着你沾光。” 元熙微微笑了笑,其实元月并不真正理解她的痛苦。 “大姐这些日子回过家吗?” 元月摇摇头,元嘉自打上次被元熙吓走后,就再也没登过卫家的门,或许是恨卫东书把自己的母亲交给元熙处置,或许是怕再被元熙叱骂。 “别说是大姐了,整个和王府这些日子一直低调的很,出来进去的只走后门,就连和亲王以前常去的风月场所如今也不再踏足了。”元月压低声音,伏在元熙耳畔道:“听说整个王府就忙着一件事,找以前那些被和亲王糟蹋过的女人,看看有没有他的私生子呢。” 元熙冷笑一声,私生子?他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留下私生子。元熙想着,忽然望向元月:“你要小心些。” 元月点点头:“红花水,桃花粥我一直没断过顿,麝香膏子也常熏,他想在我这儿留个种,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元熙见她有些决绝,想到六爷容润,不禁有点惋惜:“六爷,他来过吗?” 元月垂下脸,点点头:“来过,被我轰走了。” “他来做什么?”元熙问道。 “他想娶我。一开始,他说要跟皇上请旨,封我做侧妃,我没同意。后来他又改口,说要我做正妃,我又没同意。”元月绝望的望着元熙:“我不是为了那些虚名地位,我也知道六爷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他甚至对我坦言说以前喜欢过你,但已经都过去了,他现在只爱我一个人。可我……三妹,你知道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毁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能答应。他是堂堂六王爷,我不能因为我的一时自私,让他背负忘八名声,这对他不公平。” 元熙点点头:“实在不行,我要阿湛劝劝六爷?” 元月沉默了一会儿:“那也好,你只要告诉二爷,就说我卫元月不喜欢六爷,我喜欢的是跟他截然相反的人,书生气,会赚钱,性子和软。总之,总之我不喜欢他就是了。” 元熙一一记下了。 元月又道:“你若是没事,不如我关了店,陪你到街上逛逛?” “哦,二姐,还真有件事要你帮我打听。”元熙从袖中取出一张画,上面是一只红毛狐狸。 元月看了一会儿,不禁诧异:“你画的,这个究竟是狼还是狐狸啊?怎么看着有点奇怪?” “那畜生就长这个样子。”元熙叹了口气:“在宫里,我亲眼看见那只狐狸向我扑过来,可内卫们却连根狐狸毛都没有找到。我就不信了,宫里戒备森严,她们怎么养狐狸,还不是要从市上买卖?只要能找到卖家,就能知道是谁买了这只狐狸,害我的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元月点点头,接过那狐狸看了一会儿,这么稀缺的品种,想必卖家也不会太多。顺藤摸瓜,叫那些黑心的下流痞子一个都跑不了。 元月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 “你也要小心些,先别把画拿出来,万一被人盯上了,我怕你会有危险。”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救人乌龙 元月带了画跟阮二王贺两个伙计到市上找牲口贩子,元熙则坐在熹茵堂里看着那水晶香池里的倒流香渐渐烧完。 刘天宝给她端了一杯茶,有些感喟的望着她,叫了一声三小姐。 元熙抬起头,许久没听见别人叫她“三小姐”了,自从在老太太面前坦白身世后,她连卫府都不敢登门,更别提有人叫她三小姐了。刘天宝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心里有点伤感,从前的日子多好啊,坐在店里吃点心聊天,奇珍异宝如过眼云烟。 “好久没见您了,三小姐。” 难得见刘天宝对谁如此温和,他对手下的小伙计从来都是吆五喝六的,就连对元月这个现任主子,也很少说什么亲近之语。 元熙望了他一会儿,觉得刘天宝的变化也很大,说起来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该是满街跑打酱油了。 “你最近过的好吗?”元熙问道。 他垂下眼睑:“还好,谢三小姐关怀。” “家里面都好吗?” 刘天宝顿了顿:“还没成家呢,光棍儿一条。” “哦,是没有遇上称心的吗?回头我跟爹去说,家里年龄合适的丫鬟不少,你若有看中的,我叫爹给您们主婚。” 刘天宝没回答,他对婚姻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舔舔嘴唇:“这都是小事儿,不劳三小姐费心惦记着。” 刘天宝一向是个爽利的人,但今日不知怎么,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好像是没话找话。元熙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主仆一场,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刘天宝舒了口气,有些踌躇:“三小姐一走,这熹茵堂的生意也就淡了。我觉得没什么趣儿,就是不知道三小姐您现在还有没有……” “你想离开二姐,跟着我?” “嗯。”刘天宝应了一声,随即又解释道:“也不是针对二小姐,就是觉得三小姐您更……” “行了别说了。”元熙沉默了一会儿:“你若是待不下去,回头儿我向二姐讨你,到太子府里当个什么使唤下人,你可愿意?” “只要能跟着三小姐做事,叫我做什么都成。”刘天宝兴奋起来。 元熙微微一笑,皇帝严禁官家经商,更别提王爷太子了。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该为容湛做些准备,容湛在练兵,虽说东林州的金矿足够支撑容湛的新军,但他私养明和三卫的银子又该从哪儿出呢?再这样下去,太子府的银子迟早会被耗干。 要刘天宝出来跟着自己做事也好,毕竟现在自己手下正是缺乏左膀右臂的时候,刘天宝虽然才华不及上阁的卢盛林,但他毕竟比卢盛林听话,也更知根知底。有他在身边也好,至少自己能安全些。元熙看着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刘天宝为了保护自己痛打六爷容润的事情。 “好啊,等二姐回来,我就跟她说。你先找个稳重合适的人接替你手上的事,别给二姐留下一个空位子,重新物色伙计怪麻烦的。”元熙道:“在来太子府之前,你先做一件事,把如今古董行的行情给我做一个大概的估算。这个就算是你的投名状吧。”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趁着古董还能叫人大发特发的时候,多赚上几笔。皇位传承绝不会那么简单,萧容深贼心不死,其他几位爷又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者,听说四爷萧容澄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皇上削了他的兵权,这个嚣张跋扈的四王爷更加不是什么好惹的。 想到这个,元熙便有些担心。萧容澄这个人暴戾恣睢,最不把人放在眼里,心肠又歹毒,口角又刻薄。加上他生的一副凶相,连鬓络腮胡子,吊睛虎眼,很是怕人。这位四爷的生母亡,从小是由刘贵妃抚养长大的,跟萧容深关系最好。 要是他知道萧容深的伤是中了自己的计,萧容澄能善罢甘休吗?容湛又不在京城,自己要真跟萧容澄对峙起来,便只有容润一个人可以倚重了。可容润毕竟年纪小些,虽然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但到底不如老四嗜血残暴,他能对付得了吗? 前世的记忆中还残存着这样一件轶事,番邦进贡过一头雄狮,使臣打趣说真正的猛士是敢于骑在雄狮上战斗的。萧容澄不知真假,便跳进圈狮子的栏杆,狮子见一个人跳进来,觉得是对自己的挑衅,便扑上来撕咬。萧容澄一怒,手持利刃,只半个时辰便将狮子大卸八块。番邦使臣吓得连连磕头,称呼萧容澄为天神。 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偏偏被容湛指了一个礼字做封号,可谓是讽刺。 …… 元月在集市上逛了好大一圈儿,溜得两腿跟灌铅一样痛,这才找了个茶馆坐下歇歇脚。王贺和阮二两个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茶,斜眼瞥着楼下过路的客商。 “二小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狐狸,咱们今儿可是把狐狸商都逛遍了。那么多好货,怎么一个也看不上?”阮二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了。 “再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更好的。”王贺嚼着一块白糕:“过些日子,西域的商人一到,咱们再买也不迟。” 阮二喝了口茶,忽然凑到窗前,指着楼下经过的一个人:“二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那个典当的姑娘?” 元月往窗外探了一眼,确实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妈妈,再远些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匆匆的往她们身边挤,手里都拿着刀,行色匆匆,很是可疑。 “那姑娘跟那两个男人什么关系?”阮二吞了口口水,这一前一后,一走一追的情形,像极了话本里讲的刺客杀人。阮二抬眼望着元月:“那俩人该不会是要?” “管不了那么多了,”元月定定神:“阮二,王贺,咱们不能让那姑娘遭了毒手。” 三个人匆匆付了钱,冲出了茶楼。那姑娘跟老妈妈还在悠闲的逛着集市,元月凑过来,一把拉住姑娘的手:“后面有人在追你,快跟我跑!” 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元月已经拉着她跑出了集市。那姑娘带着的老妈妈腿脚不利落,被王贺跟阮二一左一右架在当中,两脚悬着飘逸。 元月将姑娘拉走,后面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冲撞声:“站住!别跑!” 有了这样两声吼,姑娘也突然害怕起来,拉着元月的手问道:“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回当铺!”元月轻车熟路,拉着姑娘左转右转,抄小路往当铺跑。 过往行人纷纷避让,连个穿着华丽的富家小姐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情形,实在是旷古罕见。王贺阮二架着老太太跑不快,反倒把老太太颠得七荤八素,索性把老太太放在路旁,自己抓起两个条凳跟那两个歹徒拼打起来。 王贺阮二不会武功,只能轮着板凳一通乱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两个歹徒遇见这样两个愣头青,一时也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混蛋!你们要把主子拐到哪里去!?” “你骂谁混蛋呢?!老远就看见你们拿着刀图谋不轨,现在还敢贼喊捉贼!”阮二也毫不示弱。 “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交不出来!”阮二轮着板凳:“阮二爷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奸计得逞!” 两个歹徒急的束手无策,对视一眼,双双一跃而起,在路旁的摊铺桌子上一蹬便跳出老高,踩着行人的肩膀,三两步就赶在阮二跟王贺前面。 “飞下来的!”王贺一惊。就这一惊讶的工夫,肩头已经架了一口刀。 “快把人交出来!” 阮二和王贺两个被架着往前走。老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们还有个同伙!是个当铺掌柜的,我见过!” 阮二吃瘪:“老太太,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啊?我们好心救你,你还跟他们穿一条裤子?” “当铺在哪儿?快带我们去!” “呃,好好好。” 却说元月拉着那姑娘一路狂奔,冲到熹茵堂,往后看了看,发现已经找不到王贺跟阮二的身影。忙吩咐伙计套车,预备着把姑娘送走,一面拉着姑娘到内堂喝茶:“姑娘,我们这店小,没好茶,你且凑合着歇歇脚吧。” 那姑娘喘息不定,这是她这辈子最疯狂的一天了,她大口喘了一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真痛快。” 元月也笑道:“你放心,他们追不上来,就算追到了,我们也不怕,没人敢在这个地方动粗。” “我知道,这是熹茵堂嘛,你是当铺老板,自然就是太子妃的姐姐咯?” 元月一怔:“你怎么知道?” 恰时元熙听见外面有元月说话的声音,便挑起帘拢出来,霎时便怔住了,元熙愣了好一会儿,目光一直在元月跟那姑娘之间游移,半晌才开口问道:“宬香?你怎么在这里?” 元月也是茫然:“怎么,你们认得?” 那姑娘上前一把将元熙搂住,回头望着元月:“这是我皇嫂,我怎么会不认得?” 元月听的皇嫂二字,便知道她的公主,忙伏身跪倒:“民女卫元月叩见公主千岁,刚刚冒犯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起来吧,咱们刚才那样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宬香上前把元月扶起。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引战 宬香扶起元月,两人还没站定,便看见王贺跟阮二两个被双双押进了熹茵堂。 宬香一愣,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两个“歹徒”一见宬香安然无虞,双双跪倒:“臣等护驾来迟,公主受惊了!” 元月定了定神,指着两个歹徒:“你们?” “这是我的两个护卫,怎么了?”宬香眨眨眼睛,天真的望着元月。 “呃……没事没事,我还以为他们是……”元月红了脸,把头低低的埋了下来。 “是什么?”宬香望着元月,又看了看元熙:“我怎么听不明白?” “哦,没事没事,”元熙忍俊不禁,拉过宬香坐下:“你怎么跟我二姐认识的?” 宬香一低头,看见桌上那个还没收起来的水晶香池,便道:“不就是因为这个?” “你就是那个当香池的姑娘?”元熙望向元月,元月点点头,肯定了。元熙暗自笑笑,这萧家的人怎么都对当铺情有独钟?先是六爷容润,接着又是容湛,现在连宬香公主也加入了典当的大军。 “为什么要当香池?”元熙不解。 “因为,因为这个是我的名字啊!”宬香笑着往香池里扔了一块散香。盛与“宬”谐音,香便是香。元熙垂下眼睑,拿过香池递给元月:“二姐,这是公主送给大哥的。” “大哥?”元月茫然的望着元熙。 “无瑕胜美玉,至洁过冰清。我们宬香公主的一片心意,问问成庸到底懂不懂。” …… 萧容深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出过王府大门,自从失了做男人的资格以后,萧容深总是阴晴不定,平日下人们在廊下闲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现如今下人们但凡有闲聊的,统统要被拖出去杖毙。 萧容深一倒下,旧派顷刻间如大树失去了根基,没了主心骨,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请萧容深出府,高秉延连着在院子里的天井中站了整整三日,水米不进。 元嘉也怕萧容深真的倒下,便也撺掇着高秉延去书房劝慰,只是萧容深反锁着书房,谁也进不去。高秉延在天井中站着,元嘉便给他递茶递水。终于,在第三日的午夜,萧容深打开书房的格子门,默然望着高秉延:“高相,你这又是何苦呢?” 高秉延将萧容深请到一艘乌篷船上,为他倒了一杯酒,说是要与萧容深通宵达旦的对饮。直到天明,船才在一处静波漾漾的水面上停了下来。 萧容深望着高秉延,又往外窗外,他也知道,萧容湛回到东林,无疑是皇帝对旧派的最后通牒。他也知道旧派需要他,可他这些天实在没心情站起来。 事实上,比起让他失去做男人的资格,让人嘲笑,他更希望自我了断的干脆利落。起码,死亡比现在更让他有尊严。 前几日的夜晚,他搂着元嘉安寝,从元嘉枕下摸到了一瓶药。他咽了两颗,同元嘉厮混了一会儿,他才记起,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这药对一个残疾的人来说,毫无作用。 霎时,他将药瓶砸的粉粉碎。 一个残疾的男人还可以苟活,一个残疾的王爷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好几次面对尖刀,萧容深都退却了。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容易的是如何死得其所。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大楚的皇帝,和亲王的父亲,在萧容深身后事上,皇帝绝不会有丝毫的吝惜。这让萧容深心里一阵郁闷,完全欣喜不起来。 萧容深冷笑两声,风光大葬,有时候再讽刺不过了,死的再风光,也不如活得轰轰烈烈。他揉揉眉心,就冲老爹的这份“大方”,他也不能死。 水面是那样的寂静,过分的安静让萧容深感到不安,像终日潜伏在身边的不计其数的危机。虽然他很清楚,皇帝暂时不会杀他,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惶恐,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他知道,皇帝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杀掉自己亲生儿子的机会。 高秉延倒了一杯酒,酒液砸在碗里声音很响。萧容深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高秉延冷笑道:“殿下如今有些草木皆兵了。” “高相,你带本王来这儿究竟想说什么?”萧容深端起酒杯,一口饮了。他皱皱眉,这哪里是一杯酒,分明是一口水。 “殿下觉得这酒味道如何?”高秉延问道。 萧容深愕然望着高秉延,他喝的津津有味,萧容深低头看看那只酒壶,并非是一只能倒出两种酒液的转心壶。他抢过高秉延手中的杯子饮了一口,还是一杯水。 “这酒有什么味道?”萧容深不解。 “苦味。”高秉延答道。 “苦?”萧容深又饮了一口,还是淡而无味:“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殿下如今的日子也是什么味道都没有,这还不够苦吗?” 萧容深变了脸色。 回头想想,他这一生,除了安逸平和的孩提时光,再也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可那个时候他真没觉得苦,倒是这些日子,没滋没味,苦不堪言。 皇帝的权柄,他曾经爱的那般热切。好多次梦见自己身穿黄袍,坐上皇帝的那张赤金九龙椅,殿下百官山呼万岁,后宫美女细腰多情。 其实,对于他来说,最苦还不是矢志,而是皇帝的态度:不闻不问。就好像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一样。他虽然是由高祖抚育长大的,但终究是皇帝的儿子。虽然皇帝跟他父辈的政见不同,却也不至于对自己如此绝情。 若皇帝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萧容深绝不会争竞吃醋。可皇帝对萧容湛从来都是宠爱有加,萧容湛被女人捅了一剑,皇帝亲命太医救治,还借机给了他一个家底殷实的女人。 在萧容湛的面前,他败了,一败涂地。 “高相,你说,本王跟太子相比,究竟有什么不同?” 高秉延沉默了一会儿:“太子不会像王爷一样矢志。” “你说本王矢志?”萧容深望着高秉延:“本王已经是个残废之人,就算真的问鼎九五大位,还有什么价值?将来继承皇位的,还不是兄弟子侄?” 高秉延微微一笑:“太子妃这一招棋真狠呐,不仅让我们王爷从此远离美女,还让我们王爷放弃了皇位。” 萧容深不禁苦笑一声。他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高秉延叹了口气,指着眼前一片宽阔的水面:“殿下请看。” “看什么?”萧容深迟疑了一阵。 “看海。” 海?萧容深诧异的望着高秉延。也能称为海?它仅仅是一片略大的水域,甚至没有柔美的芦苇和清香的野花作为装点。稀黄的泥土,枯萎的杂草,几乎没有生命的存在,连最蠢的渔夫也不会来这里撒网。 “这是海吗?”萧容深问道。 “若是王爷失了志,在不久的将来,任凭一个芝麻大的小官都可以在您的面前指鹿为马,他们说这是海,这便是海,王爷,没了皇位,您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吗?”高秉延又倒了一杯“酒”,满满一杯端在手里:“王爷,就算您没有儿子,那又如何呢?哪怕只为了争取说话的权利,您也不该放弃。更何况,卫元熙把您害成这样,您就不想报复吗?” 高秉延一扬手,杯中水啪的一声泼在萧容深脸上,他厉色道:“从前那个英明果断的皇长子到哪里去了?连刘贵妃娘娘都忍不了这口气,您堂堂八尺男儿,您就忍得了吗?我若是您,定要夺了太子的江山,夺了太子的女人。对于太子妃来说,最好的抱负方式,就是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慢慢蹂躏!殿下,您若是真的矢志,就一刀杀了我。您若是还能站起来,就举起刀剑,把拦路的敌人全部打倒!” 高秉延见他目光烁烁,想必自己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没再说什么,只拿起桌上一双竹箸敲打着杯盘碗盏,朗声高唱:年少壮志兮,北望江山。逝水余晖兮,山海穷尽。不失豪情兮,满怀惆怅,长歌兮,慨然兮。天不佑…… 萧容深又倒了两杯“酒”,一口一口的吞了,这酒虽然无味,却也喝的明白。 他长啸一声,终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高相,你立刻叫人去归云安排一下,就说吕国犯境,屠戮百姓,鱼肉国民,请皇上速速派兵增援。” “好!好啊!”高秉延重重拍了几下手:“殿下,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告诉他们,引战虽然是做戏,但也要做全套,皇上不是傻子,若不真来个血流漂橹,他也未必会相信。”萧容深露出几缕凶光:“百姓命如蝼蚁,死得多些也不值什么,咱们现在既然要成大事,这些小节也不必拘束了,叫他们看着办吧。” 高秉延咧咧嘴:“好啊,这才是我们的和亲王。王爷放心,臣这就吩咐下去。” 高秉延说着,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萧容湛的新军才刚建立,这下怕是要全盘都搭进去了。 “对了,明日你上早朝的时候,记得向皇上禀报,和亲王病了,病得连床也起不来。祈请父皇允准,留在京城侍奉母亲,儿臣还能有多少陪伴母亲的日子呢?” 高秉延朗声笑道:“殿下放心,臣明白。”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煽风点火 和亲王萧容深唯有一脉外戚,那便是母亲刘氏。刘氏家族的崛起,大抵源于女人的一只曲子罢。高祖时期,便有刘姓女子入宫为妃。萧容深的母亲便是那位刘姓女子的侄女,据说高祖的刘妃堪称角色。 大概世间的尤物都不能长久,刘妃去世时,刘贵妃还只是当今皇帝府中的一个侧室,彼时萧容深还年少。 高祖来见她时,她便用丝绸被子将面容遮住,只怕留下一个落花残败的印象。高祖伸手来拉开被子时,刘妃伸手按住,轻声拒绝……高祖自然不忍,柔声到:“朕只是想见爱妃一面罢了。”无论高祖怎样安慰,拥有绝世容颜的刘妃坚决不肯相见。 虚弱的说下遗言:“臣妾憔悴,不忍与陛下相见,妾身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侄孙容深,侄女刘氏。” 高祖虽然心中不悦,却不忍拒绝,勉强答应便径自离去。 萧容深常常听母亲说起那只曲子,也听母亲唱过,但母亲唱的并没有传说中那股哀婉动人的味道,萧容深听了两遍也就没了兴致。趁着童言无忌,萧容深也向高祖问过那只曲子,高祖说,那曲子名为“凤栖梧”,高祖每每提及,便落下泪来,萧容深也不敢再问下去了。 大楚的寒冬,冷的出奇,虽说早已在房中添了地龙和炭盆,却并不见效。窗沿下早早冻了一排冰溜子,进出屋外,霎时就能把人冻透,老是窝在房里,人们也没什么精神。 萧容深醒醒神,从回忆中抽出身来,拿过案上的公文细细读着。难得高秉延做事如此利落,归云的战火已经慢慢燃了起来,起初还是一点磕磕绊绊,紧接着就是冲天大火。 萧容深冷笑一阵,谁能想到这样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角逐,起因竟是两个皇子之间的竞技呢?正看着,听见门房传报,四王爷来了。 萧容深一喜,刚刚起身,四王爷萧容澄已经进了门。 “四弟!你可把大哥想死了!”萧容深上前,一把将虎背熊腰的四王爷抱住。 萧容深细细打量了容澄一番,黑了,壮了,脸上多了两道浅浅的疤痕。一看便知是英勇善战的乱世枭雄,萧容深在他肩头重重锤了一拳:“好小子,果然长进不少。” 萧容澄一俯身,给容深磕了个头:“大哥,方才我进宫面见父皇,也见了咱母妃,这才知道大哥的事情,都是弟弟不好,若是弟弟在京城,谁敢让大哥受那样的鸟气?!” 萧容深顿了顿,容澄虽是一片好心,但说出话来却让他有点难堪。萧容深笑笑:“如今四弟回来,大哥也算有指望了。” 萧容澄朗声大笑:“边境荒芜,弟弟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带给大哥,只是些许山参鹿茸,皮毛象牙之类的,大哥别嫌弃弟弟粗糙。” 萧容深含笑道:“咱们兄弟,谈什么礼物不礼物?只要四弟心里有我这个大哥,大哥也就心满意足了。” 容澄落了座,接过管家端来的一盏茶,把管家上下打量一番:“哟,如今连少生都长胡子了。” 萧容深望望管家,可不是,这些年他一直在身边,自己都没注意看。时间匆匆流逝,真是拦也拦不住。 管家笑道:“小人不过是多了几缕胡须,殿下您如今越发龙虎精神,小人就盼着殿下回京,能跟我们王爷联手大干一场呢。” “哈哈,会说话,少生越来越会说话了。”萧容澄摸摸络腮胡子:“不过话说回来,京城的变化是有点大。我刚才路过上阁,发现那儿的牌匾都变了。上阁前面加个‘卫氏’什么意思?这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个卫氏?” 萧容深低着头没说话,管家叹了口气:“唉,家贼难防,还不是卢盛林那小子,见财起意,看着卫氏家大业大,便不顾主仆之情,投奔卫家了。哼,他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王爷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起家,他如今还是个穷小贩呢!” “家大业大的卫家?什么来头?”萧容澄摸摸脸上横肉,搜尽枯肠也想不出是谁。 “就是那个古董行的卫府,现在越做越大,这几年把手伸的到处都是。”管家嘟囔道。 “少生,住口。卫家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家是储君,咱们不过是王侯,怎么比?”萧容深假意叹了口气:“本王就盼着太子将来登基之后,能善待兄弟,别跟我们这些人计较,我也乐得过几天清闲日子。” 萧容澄愣了愣:“大哥,你变了。” 萧容深转过脸:“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四弟,你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太子的手段,太子扶持新政,人称铁腕薄情王。更不要说他新娶的那个太子妃,父皇亲封东林宗主。这一个个都硬气的很,咱们可是惹不起。四弟,你刚回京还不知道情况,日后见了他们,多避着走,千万别跟他们硬碰。” 萧容澄在战场上嚣张跋扈惯了,听说卢盛林见财起意已经恨得牙根儿痒痒,又听说萧容深要他低三下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什么混账太子妃,混账的卫家,我堂堂一个王爷,皇上的儿子,还要看一个女人的脸色不成?什么东林宗主,不过是个娘们儿罢了。我会怕她?” 管家看了萧容深一眼,微微笑道:“四爷别生气,我们王爷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四爷心性耿直,遭了她们的算计。要知道我们王爷已经防得很紧了,不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她们卫府的人都是商人出身,惯会算计,咱们是坦荡人,防不胜防啊。” 萧容澄最听不得这样煽风点火的话,气的直嘬牙花子:“大哥,这事儿你不必管,我倒要看看,这个卫府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下贱商人出身,凭什么得到父皇恩宠?必定是溜须拍马,要我碰上,非砸碎了他们。这大楚是萧家的天下,不是什么卫家的王朝。” “壮哉!”萧容深赞了一声:“四弟,豪气可嘉,只是做人还需谨慎呐。” “谨慎?我把上阁砸个稀巴烂,就不信姓卫的敢说半个不字儿!”萧容澄一转身:“大哥,你就等着瞧吧!” 萧容澄说罢,气哼哼的出了和亲王府,点齐府兵要去砸上阁。 萧容深才不管他如何闹,反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京城的水越混,他越好浑水摸鱼。就让萧容澄跟卫元熙过过招吧,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任凭卫元熙手段再奸猾,也架不住容澄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荤招子。 管家给萧容深换了一盏新茶,笑道:“殿下,看来四爷的脾气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刚直。” “刚直?”萧容深瞥了管家一眼:“少生,在本王面前,说话就不必遮遮掩掩了,你是想说粗鲁无状吧?” 管家抿嘴微微一低头:“少生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不必拘束那些,若是论资排辈,咱们俩还要以表兄弟相称呢。”萧容深喝了口茶:“四爷刚直一些好,对我们自然没有坏处,就叫他绊住卢盛林的脚,咱们就能专心对付卫元熙。老二后院起火,他在东林的日子准好不了。” 管家点点头,又道:“要是四爷真的砸了上阁,会不会惊动皇上?” “惊动皇上又如何?皇上召老四回京,已经是削了他的兵权。就是再降旨贬官,又能贬成什么?”萧容深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必父皇跟许文亮要发愁了,老四这人混不吝,又是个清汤寡水的王爷,你就是把他剥皮锉骨,砸碎了榨油,也只是一锅渣子。” 管家跟着笑了起来:“虱子多了不怕咬,咱们这位四爷大概就是如此吧?” 萧容深笑得腮帮子疼,揉揉脸:“少生,你且派人去盯着四爷,有什么事立刻来报。还有归云边境的战事,高相国若是来了,记得叫醒我。本王累了,要先去睡上一会。” 萧容深伸个懒腰,背过手,朗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管家收了茶杯,退出了书房。一转身,元嘉正立在身后,他一躬身子:“见过姨娘。” 元嘉看着管家茶盘中的两套杯子,问道:“是高相国又来了吗?” 管家摇摇头:“是四爷回来了,跟殿下聊了一会儿,便走了。” 元嘉哦了一声,思量片刻,问道:“四爷可有妃妾?” 管家看了元嘉一眼:“四爷还没娶正妃,侍妾倒是有几位,最得宠爱的是一位名叫耶律奴儿,是四爷从一个番邦人口贩子手里买来的,今年十八岁了。” 见元嘉沉默了一会儿,管家轻声问道:“需要小人给姨娘安排吗?” 元嘉猛然抬起眼:“安排什么?” 管家微微垂下眼睑:“姨娘不想见见这位奴儿姑娘吗?” 元嘉上下打量了管家一阵,温然道:“你倒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揣测我的心思?” 管家一躬身:“不敢。” 元嘉轻轻哼了一声,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管家的衣襟中,低声道:“见一见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殿下不喜欢我出去结交命妇,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姨娘放心,小人做事,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砸场子 卢盛林悄无声息的从东林回来,转手便把上阁的招牌前面加了“卫氏”两个字,还张灯结彩的放了放了几挂鞭炮。四爷萧容澄打楼下经过时,地上还蹲着七八个梳着总角的小孩儿蹲在地上捡拾未燃尽的散鞭。 萧容澄抬眼望望,卢盛林一副温文儒雅的派头站在上阁门口,拱手向进出的客人点头微笑。全然没往自己来的方向看,萧容澄觉得备受冷落,提马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卢盛林已然没有回头,萧容澄努努嘴,跳下马背着手往上阁里进。 卢盛林的目光都落在那些进出的京官身上,实在没注意到萧容澄。萧容澄在他身边停住脚步,撇过脸斜睨着卢盛林,卢盛林隐约觉得身边有人盯着自己,这才转过脸。 “这位先生,里面请,店里有上好的美酒,还有东林来的野味。” 萧容澄哼得冷笑一声:“东林?卢爷傍上了新主子,连旧人都不记得了?” 卢盛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惶然躬下身子:“草民卢盛林,叩见礼郡王千岁。” 萧容澄垂眼略显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卢老板,你先起来,让爷好好看看你。” 卢盛林无甚防备,缓缓站起身,立在萧容澄面前:“四爷。” 萧容澄猛然飞起一脚,正正踢在卢盛林肋骨下,卢盛林只觉得自己似被一匹狂奔的怒马,重重的撞了一下,身子轻飘飘的飞了两米多远,砸在一台花梨木桌子上,桌子结实得很,又把卢盛林的腰给膈了一下。 卢盛林翻滚在地,嘶哑咧嘴了好一会,才勉强撑起身子。 在场的京官一听说来人是四王爷,便谁也不敢阻拦,纷纷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偌大一间大堂里面顷刻间只剩下店里的伙计跟卢盛林。 萧容澄抬脚扯了条长凳坐下,瞪着一双豹子似的眼睛:“卢老板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伙计正要上前把自家老板扶起来,萧容澄便双眼一横:“我看你们谁敢扶他?” “没事,没事。”卢盛林摆摆手,示意自家伙计都退到一旁,撑着桌子面前站了起来。 “卢老板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憋着叫你的新主子好好收拾本王一通吧?”萧容澄抓起一个杯子,倒了杯茶,尝了一口便吐了:“呸,泔水味儿。怎么?还不去找你主子?怕不是你主子也是个缩头乌龟吧?” 卢盛林自然不会傻到去太子府寻求保护,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会显得他手腕太软弱。叫太子府跟礼郡王硬碰,也不是聪明之举,万一太子府的人明哲保身,自己会被四爷整的更惨。卢盛林索性咬咬牙:“四爷要教训小人,小人感恩不尽。” “呦呵!叫板是怎么着?”萧容澄拍案而起,一指卢盛林背后的伙计:“你,去把你家新主子叫来,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卫宗主究竟有什么能耐,她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国色天香,竟把咱们卢爷迷得背叛旧主。” 小伙计咬咬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难道不是和亲王先想杀老板的吗?只是这话他一个伙计怎么敢开口? “还不快去!”萧容澄将屁股下的一条长凳抽出,飞了过去。 小伙计一惊,便也顾不得什么老板,什么王爷了。拔腿便往太子府跑,卢盛林拦不住,因为萧容澄瞪着他那双豹眼把自己逼得动弹不得。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小伙计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元熙和钟妈妈。 萧容澄上下打量了元熙一番,元熙也打量着萧容澄。半晌,萧容澄突然开口问道:“你就是东林宗主?”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一点头:“四爷好。” 萧容澄一愣,这算什么请安? “你就是卢盛林的新主子?” 元熙看了卢盛林一眼,钟妈妈搬了张椅子扶她坐下,元熙温然道:“卢老板是卢老板,我是我,什么主子下人的,四爷多心了。” “还不承认?”萧容澄炸了毛儿,指着门外牌匾的方向道:“那上阁前面的卫氏,难道不是你?” 元熙莞尔笑着,望望卢盛林:“这上阁是卢老板的店,他喜欢在匾额前面加什么字眼儿,我可管不着。” 萧容澄被噎住了,霍得站了起来:“好,答得好,难怪连和亲王都赞宗主伶牙俐齿。” 萧容澄大步出了门,垫步拧腰纵身一跃,扯住牌匾下垂着的两条红绸,用力一挣,牌匾便砰地一声,掉落下来。萧容澄抬脚踏住,一手伸至腰间,将佩戴的宝剑仓郎朗抽出来,举到半空。 “既然这不是宗主家的买卖,卢老板也不是你卫家的人,那本王如何做,就与宗主无关了!” 他将剑抖了两下:“来人啊!给我砸!” 他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冲进两队府兵,闯进门,见什么便砸什么。酒壶醋罐一个也不肯放过,噼里啪啦砸的粉粉碎。元熙眉心凝滞,揉揉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 待到把上阁砸的只剩下元熙做的一个位子,萧容澄的手下才停了下来。 萧容澄冷笑一声:“卢盛林,你新认的主子也不过如此。” 他抬起手,想手起刀落,把匾额劈成两段。 “慢着,”元熙抬抬手:“四爷可以砸这房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唯独不能动这块匾。” 萧容澄左右望望,朗声笑道:“本王凭什么不能砸?” “四爷砸了上阁,本宗主可以不跟四爷计较,毕竟坛坛罐罐并不值什么。只要四爷砸的痛快,卫某还可以再送上一些给四爷接着砸。”元熙顿了顿:“但四爷要动这块匾,卫某就得奉劝几句了,四爷千万不能为了一时之快,惹下不该惹的麻烦。” 萧容澄嗤笑道:“不该惹的麻烦?”他挥挥手里的佩剑,挑衅道:“是你吗?本王便砸了又如何?” “四爷所是砸了这块匾,卫某便立刻上折子弹劾,到时候四爷吃不了兜着走。” 萧容澄先是一怔,继而笑的喘息不定,他涨红了脸,憋笑看着元熙:“本王是皇上的儿子,砸一块匾额又如何?你不过是小小东林宗主,一个女人,不过是仗太子的势力罢了。我便砸了,你能奈我何?” “四爷有胆子就砸吧,说起这匾额可有些年头,这可是先太后赐名,当今圣上御笔亲书。”元熙微微颔首,睨了他一眼:“圣上以孝道治理天下,若是知道太后赐名的匾额损毁,想必不会轻易饶了王爷。” 萧容澄舔舔嘴唇,忽然有些犹豫,他母亲早逝,自己是跟随刘贵妃长大的,按说萧容深是他大哥,大哥受辱,他这个做弟弟的有理由替他拔疮。但这匾额既然是太后赐名,正要他去砸,他确实没这个胆量。 “怎么了?四爷刚才不还是一身虎胆吗?怎么不动手了?” “不可能,要真是太后赐名,本王怎么会不知道?” 卢盛林温声道:“彼时殿下年纪尚小,这些年又一直在边境军中,这样的消息,殿下便无从得知。加上殿下眼高于顶,想必听说过也忘了。” 眼高于顶?萧容澄怔了怔,这是夸我还是骂我?他瞪了卢盛林一眼:“小子,本王不会放过你。” 元熙缓缓走到萧容澄面前,盯了他一会儿,直到把萧容澄盯得浑身发毛。萧容澄挥挥拳头:“你想干什么你?!” 元熙微微勾起唇角:“四爷,在庙堂之上,我是东林宗主,与殿下是平起平坐的。在骨肉亲情上,我是太子妃,四爷应该唤我一声二皇嫂。于眼下,四爷,烦请您抬抬贵足。” “什么?”萧容澄把眉毛拧做一团。 “我说,烦请四爷抬抬贵足,您踩到皇上亲笔题写的匾额了。” 萧容澄低下头,看着匾额上面两个鎏金大字:“这真是父皇所写?” 元熙轻轻哼了一声:“四爷看不见那右下角还有皇上的‘贤文至宝’吗?” 萧容澄似被开水烫了一般,嗖的将健硕的大腿收了回来。 “卢老板,从酒窖里再搬来一百坛好酒,给四爷砸个痛快。”元熙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四爷,今天若是不尽兴,岂不是白来了?今儿个我做东,四爷今天砸的东西,卢老板,一会儿到太子府柜上支银子。” 卢盛林应了一声,吩咐伙计从酒窖里往外搬摊子,一坛一坛都码在上阁门口。萧容澄脸上抽了抽,看看下人,一时没了主意。 这倒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儿使不出力。萧容澄望望一百坛酒,吞吞口水,砸?要是她给自己设了个圈套该怎么办?不砸?不砸就得道歉,向一个丫头片子道歉,岂不有违初衷?自己今天不就是来砸场子的吗?若是大臣皇子们知道自己叫个丫头给镇住了,还不笑话死? “钟妈妈,殿下一个人砸不过瘾,你去街口吆喝一声,就说这儿有个大力士,一刀能劈三坛酒,叫老百姓都来看热闹。” 钟妈妈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萧容澄望着钟妈妈的背影,心里有点纳闷,望望酒坛子,又看看卫元熙:“你叫她干嘛去?搬救兵吗?我且跟你说明白,京兆尹兰成杰可没胆子管本王爷的事儿,你别白费心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被打脸 “我知道,四爷您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王爷,就算借兰大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您呐。”元熙温然笑了笑:“我听说兰大人想把家里的嫡女兰玉许配给殿下,要真是这样,他就更不敢把您怎么样了。本宗主又不是傻子,找他来帮忙,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说话间,钟妈妈已经带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赶了过来,陆续还有不少唯恐错过的人跑步前来。萧容澄瞪着眼:“这是怎么回事?” “嗯……大概是仰慕殿下的威仪,特来看您劈酒坛子的。殿下,听说您能一刀劈三坛酒,可千万别在百姓面前掉了面子。”元熙勾勾手:“卢老板,把你店里新做的包子分发给百姓尝尝。” 卢盛林应了一声,叫下人把笼屉里蒸的包子端了出来,送给看热闹的百姓们吃。这包子不仅个头大,而且馅儿料足,尝过的人都连声叫好。 “什么情况?”萧容澄低声问自己的府兵。 礼郡王府的府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面皮儿香实在勾人馋虫,有几个府兵已经开始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碍于萧容澄的淫威,他们只能忍着。 “店里每日都有大量新鲜的食材碎料,又不能再炒成菜,后厨们也吃不完,便把食材切碎,蒸煮成包子。物美价廉,每个包子只要两个铜子儿,保证口口有肉。”上阁的伙计一边分发包子,一边介绍道。 萧容澄被一笼包子抢了戏,有点尴尬。 “包子是不错,那个能一刀劈三坛酒的大力士呢?”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他这一喊,好奇的人们便纷纷跟着嚷了起来。 “放肆!”萧容澄吼了一声。 元熙勾勾唇角:“四爷不至于跟百姓们计较吧?” “劈啊!怎么不劈?是不是怕了?” “就是啊,我们是来看大力士的,要是不劈,我们就走了,还得回去洗衣服呢!” 元熙宛然笑道:“四爷,劈啊?” 萧容澄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又低声道:“你拿本王当沿街卖艺的串街汉了!” 元熙挑挑眉:“岂敢?不过是怕四爷的虎威无人见识罢了。四爷要劈就快点劈吧,若是四爷不想劈,就把卢老板的损失赔了。粗略故意一下,有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你!”萧容澄吃瘪的望着元熙:“本王一年的俸禄才刚一千两,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 “怎么?四爷的面子,还不值五百两银子?” 萧容澄使劲儿瞪着元熙:“算你狠!我劈!” “唉,要是四爷一刀劈不开三坛子酒,劈坏的酒坛一坛按照十两银子算。加上之前的五百两,想必四爷能算的清楚。” “凭什么!?” “就凭四爷刚才踩踏了皇上亲笔题写的匾额。”元熙低声道:“若是太子参奏一本,我怕王爷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萧容澄提着剑,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这个姓卫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他转身迈到酒坛旁,伸手摸了摸,这酒坛子虽然并不很硬实,但想一刀劈开三坛是,实在是难为人了。别说是他,就算是秦朝的乌获任鄙也未必劈的开吧?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有练过几天刀剑拳脚的人开始摇头,说一刀三坛酒简直是胡扯,就算有那么快的刀,也找不到那么大力量的人。 萧容澄无奈,只得举剑试了试,他竭尽全力,身子轮着剑连续转了几个圈儿,才敢把剑撞在酒坛上。这半人多高的一个坛子,哪里是一柄宝剑能劈开的。果然萧容澄的剑只是勉强把酒坛劈开一个口子,里面水酒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声。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呢?” “三坛酒?现在连一坛都没劈开,哈哈,真能吹牛。” 萧容澄觉得脸上发烧,忿忿然望着元熙,一脚踏在酒缸上,半晌才把剑拔了出来。 “五百一十两。四爷还要再试试吗?” “不必!”萧容澄吼了一声,匆匆收回佩剑,灰溜溜的跨上马背:“银子马上给你送来!” 萧容澄一夹马肚子,飞也似的逃离了上阁。人群里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便有几个吃了包子的走过来:“那包子还有得卖吗?” 卢盛林点点头,示意伙计们把剩下的包子拿出去卖给围观的百姓。一边又叫人把剩下的酒坛子搬回酒窖。 “宗主,礼郡王这次丢了面子,我怕他会挟私报复,要不要早做些准备?” 元熙回头看看卢盛林:“看好你的店面,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卢盛林没再多问,低头说了声是。元熙又道:“过几天我带个伙计来给你,你不要把他当成普通伙计,尽量教他些做生意的门道,这个人将来我要用的。” “您放心,把人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仔细调教。” 元熙舒了口气,侧目看见地上倚着的那块匾额,伏身用帕子把上面的脚印擦拭干净:“礼郡王府是守着俸禄过日子的。五百两银子,够他喝一壶的。” 萧容澄气哼哼的回到王府,吩咐下人去准备银子,切时爱妾耶律奴儿悄然走到身边,问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气鼓鼓的?” “还不是那个……”萧容澄欲言又止,这种没面子的事儿,他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 “谁啊?”耶律奴儿问道。 “太子妃。”萧容澄咬牙切齿的说出三个字,又伸出一个巴掌:“娘的,一开口就坑我五百两。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商人黑心。” 耶律奴儿挑挑眉,她虽然是番邦女子,到底还是读过不少汉文书籍的,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么一句老话?想必是萧容澄找不到话说,信口胡编的。 耶律奴儿笑了笑:“我当时谁,原来是她啊。” 萧容澄蓦然回过头:“怎么?你认识?” “倒是听说过,”耶律奴儿温然道:“妾身听人说,这位太子妃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靠着讨好皇上先是坐上了东林郡主,再又封了东林宗主。如今又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我还听说,连皇上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呢。” 萧容澄哼了一声,坐下喝茶。 “殿下是气那五百两银子,还是气她耍弄您?”耶律奴儿问道。 萧容澄怔怔的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 耶律奴儿笑道:“要是气那五百两银子,今儿正好有人给咱们送了一笔,要是气她耍弄您,又正好有人给您递了橄榄枝。” 萧容澄沉默了一会儿:“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王爷,和亲王府的卫姨娘今天来了,给咱们送了不少绸缎绢帛,还有一千两银票。她想跟咱们联手呢。”耶律奴儿坐进萧容澄的怀中:“殿下,咱们理不理她?” 和亲王府的姨娘?她怎么会找到自己这儿来?萧容澄有点纳闷儿:“她要是想跟咱们联手,直接跟大哥说就是了,干嘛要兜这么大个圈子?还托到你这儿来了?” 耶律奴儿努努嘴儿,搂着萧容澄的脖子:“听说和亲王不喜欢她掺和夺嫡的事儿,还因为她是太子妃的庶姐,太子妃是卫府嫡女,备受卫家老太太和老爷的宠爱。估计和亲王是怕她惹恼了卫家,不能继承家中产业罢?” 萧容澄听的头疼搂着耶律奴儿的腰肢:“还是你这个番邦女子好,没他们那么多弯弯绕。” “我好,那个卫姨娘也好。”耶律奴儿嘟起嘴巴:“王爷瞧瞧,妾身今天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萧容澄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看不出来。” “您看妾身的嘴巴。”耶律奴儿摇晃着脸蛋。 好像比平时看着更鲜艳了,萧容澄问道:“这是什么?” 耶律奴儿笑道:“这是新鲜玫瑰花瓣捣碎做的胭脂,比妾身平时用的好多了。” “你若喜欢,以后就都用这个,以后给你房里每月多加五两月例,让你买胭脂。”萧容澄信口说道。 耶律奴儿娇哼一声:“这是卫姨娘送来的,怕是有银子还买不到呢。” 萧容澄哦了一声:“这卫姨奶奶倒是挺有心,我竟不知道大哥府上还有这么一位玲珑剔透的人物。你刚刚说她们俩是什么关系来着?” “庶姐,卫姨娘是太子妃的庶姐。”耶律奴儿答道。 萧容澄思量片刻,这倒好了。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姐妹,才最了解彼此的软肋和痛处,若是有她相助,自己今天收的屈辱早晚能在卫元熙身上找回来。 “爱妃,你若是没事儿,多与这位卫姨娘结交结交。咱们府上虽比不得和亲王府的富裕,但那些从边境带来的皮毛补品可是京城买不到的。”萧容澄咬住耶律奴儿的耳朵,使劲儿嘬了一口:“要是真能给太子妃来点儿颜色看看,本王给你记一大功。” 耶律奴儿咬上萧容澄的嘴唇:“殿下,要真办成了,你可怎么谢我呢?” 萧容澄被她娇俏的声音勾的魂不守舍,颤抖着双手将她抱在怀里,耶律奴儿鼻尖呼出股股热气,喷在萧容澄脸上。萧容澄重重喘息一阵,抱着她往卧房走去。 “爱妃,你最知本王的心意了,本王一定要重重赏你。”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端砚 成庸接过元月带回来的水晶香池,怔了征,诧异的望向元月:“这是哪儿来的?” “怎么?你认得?” “倒不是认得,只是觉得这料子有些年头,想必这摆件的主人非官既贵,什么缘故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典当?”成庸将香池还到元月手中,摇摇头:“二妹,这样的东西咱们不能收,你叫王贺准备五十两金子,给那物主送过去,就说谁都有走窄的时候,熹茵堂多了拿不出,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就这样。” 成庸说罢,又埋头到他的之中了。 元月颠了颠香池,撅着嘴巴坐下:“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成庸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以为你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呢。” 成庸挑挑眉,把书翻了一页:“谁啊?” “你猜猜?”元月凑了上来:“是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兰玉?”成庸脱口而出,随即有些羞赧,摆摆手:“当我没说。” 元月目光暗淡下来,原来成庸心中那个重要的人竟是兰玉?见元月不说话,成庸复问道:“别卖关子了。” “是宬香公主。” 成庸迟疑了一会儿,元月道:“大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如今三妹妹做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爷肯定要抬举大哥你的,到时候你的正房妻子必定得是公侯女子。要是公主对你有意,你将来做个驸马爷也未尝不可。” 成庸淡然望着元月:“妹妹,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没有数吗?就算公主有意,我也不会对公主动心。” 元月垂下眼睑,低声嘟囔道:“我知道大哥喜欢兰玉,可如今兰大人跟咱们家渐行渐远,越发连门都不登了,听说四王爷回京了,兰大人想竭力撮合兰姑娘和四爷呢。大哥,你跟兰玉姑娘虽是惺惺相惜,但人家兰大人可是父母之命啊。兰大人不同意,你们也成不了的。” 成庸从架上取下一只笔,拔去笔尖儿的一点儿细毛:“当初皇后娘娘也不待见三妹,后来不也认可了她太子妃的地位吗?”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兰成杰可怎么比得了呢?我知道,大哥一心想考个功名,然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向兰府提亲,可你也不想想,兰大人要真认同你们的亲事,早就答应了,还犯得着你去考功名?咱们家的家业,谁不想攀亲,放着金山银山都不动心的人,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他跟咱们对立。” 话虽然如此,但成庸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兰成杰再不讲道理,也该疼惜她的女儿吧?兰玉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么舍不得明珠暗投?四王爷是个粗鲁汉子,这点路人皆知,谁愿意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呢?只要自己有了功名,将来为官做宰也未必就比王爷差,兰成杰怎么会不动摇呢? 元月见他油盐不进,赌气扭过脸:“我看兰大人巴不得把兰玉绑到轿子里立刻送进礼郡王府,那才叫称心如意呢。公主喜欢你,这是天大的机会,要是我就答应,将来迎娶公主,比他兰成杰的女儿高贵千百倍,气死他。” 成庸瞥了那香池一眼,怎么送这个东西? 香池,香池。他细细一琢么,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香池是盛香之物,不就是宬香之物的意思?公主送这个东西,岂不要他时时刻刻记挂这自己? 成庸遂将桌上一方崭新的端砚拿过来:“二妹,你把这个还给公主,顺便把这方砚台交到公主手中。公主冰雪聪明,想必我的意思,她一点就透。” 元月两眼盯着那方雕琢的有些笨拙的砚台,外面是方的,里面也是方的,连边缘处的雕花也是四四方方的回形纹。元月不解,问道:“二哥,你要送也送个女儿家用得上的嘛,公主又不爱写字读书,送个砚台有什么用?” 成庸微微一笑,低头又钻研他的书去了。 元月捧着砚台,心里莫名其妙,但成庸这次总算是给了个态度,实属难得。公主还等着听消息,元月忙套了车往太子府赶。 “三妹,你看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元月一进元熙的小院,便急吼吼的嚷道。 元熙刚刚午睡醒来,睡眼惺忪的望着元月,手里举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像是块砖头。 “什么东西?”元熙在凉亭里坐定,倒了杯苦茶醒神儿。 “砚台。”元月将那东西摆在桌案当中:“大哥要我把水晶香池还给公主,还转送公主一块砚台,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元熙伸手摸摸料子:“端砚,做工质朴,是文人求真的态度,是个好东西。” 元月一喜:“这么说他答应了?” “答应什么?” “唉?公主喜欢他,他又送公主礼物,这不就是互通心意的意思吗?” 元熙这才醒过神儿来,原来是给公主的。她揉揉眉心,觉睡多了,脑袋都是糊涂的。元熙将那砚台把玩一阵,才问道:“大哥只是要你转交公主,再没说别的话?” 元月点点头:“他说公主看了就能明白。” 元熙皱皱眉,四四方方的一块砚台,又能说明什么呢?元月也凑上来,端砚,什么端正,端庄之类的乱猜一气儿。 钟妈妈端了两碗甜汤送到桌边:“娘娘,二小姐,这是奴婢新做的枸杞银耳雪梨汤,您二位喝口汤才研究吧?” 元月接过碗,舀了两勺,汤汁清甜,却不腻人,味道正正好。元月笑道:“钟妈妈手艺越来越好了,怕是我要常常来,才能吃遍钟妈妈的手艺。” “你喜欢,回头我让钟妈妈天天给你送。” 钟妈妈含笑道:“二小姐捧场,奴婢脸上也有光呢!” 元熙喝了口汤,脸上倏忽变了,低头看看手中的碗。钟妈妈吓了一跳:“娘娘,怎么了?是不是汤味道不对?” 元熙摇摇头:“不是,钟妈妈,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先去休息吧。” 钟妈妈将信将疑的回了房间,元熙一手托起那只青瓷小碗,缓缓道:“二姐,你说这个是什么形状?” “圆的。怎么了?”元月喝着汤,毫无察觉的问道。 “那你再看着砚台。” 元月低头将碗和砚台一对,这才察觉其中奥义。砚台四四方方,没有一处曲线,成庸的意思是“无圆”?元月惊愕的张大嘴巴:“这……” “大哥心里还是喜欢兰玉。”元熙放下碗,叹了口气:“这就麻烦了。” 元月也没心情喝甜汤了,坐在桌边犯愁,宬香公主那便还喜盈盈的等着自己回话呢,可这样的话要怎么跟公主说呢?直说,怕会伤了公主的颜面,不直说,又怕将来纠缠不清。元月撩拨着碗里的两颗莲子,早知道就不揽这差事了。 “公主年轻,脸皮儿薄。这事儿,恐怕她接受不了。”元熙长长舒了口气。 “我现在倒不担心公主能不能接受,我是担心皇后娘娘。”元月握住元熙的手,捏了捏:“三妹,你刚刚失了孩子,皇后娘娘虽然关照你,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孙儿,她心里能没个疙瘩吗?要是咱们家再把公主也给得罪了,就算公主大人大量,可皇后娘娘心里又会怎么想?咱们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能稳住身子已经是很不容易,要再遇风浪,咱们家实在经受不起啊!” 元熙抚着那方平平整整的砚台,还不知皇后是怎么个意思,她那日对成庸倒是赞许有佳,只是不知道她口中那个年少英才,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她的女儿。 “公主跟成庸再怎样,那不过是小孩子磕绊,还算不了什么大事。我是怕皇后娘娘觉得成庸高攀,配不上公主。这样的话,那成庸不论答应或是不答应,他都是个罪人。你想想,配不上公主却求娶公主,是一心攀高枝的小人,配不上公主却拒绝公主,是傲慢无知的狂徒。皇后娘娘对宬香视如己出,她怎么可能忍得下那口气呢?” 元月打了个寒颤,要真是元熙说的这样,她们家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众矢之的了,元月眉心紧蹙:“那你先前怎么不说呢?” “先前怎么说?宬香那样兴高采烈的,咱们要是当众驳了她的面子,也是一宗麻烦事。” 元月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皇室的人,每一个是好缠的。 “那怎么办?这东西到底是给,还是不给?要是不给,咱们又该怎么跟公主说呢?”元月没了主意,软软的趴在桌案上,撑着脸望着元熙。 元熙还未回答,钟妈妈来报:“娘娘,四爷府上娶妾室,给咱们下了请帖,娘娘咱们去不去?” “这个四爷真不愧是萧容深的好弟弟,连脾气秉性都那么相似。”元月不屑的哼了一声。 元熙冷笑道:“才刚赔了卢盛林五百两银子,又要娶小妾,我看他拿什么过下半年。”话一出口,忽然计上心头,元熙勾勾唇角:“二姐,我知道该怎么跟宬香说了。” 元月不解,元熙转头对钟妈妈说道:“钟妈妈,你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四爷送过去,再把这两样东西当做贺礼,一并转送给四爷。” 元月见她要送香池跟砚台,顿时一愣:“唉,你疯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构陷 “把大哥给公主的东西拿给四王爷,公主那边如何交代?”元月凝眉望着元熙。 “就说下人忙中出错,把两样东西弄混了。公主喜欢成庸的事情不敢叫四爷知道,所以她就不会去追问成庸到底拿了什么给她。” 元月脸上拧做一团:“这,这行吗?” “怎么不行?”元熙端起碗,拨了拨银耳:“除非成庸欢天喜地的迎娶公主,否则这件事就成了燃起干草堆的火星。要想大家都能平安,咱们只能把这件事先压下来。至于公主,她有什么反应,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元月摇摇头:“我不懂。” “伴君如伴虎,我们是臣民,公主是皇室。主动权永远只属于皇室,若是到了臣民的手里,皇室的心里能舒服吗?天子一怒,雷霆万钧,咱们小门小户的可担待不起。” 元月端起碗喝了口汤:“好吧,公主那边你去应付。” …… “什么?东西被下人拿错了?”宬香两道柳眉颦蹙成一个八字,小脸抽做一团:“怎么这么不当心呐!这可是成庸送我的东西呢。”宬香拉着元熙的衣袖:“皇嫂,你看见是什么东西了吗?” “这个……”元熙摇摇头:“外面都包着盒子呢,否则怎么会拿错呢?” 见公主有些沮丧,元熙暗示道:“不过公主,我大哥那个人木讷的很,他送的礼物你也不要太过期待,他这个人喜欢读书写字,说不定就是方砚台,或者笔墨什么的。” “砚台?”宬香愣了愣:“他送我方砚台干什么?送女孩子不都是什么手钏儿发钗,珠花儿什么的么?”宬香说着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看。” 元熙无奈的摇摇头,坐到桌边喝茶。 “皇嫂,你说四哥哥也真是的,才刚回京城,就要娶什么小妾。他有了一个耶律奴儿还不够,又新来了一个什么雀儿?雀儿,这也叫个人的名字?听着还不如丫头的名字端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要不是给他送贺礼,怎么会把我的东西拿错呢?” 耶律奴儿?雀儿?元熙深深吸了口气,这个耶律奴儿听名字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中原人士,至于这个雀儿,想必应该出自某家勾栏场所,再不就是些依山而居的闲散平民,肯定不是大家闺秀。 “皇嫂,你在想什么呢?”宬香凑到元熙脸颊旁,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没什么,我不过是在想这两个名字罢了。” “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宬香坐了下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惆怅。 “你在想成庸送的东西。”元熙伸手在她鼻尖儿上点了一下:“这还用得着猜吗?” 宬香摇摇头:“不,我想的不是这个,我是在想,怎么能把成庸的东西偷回来。” 元熙一惊,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宬香公主呜呜叫了几声,元熙才松开手:“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怕这事情闹得不够大?” 宬香撅噘嘴,两根水葱似的手指绞着一方帕子:“我才不管呢,我就是想要嘛。” 元熙叹了口气:“你若想要首饰,我叫家奴去置办,什么样的首饰都能找得到,咱们不差这一件儿。” “哎呦,皇嫂~”宬香倚在元熙臂弯里:“我就是好奇嘛!” 宬香正在撒娇,元熙忽然听见回廊里有脚步声,忙推推她:“快起来起来,有人来了,别叫人看见。” 宬香一起身,见到一个小宫女匆匆赶来,便问道:“什么事儿?不是叫你们别进来吗?” 小宫女施了一礼:“启禀公主,是太子府的赵侧妃,她进宫了。” “在哪儿?”宬香警觉的坐直身子。 “这会儿已经过了东华门,快到皇后娘娘宫里了。” “非年非节的,她来做什么?”宬香望着元熙:“她是嫂嫂府中的人,她今天进宫,嫂嫂可知?” 元熙顿了顿,她还真的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是啊,赵可贞来做什么? “她一个人来的?带了什么东西吗?”宬香问道。 小宫女摇摇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老妇和一个年轻后生,穿的挺旧,腰间都挂着一个铜锞子,想必不是宫室子弟。” 铜锞子?是卫家的人?!元熙皱皱眉。 宬香站起身:“我去母后那里看看。” 宬香说话间就已经跑出了承安宫,元熙忙追过去。宬香紧赶慢赶还是比赵可贞晚了一步,进门时,赵可贞已经带人在皇后面前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宬香缓缓扶住门,听她说些什么。 赵可贞带来的老妈妈和小伙子是一对母子,小伙子伏身给皇后磕了个头,皇后抬抬手,示意他起来,问道:“可贞,你这是做什么?” “母后,儿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件事揣在儿臣心里许久了,都怪儿臣太过软弱,被太子妃三两句话便吓住了,但儿臣左思右想,这事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实在不敢欺瞒母后,所以今儿就算回去被太子妃杖毙,儿臣也要说。” 皇后皱皱眉,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你在说什么?什么血脉?什么杖毙?太子妃又怎么了?” 赵可贞伏身行了个大礼,道:“母后,儿臣要揭发,太子妃在家时就和下人有染,以至于和太子爷刚刚大婚,便宣布有孕。其实,那孩子根本就是和卫府下人怀上的,根本不是太子爷的种!” “放肆!”皇后厉声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可贞全然一副大无畏的神情:“回禀母后,儿臣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日就算母后怪罪,儿臣也要说。”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不要一口一个儿臣的自称,你还不是儿臣。” 赵可贞低下头,弱弱答了一声是,又道:“妾身知错了。” 皇后嗯了一声,赵可贞继续说道:“当日太子妃宣布有孕的时候,妾身就有怀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而且这样的大喜事,太子妃竟然还刻意掩饰,若不是见不得人,何至于如此?” “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皇后倚着一块方枕,徐徐说道。 “是,那妾身就捡要紧的说。太子妃有喜才两个月,便就小产了。那日公主明明就在房间里,太子妃怎么偏说没找到?宫里这么大,太子妃怎么偏要到废宫那样的地方去?还说有什么狐狸,内卫把废宫搜了那么多遍,连根儿狐狸毛都没找到。妾身当时就怀疑,她是不是怕孩子生下来不像太子,便故意演了这样一出戏。” 皇后闭目揉揉眉心:“许是太子妃一时心慌,看错了也未可知。” 赵可贞急迫道:“娘娘,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可疑了吗?” 皇后瞥了赵可贞一眼:“可疑倒没有,本宫就是觉得赵侧妃你太刻意了。太子妃夺了你正妃之位,你心里有气,但这毕竟是皇上的谕旨,你也不该这样诋毁她。” “娘娘!” 赵可贞还欲还口,皇后正色道:“皇上曾跟本宫打过保票,太子妃是皇上从小看着长大的,是皇上更了解她,还是你赵可贞更了解她?难不成,你在质疑皇上的英明?” 赵可贞一时语塞,嘎巴嘎巴嘴:“娘娘!娘娘就算不相信妾身,还不相信这两个人证吗?卫元熙惯会溜须拍马,她心里那些诡计多着呢,要是皇上被她一时蒙蔽,也未可知。” “放肆!”皇后指着赵可贞,指尖微微颤抖:“你竟敢诋毁皇上的圣明!” “娘娘,并非臣妾大胆,敢有辱皇上圣明,实在是卫元熙她又狡诈,又阴险呐!她不光欺骗了太子殿下,还欺骗了皇上跟娘娘您啊!”赵可贞一转身,扯过那个婆子:“你说!皇后面前,你要说实话!” 婆子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回,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是卫府后廊上的陈婆子。” “说三小姐。”赵可贞厉声逼问道。 “是,三小姐,三小姐在出阁前就跟小儿相好,当初三小姐还送了小儿一只耳环作为定情之物。后来,后来三小姐要嫁太子爷,听说太子爷先前有个正妃,多年无处,三小姐以为太子爷那方面不行,就拿了一百两银子,要小儿给她借个种。” 早年间被太后刁难的时候,那些贱婢的手段比赵可贞高明出好几个段位,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儿,皇后见得多了,不由得冷笑一声:“一派胡言。耳环这东西多得是,随便拿一只便能造假了。太子和太子妃成亲之前,便就情投意合,会跟你这样一个下贱奴才私相授受吗?” 皇后垂下眼睑,不以为然的瞥了赵可贞一眼:“就算本后不喜欢太子妃,她也是太子的所爱,你这样诋毁她,就不怕本后的责罚吗?” 赵可贞皱皱眉,这才多久,皇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忙磕了个头:“娘娘,太子妃的确是在成亲之前,就已怀有身孕了。娘娘不信,就问问这个后生。” 那后生俯下身,磕头道:“小人刘允,这名儿还是三小姐给取的。三小姐成婚前的确找过小人,起先小人不敢答应,三小姐就胁迫小人。行房的时候,所盖的棉被还是紫色的,三小姐对那个过敏,当时脖子上就起了一片红疹。小人说的都是真话,不敢撒谎。”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证 “你胡说八道!母后,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宬香推门而入,把赵可贞吓了一跳。 赵可贞一见是公主,忙伏身拜了拜。宬香冷眼一瞥,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也不用拜我。有些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可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你现在虽然拜我,心里不一定怎么骂我呢。” 赵可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公主冤枉妾身了,公主是主,妾身是臣,臣敬重主子,怎么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呢?” 宬香笑道:“太子妃就不是你的主子了?你不也这样?你不过是个侧妃,竟敢这样诋毁太子正妃,以下犯上,简直尊卑不分!” “公主,太子妃她……” 赵可贞还欲解释,被皇后呵住:“行了。”皇后冲宬香招招手:“宬香,你过来。” 宬香做到皇后身侧的一个矮敦上,伏在皇后膝边:“母后,你看她这张利嘴。” “回禀皇后娘娘,并不是侧妃嘴利,而是太子妃娘娘实在不检点。她年幼的时候便甚是泼辣,还曾把京兆尹兰大人的女儿带回家来,给兰小姐下了那种药,以便大少爷与兰姑娘白日宣淫。后来被卫家大小姐撞破,这事儿才没成。算命的给三小姐算过,说是七杀命格,还说妨人什么的。”刘允磕了头,答道。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母后面前狂犬吠日?”宬香厉色道:“母后,您把他交给我,看我怎么收拾这两个狂徒。” 刘允忙磕了几个头:“公主饶命,小人所说句句是真话,不信,不信您把大小姐叫来一问便知。” 宬香冷笑道:“母妃,您看明白了吧,她们串通好了污蔑我皇嫂。我听二哥说过,那个卫家大小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出阁,就跟大皇兄有了孩子。还钻到二哥房间里,企图挑拨二哥和皇嫂的关系。” 皇后揉揉眉心:“可贞,你且退下吧。来人!把这两个狂徒给本宫拖出去打死。” 见皇后不相信,赵可贞勉力咬咬牙,给刘允使了个眼色,刘允叫道:“皇后娘娘,小人还有下情回禀,太子妃娘娘肚脐旁两寸处又一颗朱砂痣,左足心有颗黑痣。” “娘娘,刘允不过是个下人,若不是跟太子妃有奸情,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赵可贞噗通一声跪倒:“娘娘,还望您明察啊!不能让太子爷受这样的忘八嫌气!不然皇家的颜面何存呐!” “不可能!这定是你胡编的!”宬香指着刘允:“臭奴才,你不仅污蔑我皇嫂,还污蔑本公主的救命恩人,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起先不信,但听到刘允说起元熙身上的朱砂痣,心里便有几分动摇。就算他们没做那种事儿,也绝不可能是等闲关系。 “去请太子妃。” “母后!您不能听信这奴才的一面之词,就去怀疑皇嫂的清白啊!”宬香使劲儿摇摇皇后的衣袖:“母后,我不依。” 元熙已经在门口听了半日,心里不由得疑惑,她身上的痣只有老太太跟父亲跟令儿知道,再者便是容湛,可这四个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出卖自己。元熙有点惶惑,但听见皇后叫她,还是缓缓进了皇后的宫门。 “儿臣卫氏见过母后,恭请母后圣安。” “太子妃,你回头看看,这两个人你可认识?” 元熙回头看着刘允,心里五味杂陈,记得刘允从儿时便进府做下人了。那时候他在紫宸阁挑水,因年纪小,总是把水洒在外面,老妈妈们便训斥他。当时他连名字也没有,老妈妈们都称他为“那小子”。刘允这个名讳还是元熙给取的,意思是允许,允许他把水洒在外面。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刘允率先向她磕了个头:“三小姐,别来无恙。” “回母后,儿臣认识他。是卫府的下人刘允,他的名字还是儿臣取的,意思是他年纪小,允许他做不好杂活。” 刘允垂下眼睑,有些泪目。 皇后温然道:“太子妃,你可知道他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儿臣知道,方才儿臣都听见了。” 皇后做正身子:“既然你都听见了,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元熙摇摇头,跪在皇后身前:“回禀母后,刘允所说,朱砂痣和脚心黑痣都是有的。至于他从何知晓,儿臣并不了解。” 皇后摇摇头,觉得她的回答实在避重就轻。赵可贞一喜,抢在皇后前面说到:“太子妃娘娘,纸包不住火,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刘允来这儿就是为了揭发和你的奸情。” “母后,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儿臣不屑辩驳。母后若是想知道儿臣从前的事情,大可问问一个人。” “谁?” “大太监许文亮座下爪牙陆邵勇。”元熙正色道:“此人是圣上安插在卫府,监视儿臣一十六载,儿臣也刚知道不久。母后想知道儿臣跟刘允有无关系,只需要把此人传来一问便知。” 元熙转过头,漠然望了赵可贞一会儿:“赵侧妃,你既然能带着卫府的下人来诬陷本妃,想必是有卫府的人给你做策应。烦请你问问她,功课做足了吗?” 皇后抿着嘴笑了笑,低头望着宬香。宬香笑道:“赵可贞,你怎么这样没长进?上次你故意跳进莲心池,这次你又找了这么蠢的一个盟友,你想笑死本公主吗?” 宬香仰起脸:“母后,把嫂嫂说的那个陆邵勇叫来问问。” “传陆邵勇。” 自从元熙离开卫府,勇子的作用也就消失了,皇上口谕将他召回宫中做禁卫。听说皇后叫他,勇子有些惶恐,从来都是皇上传召,皇后找他又是为了何事? 勇子忐忑的跟着皇后宫中的侍女穿过几条回廊,进了殿。 “微臣禁卫陆邵勇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抬手:“陆侍卫,起来吧。” 勇子站起身,才注意到身边跪着的刘允和陈婆子,有些惊讶。望望元熙,一脸淡然,看看公主,满面怒容。勇子正摸不着头脑时,皇后开口问道:“听太子妃说,是皇上把你送进卫府,监视太子妃整十六年?” “是……”勇子有些心虚,监视这个词怎么听都不像是要夸奖他,难不成皇后要替太子妃秘密处置了自己?不会啊?自己没得罪太子妃啊? “那你给本宫说说,这个刘允跟太子妃究竟是什么关系?” 勇子舒了口气,道:“回娘娘的话,刘允是太子妃娘家的下人,儿时在太子妃院中做过粗活,后来卫大人嫌他什么也做不好,便把他打发到后廊去了。” “听说太子妃在卫府的时候,便于刘允相好?” 勇子一愣,愕然望着刘允:“娘娘,这是没有的事儿啊?太子妃十五岁前性子和软,足不出户的,连后廊都没去过几次。十五岁后,太子妃突然性情大变,那也是一心忙于当铺的生意,应付尤氏姨娘的针对,哪有时间跟他相好?再说,太子妃出入上下都有侍女跟随,动辄三四个伙计随从,刘允又是如何近太子妃的身呢?” 赵可贞拜了拜,道:“娘娘,太子妃既然能指认陆侍卫来替自己作证,说不定她早就把陆侍卫提前收买了,因此陆侍卫的话并不能当真。” 勇子皱皱眉:“娘娘,微臣自幼跟随许大人,皇上对微臣恩重如山,臣怎么会背叛皇上?再说,臣是当着太子爷的面自曝身份的,随后就被许大人调回禁卫,哪里有时间被太子妃收买?” “收买你,还需要时间吗?”赵可贞冷笑一声:“你在卫府带了整整十六年,太子妃有的是时间讨好你,如久生情,说不定你比刘允还不堪呢!” “住口!”皇后厉色道:“陆侍卫,本宫问你,你可知太子妃足心有黑痣?” 勇子惶然摇摇头:“娘娘,这是太子妃的私密,微臣怎么会知道呢?” “可这个奴才便知道,而且说的丝毫不差。” 勇子蓦然望向元熙,企图从元熙的眼神中求证,元熙眨眨眼睛,默认了。勇子觉得不可思议,他监视了卫元熙十六年,从来不知道什么黑痣,这个挑水劈柴的后廊下人,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太子妃,你还有什么人证吗?”皇后揉揉眉心。 元熙沉默着,她除了勇子,实在举不出什么人证。 “陆侍卫,你是时时刻刻盯着太子妃的吗?”赵可贞冷然望着他:“本侧妃听说,你是跟着卫家大少爷当差的,你白天能盯着你家小姐,晚上总不会也盯着她的闺房吧?” 见勇子不答话,赵可贞用脚尖踢了踢刘允:“你来说。” 刘允会意:“启禀娘娘,小人确实是在后廊,当时由娘娘身边的丫鬟令儿给小人传话,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天明前。三小姐说,得避着点儿人,便不让小人白天来,所以那次也是在晚上。” 皇后皱皱眉:“太子妃,令儿何在?” “回母后,令儿在东林宗主府,没办法来回母后的话了。” 赵可贞冷笑一声:“太子妃,你失策了,谁说令儿来不了?你看看那是谁?” 元熙一抬头,顺着赵可贞指尖的望向望去,殿门口一个身穿嫩黄衣裳的女孩缓缓走进来。赵可贞撇撇嘴:“令儿姑娘,你说说看。”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皮面具 元熙做梦也没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个人竟会是令儿。她惊愕的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化作浅浅的一声叹息。怎么会这样呢?连令儿都要背叛自己? 令儿低垂着头,嘟囔道:“小姐,你不要怪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奴婢实在担待不起。求得赵侧妃庇佑,奴婢才敢把实情说出来。” 皇后愣了愣,若说赵可贞的话她不相信,刘允陈婆子的话她也不大信,但令儿是元熙的贴身侍女,她的话,皇后不信也得信了。 皇后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太子妃究竟有没有?” 令儿跪了下来:“娘娘,刘允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当初小姐跟刘允两个情投意合,两人还私定了终身,怕老爷怪罪,就一直瞒着。每每入夜的时候,三小姐便让奴婢去后廊给刘允传话,两人常常背着人在紫宸阁私会。后来听说太子爷跟赵侧妃生不出孩子,小姐便要刘允给她借个种,刘允一开始是害怕的,但小姐给了他银子,还威胁他。刘允他娘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便答应了。” “你再说一遍。”元熙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被令儿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僵硬的站在殿中。 令儿没理会她,继续说道:“再后来,娘娘怀上了孩子,那时才知道太子爷跟赵侧妃生不出孩子,是因为太子爷根本没碰过赵侧妃。小姐觉得自己把事情做得太急了,又怕借种的事情暴露,便设了个局,把孩子落了。” 勇子简直气疯了,一把将令儿扯了起来:“你说谎,令儿,三小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帮着外人陷害她?你简直丧心病狂!” “放开我,你放开!”令儿挣扎几下:“皇后娘娘,赵侧妃说过,只要奴婢把实情说出来,就恕奴婢无罪的,娘娘,奴婢可一点儿都没落下啊!” 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通报的声音,刘贵妃袅袅婷婷的进了门,福福身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真是豺狼未除,又来虎豹,刘贵妃瞥了元熙一眼:“臣妾来给娘娘请安,却没成想娘娘这里有事。” “刘贵妃,本宫这儿乱的很,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皇后揉揉眉心。 刘贵妃本是过来跟着搅混水的,却没想到皇后竟给她下了逐客令。刘贵妃在殿中扫了一眼,望见令儿,故作惊愕道:“你不是太子妃的丫鬟吗?” 令儿磕了个头:“奴婢令儿,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 刘贵妃故作一副惶然大悟的样子,好像碰巧看了一出好戏一般。她转身向宬香公主招招手:“公主,皇后娘娘又事要忙,不如嫔妾带公主去花园里逛逛?” 宬香望着元熙,踌躇着不肯离开,她留在这里本就是替元熙助威的,要是她也走了,元熙的冤屈谁来解呢?但皇后也觉得这种事儿不该让宬香一个姑娘家掺和,便道:“宬香,你且跟刘贵妃出去玩玩。” 宬香公主犹豫一阵:“母后,女儿不想玩。” “听话,快出去。”皇后面上带了些许严厉的神情,宬香不情愿的跟着刘贵妃走了。 宬香一走,赵可贞的脸上便愈发得意了,将腰肢挺得笔直,望着元熙:“太子妃,如今公主不在,没人能给你撑腰了,该承认便认了吧,别再骗了。” 简直是倒打一耙。 “令儿,这么多年,我这个做主子的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元熙眼里含了泪光。 令儿低着头,不敢看她。 元熙扭过脸,默默将眼泪抹掉:“原本我还想把你许配给秦顺将军的。” “小姐,对不起。可奴婢不敢欺骗皇后娘娘。”令儿垂下头,低声嘟囔道。 “好一个对不起。”元熙决然转过身,跪到皇后面前:“母后,没做过的事,就算打死儿臣,儿臣绝不承认,儿臣知道今天百口莫辩,儿臣索性也就不辩了,任凭母后处置。” 这算什么态度?破罐子破摔?皇后皱皱眉,倚在方枕上,默然望向赵可贞。赵可贞冷笑道:“太子妃,你是百口莫辩,还是证据确凿,说不出话了?” “这些人,一个是儿臣的奴婢,一个是儿臣的家奴,她们若想往儿臣身上泼点脏水实在太过容易。儿臣没什么好辩驳的,儿臣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子的事,儿臣问心无愧。” 皇后淡淡哼了一声,叫了声来人,两个侍女应声入殿,皇后吩咐道:“把太子妃先押下去,在偏殿禁闭。太子妃是东林宗主,朝廷命官。待本宫与皇上商量过,再行定罪。”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架住元熙:“太子妃娘娘,请吧。” 勇子惶然望着皇后:“娘娘,太子妃真是冤枉的,小人敢用性命担保。您不能听信这个贱婢的一面之词啊!” “得了,陆侍卫,你被她骗的太久了。”赵可贞冷眼瞥了勇子一眼。 令儿伏倒在地,哀哀哭道:“小姐,奴婢对不起你。” 元熙住了足,猛地挣脱开两个侍女的手臂。她也不知自己何处来的一股勇气,或者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她竟当着皇后的面,一股脑冲到令儿面前,扯住她的领子狠命抽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响,殿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也是一愣,猛然站起身:“放肆!” 赵可贞见令儿挨了打,忙上前一推,元熙没有防备,摔坐在地上。皇后气的直摇头:“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赵可贞嚷道:“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动粗,还不把她带走!” 元熙攥着拳头,隐约觉得有点黏,她诧异的抬起手,手上还沾着些许透明的絮状物。使劲儿攥了攥手心,确实很黏,这是凝胶无疑。 可人的脸上怎么会有凝胶呢? 除非她带了人皮面具。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把她带下去!”赵可贞嚷道。 两个侍女忙将元熙拉起来。 “你不是令儿!”元熙挣脱两个侍女的手,缓缓走到她跟前:“你绝对不是令儿。” 皇后警觉地望向赵可贞,看的赵可贞浑身发毛。赵可贞硬着头皮道:“太子妃疯了,快把她拉走!” “我看谁敢动!”元熙厉色扫了侍女一眼,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令儿怯怯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要跑。 “抓住她!”元熙一喊,勇子闪身跃到令儿身前,将她去路挡住。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往后退了退。 勇子将令儿双手掰着,她动弹不得,只能左右扭动身子,企图挣脱。元熙抬手在她脸颊边缘处摸了摸,觉得有些黏腻。 “赵侧妃,你可真是不简单。”元熙说着,手疾眼快,将令儿脸颊猛然一揭,竟揭起一层皮肉。皇后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摔坐在椅子上。 “令儿”忍着痛,却无计可施。面皮下面露出的不是鲜血淋漓和骨头,而是另一幅面孔,圆润秀气,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皇后娘娘,她戴的是人皮面具!”勇子叫道。 皇后舒展开眉心,惶惑的往前凑了凑,才看清元熙手上那一张没有眼睛和嘴巴的肉皮。 “天下竟会有这样的邪物。”皇后惊愕的张大嘴巴。 赵可贞舔舔嘴唇,楞在一旁。 “赵侧妃,你还有什么话说?连人都是假的,你还要解释吗?”皇后慢慢收了惊愕,转而带了几分薄怒。 “这,这不可能。”赵可贞摇摇头。 为了今天,她特意寻了一个跟令儿身材相同的,而且会口技的女子。用的面具也是最逼真,材料最稀有的一种。卫府卫元嘉,宫中刘贵妃,轮番上阵,如此大费周折的一出鸿篇巨制,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明明准备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人发现! “刘允,你还不说实话吗?”元熙厉声逼问道。 刘允跟陈婆子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刘允又气又急,眼里霎时便飙出泪花,扯住陈婆子:“我叫你不要贪,你非要贪,就为了一百两银子,这下好,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皇后用帕子掩住口,却掩不住她面上那份嫌恶的神色。 “说实话,本宗主饶你不死,否则,本宗主就要借大理寺的将士抄家拿人了。” 元熙话音未落,刘允便不要命的磕起头来,撞得地板咚咚响。 皇后皱皱眉,望着赵可贞。赵可贞也慌了,身子不听使唤似的瘫了:“娘娘,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定是有人设了局,妾身也是被骗了,您,您……” “你住口!”皇后一指赵可贞:“本后原以为你端庄贤淑,还劝慰太子多关照你,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蛇蝎心肠,今天可谓是本性毕露了!” 赵可贞一害怕,眼泪珠子便似断了线一般落下泪。 刘允似狗似的爬到元熙脚下:“三小姐,您开恩呐!这事儿都是大小姐要小人说的,什么朱砂痣,什么借种,那都是大小姐教的,都怪小人的娘,一时贪财。三小姐,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遭吧!” “大小姐?哪个大小姐?”皇后问道。 “就是和亲王府的卫姨娘。”刘允似讨赏似的,抢先答道。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乱咬人 和亲王府的人也掺和进来了?皇后一怔,隐约觉得不对,才刚刘贵妃来给自己请安,不早不安正好赶上赵可贞向元熙发难,她这个从来不跟宬香公主套近乎的人,今日竟然出言把宬香带去玩? 连刘贵妃也不例外。皇后凝视了赵可贞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儿还是蛮有手段的,不声不响的就纠结了萧容深一党。想跟元熙斗,还要请敌人来帮忙,完全没想到自己是太子的侧室。 皇后的目光渐渐冷淡下来:“太子妃,这三个奴才,便交给你处置了。” “是,母后。”元熙看了陆邵勇一眼,勇子会意,出门叫了内卫来,把这三个人先行押解。 那个假令儿频繁扭动着身子,好像要说些什么。元熙摆摆手,示意勇子放开她,假令儿一脱开手,便似张开双翅膀的胡蝶一般向元熙扑来:“娘娘饶命,都是赵侧妃要奴婢做的,是她扣下了奴婢的家人,若奴婢不来,她便要把奴婢全家都处死,奴婢不敢不依啊!” “什么!?”皇后怒道:“如此苛责于民,你还像个太子嫔妃的样子吗?” 赵可贞一时不知该向谁哭,慌忙扑倒皇后身旁:“娘娘,娘娘妾身是冤枉的,这都是太子妃设了个圈套,妾身是中了她的奸计啊!” “你还敢胡言乱语!”皇后太后一撩,赵可贞摔在地上,皇后怒不可遏,叫道:“来人,去回禀皇上,赵侧妃心术不正,人性全无,着即废黜侧妃身份,贬至掖庭幽居!” “娘娘不要!娘娘,妾身真是是被冤枉的,是她,是她连和刘贵妃和卫姨娘给我设的连环套,娘娘,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赵可贞指着元熙,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卫元熙,你不亏心吗?你一届商贾出身,凭什么做到东林宗主的位置,还不是靠溜须拍马?你勾引六爷不成,反过来又抢我的太子!” “住口,住口!” 赵可贞一通疯狗乱咬人,把皇后气的心口疼,双脚也渐趋无力,元熙忙上前扶住:“母后,您消消气。” “你不过仗着刘贵妃撑腰罢了!难道本宫会怕她不成?来人!去传刘贵妃!本宫就不信,她还能把本宫怎么样!”皇后难掩怒容,坐立不安。 “母后,母后息怒,儿臣以为,这个时候对刘贵妃发难实在不妥。”元熙伏身跪在皇后身边。 皇后见元熙如此说,怒气便也消了一半:“这话怎么讲?”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思量片刻,答道:“母后,太子还在东林州练兵,这个时候又赶上四王爷回来,四王爷跟和亲王一直交好,前日还曾到儿臣新盘的店铺中捣乱。这两位王爷都是极有手腕的人,虽然咱们还有六爷扶持,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六爷恐怕也会力不从心。为了不让太子分心,儿臣以为,咱们现在不应该对和亲王的人有任何态度。隐忍为上,这是句老话。” 皇后缓缓舒了口气,心里闷闷憋着一口气出不去,倒是难受的很,可元熙说的也是事实。六爷年纪小,连四爷一个人的发难都未必扛得住,更不要说是萧容深萧容澄两个人了。 “那,以你的意思,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元熙点点头:“是,母后。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不让太子分心。再说儿臣今日也没受什么委屈,只要母后不误会,儿臣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 皇后听罢,眼里隐隐含了些泪光,一双手颤抖着在元熙的脸颊抚了一把。皇后没再说什么,只轻声道:“既然,你心里有了一杆秤,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处理吧。” “谢母后。” 皇后气的心慌,摆摆手,到房中歇息去了。 元熙勾勾唇角,瞥了赵可贞一眼,对勇子说道:“赵侧妃怕是累了,陆侍卫,你叫人先把她送回太子府。” …… 钟妈妈将柴房的门锁住,摇摇头,不知为什么,太子妃好像对柴房这样的地方情有独钟。先前问陆侍卫把赵侧妃关在哪里,陆侍卫坦然道:“当然是柴房啊!太子妃亲口吩咐的,还会有错吗?” 赵可贞的拳头死命在门板上锤砸,嗓子吼得几乎嘶哑。钟妈妈摇摇头,这又是怎么了?她不明白,但陆侍卫没多解释便走了,连口茶也没喝。 钟妈妈觉得肚子饿,自己回小厨房下了碗面条边吃边等。过了许久,听闻侍女传报,太子妃回府了,钟妈妈放下碗,忙赶到前院。 “娘娘,赵侧妃她?” 元熙顺手把钟妈妈扶了起来:“已经在柴房了吗?” “是,娘娘,赵尚书府的人来问过好几次了,咱们要不要先给他们回个话?”钟妈妈扶过元熙,轻声问道。 这么耐不住性子?才几个时辰而已,便打发人问这么多次?元熙淡然一笑:“他们来说什么?” “就是问赵侧妃回来没有,他们府上人很急,还说赵侧妃一回来就叫人去赵府传话呢。”钟妈妈停住脚步:“娘娘,咱们怎么说?” 元熙勾勾唇角,吩咐人去把赵可贞的丫头妍儿抓了来。妍儿早知道自己主子坏了事儿,正不止该往哪里躲呢。 她匍匐在元熙脚边,瑟瑟发抖:“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元熙俯下身,凑到妍儿脸颊旁,凝视着她:“本妃一点儿也不相信。” “娘娘……”妍儿有些心虚,她才见过刘贵妃没有几天,赵枢也刚刚出京不久,这就要被发现了吗? “你知道什么,本妃并不感兴趣,本妃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元熙伸手将妍儿的下颚抬起,妍儿仰着脸,动弹不得:“娘娘说的是什么?” “命,你的命。”元熙低声道:“还有,你家人的命。” 妍儿身子打了个寒颤:“娘娘您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那本妃就说的再清楚一些。本妃想吩咐你去办一件事,若是你做得好,本妃也不审你,若是做不好,本妃立刻派兵去灭了你满门。你说怎么样?” 妍儿愣了愣,这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她早就觉得这发难的一招并不算什么妙计,但自家主子和刘贵妃一拍即合,她苦劝无用。那个假令儿要是被发现了,可就满盘皆输了。看方才自家主子被宫中禁卫押解回府的样子,妍儿心里也明白了三分,事情必然败露无疑了。 “好,好好,娘娘您吩咐,奴婢一定能办好。”妍儿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你去赵尚书府里传话,就说皇后娘娘这两天心烦,叫赵侧妃在宫中陪这她住几日。事情已经办妥了,叫家里不必担心。”元熙冷然望着妍儿:“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都听清了,一点儿都没落下。”妍儿拼命的点点头,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娘娘,您放心吧。” “本妃当然不会放心,钟妈妈,新来的刘天宝呢,叫他跟着妍儿一块儿去。若是见她说漏了嘴,或者给赵府使了什么眼色。本妃定不会轻饶。” 钟妈妈应了一声,拎着妍儿的领子:“还不快去!” 妍儿跟着刘天宝走了,钟妈妈才悄声道:“娘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元熙哼了一声:“咱们府上有人要翻天。赵侧妃勾连刘贵妃及和亲王的姨娘,诬陷本妃的孩子是卫府下人的。” “啊?”钟妈妈惊讶的长大嘴巴:“这,皇后娘娘怎么说?”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自然不会相信。让本妃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找了个会口技的女孩儿带着人皮面具来假扮令儿。若不是本妃发现有凝胶,这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钟妈妈长长舒了口气,临走时太子曾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把太子妃照顾好。要是叫赵侧妃的奸计得逞了,她有什么颜面见太子呢?钟妈妈摇摇脑袋:“真是太险了。” “最让本妃气愤的还不是这个。”元熙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凌厉,好像一把利剑,直欲穿透人的心脏。 “怎么说?”钟妈妈问道。 元熙蓦然转过头望着钟妈妈:“我现在可以断定,我和阿湛的孩子就是被赵可贞跟刘贵妃害死的。” “啊?!”钟妈妈大吃一惊:“这?这怎么?” “宬香曾经说过,她的那盒蜜饯是在偏殿的一个小抽屉里找到的。那盒蜜饯是宬香的宝贝,从不会放在偏殿的任何一个抽屉里。定是有人先偷走了她的蜜饯,然后藏进偏殿。宬香以为自己忘记了,就会去偏殿找,因为藏在盒子里,她找不到,就浪费了很多时间。这个时候就是我进入她寝宫正殿的时候。” 钟妈妈听的一愣:“这,这谁布的局,连时间也算得这么准,要是娘娘不去找公主,他们这计划不就得落空了吗?” 俗话说,贼不走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元熙冷笑一声:“如果那日我没有去找公主,他们也会叫人弄出点儿声音把我吸引过去。这样的计划,凭赵可贞的那个脑子怕是设计不出来,定是刘贵妃要害我。” “刘贵妃?她跟娘娘无冤无仇,怎么会要害您呢?”钟妈妈不解。 “你忘记她是谁的母妃了吗?”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酷刑 是啊,刘贵妃是和亲王的母妃,和亲王又是太子的死对头,这样一看,刘贵妃似也有了充足的理由跟元熙对着干。 钟妈妈忽然想起那日元熙口中念念不忘的那只狐狸,心里有点怀疑:“难道说,娘娘那天是真的看见了狐狸,才会摔下楼的?” 元熙点点头:“那狐狸的品种很少见,我已经叫我二姐去打听那狐狸的来路,相信会有消息的。”元熙扶住钟妈妈的手:“钟妈妈,咱们现在去看看赵侧妃吧。” …… 赵可贞伏在门板上,似一根牵牛藤,她的双手因锤击门板而变得鲜血淋漓。她已经不再喊了,嗓子已经喊哑,再喊下去,怕是会喊得嗓子出血。 元熙推推门,根本推不动。门里的赵可贞感觉到门外有人,忙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抓起一根硬柴棒来自卫。 钟妈妈推开门,元熙温然站在门口。 “你害我,你害我的。”赵可贞口中还在呐呐自语。 “真不要脸,我们娘娘什么时候害过你?是你作茧自缚!”钟妈妈招招手,身后的两个下人便冲了进来,一把夺过柴棒,把赵可贞架在当中,拖到院中空地上。 “你们大胆,我可是太子爷的女人,你们敢碰我,简直是大逆不道!”赵可贞顾不得嗓子火辣辣的疼,扯着脖子喊了起来。那两个下人才不管她喊什么,只是照钟妈妈的吩咐把赵可贞绑在一张条凳上。 赵可贞侧目瞥见身边还站着三五个下人,有的手里提着长长的板子,有的手里是一条皮鞭,还有提着一桶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人,还有一个最为可怕,一条粗木棒上零散的钉着些许长钉,这种简易的狼牙棒,简直要比典狱里面那个生铁做的还要吓人。 赵可贞吞了吞口水:“你,你滥用私刑!你大胆,我可是朝廷命妇,你没资格对我动刑!” 元熙勾勾唇角:“本妃是东林宗主,你知道什么叫宗主吗?那就是一方诸王,不听官府节制。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管本宗主,那就是当今圣上,就算本宗主今天打死你,只要皇上不说话,你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赵可贞被噎住了,眼里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你故意的,你害我,你想趁太子不在时弄死我,那样你的狠毒就没人知道了。” “是我狠毒,还是你卑鄙!”元熙身子向前一倾:“赵可贞,你对付我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勾结和王府的人。你害死我的孩子不说,还在母后面前诬陷我。到头来还有脸说我狠毒?哼,你倒真敢开牙啊!” 赵可贞哼了一声,身上的绳子绑得太紧,她挣脱不开,只似条长虫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放开我!你们这帮下贱奴才,我是尚书千金,你们若是伤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赵可贞见话吓不住元熙,便把矛头对准了手持棍棒的下人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主母教训妾室,丈人掺和在里面说话的。”钟妈妈嗤笑道:“赵侧妃,太子府里的家事,轮的上赵尚书插言吗?你自己不懂规矩,别连累赵尚书跟着不堪。” “你!”赵可贞狠狠瞪了钟妈妈一眼:“妍儿!妍儿!”她大叫起来。 “别叫了,妍儿已经给赵府报平安去了,没人来救你。”元熙淡然望了钟妈妈一眼。钟妈妈从袖中取出刚写好的状子,道:“赵侧妃,你若是不想皮肉受苦,就赶紧把这状纸画了押。若是执迷不悟,娘娘也救不了你了。” 赵可贞仰起脸,看见状纸上几行字,言简意赅的写着她和刘贵妃密谋构陷太子妃滑胎,诬陷太子妃和下人有染这两件事。赵可贞白了一眼:“哼,你以为我会顺了你这个下贱商人的心吗?” 元熙漠然望了她一会儿,没有答话,只是道:“来人,把刘允和陈婆子押到这儿来。” 刘允和陈婆子已经吓得腿瘫痪,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到赵可贞身边。刘允趴在地上,还不如刘婆子胆大,舌头蠕动着,呼呼噜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陈婆子刘允两个,背弃旧主,为了一百两银子密谋陷害太子妃,证据确凿,现已画押。”钟妈妈举着另外一张状纸,上面又两个血红色的指印儿。 “来啊,当着赵侧妃的面儿,把刘允的舌头割了。”元熙冷然吩咐道。 “啊!娘娘,娘娘您饶了小人吧,您大人大量,小人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她逼的,小人再也不干了!”刘允挣扎着想爬到元熙脚边,但没爬两步就被下人按住了。 赵可贞把脸扭到另外一边,半是赌气,半是害怕。 元熙给钟妈妈使了个眼色,钟妈妈会意,下场把赵可贞的脸掰了过来,叫她非看着刘允不可。赵可贞死死闭上眼睛,钟妈妈便用两个指头撑住她的眼皮。 刘允的舌头被下人揪住,长长一条红色,他口中不自觉的流着涎水。下人们从腰间抽出匕首,似砍瓜切菜似的一拉,刘允便重重向后仰去,一股混合着口水的血喷到赵可贞脸上。下人手里还捏着一条红舌头,他将匕首在身上擦了擦,收回刀鞘中。 “啊!”赵可贞略愣了愣,继而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她似一只受了惊吓的母鸡,除了频繁扑打羽毛和发出怪异的叫声外,毫无办法。 刘允捂着嘴,嘴里汩汩的冒着血,一张巧嘴瞬间成了一个血窟窿。 赵可贞打了个寒颤:“卫元熙,你太狠了你!太子怎么会看上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元熙不以为然的笑笑,看了持刀的下人一眼,那下人会意,把陈婆子又按到赵可贞身旁。 “陈婆子见钱眼开,把她眼睛剜掉。” 下人应了一声,把陈婆子的头按到赵可贞脸侧,两根粗壮的手指头刹那间捅了进去。陈婆子嚎叫起来,一双眼珠就这样被那两个手指头生生的掏了出来,还牵连着几根说不清是什么的肉条儿,像鱼肚子里掏出的肠子肚子。 血腥味扑面而来,赵可贞呜呜叫了几声,差点连隔夜饭也给呕出来。这回她吓得不轻,连骂人都忘了。 “赵侧妃,你还不说实话吗?”元熙问道。 钟妈妈一松手,赵可贞脸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打了个寒颤,彻底怂了。 “爹……救我,救救我啊!” “赵侧妃怕是记性不大好,你们手上都别吝惜力气,人是苦虫不打不成。既然赵侧妃不想开口,那你们就开始吧。”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道:“钟妈妈,给我搬张椅子来,我就坐在这里看着,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偷工减料。” 其实元熙这话并不是说给下人们听的,而是说给赵可贞听的。这些下人都是钟妈妈带起来的,算是钟妈妈的体己亲信,自然不会对赵可贞有什么情面。 赵可贞打了个寒颤,看了看那个简易的狼牙棒,心里发憷。这要是一棒子打在身上,七八个血窟窿,一个月都下不来床。 “赵侧妃好像对那狼牙棒挺感兴趣的,不如先试试这个?”元熙稳稳坐着,调侃道。 “你!”赵可贞咬咬牙:“卫元熙,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出格了吗?你是东林宗主不假,可你官职再高,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元熙抿抿鬓发,轻蔑的笑了笑:“本宗主就是为所欲为,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还告诉你,是你先害死了皇上的嫡孙,今儿就算是太子爷在这儿,你也是一样的下场,给我打!” 元熙一声令下,那下人便扬起手,从前赵可贞做端王妃的时候,没少对下人吆五喝六,拿下人出气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这回有了报仇的机会,谁愿意放弃啊? 这一棒子下去,赵可贞惨叫一声,身上留下了一排血窟窿。因为这钉子钉的不整齐,有些钉子还是斜着插进皮肉里去的。赵可贞疼的浑身发抖,冷汗刷的一下便把身上打湿了。鲜红的嘴唇咬的发白,留下一个月牙形的惨白牙印。 “赵侧妃,疼吗?”元熙偏过脸,漠然望着她。 赵可贞恨恨的瞪着元熙,她说不出话,只能用这两只眼睛表达愤怒。 “可惜啊,你身上的疼,还不及本妃那时的十分之一呢。”元熙面上倏忽添了几分厉色:“再打!” “啊!” 赵可贞又是一声惨叫,她喘息不定,频繁的吞咽口水,以求减轻痛楚。这七横八竖的钉子只两下,便把她腰上腿上打的血红一片。被汗水一浸,身上冷丝丝的疼,似一条条小蛇在撕咬她的皮肉。 “招不招?”元熙问道。 “就是不招,卫元熙,你还敢弄死我吗?!”赵可贞咬着牙强撑着。 元熙也有些惊讶,按说她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怎么受的起这样的刑罚?可她就是受了。元熙勾勾唇角,指了指那个提着桶的下人:“那是什么?” “回娘娘的话,是白醋和辣椒油。” 赵可贞几乎疯了,挣扎着想从长凳上爬起来,但绳子困得太紧,她实在动不了。一翻身,自己连同长凳一并翻了。背部重重装在地上,所有的伤口一起向她发难,赵可贞疼的眼泪直流。 “爹,救我,救我啊!他们要杀了我,爹!”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碾压 “说起来,本宗主还用来没对谁动过这么大的刑呢。当恶人的感觉真好,怎么收拾敌人都不为过,难怪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争先恐后。”元熙缓缓走到赵可贞身边,垂眼睥睨着她,赵可贞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把元熙一口口咬死。 “卫元熙,你早晚要遭报应的!”赵可贞吼道:“老天爷会惩罚你的!” 元熙反而笑了:“我就喜欢看你这幅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元熙俯下身,捻起赵可贞的一缕头发:“瞧瞧,瞧瞧咱们赵侧妃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像话本子里说的出水芙蓉。不过赵侧妃,你这一套用来对付男人还有点用,对本妃就……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状纸上画了押。你也少受点罪,这些下人也少挨点儿累,不好吗?” 赵可贞忿忿的喘着粗气:“你当我是傻子,我若是画押,就给了你陷害我们尚书府的理由了!” “哈哈,好一个陷害。”元熙漠然站起身:“你以为你们赵家算什么忠臣吗?当年!” 元熙顿了顿,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当年高秉延陷害上官临卿的时候,赵尚书也跟着推波助澜。其实当时他只要保持中立,皇上未必就抗不过高秉延。可偏偏他那时候要报答什么高秉延的知遇之恩,一个劲儿的向皇上犯难,非逼得皇上处死上官临卿不可。 元熙勉力平息了自己心里的那股火气,努力告诉自己,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幸而赵可贞没注意后半句,只是被元熙气的直瞪眼:“你敢说我爹?!” “说了又怎样?不过是株墙头草罢了。”元熙勾起唇角,低声道。 元熙定定神,觉得越说越跑题,不知怎的,她跟赵可贞才认识不久,却像又遇见了一个卫元嘉似的——天生为敌。 “赵可贞,我本不想跟你为敌的,是你逼我在前。不过你逼错了人,我卫元熙是绝不肯吃任何人的亏的。你要是始终不肯画押,我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会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剁下来,然后再把你做成人彘。人彘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又聋又哑,被装在罐子里的活死人。你想这样吗?” “你敢?”赵可贞虽然还在嘴硬,但声音已经开始打颤了。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从荷包中抽出一柄银质刀鞘的小刀。拔出手指长短的刀刃,在太阳光下晃了晃,银光刺目。 赵可贞眨眨眼,元熙笑道:“这柄小刀还是我从口外商人那里弄来的,据说是削铁如泥,切人手指还没觉得痛,那手指头就已经切下来了。只是我没试过,要不,拿你试试?” 元熙说着掰出赵可贞的一根手指,赵可贞的手指使劲儿往里扣着,用尽全力跟元熙的一双手抗衡。 “别紧张,你要是紧张,我也跟着紧张了,到时候一刀切不下来,还得再来一刀,双倍受罪。” “不要,不要切我手指,我不要做人彘,我不要。”赵可贞拼命扭动着身体,好像一条落在旱地上的鱼。 赵可贞挣扎了一会儿,变成一幅又怂又软蛋的嘴脸:“娘娘,娘娘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后悔了,我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元熙一把掐住赵可贞的脸:“你现在后悔了,晚了!你跟刘贵妃设计害我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后悔?你跟卫元嘉找下人诬陷我的时候,你怎么理直气壮?赵可贞,你真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官场上那些趋利避害的招子真是跟你爹一脉相传呐!只可惜,我卫元熙不吃这一套!” 元熙的那柄小刀一直在赵可贞脸上晃悠,晃得她几乎看成了一个对眼儿。赵可贞吞了口眼泪混杂的唾沫,带着哭腔道:“太子妃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千万别切我手指,我不想住在罐子里。” 赵可贞哭的语无伦次,却一点儿激不起元熙的怜悯之心。元熙冷笑一声,把刀子利落的收回刀鞘,掰过她的脸:“可以画押了吗?” “画,画,我画押。”赵可贞见元熙收了刀,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好像劫后余生似的庆幸。 赵可贞颤颤巍巍的在状纸上签了她的闺名,按下了她的指印。 钟妈妈捧起状纸吹了吹,冷眼瞧着赵可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钟妈妈不禁捂住鼻子。赵可贞这副狼狈像倒是让人唏嘘,可还不是自作孽吗?都是报应使然。 “娘娘,娘娘可以给我解开了吧?”赵可贞可怜兮兮的望着元熙。 元熙给钟妈妈使了个眼色,钟妈妈收了状纸,把赵可贞背上的那个死扣儿用小刀割开。赵可贞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谢娘娘开恩,贱妾再也不敢了。” 元熙看了她一会儿,又问道:“赵侧妃,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赵可贞一愣,抬眼望着元熙:“不是娘娘您?” “是本妃吗?”元熙冷然盯着她。 赵可贞会意,原来她是打了人也不肯背骂名的。赵可贞慌忙改口,喘息不迭的答道;“不是,是臣妾不小心,打翻了一盒铁钉,还摔了一跤,弄伤了自己,与娘娘无关。” 她的反应倒快,只是这前倨后恭的嘴脸实在让人作呕,钟妈妈白了一眼,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赵侧妃,你可记住了,下次若是有人问起,千万别记错了,又诬陷我们娘娘。” 赵可贞使劲儿点点头:“娘娘,我快疼死了,求娘娘再发发善心,饶了贱妾吧。” 元熙将院中下人扫了一圈儿,道:“你们也都记住了,赵侧妃的伤是摔在了铁钉上所致。你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知道吗?” 就算元熙不嘱咐,谁又敢出去大肆宣扬呢?难道出去说,我今儿把赵侧妃痛打了一顿?他们不过是些下人,这种话,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不怕赵可贞报复,害怕尚书府的人报复呢! 元熙同钟妈妈对视一眼,蹲下身子,抬起赵可贞的下颚:“赵侧妃,你知道我多想做一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妃啊?可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恶人呢?你就这么喜欢跟一个凶神恶煞的主子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吗?” 赵可贞仰着脸,脖子酸的难受,她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勉力摇摇头:“娘娘,都是贱妾的错,贱妾鬼迷心窍,贱妾罪该万死。求娘娘开恩,饶了贱妾一条狗命吧。” 元熙将手一推,赵可贞险些扭了脖子,元熙背过身,钟妈妈厌弃的冲着赵可贞嚷道:“起来起来,堂堂一个太子侧妃,如此自贱,成什么体统。” 赵可贞听钟妈妈说她可以起来了,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背上实在疼痛难忍,血已经凝成一片黏腻的痂,轻轻一扯就疼的虚脱。赵可贞趴在地上:“娘娘,求娘娘救我一条狗命吧,日后贱妾给娘娘当牛做马报答娘娘。” 钟妈妈冷笑道:“太子妃娘娘身边有我跟令儿姑娘就足够了,凭你这副品行,也想留在太子妃娘娘身边?别做梦了!” 元熙缓缓转过身,望了赵可贞一会儿。她的确已经很惨了,但不管她怎么惨,也抹不掉元熙心里的那份伤痛。赵可贞还活着,歇息几日,伤口就能复原如初,可她的孩子呢?永远也回不来了。 每每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人世的孩子,想起容湛曾经热切的期盼,元熙就觉得心里有一把刀,一片一片的把她的心搅碎。钟妈妈说,那个孩子已经初具人形,才有拇指大小,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像粉红的黄豆芽。元熙强迫自己不再回忆下去,她咬咬嘴唇,觉得心痛得已经缩成一团。 沉默了许久,元熙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罢了,这个仇可以慢慢报。 皇位争夺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智斗,如今,这局棋上的每一个人都占住了重要位置,谁也不能更改,谁也不能消失,否则棋局的态势就会发生巨变,这个时候,京城正需要太平。 “钟妈妈,去张神医的药房开几服活血化瘀的药,再买些清热祛毒的药膏回来。” 钟妈妈看了赵可贞一眼,难不成是要给她治伤?钟妈妈没有多问,转身去柜上支了银子,出府买药。 赵可贞还趴在地上,虽然地上又硬又凉,但这会儿不动总比动了舒服。 元熙勾勾手,叫过那几个行刑的下人:“你们把赵侧妃抬到本妃的偏殿去。” 赵可贞趴在偏殿的床上,揪着一个软枕嘴里哼哼唧唧的叫痛。小丫头用冰水投了毛巾给她擦拭伤口,只擦得了一盆血水。小丫头是新来元熙院中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看见赵可贞的伤口,几乎吓了个半死。 她一害怕,手上就抖,把赵可贞痛得直咬牙。 “天杀的皇后,天杀的太子,贱妇卫元熙,一个个都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早晚要你们知道厉害!”赵可贞暗自骂了一声。 小丫头听见她骂皇后,又骂太子,心里一惊,手上便停住了。赵可贞觉得那小丫头不动了,便知她在听自己说话,扭过脸,恨恨的问道:“你听见什么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囚禁 小丫头被她一逼问,吓得浑身哆嗦,慌得捂着嘴巴,使劲儿摇摇头:“娘娘,奴婢刚才一直在走神儿,什么也没听见。” 赵可贞自然不信,猛然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冲着小丫头大腿上猛戳了两下。小丫头一吃痛,便惊声哭泣起来。 “不许哭!”赵可贞挥舞着簪子,好像随时会把小丫头的脸划花,她咬牙切齿的盯住丫头:“刚才的话,你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妃会要了你的命。知道了吗!?” “知道,奴婢知道,奴婢绝不敢说出去!”小丫头吓得连连往后面躲。赵可贞恨恨的一挣,背部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赵可贞咬咬牙:“躲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还不接着擦!” 小丫头抹抹眼泪,应了一声,重新投了毛巾替赵可贞擦洗。背上,屁股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碰哪儿哪儿疼,赵可贞呜呜的强忍着,心里想着刚才在柴房空场上发生的事。真没面子,堂堂尚书府的嫡出千金,竟然被人折腾的跪地求饶,口称贱妾。 但这也不能怪自己啊!谁叫卫元熙心肠太过歹毒呢?她把刘允的舌头割了,把陈婆子的眼睛剜了!又要把自己做成人彘,简直是灭绝人性!赵可贞打了个寒颤,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她长这么大都没有亲眼见过。 其实尚书府倒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家里人疼她宠赵可贞,都瞒着她罢了。一个尚书千金,看这么血腥的事,若是吓坏了可怎么好? 赵尚书一直这样想,所以偶尔处置个下人,都偷偷拖到偏僻的院落解决,以至于赵可贞的眼里从来只有天下太平,能够兴风作浪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这口恶气不能就这么咽了。报仇,她一定要报仇!赵可贞忿忿的在床榻上捶了一拳,转过头,望着那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雁。”小丫头头也没抬的答道。 秋雁,好名字。赵可贞勾勾唇角:“你什么时候进府的?” “奴婢才进府一个月,奴婢家里的人都饿死了,没有出路,就把自己卖了,进府当个奴婢,想着能混口饭吃。” 赵可贞在秋雁的腿上揉了揉,她下手没轻没重,触及了秋雁的痛处,小丫头啧啧嘴,吸了几口凉气。 赵可贞温然笑了笑。连秋雁都觉得这笑容颇为虚伪,但赵可贞并不在意,道:“对不住,方才本妃在气头上,让你受委屈了。” 小丫头委屈得摇摇头:“娘娘不生气了就好,奴婢不敢委屈。” “不生气,你这样悉心的服侍本妃,本妃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赵可贞突然握住秋雁的手:“丫头,看你是个懂事的姑娘,比我那妍儿都聪明,你想不想出人头地啊?” 出人头地?小丫头秋雁怯生生的望着赵可贞,她自己都成了这副德行了,谈何叫别人出人头地啊? 见秋雁不说话,还一脸怀疑的望着自己,赵可贞觉得挺没面子的。复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秋雁摇摇头,马上又点点头。赵可贞有些无奈,又问道:“你觉得钟妈妈威风吗?想不想和她一样?” “想。”秋雁迟疑了一会热,笃定的点点头。 “如果你帮本妃一个忙,本妃保证,将来你也能像钟妈妈那么威风。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赵可贞说着,将手中那根簪子交到秋雁手中,紧紧攥了一把:“你只需要把这个东西送到尚书府,再把本妃的现状告诉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自然会赏你,一百两银子,你在府里做十年也未必能赚到。” 秋雁吞了吞口水,一百两银子,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百两。她低头看看手上的簪子,心里却一阵犹疑。太子妃也不是什么纸糊泥捏的,听说人家手段高明着呢!要是给她发现了,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为了一百两银子,把命给搭进去,实在不值得。有命赚钱,没命花,这么蠢的事儿,谁愿意做啊? “这……”秋雁想把簪子给赵可贞还回去,但赵可贞死死按住她的手。 一百两银子,拼一下,也是值得的。 “好吧。”秋雁将簪子别在发间,用发髻掩住:“奴婢去去就回。” 秋雁前脚刚跨出偏殿的大门,便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团柔软的肉脯上,秋雁一抬头,正跟钟妈妈撞了个对脸。 “秋雁,哪去儿?”钟妈妈问道。 “没,没去哪儿,就是赵侧妃肚子饿了,叫奴婢帮着弄点粥喝。”秋雁把脸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钟妈妈的眼睛。 “是么?”钟妈妈一抬手,从她发间将那根簪子揪了出来。钟妈妈下手很重,顺带把秋雁的头发揪乱了一缕。 “那这又是什么?”钟妈妈高声嚷了一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赵侧妃要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依啊!”秋雁慌忙跪在钟妈妈脚边。 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钟妈妈还什么都没问呢,她就和盘托出了。赵可贞听见秋雁把自己供了出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还不依不饶:“贱婢,你竟敢诬陷本妃!叫你做点小事,就要东要西,这会儿还敢诬陷本妃。钟妈妈,这样的贱婢决不能轻饶。” 钟妈妈将簪子双手奉给赵可贞,低头瞥了秋雁一眼:“才刚进府一个多月的小丫头,做事也忒出格儿了些。赵侧妃千万别介意,都是奴婢管教不严,奴婢这就把她带下去,严加管教。” 秋雁被拖到后院,挨了一顿板子,跟妍儿关在一处。 赵可贞望着钟妈妈,暗自咬牙切齿,这哪里是要给她治伤,分明是把她囚禁在府里。虽然一日两餐,都是侧妃的标准一点儿没变,但出入都只能在偏殿这一亩三分地,还有钟妈妈的人随时跟着。 赵可贞正想着,猛然见元熙端着一个托盘进了房间,赵可贞慌忙趴好,陪笑道:“娘娘,您这是?” “赐你一罐毒药。”元熙温然答道。 赵可贞倏忽变了脸色,僵硬的笑道:“娘娘,您是开玩笑的吧?” “对啊,开玩笑的。”元熙淡然望着她:“你是赵尚书府上的千金,谁敢动你啊?是不是?” 赵可贞忙又赔笑:“娘娘,那不过是贱妾一时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您是太子府的主母,可贞是侧室,可贞哪敢在娘娘面前逞威风呢?” 元熙淡然哼了一声,这些虚伪的鬼话她根本不信。元熙打开罐子,飘出一股清新的香味:“这是钟妈妈从张神医的药房买来的,能治你的伤。” 赵可贞嘴角抽了抽,她小时候连打个喷嚏都是由宫中专为大臣看病的太医前来诊脉,现在伤的这么重,难道涂点儿这个药膏就糊弄过去了? “趴下。”元熙轻轻吩咐一声。 “什么?”赵可贞一愣。 “我叫你趴下。” 赵可贞扁扁嘴,伏下身子,元熙将她衣裳掀起,露出雪白的背。真是惨不忍睹,元熙也不禁皱皱眉,深浅不一的伤口横斜在背上,看着像野兽撕扯的结果。元熙用小毛刷挑了些软膏,一点点刷在她背上,冰冰凉凉,隐隐有点疼。 赵可贞抽了抽鼻子。 “知道本妃为什么要给你治伤吗?”元熙问道。 “是娘娘体恤贱妾伤重。”赵可贞想都没想,便套路的答了出来。 “得了吧,你这套鬼话连我都骗不过。”元熙继续刷药膏:“你害死我跟容湛的孩子,不过是嫉妒我占了你正妃的位子,你诬陷我与刘允私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嫉妒有时候真的很可怕,能让人迷了心窍,乱了性情。” 赵可贞舔舔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无论把你打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服我。因为你心里藏着恨,而且无法化解,只会越积越深。你现在嘴上虽然甜言蜜语,心里却暗藏杀机。这点事,你瞒不了我。” “那你干嘛不一刀杀了我?”赵可贞鼓起勇气问道。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但我不能。你要是死了,赵尚书必然反叛容湛,虽然我们不怕,但也不想添这个麻烦。”元熙将盖子盖好,放在桌上:“只要你还在我手里,赵尚书就不敢反,这么好的人质,我何必浪费呢?” “所以,你怕我跑了,才叫钟妈妈监视我?” 元熙笑而不答,赵可贞别过脸。 “刚才和亲王府的卫姨娘叫人传话过来,她想见你。我看你伤成这样,怕是没空儿见她,便替你回了。” “卫姨娘?”赵可贞猛地抬起头。 “别担心,我知道你很想跟她诉诉苦,我都安排好了,本妃替你去见她一面。还有你的那群狐朋狗友,什么耶律奴儿,什么刘贵妃,我都不会放过。”元熙说着掐上赵可贞的脖子:“好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元熙手上一点儿一点儿用力,逼得赵可贞咳嗽不止。赵可贞竭力掰着元熙的手,却掰不开,她脸上憋得通红,呼吸也渐渐不顺。元熙一撒手,她便伏在床榻上,大口的喘息着。 “母后说过了,把你交给本妃处置,赵可贞,你杀了我的孩子,毁了我和容湛的盼望。我会慢慢儿折磨你,别担心,日子还长着呢。”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送礼 京都的初冬悄然入夜,清晨起,房上地上便积了一层轻薄的雪。元熙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苏绣面儿的绣夹袄,轻轻抚着领口柔软的风毛。 赵可贞还没起床,因为元熙不让她出门,也不许她见任何人,无事可做,她也懒得早起。就算描眉画鬓,又给谁看呢? 钟妈妈端了一碗清粥搁在桌上:“娘娘,您的清粥做好了,怕娘娘吃了烧心,奴婢自作主张,加了些菜蔬碎进去。” 元熙接过勺子,吹出热气,舀了一勺:“回头别给赵侧妃吃这个,她还是老样子,免得传出去说我克扣她。” 钟妈妈点点头:“娘娘倒是没克扣她,只会克扣自己。身子才刚好些,早膳就只吃这么一小碗儿清粥。天长日久,可怎么好啊?” 清粥落胃,反比那些甜腻的点心来的爽口。 元熙见钟妈妈有些担忧,便笑道:“钟妈妈,叫小厨房制一碟海棠酥,下午咱们两个吃茶。” “好啊,奴婢这就去。”钟妈妈不仅要了一碟海棠酥,还要了一碟乳饼和一碟芸豆糕。点心甜腻,又叫下人预备了浓浓的祁红,最是解腻。 府门口已经备下了车马,元熙和钟妈妈登上车驾,往上阁驶去。 上阁的包厢里,卫元嘉捏着一颗花生正坐立不安,一颗花生揉的细碎,红色的皮儿纷纷落在她雪白的袍子上,好像乳酪里加的玫瑰花碎。 “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卫元嘉将手中那颗花生丢来,转头望着红玉跟王妈。 红玉啧啧舌,该不会啊,不是说赵可贞已经回了太子府,而且平安无事吗?不是说卫元熙看在赵尚书的面子上,绝不敢动她一根汗毛吗?而且,不仅是太子府,连尚书府的人都是这样说,应该错不了。 “姨娘,咱们再等等看,今天初雪,想必路滑,赵侧妃不好走呢。” 王妈替赵可贞倒了一碗热茶:“娘娘,您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卫元嘉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怎的,她这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刚才进上阁时,看见牌匾上“卫氏”两个字,她心里就不痛快。虽说她也姓卫,但卫家的一切都跟她没了半点关系。偌大一间上阁,无论盈利多少,都跟她无甚关系。 还有卢老板看她的那个眼神,好像掺杂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内容。这卢盛林从前是萧容深的手下人,如今投奔了卫元熙,看自己的眼神不应该是充满敌意吗?可他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 是同情?怜悯?还有些鄙夷?元嘉说不清。 难道是同情她嫁了个太监王爷?元嘉越想越堵心,喝了口茶。心里不是滋味,嘴里也不是滋味。她将茶杯重重一拍,半杯茶泼水碗口,洒在玉色桌布上。 王妈吓了一跳:“娘娘,您没事吧?” 卫元嘉咬咬牙,瞥了王妈一眼:“你去外面迎迎赵侧妃的车驾。” 过了许久,也不见王妈回来。元嘉心里的火气愈盛:“红玉,你去看看,王妈是不是死了!” 王妈死了,原是她随口说的一句气话。嫌弃她太久没回来的缘故。红玉应了一声,出门找人,也没回来。 卫元嘉觉得有些蹊跷,开窗望下望望,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看不见王妈和红玉两个人的身影。 赵可贞不见面,红玉和王妈又丢了。这算什么事儿?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简直是诸事不顺。卫元嘉重重舒了口气,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两个不省事的刁奴,又不知道跑哪里耍去了。 元嘉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她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上阁虽是卢盛林的店,但早已挂了卫氏的商号。元嘉觉得有些后悔,京城的人在上阁会面都只是为了充个阔气,壮壮脸面。早知道,今天她就不寻这个惯例了。 元嘉打开门,便要走。忽然不知何处冒出来一群人,将她推了回去。元嘉连退了几步,站定,这才看清,来的并非一群人,也就是三个人。刚才推她的那个人正是从前家中熹茵堂的伙计——刘天宝。 “刘天宝?你怎么在这儿?”元嘉一愣。 刘天宝一闪身,露出一抹倩影。 卫元嘉刹那变了脸色:“是你?你怎么来了?” 元熙勾勾唇角,笑道:“姐姐来这儿喝茶,怎么不叫上妹妹我啊?” 元嘉冷着脸,不以为然的嗤笑道:“又你什么事儿啊?别一口一个姐妹的叫,我听着都寒碜。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三个,都给我出去,这儿不欢迎你们。” 元熙站着一动没动:“不是姐姐送信过来,说要跟妹妹见上一面吗?” “我什么时候……”元嘉猛然反应过来,她给赵可贞的信八成是叫元熙给扣下了。卫元嘉有些恼羞成怒,道:“卫元熙,你太过分了,别人的信,你也看?” “比起姐姐,妹妹还算不上过分。”元熙冷下脸,从袖中抖出卫元嘉写给赵可贞的信。指着当中两行字,厉色道:“人赃并获,姐姐叫刘允和陈婆子陷害妹妹的事情,难道姐姐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卫元嘉愤愤的喘了喘,恼火道:“你扣了这封信,今天大费周折的把我堵在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废话?姐姐觉得这是废话?”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既然姐姐觉得我在说废话,那我索性就不说了,咱们开门见山。赵侧妃身子不大好,委托我给姐姐带了件礼物。姐姐可要看一看?” 卫元嘉心里没谱,心虚的不行,便道:“什么东西?” 钟妈妈双手奉上两个木盒子,一上一下拿在手中:“卫姨娘,这东西可金贵的很,您轻拿轻放。” 卫元嘉眉心紧蹙,小心翼翼打开上面的那只盒子。里面一块粉红色的软噗噗的东西,味道很臭,还流着黄色的水。 “这,这是什么?!”元嘉诧异的望向元熙。 “姐姐博古通今,怎么认不出来这个东西?这不是就是人的舌头吗?姐姐再看看第二个。” 元嘉屏住呼吸,又将第二只盒子打开,这一盒便更恶心了,两个放烂了的荔枝? “这?” “这是一双眼睛。”元熙答道。 “这就是你说的贵重无比的礼物?”卫元嘉莫名其妙的望着钟妈妈。 钟妈妈笑笑:“回卫姨娘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而且,这更有一重吉祥的寓意在里面,姨娘不妨猜猜?” 这两个放烂了的人体器官,还说是吉祥寓意?元嘉捂住嘴,差点恶心的吐出来。幸亏早晨没胃口,只喝了点儿茶,不然这会儿一定会喷薄而出。 “猜不出。”卫元嘉毫无耐心:“我可以走了吗?” “姐姐何必急着走呢?不想听钟妈妈揭晓谜底吗?”元熙说着给钟妈妈使了个眼色。 钟妈妈欣然笑道:“卫姨娘,这里面的寓意您可听仔细了。一双眼睛,寓意着识人,一条舌头寓意着巧言。这两样这是姨娘您所欠缺的,您说这个礼物,是不是正巧合适呢?” “你!”元嘉瞪起眼。 她这火气仅仅持续了不到十个数字,便顷刻消解了。 卫元熙顶替了赵可贞来跟自己会面,赵可贞肯定是叫她给扣下了。她又送了这样两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做礼物,若没听错,她刚刚说是赵侧妃让带来的。难不成,这一双眼和一条舌头,是赵侧妃的?! 卫元嘉打了个寒颤,惊愕的望着元熙。 错不了,她绝对有这个胆量。她连父亲的枕边人都敢逼死,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红玉和王妈呢?”卫元嘉怯生生的问道。 刘天宝吃吃笑了,一扬手,垂下一个赤金坠子。正是红玉随身戴着的那条。卫元嘉只觉得血凉。 “你,你把她们给?”她顿了顿:“卫元熙,你好大的胆子,你连我和亲王府的下人都敢动,你就不怕王爷责怪你么?” 元熙一巴掌将元嘉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拍倒:“姐姐,我什么时候动你的人了?”元熙顺势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不过,妹妹有句话,希望姐姐能记着。这次不动,是给和亲王的面子,若是再有下一次,和亲王的面子也就用尽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妹妹可不敢给姐姐打包票。” “她们在哪儿?” “就在楼下,你的马车里。” 卫元嘉不想在纠缠下去,她一个人对付卫元熙都有困难,更何况这里有三个人?她转身拉开格子门,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姐姐。”元熙拉住卫元嘉的肩膀,低声道:“姐姐,你的礼物还没带走呢。” 卫元嘉一回头,看见桌上那两个臭气逼人的盒子,赌气转过头,把它们抱在怀里:“这下你满意了?我能走了吗?” 元熙缓缓舒展了笑容,郑重其事的整整元嘉的衣襟,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姐姐,有空会去看看祖母和父亲,他们想你。你小时候住着的那个院子,院子里的东西,都没变样。你还是以前的卫大小姐,不过,只是大小姐。” 元嘉脸上渐渐结了一层冰霜,她抖了抖,终究没敢还口,只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了上阁。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报信儿 卫元嘉上了马车,见车上王妈和红玉两人背靠背绑在一起,卫元嘉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扯掉了那绳索上俏皮的蝴蝶结,王妈和红玉两个揉揉筋骨,跳下马车,跪在卫元嘉身前。 “怎么回事?”卫元嘉愤愤的望着王妈。 “姨娘,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出门来迎赵侧妃,谁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上,跟红玉捆在一处。” 红玉也怯生生的点点头:“奴婢也是。” “一群废物点心。”卫元嘉咬咬嘴唇,把那两个破盒子一股脑的塞到王妈手中:“快去尚书府。” 尚书府自打妍儿来报信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生怕朝廷里来什么明察暗访的调查使。不过宫里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赵尚书的那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猛听见门房来报,说是来了一个女子,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求见大人。 赵尚书的那颗心又悬了起来。叫人把卫元嘉请到花厅奉茶,赵尚书又差人观察了许久,才敢出来。 “方才门房下人说的不清,不知夫人您是?”赵尚书不管对方是谁,先拱手一礼。 卫元嘉福福身子,算是还礼,道:“尚书大人,妾是和亲王府的姨娘卫氏,久居王府,没见过大人,今日冒昧前来,大人不会见怪吧?” 听说是和亲王府的人,赵尚书脸色便淡了许多。自己的女婿是太子爷,和亲王的死对头,这和亲王的小妾来见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儿吗? 话虽如此,但面子上还得叫大家都过得去。 赵尚书道:“自然,和亲王的姨娘能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坐坐,赵府简直是蓬荜生辉。” 卫元嘉再傻,也能察觉到赵尚书那个刻意疏远的态度。越是给人戴高帽,越代表这个人不想与你交往。 卫元嘉笑了笑:“赵尚书不必如此,说起来,妾和可贞妹妹还是朋友,自然是像可贞妹妹一样敬重大人。妾的来意还没说明,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岂敢,姨娘是和亲王的爱妾,微臣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姨娘呢。”赵尚书说着勾勾手,示意下人上茶。 卫元嘉微微一笑,把茶杯一推:“这就不必了,妾不是来喝茶的,若无大事,绝不会这么冒昧的来打搅大人。” “哦?是和亲王有什么吩咐吗?”赵尚书问道。 “妾这次来,是替我可贞妹子,带了一个消息,不知大人您想不想知道。”元嘉一抬手,王妈便将那两个盒子放在她手掌上。元嘉漠然道:“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个。” 赵尚书打开盖子,脸上露出和元嘉刚才一模一样的嫌恶,他皱皱眉:“姨娘莫不是在打趣老臣,这是何物?” “这是一双眼睛,和一条舌头。”元嘉顿了顿:“前些日子,可贞妹子进宫揭发太子妃与下人有染之事。听说这件事被皇后娘娘给压了下来,后来就草草收场了。那下人原是我家的家奴,妾心里记挂着可贞妹妹,便托人捎信儿,叫她出来一聚,就是今天。可大人,你猜猜,今儿我看见谁了?” 赵尚书瞥了盒子里的脏东西一眼,又看看卫元嘉,沉默着没回答。 “我看见太子妃了。”卫元嘉自问自答:“就在上阁。” “上阁本就是太子妃家的买卖,在上阁看见太子妃有什么奇怪的吗?”赵尚书不解。 “可是,这两样东西,就是太子妃带来的,她还说,这是可贞妹妹叫她送来的。大人,您想想,妾是给可贞妹妹送的信,怎么来的是太子妃?若不是她把可贞妹妹给扣下了……” 卫元嘉顿了顿,她偏爱赵尚书鼻腔中急促的喘息。赵尚书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他吞了口唾沫,道:“姨娘继续说。” “我猜想,她定是怀恨在心,把可贞妹妹给祸害了,送了这两样东西,给咱们来了一个下马威!”卫元嘉起身跪倒在赵尚书面前:“尚书大人,我卫元嘉儿时就听过您的威名,您是老臣,怎能叫卫元熙这个黄口小雀儿欺负到这个田地啊?可贞妹妹是您的亲骨肉,也是我的好妹妹。她就这样遭了卫元熙的毒手,您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啊?!” “我的可贞,真的?!”赵尚书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摔坐在椅子上,脑袋一偏,整儿人便死了一半。 卫元嘉还没来的极叫,赵家的大公子便冲了进来,一把扶住赵尚书:“爹,爹您怎么了?爹您说句话!快叫大夫!” 卫元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尚书大人怕是几乎攻心,中了风了。” 大公子扭过身来:“这位夫人是?” “妾身和亲王府,姨娘卫氏。” 大公子一听是和亲王府的人,便把脸又扭过去,背对着卫元嘉,淡漠的问道:“姨娘来赵家有何贵干呢?” 卫元嘉叹了口气:“我和可贞妹妹好了一场,听说可贞妹妹出了事儿,我立刻来报信儿,万没想到,尚书大人他承受不住。早知道,我就不该说得这么急。” 听闻卫元嘉和赵可贞是朋友,大公子的脸色也额缓和了几分:“姨娘坐吧,不知我妹妹出了何事?” 元嘉拿过桌上的两个盒子,在赵大公子面前一一展示了一番:“太子妃狠辣,竟把可贞妹妹囚禁在太子府,还,还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卫元嘉说着抹抹眼泪,哭了起来:“可怜我这好妹妹,这花儿一般的年纪,竟然遭了这样的毒手!” 大公子一听这话,脸上猛然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卫元嘉:“姨娘说什么!?我妹妹她!?” “可不是吗?刚才尚书大人就是听了这件事,才一气之下成了这个样子。” 赵大公子,一拳捣在桌上,把茶杯引得蹦了个高。他暴喝一声:“来人!点齐府兵!” 卫元嘉勾勾唇角,好啊,赵家终于懂得发火了。但元嘉面上还得拦着:“大公子,您千万别激动。这可贞妹妹已经这样了,咱们还得从长计议。皇后娘娘护着太子妃,皇上也偏疼她,您就这样贸然兴师问罪,若是她不承认,那又该怎么办呢?” “不承认?人赃并获了,她凭什么不承认?”赵大公子在花厅里转了几个圈儿,喝道:“来人!拿我的剑来!” “大公子,您千万要息怒!”卫元嘉妆模作样的拦了拦,赵大公子怒不可遏,管不得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这会儿他只想把自己的妹妹救出来。 “大公子,您这可是攻打太子府,无异于谋反呐!我看,就算是可贞妹妹,她也绝不会让您来冒这险的。”卫元嘉嘴上说着,手里却故意把盒子收了起来,递到赵公子手中,道:“这个权且收好,等老大人身子好了,再作打算吧?” 等老大人身子好了?中风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这只有老天爷能说的准,要是他一年也好不了呢?难道还这么等下去?那自己的妹妹岂不过的如同行尸走肉? 赵大公子实在忍不了,忙冲卫元嘉拱拱手:“卫姨娘,既然你与妹妹交好,权且求你帮我盯着父亲一会儿,等我把妹妹救出来再说!” “慢着,大公子,我跟你一块儿去,那些话是卫元熙亲口跟我说的。有我在,她就不敢抵赖。” 赵公子颇为感动,和亲王府的姨娘都有如此肝胆。转而又觉得伤怀,怎么偏偏自己的妹妹嫁了这么一个昏头王爷,遇上了这么一个狠毒的主母呢? 赵公子头也没回的闯出赵府,点齐了百十来个府兵,点着火把,抱着干草堆往太子府冲。太子府里的府兵被太子带走了一半,也就只剩下了百十来个人。听说有人攻打太子府,纷纷操刀相向。 钟妈妈和元熙正在喝茶吃点心,听闻赵家大公子带兵来的,钟妈妈吓得手一抖:“娘娘,这可不得了。”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他是来找死的。” “可,咱们被他围在当中,怕是处于劣势吧?”钟妈妈放下点心。 “传话出去,攻打太子府无异于谋反,谋反,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他若是舍得赵府几百口人的姓名,就叫他来吧。”元熙端起茶壶,把钟妈妈手便的茶杯斟满:“喝茶。” 钟妈妈还是心慌,府外的喊杀声连这院里都能听得道。可想而知,赵公子带了多少人来。 “娘娘,娘娘,怎么了这是?”赵可贞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脚上只套着一只鞋子,慌忙跑了出来。见元熙和钟妈妈还在优哉游哉的喝茶,赵可贞一下子愣住了。 “赵侧妃,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元熙望了钟妈妈一眼,笑道:“钟妈妈,劳驾你给赵侧妃换套衣裳,再梳洗打扮一番。” 赵可贞莫名,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装扮呢?外面在打仗,不应该是逃命最要紧吗? “娘娘,你听外面什么声音,是不是打起来了?” 元熙温然笑了笑:“没有,是你哥哥想你了,来看看他的好妹妹。” “我哥?”赵可贞愕然。 “钟妈妈,还等什么呢?一会儿给赵大公子看看,他的好妹妹是否健全。”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刀兵相见 初冬的夜幕总是降临的特别早,晚膳还没摆上桌,天就擦黑了。赵家大公子的人把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钟妈妈已经叫人闯出门去找京兆尹报信,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被赵家大公子给扣下了,还是被兰成杰扣下了。 钟妈妈手里抱着一件大红风毛斗篷,在庭院中转来转去:“娘娘,您怎么还是这样不紧不慢的?天都黑了,京兆尹的人还没来。赵家的人要真打进来,咱们未必占上风。要不再找几个人去九门防卫司去搬救兵?再或者,去找六爷?” 小小一只紫砂壶,已经喝干了。元熙提起茶壶,一滴残茶在壶嘴处悬了一阵,始终没滴进茶杯里。 “赵侧妃梳妆好了吗?”元熙方下茶壶,问道。 “好是好了,可赵侧妃胆子小的很,一会儿说腿软走不动路,一会儿说背上的伤口疼想歇着。”钟妈妈往房间里瞥了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若是要她做些坏事,她一个道。 “哎呦,我的好主子,他连太子府都敢包围,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呢?”钟妈妈拉住元熙的手臂:“还是再等等,兴许六爷已经接到消息,正往这儿来呢。” 元熙不想靠任何人,拨开钟妈妈的手,往太子府的正门走去。 赵大公子拨马在太子府门外绕了很久,一直不敢闯进去。卫元嘉有些心急,但也不好直说,谁的心里都清楚,一旦闯进这个门,终生都难洗掉逆臣的罪名。 赵大公子搓搓耳朵,低头望着卫元嘉:“姨娘可好?要不要加件衣裳?” 卫元嘉心里一暖,浅笑着摇摇头。赵大公子背过身去,望着太子府的门匾。卫元嘉望着赵大公子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丝惬意的笑容。和亲王穿盔甲的时候,也是这么霸气潇洒,只是自打他被卫元熙设计失了男根之后,便再也没碰过盔甲了。 一身银白盔甲一直锁在檀木箱子里,锁芯渐渐涩了,若不是每天都有下人擦拭,那箱子面儿上一定会积一层厚厚的灰尘。想到这儿,卫元嘉心里一阵幻灭,自己的丈夫,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男人,好像一夕之间人间蒸发了。 元嘉搓搓手,目光还在赵大公子背上游移,这么宽阔的背,足够自己趴在上面了吧?赵家公子还未迎娶夫人,但已经收了十几个歌姬,据说个个儿都是倾国倾城。卫元嘉在脸颊上抚了一把,自己还不到二十岁,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难道,真要守着个太监王爷到死吗? 听说其他王府都是豢养弄儿或是男宠的,连赵尚书家也不例外,从前那个赵枢,不就是赵大公子的弄儿吗? 偏偏萧容深不喜欢。 甚至,他府里所有的男人,除了他跟管家少生以外,都穿着一种薄铁皮做的裤衩,上面还挂着指节儿大小的薄铜锁,就是怕府中的下人和丫头们私相授受。 元嘉正想着,猛听见太子府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卫元熙一身红袄,显得喜气洋洋。 赵大公子来的时候是正午刚过,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一肚子火气都被嗖嗖的冷风消耗殆尽了。 “太子妃,你终于出来了?”赵家公子拨马上前,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只火把。 元熙垂眼一瞥,台阶下铺着厚实的大捆大捆的干草。赵公子手中的火把时不时的望下滴着桐油,虽是都可能把他面前的干草点燃。 “赵公子,你这是唱的那一处?”元熙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少废话,把我妹妹交出来!”赵公子将手上火把挥了挥,指着地上的干草堆:“看见没有,若一盏茶的工夫不把我妹妹囫囵个的交出来,我立刻烧了太子府!” “好大的口气。”元熙微微一笑:“大楚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有赵公子的胆气,带着区区一百个府兵,就敢攻打太子府。” “你少废话,今天我妹妹要是有个好歹,小爷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你知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人?那是国之储君,你敢攻打太子府,跟谋反没有两样。本宗主可以先斩后奏,灭了你们,不过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卫元嘉愣了愣,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气焰嚣张,可似乎理解能力都不怎么样,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她想提醒赵公子,但可巧元熙的目光已经跟她撞了个对面,卫元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赵公子马后闪了闪。 “哟,这儿还有个熟人呢。长姐,你藏在赵公子背后做什么?来看我就来看我,还带这么多兵,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姐撺掇赵公子谋反呢。”元熙冷眼瞥了元嘉的方向。 元嘉被元熙讽刺,登时下不来台,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壮起胆子,嚷道:“卫元熙,你少来这一套,谁是你长姐?你害死我娘,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呢!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跟你拼命的,可贞妹妹多好的一个姑娘,就那样被你祸害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不知羞耻!” 元熙掩住口,故作骄矜的笑了起来:“长姐,什么叫我祸害了赵侧妃?大家都是女人,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又不是和亲王。” 卫元嘉脸上一抽,被生生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赵大公子忙接过话茬,道:“姓卫的,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割了我妹妹的舌头,还剜了她的眼睛,这笔账,你以为我们赵家会轻易的忍下吗?” 元熙故作惊讶的看了看钟妈妈,又看看赵大公子:“赵公子怕是听错了,我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伤害赵侧妃呢?” “废话废话废话!”赵大公子暴怒的吼了起来:“还不把我妹妹交出来!”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钟妈妈,叫人把赵侧妃请出来。” 两个丫鬟架着赵可贞出了太子妃,赵可贞不知事情原委,怕得直往后缩,口中还不住叫道:“大哥,我是贞儿,刀剑无眼,你手下留情啊!” 赵大公子一愣,能说话?能认出自己?他回头望了卫元嘉一眼,慌忙跳下马来。 “退回去!”太子府的府兵手中挥着刀剑,把赵公子逼的连连后退:“胆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赵侧妃,站到台阶上,让你哥哥看清楚。”元熙似无目的的望了赵可贞一眼。 赵可贞点点头,老老实实的站到台阶上,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大哥,你可千万别放箭啊!” 火把多得是,把半块天空照的透亮,不难看清,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妹妹赵可贞。赵大公子揉揉眼睛:“贞儿,你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赵可贞终究没敢说实话。她看了卫元嘉一眼,又看看赵大公子,有些迟疑:“大哥,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的?” “我,她……”赵大公子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卫姨娘送了一条舌头和一双眼睛到家里,我以为你遇害了,所以才!” “赵大公子,你可看清楚了?”元熙厉声问道:“是不是赵侧妃本人?” 赵大公子无奈的望望卫元嘉。 元嘉急了,狗急跳墙似的闯到赵公子身旁道:“卫元熙,这是你的诡计!你明明说那些东西是从赵侧妃身上割下来的!你设这么大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把赵公子骗过来,枉担一个反叛的罪名吗!?” “卫姨娘,你少在这里倒打一耙,本宗主说的明明白白,东西,是赵侧妃要我带给你的。本宗主何曾说过是赵侧妃身上割下来的?”元熙冷笑道:“设局?怕是你贼喊捉贼吧!你是和亲王的妾室,和亲王和太子不睦,这是路人皆知的事。该不是和亲王嫉妒赵尚书一家跟太子府交好,故意陷害赵府吧?” “你!”卫元嘉说不过,便转而冷峻的笑了笑:“卫元熙,到底谁在倒打一耙,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如此欺压我可贞妹妹,不就是为了让我误会你割了可贞妹妹的舌头吗?上午,我约的是可贞妹妹,来的却是你,你还敢说不是你设的圈套!” 卫元嘉盯着赵可贞,朗声道:“可贞妹妹,你当着你大哥的面,你说实话,是不是卫元熙在背后控制着你?”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脱罪 赵可贞摇摇头:“太子妃待我很好,前些日子,妹妹做了错事,太子妃也没跟妹妹计较,只是叫妹妹在府中反省,一切供应也都没变。” 赵可贞也不是傻子,今天的事情,不论是谁设局,吃亏的都是尚书府。尚书府的大公子犯了谋逆大罪,尚书府能免责么?尚书府的几百口子人,能不受牵连吗? 现如今,谁能替尚书府求这个情,谁便是她赵可贞的主子。和亲王府铁定没这个本事,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也就是卫元熙了。不维护她的面子,还维护谁的面子? 卫元嘉不甘心,又问道:“可贞妹妹,你不要怕,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咱也不怕闹得更大!你把实话说出来,咱们到皇上皇后面前去跟她当庭对峙,皇上会给你做主的!” 赵可贞还是摇摇头:“大哥,太子妃真的对妹妹很好。” “圈套,是你设的圈套!”卫元嘉见赵可贞不买账,便指着元熙,含恨嚷道。 “圈套不圈套的我不知道。妹妹有句话倒要问姐姐,姐姐既然这般义愤填膺,不如请和亲王去求皇上,免了赵公子这攻打太子府的反叛之罪?这样拉拢人心的好事,妹妹我绝不与和亲王争功。”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吩咐道:“钟妈妈,扶赵侧妃回去。” 卫元嘉一怔,反叛之罪,这样的情谁求的下来?更别说是根本不受皇上待见的和亲王了!卫元嘉就这一迟疑,赵大公子隐约觉得后背发凉。不能让自己免罪的人,必是那个真正的设局人,这点,傻瓜也想得到。 赵大公子心里咯噔一声。是啊,和亲王府的姨娘,凭什么帮太子的大舅哥呢?赵大公子越想越玄,这还真说不准是和亲王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把赵家和太子一分为二。 糟了,这回惹下大祸了! 赵大公子扑通一声跪倒:“太子妃息怒,小人实在是惦记妹妹,一时急火攻心,迷了头脑,这才会带兵前来。绝无谋逆之心,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元熙伸手探了探衣袖,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会儿。赵公子觉得脸上发烧,这种前倨后恭的嘴脸,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堪。 “请太子妃娘娘恕罪!”赵大公子拱拱手,又求饶道。 卫元嘉扁扁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抬眼看看卫元熙,又看看这太子府,心里暗自啐了一口。呸!仗势欺人,什么狗东西! 元熙没说话,一直盯着卫元嘉。 卫元嘉的目光还在四处游移,看看赵公子,又看看太子府门前的石狮子,最后移到元熙的脸上。卫元嘉吓了一跳,她老盯着自己看,难道是要跟自己撕破脸皮? 赵大公子抬起头,看见太子妃盯着卫姨娘不放,心里也犯嘀咕,难道是要自己抓了卫姨娘向她谢罪?可卫姨娘是和亲王的妾室,自己又只是个闲职武将,哪里得罪的起和亲王呢?更何况现在四王爷回京了,一对付便是两位王爷,他们两个联起手来,自己就更吃不消了。 就这般僵持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听见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萧容深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冲在最前,一提缰绳跨过草堆,稳稳地落在元熙身前的台阶上。那马停住脚,和元熙不过咫尺之遥。 萧容深瞥了她一眼,倒是稳重的很,连动都没动一下。他将马缰绳一拨,调转马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赵大公子,将手里皮鞭一扬:“大胆,竟敢攻打太子府,若不是本王来的及时,你是不是要翻天?!” 赵大公子自知有罪,但这萧容深来的突然,还是把他逼了个措手不及。他转头看了卫元嘉一眼,卫元嘉也说不清楚,茫然的回望过去。 萧容深看了元嘉一眼,又道:“还胆敢劫持本王的爱妾!?赵靖,你不过是九门防卫司的一个小官,竟然冒犯皇子?简直胆大包天!” 劫持王爷的妾室,这罪名也不小,虽然比不上谋逆,但也足够赵家好好喝上一壶。赵大公子忙冲萧容深拱手道:“王爷息怒,王爷误会了,小人并没有劫持卫姨娘,不过是……” 赵大公子有些犯难,不过是什么呢?这理由实在是不好编。要是对和亲王说,不过是你的小妾把我骗来围攻太子府,那和亲王不气的暴跳如雷才怪。 “住口吧!你的理由,本王没兴趣知道。”萧容深转身看了元熙一眼:“太子妃,你没事吧?” 元熙没答话,萧容深有些尴尬,不以为意的转过脸,继续对赵大公子发难:“赵靖,你身为武将,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赵公子慌了神:“王爷,末将是冤枉的,末将是!” 赵公子回头看了卫元嘉一眼,期盼这她能替自己说句话。卫元嘉才刚丹唇微启,便被萧容深一个眼神给瞪住了。赵公子叹了口气,她是指望不上了,看了和亲王是铁了心要整死自己。 萧容深跳下马,快步走到元嘉身旁:“你没事吧?” 元嘉扯扯他的衣襟,低声焦急道:“爷,您别把赵公子往太子府那边推啊!” 萧容深看了元嘉一会儿,又瞥了赵公子一眼,冷笑一声,推开元嘉的手。元嘉懵了,从前他不一直说要礼贤下士拉拢人心的吗?现如今是怎么了?救不了赵公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置他于死地呢? 萧容深的算盘哪里是元嘉这种心智的女子能看出来的?经前几次和卫元熙的过招,他已经对赵家彻底失了望,赵家算是完了,除了老尚书一个人心智尚可以外,其他的都是酒囊饭袋。赵可贞是,眼前的赵靖公子也是! 赵家的儿孙辈没一个顶用的!没用的人就该死! 这个赵靖虽说官职不大,但好歹也是在官场见了些世面的,怎么还是这般暴躁?能被卫元嘉三言两语骗来攻打太子府的人,就算留在身边也只会把主人坑死!他萧容深的身旁可不想留这样的废物。 “太子妃,既然没什么大事,本王也就不管你了。依律,谋逆之罪株连九族,本王先把嫌烦送到京兆尹处审讯,失陪。”萧容深一招手,示意手下把赵靖带走。 赵大公子彻底傻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家里老爹还中风瘫痪在床,死活不知。自己这就要见阎王了。感觉就像一场梦似的,上午还在府里用火炉烤雪莲果吃,桌上那坛百年陈酿才喝了两口,这便要披枷带锁的关进大牢了吗? “慢着。” 萧容深一愣,回头望着元熙:“怎么,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元熙淡淡哼了一声:“吩咐不敢当,只是想问问王爷,今天来太子府做什么?” 萧容深转过身,诧异道:“听说有人围攻太子府,本王,不就是来替你太子妃解围的吗?” “呵,”元熙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太子府的事,本妃只通知了一个人,那便是京兆尹兰大人,难不成还有人特意给和亲王你送信不成?” 萧容深一滞,扁扁嘴。 皇上最忌讳皇子很大臣结交,有个高秉延已经够让皇帝头疼了,幸而他顶着一个少傅的头衔,老师看看学生,天经地义,正是这个缘故,他能随意进出和王府。但兰成杰又算什么呢?无亲无故的一品大员。若是皇帝知道他已经是自己辕中之马,皇帝会善罢甘休吗? 到时候不是惩办兰成杰,就是整治自己。 萧容深重重咳嗽一声:“本王是听你姐姐的奴婢说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奴婢的话岂能当真?”元熙一摆手,示意自家府兵把赵靖从萧容深那儿夺了回来。 “奴婢的话怎么就……”萧容深欲言又止。 “若是王爷不介意,不妨把那奴婢叫出来,咱们当庭对峙。看看她当着本妃的面儿,还敢不敢撒这样的谎。” 萧容深冷笑一声,看来她是打算回护赵靖了?也难怪,自己要杀的人,卫元熙都想保。斗气儿嘛,冤家都是这样。 “太子妃说丫鬟扯谎?那便是说,赵靖没有围攻太子府了?”萧容深反问道。 赵靖看了卫元嘉一眼,有些悔不当初。和亲王执意要处置自己,看来他才是这个局的幕后黑手。早知道就不听信卫元嘉的鬼话了,什么舌头,什么眼珠子。用脚趾头想,也应该能想明白真假啊!堂堂太子妃,就算真想处置你妹妹,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赵靖叹了口气,满怀期待的望着元熙,也不知道这太子妃年纪轻轻究竟能有多大本事,能不能把自己从萧容深的手里救出来。 “赵公子是太子侧妃的亲哥哥,他有什么理由攻打太子府?”元熙反问道。 “还不是你送的舌头眼睛给我……”卫元嘉正要辩驳,被萧容深一把捂住嘴巴,她呜呜叫了两声,莫名的望着萧容深。 萧容深皱皱眉,真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人家正愁找不到理由替赵靖脱罪,你还上赶着说是自己撺掇的? 元熙不屑的哼了一声:“大舅哥,你送来的柴草成色不错,只是以后别往大门口堆。带着你的人,把这些东西,从后门送到柴房里去。” 只要进了太子府,小命就保住一半了。赵靖慌忙抱起一捆干草,往后门跑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虚伪 赵大公子身材匀称,腿脚也挺利落。萧容深才刚一转头的功夫,他已经跑出好远,萧容深叉起腰皱着眉,望着赵公子的背影,心里膈应得慌。这他妈也叫个爷们儿?惹事的时候脾气不小,真遇上茬子就只会开溜。 “站住!”萧容深一声暴吓,把在场的人都吓得心肝儿一颤。 赵大公子抱着柴草,背对着萧容深咧咧嘴。他这次可真是捏糖人的铸人俑——玩大了。 萧容深往前进了几步,跨在太子府的台阶下,仰面望着元熙:“太子妃,本王知道你护短,可护短也不是你这么个护法儿。赵府下人手里的火把都快把整个京城照亮了,你却说是来送柴草的,你糊弄鬼呢?”他抬手一指赵大公子:“赵靖,他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况且围攻太子府是谋逆的大罪,他还不该严办吗?” 元熙没理会,只瞥了赵靖一眼:“大舅哥,王爷问你话呢,送柴草为何要带这么多府兵?” 赵靖回头愣愣的望着萧容深:“这个……这个,回和亲王的话,原是小人听说城外野山里的柴草好,但那里却有野兽出没,小人这不是带着些人防身嘛?后来遇上一个买柴草的,他的柴草正是从山上砍的,小人就买了他的柴草。至于这些府兵,那不过是小人一时犯懒,一并带来的。” “和亲王,赵公子的话你可听清了?” 萧容深凝视了元熙一会儿,淡然道:“听清了,本王听的一清二楚,都是他娘的屁话!” 元熙才不管他信不信,只一抬手:“王爷信不信,太子府也都是这话。既然赵公子已经说明白了。和亲王,天晚不留客,王爷请自便。” 萧容深叉着腰站了一会儿,脸上剧烈的抽动几下,想必是咬紧了牙。 “撤!”萧容深终是无奈的摆摆手,和亲王府的府兵应声从街口退了出去。萧容深努努嘴,冷笑一声:“卫元熙,你能护得了他一时,我就不信你能护得了他一世,今天的事情不算完,你等着到皇上面前替他解释吧。” 萧容深一走,赵靖颓然丢掉手中的柴草,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他这一下午大起大落了好几次,总算是死里逃生。 元熙望着萧容深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夜幕之中。、 钟妈妈扯扯元熙:“娘娘,他走了,咱们也进去吧。” 赵靖还坐在地上,元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太子府。赵大公子一咕噜爬了起来,吩咐手下人先行退下,自己忙跟进太子府:“末将赵靖叩谢太子妃高风亮节,搭救之恩。” 他这一跪,反而让元熙觉得有些讽刺,从小礼而失大节,算什么东西? “高风亮节?”元熙转过身,跟钟妈妈对视一眼。 “额,是啊,太子妃高风亮节。虽然舍妹先前得罪了太子妃,而末将也一时唐突,冒犯了您,您还是没跟我们计较,还帮末将脱罪。末将全家感激不尽。” 元熙没说话,钟妈妈倒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赵靖一愣:“怎么,是末将说错什么了吗?” 元熙冷道:“赵公子你听好了,本妃并不是你说的什么高风亮节,你们赵家之前对我做过什么,本妃不是不清楚,更不是不计较。今天本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你若真要谢,就谢太子的面子。” 元熙的话一说完,赵靖脸上立即蒙了一层阴霾。原来,还是结了仇了。赵靖缓缓站了起来,便不似方才那般客气了。 “末将明白,那件事,太子妃心里有恨。可宫廷皇室之间的内斗,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那样高的台子上摔下来,那么样剜心刺骨的剧痛,那样心心念念的孩子最后成了一场空。他只一句说不清楚,便就了结了吗? 元熙漠然望着他:“赵公子,今天你不过是听信卫元嘉的一句挑拨,说我割了你妹妹的舌头,你便兴师动众的来找我的麻烦。你们全家跟和王府的人串联一起,害死我的孩子,还诬陷我的清白,赵公子这便不说话了?这样做人,未免太无耻了吧?” 赵公子扯扯嘴角,显得有些不耐烦。 “赵公子,带上你的那些破柴火回去吧。太子府的大门不是你想登就登的,赵侧妃已经嫁给了太子,今儿这个人,你是肯定带不走了,若你还不服气,就叫你的人来,把太子府砸了,我反倒敬你是条汉子。问题是,你敢吗?” 赵靖抿着嘴,重重吞了吞口水,把头埋得低低的。 “不敢就出去,以后别给我来逼宫这一套!”元熙说罢拂袖而去。 “走吧,赵公子,别再惹太子妃不痛快了。”钟妈妈说着便抬抬手把赵靖给让了出去。 赵靖站在太子府门口,望着几大捆干草发呆。 他实在觉得这个太子妃忒莫名其妙了,既然知道太子惹不起赵家,那又何必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呢?既然知道太子必须跟尚书府保持和睦,那还揪着孩子的事儿不放干什么?好像一副牺牲了很多的样子,实际上,还不是看中了赵家的地位的人脉? 赵可贞在一直在花厅等着,刚才元熙跟赵靖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赵可贞心里惴惴不安,卫元熙今天是为了太子才没有整治赵家,将来太子把这个难关过去,卫元熙还会有所顾忌吗?到时候,第一个就会拿自己这个小小的侧妃开刀。 不过,是求和,还是隐忍,赵可贞还没拿定主意。但无可犹豫的是,不论她将来选择哪一条路,眼下这段时间,她都必须要对卫元熙毕恭毕敬。 元熙面无表情的走进花厅,瞥见赵可贞,赵可贞站了起来,把元熙让到正位坐下。自己反倒跪在元熙脚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方才大哥跟娘娘的对话,妾都听到了,妾身替大哥给娘娘赔罪了。” 钟妈妈也没想到赵可贞会有这一出,看了元熙一会儿,转身给元熙倒了杯茶。 “赵侧妃,您这赔得是哪门子的罪啊?”钟妈妈问道。 本来这话根本轮不到钟妈妈这个奴婢来问,但赵可贞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什么尊卑了。恭敬答道:“臣妾的哥哥不懂事,带兵包围太子府,罪无可恕。娘娘替赵府解围,虽说是为了太子爷,但福泽也是荫庇赵家,赵家感激莫名。先前赵家的所作所为对不住娘娘,是赵家人不懂事,如今蒙受娘娘大恩,臣妾心里愈发愧疚了。” 这还像句人话,比赵大公子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要懂事的多了。 元熙抿了口茶,看了钟妈妈一眼。钟妈妈道:“赵侧妃,娘娘让您起来说话。” “这么说,娘娘原谅妾身了?”赵可贞问道。 原谅?元熙的指尖触及平摊的小腹。 想起和亲王府的那个雨夜,卫元嘉灌她喝下一碗红花,害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种心痛,谁也不会明白。所以这一世,当元熙知道自己怀了容湛的孩子时,她内心有种抑制不住的狂喜。她以为她的孩子又回来了,然而,孩子又被赵可贞用类似的方式夺走了。 她怎么可能原谅?元熙的眼神愈渐阴沉,阴沉到让赵可贞心里渐渐萌生了一种畏惧。 “娘娘,都是贱妾的错,您怎么惩罚贱妾,都是贱妾应该领受的,贱妾只是怕您把痛都憋在心里,伤了自己的身子。” 钟妈妈嘬嘬牙花子,似吃了颗青色的酸梅。赵可贞的一番话,简直是钟妈妈有生以来听过最假最酸的一套陈词。 “赵侧妃,娘娘累了,您先回去吧。”钟妈妈说着扶了元熙:“娘娘,奴婢扶您回房歇着吧?” 钟妈妈扶着元熙从往卧房去,往日常走的石子路因为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而轻滑无比。钟妈妈稳稳扶着,嘱咐道:“娘娘当心脚下,这路滑得很。” 忽的,元熙停住脚,注视这两边竹林中散乱堆着的一些鹅卵石。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钟妈妈会意,捡了一颗递给元熙,问道:“娘娘,这石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元熙蹙眉不语,这两侧竹林,先前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枯叶枯枝,这些鹅卵石并不起眼。这些石头跟脚下铺着的石头不同,明显更加光滑。元熙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在鹅卵石上蹭了蹭,那鹅卵石登时跟抹了一层油似的,透着光亮。 钟妈妈诧异道:“确实挺怪的,哪儿来的这些鹅卵石。”钟妈妈便既把负责打扫庭院的仆妇丫鬟们叫来问询,竟然无一例外,全都摇摇头。 一个小丫头道:“这石头两个月前还没有,后来不知是谁堆在这儿的,这些石头很漂亮,奴婢以为是用来铺路的石头,便没太在意。” 两个月前?元熙长长舒了口气,这些鹅卵石,怕是有人故意堆在这儿的。赵可贞呐赵可贞,原来当时她害死自己孩子的时候,还留了一手。 若是宫里刘贵妃失手,她这里就会把鹅卵石掺到石子路上。鹅卵石光滑,在石子路上又不显眼。尤其是冬天,大雪覆盖,一脚踩上去便会重重摔在地上。 头几个月的孕妇胎像不稳,要是被摔这么一下,别说孩子,怕是连命都会保不住的。 元熙渐渐握紧那块石头,赵可贞,你好狠毒的心。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本王吃定你了 兵围太子府的第二日,京兆尹幕下将士便把赵大公子从尚书府的花房里绑走了,理由是他叛国投敌。 尚书府因前一日赵尚书受惊中风,本就乱成一团,被赵靖的事情一冲,便更加无章。赵尚书身边的姨娘妾室们,跟他有些感情的,便在赵尚书身边侍疾,那些年轻漂亮的,则耐不住寂寞,或偷偷叫了男宠通宵达旦,或是悄悄变卖家当预备逃命,免得将来给老头子做了未亡人。 因尚书府出了个叛国逆臣,兰成杰索性把尚书府软禁起来,无论男女老幼,一并不能出门。萧容深一连给皇上呈上好几封奏折,参奏赵府出了个奸佞。萧容深和兰成杰的奏折都压在皇帝的龙案上,烦的皇上愁眉不展。 许文亮见主子心烦,便自作主张,从皇上龙案的底层抽出一张四王爷萧容澄递上来的折子,低声道:“皇上,还是四爷最懂您的心思,折子里没那些纠葛。” 皇帝将信将疑的接过折子,略瞧了一眼,不禁头皮一麻。该死,又是一宗麻烦事。 许文亮见皇上脸色仍很难看,便笑道:“皇上,四王爷想要成家,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皇帝不以为然的把折子随手一掷:“你知道他看中的是谁?” 许文亮摇摇头:“小奴不知。” “京兆尹兰成杰家的小姐,兰玉。”皇上哼哼冷笑两声:“看看吧,朕这几个皇儿,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兰玉?四王爷和和亲王同穿一条裤子还嫌不够,还要再拉上一个兰成杰?抢班夺权的心思还能再明显些吗?许文亮无奈的摇摇头,从前没确立太子的时候,皇子们似乎还有争位的理由,现如今,皇太子的名分已经定下,和亲王一党还这般猴儿急,未免野心过大了。 “那,皇上是不打算应允这桩亲事了?”许文亮问道。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朱批一挥,将亲事否了。 “他想的倒美。”皇帝望了许文亮一会儿,问道:“朕若是没记错,褚氏一族出了个漂亮姑娘?” 许文亮点点头:“是,算起来,还是当年含章公主的表侄女,年纪和礼郡王正合适。只是她父亲一直当了个闲职,就怕礼郡王他……” …… 兰成杰在兰玉房门外频频踱步,心里暗自郁闷,好不容易把女儿养的这么大,自己的话她竟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堂堂的王爷不肯嫁,非要嫁一个什么没官没衔的书生。穷书生!兰成杰骂了一句,骂完又觉得失言,书生无用是一定的,穷倒是不穷。 “兰玉!你给我出来!”兰成杰吼了一声:“堂堂一个大小姐,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哎哟!你喊什么喊!”兰太太扭着腰肢款款进了兰玉的院子,狠狠扭了兰成杰一把,疼的兰成杰龇牙咧嘴。兰太太训斥道:“你是不是怕别人听不见?兰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说怎么办?”兰成杰摊开两只手:“这丫头片子都叫你给惯坏了!” “嘿!怎么是我惯得?也不知谁把她捧着含着?把她宠的无法无天,连爹娘的话都听不进去!”兰太太转过身子哼了一声:“别装的没事儿人似的。” 兰成杰被噎得没话说,转过脸对着兰玉的闺房又是一通吼:“臭丫头,你再不出来,你老子要砸门了!” 兰太太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把闺女吓着了。” 房间里寂静了一会儿,两个扒门缝的丫鬟慌忙跑到兰成杰身边:“老爷,夫人,里面好久没声音了,您说小姐会不会寻短见呐?!” 还真有这个可能!兰成杰心里咯噔一声,忙得去要踹门,但还未等他抬起脚,房门便哐啷一声打开了。 “爹,娘。”兰玉低着头,穿着一身交钱的青色斗篷,冲兰成杰和兰太太福了福身子。 怎么?竟然是在梳洗打扮吗?兰成杰跟夫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疑问,但更多的还是欣喜。兰成杰忙揽住兰玉:“乖女儿,你总算想通了,四王爷身份显赫,总比那个没官没衔的臭小子强的多。” 兰玉淡淡瞥了兰成杰一眼:“我只想快点结束罢了。” 兰成杰一愣,兰太太忙上来打圆场:“是是是,很快的,今天不过是要你跟四爷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罢了。” 兰成杰一低头,看见兰玉手中还抱着两本棋谱,她曾经从自己那里拿来送给卫成庸那小子的。想起这件事兰成杰就一肚子气,这套棋谱多难得,她随手拿来送了人,还偏偏被人家给退了回来。丢人! 兰成杰有些纳罕:“带这个做什么?” 兰玉没说话,兰太太又道:“哎呦,咱们女儿想跟四爷探讨棋局,又有何不可?带吧,带吧。” 兰太太给兰成杰试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纠结。兰成杰长长舒了口气,罢了罢了,都是小事。 萧容澄府上焕然一新,为了迎接兰成杰夫妇的到来,提前三日便叫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一番。听说兰家的女儿从小被兰成杰宠爱得紧,没受过什么委屈。萧容澄便将自己的几个宠妾锁在了各自的房中,不许她们出来捣乱。 兰玉跟在兰成杰后面,低着头不说话,见府上的侍女都是姿色平庸之辈,心里暗自啐了一口,欲盖弥彰。活像隋唐演义里的杨广,为了向隋文帝彰显自己不近女色,便把宠妾姬都锁在房里,只留下几个老太太侍候左右。 萧容澄偷眼瞧了兰玉一眼,心里发痒。这样眉目灵动的姑娘还是少见,连自己的妹妹宬香公主都比不上,和妩媚娇柔的耶律奴儿完全是两种风格。 “兰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小王在边境军中的时候就曾听闻姑娘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比传闻中的更加……” 萧容澄还没奉承完,兰玉便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更加什么?姿色更艳?哼,王爷那些娇妻美妾呢?怎么今日不见?” 萧容澄一愣,原以为她是个话也不敢多说的温顺女子,没想到竟说出这么泼辣的话来,着实让萧容澄尴尬了一会儿。兰成杰看到萧容澄那副吃瘪的样子,忙训斥道:“兰玉,不可对王爷无礼,还不快向王爷道歉!” 兰玉扭过脸,娇俏的脸颊透着一丝倔强,把萧容澄顷刻迷得筋骨发软。 “无妨无妨,兰姑娘一派天真,小王正喜欢这样的性情。” 兰成杰瞪了兰玉一眼,低声呵斥道:“快啊?” 兰玉扁扁嘴,猝不及防被兰太太按了下去,兰太太陪笑道:“殿下千万别见怪,这丫头从小被她爹宠坏了,不懂规矩,您多包涵。” 萧容澄咧开嘴:“不妨事。” 萧容澄垂涎三尺的死盯着兰玉,似乎要透过她的斗篷看见她雪白的皮肉。这样的女子是萧容澄征战多年从未见到过的,好像精心呵护的一株娇美而清丽的花朵,一枝独秀总会有那么一股子傲气。 萧容澄的呼吸逐渐急促,只是他竭力压制着。眼前的兰玉,他志在必得。兰玉,多美的名字?萧容澄看着她,好像偌大王府只剩下他和兰玉两个人,他将兰玉压在身下,兰玉欲迎还拒,半推半就,他便揽美人入怀,咬着兰玉的嘴唇,好似口衔一颗樱桃。 “王爷,王爷?”兰成杰悄然扯了扯萧容澄的衣袖:“您没事吧?” “额?”萧容澄回过神儿来,原来刚才眼前看到的那些香艳画面,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低头看看兰玉,还是一副傲气的模样。这小妮子,还真是磨人呢! 兰成杰有些尴尬,忙道:“女儿,你不是给王爷带了礼物来吗?” “什么礼物?”兰玉反问。 “棋谱啊?不是送给王爷的吗?” 兰成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兰玉但凡性子软弱些,就会把心爱的棋谱拱手送给萧容澄。可她不舍得,那是她送给成庸的礼物,成庸虽然把礼物退了回来,却如同给了她一份承诺。他要功成名就,亲自来兰府提亲。如今恩科将至,成庸一定能高中,她知道! “谁说要送给王爷了?”兰玉说着把棋谱藏到背后。 “那你?”兰成杰觉得气氛实在尴尬的要命,他频繁给兰玉使了好些眼色,兰玉都视而不见。 萧容澄忙摆摆手:“兰大人,不必如此。棋谱既然是兰姑娘的所爱,本王也不忍心掠美,再说,本王平日里也极少对弈。” 兰成杰讪讪的拱拱手:“王爷多包涵,小女实在是不懂事。” “王爷不喜欢对弈?”兰玉故作诧异的望着萧容澄:“小女倒是很喜欢,小女还曾发下誓言,将来要嫁的夫婿,一定要志趣相投。” “玉儿!”兰太太扯扯兰玉的衣袖:“住口。” 兰成杰夫妇尴尬的很,倒是萧容澄不那么在意,审度了兰玉片刻,萧容澄背过手,温然对兰成杰道:“兰大人,兰太太,本王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兰姑娘说,不知二位能否回避一下?” 单独说?看来这婚事有门,兰成杰喜上眉梢,拉着兰太太避开了。 “你要说什么?”兰玉故作蛮横道。 萧容澄勾勾唇角:“兰姑娘,你装够了吧?不管你今日如何无礼,本王只有一句话要说。”他附在兰玉耳边,道:“本王吃定你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毁了希望 兰玉迎上萧容澄那双熊熊的眼睛,却发现他并未凝视这自己的脸,而是更加往下,兰玉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瞧,正好是自己高挺的胸脯。 萧容澄重重咽了下口水,以显示他的轻浮和蛮横。 兰玉将棋谱捂在胸前,横了他一眼:“做梦。” 萧容澄嗤笑道:“你看本王是不是做梦。” 兰玉气鼓鼓的回敬道:“就算王爷得到我兰玉这个人,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兰玉故意将棋谱在萧容澄面前晃了晃,替成庸宣誓主权。 萧容澄望着她,愈发觉得兰玉单纯可爱。那份自以为是的稚嫩面孔,让萧容澄欲罢不能。他无语,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 兰玉不知道他笑什么,涨红了脸,低声道:“轻薄。” “兰姑娘,本王要你的身子就够了,要你的心有什么用?情爱,不过是床笫之间增加趣味的小玩意,没那么重要。”萧容澄瞥见兰玉斗篷的肩胛处,沾着一撮儿风毛。便伸出手,欲把风毛摘取。 兰玉一躲,顺手将厚厚一本棋谱掴在萧容澄脸上:“登徒子!” 萧容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楞在原地。这东西打人声音很响,把兰成杰夫妇吓了一跳,似被火烫了一般冲过来,查看萧容澄的脸颊:“王爷,您没事儿吧?小女不服管教,实在是我们夫妻俩的过错!” 兰成杰道完歉,一面又呵斥兰玉:“还不跪下给王爷赔罪!” 兰玉黑着脸,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比萧容澄更加令人作呕的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不仅狂妄,而且轻浮。给这种人道歉,简直是对她精神上的一种侮辱。兰玉傲然扭过脸,没搭理兰成杰。 萧容澄舔舔牙齿,似猛兽要张口咬人。一双大眼珠子在眶子里转了两圈,便心生一计。他和蔼下来,温声对兰成杰道:“兰大人不必在意,本王就是喜欢兰姑娘这副孩童心性。女孩子嘛,有些脾气反倒可爱。” 兰成杰夫妇将信将疑,心里对萧容澄好感倍增,从前只知道他是个战场厮杀的粗鲁汉,没想到还有这么温柔如水,注重情趣的一面。要是兰玉真嫁了他这样的人,闺房之乐是少不了的。 兰太太抿抿嘴儿,对这个未来女婿多了几分赞赏。 “郡王爷,郡王爷真是宽宏大量,王爷这么护着兰玉,说明王爷也是真心爱慕我们家的这个丫头。这门亲事若是王爷您不嫌弃,便就定了吧?” 兰玉敢怒不敢言,瞪着兰成杰和兰太太,赌气的甩了个脸子。但兰成杰夫妇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家“女婿”身上,哪有功夫搭理她? 自古以来的婚配都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一个姑娘家自己选丈夫的道理?难不成都像太子和太子妃?成亲前就整日腻在一起,简直是大逆不道!兰成杰勾勾唇角,竭力掩饰住自己得以攀龙附凤的喜悦。 萧容澄趁兰家夫妇不注意,咧开嘴,对兰玉做了个一个坏笑的表情,兰玉气鼓鼓的扭过头。 从礼郡王府出来,兰家夫妇还兴高采烈的讨论自己的大好前途,好像把女儿嫁给四王爷已经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兰玉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这个家,实在是待不下去。可她离开这个家,又能去哪里呢?虽然她和成庸算得上是彼此欣赏,可成庸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放弃一切跟她浪迹天涯的。 她一个人,出去便是个死。 兰玉缩在马车的一个角落,抱着棋谱不说话。马车的窗帘飘忽不定,兰玉便从那缝隙中观看街上的景物。兰玉忽然瞥见远远的有一处高墙大院,上面小篆鎏金“太子府”三个大字。兰玉有些心动,自己的事,跟成庸商量准没个结果,要是去见太子妃,把自己的心思都讲给她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 “爹,娘,我坐的有点累,想下去走走。” 兰成杰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兰玉说话,猛地睁开眼睛。掀起窗帘往外看看,自然地,他也看到了太子府三个大字。兰成杰冷笑一声,小兔崽子,敢跟你老子耍这些花花肠子,你的道行还浅得很呢!想找太子妃商量对策,那是门儿都没有! “不准!”兰成杰说完,又闭上眼睛,似一只修行千万年的老龟鼍。 “爹!我闷死了,反胃!”兰玉没好气的说道。 兰成杰哼了一声:“别以为你老子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劝你,趁早把这个念头绝了。四王爷,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找谁支招也没用。别说是太子妃,就算是太上皇来了也没用。” 兰玉见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猜中,只得扁扁嘴,一路跟着兰成杰回到了兰府。 跳下马车,兰玉几乎崩溃。看见街道上肆意滚着铁圈儿,砸羊拐玩儿的垂髫小儿,心里有些伤感。自己虽然贵为千金大小姐,父亲也算是位极人臣,这样显赫的身世地位,自己却连半点自由都没有。 兰玉低头看看手里那两本棋谱,心里一委屈,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下来。吧嗒,吧嗒,滴在棋谱上。 兰太太叹了口气,扶过兰玉,劝慰道:“女儿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个姓卫的小子,可你要知道,你姓兰,兰家跟卫家是注定的敌人,你现在就算嫁给他,将来也会痛苦的。” 兰玉完全听不进去,什么敌人?什么痛苦?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会有什么痛苦? 兰玉扭过脸,望着兰太太:“娘,您现在说他们卫家是敌人了,当初不是您先收了卫元熙做干女儿的吗?不是您成天算计人家熹茵堂里的古董宝贝吗?现在您知道她们是敌人了?您不觉得太晚了吗?” 兰太太被她一说,登时臊红了脸,忽的松开手:“你这孩子,什么家我算计人家的宝贝?在你心里,你娘就是这样不堪之人吗?” 兰成杰听得心烦,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有话进屋去说,站在院子里像什么话,是怕外人听得不清楚吗?” 谁又有耐心挨到屋里才吵架?还没进花厅,兰玉就憋不住了,嘟囔道:“明明就是。” 兰太太没听清,复问道:“你说什么?” 兰玉鼓起勇气,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说您明明就是!” 兰太太臊得脸上发烫,却始终不相信,自己乖巧的女儿能说出这样不尊重母亲的话,她瞪着兰玉许久:“你说我是那种贪心图财的不堪之人?” 兰成杰关上花厅的门,当了个和事老:“你少说两句,孩子不是故意的。” “你也不是好人!”兰玉说罢,委屈的哭了起来,一把抓过花厅里的摆件:“看看,这是卫元熙送的,价值连城,看看,那个是你管人家要的!还有你头上戴的珍珠冠,也是人家送的东珠雕的!”兰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忿忿的喘着:“你们不光图财,而且害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熹茵堂抓的那个李霖,什么逃犯,分明是被你们害死的李戾的遗孤!” 啪! 兰玉脸上着了重重一记耳光,兰玉歪着脸,愣住那里。 兰成杰指着她,手指都在发颤,骂道:“疯了,简直是疯了。我兰成杰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要养出你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不就是卫家的那个小畜生吗?就把你迷得三魂失了七魄?连你爹娘都敢骂,你还是人吗你!” 兰太太心疼归心疼,这会儿却跟兰成杰站在统一战线。这个孩子是在娇惯的不成样子,连爹娘的话都不听,将来还得了?要是再这么惯下去,说不定就像卫元熙似的,抛头露面净做些出格的事儿。 兰成杰想起李戾,心里半是怒火,半是慌乱。这件事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但不知怎的,他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心慌意乱。那个叫李霖的小畜生还没逮住,兰成杰心里总觉得悬着一根儿线,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绷断。 “畜生,我锦衣玉食养出一个畜生。我置办这些家业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白眼狼!一个个吃我用我的,还要骂我,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出气筒!”兰成杰暴怒以极,脸上暴起条条青筋。 兰玉回不上话,只是哭,哭的兰成杰心烦。 “哭哭哭,你只会哭!”兰成杰一把扯过兰玉抱在怀里的棋谱,抖了抖:“都是这棋谱害的,老子今儿就把它撕了了事!” 虽然这套棋谱极具收藏价值,但兰成杰已经恼怒到理智全无。他使劲儿扭了几下,可这书太厚实,他双手撕不开,只在书上留下几道扭曲的折痕,人生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兰成杰憋红了脸,既然整个儿撕不开,那就一张张扯! 兰成杰手起纸飞,飘飘洒洒似鹅毛大雪。 兰成杰撕的痛快,但对兰玉来说,却是一种折磨。那不是一套普通的棋谱,那是她对成庸唯一的念想。 兰玉想起自己儿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杀一个人并没什么快感,毁了他的希望才最痛快!” 所以,你是要毁了我的希望吗?兰玉看着兰成杰,眼泪夺眶而出。 “还我棋谱!”兰玉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绑也要绑来 “你走开!”兰成杰正撕的来劲儿,哪里容得兰玉上来抢?一手抓着棋谱,一手重重在兰玉肩头狠命一推!兰玉他一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栽歪,仰面倒了下去。 梆的一声闷响!兰玉双目紧闭,五官因疼痛而缩成一团。她缓缓滑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脑袋。 “兰玉!”兰太太惊呼一声,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兰玉坐在地上,痛苦不堪,兰太太知道她这一下伤的不轻,刚才脑袋正好磕在桌子角儿上,她看的真真儿的。兰太太顺这兰玉的手一摸,只摸到黏腻的血液从兰玉的指头缝儿中汩汩溢出,兰太太吓一跳,慌忙用帕子去捂。 可血流的太多,捂也捂不住,兰太太急的声嘶力竭:“老爷,别撕了,要出人命了,快去请太医!” 兰成杰住了手,似个木头似的,傻了。 太医为兰玉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忍不住啧啧舌,那伤口似小刀剜烂苹果留下的坑,这当爹的倒真下得去手。兰太太等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太医,我女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摇摇头:“怕是不好。” 兰太太一听这话,吓得腿发软,忙问道:“怎么个不好法儿?” 太医捋捋胡子,叹了口气,指着自己后脑的地方:“脑袋可不是胳膊腿,打断了还能接回去,小姐这伤可不轻,怕是熬不过今晚。” “啊?!”兰太太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兰成杰忙拦住太医的去路:“怎么会这样?太医,我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啊!” 太医叹了口气,在兰成杰手臂上拍了两下:“兰大人,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小姐这伤,就算是能活,怕也醒不过来,从此就这样摊在床上,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小姐流了那么多血,还未必能挨过这一劫呢。” “您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活我女儿,本官,本官愿意把家产分给您一半,太医,我求求你了!”兰成杰几乎要跪下了,太医忙将他扶住。 “兰大人,您求我也没有用啊,办法已经用尽了,至于后面的,只能是看天意。您有求我的工夫,还不如求求菩萨保佑。” 兰成杰一听这话,慌忙合十双手,念了十几个“阿弥陀佛”。 太医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小丫头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碳。窗外又下起了雪,晶莹透亮,一派寂静。 兰成杰默默无语,走进院子里,看着一地积雪,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女儿出生的那一日,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如玉般洁白。当时他便想给女儿取名兰玉,兰家之玉,弥足珍贵。 兰成杰缓缓跪在雪地里:“老天爷,你若能让兰玉挨过这一遭,信徒愿意斋戒一年。” 兰成杰许了一串儿愿,起身时,只看见一个老妈妈站在院子里。这老妈妈是个佛门信徒,听见兰成杰一长串跟老天爷不挨边儿的愿望,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官场上作恶多端,狂妄到敢指天叫骂的兰大人,今天竟然求起老天爷来了。那老天爷能答应吗? 但这会儿小姐生死未卜,她要是敢笑,一定会被老爷拖出去乱棍打死,她可不犯这个傻。 兰成杰面含厉色:“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老妈妈左右看看,低声道:“回老爷话,奴婢听见老爷的祈愿,感佩老爷的虔诚,想必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小姐平安无事的。” 兰成杰没再问什么,只是重重舒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她进去服侍。 兰成杰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身边有人,一回头,是自己泪眼婆娑的妻子。 兰成杰皱皱眉:“玉儿她?” 兰太太抹抹眼泪,伏身给兰成杰跪下:“老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兰成杰对夫人好是除了名的,忙扶起妻子:“你这是做什么?夫妻之间何须这个求字?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兰太太抽泣一会儿,低声道:“老爷,我想求你,把卫家那位成庸公子叫来。” 兰成杰一怔,叫他来做什么? 兰太太又哭道:“我怕咱们玉儿是真的撑不过这一晚了。兰玉喜欢那位成庸公子,若是他能在玉儿身边,跟她说说话,兴许,还能激起她求生的意志。” 这还真把兰成杰给难住了,按说卫家和兰家有多久没走动过了?不,应该说,自从卫元熙当了什么宗主之后,两家人就再没往来过了。 这个时候去求他们?岂不让卫家人笑话死了? 兰成杰有些犹豫,但兰太太等不及了,扯住兰成杰的衣袖哭道:“老爷,老爷我求求你,咱们女儿真的没有时间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兰玉死吗?” “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找。”兰成杰一面安抚慌乱的夫人,一边叫来下人:“马上派人道卫府去请大公子成庸,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到这儿来!” “老爷,哪个卫府?”家丁是新来的,根本没赶上兰家和卫家交好的时候,自然不认得。 “卫家,京城还又哪个卫家!太子妃的娘家!”兰成杰吼道。 “派轿子去,好好求求人家,别把成庸公子吓着了。”兰太太伏在兰成杰的怀里嘱咐道。 就算派了轿子又如何?半夜子时,京兆尹府的人来家里砸门,谁知道他们来干嘛?卫东书已经睡得相当熟,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卫家只有成庸这一根独苗苗,谁不护着?一听说兰家的人请他,老太太吓得血都凉了,慌忙把成庸关进自己院中暖阁的夹壁墙里。这儿轻易不会有人发现,安全。 卫东书和俞姨娘披上衣服,匆匆赶到院中,问门房:“怎么回事?” “老爷,他们来了不少人,足有百十来个,还点着火把,看样子挺吓人。”门房想想就后怕,这阵仗跟当年端亲王冲进卫府的架势差不太多。 “成庸怎么会惹到兰家的人?”俞姨娘问道。 老太太藏好了成庸,忙打发菊香过来给卫东书和俞姨娘报信:“老爷,姨娘,大少爷已经藏好了,在老太太房里的夹壁墙。还有,老太太已经派人去给太子妃送信了,兰家为难大少爷,太子妃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请老爷务必拖延一会儿。” 卫东书松了口气,那个地方一般人找不到。卫东书拍拍俞姨娘的手,道:“一会儿便说成庸跑了,不在府里,不管他们说什么,咱们的孩子不能落在兰家人手里。” 俞姨娘点点头:“老爷,有太子妃在,我放心。” 门房开了门,兰家府兵却没往里冲,这让卫东书有些意外,他看了俞姨娘一眼,又望着兰家府兵,道:“大半夜来我府上,不知兰大人有何贵干呢?” 兰家领头的正是刚才那个新来的家丁,兰家都称他阿力。阿力一愣,这卫大人是在装傻充愣还是脑子有问题?刚才自己砸门的时候,分明把来意说的清清楚楚了。 但临来的时候,太太曾经吩咐过自己,要好好跟卫家人说。因此阿力便有重复了一遍:“卫大人,我家老爷有件急事,想求见卫大公子,还望您老行个方便。” 求见?这个低三下四的词也能用在兰成杰和成庸之间吗?卫东书挑挑眉,道:“兰家仆役,现在已经是子时,贵府有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再说,小儿并不在府中,到关外采办货物去了,估计三五日后便能回来。既然兰大人着急,那等小儿一回来,我便要他去兰府。” 阿力有种直觉,卫成庸一定就在卫府里,京城谁不知道?卫家生了个不管事的大少爷,所以才叫一个三小姐继承家业。叫他去采办货物已经很假了,还关外?那里匪盗横行,鞑子猖獗,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过去,不是摆明了送死吗?卫家不会这么傻。 阿力躬身一拜:“卫大人,我家老爷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望您通融。” “什么急事?”卫东书问道。 “这个……”阿力低声道:“我家小姐受了重伤,太医说怕是熬不过今晚,老爷要小人把大少爷请过去一见。” 卫东书笑道:“小儿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救死扶伤不是他的专长。小姐伤重,应该叫太医,怎么来我卫府?不如这样,本官恰好有些名医朋友。我这就把他们的地址和姓名都写下了,你们求医时,报我的名字,他们定会倾力相救。” 阿力皱皱眉,老爷下的严令,就算是绑也要把大少爷绑回去,他重重吸了口气:“卫大人,我家小姐真的伤的很重,若是今日不见,明天或许就见不到了。” 俞姨娘叹了口气:“如花似玉的年纪,确实可怜。只是兰家和卫家许久不通往来,我不明白,兰家小姐伤重,为何要见成庸最后一面?” 阿力被问住了,这个老爷没说,他上哪儿猜去?这个问题你问他,那不是白问吗?算了,既然卫东书不吃软的,那便来硬的好了。 “卫大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交还是不交!”阿力渐渐瞪起眼,把手伸到腰间的那口刀上。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解围 “交不出来!”菊香掐起腰,这两年她跟着老太太,脾气也见长:“你能把卫家怎么样?” “怎么样?”阿力将眼睛一瞪,似铜铃一般,抡圆一巴掌呼在菊香脸上:“哪儿来的疯丫头,这儿轮不着你说话!”阿力耍完了下马威,换上一副谄媚的笑颜:“卫大人,您别这样,我们老爷也是诚心诚意请大少爷,您看看,外面还停着轿子呢。您要是不放心,叫人跟着大少爷也行啊?” 派人跟着管什么用?要是成心扣下成庸,就算派五十个人跟着也白搭。 俞姨娘把菊香搀扶起来,拉到一旁,恼火道:“卫家虽然只是内府皇商,但我们老爷也是太子妃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兰家又有什么资格在卫府这般耀武扬威?” “这位夫人,小人刚才已经好话说尽,实话告诉您二位,我们老爷也说了,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绑来!”阿力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一摆:“弟兄们,他不是藏着不出来吗?给我搜!活的死的都成!” 卫府没有府兵,只有几十个看家护院的下人,手持棍棒的怎么打得过刀枪?三下五除二就被阿力的人撂倒在地。阿力手下似蜜蜂出巢,一个个衔枚疾走,似要在最快的速度把卫府踏上一遍。 见卫东书黑着脸,阿力笑道:“卫大人,小人也是奉命办事,您行行好,我家小姐真的快不成了。” 俞姨娘皱皱眉,看了卫东书一眼,夫妻二人双双叹了口气。拿这样一个混不吝的货色也实在没有办法,按说家中小姐快死了,做下人的都该敛声屏气,生怕惹了主子的火气,他倒好,这般喜形于色,还在外面耀武扬威。 过了只半个时辰,阿力的手下便把成庸从夹壁墙里抓了出来。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有太子在,他们不敢把我真么样的。”成庸虽然自己也害怕,但还要分心来安慰年迈的父母。 阿力咧开嘴,似幽魂一般飘到卫东书面前:“嘿嘿,卫大人,您猜怎么着?我一开始就不信大少爷不在卫府,叫我猜着了吧?” 看着他这副小人嘴脸,卫东书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把阿力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儿。 蹭蹭蹭,兰家府兵抽出几十口刀,指向卫东书。 “来啊!有种就把我一刀捅了,我看你们能不能活到明天!”卫东书大步流星的冲到卫府大门口,伸开手,成了一个十字架,嚷道:“你们有种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带成庸走!” “嘿呦!骨头还挺硬!”阿力揉揉红肿的脸,倒吸几口凉气。款款走上前,抬眼看着卫东书,满是不屑:“得,您是大人,您是爷爷,我不跟您争抢,但是我们老爷有话,我今天必须把大少爷带走。我笑着说您要是不肯,那我只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看是大人您的肉皮硬,还是我饿的刀子锋!” “老爷,小心啊!” 阿力手中一把匕首,冲着卫东书的小腹袭来,俞姨娘惊呼一声,捂住脸孔,她好像已经看卫东书中刀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菊香忙上前把她扶住。 说时迟那时快,刀子袭来时,卫东书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得一股力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带。他整个人重重向后跌倒,刀子扑了个空,从他腰间画了个弧线又收回到阿力身边。 卫东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又被一股力量推了起来,他定睛一看,看见一张年轻人的脸,好像是六王爷。他还没打个招呼,六爷的一条腿已经踹在阿力胸口,阿力便似个蹴鞠似的,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六王爷?”卫东书一惊,慌忙拜倒:“微臣卫东书给宝亲王请安。” 阿力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听见“宝亲王”三个字,立马腿就软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人阿力给王爷磕头,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六爷没说话,阿力也不敢抬眼看,只看见一双墨色绣着金线回形纹的靴子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继而一个冰凉冰凉的铁片就粘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剑!阿力瞪着眸子,死死盯着下颚处的那银霜似的剑锋:“六爷,六爷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求您饶了小人一条贱命!” “行刺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阿力脑袋乱哄哄的,耳畔也在嗡嗡作响,六爷说的,他一句也没听清,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六爷饶命!” 萧容润皱皱眉头,转脸望着擦着冷汗的卫东书:“卫大人,你没事吧?” 卫东书摆摆手:“幸亏王爷来的及时,不然臣的这条老命就得丢在这儿了。” 萧容润愈发火大,虽然说卫元熙不是卫东书的亲女儿,但她是卫东书一手抚养长大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卫东书自然的就是太子的丈人爹,自己又是太子的六弟,这辈分上,自己还该管卫东书叫一声叔伯。 嗯,这样想想,这个奴才就不是行刺朝廷命官这么简单了,他是行刺皇亲国戚。 容润低头望着阿力:“你个下贱奴才,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阿力连连求饶,只期盼萧容润能放过自己。 他这样一答,便似火上浇油一般,容润飞起一脚踹在他肩上:“知道你还敢在这儿撒野!” “不不,不不不,小人不知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阿力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似王八一般,好像他今天在这儿扮个丑,萧容润就能放过他似的。 “还不叫你的人把卫家公子放了!” “放放,额,还不快犯人!放人!”阿力笑的很丑,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王爷您瞧奴才这张嘴,跟棉裤腰似的。” 阿力在兰家扮丑扮孙子习惯了,因为那些管家老爷们就爱看他这副下贱样子。他以为六爷能像那些管家老爷们一样,看了自己的丑相,噗嗤一笑就放过他,偏偏这个算盘打错了。六爷本就看不上他这副前倨后恭的嘴脸,更别说现在这副自以为幽默的蠢态了。 令人作呕!容润收起剑,觉得多看他一眼都反胃。 “菊香,把你大少爷送回老太太那边去。叫老太太放心,今天这里有本王在,谁也带不走成庸!” 菊香得了令,陪着成庸给老太太报平安去了。 “来人,把这贱奴才送到京兆尹府上。当着兰家夫妻的面,被他给本王宰了。再告诉兰成杰,就说本王说的,卫府是太子妃的娘家。谁敢趁本王的二哥不在京城,欺负皇嫂的娘家人,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卫东书和俞姨娘站到容润身旁,低声道:“这点小事还惊动了王爷您,大半夜邀您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卫东书带全家谢过您的大恩了。” 容润微微一笑:“卫大人,先别忙着谢。” “怎么?”卫东书和俞姨娘对视一眼。 “您是太子的丈人公,我是太子的亲弟弟,咱们两家又有交情在,本王跑几趟都不妨事。”容润说着,微微一颔首,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今天的事情闹得挺大,连皇上都给惊动了。许太监叫醒了皇上,皇上已经宣太子妃进宫去了,叫本王先来解卫府这一难。” 虽然官员之间刀兵相向,惊动皇上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这种事也常有发生。从前皇上都只是随便过问一句,恩威并施的提点几句,叫臣子们心里有数便好,今天是怎么了,竟巴巴儿的把太子妃叫进宫里? 卫东书心里有点诧异,望着容润。容润笑道:“难怪卫大人能培养出太子妃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子,原来卫大人不简单呢。” “哎呦,我的六爷啊,您就别打趣微臣了。皇上叫太子妃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容润看了他一阵儿,温然笑道:“皇上要给卫公子指婚。” “指婚?谁啊?”卫东书一愣,不是说两个臣子刀兵相见的事儿么?这指的哪门子婚?这事突如其来,似当头一棒,生生把个聪明绝顶的人给打蒙了。 “宬香公主。”六爷掩口道。 “啊!?”卫东书惊讶的叫了起来。 六爷脸上抽了抽,刚才生死关头他都一声没吭,这会儿怎么似被火烫了眉毛似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宬香公主?看上了庸儿?”卫东书和俞姨娘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六爷啧啧嘴:“怎么?你还不相信呐?皇上叫太子妃进宫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见卫东书跟俞姨娘心事重重的模样,六爷也敛去笑意:“怎么?嫌宬香只是妃嫔所生,不是皇后嫡出?你告诉你们,我那妹妹也是金枝玉叶,倾国倾城,虽然是……” “六爷,六爷六爷,”卫东书忙叫了他几声,拦住了他的话,道:“公主不嫌弃成庸,已经卫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只是微臣不明白,皇上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为什么?”六爷勾勾唇角:“这是皇上的圣裁,谁敢多问?别说是你,就连许文亮,许太监问了,都被父皇给轰了出来,你敢再去勾父皇的火气?”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作天作地 卫东书心里还是犯嘀咕,六爷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他不肯言明,说明这里面必然有什么隐情。至于这隐情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卫东书便想把六爷的话套出来。 “公主能看上成庸,那是成庸的造化,可小儿不过是个书生,还没有个功名,怎么配得上公主啊?” “怎么配不上啊?”容润轻松的笑道:“听说,他当年还在我二哥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他不过是没参加科考,只要应考,一定能考取功名。我还等着看咱们这位状元郎,披红挂绿的迎娶公主呢。” 六爷说罢,目光落在卫东书踌躇满怀的脸上,一时反应出他试探的意思,便匆匆告辞,不管卫东书和俞姨娘如何挽留,他都不肯多停一会儿。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院子里只剩下卫东书和俞姨娘两个人。 俞姨娘轻声道:“老爷,趁着天还没亮,您再睡个回笼觉吧。” 卫东书摆摆手,心里装着一宗事儿,他哪里睡得着啊?跟俞姨娘一起,找了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卫东书叹了口气,这个家业大,也最是难当。从前说过,卫家的一切都是留给元熙的。但现在看来,就算是给,元熙也未必肯要。子嗣不争气,尤氏的一双儿女,死的死,走的走,郑氏的女儿良莠不齐,唯有一个成庸,一个元月,眼下还像个能成事的样子,可偏偏成庸这个长子对生意却一点儿都不上心。元月虽然努力,但比起元熙的天赋来,还是差了一截儿。 “老爷,您就别操心了,如今三姑娘跟太子两个人琴瑟和鸣,皇上又是最疼太子的,看在他们的情面上,都不至于让庸儿吃亏。”俞姨娘说着替卫东书揉肩,一边安慰道:“再说了,当年咱们老太太还说要把尤家的丫头嫁给庸儿当媳妇,生生叫三姑娘给搅黄了,你看看现在,咱们成庸竟叫公主看上了。三姑娘虽然不是亲生,但确是带着福报来的。公主和成庸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心里应该有杆秤,您就别担心成庸了。” 卫东书摇摇头:“倒也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这个家将来要交给谁。” 卫东书说着把俞姨娘拉到怀中:“芜茗,你说说看,这些孩子里,哪个堪当大任?” 俞姨娘细细想了一阵,道:“庸儿一心科举,对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他自然是不成的。大小姐自然是不成,四小姐嘛,我总觉得她的心思和咱们卫家不是一路,说来说去,若不传给三小姐,也就是二小姐了。月儿虽然资质不如三姑娘,但毕竟勤勉,人也算稳重。” 卫东书抱着俞姨娘,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天我一直想着,咱们这个家,应该有个主母。” 俞姨娘一怔:“老爷的意思是,续弦?” “不,”卫东书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把你扶正。芜茗,你心性纯善,稳重又大方,又生了咱们卫家的长子,你做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俞姨娘皱皱眉,掩住卫东书的唇:“不成。” “怎么?”卫东书有些惊讶:“你不愿意?说话皇上就要给成庸赐婚了,公主嫁给一个庶出儿子,咱们成庸会被人嚼舌头的。” 俞姨娘笑道:“老爷,谁嫡谁庶还不都一样?皇上是看中了成庸,又不是看中了什么嫡长子的身份。再说了,您这会儿把我扶了正,那三姑娘怎么办?我若是做了正妻,三姑娘可就从嫡出变成庶女了。她如今是太子妃,太子又不在京城,正是四面受敌的时候,咱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总得让孩子少受些口舌啊?您要真有这个心思,就等三姑娘恢复了上官家的姓氏之后再说什么扶正的事。” 卫东书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倚在俞姨娘肩上:“芜茗,你真是厚道人。” 俞姨娘笑笑,孩子嘛,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只不过是隔着一层肚皮,其实跟亲的也没什么两样。 …… “老爷,老爷不好了。”郑姨娘房里的小丫头匆匆来报:“老爷,姨娘,不好了,我们姨娘不知怎么的,突然心口疼。” “叫大夫了吗?”俞姨娘关切道。 “叫了,可大夫说治不了,不是病,更像是被什么妖气缠住了。” “不许胡说!光天化日哪来的什么妖气?”俞姨娘道:“我去看看。” “慢着,”卫东书叫了一声:“不必去了。她都闹腾好几个月了,跟女人的葵水似的,每个月都得来上那么几天,你还没习惯吗?叫她闹吧,我看她还能作出什么新花样来。” 俞姨娘扁扁嘴,劝慰道:“老爷,郑妹妹虽然小孩子脾气,但您也不能总这样无视她啊?我还是去看看。” 小丫头点点头,带着哭腔道:“是啊,姨娘,您快去看看吧,这次比前几次更吓人,连四小姐都跟着发了疯。先前天师给的符水贴了撒了,全都不管用。奴婢看这次八成是真要出事了!” “什么?连元洁也?!”卫东书愕然了一会儿:“太胡闹了,自己疯也就罢了,还带着女儿一起疯。” 隔着一扇门,卫东书都能听见里面郑氏和元洁的胡言乱语。 郑姨娘一见卫东书进来,连滚带爬的冲到他脚边:“尤姐姐,你来啦?嘿嘿,尤姐姐,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又看见你了,我就知道你得来。” 卫东书眉心紧蹙,盯了她一会儿,郑氏扭扭捏捏的蹲了下来:“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是三小姐杀的你,这事儿跟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元洁趴在地上,模仿小蛇左扭右扭的爬行,俞姨娘忙上前搀起她:“四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地上多凉啊,听姨娘话,快起来吧?” “嗷呜!”元洁突然亮出爪子,在俞姨娘手上重重挠了一把:“别想带我走,我跟着我娘!” “芜茗!”卫东书从袖中取出帕子,替俞姨娘包上伤口:“你先回去吧,这儿我来解决。” 俞姨娘抿着嘴,摇摇头:“老爷,您看她们母女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可千万别再呵斥她们了。” “你别护着,等会儿太子妃从宫里出来,定要回咱们府上的,要她回来看笑话吗?” “父亲要我看什么?” 卫东书一回头,元熙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他身后的,俞姨娘也是一惊,忙笑道:“熙儿回来了?” 元熙点点头:“爹,皇上刚才宣女儿进宫,说了件大事,是关于大哥的。” 俞姨娘拉过卫东书,道:“老爷,不如你跟三姑娘先去商量成庸的事儿,我留下照顾她们。” “照顾谁?”元熙往房里看了一眼。 元洁跟郑姨娘两个一见元熙,登时站的笔直,也不闹了,更不敢说话。元熙看看元洁,元洁看看郑氏,郑氏看看房,早答应就结了,何必折腾几个月呢?” “卫家的姨娘和小姐住在寺院里,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卫东书抛弃妻子呢!真是不成体统!从前元洁不懂事,一个人去荣华庵也就罢了,如今是母女两个都闹腾着要出去,好像卫家容不下她们似的。”卫东书气哼哼的背过手,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 俞姨娘温然冲元熙笑了笑:“你爹就是这个倔脾气,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 元熙也回以温和的笑意,但心里越隐隐觉得这事儿不太对。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对付赵可贞跟萧容深,分不出心来看管卫府。这样说来,郑氏和元洁是一心想走。 寺院里就真的那么安心?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这样。可元洁,荣华庵住上一个月都叫苦不迭。她哪里是那种肯清修的人呢! 可,她们为什么要走? 元熙忽然惶惑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另有隐情? 将才皇上在龙书案前说的那一席话,元熙还没完全参透,回到家里又出了郑氏跟元洁的事。 事情要一件件的想,问题要一个个的解决。先说兰家的事,卫府那个送信的下人匆匆忙忙话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兰家派人把卫府给围了起来,还要抓走成庸。起先元熙还在怀疑是不是兰玉跟成庸计划了要私奔,被兰成杰发现了。 但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宫里的许太监深夜来了,传召要元熙立即进宫面圣。听许太监说,四王爷求娶兰玉的折子被圣上否了。 元熙心里正犯嘀咕,许文亮紧接着又道:“皇上还想把宬香公主指婚给卫府的成庸公子。” 元熙一怔,虽然听起来是两件事,但隐约觉得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难道皇上知道兰玉喜欢成庸的事儿?想提前用宬香公主占住了卫成庸正妻的位置,免得兰家打与卫家联姻的主意? 也不是不可能,皇上在卫府安插过密探,正好安插在成庸身边。陆邵勇能监视自己,就能监视成庸。成庸的事儿,皇上只要有心过问,那就没有什么可言。 过了好一会儿,许文亮幽幽的说到:“兰家那位兰小姐怕是不好,太医回来都说伤的严重。就算能醒来,也只能瘫在床上了。唉,她这个爹也真下的去手,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啊!” 元熙挑挑眉,兰玉伤了? 别说兰玉从前没事,成庸都不愿收公主的礼物,如今兰玉性命垂危,成庸肯定就更不愿意娶公主了。 可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把一辈子都耗在一个瘫痪女子身上,这肯定不是皇上想看到的。就算皇上不期盼卫成庸能接管卫家,总还期盼他能有所作为啊! 想到这儿,元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事情真是没有道理可言,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小儿女,偏偏一个姓卫一个姓兰,更加可怜的是,本来就单薄的感情中间还硬生生横着千斤重的皇权。 …… 菊香服侍了老太太就寝,一直等在花厅外。元熙向卫东书跟俞姨娘说了皇上的意思后,便转身出了花厅。菊香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三姑娘,奴婢有话想对三姑娘说。” 元熙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花厅外的回廊下:“你说。” 菊香踌躇一阵,才开口道:“兰府的兰小姐快不行了,三姑娘是知道的,大少爷跟兰姑娘本就相互欣赏。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大少爷嘴里不说,面上不显,但他的心思,想必三姑娘是能明白的。奴婢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兰家已经登门来求大少爷去见最后一面,咱们却都瞒着大少爷,要是兰姑娘真的死了,回头大少爷知道了今天的事儿,能受得了吗?弄不好,还要责怪三姑娘和老爷的。” 元熙默然半晌,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事儿该怎么办?” 菊香想了想,道:“奴婢的这条命都是三姑娘给的,奴婢自然跟您是一条心,这都是奴婢的小见识,说错了您别见怪。奴婢觉得,还是该让大少爷去趟兰家,万一兰姑娘真有个闪失,两个人也不至于留下遗憾不是?” 元熙摇摇头,兰玉跟成庸决不能见面,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若是皇上没打算赐婚也就罢了,既然皇上已经把赐婚说出口,成庸这位准驸马爷夜半三更去看望另外一个女人,这不是打宬香公主的脸吗?到那时,就算皇上不计较,皇后娘娘那一关也难过。就算皇后也宽容,旧派能不揪住话柄吗? “不行。”元熙决然否了,拉过菊香的手,温声道:“菊香,你是个实诚人,我也给你说句实话,你心里有个数。千万不能让大哥跟兰玉再有什么牵连了,说句难听的,兰玉已经是皇上手中的一枚弃子,这个时候,谁去触碰它,都等于在触皇上的霉头。咱们卫府现在真是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就算是皇上想保全,那些旧派贵戚也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这么严重啊?”菊香惊讶的望着元熙:“三小姐,奴婢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朝廷上,家族上的事情奴婢一概不懂,有时候老太太也突然问我那么一句,我都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生怕说错了,惹老太太不痛快。” 元熙微微一垂眼睑:“你不懂也对,聪明人都不太爱说话。有时候,越聪明的人,就越是什么也不懂。” 菊香张张嘴,半晌点点头:“三小姐,我懂了,谢谢您教我。” “但是我叫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忘了。”元熙笑道。 菊香颔首,笑道:“奴婢知道,这会儿老太太还睡着,等老太太起了床,奴婢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三姑娘的话说给老太太听。” 元熙温然在她肩上拍了拍,这个丫头自从跟了老太太,越发聪明了,比令儿还强。 “哦,对了,我问你。听父亲说,郑姨娘跟元洁这几个月一直闹着要去佛寺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菊香迟疑了一会儿,也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郑姨娘每个月都要闹上那么几次。先前还把老太太给惊动了,再后来,连老爷都懒得去看她们一眼。哦,好像就是三姑娘您大婚之后,郑姨娘就常常说看见了尤氏的冤魂什么的,几次三番求老爷,要带着四姑娘一起出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说,她们是看见尤氏的死,心里觉得兔死狐悲,就未免矫情了。毕竟自己早就不过问卫府的家事,她们的月例银子都是俞姨娘发放的,俞姨娘那般善心人,才不会克扣她们,更不至于让她们蒙受欺压。这种情况下还急着要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外面一定有她们想要的东西。可这东西是什么?元熙想不明白。 “要奴婢说啊,郑姨娘估计是嫉妒,嫉妒老爷每天住在香含轩。不过也是难怪,俞姨娘为人温柔仁善,郑姨娘则每日都是哭闹,老爷能愿意去她哪儿吗?” 郑姨娘即便再不堪,也不该由菊香来说三道四,不过话说回来,菊香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便说明她对自己是完全信任的。 “那她们什么时候走?”元熙问道。 这个菊香就说不清了:“先前郑姨娘跟四小姐天天张罗着要走,想必会尽快的吧?” 元熙抿着嘴,罢了,说不定这个郑姨娘是真怕了自己,决意要躲着自己。再怎么说,自己和她们的关系倒还不至于像卫元嘉那么僵化。她们愿意走或愿意留,都与自己无关。只要她们不做对不起卫家的事情,大家就应该把面子工程做好。 “小姐,要不奴婢帮您监视着她们?”菊香问道。 “不用了,愿意走就走吧。”元熙站起身。天色微暝,日出东方,是时候回去休息一下了。 元熙才刚走出几步,菊香忽然想起了一些事,忙上前叫住她:“小姐,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但不知道有用没用。” “什么事?”元熙回过头:“你但说无妨。” 菊香踌躇一阵,低头试探着问道:“就是一个月前,郑姨娘也是这样大闹了一通,当时老太太让奴婢给郑姨娘送东西。奴婢当时听四姑娘说,这京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京城?!”元熙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是啊,当时奴婢也是这样的反应。可四姑娘说的恳切,然而见奴婢进来,她就不说了。三姑娘,您说说,她们要在卫府待不下去也就罢了,怎么连京城都不能待了呢?难道她们不住在京城附近的佛寺尼姑庵吗?” 京城待不下去?元洁?元熙咬咬嘴唇,心里不知怎么,突然一阵抽搐。之前元洁跟尤氏一直就走得近,后来还曾经跟萧容深打过交道。难不成她是从萧容深嘴里得知了什么消息? 若真是这样,这消息必然跟京城的安危有关。难道萧容深要叛乱?元熙转念一想,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萧容深又不是容湛,他哪来的实力私养卫队啊?既然没有兵,那就谈不上叛乱了。 元熙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好死不死竟都挤在了一处,连个头绪也找不出来。真希望能有一把快刀,把这团乱麻通通斩断。 “这件事你跟父亲和祖母说过吗?” 菊香摇摇头:“奴婢当时只是有点奇怪,后来事情一忙就忘了,今天要不是小姐您问,我都想不起来。小姐,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心乱如麻,她们为什么这么急着走,难道京城真的会有一场大难吗?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让她们走了。”菊香道。 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元熙沉思片刻,不如就让六爷派人暗中跟着,看看她们究竟要去什么方向,途中有没有人接应。正好顺藤摸瓜,把幕后操控的人一并揪出来。 元熙笃定了注意,便摆摆手:“菊香,刚才你我的谈话,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就连老太太也不能说,知道吗?” “小姐放心。”菊香应了一声。 “菊香,一会儿祖母就要起床了,不如咱们去小厨房,给她老人家煮一碗白燕粥?”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瘫痪 六爷派人当着兰成杰的面砍了阿力的脑袋,把兰太太吓得直接晕厥。兰成杰铁青着脸,盯这地上那尸首异处的阿力,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看看六爷的府兵,他还是把这个恶气生生咽了下去。宝亲王他自然是惹不起,但这个卫家,他还是有牙口咬上两下的。血腥味飘进他的鼻子里,兰成杰攥紧了拳头,如今女儿还生死未卜,夫人又不省人事。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跟阿力一起去卫府的府兵,兰成杰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都给我跪到天亮!” 下人们偷奸耍滑惯了,知道这个时候该把罪责往谁的身上推。看老爷正被阿力的死气的青筋暴起,下人们纷纷说道:“老爷,都是那个卫东书,他说咱们家小姐就算是死了跟他也没关系。” “是啊,老爷,他还说咱们小姐是勾引他儿子,配不上他儿子呢!” “老爷,还有那个叫卫成庸的小子,他都知道咱家小姐出了事,他还说与他无关,还说咱们小姐薄命!” “够了!都把嘴给老子闭上!”兰成杰喝道。 这些王八羔子,胆敢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兰成杰虽然怒不可遏,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谁是谁非他看的明白。这些下人之所以这样讲,无非是想让自己免了他们的责罚,能让膝盖少受点儿罪。 不过,这倒也说明了一件事,卫成庸那个混小子对兰玉的感情并不像兰玉想象的那么坚固。听说兰玉要死了,他竟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兰成杰叹了口气,兰玉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畜生! 兰成杰摆摆手,示意下人不要跪了,把阿力抬出去,找地方埋了。 阿力被装在麻袋里抬走了,兰成杰低头看着雪地里那片猩红,心里还惴惴不安,合十双手:“老天啊,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千万不能把我的玉儿带走啊!” 说话间,听见下人传报,四王爷来了。 兰成杰一听见四王爷三个字,登时连眼泪哗哗直流。那个让兰玉心心念念的卫成庸,还不如才刚见过一面的四王爷深情。 兰成杰忙迎了出去,四王爷萧容澄披着一件黑貂大氅,大步流星的进了兰玉的院子。 “微臣兰成杰,叩见四王爷。” 萧容澄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兰大人,兰玉姑娘如何了?” 兰成杰抹抹眼泪:“有劳四爷惦念着,老臣替小女谢过王爷恩典了!” 萧容澄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跟耶律奴儿在床上颠鸾倒凤,听说兰玉受了重伤,一时泄了气。把耶律奴儿丢在一旁,趴下软榻穿衣服。这副猴急模样还被耶律奴儿嘲笑一番,称他是个软胡瓜。 气的萧容澄来得这一路上都在想,也就是耶律奴儿敢这样跟自己开玩笑,要是新娶的那个雀儿,她肯定连个屁都不敢放。 奴儿,雀儿,这两个妾室不仅美貌,而且各有风姿。耶律奴儿是异域风情,雀儿则是温怯懦,要是再集齐一个兰玉,泼辣可爱。夫复何求啊? 真可惜,还没来得及在兰玉的小脸蛋上摸一把,兰玉就伤的这样重。要是真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倒是挺可惜。 虽然萧容澄脑袋里想的挺猥琐,但当着兰成杰的面肯定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他悲情的抹抹眼泪,叹了口气:“都是小王没福气,不能与兰姑娘相伴到老。” 兰成杰一听这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半是因为女儿生死未卜,一半是因为自己好像没办法继续捆绑萧容澄这棵大树了。 “是小女没福气,没机会得到王爷的雨露天恩。”兰成杰说着说着,忽然抑制不住眼泪,号啕痛哭。 萧容澄吞吞口水,这就很尴尬了,兰成杰这戏有点过,过得他根本接不上茬儿。看他这个哭法儿,兰玉怕是凶多吉少。其实,来的时候就已经听人说了,就算兰玉活着,下辈子也只能是瘫在床上。 瘫在床上的美人,你是要,还是不要?萧容澄在脑袋里反复把这个问题演绎了几遍。 要吧,不然站在兰成杰面前也忒尴尬了。 可就算这样,萧容澄还是觉得心里很不爽,好像吃了个摔烂了一半的桃子,虽然另外一半也是甜的,但总觉得有些缺憾。罢了罢了,萧容澄安慰自己:女人嘛,平躺下来不反抗,跟瘫着也没啥区别。兰玉本来就看不上自己,要真想办了她,难度真是不小,但这会儿她瘫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兰大人,若是老天爷开恩,让兰姑娘活了下来。本王还是想娶兰姑娘为妻,若老天不长眼,兰姑娘去了,您就把小王当做女婿看待吧。” 兰成杰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愕的看看萧容澄,摆摆手:“王爷,小女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四爷您啊!” 萧容澄实在接不上话,没有准备的演戏只会是一片空白,所幸他还算机灵,摆摆手:“兰大人,您别说了。” 或许是兰成杰求的各路神仙可怜兰玉,亦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兰玉和成庸这对儿苦命鸳鸯。天明的时候,兰玉终于清醒过来。喝了两口下人端来的水,觉得阳光太过刺眼,想抬手去遮,却发现,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兰玉一激灵,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子不太对劲,诧异的望着小丫头们,她们却只会哭。 “扶我起来。”兰玉轻声吩咐道。 于是小丫头们哭的更凶了。 兰玉觉得脖子以下的部位几乎没了知觉,脑袋天旋地转,嗡嗡作响。 “我这是怎么了?扶我起来啊?”兰玉想喊,却喊不出声。 “小姐,太医说,您……”小丫头不敢说,捂着脸哭了起来。 兰玉冰雪聪明,又怎会察觉不到下人们的异样?但他们越是不说,兰玉便越是害怕,竭力挣扎着,但那具身子,就好像不是她的一样,纹丝不动。不,那怎能算是身子?那不过是一摊泥土,泥土是没有知觉的,更不会动。 “我的手脚怎么了?” 小丫头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兰玉,届时兰成杰和兰太太冲进房间,兰太太一把将兰玉抱在怀中,泪如雨下。乖乖,囡囡的叫着。兰成杰摸摸头上的冷汗,总算是醒了,否则自己不就成了杀害女儿的大罪人了吗? 兰太太哭了一会儿,温声道:“玉儿,你想吃点什么,娘去给你做。” 兰玉怔怔看了她一会儿,一字一句的说道:“娘,我不能动了。” 兰太太脸色一变,扭过脸去,虽然紧紧捂住嘴巴,但却抑制不住,呜呜咽咽的哭声听的兰成杰心都要碎了。 “夫人,你……” “你别碰我!都怪你!”兰太太一拳捣在兰成杰的肚子上,但兰成杰生生受了,没有吭气。 “爹,我不能动了。”兰玉又重复了一遍,兰成杰心如刀绞,嘴巴蠕动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爹,求求你,快让太医治好我吧?”兰玉含着泪,小声的祈求道。 兰成杰简直要崩溃了,头也没回的冲出房间。 看着兰成杰的背影,兰太太抱着兰玉的双腿,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 …… “什么?娶公主?”成庸愕然望着老太太跟卫东书。 “是啊,娶公主。这可是咱们卫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金枝玉叶的公主能嫁到咱们家,咱可得用心对待,千万不能委屈了人家。”老太太笑盈盈的拍拍卫东书的手臂,吩咐道:“我看呐,咱们先盖一个公主府,一百进的院子,后面在加上一个花园,弄些太湖石做假山……” “别说了!”成庸不知哪根儿筋搭错了,忽然吼了一声。 老太太倏忽变了脸色:“这,还有好多事儿没说呢,你怎么了?” 卫东书也皱起眉:“混账,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 成庸跪了下来:“爹,祖母,孙儿不想迎娶公主。” 老太太和卫东书皆是一愣:“什么?你不娶公主,那你娶谁?先前尤家的丫头你看不上,被你妹妹搅黄了也就罢了。现在连公主你都看不上了?” 成庸别过脸:“别管娶谁了,反正孙儿不想娶她。” 老太太凝视了他一会儿:“那你告诉祖母,你想娶的人是谁,只要你肯说,我立马叫你妹妹把这亲事退了。” “真的?”成庸将信将疑的抬起头。 卫东书皱皱眉,把婚事退了,老太太莫不是疯魔了?这怎么可能?但老太太悄悄拍了拍卫东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作声。 “既然这样,孙儿想迎娶京兆尹兰家的小姐兰玉为妻。” “不行!”卫东书一拍桌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谁都可以,就是她兰家的闺女不行!” “爹!”成庸叫道:“除非是兰玉,否则成庸终身不娶。” 卫东书愣了一会儿,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兰府会派人来抢成庸。原来这小子跟兰玉还真的暗生情愫了!卫东书很是气恼,又有些庆幸,幸而昨天没人当着成庸的面儿把兰玉受伤的事情讲出来。否则这小子还拦得住? 万幸,这小子倒现在还以为是兰家来找茬儿呢!难怪元熙要菊香提醒老太太那些话。 卫东书冷下脸:“小子,你听好了,只要你老子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就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没有告诉她 自从大婚以后,元熙已经很久没能在紫宸阁的回廊里坐坐了。坐在院子,能看满院风雪。北国风光便是如此,冬日里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如永夜一般。 菊香往手炉里加了两块银碳,端到元熙面前:“三姑娘,这大冷天,您坐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元熙笑笑:“这儿安静。” 菊香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是啊,卫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安静过了。” “祖母和父亲还在劝说大哥吗?”元熙抱着手炉,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菊香摇摇头:“大少爷还是喜欢兰家姑娘,说什么不娶公主。老爷老太太很生气,把他大骂了一顿,这会儿大少爷正坐在莲花池旁边生闷气呢。老爷吩咐,谁也不许把兰姑娘受伤的消息告诉他。”菊香顿了顿,有些惆怅:“三姑娘,我看大少爷的样子很痛苦。”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痛苦是正常的,谁生下来就是一辈子顺畅享福呢?这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又那么几件烦心事,就算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会例外。 “三姑娘,要不去你劝劝他吧?”菊香问道。 劝?这种事是劝慰两句就能妥协的吗?没用的。元熙摇摇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会想明白的。”元熙抬起头望着她:“二姐呢?家里闹成这样,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二小姐?八成还没起吧?”菊香说道。 “谁说我还没起?”说曹操,曹操就到。菊香话音还未落地,元月便已经站在菊香身后:“菊香,说我什么坏话呢?” 元熙一抬手,拉过元月。菊香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元月:“二小姐稍坐一会儿,我去给您也拿个手炉来。” 元月脸颊还泛着些许绯红,如朝阳初升时天边的寂寞红霞。她昨日得了几坛佳酿,给老太太卫东书和俞姨娘一人送了一坛外,自己便留了一坛。昨天叫祥儿服侍着喝了几杯,那酒劲儿很大,倒是没有呕吐和说胡话的症状,只是叫她沉沉的睡了一宿,连夜里折腾成那样她都没有察觉。 元熙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烫,元月不好意思的笑道:“昨儿偷偷喝了两杯,谁想到竟醉倒了。” 元熙微微一笑:“你到是心大。昨儿府里闹成这样你都不知道。” “是啊,我还正纳闷儿呢,今天府里的气氛怎么怪怪的,刚才祥儿跟我说三姑娘回来了,我说就算三姑娘回来也不该是这样的气氛呐!”元月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元熙低声道:“昨儿兰府来抓人,要把大哥抓走。把皇上都惊动了,六爷带着兵还跟他们起了冲突。” 元月变了脸色,叫道:“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都怪我昨天睡得太沉了。可又是因为什么啊?总不会是他兰成杰的下马威吧?” 他倒想给个下马威,可惜又找不到机会。元熙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听许太监说,四王爷要求娶兰玉,后来兰玉又被兰成杰给打伤了。兰家虽然口严紧,但我估计这两者肯定有关系。必是兰玉一心嫁给大哥,兰成杰一心想巴结四爷,兰成杰气急败坏,才对兰玉下这么重的手。” 元月打了个寒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爹啊?这跟拐子又有什么区别? “那大哥知道吗?”元月问道。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这么生气。昨儿皇上把我叫到宫里,就是为了说大哥的亲事,皇上要把宬香指给大哥。爹和祖母倒是很欢喜,可大哥不愿意,才刚菊香还跟我说,他们吵了一架。”元熙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事与愿违。 菊香拿了个手炉递给元月,悄声嘱咐道:“二姑娘,这事儿不知道也就罢了,老爷刚才还下了严令,谁要是干把兰玉的消息透露给大少爷,就把谁打死呢!” 元月觉得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兰家是京城大户,他们家跟咱家刀兵相向,这点儿事说话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咱们倒是想不告诉大哥。难道大哥自己不会问?他随便到茶楼里一打听,什么样的消息得不到?” 菊香抿抿嘴,摊开两只手:“要么说咱家老爷高明呢?他早就吩咐了,不许大少爷出府,只能留在府上反省。大少爷出都出不去,还谈何打探消息呢?” 元月还是摇摇头,这办法虽然严密,但也只能拖延时间,治标不治本。就算成庸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他一样接受不了公主,而且在那时,他对兰玉的愧疚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控制的便是压抑许久的七情六欲。 “三妹,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上次你就……”元月说着叹了口气:“三妹,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从前你对付尤婉尤嬬两姐妹的时候,都是快刀斩乱麻,如今怎么变得拖泥倒水的?” 元熙也叹了气,她倒想快刀斩乱麻,可也得又那家伙事儿才行啊?宬香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不是尤婉尤嬬两个平民女子。得罪了尤家最多是不跟他们继续做生意,得罪了皇家则是一刻钟都活不下去。 况且,宬香公主的那个性格,元熙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是从来不会掩饰的。即便那个人不喜欢自己,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厌弃。就算她知道成庸不喜欢她,她也只不过是沉沦几日,继续我行我素的追求成庸。 “二姐,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后悔。” 元月挑起眉:“怎么?” 元熙往她身边凑了凑,惆怅道:“你说,咱们当初搅黄了尤家的亲事,是对还是错?当时成庸还不认得兰玉,若是稀里糊涂的娶了尤婉,他现在是不是该过着跟其他人一样的平淡日子。反倒是咱们搅黄了他的婚事,让他遇上了兰玉,又遇上了宬香。” 元月愣了一会儿:“怎么这样说?当初尤婉尤嬬的事儿,不是大哥自己决定的吗?要怪也不该怪咱们。” 元熙揉揉眉心,这日子过得什么劲儿,烦心事一宗接着一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元月见元熙心思重重的样子,便强打了笑意,道:“罢了罢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说说你和妹夫吧。眼看这快到年根儿了,太子殿下会回来陪你过年吗?” 元熙摇摇头,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容湛了,也怪想他的。虽然说男人在外面出人头地,她也脸上有光,但其实女人的心底里,还是希望爱人一直能陪在自己身边的。 “不是我不相信太子爷,更不是我挑拨,三妹,男人们的本性,见一个爱一个,你可得盯着点儿,别让那些小狐狸精悄悄勾走了太子爷的魂儿。” 元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一个成熟的妇人,引得元熙一阵笑:“二姐,你从哪儿听的这些话?” “祖母说的!”元月不以为然:“祖母一提起你就是这样讲,她老人家生怕太子爷移情别恋,让你受了委屈。” 元熙差点一口唾沫呛死:“祖母,还关心这些啊?” “那可不,祖母说,咱们这些姊妹里,就属你的命最苦,也是你的命最好。虽然没有亲人在身边,但却遇到了一个疼惜你的太子殿下。这样的人可得好好把握,千万别被人抢走了。” 元熙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好好好,下次你告诉祖母,她老人家的话我记下了。” “哦,光说这些闲白,我差点忘了。刚才我看见我娘和四妹房里往外面搬了好多大箱子,她们这是干什么呢?”元月忙站起来问道。 元熙张张嘴巴,差点忘了这件事,同时又有点惊讶,郑姨娘好歹也是元月的亲生母亲,自己要出远门这么大的事儿,连通知都不通知她一句吗? “她,她们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元月纳罕极了,说起来她已经快有三天没能跟母亲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了。 元熙惊愕了一会儿,但还是言简意赅的说道:“她们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就是为了尤氏冤魂的事儿吗?”元月恍恍惚惚又坐下了,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残缺了什么。 “她们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好歹能送送她们。”元月有些委屈,好像她就不是亲娘生的一样。 “现在她们应该还没走。”元熙知道她心里的那份伤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那些伤害你的人,若只是仇人,你大可以拿起刀枪和智慧跟她们大战一场。可她们是你的骨肉至亲,你便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她们带给你的每一次伤痛,而且一忍再忍。 “也是,那我去拿些东西,给她们送过去。”元月站起身,笑了笑强忍着内心深处的失落,拍拍元熙的肩膀:“我先走了。” 菊香为了方便她们说话,在房里待了很久,直到元月离开,方才回到元熙身边。叹了口气:“唉,人家都是偏头痛,郑姨娘却是偏心眼,亏得二姑娘对她这么孝敬,真是苦了二姑娘了。” 天底下,竟真有不顾女儿的母亲。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离别伴随着耳光 郑姨娘跟元洁正站在后面指挥小丫头们搬东西,她自己房里的丫头不够使,便从后廊临时叫了几个来使唤,这些后廊做粗话的丫头哪一个不知道,她郑姨娘是最不得老爷宠爱的,被她使唤,已经是一种浪费生命了,她竟然还吆五喝六的。小丫头们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发泄,只是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个好脸色。 郑姨娘心里也气,瞧瞧啊,这就是卫府的下人,一个个都拿自己不当一回事儿。走就对了,把这些混账王八羔子都留在京城,等和亲王举兵造反的时候,把她们一个个杀了报仇!杀了还不解恨,干脆都扔到进营里去做军妓,郑姨娘想到这儿,便勾起唇角,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丫头们不知道她笑什么,觉得她精神有问题,不是说她看见尤姨娘的鬼魂了吗?定是给吓傻了。于是小丫头们也跟着偷偷下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笑?还不快给我搬东西!偷奸耍滑惯了,俞姨娘只会惯着你们,把个丫头惯成小姐骨头,懒得要死!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么命!”郑姨娘手里提着一根枯树折下来的柳条,随意的抽打在小丫头们身上。 虽然是冬天,大家穿的厚实,细细的柳枝打人并没什么感觉,但小丫头们还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种屈辱。 便有几个胆子大的,管家的家生女儿,便将手里的东西往车上随意一堆,站在一旁掐起腰冷笑道:“哟,有些人倒是有福气,洗脚婢做成了姨太太,可有能怎么着?生了个二姑娘,人家都不认她这个娘。老爷成天宿在俞姨娘那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天知道她是怎么把老爷灌醉怀上孩子的。不要脸,还在这儿要耀武扬威呢!” 郑姨娘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将手里柳条一扔,露胳膊挽袖子便要扑上去揍她。元洁急着走,忙拉住郑姨娘:“娘,您是姨娘,干嘛跟一个下贱丫头计较,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然又俞姨娘教训她。您又何必自贬身份呢?” 那小丫头最近风头正盛,前儿给老太太炖了一碗羹,被老太太夸了几句,便觉得高贵。冷笑道:“哼,下贱丫头还能留在府里呢,不下贱的人倒要出去住,什么道理?” 搬东西的小丫头们一时撑不住,哄笑起来。 “你,这!”郑姨娘胀红了脸,指着小丫头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什么下贱不下贱,出去不出去的?” 郑姨娘正不知道怎么回骂那小丫头,忽然听见人群后面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丫头们纷纷敛声屏气,退到一旁:“二姑娘好。” 元洁跟郑姨娘也怔住了,要走没通知她,本以为她不会来。谁知道她这会儿来是说好听的还是说歹听的? “月,月儿,听说你昨儿睡得安稳,便没想打搅你。所以才……”郑姨娘讪讪的说道。 元月摆摆手,道:“娘,这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来得及。” 元月转过身,望着这群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丫头,淡然问道:“都说什么呢?帮姨娘搬东西哪儿来的那么多笑料?说给我听听?还是到老太太那儿,说给老太太听?听听你们这些丫头嘴里的胡沁?这就是你们的规矩?平日里教习妈妈的怎么管教你们的,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二爷死了,大小姐走了。大爷不大管事儿,三小姐一手遮天,二小姐又是三小姐的人。她训斥丫鬟,谁敢扁扁嘴?谁敢哼一声? 小丫头们笑不出来,纷纷抱着东西,低着头不说话。 “刚才是谁说姨娘是洗脚婢爬上来的?站出来,再给我重复一遍!”元月凌厉的扫了一圈儿,见没人敢答话,便冷笑道:“怎么,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都不说话了?当人一面背人一面呐?要是不说,就给我到莲花池边跪到天黑。” 一听说要惩罚,便有“叛徒”指了指刚才冲郑姨娘叫嚣的丫头道:“回二姑娘话,就是她说的。” 那小丫头刚才还横眉冷目的,一见元月,瞬间似个霜打的茄子,软了。她忙上前陪笑道:“二姑娘息怒,奴婢轻狂无知,就求您看在老太太份儿上,饶了奴婢一次吧?” “老太太的份儿上?”元月挑挑眉:“这么说你在老太太面前还挺有面子?” “老太太爱喝奴婢烹制的汤羹,说了今晚要喝,二姑娘您……” “啪”的一声脆响,把那小丫头打了懵了。卫家的规矩是不允许打脸的,但二小姐竟这般肆无忌惮?但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元月背后有太子妃撑腰,她一个小小奴婢又怎么惹得起呢? “这一巴掌,是打你自以为是,在主子面前充面子。”元月转过身,对郑姨娘说道:“娘,你打她一耳光。” 郑姨娘吞吞口水,摇摇头:“罢了罢了,还是让她们搬东西吧?” “搬东西是搬东西,打耳光是打耳光,不冲突。娘,您打她一耳光。”元月义正言辞的说道。 郑姨娘点点头,上前打了小丫头重重一耳光,小丫头脸色红肿,上面条条红印儿很是醒目。元月道:“这一耳光,是打你不敬重姨娘,不分尊卑。” 元月转向元洁道:“四妹,你打她一耳光。” 元洁才不会像郑姨娘那般犹豫,上前便狠狠一巴掌,抡的小丫头直瞪眼。元洁努努嘴:“你瞪什么眼?” 元月在旁边站着,小丫头不敢造次,忙低下头,道:“奴婢不敢。” “回去告诉管你的妈妈,从明儿起,你就出府去,后廊不需要这么没规矩的下人。老太太的羹汤也不用做了,像你这样的人,别叫老太太倒了胃口。”元月冷冷说道。 家生的女儿在丫鬟堆儿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一句话说错便给赶出去,这也太过分了。一看就是挟私报复,小丫头赌气,福福身子,扭头退下了。 “还看什么?还不搬东西?谁要是耽搁了姨娘出远门,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元月厉声道。 小丫头们心里犯嘀咕,若是有人耽搁了郑姨娘出门,那人一定是卫元月她自己。但谁敢把黑锅甩给小姐背啊?只能是手脚麻利点儿,加快速度帮郑姨娘搬东西。 元月替郑氏解了围,郑氏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自己不告而别,外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向着自己。 索性元月没有计较,还叫祥儿拿了个包裹递给郑氏。 郑姨娘接了过来,想打开看看,元月忙压住她的手,低声道:“娘,这个东西您收好了。里面是两对儿镯子和五百两银票。是我攒的体己钱,您出远门用得着。” 郑姨娘脸上抽了抽,或许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或许是真的有些伤感。反正郑姨娘是哭了,哭的挺难过,把元月抱住:“我的女儿啊。” 郑姨娘抱着元月,越抱越舍不得,好像是被五百两银子勾起了尘封许久的母性。看着元月,郑姨娘还是缓缓松开了手,虽然京城马上就要战火四起,但她实在没法儿把元月带走。带走元洁已经很让人怀疑了,再带走元月?卫东书能让吗? 元洁不知道郑姨娘为什么哭成这样,平时她可没少在自己面前说这个姐姐的不是。好像天底下就这个姐姐最负心,但今天她怎么会抱着负心的女儿哭呢? 元洁不懂,她也不想懂。眼前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快没有时间了。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会不会遇上那些被和亲王策反的军队。遇上兵痞可了不得,不光抢钱,还要劫色。她这般容貌,可万万不能跟他们遭遇。 元洁扯扯尤姨娘的衣袖道:“娘,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成这样干嘛?” 郑姨娘看看元洁,惊讶于她为什么没有眼泪。 “元洁,你先到车上去。” 元洁扁扁嘴:“二姐,再纠缠下去,晚上我们就赶不到驿站了。” “元洁,你先到车上去!”郑姨娘又重复了一遍。 元洁白了一眼,真啰嗦,她悻悻的登上马车,喊了一声:“快点儿啊!” 郑姨娘握着元月的手,不住在元月的脸上摩挲。好孩子,娘带不走你了,这或许是你的命,娘也不想这样,可娘没有别的选择,你若命大活下去,千万别恨娘。 元月凝望着郑姨娘那双泪眼,也有些感伤,摸摸眼泪道:“娘,您快上车吧。” “好闺女,再让娘看看你。”郑氏一遍又一遍的在元月的脸上,身上摩挲着,好像要尽力记住她身上的每一处线条,每一处轮廓。 “好了没有啊!”元洁掀起轿帘:“娘,你想今晚睡在大马路上吗?”见郑姨娘不理她,元洁又冲元月叫道:“二姐,你先走吧,别缠着娘了。” 元月点点头,在郑姨娘身上拍了拍:“娘,你上车吧,我走了。” 望着元月的背影,郑姨娘咬住手腕,这一别,今生都难再见了,郑姨娘想。郑姨娘爬上马车,坐在元洁身边,眼泪还止不住的流。 元洁看着她,忍不住抽抽嘴角,低声道:“虚伪。”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牺牲兰玉 数九隆冬,大雪纷飞。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宫女内监们忙得脚不沾地。皇上有旨,今年的腊八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用来煮腊八粥的各种谷米,都是用船只,从遥远的北国运来的。内府给皇后宫中送来了谷米的样品。 宬香悄悄打开那一小盆腊八粥,用小勺子偷偷尝了一口,叫道:“母后,这个比去年的好喝。” 皇后也是忙了一天,正坐在妆台前落饰,回头望了她一眼:“瞧你,就知道吃。” 宬香撅噘嘴巴,跑到皇后面前,替皇后摘下耳环:“母后,我可没有皇嫂那个耐心,她倒不贪吃,现在还在忙呢。” 皇后捏捏她的手,道:“你还别不服气,先前我也看不上元熙这个孩子,如今,瞧她说话做事的章法,才知道,你二哥的眼光不错。就像赵可贞的那件事,她本可以大闹一场,可为了你哥哥那边能少些阻力,她硬是一手把事情压了下来。兵不血刃的就把赵家握在手里,这个能耐,比你母后还强。” 宬香摆弄着皇后妆台上的一只金雀钗,头也没抬:“别人不服气,我可是服气的,我一直都佩服皇嫂。” “既然佩服,你也向她学学。恩科之后,你马上就要跟卫家公子大婚了。到时候你就是卫府的长嫂,总这样孩子脾气,人家该笑话你了。” 宬香一听这话,不由得嘟起嘴:“谁?谁敢笑话我?我是堂堂的公主,我不笑话他们也就罢了,还轮的上他们笑话我?再说了,还有皇嫂在身边呢,她能由着别人欺负我?”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怕是我把你惯坏了,一点儿大人模样都没有。”皇后说着在宬香公主屁股上拍了一下,吩咐道:“去传母后的话,叫你皇嫂回来歇着吧,节礼的事儿繁杂,什么时候算完呢?别还没到腊八,先把自己累倒了。” 皇后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求见。” 见元熙进来,皇后笑道:“正和宬香谈起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元熙莞尔一笑:“母后在说儿臣什么呢?” “夸你,夸你做事有章法,识大体。”皇后一抬手,元熙忙把皇后扶起来,坐到正位上。 “这么晚,你不回偏殿歇着,怎么到我这儿来了?”皇后问道。 “嗯……”元熙犹豫了一阵,皇后有些纳闷,平日里都是有一说一,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皇后问。 元熙向宬香望了一眼,温声道:“宬香,早晨进宫的时候,有件礼物忘了拿给你,你到偏殿去看看,叫钟妈妈拿给你。” 宬香眨眨眼,傻子也听得出元熙是想把她支开,便挑挑眉:“好,那我先去了。”宬香说着给皇后福了福身子,便退出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觉得纳闷,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把宬香支开? “到底怎么了?” 元熙俯下身,做到皇后脚边的一个软垫上,仰面望着皇后:“母后,儿臣想问母后一件事,是关于皇子婚配之事。” 皇后端过安神汤,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怎么?” “皇子求父皇赐婚给他,可父皇并没允准,如果这个时候,皇子执意要娶,不知依照律例,还如何处置?” 皇后一怔,看了元熙一会儿:“话里有话?”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儿臣不过是好奇。” 元熙一提这话,皇后自然能想到前不久刚刚被皇帝否决的那道求亲的奏折。她这样说,不过是担心宫里隔墙有耳,免于给别人落下一个告刁状的话柄罢了。 “你是说?”皇后试探着问道。 皇后皱皱眉,难道萧容澄求娶兰玉不得,还不死心?宁肯违抗圣旨,也不肯放弃兰玉?皇后想不通,虽然兰玉这个姑娘很好,却也不值得萧容澄花这么大的心思啊!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呢?怎么就深情到了这个地步? 元熙微微颔首,没有直接回答。不说话就算是默认,皇后没心思喝安神汤了,放下碗,沉思片刻:“皇上偏疼湛儿和润儿,若是他们两个,说不定皇上会想办法回护,但若是其他皇子,恐怕皇上雷霆天威,不会轻易饶过他。” 元熙点点头:“母后,儿臣明白了。” 皇后蓦然看了元熙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母后的话,六爷要替太子盯着京城里的风吹草动,所以不经意间得知了这桩事。听六爷说,兰玉受伤的当天晚上,那个人就去过兰府,当时就向兰成杰表态,今生非娶兰玉不可。最近兰成杰又跟那个人来往密切,两人正在做一桩交易。” “交易?”皇后睁大了眼睛:“什么交易?” “听说是皇上要减免京城百姓的税负,兰大人觉得这是个揽钱的好路子,就跟那个人商量,要他跟皇上讨情面,把这差事直接摊给兰成杰来做。至于,那个人得到的好处,就是跟兰玉……一度。” “什么!?”皇后惊愕的站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安神汤,褐色的汤汁撒了一地。 “放肆!他们把朝廷当成什么了?!一个一品大员,一个皇子郡王,竟然合起伙来欺压百姓,对朝廷政务阳奉阴违?他真以为能瞒得过皇上吗?” 元熙欲言又止,其实这些事情想瞒过皇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早在高祖时期就有州县官吏,把朝廷的赈灾银子拿出去放高利贷,等赚得盆满钵盈再把零头用于赈灾。上报灾情时,就把灾情写得格外严重,以求朝廷再急于更多的救济银两。 其实这种事也是常见,只是没人去把他们揪出来罢了。若是真想惩办,连着几个州府的官吏从上到下一个也跑不了。 元熙不说,皇后一个深宫妇人自然也想不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萧容澄那政务做交易的事情已经够把皇后气的浑身发抖了。 这个萧容澄好大的胆子,他的母妃早就不在人世,后宫无人,手中无权的小小郡王,竟然有这个胆量,敢公然违背皇上的旨意,这跟卖官鬻爵又有什么两样? 元熙微微低下头:“这件事,母后认为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后冷笑一声,想起礼郡王的那副气死猛张飞的面孔,不禁摇摇头。那如花美眷的兰玉,就要委身与这样一个人,还真有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味道。而且更加可悲的是,兰玉四肢瘫痪,要真被萧容澄那个,她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皇后想了想,不由得皱起眉。 要说这婚姻大事,可不是萧容澄一厢情愿就能得手的,还不得有兰成杰的应允?这个兰成杰也是孤注一掷了,看起来他已经不再犹疑,铁了心要跟萧容深穿一条裤子了。 皇后勾勾唇角,原来元熙说的是这个,便笑道:“熙儿,你是问母后怎么解决礼郡王和兰府,还是问怎么拆掉和亲王跟兰家的同盟?” 元熙温然一笑:“母后,这有什么区别吗?” 皇后同元熙会心一笑,便道:“那你觉得呢?该怎么办?” 元熙沉默一会儿,想到当年熹茵堂被六爷带走的那个伙计李霖,他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桩足以轰动京都的冤假错案。元熙抬起头,这件事,怕是得请六爷出手。 元熙站起身,微微一躬身子:“母后,儿臣这就去通知六爷。一定要在太子回京之前,把这件事办妥。” “慢。”皇后忽然抓住元熙的手腕,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得说道:“熙儿,法不诛心,唯看其行。懂吗?” 元熙怔了一下,霍然有些失落。 皇后见元熙拉到身旁,郑重的在她肩上拍了两下:“除非那个人真的大逆不道,否则谁也没资格处置他,就算你是东林宗主,我是皇后,也不行。” 那兰玉?元熙心里忽然刮起一阵飓风,虽然她早就知道做大事要有人牺牲的道理,也知道她没有义务和责任去救兰玉,但她仍觉得心痛。 兰玉是她亲生父亲手中的一枚弃子,难道此刻,就连自己也要放手了吗?元熙强忍了泪水,让它尽量不流出眼眶。 看着元熙怅然若失的样子,皇后面上却忽然多了几分坚毅:“你救不了她,她却能救我们大家。”皇后微微倾斜身子,伏在元熙耳畔道:“兰玉不该活着。你哥哥马上就要迎娶宬香了,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旧情余念都该割舍。你是皇家的儿媳,要维护皇家的颜面,记住吗?” 元熙惊愕的望着皇后,口中呢喃道:“母,母后,成庸和兰玉的事,您都知道了?” 皇后垂下眼睑,淡然道:“本宫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是想看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本宫坦白罢了。” 元熙张张嘴:“母后,我……” “不用解释,其实本宫后来也想明白了,你不仅是我的儿媳,更是卫家的养女,卫成庸的妹妹。作为他们的亲人,你若是连卫家的人都不回护,本宫反而要怀疑你的心机了。熙儿,你是个性情中人,这很好,但这一次,千万不能感情用事。”皇后在她手上重重捏了一把:“去吧。”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羊入虎口 入夜,兰成杰吩咐兰太太用棉被把兰玉包裹严实了,装进一个大木箱子。又叫人装扮成送柴草的下人,赶着马车匆匆赶往礼郡王府。 怕兰玉半路上喊叫,兰成杰还特意吩咐丫头煮了一碗加了药的安神汤,亲自给兰玉喂了下去。兰太太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却也无可奈何。兰家已经是穷弩之末,若再不借助他人的力量,恐怕抬头无望了。 兰成杰铁青着脸,幸而礼郡王曾当着自己的面儿保证过会好好对待兰玉,相信他那般虔诚,兰玉进了礼郡王府也不会受委屈的。 木箱抬走的时候,兰太太哭的撕心裂肺,非要坐着马车跟着一起去,是兰成杰死死拽着她不放,她才没能去成。 兰玉一走,兰太太在兰成杰胸口狠狠锤了几拳,骂道:“天下竟然有这样心狠的爹,兰玉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你就让她如此屈辱的进入礼郡王府?日后礼郡王府的那些小妾,谁能看得起她?” 兰成杰没有回答,但心里有那么一把算盘。昔日吕布四面被围,不也是把女儿绑在身上,欲杀出城去向袁术求救?吕布的女儿是诸侯之女,不必自家的兰玉金贵得多了? 自己金奴银婢,无限娇宠的把她养的这么大,不就是为了她将来嫁个好人家,祝自己一臂之力吗? 想到这儿兰成杰忽然有些郁闷,当初认了卫元熙这个干闺女,本以为可以用她代替兰玉,谁知她竟然越发操纵不得,除了给自己拿了几件值钱的古董之外,什么力也没出。简直滑的像一滴油,根本捉不住。 兰成杰叹了口气,合十双手:“老天爷,让我苦命的玉儿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吧。” 兰玉被一路从礼郡王府的后门抬进了萧容澄的卧房,萧容澄早就把自己洗的喷喷香,坐在房里摩拳擦掌。看见下人抬着箱子进来,萧容澄忙站起身指挥:“轻点儿,轻点儿,别把她摔伤了。” 下人放好箱子,打开铜锁。萧容澄挥挥手,示意下人们退出去。 萧容澄舔舔自己的嘴唇,蹲下身子,打开箱盖。兰玉歪在箱子里,呼吸平稳,还在睡着。长长的睫毛被烛光一照,显得十分娇俏可爱。萧容澄欣喜若狂,伸手把兰玉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兰玉身材娇小,被五大三粗的萧容澄抱着,就像一棵粗壮的树上轻飘飘的挂着一件衣服。萧容澄的小臂甚至跟兰玉的大腿一般粗细。 望着怀里的小人儿,萧容澄忍不住一亲香泽,碍于她发间一只蝴蝶簪子碍着他,他一张嘴,把簪子咬住,从发髻间扯了下来。没了这根簪子,兰玉鬓发松散了一半,却愈发柔媚了。 萧容澄爱不释手,慌忙吹了花厅的灯,只留下拔步床对面的两只红烛。 把兰玉小心的放在床上,萧容澄飞也似的褪去衣裳,只留下一件白色寝衣。他伸手去解兰玉的衣服,冷不丁发现兰玉的腰肢竟然还没有自己的大腿粗。 萧容澄龇龇牙齿,似一头准备觅食的野兽。 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瓶,这东西是大哥萧容深的爱妾卫氏给的,说是能以祝雅兴。萧容澄将信将疑,往嘴里倒了几颗药,慵懒的爬上床榻。 兰玉睡在身边,一动不动,好像画里的美人。萧容澄抬起脚,跨在兰玉身上。兰玉没有知觉,还一动不动的睡着。 萧容澄觉得身上愈发燥热,想来这药物确实有点意思,数九隆冬竟把人热得冒汗。萧容澄睡眼迷离,伏在兰玉身上,弄了起来。 兰玉身材娇小,比萧容澄所有的妾室都要娇小,她又不会动,只是夹着腿,萧容澄愈发觉得满足的周身都要燃起来了。 “兰玉,兰玉……”萧容澄呢喃道。 也不知兰成杰给兰玉弄得药用了多大的分量,兰玉竟然还没清醒。萧容澄听不到兰玉的声音,愈发觉得没趣儿,好像自己在跟一个死尸亲热。 他在兰玉脸上掐了一把,她没有反应。 萧容澄更加肆无忌惮的啃咬起来,咬住她的舌头,直到咬出血来,腥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萧容澄却觉得那是世上最甜美的味道,比鹿血还强。他一点点把兰玉嘴里的血嘬出来,终于,兰玉皱皱眉头,她似乎感觉到了舌尖钻心的疼痛,吭了一声。 萧容澄手疾眼快的抓过床上的一方帕子,团成一个球,塞进了兰玉的嘴巴里。不怕她乱喊,就怕她极怒之下咬断自己的舌头。有了帕子做担保,萧容澄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一手按着兰玉的嘴巴,一边舔舐这兰玉的眉眼,鼻梁,甚至含住她柔软的耳坠。 兰玉呜呜咽咽的叫着,身子却不听使唤。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萧容澄却视而不见。 “只可惜啊,你不能给本王生个孩子。”萧容澄叹了口气。 兰玉绝望的把脸扭过一遍,看也不看萧容澄。她这辈子再也不能跟成庸一起讨论棋谱了,再也没机会听见他喊“兰玉”了。兰玉脑袋里一片混乱,想到几年前在卫府,她不知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汤,之后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抱着成庸说了好多胡话。 早知道有今天,还不如当年就把自己给了成庸。 萧容澄见她丝毫不配合自己,有些愤懑,从前个耶律奴儿玩儿惯了,已经习惯了女人主动,或是拼命迎合他的样子。兰玉这样,弄得他有些打蔫儿。 “看着本王。”萧容澄一把掰过兰玉的脸。 于是兰玉闭上眼睛。 “看着本王!”萧容澄手上一使劲儿,把兰玉的脸色捏出一个红斑,连脖子也被他掰的咔咔响。 兰玉依旧倔强的紧闭眼睛。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睁开眼睛!”萧容澄双手捏着兰玉的头重重砸在枕头上,砸的兰玉头昏脑涨。 萧容澄俯下身:“你是不是想这你那个心上人?” 兰玉不说话。萧容澄冷笑一声:“别想了,没机会了。”萧容澄把手伸到兰玉的身子下摸了一把,摸得了一手殷红的血,举到兰玉眼前:“你这个残废的女人,也就本王不嫌弃,还肯要你。换做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把你娶进家门。” 萧容澄稍一松手,兰玉就把嘴里的帕子吐了出来。 “娶?”兰玉睁开眼,在萧容澄脸上啐了一口:“你这叫娶吗?你这叫偷!就像那些纨绔公子们一样,卑鄙无耻!” 萧容澄倒不在意她骂什么,只是啐的这一口让他下不来台。堂堂王爷何时让人啐过?萧容澄暴怒的掐住兰玉的脖子,咬住兰玉的嘴唇,好像决意要把她嘴唇咬破。 血渐渐染红了兰玉的唇瓣,她疼得直冒冷汗。 “贱人,要你一个残废,还需要八抬大轿吗?”萧容澄挺直身子,把兰玉冲得摇摇欲坠。兰玉下身没有知觉,只是觉得自己随着萧容澄一起摇摆。 “求求你,求你杀了我。”兰玉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用于,萧容澄愤慨得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上沾着潮湿的尿液。 下半身没知觉的人,是没办法忍住内急的,况且,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内急。 萧容澄抓起架上的毛巾使劲儿擦拭着身上的尿液,恨得直咬牙。这哪里是要了个睡美人?分明是要了一个活祖宗,吃喝拉撒都要靠人伺候。先前的欣喜敢随着这一泡尿一扫而空,萧容澄瞪着兰玉,这个晦气娘们儿,上面流水,下面流尿!讨厌! 萧容澄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裤出来,用盆子里的水把自己擦洗干净,免得一身尿骚味回到耶律奴儿那里,会被她嘲笑。 兰玉躺在床上,床上一片狼藉,虽然身上没有知觉,但心里那份膈应是无法休止的。兰玉有些绝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看萧容澄的意思,是绝对不可能叫丫鬟婆子尽心尽力来服侍自己的,很快,自己的床上就会一摊污秽,没人清理。说不定还会被下人们欺辱。 兰玉把舌头伸到牙齿之间,想一口咬断舌头了此残生。但萧容澄却飞也似的冲到她面前,从地上抓起刚才的那团帕子,一股脑的塞进兰玉口中,也不顾那帕子有没有沾了砂石灰尘。 光塞块帕子有什么用,她自己是可以吐出来的,萧容澄四下望望,从幔帐上四下一块布,勒在兰玉脸上,这下她就吐不出来了。 萧容澄冷笑一声:“想自杀,没那么容易。你爹用你换了京城税收的管理权,这可是四爷我磨破了嘴皮子在皇上哪儿求来的。” 兰玉呜呜咽咽的哭,哭的萧容澄心烦意乱,转身出了门,把兰玉独自丢在房里。 耶律奴儿正躺在偏殿软榻上,萧容澄推开门,正和她打了个照面儿。 耶律奴儿噗嗤一声笑了:“瞧你,一刻钟也离不开我这儿。” 房间里暖香扑鼻,顷刻便让人酥了骨头,耶律奴儿水蛇似的身躯三两下就将萧容澄缠住:“怎么,那个兰姑娘不好?” 萧容澄撇撇嘴:“别提了,若是有你半分好,我也不来你这儿。” 耶律奴儿白了一眼:“没良心的,你就不怕伤我的心吗?” 萧容澄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会吗?那本王今晚就让你乐呵乐呵。”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反侦察 六爷听元熙说要对付兰成杰,便主动请缨去把李霖接回来。元熙望着满院北风卷积,便知他路上不好走,揉揉眉心,抬眼望着他:“李霖在哪儿?” 六爷憨厚的笑了笑,挠挠头:“归云州。” 元熙差点一口唾沫呛死,归,归云州?元熙愣了愣,耳畔仿佛响起了孤寂的驼铃声,或是那高入天际的信天游的曲调。 元熙扁扁嘴:“你们还敢选个再远点儿的地方吗?干嘛不直接送去西域大雪山冻起来?” 六爷耸耸肩:“解冻不方便。” 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是疯了,竟然把李霖弄得那么远,况且,归云州曾经又是四爷萧容澄的底盘,这不是执意把肥羊往老虎嘴巴里送吗? 元熙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祝你西天取经一路顺畅。” “要不要再给你带几卷儿佛经什么的?” 容润说完这句欠揍的话后,就被元熙跟钟妈妈手脚并用的打出了太子府。身后大门哐啷一声关住,容润转过身想砸门,但手停在半空犹豫了片刻。 “不就是归云州嘛,干嘛这么凶?”容润仔细的扯扯揉皱的衣裳,跨上拴在门外的黑马,拍了拍:“追风,明儿我带你去归云州怎么样?” 追风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支棱着耳朵,竟然往地上一趟,放挺儿了?!容润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拍净满身的雪和尘土,指着追风道:“你这是什么臭脾气?!” 追风蹬蹬腿儿,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 “起来起来!”容润扯了扯缰绳,可追风偏偏就是一动不动。气的他没法,索性把缰绳一甩:“好了好了,不带你去就是。” 话音未落,追风一骨碌站了起来,马蹄子轻快的叩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六爷瞪着眼,看起来这归云州是有点儿远,连马都耍赖不肯去。 不就是两千多里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堂堂一个王爷都没说娇气不去呢。六爷跨上马,夹着马肚子:“走了,回府。” 钟妈妈趴在门缝儿上看着这一幕,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小厨房新来的厨子石玉水把风干的玫瑰花瓣儿磨成碎末儿,掺在红豆沙馅儿里,蒸了糯米皮儿的小饼子。今天是他进府的第一天,从宫里出来不容易,不光要请皇上示下,还有上下打点。好容易出了府,却发现太子妃的孩子已经掉了。 石玉水心里正犯嘀咕,自己出宫不就是因为太子爷要他给怀孕的太子妃做膳食的吗?这会儿太子妃已经小产了,看见自己,会不会生气?他想让小厨房里的其他人帮着把点心送上去,可却没人愿意帮他。 上次他的出现让太子爷把整个小厨房里的人都骂了一通,说这么多的厨子还不如一个石玉水又本事。现在小厨房里的人知道他今天有个坎儿,都杵在一旁,等着看他的笑话。 石玉水实在没了办法,又不能不去送点心。端着小碟子,硬着头皮往太子妃的院中去。进门先跪着,这是多年宫廷的生活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 钟妈妈接过他手中的碟子,看着晶莹剔透的小饼子,钟妈妈笑道:“娘娘,您看,这点心做的多巧啊!” 元熙低头瞥了一眼,是挺巧的,上次看到这么精致的点心,还是在上阁。元熙用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这糯米皮儿是没有甜味的,但是很劲道,正好中和了红豆沙的甜腻。玫瑰花的碎末一来替丑陋的一团儿豆沙馅加了一笔点缀,而来又让点心多了一股花香。 “味道不错,倒让我想起了上次做鱼面的那个石玉水。” 钟妈妈低头看了石玉水一眼,变了脸色:“娘娘,正是石玉水。” “哦?”元熙放下筷子,望着石玉水:“你什么时候进府的?” “回主子话。今,今天。”石玉水低着头,差点儿吓毙了气。 “你好像很害怕啊?”元熙凝视了他一会儿。 “没,没有,小人不怕。”石玉水的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这挤出来的笑能好看吗?把好好一张脸,挤得像个踩扁的柿子。 钟妈妈噗嗤一笑,元熙也想笑,但好面子忍住了,夹起一块小饼子递给钟妈妈道:“你尝尝。” 钟妈妈吃过以后连连点头:“娘娘,我觉得不比上阁的差。” 元熙倒是正想开个分店呢,刘天宝成日跟着卢盛林学本事,这些天也能学出个门道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老百姓离开什么都可以,就是离不开吃。从前只是做古董生意,虽然一笔能赚千八百两,但那不过是从一个人身上赚银子。 要是能把上阁开得到处都是,岂不能从更多的人身上赚钱?前些日子卢盛林用菜蔬的边角料做的包子大卖了一场,赚得盆满钵盈。这说明,积少还是能成多的。石玉水是宫里出来的御厨,要是让石玉水去做掌厨,那这家店应算是仿膳了。 元熙心里的如意算盘正敲得噼里啪啦响,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娇俏的笑声。 元熙一抬头,一个小丫头正在卫元嘉面前左拦右拦的。卫元嘉正扭着腰肢往里面走,嫌小丫头碍眼,一把将她推倒一旁。 小丫头委屈不迭:“娘娘,奴婢拦了,没拦住。” “她来干什么?”钟妈妈悄然嘀咕了一声。 元熙摆摆手,叫小丫头先下去,冷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规矩?堂堂太子府,你说闯就闯的吗?” “闯?”卫元嘉嗤笑一声:“我可没闯,三妹,姐姐我不过是来看看你,顺便来看看你的如意算盘。” 卫元嘉看啦元熙一眼,忍不住翻出了眼白。也不知道和亲王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意思,好么样的,非叫自己来给她送信,什么话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非得写在信上。还美其名曰——试探。元嘉哼了一声,试探试探,试探个屁,分明是一心想着他的心上人,却闷骚得不敢来看。 元熙没话跟她说,只是看看望着石玉水,微微一扭头。石玉水会意,这是要自己先退下啊?谁料想,石玉水起身刚一转头,就被卫元嘉给按住了肩膀。 元嘉一手按着石玉水,一手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笑道:“哟,这是谁的手艺,把点心做的跟猪皮冻子似的。” 元嘉倒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拿起点心就吃。钟妈妈白了一眼,她倒不怕这里面有毒。 “我呸!”卫元嘉嚼了一会儿,把口中点心一口喷了出来。元熙一躲,慌忙站起来。 “这是你做的?”元嘉望着石玉水:“真难吃,跟蜡烛似的。” “姐姐还吃过蜡烛啊?当真是好胃口。”元熙讽刺道。 卫元嘉哼了一声:“三妹,不是我说你,如今你选人的水平可是越来越低了。先是那个背主求荣的卢盛林,后是这个歪瓜裂枣的厨子,哼,真是饥不择食。” 钟妈妈有些怀疑,卫元嘉很少来太子府,今天来这儿,怕不知是单单来讽刺元熙几句吧?方才她说如意算盘什么的,怕是来听墙根儿的吧?钟妈妈扯扯元熙的衣袖,低声道:“娘娘,小心说话。” 元熙自然知道卫元嘉来者不善,便冷然望着她:“姐姐进来到底来做什么,不如说出来,也好叫妹妹有个准备。” 卫元嘉一手推来石玉水,做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喏,王爷叫我给你的。” 钟妈妈接过信笺,却发现那信的开口早就被撕开了。钟妈妈愕然望着元熙,元熙审度了卫元嘉一阵。元嘉扁扁嘴:“我撕的,和亲王是我男人,我看他一封信怎么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俩会不会暗通款曲。” 元熙冷然一笑:“这个姐姐大可不必怀疑,妹妹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卫元嘉脸上肌肉一抽,这是明目张胆的说他男人质量不好吗? 元熙将信匆匆扫了一圈儿,又丢在卫元嘉怀里。元嘉抓起信笺:“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完了。”元熙傲然望着她。 “然后呢?”元嘉愣了,看完就完了,也不给个回话吗? “什么然后?”元熙莫名其妙。 “王爷的意思说的一清二楚,同意与否,都得给个话吧?” 元熙嗤笑起来,望着钟妈妈:“你听到了吗?他们还想要回话。哈哈哈。”元熙转头望着卫元嘉,忍住笑意:“回去告诉你们和亲王,礼郡王私娶兰玉的事皇上自有圣裁,你们违抗圣命,千万别扯上我。” 卫元嘉腾地站了起来:“卫元熙,你可看清楚,那叫一万两黄金!就叫你给四爷求个情,很难吗?” 元熙郑重其事的望着她:“求个情?求情不得先有个人情在吗?咱们之间,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和亲王未免太天真了,一万两黄金就想收买我?以为我没见过钱吗?” “你当真不答应?”卫元嘉横了她一眼。 “不答应,”元熙一字一句的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们应该庆幸我懒得管这宗破事,不然就是十个礼郡王也参他个体无完肤。” 元嘉眉梢一挑,这么说,她没打算插手兰玉之事?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好难吃的一盘菜 卫元嘉悻悻的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元熙忍不住锁紧眉头。卫元嘉走路的姿势跟尤氏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点傲气,还有点娇媚,是那种刻意应和男性审美的娇媚。尤氏虽然死了,但她的身影还时长在元熙的脑海里来回闪现。 如今卫府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老太太愈发觉得孤独。族老这几年一直有病,打年初起就一直是药罐子跟着。尤氏一死,他便病的更重了。听菊香说,族老怕是熬不过这个春节。 前阵子郑姨娘走的时候,元熙还曾吩咐刘天宝在后面悄悄跟着她们,谁料想她们才出了京城,就绕起了山路,三转两转就把刘天宝给绕丢了。跟不上郑姨娘的车队,刘天宝只好回来,请六爷的眼线四处打听消息。 卫府的气氛越来越怪,怪得让人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浑身难受。 老太太嘴上不说,看元熙缺看得出她心里的那份儿别扭。本来热热闹闹的一个大家族,突然间少了一院的人,族老又病恹恹的,元月忙着生意,成庸勤于温书,加上元熙也很少回来,老太太便愈发寂寞了,一天到晚,能陪在她身边说说话的,也不过是菊香一个小丫头而已。 “钟妈妈,回头记得叫石玉水做几样拿手的点心,给卫府老太太送过去。” 钟妈妈应了一声。默默的把桌上地上被卫元嘉吐脏的地方收拾干净,抬起头:“娘娘,方才说的,可是气话?” “什么气话?”元熙拿起一块小饼子,却再也没有胃口了,便又放在一旁。 钟妈妈撤去碟子,拧了一方湿帕子个元熙擦手,道:“方才娘娘说,不插手兰姑娘的事儿,可是因为六爷把李霖送得太远,一时气恼才这样说的?” 元熙温然摇摇头,看来自己的态度足以骗过见天跟着自己的钟妈妈。连钟妈妈都信了,卫元嘉又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谁说不管兰玉了?”元熙擦过手,把帕子还给钟妈妈:“卫元嘉来试探我,咱们总不能照实回答吧?我不过是给六爷争取些时间罢了。免得跟他们撕破了脸皮,他们先一步想出对付我的花招。那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真是想不明白,六爷和太子也怎么想的,竟然把个关键人证送到归云州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现在去找人多麻烦?”钟妈妈说着叹了口气:“亏得娘娘心思缜密,能帮着拖延。” 钟妈妈不明白,元熙转念便明白了。容湛之所以会把李霖送到归云州,归根结底,也正是因为归云州是四王爷管辖的底盘,所谓灯下黑,兰成杰和萧容深也知道那里对于李霖来说十分危险,自然也不会怀疑到那里去。于是李霖才能在归云州平安度日,也算是跟萧容澄相安无事了吧。 趁这六爷不在京城的空档,自己可以把食楼先办起来,有刘天宝和石玉水这两个,一个管钱,一个管锅,正好凑班子搭档。 刘天宝自然是乐意的,他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出去单干了,在加上有卢盛林这个好师傅在背后撑腰,这小子更加有恃无恐。卢盛林虽刘天宝的印象不错,因为这这小子那股聪明劲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刘天宝第一次见到卢盛林,二话不说,当即跪着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三声巨响,把卢盛林吓了一跳,还心疼的往他膝盖前看,看看自己那黄花梨的地面儿有没有被磕出坑儿。 元熙坐着马车往新店去,一路上把京城最繁华的一道街看了个遍。 钟妈妈看着一路小商贩赚得钱罐叮当响,想起元熙出自商贾世家,自己攒的两个小钱儿正好请她给自己支招,怎么能把这个小钱满满变成一个大钱儿。 钟妈妈手里的小钱儿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尴尬就尴尬在这儿了,小买卖不赚钱,大买卖做不起。最后元熙转了一圈儿,拿她这一百两银子去了赌石场,十两银子开一刀。 一个时辰的工夫,十块原石车出了四对儿镯子一片珠子。 转手就翻了几个倍,把钟妈妈乐得不行。钟妈妈倒是高兴了,可赌石场的东家不乐意了,元熙和钟妈妈前脚刚出赌石场,后脚就被赌石场的东家列入了黑名单。 钟妈妈反复摆弄这她那几块片好的玉料,爱不释手,道:“娘娘,您有这样的眼力,咱们干吗还开食楼啊?赌这个不是更快?” 元熙嗤嗤笑了:“你这会儿再回去试试,看人家让不让你进门?一次让人家输了个底掉,人家就记住你了。再说,咱们今天赢得虽多,但人家不过是略损了皮毛儿而已。要真动了人家的筋骨,咱们俩今天就走不了了?” 钟妈妈才明白这里面的黑幕,叹口气:“看来赚银子还真是不容易呢。” 元熙无奈的摇摇头,她今天赢得盆满钵盈还叫不容易?这基本跟捡钱没什么区别了。想想自己经营熹茵堂的时候,尽管有卫东书在背后撑腰,自己还少不得要四方讨好,动辄犯了谁的利益,就要被人上门闹上一通。 上阁已经占了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儿,若把新店址选在它的边上,客流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却容易跟上阁抢生意。上阁也是自己人,自己在卢盛林那里也占了两份股,总不至于自己抢自己的生意做吧? 于是元熙想了一阵,把新店的地址定在了最繁华的东市,东市附近住的小民比较多,加上新年一国,预备赶考的人都会陆续进京,东市许多酒楼后面都盖着一排排青砖大瓦房,来往的客商也都在那里打尖儿住店。 新店是花八百两银子盘下的一家老店,刘天宝从柜上支了银子,把里面的锅碗瓢盆炉灶桌椅一应换成新的。元熙到的时候,他正好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走出来。 “少东家来的正好,我刚炒的,少东家尝尝?”刘天宝兴致勃勃的取了筷子和碗,给元熙尝菜。 钟妈妈直勾勾的瞪着盘子里一坨黑乎乎乱七八糟说不清真身的菜蔬,顿时一头雾水,怔怔的望着刘天宝:“我说,这菜叫什么?” “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菜谱,叫群英荟萃!”刘天宝笑道。 元熙扁扁嘴,这菜闻着就觉得呛鼻子,刘天宝难道没有感觉?元熙挑眉看了他一会儿:“要不你先自己尝尝?” 刘天宝站直身子:“主子不先尝,做下人的哪能自己吃呢?” 元熙踌躇的望着钟妈妈:“要不,你先来一口?” 钟妈妈闻着这个味儿都快要吐了,哪里吃得下?连连摆手,道:“娘娘,老奴早膳吃多了,正撑得不行呢!” 元熙拿过筷子,夹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嘎巴,提溜到刘天宝面前:“这个是什么?” 刘天宝瞪着眼睛,仔细辨认了半天:“好像是白菜,就是黑了点儿,可能是豆瓣酱放多了,火候好像有点过。不过这是我师傅的菜谱,味道应该不错。” 元熙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把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放到嘴里,他哪儿来的自信啊?难道说在刘天宝的世界里,新鲜菜蔬炒熟了味道一定会好吗?把卢盛林的菜铺做成这个卖相,卢盛林知道还不揍死这个小王八蛋? 元熙把“白菜”放到一旁,夹起一个条状物:“这个又是什么?” 刘天宝辨认了半天,摇摇头:“时间太长,我也认不出来了。” 元熙小小的咬了一口,从口感上来说,大概,八成,也许……是蘑菇吧? “好咸啊!”元熙丢掉筷子,喝了一大口茶。 钟妈妈嗤笑起来:“听说太子爷刚刚认识娘娘的时候,令儿姑娘就给太子爷倒了一杯加了盐巴的茶,太子爷也是这个反应。” 元熙抿着嘴,回味这那绕梁三日的咸味:“刘天宝,你真是……”元熙无话可说,摆摆手:“你把嘴张开,眼睛闭上。” 刘天宝一张嘴,元熙便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塞到刘天宝嘴里。刘天宝砸吧砸吧嘴,竟然就把那一嘴菜咽下去了。钟妈妈揉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竟然连头都没皱一下,就这样咽下去了! “好,好吃吗?”钟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行,虽然卖相不好。” 刘天宝太好养活了!元熙与钟妈妈对视一眼,双双觉得这家店里有个石玉水简直太重要了。要不然,谁受得了刘天宝这样的烂厨艺? “其实,天宝的手艺也说的过去了。”钟妈妈掩口笑道:“就像娘娘说的,上阁卖的是工艺和招牌,车马店卖的是扎实的干粮,天宝这家店,只需要找准卖点,一样可以独树一帜,做大招牌啊!” 刘天宝翘着眉毛望着钟妈妈,这个方才还对自己做的菜拒之千里的人,怎么突然替自己说起好话了? “钟妈妈,您老人家不会是在讽刺我吧?刚才您连尝都没尝一口,这会儿又夸我。”刘天宝把手缩在袖子里。 “怎么会呢?”钟妈妈指着盘中菜色:“根本不用尝,看都看得出来。” 元熙诧异的望着钟妈妈,这样的菜无论怎么吆喝也是卖不出去的吧? “钟妈妈,什么卖点能把刘天宝的菜卖出去?” 钟妈妈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忆苦思甜呐!”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智斗 七天过去,刘天宝的新店终于如火如荼的经营起来,石玉水精心选了几个好厨子,发到后厨去做菜。刘天宝给新店取名“回头客”,言简意赅——好吃再来。 开张的时候,元熙去喝了一杯开张酒,尝了尝菜,果然有了石玉水,这店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钟妈妈笑道:“要是真靠刘天宝,这店非得赔死不可。” 六爷容湛悄无声息的到归云州打了个来回,怕惊动人,赶在天亮人少的时候进城,免得李霖被人发现。这就叫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皇上今日叫大起早朝,六爷进城的时辰,高秉延萧容深兰成杰等人都站在勤政殿里挨骂,压根儿没想到六爷会给他们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容润这人和善,更没什么官架子,这几天在路上跟李霖早就打成一片。一回王府,就把李霖一掌推进卧房:“去,洗澡!” 李霖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身上那身衣服早就馊了,要是这样去见皇上,还不把皇上给熏坏了? 容润勾勾手,叫了个小丫头过来:“你马上去太子府,告诉太子妃,就说六爷回京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匆忙跑去太子府说了。钟妈妈一喜:“娘娘,是时候了。” 元熙微微一笑,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名策,对钟妈妈道:“钟妈妈,你叫刘天宝带我的名策到九门防卫司借两百个兵丁,把京兆尹府给我看起来,一只蚂蚁也不要放走。” 钟妈妈应了一声,叫下人预备车马去店里找刘天宝。 元熙站在院中,往赵可贞住的偏殿看了一眼。赵可贞的房门虽然密不透风,但隐约透着一个人影,元熙转过身,对着门缝凝视一会儿,把门里面的赵可贞吓了一跳,难不成她发现自己了? 三两步跨到赵可贞房门前,推开格子门。赵可贞才刚找好桌子的一个角落坐下,见到元熙,她忙装作意外似的:“哟,娘娘怎么来了?” “这太子府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吗?”元熙发问。 赵可贞略一怔,转瞬笑道:“当然了,娘娘是太子府的主母,自然哪里都可以去,妾身只是没想到娘娘会来。” 元熙温然瞥了她一眼:“赵侧妃,这世上这么多的事儿,怎么会每一件都叫你想到呢?” 赵可贞垂下眼睑,她似乎话里有话,但这次赵可贞是真没听懂,便问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坐下到了一杯茶,反问道:“赵侧妃是没想到本妃会来,还是没想明白本妃要去做什么?” 赵可贞微微低下头,没做声。 元熙干咳一声,站到赵可贞面前,在她肩头拍了拍:“其实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可以问啊?” 赵可贞纳罕至极,大睁双眼望着元熙好一阵子,犹豫着自己到底还不该问。问吧,反正不管自己问不问,卫元熙都能猜到自己在好奇什么。 赵可贞扁扁嘴:“娘娘刚才是要去哪里?” 元熙不答反问:“赵侧妃是在替谁好奇?是赵靖公子,还是尚书大人?” 赵可贞一时语塞,没想到卫元熙竟是在套自己的话。心中一慌,嘴里便拌了蒜:“额,那,娘娘不是说可以问吗?” 元熙微微自矜:“你可以问,可本妃没说过会答。” “什么意思?”赵可贞凑到元熙身旁。 “意思就是,赵侧妃,我本以为你在我院中待了这么多天,能有点长进,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好奇。可本妃却没想到,赵侧妃这颗爱好奇的心,还是这么蓬勃。没办法,那本妃只能再关你几天。”元熙一双眸子似利箭似的透着寒光。 赵可贞脸上一阵抽搐,这,这是钓鱼执法!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可贞扁扁嘴:“娘娘,妾身不是监视娘娘,妾身只是关心娘娘罢了。我与赵家的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娘娘说我替大哥和爹好奇,可真真冤死妾身了!” 赵可贞的话元熙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漠然看了她一阵,冷然问道:“关心本妃?本妃有什么好让赵侧妃牵肠挂肚的?” “额,这个……”赵可贞隐隐开始后悔,小时候常听父亲教诲,不要说谎,人只要说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娘娘是太子府的主心骨,妾身和赵家上下,今后还得仰仗娘娘关照,妾身当然不希望娘娘有什么闪失。” “这倒像是句真心话,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本妃会有什么闪失?”元熙索性拉了张圆墩坐了下来,问道。 赵可贞见元熙对自己的话感兴趣,忙凑到圆桌旁,给她倒了一盏茶:“娘娘,礼郡王违抗圣命,私娶兰玉的事儿,娘娘可千万要绝口不提。” 元熙挑挑眉,说好的闭门思过呢?说好的不闻窗外事呢?就连这些一般人都打听不到的机密,赵可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敢说自己没有传递消息?怀着这样的心思,要说她肯屈服,打死元熙都不会相信。 虽然对赵可贞闭门思过的成果不甚满意,但元熙还是容她继续往下说:“怎么讲?” 赵可贞愈发兴高采烈的讲了起来:“娘娘,说起来礼郡王跟兰玉只是私相授受,并没有三媒六聘,所以就谈不上私娶。娘娘如是在皇上面前说这个,岂不是给礼郡王留下一个巨大的空子?到时候礼郡王再反咬娘娘一口,娘娘岂不要受害?” 元熙莞尔一笑,自然,她见皇上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你说,我应该对皇上说什么?”元熙饶有兴味的望着赵可贞。 赵可贞思量片刻,道:“娘娘,依妾身之见,娘娘应该替四爷说些好话,这样皇上便会觉得娘娘包容,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元熙一听母仪天下四个字,一把捂住的赵可贞的嘴巴,脸上忽然多了几分厉色:“好大的胆子,母后如今春秋正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可贞吓了一跳,自己说这话本就是为了讨好元熙,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但叫元熙这样一说,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失体统,慌忙跪倒:“太子妃娘娘息怒,妾身一时失言,还望娘娘恕罪!” 赵可贞低头跪在元熙脚下,显得万分恳切,只是她越恳切,元熙就越怀疑。赵可贞是什么样的脾气,她不是不知道,当年她为了留住容湛,竟跳进承安宫附近的莲池里,她是善于伪装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她现在到底是不是假装,元熙竟有些辨别不清,半真半假,时真时假。 元熙摇摇头:“你起来吧。” 赵可贞怯懦的站了起来,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娘娘千万别跟别人说,否则皇后娘娘绝饶不了妾身。” 元熙漠然瞥了她一眼:“赵侧妃,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到底是真的转了性,还是装得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 赵可贞低着头,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气息,强打出笑容:“娘娘,您说的话,妾身听不明白啊?” “是么?”元熙凑近些,直视着赵可贞的脸,伸手掐住赵可贞的脸颊:“赵侧妃,我最讨厌的就是明明很聪明还要刻意装傻的人。不过你是真傻,装的一点儿都不像,破绽百出。” 元熙只是像诈她一诈,所以才把话说的这样坚决。赵可贞却听得心里咯噔一声,要是对方把你做得戏看的一清二楚,那你做戏还有什么意义?岂非自不量力?但赵可贞又怕元熙只是在诈她,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她脸色一哂,竭力保持着平和的表情,试探着推开元熙手:“娘娘,妾身是真的不明白啊。” 赵可贞转过身去,使劲儿挤挤五官,这个卫元熙怎么像鬼一样难缠?赵可贞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这种压抑是来自背后那个女人全方位的碾压。 但再厉害的人总会有些软处,卫元熙的软处便是她那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个女人得哄着来,你越是跟她硬碰硬,她就越是厉害,到最后反倒会伤了你。这个道理,赵可贞是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后才慢慢悟出来的。对付卫元熙不能再用那些实打实的计策,而是应该怀柔为上,你越是谦卑,越是不拿自己当人,她就越拿你没办法! 只能这样了。赵可贞定定神,说道:“娘娘,妾身说句真心话,妾身一开始是不服娘娘,可后来,妾身也就渐渐明白了。皇上要您这样的女子做太子正妃的真正用意,您的眼界比妾身高出不知多少。妾身对您是又敬又怕。妾身而今只是想在娘娘身边讨生活,等太子爷回来,希望能好好伺候太子爷,别无它求。” 赵可贞说完这一段话,觉得自己大脑里一片空白,感觉再多说一句话都会叫她语无伦次。希望这样能骗过她,赵可贞把这个念头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次。直到她觉得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赵可贞缓缓转过身,陪笑道:“娘娘,妾身是真心实意的。妾身知道对不起娘娘,娘娘怎么惩罚妾身,妾身都认了,妾身是真心想向娘娘请罪的。” 认了?元熙凝望着她的脸,轻轻哼了一声。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美色误事 “赵侧妃,我也希望你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其实我要的很简单,那就是容湛好。赵尚书先前一直摇摆不定,你又处处针对我,叫我怎么相信赵家对容湛没有二心呢?”元熙垂下手,淡淡看着赵可贞:“太子说话就要回京述职了,我希望在这之前,你给我安分一些,要是再跟赵府里应外合的传递消息,可就不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赵可贞点点头,应了一声。虽然赵可贞嘴里说着不敢再犯,心里却不服气的很。 元熙款款往门外走,赵可贞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笑盈盈的跟在后面送。元熙突然停住脚,赵可贞皱皱眉,勉强笑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元熙转过身道:“那个妍儿在柴房做粗使丫头已经很长时间了,你一会儿过去,把妍儿带回来。毕竟是赵家的人,伤了丢了,本宫心里过意不去。” 赵可贞一怔,伤了好解释,丢了是什么意思? 赵可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灵光乍现,猛然间想起赵枢来,原来她是说这个。要赵家把赵枢交出来,这个有些难度。且不说,赵枢已经被赵府连夜送走了,就算赵枢还在赵家,她也不能交啊?赵枢知道太多赵府内部的隐情,要是把他交给卫元熙,不久等于把赵府所有人的软肋都展示给她看吗? 可卫元熙已经说了,不就是要自己非交不可吗?赵可贞望着元熙的背影,心里有些纠结。找回来容易,可要让他一点儿事也交代不出,这可难了。 赵可贞按元熙的吩咐,把妍儿带了回来。许久不见,妍儿整个人瘦得竟差点认不出,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骷髅,胳膊和腿都是皮包骨,看着就吓人。 赵可贞忙吩咐小厨房给妍儿做了些肉菜,妍儿许久不见油星儿,馋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抓起一只烤鸭就往嘴里塞,一手鸭腿,一手肉包,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似填鸭一样使劲儿往嘴里撑。 赵可贞看的直啧舌,忍不住安抚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妍儿一听抢这个字,简直是满腹委屈,手上一颤,鸭子腿儿和肉包掉在桌上。她缓缓转过身:“娘娘,奴婢可真真苦死了!” 妍儿露出她两条胳膊,哭道:“娘娘知道奴婢为什么瘦成这样吗?都是后院那些下人,他们是钟妈妈的心腹。他们说主子您得罪了太子妃,所以奴婢也要跟着吃瓜落,他们叫奴婢每天挑水劈柴洗衣裳,三个人的活都给奴婢一个人做。可一到吃饭的时候,不是发馊的剩饭,就是往里面掺沙子。前些天更过分,他们弄来一条狗和一碗饭,说是看奴婢能不能抢过狗!” 赵可贞气的浑身发抖,钟妈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下贱奴婢,竟敢纵容手下这样欺辱自己的家奴?他们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侧妃了? “娘娘,求娘娘给妍儿做主啊!” 赵可贞把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但转念一想,这口恶气还真就不能直接发。要是依照自己的脾气,一定要把那几个该死的贱奴一个一个杖毙,但现在毕竟不是时候。自己跟太子妃的关系还很微妙。赵靖攻打太子府的把柄在她手里攥着,她随时都可以杀赵家一个回马枪。 这太蠢了,赵可贞摇摇头。 “妍儿,你看看我,如今连我都忍了下来,你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妍儿一愣,这还是自家那个有火必发,有仇必杀的主子吗? “娘娘,您?” 赵可贞自嘲得冷笑一声:“妍儿,之前你一直叫我忍,怎么轮到你身上,便忍不了了?” 妍儿一时语塞,话虽这样说,但心里那口怨气实在憋得难受。妍儿撅起嘴巴,道:“娘娘,奴婢只是……” 赵可贞太理解妍儿的心情了,她现在跟自己刚挨打那一阵子的心情是一样的。赵可贞把手伸到背上摸了摸,那些皮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在肉皮表面上留下深浅不一,颜色各异的伤疤。 “妍儿,你相信我,咱们再忍一忍,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太子的心拢过来,到时候废了这个毒妇。咱们今天承受的一切,要一点儿不落的,从她身上找回来!” …… 萧容澄下了朝,正坐在房里跟耶律奴儿和雀儿两个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突发奇想,准备跟两个美妾玩个小游戏。一左一右似抗麻袋似的,刚把两个美女抱上床,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耶律奴儿撅噘嘴:“真是扫兴。” 雀儿抬眼望着萧容澄:“谁啊?” 萧容澄喝道:“谁!” “王爷,兰家出事了!求王爷去……” “兰家?哼,关老子屁事?”萧容澄说罢,两个美妾都嗤笑起来,一左一右去扯萧容澄的衣裳:“四爷,今儿我们姐妹俩好好伺候您。” 萧容澄盯着雀儿胸口的那片白花花的肉,一时烈酒上头,看得他头晕目眩:“好,好好!” 耶律奴儿一勾他的脖子,萧容澄便扑在耶律奴儿身上,临倒下前,还一把将雀儿揽在身下。这才叫美人呢!胸脯又香又软,身材凹凸有致。脸蛋漂亮的更是没话说。萧容澄这几日对兰玉的怨气一股脑的烟消云散。 有这样两个美女再怀,还管什么兰玉?什么狗屁兰家?送了个女儿是瘫子不说,性子还极烈,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 耶律奴儿一手扶在萧容澄腰间,手指似柔软的水蛇,沿着萧容澄的腰渐渐滑入裤管。抓住萧容澄的命根子使劲儿一捏,萧容澄吭了一声,一时飘飘若仙了:“你这小贱人,看爷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耶律奴儿涨红了脸,温热的鼻息喷在萧容澄脸上,一凉一热。萧容澄照葫芦画瓢,把一只粗糙的手掌伸到雀儿的裘裤里,摸到一丛发硬的毛发,萧容澄便沿着那绵软的洞穴缓缓探入。雀儿一吃痛,便抓住了萧容澄的寝衣:“不要……” 萧容澄愈发兴起,在雀儿嘴巴上啃咬一通,唯恐冷落了耶律奴儿,扳过她的脑袋也啃咬了一通。耶律奴儿手脚麻利的扒开萧容澄的寝衣,萧容澄一把扯下幔帐,如鱼得水。 门外忽然又是一阵敲门声,萧容澄龇龇牙,暗骂一声:“他娘的。” 耶律奴儿也扫了兴,扭过脸:“真讨厌。” 雀儿怯生生的望着萧容澄,不敢说话。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而且还伴随着拳打脚踢。萧容澄彻底蔫儿了,从两个美妾身上爬起来,一肚子火气去拿衣裳,吼道:“谁啊!” 门外那人也不客气,用同样的声调吼道:“我!” 萧容澄一愣,听声音好像是大哥萧容深。这下他可不敢怠慢,慌忙穿戴整齐,把门打开,陪笑道:“大哥,您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 萧容深瞪着他,说的是人话吗?不白天来,难道应该晚上来?萧容深隔着一尺远都能闻见萧容澄身上那股女人的脂粉香,也能听到房间幔帐里有人窃窃私语。萧容深扯扯嘴角,直接表明来意:“兰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萧容澄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散漫道:“出事就出事呗,能怎样?” 萧容澄还在为兰玉的事情气恼,根本不愿意搭理兰家,这一散漫,直接触及了萧容深的肺管子。萧容深一巴掌呼过去:“混账东西!” 萧容澄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脸:“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我还没打死你呢!”萧容深一把扯住萧容澄的衣襟:“兰府来求救你为什么不理?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别人断我们左膀右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意气用事,兰玉虽然瘫痪在床,那也是兰成杰的宝贝,人家肯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把女儿送到你府上,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诚意,你还在这腻歪什么?嫌兰玉不好,你到是别要啊?当初不是你求着人家把兰玉嫁给你的吗?” 耶律奴儿爬下床,想来看看发生什么事,萧容澄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耶律奴儿悻悻的趴回床上,把幔帐扯严实。 “大哥,我刚才是被其他事情绊住脚,所以才没顾得上,”萧容澄陪笑道:“大哥别生气,出了什么事儿,弟弟去解决。” 解决?萧容深冷眼瞧着他,卫元熙和六爷已经带着李霖进了皇上的书房,现在的兰府被围得铁桶一般,还有什么解决的余地?萧容深含恨一甩袖子:“罢了,你就为你的娇妻美妾绊住脚吧,早晚有一天,你会叫女人给缠死!” 萧容澄吞了吞口水,这怪谁啊?小时候不是他萧容深手把手叫自己怎么解开女人的裙带吗?现在又怪自己沉迷女色。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给他赔罪就是了。 “大哥,都是弟弟不争气,您要打要罚,弟弟都认了。”萧容澄说着,把自己的粗脖子抻长了些:“要不你把我砍了?只要大哥能消消气。” 萧容深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一把将他的脑袋推正:“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兰家吧,李戾案够兰成杰判个满门抄斩了。”萧容深一把扯过容澄,骂道:“你是人家半个女婿,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女婿?萧容澄叹了口气,想起那个瘫女人,他算哪门子的女婿?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累死狗的抄家 却说四王爷容澄被萧容深骂了一通后,两个人坐在一起犯愁。眼下卫元熙已经把李霖带到皇上面前,李戾案已经被诶一五一十的抖搂出来,皇上天威震怒,下了严旨要查抄兰家。一旦找到李霖所说的那对青铜器,兰成杰的罪名便就坐实了。 现在九门防卫司的人已经不知是监禁那么简单了,抄起家来可不得了,难保不发现什么。萧容深心里煎熬万分,兰成杰做了那么多的丑事,家里跟狐狸洞似的,什么把柄都藏在里面,难保没有一宗事牵连到自己。若是皇上顺藤摸瓜,把兰成杰这一脉人都查了个遍,旧派岂不要被连锅端了? 看着萧容澄,萧容深就一肚子气:“误事!” 萧容澄也委屈,摊开两只手:“大哥,你别光骂我啊,倒是拿个主意啊!?” 萧容深泄了气,他已经吩咐旧派的人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这就已经是极限了,当下这个境况,还能有什么主意?等吧,听天由命,看兰成杰的造化吧。 兰家被围得铁桶一般,趁乱冲出去报信儿的小厮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萧容澄的人马还不见动静。兰成杰望着花厅门口那两排九门防卫司的兵丁,冷汗簌簌的往出冒。放眼望去,笔笔直的两排,从花厅一直通到大门口。 兰成杰从袖子里取了手帕擦擦脸,真是要人命了。从前雕梁画栋,陈设着金银器皿的花厅,顷刻间就被搬得空空如也。那些兵丁下手也忒狠了,一件东西就不肯留下,幸亏是没带刮刀,否则连柱子上描的金漆都得刮走。 兰太太和一众小妾仆妇们都被锁在后院的一件厢房里,门口挂着双耳猛兽鎏金大铜锁。男仆都被赶到猪圈马棚里,只待兰家查封以后被当做官奴卖掉。 兰成杰起先还敢耍威风,拍着桌子叫骂,后来听说是要翻李戾案,双腿腾地一下就软了,像被抽筋拔骨,摊在椅子上。所幸这些士兵还认得他,从前就算没得过他的好处,也跟着他办过案子,今天到这儿来,少不得要给他留几分薄面。 坐着就坐着吧,不乱跑就成,至于披枷带锁,那是等定下罪名后再说。 兰成杰抬起头,一个穿银甲的校尉站在刘天宝身边。 兰成杰哼了一声,这个当铺的小伙计,如今也要反了天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涨点儿威风就要抖。当初要不是他们合在一起做戏骗了老子,老子又怎么会放跑李霖呢?今天人模人样的站在这儿,好像是太子府的头号家奴,当初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可不就是他吗?哼,别说是他刘天宝了,就是他主子卫元熙,当初也是要叫老子一声干爹的! 这样想一想,兰成杰心里忽然痛快了许多,老子被儿子卖了! 那校尉是新晋上任的,从外省军中调来,不懂京城手眼高低,只是听人说兰成杰从前吃得开。淡淡打量着兰成杰,心说这家伙不亏是一品大员,都被抄了家了,还这样稳重,也亏他坐得住。 兰家的东西一箱箱的从屋里往院子里抬,先前还只是些价值连城的摆件,有些是太子妃当年送给兰太太的,有些是做贪官贪来的。贪官这概念不好说,十官九贪,当官的手里难保不干净。人们也常说,不染指黄白之物的人未必就是好官。所以抄出些摆件,那校尉也并没感觉惊讶,更何况还有太子妃送的呢! 校尉等的无聊,便看了刘天宝一眼:“我说,刘先生,听说您是太子妃的本家家奴?” 刘天宝转头看了看他:“李校尉,您怎么想起问这个?” 校尉笑笑:“没什么,就是闲的,随口问问。唉,我听说,这个兰大人从前是你家太子妃的干爹?” 刘天宝脸色一变,难怪这个李校尉在军中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校尉,忒不会说话,忒不会做人了。他背过手,压低了声音:“李校尉,有些话不该问就不要问。” 校尉扯扯嘴角,他本是无心随口聊聊,没想到刘天宝是这个态度,便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抄家总是伴随着惊喜,抄了半个时辰后,只听见后院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墙壁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通惊讶的呼声:“这么多金子!” 校尉和刘天宝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探头一看,一面夹壁墙被生生凿塌了,露出一块块半斤重的金砖,一排排一堵堵的垒在墙边,整个一面金砖墙!就这样放眼一扫,少说得有一千块金砖。一千块金砖,一块半斤多,我的天,半斤就是八两,少说八千两金子! 拉吧,一块块金砖拆下来装进箱子里,拆了半个钟头,又是一面金墙!校尉都傻了,扯扯嘴角,半天说不出话。拆了一层又一层,足足四层金砖! 刘天宝僵了半天,呢喃道:“我的亲妈哟!” 拆完这四层金墙,校尉和刘天宝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拆出几层来,连箱子都不够用了。 校尉冲刘天宝招招手:“出来吧,里面怪闷的。” 两人站在院子里,这院虽小,却种着四颗参天古树,树干发黑,看起来得有一百来年了。李校尉刚才帮着搬了半天的砖,累得四脖子汗流,扶着古树乘凉。 就这一摸不要紧,李校尉忽然愣住了,翘起刀鞘在树上磕磕,又跳上花台,用脚尖儿踢踢。刘天宝看他犯傻的模样很好笑,便道:“嘿,怎么了?” 李校尉扭过头:“这树不太对!” 刘天宝也跳上花台,上下摸了摸:“哪儿不对?” “你听这声儿!”李校尉用鞋尖儿踢了两脚,树干发出咳咳的声音。 刘天宝脸色刷的一下就绿了:“空的!” 李校尉跳下花台,一招手:“来几个人,把这树锯开!” 这么粗的一棵树,想要锯开它可得费点儿工夫,又是斧子又是锯条,忙活了半天,总算把这树放挺儿了。众人围上来一瞧,突然又失了望,原来这树里面并没藏什么东西,只是天长日久,被虫子掏空了心儿。 李校尉有些失落,还以为又有什么新的发现呢。既然没有东西,也就不必再耽搁了,摆摆手:“你们都散了吧!” “慢着!”刘天宝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李校尉望着他,树都锯开了,还不死心? 刘天宝指指树根儿:“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粗壮的老树,会是空心儿的?再者,大户人家都要专管园林木艺的下人,怎么会放任一棵空心树在院子里?你再去别的树下敲敲看!” 李校尉努努嘴,叫几个人去敲,果然四棵树全部都是空心儿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刘天宝道:“把这树根刨开,看看有什么东西!” 兵丁其实不太愿意刨,听老人们说过,树有多大的树冠,就会有多大的树根儿。这个刘天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不是他来刨,那么大的一个树冠,得多大的树根儿啊,刨到猴年马月未必能刨干净呢! 话虽如此,但几个老实听话的还是拿了铁锹铲子过来挖,挖了才刚一尺,就挖不下去了,往下敲敲,又叮泠之声。小心的把土都挖开,露出一只四只大半人多高的泡菜坛子。把上面盖得碗一拿开,迎着太阳光一晃,白花花一片,珠光宝气。 众人不由得“嚯”的一声!满满一罐子,都是青梅大小的大东珠,圆润饱满。 李校尉看得汗都冒出来了,好家伙,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简直是开了眼界了!四棵古树下都挖出了东西,一坛大小不一的佛光翠原石,一坛各色品种的鸡血石。最后一棵树底下什么也没有,只是挖开花坛,露出四个横放的两米长的大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油纸包裹着的金丝楠木四根! 抄家随着金丝楠木的亮相,刹那被推向。连在当铺待了许多年的刘天宝都愣了,金丝楠木这东西曾经只是活在他脑海里的一个四字词语,今儿可是头一回见到真的! 李校尉摸摸脸上的汗:“僭,僭越!” 这还不算完,这里的金丝楠木还没告一段落,花园小池塘里又出事了。据几个兰府下人交代,池塘里还泡着几十根同样长短的金丝楠木。抄家到这会儿,连九门防卫司的兵丁都要哭了,当兵吃粮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抄家更辛苦! 方才那个夹壁墙外坐着十来个板砖搬得手软的兵丁,七嘴八舌的同情兰成杰,这才真叫数钱数到手抽筋呐!他们这几个搬钱的,搬得差点累瘫痪了。 下水捞木头也是一麻烦事儿,到这会儿大家都往后缩着,谁也没那个力气去捞了,一根楠木几百斤,谁受得了啊? 刘天宝也头皮发麻,刚进兰府的那个痛快劲儿已经烟消云散了,一开始他还想着多搜出些宝贝来,给兰成杰定一个够死一百次的罪名。现在才过去几个时辰,他就后悔了,刚才怎么那么傻啊?这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大件儿都这么多,更不用说什么名人字画,什么锦绣华服,什么首饰头面了。 李校尉着急给皇上回话,指着小池塘:“快点,别废话,套上绳子下去捞!”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金丝楠木 池塘边坐着十几个兵丁,一听这话,把脑袋摇晃得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校尉大人,您可饶了小的吧,小的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您没瞧见刚才砍树就我们干的最来劲儿?” 李校尉看了刘天宝一眼,说实话,他自己也没力气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招招手:“你就别强撑着啦,光站都站了几个时辰了,你不累吗?” 刘天宝也不多说,坐在李校尉身边,啐了一口:“他娘的,真是有钱!” 李校尉噗嗤一乐:“兰家算什么,卫家是大商,那不是更有钱?” 刘天宝白了一眼:“有钱也不是我的。” 那倒是。 李校尉望着一池碧绿的池水:“贪这么多有什么用?人这一辈子就算铆足了劲儿吃喝玩乐,又能用几个子儿?这么多银子,放烂了也花不完,给自己找罪受。” 刘天宝瞥了一眼,十几个人围坐在小池塘便犯愁的样子十分逗趣儿。便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我看你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把这几十根儿木头捞出来吧!” 后院有马,还有活猪活牛。欠了两头牛过来,把绳子套在牛身上,一头儿下水绑在木头上,一根儿一根儿的往外拉。拉到第八根儿的时候,连牛都放弃挣扎了。 李校尉哭笑不得,这牛是干拉不动地方,得得得,换马来。今天应该是这些牛马过的最艰难的一天,尤其是那几头牛,本是几头肉食牛,没想到会被拉来做这样的苦力。 刘天宝望着李校尉,忍不住发笑:“我要是那牛,我就得寻思,你们还是把我吃了吧!” 李校尉笑归笑,这抄家还只是冰山一角,皇上严旨要找出的那对青铜器还没有个着落。不管后面要给兰成杰定多大的罪名,今天来说找那对儿青铜器才是正题。 “我听说大户人家都又地窖是不是?你说他会不会把那东西放在地窖里面了?”李校尉问道。 这倒是,不过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谁知道哪儿有地窖?再说知道兰成杰秘密的人寥寥无几,那对儿青铜器要真在兰家,肯定也是兰成杰亲自藏得,别人怎么找得到呢? 刘天宝扫了一眼:“慢慢挖吧,就冲今儿挖出的这些东西,可别指望着两三天抄完。” 李校尉着急也不能说不对,毕竟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听回话呢,总不能叫皇上,太子妃等的太久了。两三天的时间,足够旧派想出翻身的对策了。不成,不能再拖延下去,不管怎么样,兰成杰必须在今天定下一个罪名。 刘天宝想着想着,目光就落在那一堆湿漉漉的金丝楠木上了。李校尉刚才喊得僭越二字,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兰成杰私藏这个东西,不管是干什么用,他都死定了。 “刚才检举兰成杰的那个下人在哪里?” 刘天宝话音未落,一个兵丁就扯过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刘先生,就是他。” 中年男子本是兰府一个负责采办的下人,姓鲁名平安,见到刘天宝噗通一声跪下:“小人鲁平安给大人们磕头!” “你怎么知道这池子里有金丝楠木?”刘天宝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楠木是小人从南边采办回来的,也是小人带着下人一根根续到池子里的,所以知道。”鲁平安答得调理有序。 “呦呵?不管怎么说,兰大人是你的主子,出卖主子,还这么理直气壮?”刘天宝有些奇怪。 鲁平安磕了个头,抬起眼,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大人,能活着,谁想死啊?”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刘天宝哼一声,低头问道:“你方才说的,敢签字画押吗?” 鲁平安点点头:“小人敢!” 说话拿过供词和纸笔红印泥,签过自己的大名,盖上红印儿,这便算是成了。刘天宝将纸上墨迹吹干:“可敢进宫面见皇上吗?” “大人,小人见了皇上,若是实话实说,大人能不能救救小人?” “怎么救?”李校尉问道。 鲁平安左右望望:“大人,小人知道我家老爷的罪名是肯定摘不掉了,兰家的男女都要被卖到外面做官奴,小人斗胆恳求大人,把小人买了吧?” 李校尉心里啐了一口,这么个卖主求荣的东西,谁敢买它?心里虽然厌恶,但为了让他进宫作证,还是点点头,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锞子扔给他:“这个就算是定钱吧!剩下的,由刘先生来付。” 刘天宝一怔:“好吧,我付就我付。” 鲁平安听见这话,知道自己的小命能保住了,又道:“大人,小人斗胆问问,大人们在找一样东西?” 刘天宝跟李校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鲁平安摇头晃脑的说道:“大人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当年李戾的案子来的么,不才,小人当年给李戾送过饭,当时老爷还让小人给他带一句话,说是不交出那对儿青铜器,就叫他阖家上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刘天宝点点头,这倒像是兰成杰说话的口气。 “你知道在哪儿?”李校尉一把将鲁平安扯到身旁:“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可儿戏!” 鲁平安被他突然扯过来,吓了一跳。忙自矜一阵,道:“那东西是老爷亲自藏起来的,小人不知道,可小人知道有一个人知道。” “谁?!” 鲁平安迟疑了片刻,缓缓吐露道:“兰家母女知道。” 兰太太跟兰成杰不相上下,都是老奸巨猾的角色,就算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也断然不会说出来。不过单纯善良的兰玉就好办多了,刘天宝转瞬间又添了几分怀疑:“兰小姐怎么会知道?” 李校尉一听刘天宝提出反驳意见,便觉得鲁平安在说谎,一把挒过脖领子,勒的鲁平安差点断气儿:“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跟我们演戏吧?!” 鲁平安忙抓住李校尉的手腕,给自己争取了一点儿喘息的空间:“大,大人息怒,小人绝对没有说谎!” 李校尉松开手,鲁平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说!”李校尉吼得鲁平安心肝儿一颤。 鲁平安咳了一阵,缓缓说道:“老爷一直都在保护小姐,所以李戾的案子小姐确实一点儿都不知情,只是有一次,小人听到小姐说话,话里提及了那对儿青铜器,当时抬太太还呵斥了小姐,责令小姐不要再提。” 刘天宝凝望着鲁平安,看来这个家伙并没有说谎:“你的话,我会向兰小姐核实,要是有半句假话,当心你的狗命!” “不敢,不敢。” …… 皇帝倚在龙椅上,凝视着跪在地上却稳如磐石的李霖,他见过的升斗小民虽然不多,但李霖应该是其中最稳重的一个了。他的字写得也不错,头脑也活络,只是两个眼睛里总像是闪烁这一种杀气,看得人不舒服,大概是恨意在心中郁结太久的关系。 已经过了正午,书房里的人们还没有吃过饭。皇帝桌上有点心,又不好意思吃。切时听少监在门口传报,宬香公主来了。 宬香公主笑盈盈的走进书房,福福身子:“父皇,母后说父皇已经劳累许久了,要女儿给您送一盅燕窝羹来。” 宬香公主将羹放到桌上:“父皇,您尝尝女儿的手艺?” 皇帝看了许文亮一眼,许文亮温声道:“皇上,已经过了正午了,太子妃也没有用过点心,不如小奴去御膳房传些点心来?” 皇帝点点头:“多要一些。” 皇帝也赏了李霖用饭,可李霖没心思吃,也难怪他,他一家人冤屈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才能昭雪,这个关键时刻,他哪有心情用饭呢?皇上端着燕窝羹,惆怅的看了他一眼。 许文亮抬眼一瞧,门口一个少监正冲自己挤眉弄眼。许文亮轻声道:“皇上。” 皇帝抬起头:“什么事,进来说话。” 许文亮一招手,那少监低头进来:“皇上,太子妃府上的那个刘天宝正在宫门候旨,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皇帝看了元熙一眼:“叫他进来。” 刘天宝带着鲁平安跟着许文亮一路赶往书房,许文亮低声道:“皇上,他们来了。” 刘天宝看了元熙一眼,伏身给皇帝跪下:“草民刘天宝携兰府仆役鲁平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打量着刘天宝,不由得心生赞许,卫元熙手下的人从来都是这种稳重成熟的样子。 “起来吧,听说你带了一个兰家的下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刘天宝看了鲁平安一眼,从袖中取出他的状子,双手盛了上来,许文亮双手接过,送到皇帝案边。 “启禀皇上,小奴刘天宝奉皇上之命与李校尉查抄京兆尹兰成杰府邸,本意是寻找李戾案中的青铜器两件,却不成想,兰成杰私藏金丝楠木几十根,僭越之心昭然若揭。小奴以为事关重大,不应由太子府与九门防卫司署理,应由大理寺过问,特来向皇上请旨。” 金丝楠木?!皇帝一下怔住了,跟许文亮对视一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敢?!” “皇上,物证现在全部堆放在兰府花园小池塘旁,小奴用刀子割了一块,特意带来,给皇上过目。”刘天宝一抬手,亮出一块黄澄澄的木头。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毒哑了喉咙 皇帝拿过刘天宝献上的木块,远远瞧一瞧,黄澄澄,金块一般。拿在手上,才看清上面清晰若刻的纹理。这木料,跟皇宫内院的柱子屋檐相比,只好不差。 皇帝忍不住啧啧舌,这么好的料子已是难得,更何况刘天宝说的,那叫几十根呐! 许文亮道:“皇上,且不说兰成杰私用皇家木料实属僭越,就单说这金丝楠木价比黄金,却比黄金更加难得。兰成杰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竟收藏了三十几根楠木,可见是一个巨贪。” 皇帝将那块楠木紧紧攥在手心儿里,这些年虽然也有不少朝臣参奏兰成杰贪污受贿,但每每派人查实,都没有实据,今日倒好,一脚踩进了狐狸洞,什么脏的臭的都来了。皇帝心里膈应得紧,一个大贪官见天在眼前晃悠,自己却视而不见,说出去叫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兰成杰欺君太甚不假,但要是真的把他严办重办,皇帝的体面也就荡然无存了。这事儿不能闹大,否则皇帝的面子挂不住。难道要让天下人窃笑:他们的皇帝是个旷古罕见的笨蛋,被一个大贪官耍的团团转吗? 皇帝的脸色愈发铁青。 抄家就是这样,查不出东西的时候,皇帝没面子,查出来的东西太多了,皇帝更没面子。元熙站在一旁,偷眼瞧着皇帝的脸色,心知这会儿不能逼皇帝太急,否则不是挺着身子往刀口上撞吗? “父皇,儿臣倒是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皇帝扭过脸,看了她一眼:“什么话?” 元熙微微一垂眼:“回父皇,如今快到年根,阖宫上下都盼着一场盛大的庆典,父皇若是在这个时候把兰成杰重重惩办,恐怕会扫了过年的兴致。兰成杰贪污受贿必然假不了,但若是父皇继续查下去,只怕会扩大事态,让朝臣们惴惴不安,反倒与国事不利。再者说,兰成杰是一品大员,就算他有诸多的不是,也不该惩罚太甚,古语说,刑不上大夫。若是当朝一品被斩杀于市井,恐怕会损了朝廷的威严。儿臣以为,父皇只需将他贪污的银钱核查封存,充入国库即可。至于罪名,还是以李戾案为首,以正视听。” 许文亮听罢,忍不住叫了一个好。皇帝侧过脸看了许文亮一眼,唇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你也觉得好?” 许文亮跪道:“皇上,太子妃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说,兰成杰确实不该严办。太子爷还在东林州,这会儿若是揪住兰成杰不放,难免让旧派势力人心惶惶,他们要是来个铤而走险……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吧,”皇帝将刘天宝呈上来的状子扔在龙书案上:“刘天宝,你且回去,继续查办。” 刘天宝应了一声,冲元熙挤了挤眼睛。元熙会意,低声道:“父皇,儿臣这次进宫,还未曾拜见过母后呢。” 皇帝摆摆手,示意元熙下去。刘天宝有话要说,便带着鲁平安在皇帝书房外一直等着元熙。 “什么事?” 刘天宝压低声音,指指鲁平安道:“主子,这是兰成杰曾经的心腹下人,他有话要说。” 元熙上下打量了鲁平安一眼,这家伙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个老实人,獐头鼠目看着就像个叛徒。 “什么话?” 鲁平安搓搓手,笑道:“小人知道一些那个青铜器的下落。” 刘天宝点点头:“据鲁平安说,李戾死后,那对青铜器是兰成杰亲自藏起来的,只有兰太太和兰玉小姐知道在哪儿。小人以为,兰太太是绝不可能说的了,所以特来问问主子,是不是可以向兰玉小姐问问消息。” “兰玉?兰成杰会把李戾的事情告诉她?”元熙有些不解。 鲁平安抢话道:“老爷没有把李戾案的始末告诉小姐,但小姐的确亲眼见过那对青铜器,不然小姐绝不会跟太太提及,小人记得,当时小姐还夸赞那青铜器的精致呢。” 元熙望着刘天宝:“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套兰玉的话?” 刘天宝摸摸脑袋:“这会儿除了您,恐怕没人能问得出来。” 元熙心里也没底,兰家被抄,萧容澄虽然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却也难保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兰玉。若是他添油加醋的在兰玉面前抹黑自己,让兰玉以为是自己在诬陷她父亲,自己哪里还有套话的机会? 元熙正犹豫不决,又见一个少监急匆匆的往皇帝书房跑,元熙忙上前拦住:“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少监上气不接下气:“回太子妃的话,不好了,护城河里捞出一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个人!” “什么?”光天化日竟会有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元熙又追问道:“是谁扔的?死者是谁,可查清楚了?” 小少监摇摇头:“回太子妃的话,不知道是谁扔的,而且里面那个人也没死,就是不会说话。听守城的校尉说,好像是兰大人家的千金!” 兰玉?!元熙猛地睁大了眼睛,跟刘天宝对视一眼,忽然有那么一瞬五雷轰顶的感觉。 “不会说话是什么意思?”元熙皱起眉头。 小少监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这么残忍,把好好一个姑娘生生毒成了哑巴。现在只能阿巴阿巴的吭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可怜的是,这姑娘还是个瘫子。” “这怎么可能!?”刘天宝身子一震,那对青铜器才刚有了下落,消息便就要这样断了吗? “人在哪儿呢?”元熙问道。 “就在护城河旁的树底下,守城的校尉正看着她呢。”小少监说罢,冲元熙一拱手:“太子妃娘娘,小奴先去回禀皇上了。” 元熙摆摆手,示意他进去。 “天宝,咱们看看去。” 兰玉浑身湿漉漉的,倚在树根地下,眼睛呆滞得像个傻子。护城河里的水本就脏,再加上兰玉平日里没少受萧容澄虐待,也没人勤着给她换衣裳,浑身上下就每一处干净地方。天气冷得要死,这会儿兰玉身上早就冻得结了一层霜,活像雪花落在黑土地上。 校尉手边也找不出什么衣服给她穿,便就从一个士兵身上扒了一件儿半身棉袄来给兰玉披上。见元熙从宫门匆匆赶来,校尉忙上前磕了头:“末将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元熙抬抬手,直奔兰玉去了。 兰玉呆滞的坐在地上,也不叫冷,也不哭闹,好像一尊石像。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得见一股怪味,刘天宝忍不住扇扇鼻子,低声道:“三小姐,这不可能吧,兰家小姐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元熙低头望着她,不是兰玉又是谁?元熙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疼,这还是当年那个明艳得似个小红狐狸的兰玉吗?这还是当年那个怼得卫元嘉下不来台的娇俏女子吗?这还是当年那个乖巧得拉住自己叫姐姐的好妹妹吗? 元熙蹲下身,用帕子把她脸上的脏东西擦掉,兰玉的眼睛忽闪两下,看了元熙一会儿,倏忽间落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花似断了线的珠子。只可惜她哭不出声,只能咿咿啊啊的怪叫。 元熙拉住她的手,冰冷得似一块铁,是了,她已经没有了知觉,哪里还会觉得冷? 元熙站起身,胸膛里郁结了一股火,叱道:“把人放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找间屋子?” 校尉眨眨眼,心说那城门楼的小屋里住的都是大老爷们儿,把她放进去,那些爷们儿就得出来,多麻烦呐?可太子妃发了话,他敢说嫌麻烦吗?忙叫人把屋子腾出来给兰玉。 刘天宝俯下身冲兰玉低声说道:“兰姑娘,得罪了。” 他把手伸到兰玉膝盖下,一手揽住兰玉的腰肢,把她抱进房间。这房里暖融融的,却人味儿很重。尤其是男人们多了,袜子和裤子都捂着,闻起来臭烘烘的。 兰玉已经很惨了,压根没有在意。她那一双眼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元熙,看得元熙浑身发冷,勉强露出些笑容:“玉儿,你怎么会被扔在护城河里呢?” 兰玉嘴里阿巴阿巴的,好像有话要说。 元熙道:“这样好了,我来问,你来答,如果是,你就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头。” 兰玉听懂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的喉咙是不是被他毒哑的?”元熙伸出手,比了一个四给兰玉看。 兰玉点点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元熙打了个寒颤,果然不出她所料,萧容澄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跟他那个大哥萧容深是蛇鼠一窝。 “他之所以毒哑你的喉咙,是不是害怕你把他跟你爹的秘密说出来?” 兰玉摇摇头。 元熙有些诧异:“不是?” 兰玉又摇摇头,看来她是不知道。元熙叹了口气,看火炉上坐着铁炉子,提起炉子倒了一碗茶水,吹得温了,送到兰玉嘴边。 兰玉已经好几日没有喝到这么甘甜的水了,平日萧容澄府上的下人欺负她,都是给她拿些陈茶陈水,那味道总是又酸又涩。兰玉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总算活过来了。 元熙叹了口气:“别怕,一会我叫刘天宝把你送到太子府去,叫钟妈妈给你换洗一下,再吃点东西。跟着姐姐,以后不会再让你遭罪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能治 钟妈妈叫人烧了一盆温汤,叫两个体力壮的婆子把兰玉抱到盆子里,钟妈妈一边用毛巾替兰玉擦拭,一边抹眼泪。好好一个姑娘,竟然被萧容澄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但她又不敢当着兰玉的面儿抹眼泪,只能趁着替兰玉擦背的时候,偷偷抹上几滴眼泪。 刘天宝把兰玉送回来的时候,还对钟妈妈说过,兰玉被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衣服冻得像一块冰,比他搜出金丝楠木的小池塘冻得还结实。她受过伤,全身上下没有知觉,是个瘫子。所以不管多冷,她都感觉不到。 当时钟妈妈听的瞠目结舌,她这一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瘫子呢!待看到兰玉那娇俏的脸蛋儿时,钟妈妈便唏嘘不已,这么个如花美眷的年龄瘫在床上,这辈子可怎么过啊? “兰姑娘是个好人,可惜她这一辈子,算被她那不省事的爹害惨了。”刘天宝叹了口气:“钟妈妈,你可好生伺候着。主子当年还在卫府的时候,兰姑娘是叫主子一声姐姐的。” 兰家是官宦人家,兰家的小姐难免口味独特,钟妈妈专门派人把石玉水叫回来给兰玉做饭。石玉水做了几道点心,还有一盅燕窝鱼翅羹。怕放凉了,一直用热水温在盆子里。太子府上上下下严阵以待,前前后后都是为了兰玉一个人在忙活。 挑衣服的小丫头们流水似的穿梭,太鲜艳了不行,太素净了也不行。太新了不行,太旧了也不行。挑来挑去,钟妈妈指着一套玉色衣裙:“就是它了。” 钟妈妈替兰玉将衣裙换好,又叫那两个婆子把兰玉抱到元熙的院中的另一间偏房中。床榻出奇得软,下面铺了足足五套褥子,被子一应都干净的,蓬松的棉花盖在身上轻飘飘的,很舒服,只是兰玉感觉不出来。 才刚铺床的时候,有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嘀咕,说兰玉是个瘫子,再好的褥子给她铺她也感觉不出来,钟妈妈还叫人给她铺五层褥子,简直是浪费东西。这话不偏不倚,被前来拿衣裳的钟妈妈听到了,一左一右两巴掌,把小丫头打的脸色通红。 “兰玉姑娘是太子府的贵客,谁要是敢对兰玉姑娘不敬,就是对娘娘不敬,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丫头挨了打,忙跪在地上赔不是,说什么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胡乱议论主子了。钟妈妈哪里肯饶了她们,吩咐人拖到柴房各打了十板子。 石玉水端来了他精心烹制的点心和羹汤。钟妈妈接了过来,看见碟子里放着的都是用小刀子切开过的点心,石玉水还细心的插了几根小银签子,方便喂给兰玉吃。钟妈妈捏了一根,送到兰玉嘴边:“兰姑娘,这个石玉水的手艺不错,您要不要尝尝看?” 兰玉机械的张开嘴巴,嚼了两下,就把点心咽了下去。钟妈妈给水她就喝,给点心她就吃,钟妈妈也不知道她食量如何,喂得少了怕她饿,喂得多了怕她撑。问她还要不要吃,她也没反应,简直就是个活死人。 钟妈妈喂了几块点心半碗羹汤,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把碗放在一旁,不由得叹了口气。 兰玉闭着眼睛,好像这个世界跟她没有关系。 钟妈妈勾勾手,叫了一个丫头来:“你在这儿盯着,兰姑娘要是醒了,你就去叫我,我到娘娘那里去回话。” 钟妈妈回到元熙房中,看见她正倚在拔步床的床栏上发呆,便笑笑:“娘娘,兰姑娘吃了几块点心,半碗鱼翅燕窝羹,这会儿已经睡了。” 元熙淡淡的嗯了一声。 钟妈妈觉得元熙脸色不大好,伸手探探元熙的额头:“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是得叫个大夫,可不是给自己看病,兰玉那个喉咙没法儿说话,想从她嘴里探听青铜器的下落实在太难了。 恰时皇上派的太医已经进了府,按规矩给兰玉看了病,一回头看见元熙站在门外,太医磕了个头:“微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元熙抬抬手,把太医叫到院子里,问道:“兰姑娘的喉咙还有办法吗?” 太医撸撸胡子,道:“回娘娘的话,兰姑娘的喉咙是服用了过量性热药物所致,依微臣看,兰姑娘的喉咙并无大碍。” 元熙一怔:“不是说,她的喉咙是被毒药毒哑的吗?难道太医有办法解毒?” 太医摇摇头:“这世上哪有一种毒物是专门灼伤喉咙却不灼伤五脏的呢?这大概是走街串巷的一种江湖骗术罢了。用过量的麻黄,附子,红参等物熬制成的汤药,当时或许会声音嘶哑,说不出话,待到药效过了,人的嗓子就会复原如初的,或许还有些嗓音上的变化,但并不影响发音。” 元熙望向刘天宝,两人皆是一喜。方才还在发愁,不知道兰玉的病该如何因对,现在好了,只要等药效过了,兰玉就又能说话了。 “天宝,送太医。” 刘天宝躬身把太医让到身前,不经意的在太医袖中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太医没有声张,心照不宣的把银票收好,低声道了句谢谢。 兰玉在太子府住了下来。为了她的嗓子,钟妈妈每日给她弄些去火清热的药膳来吃,才过了三日,兰玉的嗓子就渐渐能说出成句的话了。刘天宝每日跟着李校尉在兰成杰府上抄家,连续找了三日,也没见着那青铜器的下落。 兰家能挖掘的地方已经都被挖开了,就连那个搜出金丝楠木的小池塘都被排空了水,露出光秃秃的湖床。 这次是真的搜空了,就连柱子上那些金漆都被小刀挂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一片原木色,十分难看。 李校尉这几日留守在兰府,和士兵们一样,吃的是大铁锅煮青菜面。怕兰家人饿死,也给兰成杰和兰太太端了一碗,下人们每人一天两个玉米面窝窝头。没有什么油星儿的面,就连兰府的下人的吃不惯,更何况的兰成杰夫妇呢?这面放了两天,都没人动过,到第三天时,兰成杰饿得实在不行了,用筷子偷偷挑了两根儿面条送进嘴里。 兰成杰起先觉得李校尉端这样的面给他吃是在侮辱他,因为他们家的猪都不吃这样寡淡的东西。 煮面呐,首先要准备高汤,牛骨头或羊骨头煮的,清澈见底。面条要劲道,小麦的面加上些许青稞粉,加上江米粉这样煮出来的面不仅软糯,而且有嚼头儿,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最后是浇头,刚出生的小牛犊,切一条里脊肉,片薄片,用黄酒掺的各色调料腌制几日,上笼屉蒸熟,肉薄的像纸似的,十分入味。最后在由个人口味加上点香菜葱末儿,陈醋辣椒作为点睛之笔。 兰成杰心里想着兰太太煮的面,再偷偷嚼着嘴里这个完全没味儿的面坨坨,觉得自己在吃蜡烛。 李校尉早就发现兰成杰在偷吃那碗放了两天的面,故意装作不知道似的,舀了一碗新的面,拿在背后。走到兰成杰身旁,一把抢过兰成杰身旁的面碗,审度了他一会儿。 兰成杰微微自矜:“拿走吧,我不饿。” “不饿?”李校尉挑挑眉,从背后拿出那碗新的面:“看来这碗又得糟蹋了。” 李校尉拿过兰成杰的筷子,做到他身边,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呼噜呼噜的吸着面汤。兰成杰听着声音都直流口水,虽然这面不好吃,但好歹也是干粮啊!挨了两天的饿,手脚都在发麻,眼前还时不时的蹦出几颗金星儿。 “你能不能到别的地方去吃?”兰成杰嫌弃的看了李校尉一眼。 李校尉放下碗道:“怎么?不许我吃饭?你知道抄你的家把我,跟我这些弟兄们累成什么孙子样儿吗?” 兰成杰扯扯嘴角,不知该怎么怼回去。李校尉问道:“你真不吃?” 兰成杰低着头,没作声。 李校尉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给他重新端了一碗:“吃吧。” 兰成杰端着面碗,慢慢的吸溜着,心里不住的唾弃自己——真没骨气!李校尉和兰成杰一左一右的吃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李校尉这人嘴碎,三句五句就把兰成杰烦的不行,低头吃面,不再理他了。 李校尉吃完了面,看着兰成杰问道:“话说回来,兰家被抄了,你咋就没给你女儿安排一条后路?” 兰成杰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听刘先生说,四爷把你闺女毒哑了喉咙,扔到护城河里了。你说说你,怎么混的?对四爷忠心耿耿,临末了却得了这个结果。你那闺女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吧?”李校尉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 兰成杰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李校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得差点去拔刀。 “你干嘛?” 兰成杰颤抖着声音问答:“四爷他?!李将军,你说的是真的?” 李校尉挑挑眉:“我骗你干嘛,不信你去问刘先生。听说兰姑娘没死,被宫门口的守卫捞了上来,现在已经被带到太子府去了。” 兰成杰颓然坐下,那次和亲王要卫成臻去毒死太子妃,就是自己把卫成臻给放走的,太子妃会记仇吗?会不会因此而怪罪到他的兰玉身上? 兰成杰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我求求你,李将军,让我见见太子妃!”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认 兰成杰府上已经被搜查一尽,皇帝金笔一挥,兰府上下,除了兰成杰夫妇二人,男丁全部发配归云州军营充军,女眷则一律充作官奴卖掉。兰成杰夫妇两个则被分开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兰太太在进来之前,已经在兰府被关了正正五天的紧闭,没能梳洗,没有好酒好菜来果腹充饥,瘦成了一把骨头。 入夜时分,兰成杰正卧在干草垛子上打盹儿,猛听见身后锁链哗啦哗啦作响,兰成杰一惊,都说监狱里的狱卒是催命的阎罗,自己已经到了这副田地,他们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因不知他们要把自己怎么样,兰成杰不敢作声,闭着眼睛装睡。不知谁伸出脚,踢了踢兰成杰的背:“嘿嘿嘿,起来了!” 兰成杰仍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得很熟。 “嘿?”狱卒叫了一声,对自己的伙伴说道:“这老东西还装起死来了!” 另一个狱卒说道:“起来起来,堂堂一品大员,能不能有点骨气,装什么死啊?有你死的日子,这会儿就别装了。”不容兰成杰反应,那两个狱卒已经伸出手把他拎了起来。 兰成杰还没来得及说话,头上就被套了一个黑色布袋子,挣扎间,他被塞进一个大箱子里。兰成杰喊了几声,没人搭理他,兰成杰便挣命的拍打着箱壁,想弄出点儿动静来引起旁人的注意。 终于听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低声说道:“拍什么拍?有人要见你罢了,瞧你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兰成杰安静下来,细细回味说话人的声音,这声音其实挺耳熟的,好像前几天经常在耳朵边上飘。 对了,是刘天宝的声音。原来的要见自己的是卫元熙。 兰成杰安静下来,静静蜷缩在箱子里。这箱子地方不大,但是比上次自己送走兰玉用的箱子大多了。想到这儿,兰成杰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个男人在箱子里尚且这么难受,兰玉一个小姑娘,缩在箱子里该有多么憋屈。 箱子里的空气愈渐稀薄,兰成杰只得忍着呼吸,把鼻子贴到箱子缝儿旁,却发觉这箱子密封好的很,根本不透气。箱子里越来越热,兰成杰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开始还能清晰的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后来就只剩下嗡嗡的噪声。 不知过了多久,箱子盖儿骤然打开。就着火光,能看见箱子里往外呼呼的冒着白烟。刘天宝笑了笑,知道的是这里面有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从大理寺拉了一箱子开水回来呢。 箱子里面是盛夏,箱子外面是严冬,冷热交替,兰成杰忽然觉得头部有一阵阵清凉的感觉,他眨眨眼,苏醒过来。脸上,衣服上结了薄薄一层霜花,看起来像个工艺品。 “起来起来,别装死了!”刘天宝从马上跳了下来。 兰成杰早就想起来了,只是他在箱子里蜷缩太久,腰肢早就疼痛欲裂,动弹不得。 “帮,帮我一下。”兰成杰虚弱的说道。 刘天宝一招手,叫两个人去把他拉出来。 “噗,什么味儿啊?”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扇扇鼻子:“这可比泔水味儿还馊啊!” 兰成杰站在院子里,四下望望,看样子自己已经被他们带到太子府的后院。站了一会儿,兰成杰听见有脚步声渐渐向他靠近,一个婆子提着灯,随着卫元熙往这儿走。 兰成杰觉得身上太冷了,却又不好意思问他们要衣服,就将手缩在袖子里。似个冻僵的赶车老头。 元熙站住脚,上下打量了兰成杰一番:“除了刘天宝和钟妈妈,其他人都退下吧。” 元熙话音刚落,那些负责押解兰成杰的府兵便纷纷退了下去,兰成杰扁扁嘴,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威风过。如今,威风不再,兰成杰缓缓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搓搓自己冻僵的耳朵和脸。 “听说你要见我,怎么,现在又不肯说话了?” 兰成杰哼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女儿在哪儿?” 元熙同钟妈妈对视一眼,钟妈妈冷笑道:“你的女儿丢了,关太子妃什么事儿?” 兰成杰抬眼瞥着元熙:“你装什么蒜?兰玉不是被你带走的吗?连那个李校尉都这样说。” 元熙微微勾起唇角:“确实有一个姑娘在我这里,不过她是不是兰玉,我可说不准。兰姑娘我可见过,聪明善良,模样俊俏。可今天躺在太子府里的这个女子,骨瘦如柴,被折磨的都没有人样儿了。而且,她可说了,她不姓兰。” 兰成杰瞪着元熙,半天说不出话:“你说什么?” 元熙冷然望着他:“兰大人,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她不认你。” 兰成杰鼻子有点发酸,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眼里便泛了泪光:“我对不起兰玉,可还不是叫你们逼的?要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施压,我怎么会急着把兰玉送给四王爷?还有你那个做损的哥哥,要不是他一直偷偷诱拐我女儿,兰玉怎么会不听我的话?我又可至于把她伤成这样?”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缓搓手背:“兰大人,谁逼迫你了?你迫害李戾的时候,我卫元熙还没长大成人呢。” 兰成杰猛地站起身:“是太子!是太子逼的!” 刘天宝一把抽出佩剑,恫吓着兰成杰:“往后退!” 兰成杰白了他一眼,一把握住剑刃,血浆扑簌簌的从剑刃滑落在地。兰成杰把手做一个手刀状,在自己脖子前比划着:“有种你就砍,砍死我,我反倒自在!” 刘天宝被他抓住佩剑,有点没面子,飞一起脚踹在兰成杰肚子上,兰成杰没防备,被踹出一米多远。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做孽,太子不可以查咯?”钟妈妈冷笑道:“娘娘,奴婢在太子府这么多年,看着太子爷处理过那么多卷宗,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犯人。” 元熙垂眼望着兰成杰:“兰大人,我实在不明白你要见我到底想说什么,我时间宝贵的很,若你没什么事,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元熙一转身,兰成杰猛然叫道:“把我女儿还给我!” “呵呵!”元熙缓缓转过身:“钟妈妈,你听到没有,我们尽心费力的把兰玉救回来,兰大人不仅连个谢字都没有,反而还以为我们挟持了人质呢。” 钟妈妈应和道:“是啊娘娘,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呢!” 兰成杰沉吟了一阵,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讲道理。便低下了头:“太子妃娘娘,方才是老臣太冒失了,娘娘救了兰玉,兰成杰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娘娘的大恩大德。还求娘娘,把女儿还给我吧?” 元熙凝视了他一阵:“兰玉就在府上,你可以见见,不过她会不会跟你走,那就不关我事了。若是兰姑娘不同意,我也不会让你轻而易举的把她带走的。” 兰成杰忙点点头:“谢娘娘恩典。” 钟妈妈将兰成杰带到兰玉住着的偏殿,透过窗子,兰成杰可以看到里面灯火微暗,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个姑娘。 钟妈妈打开门,叫道:“兰姑娘,你看看谁来了?” 兰玉正盯着床上的幔帐发呆,听见钟妈妈叫她,就把目光投过来。这一看不要紧,兰玉突然尖叫起来,钟妈妈忙上前扶住兰玉:“兰姑娘,别怕,他是你爹啊!” “没爹,我没爹,钟妈妈救我,他要杀了我!他要杀我!”兰玉的喉咙还有些嘶哑,但已经更够清楚的说话了。 兰成杰一喜:“玉儿,你的喉咙没有被毒哑?” 钟妈妈冷着脸:“兰大人,这你得感谢宫里的太医,要不是他给的对症的药方,兰姑娘能这么快的好起来?” 兰成杰脸上笑着,却挂着泪:“玉儿,玉儿爹来了,爹来带你走!” 兰玉却拼命地摇着头。她动不了,只能用剧烈的摇晃脑袋来表达自己的愤怒:“钟妈妈保护我,钟妈妈别要他带我走!他要杀我,他是杀人凶手!” 兰成杰的笑容僵在脸上:“玉儿,我是你爹啊!” 兰玉哭着:“钟妈妈,他跟萧容澄是一伙的,他们要杀我!” “玉儿!”兰成杰叫道:“你不认得爹了吗?” 钟妈妈站起身,把兰成杰推到屋外:“看见了吧?兰姑娘根本就不认你。” 兰成杰手足无措的转过身,元熙正站在他背后,兰成杰惶然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四王爷叫人给兰姑娘喝了哑药,装进了麻袋丢到护城河里。兰大人,是你亲自把兰姑娘送到四王爷身边的,你扪心自问,你不是帮凶,你是什么?” “我,我……”兰成杰本想说一句“我是她爹”,但忽然一瞬却没了底气。兰成杰吞了吞口水:“是我对不起玉儿,是我害了她。” “大人知道就好了。”元熙淡淡摆弄着手上一串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手串,问道:“既然兰姑娘不肯跟大人走,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呢?” 钟妈妈窃笑道:“兰大人,奴婢说句不知身份的话,我真不知道你带走兰姑娘对她有什么好处。要知道,你现在可是自身都难保呢。” 兰成杰踌躇一阵,猛然抬起头:“太子妃,我与你做一桩交易!”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孽债该还 “有点意思。”元熙指指花厅的方向:“那就去花厅说好了。” 钟妈妈给兰成杰上了一盏热茶,是当年的祁红,兰成杰捧着香气四溢的茶杯,心里感慨万千。从前在兰府,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喝过?他也从来没当做一回事儿。如今家道中落,自己五六天没喝过正经的玩意,再喝到,就觉得一阵心酸。 兰成杰捧着茶杯,缓缓的喝着。 “兰大人,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元熙静静等着,直到兰成杰喝完一盏热茶方才问道。 兰成杰摸摸暖融融的肚皮,看了看钟妈妈:“这位……” “钟妈妈不用回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兰成杰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李戾那对儿青铜器,我也知道,皇上想以此定罪。皇上恨贪官,也怕出贪官,所以不管你们搜出多少银子都没有用。当然了,我也觉不会让你们找到它。” 钟妈妈皱皱眉,不打算说还谈什么交易?正要斥他几句,被元熙拦住了。 “既然兰大人不打算以此为本钱,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你还有什么东西能跟我谈交易?”元熙捻着菩提子,淡淡一笑:“兰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叫我动心的。” “自然。”兰成杰端着钟妈妈新给他上的茶水,走到元熙面前,用手指沾了点儿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四千万两”四个字。 元熙微微一挑眉,扭头看看钟妈妈。兰成杰随手一划,把水渍擦去了。 “怎么样,太子妃,我知道你们卫家富可敌国,但这个数字也绝不是个小数,你应该能看出我的诚意。” 四千万两,简直是大楚朝廷一年的税收一大半。 元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哪里?” 兰成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还没说要您做的事呢。” 元熙点点头:“讲。” 兰成杰顿了顿:“兰玉是个可怜孩子,我知道她跟你大哥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只怪我当初一心巴结和亲王,害了兰玉。我要你以太子妃的身份,把兰玉嫁给你大哥。妻也好,妾也罢,只要你大哥能善待兰玉……” 元熙的表情有些僵硬。这怎么可能?皇上马上就要把宬香公主嫁给成庸,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成庸再纳兰玉为妾室呢?就算皇帝点了头,容湛也不可能答应。宬香是容湛最疼爱的妹妹,她嫁给了成庸已经不易,自己又怎么好再送一个兰玉去破坏她们夫妻感情呢? 元熙漠然望着他,摇摇头。 兰成杰有些失落。 “那你替我择一个能真心实意照顾兰玉的人。待到她们成了婚,这些银子,你跟兰玉一九开,你九,她一,这样总行了吧?” 这个倒是容易,元熙缓缓说道:“成交。” 兰成杰闭紧双眼,长长叹了一声,拿过茶杯,又在桌上写了一行字“永州新乡长宁镇兰家老号。”他写罢,在桌上敲了敲:“就在这,这是我的老家,你可以派人去,后院有口枯井,是被石头填住的,你叫人把它挖开,就能找到一个蜡封罐子,里面有用油纸包住的银票。” 元熙站起身,笑了笑:“兰大人,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干爹,卫家和兰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兰成杰扯扯嘴角,真是商人重利,有了钱,什么亲情都能想的起来了。难怪人说: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疑亲朋。但兰成杰毕竟是要求人家办事,态度还是要谦恭些,便点点头;“是,兰玉能得到太子妃出手相救,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天色微暝,后院传来几声犬吠。 “兰大人,你该走了。”元熙背过身,兰成杰被钟妈妈请出来花厅,刘天宝如法炮制,怎么带回来,就怎么送回去,不过这次他给箱子凿了个窟窿,省的把兰成杰憋死。 钟妈妈收拾了桌上喝剩的茶,用抹布把桌子擦干,问道:“娘娘,这件事咱们真的不用禀报皇上吗?” 元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今天自己见兰成杰的事情,恐怕早就传进皇帝的耳朵里了。自然,这所谓的交易,也不过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做的明买明卖。不管他给的是多少银子,自己都留不下什么。 当然要禀报,但不是此刻。兰成杰说的是,就算搜出再多的银子也没什么大用,若想治他的死罪,就必须把那对青铜器找出来。 站在兰玉门前,便能听见屋里细微的抽泣声。 元熙站在她床边,兰玉咬咬嘴唇,把眼泪忍住:“熙姐姐。” “他走了。”元熙淡淡的说道。 兰玉扭过头:“走了就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这次走,或许你真的一辈子都看不见他了。”元熙说道。 兰玉一怔:“皇上要杀了他?” 元熙坐在兰玉床边,用帕子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点点头。 兰玉垂下眼,冷然道:“我就知道,外面人都在传,李戾是被他害死的。我也曾问过他好多次,可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直到那天,他逼我嫁给萧容澄的那天,我又说起这件事,他却没有反驳。” 元熙沉默了,她竟然知道了这件事。 “你爹希望你能嫁给我大哥。” 兰玉决绝的闭上眼:“不可能,我绝不会嫁给成庸。” 元熙没有说话,她为什么不肯嫁给成庸,这个不难理解。她嫌自己配不上成庸,嫌弃自己是个破了身子的瘫子。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处斩他?”兰玉话音淡淡的,好像被杀的根本不是她的父亲,跟她也没有半分关系。 “还没定下来。” 兰玉重重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那对青铜器。” 元熙吓了一跳,望着兰玉。 兰玉一字一句的说道:“萧容澄把我装进麻袋里之前就曾说过,他害怕你们找到青铜器,害怕受我爹的连累。熙姐姐,你知道萧容澄有多狠吗?他对我爹说,他喜欢我,愿意照顾我。等我到了他府里,他就一味的侮辱我,蹂躏我,姐姐,他根本就没拿我当人!等我爹出了事,他就着急杀我灭口!” 元熙定定神:“你希望姐姐做什么?” “杀了他!”兰玉眼里噙着泪:“姐姐,我好恨!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元熙抿着嘴,握住兰玉的手:“姐姐答应你,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畜生。” 兰玉哽咽着喉咙,吞了吞眼泪:“姐姐,你叫人到我爹的房间里,找到一尊菩萨像,从菩萨像开始往西量三尺,往下挖,就能挖到两个大木箱。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木箱里。从前那里有个机关,有一次被我无意间打开。后来我爹怕我再去偷看,就把那机关拆掉了,但东西还是放在那里。” 元熙吃惊的望着她,本以为需要从浅入深一点点套她的话,却没想到她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了口。元熙微微自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兰玉镇静的点点头:“姐姐,你去挖吧。” 元熙抿着嘴:“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皇上就等着我们找到这对青铜器,给你爹定罪呢。” 兰玉却摇摇头:“我知道,萧容澄说过了。” 元熙睁大双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兰玉决然苦笑了一阵:“姐姐,你去挖吧。” 她这一催促,把元熙催得有些茫然。元熙看着她,总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凄苦。就好像元熙转身出去,她下一刻就会咬舌自尽。 元熙踌躇一阵:“兰玉,你听清楚了,如果我挖出了那对青铜器,你爹就必死无疑了。” 兰玉闭上眼睛:“姐姐,李戾一家都是被我爹害死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去挖吧。都是我爹做的孽,该由我们兰家来还。况且,你们若是找不出那东西,旧派势力就有机会对你们插刀了。” 元熙转身出去,刘天宝已经回来了。 “带上铁锹,叫上几个人去兰府。” 刘天宝一愣,这大夜里的,去兰府干什么?但主子发话了,便慌忙点了几个人跟了出去。兰府大门上贴着封条,挂着一把青铜大锁,门外两个大理寺来的兵丁一左一右,门神似的守着兰府。 见刘天宝过来,那两个人忙上前磕了个头:“给刘爷请安。” 刘天宝骂道:“我抽你个瞎了眼的奴才,东林宗主也不认得?” 两人忙冲着元熙磕了个头:“小人没见过宗主,请宗主不要见怪。” 元熙抬抬手:“无妨,去把门打开。” 两人皆是一愣,兰家已经查抄完毕,开门做什么?但刘天宝是负责查抄兰家的指挥使之一,两个兵丁也没再犹豫,把门上的大锁链打开,撕掉封条,问道:“刘爷去做什么?要不要找几个弟兄帮忙?” 元熙点点头:“正好,叫几个人拿火把跟我来。” 果不其然,兰玉记得一点儿不错。 虽然观音像已经被装箱带走,但神龛附近三尺的地方,还是挖到了木箱子。刘天宝啧啧舌,望着神龛上的一处可旋转的莲花,心里一阵纳闷。先前他就以为这里有个机关,扭了半天也没找到,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谁知道那对青铜器还真就埋在这里!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木箱子抬了出来,撬开上面的木板,露出里面塞得满满的麻布条和杂草。刘天宝在杂草中扒了几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就是它!”刘天宝欣喜道:“快,把火把拿的近些!” 火把凑了上来,照亮了一对儿青铜宝塔,上面蟠龙刻凤,精美绝伦。望着那精巧的器型,元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唐代的青铜浮屠?!”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屎一样古董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的便是此物。就这火光,元熙俯下身,搬弄着这两尊青铜浮屠。两件东西年代虽然久远,但保存的却十分完整。从塔针到塔身上的花纹,全都没有损伤。除了上面斑驳的锈迹,依稀可以证明年代的久远外,简直就是两座新塔! 刘天宝低着头:“哟,李天王的宝塔?” 众人听了都哈哈一阵笑。 这两尊青铜浮屠的出现,一下子把从前坊间的传闻击打的粉粉碎。不是说,兰成杰夺走的是一对儿蹀躞纹青铜双耳尊吗?望着两尊浮屠,元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会不会不是这个?”元熙自问道。 刘天宝楞了一下,他也想起那个传闻来。传闻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确实不是两尊浮屠,难道说,传闻是假的?但按道理说,不应该。坊间可以误传,但作为李戾唯一的儿子的李霖,他总不至于说错吧? “对啊,不应该是一对儿双耳尊吗?”刘天宝也思量起来。 难道?! 把那两尊浮屠一一从箱子里抬出来,反过底儿一看,这才看出其中端倪。什么唐代的浮屠?分明是做旧的假货!竟看走眼了?元熙一时也有些惶惑。拿过一个士兵手中的小刀刮去上面做旧的铜锈,塔身竟渐渐露出赤金底色。 刘天宝不由得惊叫一时:“金塔!?” 好家伙,要是不刮这一刀,岂不要把这几十斤重的赤金浮屠给当做废品扔了? “看来这不是李戾家的东西。”元熙站起身,把刀还给那个士兵,拍净手上的铜锈,望向刘天宝。刘天宝迎着元熙的目光也开始发愣,事情太过错综复杂,以至于完全摸不着头脑。 元熙也沉默了,那东西一定没有离开过兰府,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两件青铜器个头很大,箱装车载的拉出去,难保不会被人察觉,李校尉曾对兰府的下人一一审问过。所有的认都口径一致,兰成杰从来没有派任何一个人运送过什么青铜器皿。包括那个想活命的鲁平安,他也是这样说。 到底会在哪儿?元熙望着昏暗的兰府,一时渺茫了。 站在院中,冷风铺面而来,把元熙吹得打了个寒颤。夜幕中的兰府比白日里的更加阴森,风刮在破烂的窗户纸上,发出呼啦呼啦的怪声,好像有鬼魂穿梭。 刘天宝叹了口气,按他的经验来说,兰府但凡适合保存青铜器皿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挖过了。包括兰成杰的房间,兰太太的房间,还有他们家书房的地板砖,都被撬的七零八落。弄得人仰马翻,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主子,您说,他会不会把那东西给毁了?” 刘天宝这一问,倒是给元熙提供了一个崭新思路。猛然间,兰成杰那狡黠的嘴脸又从元熙的眼前一闪而过。耳畔回荡着他那奸诈的笑声,越笑越恐怖。 “我不会让你找到它!” 兰成杰的声音再一次划过脑海,元熙打了个激灵,缓缓望向刘天宝,两人就这样一对视,闪出一个相同的念头——他毁了那对儿双耳尊! 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听说那两件东西有半人来高,就算是敲成碎片,也应该是很大一包。时间紧迫,兰成杰肯定来不及把那些东西用高温炼炉炼成铜汁,毁尸灭迹。所以,那些碎片定然还埋在兰府的某个角落。 这样想来,倒觉得容易多了。什么池塘,什么水沟,什么茅厕,但凡是潮湿的四方,都比较适合破坏青铜。 按照这个思路来搜,好像容易多了。兰家的池塘就那么一个,里面已经藏满了金丝楠木,水沟也挖了几铲子,没见动静。于是刘天宝把目光望向了那个兰府下人公用的茅厕。 几个留守的士兵脸都绿了,那真是叫苦不迭,心说自己怎么就赶上今天值班了呢?挖坑,伐木,掏池塘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现在还要挖茅厕?! 几个士兵提着铲子,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第一个进去。 刘天宝苦笑一阵道:“主子,这也实在太难为人了。” “那怎么办?”元熙眨眨眼,望着他。 “这……”刘天宝苦着脸:“能不能不挖茅厕啊?” 元熙抿着嘴:“你不去挖,难道要我挖?” 刘天宝扁扁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唉,好好好,我挖,我挖就是了。” 刘天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冲进了茅厕。几个士兵见刘天宝这个指挥使都带头挖了,自己也不好再推辞,纷纷吸了几口气,进去挖了起来。 茅厕这地方,味道本来就冲鼻子,叫他们这一挖,味道就更大了。漫天漫地的都是屎一样的味道。元熙扇扇鼻子,往后闪了闪,坐到亭子里面等消息。 一来茅厕地方不大,二来进去的人多,三来他们怕闻味道太久,手脚麻利得很。没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听见里面一阵骚动。 刘天宝提着一个棕色的布包冲到元熙面前:“主子,找到了!” 那东西是打茅坑里挖出来的,味道冲得很,元熙不想碰,看看刘天宝。刘天宝哎呀一声,麻利的解开布包上的死扣,露出一块一块的青铜碎片。 最顶上那块碎片的花纹来看,正是蹀躞纹无疑,当中两块碎片上还镶着龙形手柄。看来这就是那对儿蹀躞纹青铜双耳尊了。从铁锈的颜色来看,年份也很长。 “就是它!”元熙露出喜色。 刘天宝却板起脸脸:“不会吧?这个我可懂,人家年代久的青铜器味道是甜的,有酸臭味道的都是赝品。” 元熙愣了一下,望着那堆从茅坑里挖出的碎片。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像老古董贩子那样放到嘴里舔一舔吗?太恶心了! “从茅房里找出来的能不臭吗?”元熙白了他一眼。 刘天宝撇撇嘴:“不敬业。” 我这小暴脾气,元熙捏起一块小的,送到刘天宝嘴边:“你敬业,你尝!” 刘天宝咽了口唾沫。竟然真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咦~元熙的五官都挤在一处,好像刘天宝在舔一坨屎。 刘天宝怔了征,瞪大眼睛望着元熙:“甜的!” 元熙白了一眼,废话!从三色锈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还用尝?真相大白了。元熙脱下斗篷,把那堆儿青铜器碎片包了包,对刘天宝道:“走,回家。” 刘天宝上前接过元熙手里的布包,问道:“回哪个家?” “自然是卫府。” 元熙快走了几步,登上马车,从车窗里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弟兄们打酒。” 刘天宝叫了一个士兵过来接了,又吩咐人把那对赤金浮屠给大理寺送过去。自己跳上马车道:“我知道了,您是要老爷帮您把这东西拼回来。” 元熙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兰成杰啊兰成杰,这才叫鸡飞蛋打呢! 天明的时候,卫东书才刚起床,正在香含轩中打太极。见元熙进来,他一边推手,一边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元熙将身后一提盒儿点心拿到卫东书面前:“这是拐道从上阁带来的,就知道这会儿爹还没用早膳。” 卫东书微微一笑:“好丫头,还知道孝顺你爹。” 卫东书打完一遍太极,用温水擦了擦手,俞姨娘也才刚梳洗好,帮着元熙摆盘子。 “看你眼底下的鸦青,又是一宿没睡吧?” 元熙点点头:“可不是么,皇上查抄兰府,为了找出李戾家的那对儿双耳尊,可忙死我了。” 俞姨娘笑道:“有你什么事儿?你一个太子妃不好好享福,掺和这些事儿干嘛?” 元熙吐了吐舌头:“能者多劳嘛!” 卫东书朗声笑道:“瞧你这不谦虚的样子,倒是挺有你爹当年的风范。”卫东书顿了顿,敛去了笑意:“无利不起早,你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们送这盒点心吧?” 元熙舒了口气:“唉,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我这火眼金睛的父亲大人呐。” 卫东书咬了一口枣糕,问道:“怎么了?” “昨儿总算是把那东西找到了,谁知道竟被兰成杰给毁了,女儿这不是想让爹帮着给拼一拼吗?” 卫东书愣了愣,要说元熙的水平,只要碎片完整,不至于拼不上吧?待到他看见元熙带回来的那个布包里的东西时,卫东书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海口夸大了——这砸得也太碎了!这就是传说中半人多高的双耳尊?!这里最大的碎片都不过是巴掌大,难怪元熙不肯拼。 卫东书一点一点儿的拼着,嘴里还不住的埋怨:“你这懒丫头,你是打算累死你爹吗?” 俞姨娘摇摇头,笑道:“你们爷俩儿慢慢拼,我去给你们烹茶。” 卫东书一边拼,一边打喷嚏,揉揉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啊?又酸又臭,不会是赝品吧?” 要说卫东书,那可是比元熙敬业多了,伸出舌头就要舔,被元熙一把拦住了:“爹,您可千万别舔!” 卫东书纳罕:“为什么?” 元熙扁扁嘴:“舔完您会后悔的。” “啥?啥意思?”卫东书拧着眉毛,愣了一会儿。 元熙束手坐在地上:“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兰成杰把这东西藏得太严实,捂得。” “什么地方能捂成这个味儿?”卫东书不解。 “茅,茅厕。”元熙说罢,死死闭上了嘴巴。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元嘉回府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青铜双耳尊虽然破损十分严重,但有卫东书这个绝顶高手加上元熙这个中高手在,只不到一个时辰,两件双耳尊便初具雏形。 卫东书脸上系了块三角巾,看起来像个江洋大盗。元熙一边拼,一边偷看卫东书的手法,他倒是快,好像知道那块碎片属于双耳尊的哪个位置。拿在手中,比划两下,便知碎片属于哪个面儿。 元熙同他相比,就慢得多了,卫东书那边已经拼的只剩下一个口儿,元熙这边才到半腰。卫东书拼罢,瞥了元熙一眼,得意洋洋的笑道:“看看吧,谁也没有你爹快。” 元熙扁扁嘴:“那是,您老人家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您老人家走过的桥,比我走得路还多。” 卫东书坐在地上看元熙拼,从桌上拿过一盏茶,慢慢喝着:“第一,你爹口味没那么重,第二,你爹没那么勤快。” 卫东书喝了半盏茶,元熙在坐在地上努力的拼着。低头看看旁边的碎片,还有那么多!?元熙索性往后一仰,算是放挺儿了。 卫东书把茶杯放在凳子上:“哎哎哎,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元熙仰起脸:“您不是说在动手的时候可以不拘小节吗?再说从前您就是这样的啊?” 卫东书笑道:“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学这个?等会儿你俞姨娘进来,非得唠叨你不可。” 果不其然,俞姨娘一进来便道:“元熙,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躺地上了?老爷,不是我说,您自己动手时不喜欢规矩也就罢了,总不能带着孩子也这样吧?元熙好歹是个太子妃,您就教她这个?”她望着元熙:“还不快起来?地上凉。” 卫东书平白挨了一通唠叨,苦笑道:“我招谁惹谁了?” 俞姨娘看见元熙拼得费劲儿,便道:“老爷,您也忒懒了,就不能帮帮孩子?” 卫东书怕俞姨娘继续说他,忙撸胳膊挽袖子,这回连三角巾也不系了。有他上手,元熙索性站在一旁看他拼,卫东书哼了一声:“懒丫头,好好学着点儿。” 俞姨娘笑道:“你爹啊,也只有在动手的时候,才能不古板。” “我从来也不古板呐!” 卫东书拼完,元熙拿过一条湿毛巾递给他,卫东书擦了擦手,还是觉得一股怪味,腥甜的铜锈加上酸臭的茅坑味儿,简直熏死个人!卫东书拿俞姨娘的手盆洗了洗手,然后连盆一起扔了。用了俞姨娘小半瓶香露,这回闻起来香喷喷的。 “大哥这些天还好吗?”元熙问道。 俞姨娘看了卫东书一眼,摇摇头:“成日里像疯了似的读书,谁不让他读,他便要发疯,满嘴里念道着状元榜眼,也不知道多大能耐,能不能考上。就怕是还没考上,人先垮了。” 元熙吃了一惊:“那兰玉的事儿大哥知道了吗?” 卫东书叹了口气:“谁敢告诉他啊?你是没瞧见他那个样子。真不知道兰家的闺女到底有什么好,把你大哥迷得疯疯癫癫。” 元熙开始发慌,今年皇帝嫁女儿,破例开了恩科,从现在开始算起,拢共也就三四个月,管他三四个月已经是不容易,一旦成庸出了这个门,听说兰家的事儿,受到什么打击可怎么是好? “那怎么办啊?” 俞姨娘同卫东书对望一眼,双双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怕什么来什么,话音还没落,便有下人来禀报,大小姐回府了。卫东书皱皱眉,这丫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大小姐去见谁了?”卫东书问道。 下人搔搔头:“好像是往族老哪儿去了。” 族老?元熙挑挑眉,这个老古板这些日子消停的很,打尤氏一死,他算彻底熄了火儿,成天窝在他的屋子里,有饭就吃,有茶就喝,再也没敢挑拨一桩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剧俞姨娘说,卫元嘉也曾回来过几次,只不过老太太,卫东书,哥哥妹妹一概不见,每次都是带些东西去看看族老。这也就罢了,偏每次叫她去吃团圆饭时,卫元嘉都推辞搪塞,在菜碟还没上桌的时候便走了。 她倒是会装可怜,好像全家都不待见她与族老一般。 “熙儿,去看看你大哥,顺便劝劝他,读书固然重要,可这书也不是一日读完的。” 元熙道成庸书房的时候,见元月正坐在里面,她也拿着一本儿书静悄悄的读着。元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元月发觉有人,抬头看见元熙,便放下书出来跟她说话。 “你怎么来了?”元月取出帕子在元熙发间扫了扫:“瞧你,弄得一头雪花儿,回头要着凉的。” 元熙往书房里看了一眼,成庸还在闷头读书,压根儿没瞧见自己。元熙低声道:“大姐来了,爹不放心,叫我来大哥这儿看看。” “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就是怕这个。”元月指了指成庸旁边的那个位子:“你不知道,大哥的那些书,可无趣了。” 成庸的那些四书五经,中庸大学,要元月去读,能不无聊吗?元熙笑道:“回头我给你弄些传奇话本,野记杂文来。” 元月摆摆手:“你可饶了我吧,就爹弄得那些生意经,我都看的一个头两个大,你再弄些书来,不是要我命吗?” 元月反手关上了门,拉着元熙道门外回廊坐下:“三妹,我现在越来越怕,看样子大哥是真不想娶宬香公主。要我看,别说兰玉还活着,就算她死了,大哥会照样儿爱她。宬香公主人再好,怕也难走进他心里。你还记得当初大哥拒绝尤婉时的态度吗?他说他宁可死,也不肯娶一个他不爱的人。” 元熙打了个寒颤,这些她怎么能忘记呢?只是她再也没有当年捉弄尤婉的勇气了,她不能,也不敢向皇上皇后推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元熙拉过元月的手臂,伏在她耳畔道:“李戾案的罪证已经被爹拼好了,这下兰成杰必死无疑。” 元月吃了一惊,低声道:“兰玉怎么办?” 元熙摇摇头:“过一日算一日了。兰成杰想要我把兰玉嫁给大哥。” “这可不行。”元月决然道:“兰家已经是罪无可恕,又怎能?就算兰家无罪,兰玉也不能跟公主共侍一夫啊?” 元熙叹了口气,握着元月的手:“二姐,我不常在家,爹和俞姨娘或许又照顾不到的,你看紧些。” 元月也叹了口气,不怕别的,怕就怕家贼,每次卫元嘉一回来,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元嘉要出什么幺蛾子。这次更加糟心,兰府被抄,兰玉不仅是成庸的死穴,更是成了整个卫家的死穴,卫元嘉只要扇扇风,便能轻而易举的把整个卫家推向深渊,偏偏她们又无力阻止。 “尽力吧。族老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看样子熬不过这个年。”元月无奈的望着书房那扇紧锁的门,还能怎样做呢?总不能每次卫元嘉回来的时候,都把成庸锁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头从院外匆匆跑过,元月忙叫住她:“跑什么?” 小丫头福福身子:“回二小姐三小姐的话,是那院里族老又吐血了,叫找大夫呢。” 元月看看元熙:“怎么又添新症状了?”元月摆摆手,示意那小丫头赶紧去找大夫。 “我在这儿看着他,你去族老哪儿看看?”元月问道。 这样也好,元熙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了。 族老呕湿了好几块帕子,几个婆子前前后后的忙活,忙着擦血,忙着换干净衣裳。见元熙进来,都只是匆匆福福身子,叫声三小姐,又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元熙在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除了卫元嘉,倒还有个熟人。族老呕了血,正昏睡不行。床边那个叫刘桂花的婆子正用一块湿帕子替他擦血迹。元熙抬脚踢踢她,刘桂花扭过脸,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三小姐?” 卫元嘉坐在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三小姐,如今人家要称太子妃了。” 刘桂花看了看卫元嘉,忙改口叫道:“太子妃娘娘。” 元嘉虽要刘桂花改口叫元熙太子妃,自己却还坐着,全然一副傲慢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卫元嘉站起身子,倨傲的躬了躬身:“给太子妃请安。” 元熙冷笑道:“姐姐这行的是哪国礼仪?倒叫妹妹我看不明白了。” 卫元嘉束手而立:“我是大楚和亲王的妾室,行的自然是我大楚国的礼仪,妹妹又何须再问呢?” “是么?”元熙缓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既然是大楚的礼仪,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呢?看来姐姐在和王府受王爷恩宠百倍,连大礼怎么行都给忘了。这也不难,不如妹妹回去派两个教习嬷嬷去姐姐府上,帮姐姐好好温习一下。” “不必了,”卫元嘉冷冷盯着元熙:“王府什么都不缺,不需太子妃费心。” 刘桂花擦干了血迹,端上一盏茶。元嘉垂眼一瞥,刘桂花手上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铺面而来的一股腥味让她忍不住皱皱眉。 做事如此不当心!元嘉看见元熙就已经是气不打一出来,更别提再让刘桂花手上的腥味给怄上一怄了。元嘉顺势一推,一盏热茶泼在刘桂花的裙子上。她双眼一瞪,骂道:“不知高低贵贱的东西,才刚爬上来几天呐?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天生的下贱奴才!”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偷天换日?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元熙跟许文亮双双跪下,像折断了的甘蔗。皇帝骂完兰成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元熙和许文亮:“你们跪什么?” 许文亮看看元熙,元熙道:“儿臣惹父皇生气了。” “朕不是生你们的气,朕是恨兰成杰胆大包天。”皇帝回到龙书案旁,提笔蘸笔,挥毫写下上谕一折。沉吟片刻:“传朕的旨意,将兰成杰一案印成邸报,发往各州府路县,从今而后,谁胆敢再步兰成杰后尘,以其双倍罪责论处。” 许文亮接了皇帝的上谕,细细读了一遍,惊得一身冷汗。皇帝要灭兰家五族? 许文亮同元熙一前一后的往宫门外走,许文亮双手捧着上谕,心情却与元熙同样沉重。元熙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家里刚刚死了族老,族老无后,自然是要由成庸替他抗幡挂孝,这个时候竟赶上皇帝诛杀兰家五族?这可是本朝一来,头一宗灭族大案,到时候必然要街头巷尾人人议论。元熙愁眉不展,这事儿肯定是瞒不过去了,总不能把成庸的眼睛蒙住,耳朵堵住吧? 走了一会儿,许文亮突然说道:“太子妃留步。” 元熙站住脚,宫苑长长的游廊空无一人,元熙回过头望着他,问道:“许太监,有事么?” 许文亮微微一笑,问道:“小人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太子妃,皇上要灭得是兰家五族,不知这五族之内有哪些亲眷呢?” 元熙哑口无言。许文亮的意思很明白,兰玉很兰成杰是直系亲属,他们俩都不出五服,兰玉是肯定包括在上谕里的。许文亮绝不会问这么低级的一个问题,既然问了,便是要提醒元熙,是时候把兰玉交出来了。 但把人交出来,这件事,好说不好做。元熙踌躇一阵:“许太监,你在这儿别动,我去向父皇求情。” 许文亮往前一步,将元熙拦住,低声道:“小人劝太子妃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圣旨里写的清清楚楚,灭兰家五族。再者,皇上他老人家早就知道兰玉在您府上,要是真想放她,早就法外开恩了。您这会儿再折回去问,皇上碍着面子,不忍驳斥。但要是同意了您的请求,于心于理,皇上自己个儿又不高兴,您是聪明,又何必这样做呢?” 都说许文亮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了,这是说许文亮对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并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他这样说,不就代表,这是皇帝的意思吗? 见元熙踌躇不安,许文亮低声道:“皇帝还有一道口谕,要小人单独说给太子妃听。” 元熙点点头,许文亮低声道:“皇上说,昨夜兰成杰向您行贿四千万两,也不必如数上交了。这笔银子没人知道,叫您悄悄的把银子送到太子手中,且作为太子手下‘明和三卫’的军用之资。” “没了?”元熙倒不惊讶于皇帝知道昨晚兰成杰行贿的事儿,她是惊讶于皇帝真的没有对兰玉留一丝情面。 许文亮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还说,除了这些,其他的叫太子妃不必奢望了。” 元熙张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许文亮低声道:“太子妃,小人先去大理寺传旨了。”他说罢,绕过元熙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转身道:“太子妃冰雪聪明,想必能够理解皇上的苦心,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子女?太子妃只要往这个方面想一想,就应该明白,兰玉姑娘决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许文亮走后,元熙扶着柱子站了好一会儿。 作为皇家婚姻的牺牲品,兰玉这短暂的一生过的未免太可悲了。 走在长长的回廊中,元熙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这样她便不必回府,不必面对兰玉。把兰玉交给大理寺,无疑是亲手杀了她,元熙低下头,这次,她是真的下不了手。 要是容湛在身边就好了,至少他能帮自己拿个主意。身边空无一人,元熙突然想扑倒容湛的怀里大哭一场。 刘天宝等在宫门口,见元熙出来,忙迎了上来:“小姐,刚才我看见许太监拿了圣旨去大理寺,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兰家?” “灭五族。”元熙的声音很低沉,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五,五族?”刘天宝吃了一惊,心里忽然萌生起一股敬佩之心,从前只知道当今皇帝爱民如子,却不知道他对付贪腐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元熙抬头望着他,有些诧异:“你好像很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刘天宝本来就是一介贫民出身,听说皇帝严惩欺压百姓的贪官,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怎么了?”刘天宝反问。 “你知道五服是什么意思吗?”元熙冷然问道。 刘天宝一怔,忽然想起太子府的偏殿里还躺着一个兰家小姐。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兰,兰小姐也在内?” 元熙没有说话,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刘天宝有些错愕:“兰小姐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再说她瘫在床上已经是生不如死了,皇上还要?” 元熙皱皱眉:“噤声。” 刘天宝捂住嘴,现在还在宫门之外,谁知道哪个守卫是皇帝的密探?马车行驶到繁荣街市,刘天宝才开口问道:“那咱们该怎办?真的把兰小姐交出去?” 皇帝为什要兰玉死,刘天宝并不明白,元熙也不能跟他解释,毕竟这样解释起来,显得皇帝十分自私。为了自己的女儿能跟成庸婚姻和睦,便率先除掉成庸的心上人,虽然她是个罪臣之女。 “大理寺岂容我们不交?就算我们腾着不交,他们也会派人上门锁拿。” 刘天宝叹了口气:“这兰小姐也太可怜了吧?” 路过上阁,元熙敲敲车门,刘天宝靠便停了下来。元熙扶着刘天宝的手腕下了车,吩咐道:“族老今晨没了,你回去告诉钟妈妈一声,叫她想着送一副挽联过去。” 刘天宝应了一声,把马车赶了回去。元熙迈步进了上阁,小伙计迎了上来:“东家,卢老板不在啊!” “不在?去哪儿了?”元熙皱起眉,正有要事找他商量,偏偏他又不在。 “听说是去拜祭一个人,昨晚就走了。” 拜祭?想必是临近年根,卢盛林去拜祭那个被他辜负的妻子了。 “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元熙问道。 小伙计摇摇头:“哟,这个说不准,昨儿老板说的是出趟远门,好像没说要回来过年。” 这就是说,卢盛林准备年后才回来了?元熙心里一宗事落了空。卢盛林用不上,卫家又乱着,自己的人又被许文亮的眼线时时掣肘。元熙烦的不知所以,转身便走。 “诶,东家,您不喝盏茶再走吗?” 看来,偌大个京城,再没有能救兰玉的人了。 路边一个推小车叫卖的小贩嗓音极其高亢,吵得人头疼:“唉,过往的来人看仔细了,真真假假像出戏,你把我的丸子尝啊,有肉有菜还挂着浆啊!” 元熙一抬头,他那幌子上挂着“真假丸子”四个字,是用炭块画的,要多丑有多丑。顾名思义,一碗丸子汤里,有肉丸,有菜丸子,味道却让人尝不出来,像戏一样难辨真假。 “唉,小姐,来碗丸子汤吗?”小贩手脚麻利的翻腾着锅里那略显浑浊的汤汁。真真假假的丸子搅在一个锅里,着实叫人分别不清。 元熙怔了一会儿,难道非得用偷天换日的办法,才能救下兰玉吗? 这虽然算不上一个明智之举,但的确行之有效。兰家五族之内有多少个人,若是使些银子悄悄换了一个出来,谁能发现?只要找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囚,换上兰玉的衣裳,到时候替她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兰玉这个人,府中的真兰玉,便可改名换姓,天涯海角,哪里不能容身? 元熙勾勾唇角,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虽然对不起皇帝皇后,也对不起大哥,但只要保住兰玉的命,自己便无愧于良心二字。 但这大理寺,又有谁能替自己办这桩事儿呢? 元熙叫了一碗酸辣丸子汤,坐在街边慢慢的喝着。 一碗汤还没喝完,街口便响起一阵骚动,巨大的铜罗声比刚才小贩的叫卖声还要闹人。元熙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捏着勺子。这是谁家的仪仗,也忒招摇了,引得一条街上百十来个百姓去看热闹。 小贩抻着脖子,也想去凑热闹,但奈何没人能帮自己看着摊子,心里有点不甘心。 元熙扁扁嘴:“你去看吧,我帮你看着摊就是了。”小贩千恩万谢的冲到人群边缘去,元熙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敲锣打鼓的车队马队吗? 铜罗声越来越紧,人声喧嚣,元熙紧紧捏着勺子,烦透了,烦透了!本来就想不出该去大理寺找谁办事,叫这铜罗声一吵,心里更没谱了。叫我知道是谁,非当面卷他一通不可! 元熙恨恨的将拳头垂在桌上。小贩的桌子不太结实,才轻轻一拳,就好像要散架了一般,元熙忙抬起手,可不敢碰了。 汤也没心情喝,元熙双手捂着耳朵。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热闹,只有她披着斗篷缩在街边,也算是个异类。 铜罗声离她很近的时候,竟停住了。忽然觉得有人伸手拉她的腕子,元熙一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小别胜新婚 “阿湛?”元熙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便已被他拉入怀中。 “想我吗?”他说着,将元熙拦腰抱在身前。近在咫尺,依旧是那熟悉的檀木香气。 人群里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公子真是好福气,要抱得美人归咯!” 容湛笑了笑:“你们知道什么?她本就是我媳妇。” 元熙有些羞赧,将脸颊悄然埋在他衣襟处:“你快放我下来吧。” 他将元熙抱得更紧了些,也不上车。一个士兵牵过一匹墨色神驹,容湛一抬手,把元熙抱到马上,握着她的手,仰面看着她:“你瘦多了。” 他说着,翻身上面,把元熙搂在身前。拨转马头:“走了,咱们回家。” 元熙倚在容湛肩头,刚才还萦绕在心头的那片阴霾刹那散去。虽然市井之声喧嚣于耳,但却似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下来。只能听见一阵心跳搏动的声响,噗通。噗通。 他搂着元熙的腰,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却胜过千言万语,他怀抱里的温暖,只属于一个人,那便是他的所爱。容湛微微侧过脸看她,她肆意的倚在自己怀里,容湛轻轻蹭了蹭她的耳朵:“想死我了。” 元熙心里亦有些痒痒,但家里还有一桩未曾了结的事儿,叫她如何放心的和容湛耳鬓厮磨?况且,容湛只要一回到家就会发现兰玉,以他的头脑,马上就会明白其中缘由。 “晨起在驿馆看到朝廷的邸报,你帮父皇办了兰成杰?” 元熙轻摇摇头:“都是六爷的功劳,我不过跟着沾光罢了。” 容湛微微一笑:“几时变得这般谦虚了?” 他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条绛红色祈福结儿,系在元熙手腕上:“本来想回家再给你的,谁知看见你便忍不住了。上个月宗主府来了一位云游僧,我特意向他求得,给你保平安。” 那绛红色的祈福结儿,轻轻绾在元熙手腕上,衬得腕子愈发白皙。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原以为还得过些天的。”元熙问道。 “想见你,就日夜兼程的刚回来了。” 回来的早也好,可以早点去拜见皇后,免得容湛不在京城,皇后每日提心吊胆的。容湛这次回来,不仅带了秦顺和令儿两个,还带回了新军的三名将官,预备着面见皇上。 令儿和秦顺还是老样子,凑在一起就斗嘴,若是说了他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准要上来维护。钟妈妈看她们斗嘴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年轻人就是精神头足,罢了罢了,我去给太子爷烧浴汤。” 令儿扑到元熙身上,道:“小姐,我好想你啊!” 秦顺笑道:“才离开主子几天,就这样,真没出息。” 令儿扭头冲他吐了吐舌头:“要你管?” 令儿伏在元熙耳畔,轻声道:“小姐,这些日子,我可天天帮你盯着太子爷呢,保证没在外面沾花惹草。”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容湛听到了。容湛挑挑眉,把元熙拉到身边:“瞧你家这好丫头,我这太子还管不了她呢。” 钟妈妈差派下人备好了太子沐浴的所用之物,便上前福福身子:“太子爷,都准备妥当了。” 汉白玉砌成的水池冒着蒙蒙的热气,缥缈的幔帐被柔和的灯光一照,显得愈发虚幻。 “你也来?”容湛搂着元熙不放手。 元熙摇摇头,伸手解下他的腰封玉带,荷包等物:“你自己洗便好,快着些,能早点去给母后请安。” 元熙出了浴室,正撞见来请安的赵可贞,也不知怎么,令儿才来,就跟赵可贞顶了起来。赵可贞气不过,抬手打了令儿一巴掌。秦顺见令儿挨打,怎能咽的下这口气,下意识的就把手往佩剑上伸。钟妈妈忙上前拦着,秦顺那股火也不知怎么的,越撩越旺,简直要活吃了赵可贞一般。 “秦顺住手。”元熙喝道。 秦顺回头看着元熙,拉过令儿:“主子,不是末将放肆,您看看令儿的脸!” 秦顺拉下令儿捂着脸的手,露出三道血红色的指甲印。元熙皱皱眉,望向赵可贞:“赵侧妃,这是怎么回事?” 赵可贞福福身子,道:“回娘娘的话,妾身听说太子爷回府了,便前来请安,谁知这个丫头竟拦着不让进,还对妾身出言不逊。妾身气不过,便打了她一巴掌。” 这个丫头?赵可贞这话倒好像不认识令儿一般。 钟妈妈道:“娘娘,令儿姑娘不过是向赵侧妃解释,太子爷在沐浴,请赵侧妃在外面等候一会儿罢了。何曾对赵侧妃出言不逊了?” 元熙凝了赵可贞一会儿,拉过令儿的手,用帕子擦去令儿脸颊的血渍,淡然道:“令儿才来府上,兴许赵侧妃还不认得。常言道不知者不为罪,赵侧妃,这个丫头是本妃的家生丫头,从小就服侍本妃了,与本妃情同姐妹。这丫头在家中便没人管她,有时连太子爷也敢捉弄,太子爷也不过一笑了之,这不,把她的性子愈发惯坏了,这才会冲撞了赵侧妃。想必赵侧妃大人大量,必然不会跟一个丫鬟计较的,是不是?” 赵可贞微微自矜,卫元熙分明是在说她比太子爷架子还大,看看卫元熙,又不敢正面冲撞。赵可贞扁扁嘴,难道纵得一个丫鬟比她这个主子还大不成? 赵可贞刚想还口,被妍儿扯住了衣袖。太子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尚且对付不了卫元熙,现如今太子爷回来了,还跟卫元熙顶嘴,那不是找死吗?就算把话说得再绵里藏针又如何?谁也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个话里话外? 赵可贞见妍儿一直冲自己挤眉弄眼,便咬咬牙,把自己一肚子邪火硬生生咽了回去,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岂敢?” “赵侧妃来给太子爷请安,这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会儿太子爷在沐浴,赵侧妃这个时候进去,总不妥当,不如……” 元熙还没说完,赵可贞便识相的笑笑:“妹妹先回去,等殿下沐浴之后,再过来。” 赵可贞说了声告辞,匆匆拉着妍儿回了她的偏院。 元熙愤然舒了口气,从钟妈妈手里接过容湛的换洗衣裳,道:“钟妈妈,你先带令儿去上点儿药。” 钟妈妈拉走了令儿,秦顺也自然要跟着去,令儿自是嫌弃,不愿带着他:“女人家说话,你跟着干嘛?” 秦顺也练得皮厚:“听听又怎么样?难道怕人听?” 元熙进了浴室,容湛正泡在水中,方才房外的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心里正不大痛快,见元熙进来,便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以为赵可贞已经有所悔悟。没想到还是这般欺软怕硬。” 元熙早就习惯了赵可贞这种无休无止的试探底线,不以为然的笑笑:“没事,也怪令儿脾气太硬,能不吃亏吗?” 容湛哼了一声:“连我都没动过令儿一根手指头,她竟然抬手就打,忒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了。” 元熙没接话,将容湛的衣裳放在浴池旁的藤条长凳上。容湛从踩着台阶缓缓从水中走上来,露出半截胸膛,冲元熙勾勾手。元熙坐到池边:“怎么了?” 容湛凝了她一会儿,一抬手把拉到水中,元熙一惊,整个身子已经泡在水里。容湛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亦或是凝结着热腾腾的蒸汽。泡在水中,只觉得身子愈发滚烫了,容湛揽住元熙的身子,吻上她的嘴唇。 她嘤了一声,下意识得搂上容湛的腰背。浴池中沐汤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容湛的呼吸渐具急促,开始啃咬她的唇瓣,手上扯去她腰间的丝绦。 “元熙,我好想你。” 元熙怔怔得看了他片刻,主动迎上去,从他的鼻子尖吻到他的胸膛。容湛两只手也不肯闲着,三下五除二得把她衣裳扯了干净。他身子一挺,便既把元熙按在池壁上,他抱着她,在她柔软的身躯里不住冲击。 小别胜新婚,他周身似滚烫得火一般。元熙被他冲得有些痛楚,但又不愿拒绝。不住的喘着粗气,娇俏的喘息声对容湛来说,似是一种另类的鼓励。沐汤的热浪蒸的两个人头晕目眩,的快意让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元熙只觉得自己快被他揉碎了。 终于,他低吼一声,扶住池壁,头上汗涔涔的。或许,当年周邦彦躲在床下看李师师与宋徽宗在房中“纤指破新橙”的那一夜,画面也不及此刻香艳吧? 作罢,元熙撑在他怀中,半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容湛笑道:“我来抱你。” 他伸手扯过元熙的衣裳,将她裹住,抱出浴池。藤条编的小桌子上搁着新鲜的樱桃,容澄捏了一颗含在嘴里,吻上她的嘴唇,将舌尖一顶,一颗温热的果子送入她的口中。 “我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元熙伏在他怀里,娇喘吁吁:“要是让赵侧妃知道了,还以为我赶走她是为了跟你做这事儿呢。” “知道了又如何?我本就不怕她吃什么醋,谁爱生气就叫她生去,我只要你。” 容湛说着,托起元熙的下颚,吻了上去,他身子一倾,撞翻了藤条小桌,盘中的樱桃滚落一地。他握上元熙的手,重重压了上去。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儿 “所以兰玉被扔进护城河里,就是因为兰成杰倒了?”容湛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无情无义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这般心狠手辣。 隔着窗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兰玉宁静的睡在床榻上,好像传说中的风景秀丽的睡美人山。 “她会不会听见我们说话?”容湛又问。 元熙点点头,容湛恍然觉得失言了,拉着元熙到院中亭子里说话。 “父皇的圣旨里没提到赦免兰玉,听许太监的意思,父皇没打算要她活着。”元熙抿着嘴,哀婉的望着容湛:“虽然大楚律法如此,但兰玉未免太过可怜了。” 容湛沉默了片刻,问道:“父皇是为了宬香?” “这些日子我都不敢让大哥进府,每每都是叫人把书斋里的书打包送到家里给他看,爹和祖母也是悬心吊胆,生怕大哥知道了这事。大哥钟情兰玉,若是知道兰玉的事情,肯定会大受打击的。” “但这事儿,肯定的瞒不住的。” 容湛沉默的样子让元熙有些害怕,扶在容湛肩头,怔怔的问道:“你不会也想让她死吧?” 容湛仰起脸,凝着元熙那错愕的神情,目光便有些迷离。抓住她的手捏了捏:“你想救她?” 元熙微微颔首:“虽然我明白父皇这么做的苦衷,兰玉在,大哥又怎么会接受宬香呢?但你不觉得兰玉太过可怜了吗?先是被四爷逼婚,后来又被当做筹码送到四爷府上。如花美眷的年纪竟然变成了瘫子。加上四爷不疼惜,还要杀她灭口。现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父皇却又不肯放过她。我只是觉得老天爷这样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 是不公平,可天下人多如牛毛,老天爷也未必每个人都顾得过来,总会有兰玉这般苦命的。 “我们可以救她。” 元熙颇为惊讶,她本以为容湛会碍于宬香的婚事,也漠视兰玉的生死,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容湛笑笑:“你好像很惊讶?” 元熙摇摇头:“是感动,我本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容湛将她拉住怀中,双手扣住,下颚抵在她肩头,道:“其实我也不想答应,毕竟宬香是我的妹妹,私心来说,我的确也不希望兰玉横在成庸跟香儿之间。但我知道,兰玉就在眼前,你若救不了她,就会终日愧疚悬心,我舍不得你这般折磨自己。” 一股暖意荡漾在心间,元熙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浅浅一吻:“阿湛,你真好。” “自然。”容湛微微自得。 “只是,那日许太监说了些话,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子女。还劝我不要去求父皇,免得我挂不住面子,父皇心里不痛快。”元熙搂住容湛的脖子,把脸颊靠在他肩头:“我之前想过一个主意,就是用一个十恶不赦的死囚把兰玉换下来,但又不知道该去找谁。” 大理寺的人,容湛虽说都认识,但也没什么深交。况且大理寺上上下下都安插了皇上的亲信,表面上同殿为臣,私下里却是相互防备,谁也不敢逾规越矩,生怕被皇上安插的密探发现。一状告到皇上驾前,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因此大理寺的这批官吏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贪墨徇私的事宜。 “别去,找他们没有用,弄不好他们再反过来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传出去反倒不好听。”容湛道:“这件事若不能求父皇,只能靠我们自己。” 靠自己?莫不是他要仿照当年送走李霖那样,把兰玉也送走? “归云州李霖住过的院子还空着,我看倒是可以找几个稳妥的人,把兰玉送过去,再找几个人细心服侍着。你说好吗?” 元熙点点头,若真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可大理寺要是来人要,她又能该把谁交出去?天底下能找到一个跟兰玉一模一样的女人吗? 一模一样?好像还真的有一个!元熙忽然想起赵可贞诬陷自己那日,那个长的跟令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便极擅易容之术。只要先交一个假兰玉上去,就能给真兰玉争取些许逃走的时间。再让假兰玉恢复本来身份,这样,便可以做出一个兰玉出逃的假象,假兰玉全身而退,真兰玉浪迹天涯,真真假假一场戏,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查清。 到时候,兰成杰的案子早就风声平定,兰玉出逃也就成了一桩悬案,随便找个枯骨,玉佩之类的东西,便能草草结案。 自打元熙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还没再见过她呢,钟妈妈给她去了个名字叫新儿,意思是要她从新做人,不再听信坏人的摆布。 “那我这就去安排,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元熙站起身,容湛却仍抓着她的手不放,元熙脸上泛起些绯红:“你干嘛?” 容湛笑道:“我帮你了了这么大一件心事,你可怎么谢我?” 元熙眨眨眼:“方才不是谢过了吗?” 容湛指指唇角,就刚才那个吻?道:“这谢礼太轻。” “那你想要什么?”元熙不解。 容湛站起身,抚上元熙的腰肢,在她耳畔耳语几句,元熙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不是才刚?” “刚才是刚才,今晚是今晚,”他说着在元熙肩胛轻轻拍了两下:“晚上,我在你房间等你。” 元熙出了院子,便叫钟妈妈去找新儿。新儿正在后院扫雪,跟着下人们一起把扫好的雪往太平缸里堆,她身材娇小,又是个姑娘家,自然没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做的快。 太子府里谁不知道,这个新儿是太子妃从宫里带过来的,就是她跟赵侧妃串通在一起,诬陷太子妃的。因此谁也不把她当个人看,谁来都敢欺负她,就连从前那些在府里受气的下人,如今也能拿新儿撒气。都知道新儿得罪了太子妃,在府里没人给她撑腰,她就算受了气,也只能忍着。 钟妈妈到时,新儿刚挨了两脚,蜷缩在地上。见钟妈妈来了,那踢人的仆人还是觉得有些理亏,便补了一句:“看你还敢不敢偷懒!” 钟妈妈微微一垂眼眸:“新儿,跟我来一趟。” 新儿抬起头,揉揉自己被踹得青紫的腿,爬起来跟着钟妈妈过去。她自打进了府,还从来没有机会到前院走一走,因此看见任何一条路都觉得偏僻。 “钟妈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钟妈妈淡然道:“主子要见你。” 主子?新儿在府里等了这些日子,一直以为太子妃会秘密的把她处死。先前那个赵侧妃也曾说过,皇家争斗,只有成,不可败,一旦败了,就会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地。更何况那个卫家小姐也说过,太子妃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自己曾经害过她,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什么事儿啊?”新儿怯生生的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钟妈妈头也没回的答道。 难道要对自己下手了?这些日子太子妃只是叫她做些粗活,还有月例银子可以拿,好像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呢?等到风声过了再杀了自己泄愤? 只可惜,事出突然,没来得及给家里人交代后事,枕头里藏着的碎银子也没来得及交给家里。 新儿长长吸了口气,抬眼望望天,念了声阿弥陀佛。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新儿跟着钟妈妈一路来到一个雕梁画栋的房间里,太子妃坐在桌边喝茶。新儿四下望望,看见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那模样灵巧的像初生的小红狐狸。新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钟妈妈冷了她一眼:“看什么?” 新儿低下头:“奴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元熙缓缓放下茶杯,问道:“刚才钟妈妈的话你没听到吗?你在看什么?” 新儿吓了一跳,侧目看了床上的姑娘:“回娘娘的话,奴婢在看那个姑娘。” 元熙点点头:“你起来,站到她床边去,把她的容貌看清楚。” 新儿应了一声,细细的观察着兰玉的五官。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美人,不像太子妃的容貌那般冷艳,也不如赵侧妃那般妖娆,更不似卫家大小姐的那种妩媚,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漂亮吗?”元熙问道。 新儿点点头:“漂亮。” “若是你扮成她的模样,你行吗?” 新儿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钟妈妈笑而不语,元熙淡淡道:“你曾经陷害过本妃,但本妃看你可怜,不仅没有杀你,还把你带到府里做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新儿沉吟片刻,道:“是娘娘宽厚大量,包容新儿。” 元熙摇摇头:“错了,我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你的一门手艺。” 手艺?新儿怔了一下:“娘娘是说?易容术?” “你这小小的年纪,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门邪术?” 新儿低着头,道:“小时候没有东西玩,便自己琢磨出来的。起初是用树脂,后来也用猪皮做过,猪皮容易干,只能作老太太的脸。上次用的那个,是赵家大公子从海边弄来的什么胶,比树脂和猪皮都管用。” “倒也是个人才。”钟妈妈赞叹道。 “新儿,你既然有这个本事,愿不愿意替本妃效力?”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敢吗 愿不愿意?新儿自然是愿意的,毕竟在太子府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没有主子庇佑,就等于任人宰割。能得到主子的重用,便如同多了一道隐形的护身符,从此谁都要高看她一眼。但新儿又有些不安,毕竟上一次被人拉去效力,就差点把她的小命搭上,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是同样的结果? 新儿踌躇的望着元熙:“能为主子效力,是奴婢的荣幸,新儿自然不敢推辞。但就怕新儿笨手笨脚,把主子的差事办砸了。新儿受罚事小,误了主子的事是大。” 元熙同钟妈妈对视一眼,这丫头当初面对赵可贞时,要稍微有点儿这会儿的机灵劲儿,就不至于上了赵可贞的贼船。 元熙勾勾手,示意新儿靠近些,新儿跪在元熙脚边,把耳朵凑过去。 元熙低声说道:“本妃要你改换成她的容貌,替她进大理寺监牢。” 新儿周身一颤,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大理寺是处理国家大案要案的场所,关在大理寺监牢中的人,有几个是活着出来的? “主子是要奴婢替她去死?”新儿满眼都是恐惧,连声音都跟着颤抖。 “你敢吗?”元熙凝望着她。 新儿打了个寒颤,心里凉了半截儿,还没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就要把小命搭上了吗?新儿低下头,想起家里的老娘和弟弟妹妹,一个个面黄肌瘦。新儿咬咬牙,若是能用自己的命,给老娘和弟妹们换上几十两银子,让她们平平安安的度过下半辈子,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新儿笃定了主意,点点头:“奴婢敢。” 钟妈妈有些吃惊:“新儿,你可想好了,连死也不怕?” 新儿点点头:“奴婢若说是为主子办差粉身碎骨,恐怕主子也不会相信。奴婢只说是想多得些赏银,奴婢家中还有一个老娘,三个弟弟妹妹需要奴婢照料。求主子多赏些银子,让她们度日,新儿就算死也无憾了。” 实话听起来就是比那些奉承话受用,元熙微微一笑,抬抬手:“你起来吧。” 新儿拘谨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元熙。 “没人要你替她去死,本妃不过是要你扮成她的模样,代替她在监牢里住上几日,等本妃把她送走之后,自然会救你出来。” 新儿恍然点点头:“既是这样,奴婢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钟妈妈送上五十两银票。元熙道:“这五十两银票,算是定钱,等事情办好了,本妃再赏你十倍。不过这件事关乎生死,你若是胆敢走漏半点风声,那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新儿欣喜的接过那五十两,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比十两银子更大的数目,将银票翻来覆去的摸了几遍,揣在怀中:“娘娘,您放心吧。” 元熙点点头:“钟妈妈,我有些乏了,你把兰姑娘的情况跟新儿讲明白,务必做到丝毫不差,大理寺的那些人不是酒囊饭袋,别在验明正身的时候就被拆穿了。” 钟妈妈应了一声,把新儿带到自己房里去了。 元熙走到兰玉床边,兰玉缓缓睁开眼睛:“姐姐,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费心,我这样,死了跟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对于兰玉来说,好像是没什么区别,但对于元熙来说,那区别可就大了。自己前世的遭遇比起兰玉来,那也是不相上下,推己及人,兰玉的心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她怎么忍心让兰玉死得那般屈辱? 元熙抿抿兰玉的头发,道:“好妹妹,我同你说句实话。当初宬香公主曾经问我,大哥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时我没有说实话。因为我不敢,伴君如伴虎,我不能不替卫家着想。宬香公主心直口快,若是把你和大哥的事宣扬出去,皇上该怎么想?他会以为,卫家和兰家马上要串联一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当时我这一句话,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或许这一切的根源在我,虽然我没办法治好你的身子,但我至少要保住你的命。” 兰玉眨眨眼睛:“姐姐,你别说了,我都懂。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你的过错。再说,皇上恨我爹也是应该的,皇上圣明睿智,爱民如子,怎么会容得我爹这样的贪官酷吏呢?自然,皇上皇后疼爱姐姐,自然也就疼惜成庸,我这种罪臣的女儿,哪里配得上成庸呢?就算你当初说了,也未必能改变皇上的心思。” 元熙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跟兰玉说什么。 兰玉笑了笑:“姐姐跟太子殿下好吗?” 元熙点点头,还好,容湛对自己百依百顺,他又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如意郎君,没有谁比容湛对自己更好了。 “姐姐真幸福。”兰玉望着元熙,眼里满是与年龄不相符和的老成。她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梦幻的笑:“下辈子,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嫁一个自己真心爱慕的男人。” 元熙扭过脸,快速擦去脸上的泪水:“会的,等你到了归云州,若是有合适的人,姐姐给你做主。” 兰玉摇摇头:“不要了,守着我这样一个残废的人,换做谁都会忍受不了的。别人大好青春,又何必耽搁在我身上呢?” 兰玉向门口望了一眼:“姐姐,你该回去了。” 元熙略一怔,缓缓站起身:“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自打把兰玉接回府,元熙每日都会安排一个丫头在夜里守着兰玉,若是半夜又尿湿了床,便能马上帮她换洗,不至于像在礼郡王府上似的,脏东西遗在床上,没人收拾,慢慢生出虫卵,咬的兰玉双腿满是伤痕。 今天守夜的小丫头站在门口,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 “主子。”她叫了一声。 元熙看了看她,倒像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晚上服侍的时候,别嫌脏别嫌累,本妃不会让你们白辛苦的,只要把兰玉姑娘照顾好,本妃不会亏待你们。” 回到房中,容湛竟在生闷气,地上散落着几个脆桃。这个季节根本没有桃子,这送桃子的人该是多么费心。元熙俯下身,捡起一颗桃子。 “别捡,扔出去!”容湛厉色瞥了元熙一眼。 地上那个篮子编的精致,好像前不久在赵可贞房中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赵侧妃送来的东西,你怎么给扔了?” 容湛猛然站起身,从元熙手中一把夺过她刚刚捡起来的篮子和桃,一股脑儿的扔到门外。 “贱人,还敢在孤面前使这种奸诈的伎俩!” 元熙怔怔的望着他,忽然看见令儿低着头从门外经过,令儿捂着脸,一副受气得模样。元熙忙叫住她,令儿捂着半张脸,倒让元熙怀疑了。 “你脸怎么了?” 令儿脸上的三道指甲痕迹还没好,又多了一片红肿。 “没事,小姐我没事的。”令儿捂着脸,飞也似的逃走了。 “在孤面前还敢这般放肆!” 容湛只言片语,元熙实在听不明白,悄悄叫了个小丫头来问了个详细。据小丫头说,赵可贞原是来给容湛请安的,令儿送上一盏茶,赵可贞因说茶烫,一不留神打翻了茶。茶洒在令儿脸上,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片红渍。 若是打翻了茶,必然是要往下洒,能把滚热的茶扬在脸上,肯定是故意的。容湛心思细巧,赵可贞这点儿小伎俩他能看不出?因此不管赵可贞脸上再怎么歉意满满,都难改容湛的怒火。 可惜了这一篮脆桃,大冬天,想找这一篮桃子得费多大的劲儿?就这样浪费了。 下午妍儿奉赵可贞的之命回尚书府看望赵尚书,明天早晨才会回来。没有妍儿提醒,赵可贞显得肆意妄为。元熙阴沉下脸,赵可贞这是要公然像自己叫嚣吗? 也难怪容湛生气,先前若不是赵可贞从中作梗,这会儿她的孩子也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元熙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自己则换了一副笑颜回到房中。 “罢了,罢了,一点儿小事,你也不要挂在心上,明天还要上朝呢,还是早点歇息吧。”元熙说着,上前帮他解下腰带。 容湛看着元熙,怒火渐渐平息。抚着她的脸颊:“叫我说你什么好?你是太子妃,不必处处让着她。”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我不是让着她,是这个府里需要平静。如今礼郡王在京中坐镇,又跟萧容深竭成一党,咱们对付他们还怕忙不过来呢,哪里有工夫管后院中事?赵侧妃要闹就让她闹吧,只要不太出格,我们都可以视而不见。免得让外人抓住软肋。” 容湛垂眼望着她,心里越发绵软,遂将她抱住。容湛身上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檀木香气,好像佛龛前静静摆放得檀木手串。 “若有一天,我做了皇帝,中宫皇后再无旁人。”容湛伏在她耳畔:“你就是孤的中宫皇后。” 元熙心头一颤,记得三年前,他在熹茵堂后堂里发下的一宗誓愿,五年之内要娶她做太子妃。 元熙仰起脸:“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湛挑挑眉:“什么事?” 元熙踮起脚,伏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要陪我一生一世。” 他笑笑:“永生永世。”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吏夜捉人 入夜时分,太子府里的人都悄然入睡,只有那些值夜的下人提着灯笼来回穿梭。 容湛回朝的那日着实在朝廷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听说高秉延和萧容深在朝堂之上一起发难,说什么矿藏乃上天所赐的灵物,是天地精华的根源所在。采矿虽然能增加朝廷一时的税收,但长久以来必然会动了朝廷的龙脉。 东林州采矿的国政乃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自定下的,从前朝臣们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今天也不知是怎的,满朝文武竟然连同高秉延一起,齐齐向皇上请旨关闭矿藏。 晚间容湛什么东西也没吃,只喝了一碗安神汤,便早早躺下。 元熙陪了他一会儿,便将幔帐放下,去了兰玉房中。 钟妈妈已经替兰玉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又备下一些换洗用品,找了府中一个踏实肯干的丫鬟青雪跟着,预备着今夜把兰玉送出城去。 白天大理寺来人,带走了新儿,到现在也没见动静,八成是骗过去了。事不宜迟,由秦顺抱住兰玉,把她送到后院的马车里,元熙和钟妈妈陪着一起上了车。城防那里,秦顺已经做了安排,绝不会有人拦截车驾,以确保元熙能把兰玉平平安安的送出城。 元熙登上马车,总觉得什么事情好像没做似的,但却始终想不起来。罢了,既是想不起来,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车驾在空旷的道路上走了好一会儿,钟妈妈突然说道:“今天倒还挺顺,原以为赵侧妃会出来说几句风凉话呢。” 元熙望了钟妈妈一眼,是了,那个她想不起来的事情就是这个。说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注意过赵可贞了。她没来请安,听妍儿说,她好像病了。 元熙低头看着兰玉,兰玉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元熙:“姐姐,咱们真能走吗?” “能。”元熙轻声答道。 钟妈妈看了一眼青雪,道:“路上要小心服侍,兰姑娘身子不好,你多当心,别怠慢了兰姑娘。” 青雪应了一声:“钟妈妈,您就放心吧。” 钟妈妈望着兰玉,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兰姑娘,路上不好走,怕人多反倒让人怀疑,就只叫了青雪一个人服侍。你放心,青雪这丫头心细,又有耐心,一个顶十个。” 兰玉笑笑:“钟妈妈,这些日子就是青雪姐姐照顾我,我们早就彼此熟悉了。” 元熙轻轻掀起车帘,望见夜色如水,正是万家灯火时,兰玉却要决然离开这个生长了十几年的故土,去往他乡。 “到了那边,若是不习惯,尽管叫青雪写信给我,姐姐再想办法给你换地方住。” 兰玉温然望着元熙,眼里忽然划过两道清泪:“姐姐,谢谢你。” 元熙摇摇头:“玉儿,你不恨我,姐姐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姐姐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尽力去补偿你。皇上旨意,出了年关,便将兰家满门处斩,我知道你惦记你娘,我会尽力,看能不能帮你娘减轻罪责。” 兰玉的喉咙有些哽咽,半晌说不出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叫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元熙心里一片酸涩,她想起前世的令儿,想起前世的自己,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孤独。元熙扭过头去,悄悄把眼泪抹掉,勉力笑笑:“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兰玉闭上眼睛,在钟妈妈的怀里悄然安睡,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上翘,脸色虽然苍白,但仍掩盖不住她俏丽的容貌。钟妈妈抱着兰玉,也安然闭上眼睛,青雪倚在车壁上打盹儿。元熙望着兰玉,却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 记得第一次在熹茵堂见到她的时候,她俏丽又乖巧,灵动得好像天上的仙子。现如今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任谁都会觉得心痛的。 前世萧容深曾经对自己说过,在朝堂上,站队是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一旦站错了队伍,就会满盘皆输,而且会连累骨肉亲朋。元熙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看见兰玉,她忽然明白了,若是她前世没有站错队,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前世,怎么会爱上萧容深呢?前世的容湛,有没有丝毫的爱过自己呢?元熙闭上眼睛,使劲儿回忆这前世里容湛的音容笑貌,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好像在前世里,容湛就只是一个名字,是丈夫的敌手。 元熙叹了口气,阴差阳错啊。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车窗外有阵阵马蹄声,元熙警觉起来,从经验来说,外面只要有几十匹马。火把随风发出折折的声音,元熙掀起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秦顺握着缰绳,略楞了一下:“看服色,是四爷府上的人。” 四爷?元熙心里咯噔一声,四爷来干什么?一阵莫名的恐慌席卷心头,元熙推醒钟妈妈和青雪,青雪有些惶恐,轻声问道:“怎么了?” 一辆车和几十匹马在空旷的大街上对峙了半盏茶的工夫,忽然听见一阵铜铃作响。一旁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慢腾腾的挪动道阵前,上面倨傲的坐着一个穿红衣裳,带金冠的男人。 秦顺有些语塞:“四,四王爷?” 萧容澄号称虎将,自然不是秦顺这个武艺水平能对付得了的。秦顺曾说过,萧容澄曾一人对打三个大力士,那三个大力士都是力能扛鼎之辈,却被他轻易撂倒。 萧容澄骑在马上,见许久没人与他说话,便有些怒火,抽出鞭子向秦顺打来,萧容澄所用的鞭子足有六尺来长,却能准确的控制鞭子的走向,他手上只一甩,鞭子稍便从秦顺脸颊划过,没碰着车驾上挂着的坠脚,也没碰着马头,实在是技艺精湛至极。 秦顺叫了一声,捂住脸,血液从指间缓缓冒了出来。 “你个下贱的奴才还不给我让开,本王要与太子妃说话。” 秦顺挨了打,元熙有些恼火,一把掀起车帘:“四爷有什么话便说吧,做这舞刀弄棒的姿态干什么?” 萧容澄冷笑一阵,一扬手:“兰玉呢,把她给本王交出来!” 元熙微微一垂眼睑:“四爷说什么呢?兰玉已经被移交给大理寺,四爷想要人,应该去大理寺,拦截本妃的车驾又有什么用?” “胡说八道!兰玉明明还在你手里!”萧容澄傲然审了元熙一眼:“太子妃,本王知道你有些手腕,但本王也不是吃素的,兰玉就在你的车驾上,你也不必瞒我。本王不愿与太子府的人冲撞,只要你乖乖的把人交出来,我绝不会为难你。” 钟妈妈紧紧搂着兰玉,两手捂住兰玉的耳朵,轻声呵哄着。 元熙冷然出了车驾,站在车板上,倨然望着萧容澄:“王爷消息不灵通,口气倒是不小。兰玉就在大理寺,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大理寺监牢看一看。王爷这样说,到底是怀疑本妃的人品,还是怀疑大理寺上下官员都徇私舞弊?” 萧容澄一时语塞,有些暴怒,扬起手中的鞭子指向元熙:“你少废话,兰玉呢?是不是在车里?” “没有。”元熙决然否定。 “没有?不可能!”萧容澄调拨马头:“大半夜不在府里睡觉,却急着出城,不是送人又是什么?” “祭祀。”元熙信口捻来:“四爷不知道我卫家的族老刚刚去世?算命的天师说了,要府中嫡女在天明之前与族老墓前念完三遍华南真经,族老便能登入仙境。我身为卫府嫡女,自然要为族老尽一份孝心。” 萧容澄舔舔嘴唇,这瞎话编的实在无懈可击,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资格阻拦。萧容澄有点郁闷,他已经在这个女人手里栽过一次跟头了,总不能这次也铩羽而归吧?那样可就太没面子了。 “骗谁呢?还不把人交出来!” “交不出来!本妃的车驾就在这儿,王爷若是够胆量,就上来搜一搜,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王爷能搜出人,还则罢了,若是搜不出来,我倒想看一看,四爷如何跟太子爷交代!” 萧容澄武艺超群,但头脑简单,被元熙生生呛住了。身旁一个手下凑过来,低声道:“王爷,会不会是那个赵侧妃在骗我们?说不定这是太子设下的连环套,他就想让您冲撞太子妃,他才好有理由在皇上面前参奏您一本呐!” 萧容澄犹豫了一阵,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毕竟大理寺不是吃干饭的。赵可贞还是大理寺,萧容澄偏向于信任大理寺。 右边一个手下也凑了上来:“王爷,我倒觉得恰好相反,赵侧妃和太子妃不睦已久,太子妃包庇罪臣之女的罪名不小,她正好借这个机会除掉太子妃啊!况且您想想她白天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 萧容澄往右看了一眼,又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搜还是不搜,只是一念之差,但结果却大不相同,或许是大获全胜,一举抓住了太子的软肋,或许是满盘皆输,被太子刀枪相向。 萧容澄有些犹豫,早知道这样,他应该跟大哥商量商量的,不该自己贸然决定。 “四爷到底搜不搜,”元熙微微扬起下颚:“若是不搜,就请四爷把路让开,本妃要去祭祀族老了。”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的生气了 “站住!” 马队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又多出五六匹马,来的竟是深居简出的和亲王萧容深。 “大哥?您怎么来了?”萧容澄有些惊讶。 “我若不来,朝廷的重犯岂不是要在四弟的眼前溜走了?”萧容深微微一拱手:“太子妃,好久不见了。” 钟妈妈听见萧容深的声音,紧张的拉着元熙的衣袖。元熙滞了一会儿:“和亲王也是来阻止本妃祭祀族老的吗?” 萧容深扬天笑道:“太子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就别装了。逃犯兰玉就在你的车驾里,你也不是去祭祀什么族老,你跟那族老本就没什么情谊可言,何必做戏呢?你不过是想把兰玉送走罢了。” 萧容深说着望向萧容澄,底气十足:“四弟,你不妨叫人去搜,若是搜不到,罪责算我的。” 有了萧容深的保证,萧容澄愈发有恃无恐:“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我看你们谁敢!”元熙叫道:“和亲王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搜不出来,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萧容澄一怔,望向萧容深:“大哥?” 萧容深勾起唇角,还是厉害的女人有味道,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野性难驯的味道。老二真有福气,能叫这样一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 “既然太子妃不让搜,那我便给太子妃留个面子。”萧容深话锋一转:“老四,放箭。” 萧容澄吓了一跳,什么,放箭?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把她恨得牙根痒痒,但要动手杀她,萧容澄还真的不敢。太子不是吃素的,虽然一副书生外表,但人家的确是打过硬仗的,久攻不下的东林州,不就是萧容湛打下来的吗? “大哥,您说真的?”萧容澄问道。 萧容深漠然瞥了他一眼,废话,难不成是在跟他逗闷子? “包庇朝廷重犯,按照大楚律例,该当死罪,不管她是谁。你我乃是大楚的王爷,自然有权利替父皇铲除奸佞,四弟,你还不动手?” 萧容澄应了一声,一挥手,十几个弓弩手搭上箭来。 秦顺惊愕的望了元熙一眼,他们竟真的敢动手?秦顺抽出佩剑道:“主子,您先进去避一避。” 萧容深冷笑道:“秦顺,就算你剑术超群,箭雨之下,你又能护住谁啊?” 萧容深话音未落,密集如蝗的箭矢便从四面八方向车驾射来。秦顺挡在车前,左劈右砍,竭力拦住每一支箭。萧容澄脸上抽了抽,这秦顺还真的有两下子。他接过一张弓,从马背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箭。他这支箭是精钢打造,又粗又重,战场上能一箭射穿敌军两副战甲。箭后还系着一根精钢铁链,能拆毁敌军战车。 萧容深笑道:“真是大材小用了。” 萧容澄没理他,一箭射了出去,秦顺拦不住,只稍稍改变了箭的方向,那箭头钉在车驾前壁上,萧容澄顺手一拽。那车板登时四分五裂,把秦顺撞了个跟头。 元熙一惊,片刻之间已经暴露在萧容澄的箭下,再没有可以容身遮蔽的地方。秦顺挡在元熙道:“主子小心。” “兰玉!”萧容澄惊叫一声。 “杀了她!”萧容深命令道。 萧容澄搭弓引箭,直指兰玉的心口,元熙忙上前挡住:“萧容深,有种你今天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汗毛!” 萧容深微微垂下眼睑,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萧容澄哼了一声,把箭头指向元熙的脸:“太子妃,你拦着也没用,我这支箭射出去,三个人都能穿透。” “说实话,卫元熙,你这样的女人若是就这样死了,真是有点暴殄天物,但你是老二的心尖,那就没什么可惜的了。”萧容深笑着看了萧容澄一眼:“老四,你还等什么?” 嗖得一支箭射来,元熙只觉得空气都跟着静止了,看着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元熙只觉得手脚都冷了,难道这一世就要这样死了吗? 当得一声,眼前闪过星点火花。秦顺一惊,下意识的用剑拦了一下。面前飞过两支箭,一支是萧容澄的精钢箭,另一只是一根普通的铁箭。 显然是这支铁箭射来,改变了精钢箭的方才,救下了元熙。 萧容澄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元熙一惊,身子已被一个身影搂了过去,阿湛? 萧容湛不知何时来的,一席黑衣,浅浅密密的金线绣了牡丹纹样显得富贵逼人。他揽住元熙,关切道:“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元熙摇摇头,一把搂住容湛的腰。容湛心疼不已,厉色望向萧容澄和萧容深两兄弟:“你们在干什么?” 萧容深有些错愕,舔舔嘴唇:“太子爷不要误会,臣等只是想捉拿逃犯兰玉,不想太子妃竭力阻拦。臣也是按律办事,请太子爷息怒。” 真他妈的,明明是二弟,却要在他面前谦卑称臣,还一口一个太子爷的叫着。萧容深咬咬牙,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应该睡到天明吗? 萧容澄见萧容深满脸愕然,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太子来救太子妃,这不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萧容澄问道:“大哥,您怎么了?” “难道出了什么差错?”萧容深喃喃自语。 萧容深听管家来报,太子府的赵侧妃清晨去了礼郡王府上,提及兰玉偷天换日的逃亡一事。萧容深当时还喜不自胜,叫管家少生给赵侧妃送了信和一包安神药。 这会他已经笑不出来了。难道赵侧妃没把药下下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大理寺的回函写的清清楚楚,兰玉已经在大理寺收监,车上这个不过是太子妃的远方表妹。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孤的太子妃!”容湛手一抖,亮出一张大理寺的回函。 萧容深扁扁嘴,废话,肯定是她们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太子爷,您确信吗?”萧容深问道。 容湛凛了萧容深一眼:“你在质问孤吗?” 萧容深有些气短:“臣不敢,臣只是担心兰玉诡计多端,把……” “用不着你操心!”容湛喝道:“还不带着你的人走?” 萧容深拱拱手,无奈道:“是。” “回来!”容湛把元熙揽在怀里,逼视着萧容深:“惊吓了孤的太子妃,连句致歉的话都没有,就想走吗?” 萧容澄咬咬牙,未免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你们睁着眼睛说吓唬,车上那个什么表妹?分明是兰玉!真是位高权重压死人,说瞎话都这么理直气壮。 萧容深恨恨的下了马,拱手跪下:“臣等冒犯太子妃,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滚!” 萧容澄和萧容深灰溜溜的带着属下离开了,元熙才觉得自己腿软,容湛回头望望兰玉和钟妈妈:“你们没事吧?” 兰玉望着容湛,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一人当道,可斥退千军万马,这样的人不做皇帝,还有谁做的了呢? “你怎么不叫醒我?你知道你一个人做这事儿有多危险吗?”关心则乱,容湛想到刚才那支剑就觉得后背发凉,若是那箭真的从元熙的喉咙穿过去,后果不堪设想。当时的那种感觉,实在难以用语言描绘清楚,他只觉得当时自己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好像那支箭不是射向元熙,而是射向自己的心房。 “亏你还知道害怕。”容湛训斥完,见元熙不说话,只缩在他怀里,便疼惜的嗔怪一声。 “走吧,我送你们出城。”容湛说着,坐了下来,解下斗篷把元熙裹住。 冷风嗖嗖从脸上挂过,像鬼神哭嚎的声音。但有容湛在,大家都不觉得寒冷害怕。钟妈妈搂着兰玉,用掌心的温度暖着她的耳朵。 “太子爷,谢谢您。”兰玉轻声道。 容湛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觉得兰玉十分乖巧可爱,这样的人若是死了,确实是天公不作美。 容湛微微一笑:“没事。” 城防那里已经交代过,畅通无阻,秦顺驾着车,把青雪和兰玉送出京城。钟妈妈舍不得兰玉,便要跟着再走一段。 容湛和元熙在城门口下了车,目送着兰玉的车驾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阿湛,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要是不你来的及时,我就死定了。”元熙回过头,在容湛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容湛温然笑了,微微低下头望着她:“是我要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元熙有点不解。 谁知他竟话锋一转:“要谢谢你,谢你这小祖宗给我惹了这么多的麻烦,还得谢谢你这小祖宗,命真大。” 容湛抚着元熙的脸:“小祖宗,你给我省点儿心好不好?做这些事之前,你想过我吗?今晚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要是他们真伤了你,你想过我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吗?” 他虽是责怪,但却让人暖心。刚才看他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在元熙的印象里,他从来没对这些王爷兄弟们红过脸。头一次当面叱骂,竟然是为了自己。 元熙微微低下头:“对不起阿湛,我没想到他们会知道这件事。” 容湛忽而变得严肃:“不行,我得罚你,不罚你长不了记性。” 元熙仰起脸:“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你不生气便好。” 容湛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打横儿抱起:“走吧,咱们回家。回去以后再好好罚你。”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说好的惩罚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幔帐,元熙翻了个身。睡了一晚上,却还是觉得累。背上有点疼,可能是躺的太久,压得不过血。腿也有点酸,可能是昨晚走了太长的路。可昨晚明明是给容湛抱回来的啊?元熙睁开眼,天好像还没那么亮,不如再睡一会儿? 钟妈妈悄然掀开幔帐:“娘娘,要起来吗?” 头还昏昏沉沉的,昨晚发生的事已经断裂成碎片,元熙揉揉眼睛。这一抬手,才觉得手臂也是又酸又疼。 元熙睁开眼,看见钟妈妈正笑盈盈的望着自。顺着钟妈妈的目光看去,白皙的皮肤上还有紫红色,浅红色的吻痕,元熙忙扯扯衣裳。 钟妈妈抿着嘴儿笑道:“太子爷特意嘱咐石玉水给您做了些补身子的药膳,您要不要起来尝尝?要不该凉了。” 元熙醒醒神,昨晚干什么来着?哦对,兰玉。 “兰玉已经送走了?” 钟妈妈点点头:“天明前我们在官道上分开的,秦顺给青雪她们雇了一辆车,到了同州,自然会有太子的人去接应她们,都安排妥当了,您不必担心。” 元熙哦了一声。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吧?睡太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谁说的?就容湛那个折腾法儿,想睡不着都难。好几次元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精疲力竭的晕了过去,直到天明的时候才醒过来。 元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胳膊腿儿上发出咔咔的响声,酸的好像刚刚从田间插秧回来一般。元熙揉揉肩膀,这容湛是怎么了,把肩胛这一片都嘬红了。元熙扯过一缕头发遮住。 “太子上朝去了吗?” 钟妈妈笑道:“娘娘,您都睡到日上三竿了,太子爷早就退朝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呢。” 竟然这么晚了,元熙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那和亲王和礼郡王没在朝堂上为难太子吧?” 钟妈妈摇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太子爷回来的时候表情挺正常的,还同奴婢说了句玩笑话呢。” 这便好,元熙下了床,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洗脸。 钟妈妈拿过擦牙的青盐递给元熙:“不过后来赵侧妃去给太子爷请安,又惹得太子爷发了一通脾气。” 元熙抬起头:“为什么?” 钟妈妈踌躇片刻,低声道:“好像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元熙望着钟妈妈:“昨晚没有赵侧妃啊?” 钟妈妈应了一声:“是没有她,不过娘娘觉得不奇怪吗?太子爷从来没睡得那么早过,偏偏昨晚要犯困?” 元熙擦了脸:“你是说?” 钟妈妈掩口道:“太子爷没明说,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赵侧妃动了什么手脚。但赵侧妃一直哭,最终也没承认,太子爷嫌她烦,还说她虚伪什么的,把她赶出了书房。” 哦。难怪,难怪昨天都没有见到过赵可贞,元熙只当是她跟平常一样,又在耍她那小姐脾气,跟自己纠结什么高低贵贱请安问礼的事,没成想,她竟然有这个心智。元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钟妈妈叹了口气:“娘娘是个宽厚人,从来都是让着她,可这个赵侧妃,未免也忒没心没肺了。她害了未出生的小世子不说,还来陷害娘娘。她哥哥兵围太子府,还是娘娘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怎么现如今,她还敢在娘娘面前使这种阴招?” 她怎么敢?只要容湛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一日,赵可贞就一日不能罢休。 元熙沉默了片刻,快速的擦完牙齿,漱口。 石玉水送来的温补的燕窝粥,一碟凉拌山药,一碟红枣糕,一碟乳饼。元熙搅动着碗里的粥,觉得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太累了,她也没什么精神。 “钟妈妈,你帮我揉揉肩。” 钟妈妈应了一声,一双有力的手在元熙肩上行云流水的推着,嘴里也不闲着,笑道:“不过倒也痛快,太子爷把她痛骂了一顿,罚她去抄写佛经了,整整三百遍,抄不完就不许出门。够她喝上一壶的。” 三百遍经书要抄到什么时候去?看来腊八的宴会她是没空参加了。 元熙换了身衣裳,去看容湛。容湛正对着一叠公文半卷皱眉,隔着窗子看他,愈发觉得容湛眉目隽秀,尤其是那眉梢轻扬,目光如水。站在窗外静静看着他,便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容湛见一个影子映在公文上,便抬起头,望见元熙站在窗外,伸手笑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元熙推开房门,走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容湛将公文收起:“小事罢了。” 元熙伸手揉揉他的颦蹙眉心:“什么小事能让你烦心成这样?”元熙顿了顿:“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笑。” 容湛将元熙揽在怀中,将她手腕轻轻搭在自己肩上。她领口依稀透着一块紫红色的痕迹,容湛将她领子抿住,元熙娇羞的低下头:“我是不是打扰你办公了?” 容湛摇摇头,有她在,什么公务不公务的? 元熙呆呆看着容湛,愈发被他那种恬静的笑意迷了心神,忙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容湛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你别冲我笑了,万一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办?” 容湛在她耳畔亲昵一下:“那正好,你尽管想,孤还担心太子妃年轻怕羞呢。” “讨厌。”元熙脸颊泛红,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 容湛渐渐敛去笑意,温和的望着她,许久,才弱弱的问道:“熙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元熙一怔,容湛的手已经扶在自己小腹处,他柔声道:“这次我一定好好呵护你们母子,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元熙倚在他肩头,他寂然搂着她,许久才说道:“上次的事情怪我,若是我多小心些,也就不会这样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想,却不敢跟你提起。” “年后你还要回东林吗?”元熙突然问道。 容湛点点头:“要。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把你一起带走。你不仅是我的太子妃,更是东林宗主,不该守那个皇子出京留下人质的陈规旧俗。” “要是他们阻拦呢?” “谁敢?”容湛厉色审了一眼:“之前就是对他们太宽和,才让他们伤到你。这群混账东西,趁着孤不在京城就敢兴风作浪。我倒要看一看,我带我的女人回家,谁敢多说一句?” 元熙笑笑:“我的阿湛几时变得这般强硬了?” 容湛低头看着她:“从来都是。” 容湛咬咬牙,想起刚才赵可贞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卫元熙流产过,生的孩子也会身体弱。而她还是好的,能替他生下健康的继承人。只要容湛愿意,她可以当做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容湛气的脸色发白,一巴掌抡过去:“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孤绝不会容你在这个世上活这么久!” 她还想当做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做梦!他和元熙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死在了赵可贞的手上,哪儿那么容易忘记?! 元熙见他出了神,便伏在他耳畔问道:“阿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温然:“男孩女孩都喜欢,生两个最好。” 他说着,抱起元熙往书房屏风后的床榻走去。元熙挣扎道:“不要。” “什么不要?”容湛将她放在床上。 “再折腾我就要散架了。”元熙低头小声嘟囔道。 容湛微微一笑,扯过床上的一张薄被,盖在元熙身上。他转身从抽屉里拿过一盒药膏,搁在手边,细细解开元熙的衣带,褪去层层衣裳。 “阿湛你?”元熙想起身,又被他按在身下。 “别动。”容湛轻声吩咐道。 元熙在他臂弯里,想跑也跑不了。容湛用指尖挑起些许药膏,涂在元熙身上的吻痕处。元熙渐渐安静下来,倚在软枕上望着他。 “想不到我们金奴银婢服侍大的太子爷,也能做这种服侍人的事?” 容湛勾勾唇角:“孤的爱妃,服侍一下又有何妨?” 他指尖掠过一块青紫的痕迹,引得元熙啧了一声。 “疼吗?”容湛问道。 元熙摇摇头:“没事。” “我问过太医,这药膏能活血祛瘀,马上就到腊八的宴会了,若是被人看见你脖子上这些痕迹,总不太好。” 元熙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怪谁啊?要不是他成天缠着自己不放,何至于有这么多吻痕。这药膏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好像敷了一块冰。 “我自己来。” 容湛涂好了药,元熙将衣裳穿好。容湛见她拘谨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看来真是这些日子折腾怕了。 “对了,兰成杰留下了四千万两银子,藏在他的老家,我已经叫刘天宝派人去找了。父皇说,这笔银子不要声张,叫你拿去作为明和三卫的军用之资。” 容湛点点头,又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四千万两银子,这兰成杰揽财倒真是一把好手,比我那老丈人还厉害。” 元熙哼了一声:“我爹是商人,我家的银子都是正儿八经赚来的,兰成杰这种贪官污吏,怎么配跟我爹比?” 容湛笑道:“是是是,爱妃都如此识大体,更何况我那丈人呢?”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嫁祸 宫中腊八宴席摆在勤政殿前空阶上,正好能坐满受邀赴宴的臣子和贵妇,更重要的是,俯瞰可以完美无死角的看到阶下的歌舞。 皇帝祷告过上天,点燃了一只天灯。金色天灯飘飘摇摇飞旋上天,皇帝合十双手,念了几声保佑。臣子贵妇们也纷纷跪到桌边,与皇帝相呼相和:“上天保佑,大楚万世永昌!” 到了掌灯时分,舞乐就渐渐踏入序幕。头一支曲目是由苏东坡改变而成的,编钟鼓乐相合,奏出气势磅礴。 皇帝回到座位上,道了一声请,众臣举起杯子齐敬皇帝一杯酒。舞乐声渐渐大了起来,舞袖翩跹,颇有“歌台暖响,春光融融”之感。 和亲王坐在太子的下座,身边空无一人。平日里少见的几位皇子也都带着自己的正妃安坐观舞,只有容润一人喝着闷酒,身边几无旁人,也不去看那些容貌清秀的贵族小姐。 高秉延身边坐着一个秀气女子,是他刚刚续弦的夫人。这女子脂粉涂得很重,举止也有些轻佻,倒真像传闻中说的,高秉延续弦娶了个青楼女子。 那女子眼睛似不太老实,也不懂规矩,滴溜溜的乱看。时而看看萧容深,时而看看容润,再不就把目光落到容湛身上。这些皇子各有各的特色,除了一个四王爷是个杀伐征战的粗鲁汉外,都透着或多或少的儒雅气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元熙身上,悄声问高秉延:“怎么两个戴凤冠的?” 高秉延瞥了元熙一眼,低声道:“那不是凤冠,不过是一套贵重些的首饰头面罢了。” 那女人望着元熙头上八颗累丝金花钿,中间各镶嵌着一颗珍珠,一对金翟煜煜生辉。不免有些羡慕:“真好看,这女子是谁?” 高秉延侧目望着她,叫她少说话果然没错。青楼女子纵有百般好处,却有一桩缺陷是怎么也改不了的,那便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轻浮之气。 “那是太子妃。” “太子妃?”女子叹了口气,当太子的女人可真好,连首饰头面都这么漂亮。出来之前,高秉延送了她一套宝石的首饰,她已经爱如珍宝了,原以为跟这些贵妇相比能拔得头筹,现在看来,自己头上的这套好像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高秉延没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坐在次座的赵尚书。赵尚书老得多了,看来前些日子的一场大病消耗了他太多的精气神儿。今日跟他来的是他家中的大公子赵靖,高秉延散漫的扫了赵靖一眼,酒囊饭袋,赵家的辉煌打他爹这辈儿算是终结了。 赵尚书的目光有些呆滞,拿筷子的手还不住的抖动。高秉延忽然有些庆幸,这老东西终于要死了,看样子是活不过年初。俗话说,男死年前女死年后,老东西大限马上就要到了。 赵尚书看着容湛,慢慢吐出两个字:“可贞。” 赵靖往元熙的方向看了一眼:“爹,那不是可贞,那是太子妃。” 赵尚书扭过头:“我知道,我是问可贞在哪里?” “可贞?不就在太子爷府上吗?今天是宫宴,可贞是侧妃,没资格除夕这样的场合吧?”赵靖答道。 没资格?赵尚书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没资格?就是太子不想带她罢了。哼,以皇帝皇后对太子的宠爱,会为了一个侧妃而责怪他吗?当初他跟卫元熙相好,皇上当时不同意,不也是没多久就准了他们的婚事? 赵尚书喝了一杯酒,有些醉态。 赵靖扶住他:“爹,您没事吧?” “没事。”赵尚书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 “启禀皇上,先时小儿莽撞,冒犯了太子妃,太子妃宽宏大量,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悉心照料小女,老臣实在感愧。承蒙佳节,老臣想敬太子妃一杯酒,就权当赔罪了。不知太子妃能否给老臣这个面子。” 皇帝看了元熙一眼,自然是高兴的。赵尚书爱女如命,今天能说出这番愧悔之言,想必是真的想通了。也好,赵家能跟元熙冰释前嫌,对容湛是有利而无害。 元熙也知道这层含义,便站起身:“赵尚书言重了,可贞姐姐是太子爷的侧室,我们姐妹俩共侍一夫,自然要和睦相处。大人年事已高,而元熙年纪尚轻,不敢当大人如此厚礼,还是由元熙敬大人一杯吧。” 赵尚书看看皇帝,露出一副憨厚笑容,摸了摸嘴巴:“也好,那老臣就斗胆,讨太子妃一杯水酒了。” 元熙倒了一杯酒,端到赵尚书面前:“尚书大人,请。” 赵尚书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朗声笑道:“既如此,为赵尚书共饮一杯。” 众人端起酒来都敬赵尚书,连容湛也少见的端起酒杯。 谁知,众人一杯酒刚刚下肚,杯子还没放下。赵尚书便一口鲜血喷在元熙脸上。他摇晃着身子,一头栽倒在地,嘴里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高秉延身边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首饰头面! 赵靖一惊,飞也似的跑过去:“爹!” 元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血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赵尚书。赵尚书张张嘴,艰难指向元熙:“太子妃,我好心和你家冰释前嫌,你何苦要杀我!?” 赵靖止住哭声,血红着眼睛望向元熙。容湛下意识的把元熙往身后一挡,迎向赵靖的目光。赵靖还是怕太子,便只能转向皇上:“皇上,皇上救救我爹吧!” 赵尚书在赵靖怀里抽搐着,嘴唇慢慢变成黑紫色。 “赵尚书中毒了!酒里有毒!护驾!”高秉延喊了起来,萧容深一跃而起,拔剑护在皇帝面前:“太子妃携毒进宫,图谋不轨。来人!给我拿下!” 元熙怔怔的望向皇帝,有些手足无措。皇帝也不相信元熙会做这事,至少,她不会做的这么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毒杀赵尚书,这不是故意要所有人知道她杀了人吗? 皇帝推了推萧容深,萧容深却纹丝不动,一副忠臣孝子态:“父皇母后还是移驾回宫吧,这里人员杂乱,要是刺客伤了父皇母后反而不好。” 许文亮也拔出佩剑,这有刺客?他反倒怀疑那个刺客就是萧容深自己。这么长一柄剑架在皇上身边,说话间就能让皇帝血溅七步。这是在护驾呢,还是在威胁皇上不许插手? “皇上和娘娘还是先回避一下,这里交给小奴处置。” 皇帝望着萧容深手里的那柄剑也觉得悬乎,今天最爱凑热闹的刘贵妃没来,说不定是跟她的宝贝儿子有什么密谋。皇帝望着萧容深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是自己的儿子吗?怎么比那些乱臣贼子还要可怖?皇帝没再多言,同皇后先行回了寝宫。 许文亮见皇帝走了,便往容湛身边靠了靠:“太子爷当心。” 容湛凝重的望着赵尚书,太医已经闻讯赶来。太医把了脉,不住得摇头:“太子爷,赵尚书是中了鸩毒,况且赵尚书大病初愈,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次怕是……”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赵尚书救活!”容湛厉声喝道。 太医个个拧眉:“太子爷,鸩毒侵入骨髓,微臣等也是无能为力啊!” 萧容深见赵尚书死了,便冷笑道:“太子妃,我还当你真的宽宏大量,不跟赵家计较,原来你的歹毒从不外露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敢毒死赵尚书。你真当太子在身边,就可以有恃无恐吗?” 萧容澄也拔了佩剑立在萧容深旁边,替他壮大声势。 容湛的手反搂在元熙腰间,把她揽在自己背后,元熙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不是我。” 容湛自然知道,他咬咬牙,凌厉的望着萧容深:“和亲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动太子妃一根汗毛试试。” 高秉延站起身:“太子爷,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赵尚书就是喝了太子妃的那杯酒才毒发身亡的。您还这般护短,于国法有悖。” “高秉延你住嘴!”容润道:“皇家宫闱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臣插嘴了?平日里一个个吹嘘自己智慧绝伦,如今分明是有人蓄意嫁祸陷害太子妃,你们反倒看不出来了?!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萧容澄冷笑道:“老六,你少废话。” “你少废话!”容润道:“萧容澄,我敬重你才叫你一声四哥。我乃皇后嫡子,堂堂宝亲王,你不过一妃妾所生的郡王,也敢在本王和太子面前狂犬吠日!” 萧容深不愿跟他吵,太子和老六动辄以权势富贵压人,萧容澄能赢吗? 萧容深拱拱手:“太子爷,不管如何,赵尚书死的不明不白。于情于理,是不是该把太子妃送交大理寺,好歹问询清楚?也还赵尚书一个公道。” 公道?跟赵家的人还有何公道而言?莫名其妙忽然来敬酒,莫名其妙的吐血而亡。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故意服了毒来陷害元熙?容湛瞥了赵靖一眼,愤恨的咬咬牙。只是这会儿赵尚书已经气绝身亡,死无对证,况且赵家人怎么会承认是赵尚书自己毒死了自己呢?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止血 “和亲王既然要讲公道,那就叫大理寺派仵作前来验明尸身,太子妃清清白白,什么也不知道,问她又有什么用?”容湛看了元熙一眼:“咱们走。” “站住!”萧容澄断喝一声,举剑向元熙刺来。 他倒不是真想刺死元熙,做这个举动,一来是想给容湛来个下马威,二来是想给自己壮壮胆。虽然你萧容湛是太子,可我不怕你。 容湛一闪身,将元熙护在身后,毅然立在萧容澄面前。 “老四住手!”萧容深喊了一声,却也晚了。剑刃已经穿透容湛的肌理,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萧容澄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容湛会迎上来。 “太,太子?” 容湛甩手抽出剑,只一磕,便将萧容澄的剑震落在地:“萧容澄,刺杀太子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萧容深皱皱眉,本想以太子妃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把她扣下,谁知老四这个冒失鬼竟敢用剑去刺她?更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真的敢挺着身子往老四的剑上撞。 萧容澄慌忙跪倒:“臣弟知罪,臣弟一时孟浪,冲撞了太子爷,请太子爷恕罪!” 容湛右手提着剑,左手护着元熙,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厉色叫道:“大理寺卿何在?” 面面相觑的朝臣中忽然站起一个人,跪到容湛身前:“大理寺卿文远叩见太子。” 容湛指了指赵尚书的尸身:“此案就交给你查办,务必给四王爷一个交代。” 大理寺卿磕了个头:“微臣领旨。” 萧容澄一愣,什么叫给四王爷一个交代?说的好像他跟赵尚书有什么私交一样。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萧容澄脸上。 这样一来,萧容深也不敢再继续阻拦了,看着事态,怎么越来越像自己在威逼太子?朝臣一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神情望着自己。萧容深有些退缩,太子已经被刺伤,要是再加逼迫,新派臣子绝不会坐视不理。 一旦他们出面阻止,就等于是激起新旧势力冲突,那事情才真叫闹大了。 容湛将剑递给容润,用帕子将元熙脸上的血渍擦去,握住她的手腕:“咱们走。” “太猖狂了!”高秉延一拳捣在桌子上,望着容湛和元熙的背影,他竟然无可奈何?堂堂大楚国还有法度可言吗?太子妃杀了人,太子一句话就给否决了?这还像个法度严明的国家吗? “高相国!小心祸从口出。”一个新派臣子瞥了高秉延一眼,站起身有些倨傲:“敢问和亲王,臣等可以退下了吗?” 萧容深摆摆手,示意卫兵们把朝臣们安全送到宫门。 高秉延咬咬牙:“四爷,若是你不鲁莽刺那一剑,或许今天就把太子妃扣下了!” 萧容澄拧着眉,站起身:“我哪儿知道太子会撞上来?” “他是故意的,”萧容深看了高秉延一眼:“太子是故意被老四刺中,好做出一个咱们威逼太子的态势,让咱们理亏。”萧容深哼了一声:“倒真豁的出去。” 萧容澄低头看看自己的剑,上面凝着半截儿血渍,他忍不住吞口唾沫,拾起佩剑,这是把太子刺了个透心凉吗? “老四,刺伤太子并非小可,你现在立刻去皇后宫里请罪。”萧容深说着,收了佩剑:“高相,咱们回府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请,请罪?”萧容澄面露难色:“皇后还不把我吃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总比明天皇后兴师问罪的结局要好吧?萧容深带了些薄怒:“怪谁?还不是你自己鲁莽?” 高秉延续弦的女人缕缕头发:“这也怪不得四爷,还不是太子自己舍不得女人?” 萧容深瞥了她一眼,哪儿来的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贱人?王爷们在说话,轮得到她开牙? “这位是?”萧容深不客气的问道。 女人福福身子:“妾身春桃,是……” “哦,王爷,这是老臣续弦的女人。”高秉延抢先答道。 “一枝梨花压海棠啊?”萧容澄拱拱手:“高大人好福气。” …… 容湛没叫太医包扎伤口,则是带着元熙匆匆回到府里。一进门便叫下人闭门谢客,又不许任何人出门。元熙扶着容湛,心疼不已,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了自己受伤了。 血渐渐濡湿了他的棉袍,元熙一手捂着他的伤口,一手竭力撑着他。容润帮着把容湛扶到床上躺下,问道:“皇嫂,你快去找些白药和干净布来。” 元熙慌乱至极,匆匆去寻,从容湛的箱子里翻出一盒药,也顾不得细找,便一股脑的全都拿了来。容润从当中拿了一瓶,在容湛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药粉。用帕子捂住止血。 血又濡湿了药粉,在皮肤上结了厚厚一层块。 容湛倚在枕上,咬着牙,但却竭力露出一丝笑意给元熙:“别怕,我没事的。” 容润忙碌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血止住了。这才顾得上擦擦头上的汗:“二哥没事了,你放心。” 容润洗了把手,道:“我回宫去禀报父皇母后。你先在这里陪着二哥,若是又流血了,你就照我刚才的法子止血。” 元熙点点头,接过钟妈妈递来的毛巾,替容湛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容湛抬手在她脸上擦了擦:“别哭。” 元熙擦擦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地上扔了好多沾了血的棉花和白布,看的元熙心惊胆战。 “你怎么这么傻?”元熙一边哭一边埋怨。 容湛吃力的笑笑:“怎么傻?若连我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才叫傻。” 元熙强忍着眼泪:“你别笑,小心伤口,还没结痂呢。” 容湛微微一点头,把她的手紧紧攥住,闭上眼睛休息。容湛失血过多,身子很是虚弱,片刻便睡沉了。元熙松开他的手,扯过被子来替他盖住。 钟妈妈拧了一块湿帕子,伏身擦擦元熙脸上残存的血迹和眼泪。温声道:“太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娘娘别哭了。” “我……”元熙望着面色苍白的容湛。 钟妈妈微微颔首:“娘娘,还是先想想怎么对赵侧妃说这事儿吧。不管怎么说,赵尚书是赵侧妃的亲爹,她怎么会相信娘娘的清白呢?怕只怕又是一场大闹。” 元熙默然坐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赵尚书为什么会死。究竟是有人用赵尚书的命来害自己,还是说这一切根本是赵尚书自己策划的? 元熙反复回忆着赵尚书对自己敬酒时的那番话。始终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是赵尚书自己策划的呢?他先是要敬酒的,肯定想不到自己反过来敬他。难道是萧容深在捣鬼?是了,方才赵尚书毒发的时候就属萧容深闹得最凶,好像他是古今第一忠臣良将似的。 但要是他动的手脚,他又是如何把这毒下到酒中的呢?况且那壶酒,自己和容湛都喝过,都没像赵尚书一样中毒身亡啊? 元熙摇摇头:“钟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钟妈妈叹了口气,碎头发伏在脸上有点痒,她抹了抹嘴。 “别动!”元熙忽然叫道。 钟妈妈楞了一下:“娘娘,怎么了?” 元熙拿过钟妈妈的手,捂在她脸上。这不是赵尚书喝酒之前的那个动作吗?元熙翻过钟妈妈的手,若是赵尚书把毒药藏在手掌心里,这样摸一把脸,不就可以顺利服毒了? 钟妈妈见元熙没答话,自是皱着眉头,又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元熙往钟妈妈手中放了个杯子,叫她做个端杯子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人端着杯子的时候,想要手心碰到杯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倘若毒药就在赵尚书的手掌心里,他倒真称得上是进退两可。敬酒便可毒死元熙,被敬酒就能以死嫁祸给元熙。 元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老东西的心真是够毒,对了对付别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能舍得。 钟妈妈放下杯子,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尚书是自杀。”元熙斩钉截铁的说道。 “自杀?”钟妈妈愣了一下:“娘娘是怀疑,他用自己的死来嫁祸娘娘?” “可他为什么突然要对我下手呢?”元熙想不明白,这些日子她并没有跟赵家的人再有什么冲撞吧? “会不会是因为赵侧妃?”钟妈妈问道:“太子爷不是为了您重罚了赵侧妃吗?况且您还记得太子爷说的,赵侧妃为了害您,跟和亲王联手,给太子爷喝了安眠的汤药吗?赵尚书知道您不是软弱可欺之人,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赵可贞未必能斗得过您,所以想在自己死之前,替女儿除掉您这个对手。” 元熙默然望着钟妈妈,应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虽然方才萧容深是闹腾的很凶,但那也不过是以为得到了对付自己和容湛的机会罢了。元熙抚上容湛滚烫的脸颊,这个傻瓜,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伤成这样,究竟值得吗? “元熙。”他喃喃道。 元熙忙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呢。” 他似听见了元熙的回应,皱皱眉,呼吸渐渐平稳。 钟妈妈叹了口气:“太子爷对娘娘真是一往情深呢。”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富贵到头了 天明时分,容湛醒了过来,说肚子饿,元熙忙叫石玉水送了些温补的粥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容湛喝下。他的伤口已经见好,没有崩裂,也不再流血了。 容湛抬手拂过元熙眼下的一片鸦青:“又叫你熬了一宿。” 他失血过多,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元熙吹凉一勺粥,送到他唇边:“多吃点。” 容湛凝着元熙的脸,心里打着另外的一个算盘。 从前不动赵可贞是为了稳住赵尚书,现如今赵尚书已死,而且是以被元熙毒害的姿态而死的。那些跟赵尚书一脉的官吏,还能死心塌地的替自己效力吗? 不仅不会,他们还会说元熙是祸国殃民的杨贵妃,逼着自己对元熙下毒手。容湛神情忽然变得肃穆,他可不是唐明皇,不会懦弱的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 “元熙,去拿纸笔过来。”容湛吩咐道。 元熙端着粥碗,心里有点诧异:“你才刚好些,要补补气血,先喝粥吧,又要写什么?” 容湛摇摇头:“早写完早踏实,快去拿吧。” 元熙放下碗,和钟妈妈一起把罗汉床上的小炕桌搬了过来,又从书房拿了文房四宝,在容湛面前铺排开来。 钟妈妈端过一盏亮堂的灯:“太子爷,别写得太久,小心把眼睛熬坏了。” 容湛咳了几声,元熙忙上前扶住他:“要不还是躺下吧,你要写什么,我替你代笔就是了。” 容湛摇摇头:“这个笔你代不了。” 无奈,元熙只能拿过一件狐皮斗篷披在容湛身上,好歹能让他暖和一些。容湛提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休书”两个字。 元熙一惊:“你是要?” “先下手为强。”容湛强忍着肩胛的剧痛,慢慢写着。 “不行,不能写。”元熙双手拦在纸上。 “为什么不能写?”容湛有点纳闷:“赵家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你,还害了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恨吗?” 恨,当然恨,恨得刻骨铭心,元熙缓缓收了手。 “我知道你心善,但也得分对谁啊?”容湛说道。 她倒是不是因为心善才阻拦,只是为了容湛的名声考虑,她决不能让赵可贞离开太子府。 “你可怜她?”容湛的手覆在她小腹处,带来一片温热。 元熙摇摇头,赵可贞这种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可怜的? “阿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啊。赵尚书才死,你就急着休掉侧妃。知道的人说赵侧妃行止不恭,可还有不知道的呢,他们会以为你是为了利用赵尚书才娶了她,现在赵尚书一死,你就过河拆桥。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啊。”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看他们谁敢乱嚼舌头?!”容湛声调忽而变得冷冽。气息牵动伤口,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元熙忙上前扶住,一边其他顺气,一手护住他刚刚结痂的伤口。 “阿湛你消消气,千万别发火。伤口才结了痂,要是崩裂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元熙惶然望着容湛,几乎带了哭腔。 他搁下笔,在元熙手腕上捏了捏:“我已经好多了,你别太紧张了。” 怎么能不紧张呢?方才六爷替他止血的时候,那血冒的汩汩得,如一眼溪流,怎么止也止不住。棉花布条用了一大把,白药也用了正正一盒子,这才把命捡回来。那么多血,看得元熙一阵晕眩,人的身体里一共能有多少血,经得起这样无休无止的流? 元熙伏在他膝边,仰望着他:“阿湛,你答应我,这件事先放一放,至少等赵家的风声过了再做考虑。” 容湛在她发间抚了一把:“我只是怕委屈了你。” “不委屈,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不委屈。” …… 赵尚书的尸体被几个老内监背到房中,从冰窖里半了几块镇着,因为这间房里放了尸体,从前住在这儿的小内监们也都不敢进来了,缩在老内监的房里冲盹儿。 背赵尚书的老内监们坐在火炉边上烤火,膳房送来的一盆汤面,这会儿也因为隔壁的尸体而失了味道。 “真是怪了,不是叫大理寺去查案吗?怎么不叫人把尸体带走?” “真要命,白天还好,晚上可怎么办?跟个死人睡在一起,想想就瘆得慌。” “不是叫咱们用冰镇上吗?说明人家一会儿就来取了。” 他们是背过尸体的,硬邦邦的一大条趴在背上,想想就恶心。那汤面自然是吃不下了,分给几个没地方住的小内监们吃了。 “你们说,那赵大人究竟是不是太子妃毒死的?” 这问题一问出口,众人都沉默了,宫闱之事,真假是否往往没那么重要。只有最后的赢家,才有资格对前面的事情下定论。 一个小内监吸溜着面:“我看不像,那有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儿杀人的凶手啊,太傻了。” “噤声,噤声!”老内监们敲敲掏火棍:“隔墙有耳动不动?你这孩子,早晚要死在你这张嘴上。” “就是,说过多少次了,说话的时候嘴巴留着把门儿的,别什么胡话都往外嘞。” 小内监喝光碗里的汤,不以为意:“师傅,要我说你们也太小心翼翼的了,咱们关起门来说话,谁又听得见呢!况且,这本来就是事实嘛!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才说着一句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许太监宽仁待下,又跟太子爷要好,自然也会这样想。” 年岁最大的那个内监叹了口气:“你懂什么,现下太子被刺伤,和亲王礼郡王打着护驾的名义,满宫里安插眼线,谁知道咱们这个地方……唉,这算什么事儿嘛!” 小内监又盛了一碗面:“大师傅,不是说皇上最疼爱的是太子吗?和亲王又不得宠,您干吗这么怕他?” 老内监用掏火棍戳了他一下:“噤声!你小子还没完没了了。和亲王再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龙子,天潢贵胄的人物,尊敬些是应该的。和亲王的一根儿头发丝儿也比你小子金贵千百倍。” “就是,住嘴吃面吧你,看看别人都不敢作声,只有你一个,像个鹦哥儿似的,说个不停。” 小内监摇摇头,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前些年东林州抓回来那个反叛上官临瑞,你们不是也议论的很痛快吗?小内监蹲了下来,挑起一筷子面:“听说和亲王跟咱们一样,身上也没宝?” 再没人敢接他的话,众人沉默着围在火炉旁搓着手。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老内监们警觉地抬起头:“这是谁来了?” 哐啷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众人吓了一跳,抬眼望去,门外站着三个操刀而立的武士,为首是个将官。三个人都很是面生,想必是被和亲王新调来的。老内监颤颤巍巍的迎了上去:“几位大人有何贵干呢?” 为首的那个人看了老内监一眼,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吃面的小内监:“他,叫什么名字。” 老内监吓了一跳。 小内监也察觉事态不对,放下碗,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大人话,小的叫福寿,就是福寿绵长的那个福寿。” “就是你,带走!” 为首的将官一喝,身后的两个人便既上前把小内监架在当中。小内监吓了一跳,蹬蹬腿:“几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小的没办错差事啊!” 差事是没办错,可惜话说错了。那为首的将官冷笑一声:“小子,进宫之前没人教过你吗?包子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老内监脸上抽了抽,放下掏火棍,赔了个笑脸:“大人,这孩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一时说错了什么,您多担待。” “少他妈废话!”为首的将官扬起手,冲着老内监的脸上狠命一巴掌。把老内监抽的转了几个圈儿,被其他人扶住。 将官一指那个叫福寿的小内监:“这小子说的话,本将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敢嚼和亲王的舌头,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小内监这才想起刚才那句随口之言,吓得浑身发抖,筛糠一般。老内监忙上前跪下道:“大人,这孩子确实有错,说起来也是我们管教不周,您就看在许文亮许太监的份上,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不提许文亮还好,提起许文亮,这将官就有气。许文亮不过是个阉货,何德何能在皇上身边服侍着啊?尤其是昨晚,那阉货竟然帮着太子对付和亲王。 “许文亮是个什么东西?天下第一的阉货罢了!哼,逞得他比主子还大了?”将官往屋子里扫了一圈儿:“哦,本将明白了,你们这群阉货的徒子徒孙,想用你们的阉货祖宗压我是不是?我今儿还不信这个邪了!来人,给我拖出去打,先打这个小的,再打那个老的。看他娘的还敢不敢提许太监。” 小内监个儿小,两个将官双手一提,抓鸡崽儿似的被拎出了房间。院子里没有条凳,两个将官将他搭在顶门杠上。 “打,给我照死里打,我倒要看一看,骂了和亲王的人,他许文亮敢不敢护!”将官冷笑道:“有种你们去许文亮哪儿去告吧!” “小子,你的福寿到头了。”两个将官一左一右,抄起胳膊粗的棍子来。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质 天色渐暝,礼郡王还跪在皇后的宫门外,刘贵妃来求过一次请,被皇帝义正言辞的骂了出去。皇后心疼容湛不亚于皇帝,但还是觉得礼郡王一直跪在这里实在不妥。 “皇上,更深露重,还是让礼郡王回去吧?”皇后把灯挑的亮了些,照的寝殿通明。 皇帝翻了个身,没有回话。 皇后扶过皇帝:“皇上,妾知道您没睡着。还是叫礼郡王走吧,他已经在宫外跪了半宿了,再这么跪下去,会叫人说闲话的。” 皇上睁开眼:“谁敢说闲话?” “旧派呗!他们要是觉得皇上您偏心,故意给礼郡王难堪,那……” “这么觉得就对了,”皇帝忽然坐了起来:“朕就是故意要他难堪,朕就是偏心,朕还不怕人说闲话。太子乃国之储君,岂是他个小小郡王能唐突的起的?还敢在太子面前舞刀弄剑,他想干什么?今日对储君如此,明日是不是该行刺他的父皇了?” 皇后替皇帝披了件衣裳,在他背上反复摩挲着:“皇上,您消消气,四爷到底还是年轻些,一时想不到那些规矩也是有的。您心疼湛儿,妾实在是感恩不尽,可您要是太偏疼湛儿,说不定,还会害了他的啊。” 皇上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今天这些话,倒让朕刮目相看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总是要变的。” 皇帝温然将她揽住:“有一件事没有变,皇后的心里永远装着朕和湛儿润儿。” 皇后笑笑:“这么说,皇上是答应了?” 皇帝点点头:“去吧,外面风大,你披好衣裳。” 皇后穿了衣裳出来,见外面一个老内监正同许文亮耳语,一时住了足,默然看了他们一会儿。许文亮的眉毛一直揪着,好像出了什么大事。过了好一会儿,许文亮摆摆手,示意那老内监先行离开。 老内监跪了下来,仍是一副祈求状,扯着许文亮的袍角往外拉。许文亮也是焦灼不已,道:“皇上在这儿呢,我走不开啊!” 皇后轻轻咳了一声,老内监慌忙住了手,许文亮恭身跪到皇后面前:“给娘娘请安。” 皇后低头看了他一眼:“许太监,出了什么事儿?” 许文亮摇摇头,轻声道:“回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孩子说错了话,受了罚,他们想求小奴给说和说和。” 这话粗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皇后久居深宫,一听便觉得不对。在这皇宫大内,太监宫女都要尊称许文亮一声祖宗,惩罚宫女太监的事儿,只需求许文亮饶过便好,什么叫请许文亮过去说和? “跟谁说和?”皇后问道:“虽说宫里除了皇上和各宫嫔妃,便就是你许太监。但后宫的事儿,自有各宫主子管着,怕是许太监也不能过问吧?” 许文亮恭敬的应了一声:“回娘娘,不是后宫的主子们。” 这就更让人诧异了,不是帝后二人,不是后宫的主子,又不是许文亮,谁还有资格惩罚宫中太监宫女? “那是什么人?”皇后问道。 许文亮踌躇片刻,低声道:“是和亲王的人。” “和亲王?他还没走吗?”皇后吃惊的望着许文亮。 “回娘娘,和亲王已经跟高相走了,但和亲王走前将一千余命府兵编入了宫禁卫,现在正在宫里四处搜查刺客呢。” 皇后忽而有些慌张,这个和亲王也太胆大包天了,宫禁卫是皇帝的贴身卫队,他敢擅自往里面塞人?而且一塞就是一千多。 “哪儿有什么刺客?不是已经叫大理寺卿去查了吗?” 许文亮拱拱手:“回娘娘的话,太子爷是这样吩咐的,可和亲王说,大理寺没有冰窖,不利于保存赵尚书的尸身,害怕尸身腐烂,影响仵作查案。因此,就没让大理寺卿把赵尚书抬走。皇后娘娘也知道,宫里不许仵作进入,不吉利。” 没有赵尚书的尸身,自然也就没法儿查案。 皇后皱皱眉,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就一直拖延着? “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皇后问道。 皇后话音未落,那老内监就哭着跪到皇后面前:“求娘娘开恩救救那孩子吧,他真是无心的,再这样下去,就把人打死了。” 大年下的打死人?这是谁这么不懂规矩?皇后拧眉望着许文亮:“你快去,别叫闹出人命来,大过节的,也忒不吉利了。” 许文亮应了一声,匆匆拎起那个老内监,往他们住的地方去。望着他们的背影,皇后有些犹豫,叫了个老嬷嬷过来:“你去刘贵妃宫中传旨,本宫有几句话跟她说。” 这个和亲王究竟想干什么?趁乱逼宫吗? 宫禁卫中的一千多萧容深的府兵,定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想必能以一当十。要真的跟他冲突起来,内卫还真未必能守得住宫门。以萧容深那个狠辣的劲儿,他定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突破九道宫门,直逼皇帝寝宫。 现在这个情形,也就只有一个办法——扣押人质。 门外就有一个,但皇后并未把他当做一回事。萧容澄虽然跟萧容深从小一起长大,但以萧容深那个冷血的性格,萧容澄实在没有做人质的资格。放眼宫中,也就只有刘贵妃一个人堪当此任了。她是萧容深的亲生母亲,萧容深再冷血,也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吧? 皇后往院外望了一眼,萧容澄还跪着,那身板儿壮实的像一头熊。天还没完全放亮,这么一个人跪在门口,还真是让人有些胆寒。 皇后回了寝殿,静静的坐在桌边思量,若是没有和亲王安插府兵的事儿,她倒是可以放心的让萧容澄离开,但现在这个情况,放萧容澄回去,不是给和亲王如虎添翼吗? 皇帝翻了个身儿,望着她:“他走了吗?” 皇后一怔,回到床边道:“皇上还是别睡了,妾担心宫里要出大事。” 皇帝默然望着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怎么了?” “和亲王私自安插了一千余名府兵在宫禁卫里,现在那些人正满宫里抓刺客呢。”皇后急的头上冒汗,道:“皇上,哪儿有什么刺客啊?赵尚书的死明显是有人蓄意嫁祸太子妃。您说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皇后原以为皇帝会吃惊,谁知他却没什么反应,这倒让皇后有些奇怪:“皇上,您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 惊讶?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当年他逼宫先帝的时候,正是自己的这个好儿子,带着宫里的禁卫和自己对着干,美其名曰:勤王护驾。不过萧容深的这点儿小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懂呢? 当年自己逼宫先帝的时候,萧容深苦求先帝立其为皇太孙的事情,早有内监禀告过他。这一次,萧容深同样是为了抢班夺权,只不过这回做的更行之有效罢了。 应对之策是早就有了的,只是还没到用的时候。皇帝望着架子上端放的一柄御剑,心里挺不是滋味。虽然他对这个儿子从来没抱有过什么期望,但他变成今天这样,皇帝还是觉得颇为伤感。 父子血脉相连,不到万不得已的一刻,那狠绝的招数是一概不能使出来的。 其实他也知道,萧容深一直在等,等待一个能干掉自己的机会。其实他也在等,等待着萧容深反相毕露。那御剑的剑柄处藏着一个小小的机关,里面盛放着一颗致命剧毒,那是他给萧容深预备的最后归所。 萧容深是绝不可能推行新政的,哪怕是要他做个一言不发的富贵逍遥王,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他一天不死,就会跟容湛一直斗下去。 皇帝披了衣裳:“许文亮呢?” “和亲王的人在宫里肆意横行,还越权责打了宫中的内监,妾叫许太监去说和说和。” “说和?”皇帝皱了皱眉:“嗯,说和。” “妾擅作主张,把刘贵妃请了过来。”皇后将寝殿里的灯一一点燃。 皇帝点点头:“朕也正有话要同她说。” “四王爷还跪在宫外,妾以为,眼下这个当口,不该放他回去,但他总跪在那里,臣妾出入上下也不方便。” 皇帝应了一声,却答非所问:“冻死也不必管他。” 皇后没再说什么,服侍皇帝更衣洗漱。 皇后是丑时叫人去请刘贵妃的,刘贵妃却整整迟到了一个时辰。皇帝正坐在房里用膳,刘贵妃穿一身华丽服饰,妖妖挑挑的走了进来:“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搁下勺子,心里又不痛快。萧容深放肆,他母亲也跟着放肆,感情他们这一脉的放肆的代代相传的。 “刘贵妃,”皇帝从来都是称呼她的小字玲君,突然叫了位分,显得颇为讽刺。皇帝冷眼瞧着她:“皇后是何时传你来回话的?” 刘贵妃垂下眼,皇后大半夜传唤,自己就得大半夜来吗?好歹自己也生了个皇长子啊,连这点儿小说也要揪着不放吗? “回皇上话,妾身昨夜喝了安神汤,睡得太沉,以至于误了娘娘的传召,请皇上恕罪。” 皇帝没与她多计较,只哼了一声:“刘贵妃,知道叫你什么事吗?”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情断 刘贵妃往皇后处看了一眼,有些心虚,萧容深做的事情,若说她一点儿不知道,连皇帝都不会相信。但要是问皇帝叫她来做什么,她倒是可以信口胡说,装个糊涂了。 刘贵妃抿抿鬓边步摇垂下的金丝,温然道:“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瞥了她一眼,教儿子不行,扯谎倒是一把好手。皇帝挥挥手,示意皇后先下去,偌大的寝殿里便只剩下皇帝和刘贵妃两个人。 笼子里的画眉喳喳的叫了几声,显得殿中愈发空旷。 刘贵妃抬眼望着皇帝:“皇上今日不叫大起吗?” 皇帝轻轻哼了一下:“宫里闹成这般田地,还有什么脸面上朝?” 刘贵妃没敢说话。听皇帝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皇帝望着她,刘贵妃嫁给自己已经三十年了,看着她从清纯貌美,到后来的妖艳如火,再到现在的垂垂老态,皇帝忽而有些感喟,时间过得飞快,如白驹过隙,然而当年她刚来到自己身边时的那份天真烂漫,倒像是一滴蒸发了的露水,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刘贵妃望着皇帝的眼睛,心里有点打怵,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为了容湛做的事情,向自己兴师问罪? 这个逻辑说不通,皇子成年后便离开皇宫另赐居所,和母亲的联系少之又少。儿子做的事情,母亲没有理由全都知道。虽然刘贵妃也觉得这个规矩在自己身上并不成立,但她从来都不愿承认。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玲君,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的说过话了吧?” 刘贵妃楞了一下,望着皇帝,心里很是不解,难道他大早起来把自己叫到身边,就是为了说这些叙旧的话? 皇帝的话题激不起刘贵妃的半点儿兴致,她笑笑,敷衍的点点头。 “皇上心系天下,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妾身边,妾心里明白,只要皇上心里有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神情有些凝重。 “玲君,这些话你当年也说过,你还记得吗?” 这些话她当年说过,光景却与现在不同。 当年的她,心里只有皇帝一个人,皇帝每每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便愁肠满怀。当时皇帝也是年少,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呵哄:“朕近来太过忙碌,冷落了你,是朕的不是。” 那时的刘贵妃泪眼婆娑,依偎在皇帝怀里,说了同样的一段话。 皇帝突然这样问,刘贵妃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她只知道年轻的时候,日子何其寂寞。天天站在门前,盼啊盼,就盼着皇帝能抽空来陪陪自己。 可皇帝日理万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孤冷的深宫里。逢年过节,他要去陪皇后。出现天灾,他要忙于救灾,斋戒十日,不近女色。一天三百六十五日,皇帝能陪她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算清。宫里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各色美人充斥宫闱,渐渐的,她便成了这空架子贵妃,连一个新入宫的少使都比她见皇帝次数多。 时间长了,连皇帝的面孔都觉得模糊,哪里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呢? 见刘贵妃没有反应,皇帝心里有些失落:“玲君,朕好久没看看你了,你坐到朕身边来。” 刘贵妃应声坐到皇帝身边。皇帝抚摸着她的脸颊,不免感喟,三十年了,岁月不待美人,无论什么样的女子,最终都会败给岁月的沧桑。就连刘贵妃这样的绝代佳人,现如今的眼角也有细纹了。 年轻的时候,多盼望这样温情的时刻?多盼望皇帝能温柔的呵哄自己。盼来盼去,盼得连盼望本身都没了滋味。 现在她老了,早已经不再憧憬皇帝的爱抚,皇帝这样对自己,刘贵妃觉得有些尴尬:“皇上,别看了,妾身已经老了。” 皇帝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下,缓缓收回袖中。 “我们都老了。”皇帝叹了口气。 “皇上不老,皇上还是龙虎精神,只是妾身的这张脸,已经不似当年那般美貌了。” 皇帝被她说的心里伤感,美人迟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比脸更老,情比命更短。 “怎么能不老呢,如今咱们的孩子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皇帝说道。 提起孩子,刘贵妃忽然审了一下,警觉的望着皇帝。 “你怎么了?”皇帝问。 刘贵妃摇摇头:“妾身没事。” 皇帝捂住嘴巴,剧烈得咳嗽一阵,刘贵妃忙上前替他捶背:“皇上,保重龙体。” 听她这句毫无感彩的关怀,皇帝忽然觉得心里很凉。佑郎的玲君早就死了,现在站在面前的,只是刘贵妃罢了。 “玲君,朕有话要问你。” 刘贵妃目光有些躲闪:“皇上要问妾身什么?” 皇帝猛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目光吸引到自己面上:“朕要问你,在你的心目中,朕跟深儿,谁更重要?” 刘贵妃抽回手,虚伪的笑道:“皇上,您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唯一的依靠,深儿是妾身的骨肉,是妾身唯一的孩子。您跟深儿自然是一样重要的。” 刘贵妃说完,紧紧闭上嘴巴,生怕一个不留神,真心话就从嘴巴里面跑出来。 刘贵妃心里也纳闷儿,这老东西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喝醉了酒?为什么问的都是醉话? 什么谁更重要?当然是儿子更重要。如果皇帝不是皇帝,自己或许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儿子就不同了,母凭子贵,这是先太后教给她的道理。皇后不就是因为生了两个嫡子,才会受到皇帝的另眼相待吗?自己生了一个,自然就做不了皇后。 皇帝摇摇头:“若是只能选一个呢?” 刘贵妃抿抿嘴,这个太好选了,选儿子呗!将来自己老了,还可以依靠儿子,难不成依靠他?这个老东西对自己越来越淡,再这样下去,自己跟冷宫弃妇就没什么区别了。 刘贵妃做一副踌躇状:“这叫妾身怎么选呐?” 刘贵妃见哄不住皇帝,便想岔开话题。拿过勺子替皇帝舀了三勺儿粥:“皇上,臣妾服侍您用膳吧?” 皇帝拿过她手上的碗,撂在桌上,凝重的望着她,刘贵妃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漠然望了她好一会儿:“你走吧。” “啊?”刘贵妃着实莫名其妙:“皇上,您叫臣妾来,还没说什么事呢?” 皇帝已然无话可说:“不必说了,你回去吧。” “是……”刘贵妃悻悻的带着侍女和嬷嬷们回了宫。 皇后走进来,替皇帝夹了几块小菜,问道:“皇上怎么了?刘贵妃怎么满脸不高兴?是不是……” “一会儿你找两个得力的侍女送到刘贵妃宫里,就说是服侍她的。切记,要找与你一条心的人。”皇帝端起了粥碗。 皇后点点头,心里察觉出些许不对的地方。他们是患难夫妻,自然可以无话不谈,皇后便直率的问道:“皇上是要妾身监视刘贵妃的一举一动吗?” 皇帝点点头。 这些年,皇上从没监视过任何一位嫔妃的言行啊?皇后不解:“怎么今天突然……” 皇帝冷笑一声,万般无奈的望着皇后:“这些年,也没有一个嫔妃的儿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抢班夺权呐!” 皇后一惊:“难不成,和亲王做的事,刘贵妃都参与其中?” 皇帝摇摇头:“她参没参与,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朕可以确信的一点便是,刘贵妃,早已经不是朕的妃嫔,她如今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和亲王的母亲。除了这个角色,她什么身份都不想拥有。若是遇到万般无奈的时候,连朕,她也是可以舍弃的。” 皇后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年跟刘贵妃争争斗斗,当时只生怕皇帝心里只有刘贵妃,现如今,皇帝并不在意刘贵妃的时候,皇后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皇上是想先下手为强?” 皇帝笑了一阵:“只许她帮着容深来对付朕,就不许朕在她身边安插两双眼睛吗?” “要是刘贵妃察觉怎么办?”皇后问道。 察觉?这么明白的两个奸细,何须用到‘察觉’这个词?看都看的出来。 皇帝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那又如何?皇后送来的两个侍女,她敢做什么?” “要是刘贵妃把那两个人杀了呢?” “她不敢。”皇帝言简意赅的答道。 这个时候萧容深闹腾得正凶,刘贵妃辟祸还唯恐不及,哪里敢跟皇后硬碰?皇后赏下的奴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不是等于向皇后宣战吗?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刘贵妃还有什么筹码可言? 皇后一回头,许文亮正站在寝殿外,躬身道:“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那小内监救下了?”皇帝抬头问道。 许文亮应了一声,又道:“皇上,小奴还有一事禀报。”许文亮说着,向皇后望了一眼,皇后识相的笑笑:“既然如此,妾身先回避一下。” 许文亮低头走进皇后的寝宫,站在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出大事了。”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验尸 皇帝也没心情用早膳了,悄无声息的跟着许文亮往内监的房中去。 挨了打的小内监和老内监正趴在炕上直哎呦,一老一小,一高一低,好似戏曲里的老生小生在对戏。 见许文亮引着皇上过来,满屋的内监都吓傻了,噗通一声跪到一片,连炕上趴着养伤的两个也连滚带爬的往地上蹭。皇帝抬抬手:“都平身吧,不必这么麻烦。” 许文亮引着皇帝走进了停放赵尚书尸身的大通铺间,这房里许是放了冰的关系,格外的冷。皇上低头看着脸上已经开始发黑的赵尚书,叹了口气。 又看见赵尚书身下垫着的几块,皇帝冷笑一声:“大冬天的,放冰块做什么?” 皇帝本想骂他们一句“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话到嘴边,皇上也觉得不雅,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皇上的话,和亲王说,大理寺没有冰窖,没法儿保存尸身,所以不叫大理寺的人抬走。”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内监颤颤巍巍的说道。 什么话?寒冬腊月的,还怕赵尚书的尸体被太阳烤化了不成?皇帝摇摇头,这萧容深是连个理由都懒得编了吗?用这么不走心的瞎话搪塞着。 许文亮摆摆手,示意那些内监通通退下。 皇帝望着许文亮:“你要朕来看什么?” 赵尚书的尸体已经硬了,掌心翻不过来,许文亮没办法,只能把他的尸体整个儿翻了过来。皇帝皱皱眉,真是不够折腾的。 “尸体硬了,就是你说的大事?”皇帝问道。 许文亮摇摇头,指着赵尚书的左手掌心,道:“皇上,您看这里。” 皇帝瞥了一眼,赵尚书的掌心带有一块怪异的青色,而且皮肤也有些灼痕。皇帝诧异的望向许文亮:“这是谁干的?” 许文亮摇摇头:“这个小奴也想不通。小奴问过那些内监,他们也不知道赵尚书手中又这块痕迹,所以,小奴以为,这块痕迹,很有可能跟凶手有关。有可能是趁刚才那个小内监挨打,众人都到院子里观刑,有人进到房间里,在赵尚书手心里留了这个痕迹。小奴猜想,赵尚书手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将那秘密烙掉了。” “叫大理寺卿带个仵作进宫来,讲这么多有什么用?你是会验尸,还是能断案?”皇帝白了他一眼,想象力还挺丰富。 许文亮楞了一下:“皇上,您说叫仵作进宫?” 皇帝挑挑眉:“不叫他们进宫,难道叫朕出宫?” 许文亮垂下头:“皇上,仵作成日跟死人打交道,不吉利啊。大楚立国以来,大案要案不少,可从来没有仵作进宫回话的先例。” “我们开了,不就有了吗?再者,赵尚书的死尸已经在宫里放了一宿了,连死尸都可以过夜,仵作为何不能进宫?谁能比谁不吉利?”皇帝望着内监们睡的大通铺,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朕就在这儿等着。” 许文亮应了一声,匆匆赶往大理寺,皇帝把屋子里扫了一圈儿,着实没什么新鲜事,便下了大通铺,看那个挨了打的小内监。 “为什么挨打?”皇帝低头问他。 小内监一头拱了起来,跪在床上:“回皇上话,是小奴嘴欠该打。” “嘴欠也分好多种,你是怎么个嘴欠法儿?”皇帝饶有兴味的望着他。 小内监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皇帝:“小奴不敢说。” “唉,朕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小内监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道:“小奴嘴欠,编排了和亲王的坏话,被人家听见了,拖出去打了一顿。皇上恕罪!小奴再也不敢了,小奴年轻不知事,小奴罪该万死!” 编排和亲王?皇帝笑道:“你编排了和亲王什么?” 小内监低着头:“小奴是觉得,和亲王不该打着护驾的名义,在宫里安插府兵,所以就……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事儿的确不该由一个内监来说,但皇帝却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皇帝是爹,和亲王是儿,儿子打着保护老子的名义去夺老子的权,听着就让人憋气。 皇帝点点头:“你到是挺敢说话,就是不知道,你当着和亲王的面儿,敢不敢这样说。” 小内监怔了一下:“要是不挨打,小奴敢说。” 皇帝朗声笑了,先前那些提心吊胆站在一旁的内监都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皇帝止住笑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内监伏了伏身子:“小奴叫福寿。” “福寿,倒是个好名儿。”皇帝望着他:“福寿啊,朕有件差事要交代给你,你可敢去做啊?” 小内监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说道:“小奴敢,但凭皇上吩咐,小奴万死不辞。” 皇帝笑笑,一个怕挨打的人,竟然说什么万死不辞的话。 “不知皇上要小奴做什么?”福寿问道。 皇帝捋捋胡子,温声道:“朕要你当着和亲王的面,痛骂他一顿。” …… 大理寺卿文远带着一个仵作跟着许文亮进了宫,皇帝正端坐在福寿的床边和几个内监闲聊。 文远俯下身磕了个头:“微臣大理寺卿文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抬手:“文远啊,朕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不信你问问他们。” 文远伏伏身子:“微臣让皇上久等了,微臣罪该万死。” “起来吧,朕要你带的仵作,你可带来了?” 文远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仵作伏身跪倒:“小人黄安叩见皇上。” 皇帝站起身:“走吧,到里面去看看。” 黄安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验尸的工具。文远捂住嘴巴:“皇上,还是到外面等消息吧?” 皇帝摇摇头:“不必,朕就在这儿看着。” 黄安半跪在地上,轻轻闻了闻赵尚书的手心,用小刀子割了点儿血出来,手心的血竟然是黑褐色的,跟赵尚书中毒后吐出来的血颜色相同。 黄安细细将赵尚书周身检查了一个遍,半个时辰后,黄安收了工具。跪到皇帝面:“启禀皇上,小人认为,赵大人掌心之毒,跟赵大人所服之毒,是同一种毒。” 掌心有毒?皇帝皱皱眉。 “小人来之前,曾听文大人给小人讲过赵尚书毒发的经过,小人还以为,赵大人应该是自尽。” 自尽?许文亮瞪大了眼睛:“你能拿得准吗?万一手上的毒是被人后涂上去的呢?” 黄安摇摇头:“许太监,赵尚书所服的毒药,是道士们炼制而成的,铅汞一类的金属较多,所以粘在皮肤上,时间一长会显出痕迹。以小人的经验来看,这类毒药想把皮肤腐蚀成这样,必然是昨晚,毒药就粘在掌心了。” 皇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赵尚书左手拿过毒药,趁人不备送入口中,再喝下太子妃端来的酒?” 黄安拱拱手:“回皇上话,恐怕是这样。” 文远也道:“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凶手杀死赵尚书以后,有找了机会把毒药涂在赵尚书手心,做成自杀的假象。但太子府的人,昨晚并无一人接触过赵尚书的尸体,因而也就没有作案的机会。” “会不会是和亲王的人?”皇帝开门见山的问题,把文远问的有些懵。 其实刚才文远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有关和亲王的,只是他没敢说。想必皇帝也了解道文远的顾虑,所以替他说了出来。 文远摇摇头:“皇上,臣以为,和亲王不可能是这事的主谋。昨晚的情形,微臣是亲眼所见,和亲王根本没有半点下毒的机会,况且太子妃敬酒时,倒的那壶酒,太子妃和太子都喝过,若和亲王下了毒,恐怕太子和太子妃也难逃一死。微臣事后也查验过,那壶酒根本没有毒。所以。微臣以为,和亲王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完全是想借机扳倒太子妃罢了。” 皇帝捋捋胡子,指了指文远:“所以,你也认为是赵尚书自杀,嫁祸于太子妃的?” 文远应了一声:“皇上,依微臣之见是这样。赵尚书的确心狠,但确实不够聪明。他这等显赫人物,想必就算要用毒药赐死谁,也从来没有亲手沾染过毒药,也就不知道这种毒药粘在皮肤上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这样的案子很简单,仵作们只需片刻便能破案,想必赵大人没有考虑到这些。” 皇帝哼了一声,极不以为然的说道:“朕就知道是他自己。” 黄安又道:“回皇上话,小人还有个大胆的猜想,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帝点点头:“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黄安朗声道:“皇上,微臣猜想,赵大人准备这毒药,一开始或许不是想要毒死自己,而是想要毒死太子妃。” 皇帝身子一颤:“你说什么?” 黄安正色道:“小人曾听文大人说,一开始,赵尚书是要向太子妃敬酒的,小人以为,这个时候,赵尚书的手心里便已经涂好了药。无论谁递来一杯酒,赵尚书都有机会把毒药粘在杯口。若是太子妃接受了敬酒,那么现在死的,应该是太子妃了。”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文远皱皱眉,应和道:“皇上,黄安说的有道理。赵尚书又不会预知未来,他应该没有想到太子妃反过来敬了他一杯酒。” 黄安否决道:“皇上,小人以为,文大人说的不对。赵尚书一定是做好了双重准备,敬酒,可毒死太子妃,被敬酒,可以嫁祸太子妃。皇上,无论那一件,对于赵尚书来说,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皇帝沉默了一阵。 黄安道:“皇上,请您想想,若是赵尚书毒死了太子妃,谁会想到赵尚书掌心有毒呢?按照常理,人们都会觉得酒里有毒。赵尚书只需清洗手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唯一的罪证。” 皇帝摆摆手,示意许文亮个文远先行退下。大通铺房里只剩下皇帝和黄安两人,以及一具尸体。 皇帝微微俯下身,望着黄安:“是谁让你来说这番话的?” 黄安身子颤了一下,拱手道:“回皇上,没人教小人说话,小人说的都是事实,不必人教。” 皇帝摇摇头:“不对,一定有人教你。” 见黄安不抬头,皇帝问道:“是不是太子妃?她给了你多少银子?” 黄安吞了吞口水,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子妃并没给小人送过银子,倒是赵家公子,他曾给小人送了两根金条,叫小人把责任往太子妃的身上推。” “金条呢?”皇上伸出手,调笑的望着他。 黄安摇摇头:“小人没收。君子求财,取之有道,小人虽然喜欢银子,但也不能为了银子去害无辜的人。” 皇帝抚掌笑道:“朕就不信,就算太子妃没找过你,也没找过文远吗?这么大的案子,不管有理没有理,重要找个靠得住的人才是。” 黄安低下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皇帝望着黄安,这个仵作倒是惜字如金,头脑也算清晰。皇帝含笑应了一声,道:“你先退下,朕记住你了。” 许文亮将黄安送出宫门,临了的时候,在黄安手中塞了两根金条,道:“这是皇上赏你的,皇上说不能让正直的人吃亏。” 黄安还想推辞,但许文亮又道:“拿着吧,皇上赏给你的,不接着便是抗旨。” 黄安这才谢了恩,把金条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许文亮望着黄安,脸上带着晦暗莫名的笑容,伸手在黄安肩上拍了两下:“皇上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多少人想被皇上记住,皇上他老人家还不肯垂眼看上一看呢。好好干,只要这股子中直之气不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皇帝懒得等,便让文远就近拿了笔墨,把赵尚书的案子写成奏折。瞥见赵尚书黑紫硕大的尸首,皇帝渐萌生出一股反感,叫过福寿来:“找几个人把他给赵家送回去。” 福寿应了一声,安排几个小内监一起把赵尚书用一副门板和几块布绑好,悄悄抬了出去。 “传旨,宣和亲王进宫。”皇帝吩咐道。 许文亮看了一眼正在写折子的文远,低声对皇帝说道:“皇上,您不会要治和亲王的罪吧?” 皇帝抬眼瞥着许文亮,笑道:“怎么?朕像是很冲动的人?” 徐文应摇摇头:“小奴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朕的儿子,父子之间,还不至于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 卫府要替族老连做足七天法事,特意请了佛刹名寺的得道高僧来。前些日子元熙一直忙着,除了叫钟妈妈送个花圈过来,什么事都没有做过。族老盖棺下葬等事,她一概没有参与。 元熙见容湛伤情稳定了,才好回一趟卫府,一来是给族老挽尊,二来,也是要向全京城声明,她卫元熙并没有杀死赵尚书,她是光明正大的。 赵尚书的事,卫东书在内府也听了个不离十,正在为元熙担心,见元熙过来,心里才敢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嗔怪道:“你这孩子,赵家的风波还没过去,你就这样当街走,要是有那不明事理的人伤了你,可怎么好?” 元熙只微微一笑,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敢冲上来找自己的麻烦?无非就是赵家的人罢了。 “前些日子一直都忙着,没办法来给族老送行,这不今儿得了空,赶紧过来尽尽孝心?” 卫东书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吩咐菊香拿了三支香过来,元熙就着香烛上点了,伏身拜了三拜,插了香,算是了事。她和族老的祖孙情谊,也超不过这三支香火。 元熙四下忘了一圈,只有元月一个人站在俞姨娘身旁。元熙有点纳闷儿,按说成庸现如今是卫家唯一的男丁,给族老做法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不来?元熙本想问问,但觉得卫东书的脸色有点难看。 元月扶过元熙,悄声问道:“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怎么了?”元熙问道。 元月左右望望:“回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想找你拿主意。” 元月将元熙拉到一旁,悄声道:“元熙我问你,若你是个男人,你发现你的小妾和人家跑了,你会怎么办?” 元熙眉心一挑,单刀直入的反问道:“郑姨娘的事儿,被爹知道了?” 元月一听这话,倏忽变了脸色,愣了半天。本以为这么没面子的事儿,得兜个圈子慢慢说给元熙听,哪成想她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你说什么?”元月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元熙淡然望着她,这有什么奇怪的?郑姨娘偷汉子,又带着女儿跑路的事儿,自己比元月知道的还要早些。 “你娘知道我的人在后面跟她,那天她的车马一出京城,就拐了许多弯路,虽然我的人被甩掉了。可她却低估了六爷的势力,六爷想在大楚找个人,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元月垂下头,小声嘟囔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你娘跟那个男人在同州。”元熙话还没说完,元月便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她的嘴巴,祈求的望着元熙:“今天清晨,去同州采办的商队来过了,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你不知道当时爹的脸色有多可怕。” 元熙哦了一声,还以为卫东书仍被蒙在鼓里,原来卫家商队打探消息的灵通程度,也不必六爷差太多。 “爹说了什么?”元熙问道。 元月踌躇一阵,道:“爹大发雷霆,说我娘一个人不要脸也就罢了,连累着他的闺女也跟着没脸。元洁还是个姑娘家,要是被那个男人给祸害了可怎么办?爹已经派人去同州抓她们回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元熙有点纳闷:“她是你娘,你若是心疼,便救她。若是恨她,就不必管。怎么反倒问我?” 元月低着头,揉搓着一块帕子:“我就是不知道,要说恨,我这心里恨得几乎麻木了,一锥子也扎不出血来。要说心疼,我也的确有些心疼,我娘一辈子不得宠,好容易于遇上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她一时情不自禁也是难免。” 元月说着,态度又有些反复:“罢了罢了,偷汉子的确是不要脸,那可是浸猪笼的大罪。我只担心元洁,要是她也被那野男人给祸害了,咱家的名声可就毁了。”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半晌才说道:“不会的。” 元月一怔:“什么不会?你怎么知道?虽说元洁年纪小吧,那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野男人要是打起歪心思,我怕我娘拦不住。” “那个野男人,本来就是元洁的生身父亲。”元熙顿了顿:“这世上,该没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打歪心思吧?就算是暴戾恣睢的隋炀帝,也曾说过‘我生者不可’这句话呢。” 元月张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滴唾沫飞进喉咙里,把她呛得一阵咳嗽。 “你,你说什么?”元月几乎要崩溃了,生身母亲偷汉子,十几年的亲妹妹竟然是外面的野男人生的。这叫什么事儿啊?那她自己呢?她又会是谁的孩子? 元月愕然抓住元熙的衣袖:“元熙,你骗我的是不是?” 很遗憾,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通知元月,连半点让元月缓和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可近来棘手的事情太多,连元熙自己也是精神不济,那还有什么心思去呵哄元月? 她决然点点头:“都是真的。” “连我,连我也是那野男人生的?”元月有些绝望。 “不,你不是,你是爹的亲生骨肉,所以郑姨娘才没有把你带走。想必,是觉得你留在爹的身边更享福吧?”元熙解释道:“六爷派人查过,这个野男人曾经做过咱们家的长工,那个时候你已经两岁了,郑姨娘不得宠,成日孤独,于是就跟那个长工如久生情,后来就有了元洁。郑姨娘担心元洁的身世暴露,便设计把爹灌醉,后面的事儿,不说你也懂得。郑姨娘生下元洁后,长工担心元洁长大了模样跟自己太像,便辞了差事,到外地去做了个小买卖,现在算是薄有资产。” 元月咬咬嘴唇,整个人恍惚得不知所以,元熙虽然疲惫,但还竭力扶住元月:“二姐,你别这样。” 元月打了个寒颤,倚在元熙身上,合上双眼:“三妹,我懂了,她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亏我还给她送了几百两体己钱做盘缠,真傻。”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捉那个啥在床 入夜的时候,郑姨娘刚刚换好兜肚,露着雪白光溜溜的脊背,正准备和炕上的男人一度,房门却被不合时宜的踹开了。 郑姨娘吓了一跳,慌忙抓起被子往身上裹。 床上的男子没了被子的掩盖,露出半个光溜溜的身子,他觉得栽面儿,扯着脖子吼了一嗓:“娘的,你是谁?!大半夜私闯民宅,找死吗?” 郑姨娘的男人本是憋了一肚子火,准备冲下床去,跟他大战三十回合,谁知,话音还没落地,又有四个男人跟着走了进来。郑姨娘的男人憋了气,好汉不吃眼前,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他们四个?解决问题可不能光靠拳头,得讲出道理来才能让他们信服呢! 为首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身褐色对襟,头上带了个白玉冠,足蹬蜀绣千层底,一看便知道是个有钱有身份的人。 “郑姨娘,在下奉老爷的命令,带您回去。”男子微微一拱手:“您请吧?” 来人是卫家商号在同州分号的林掌柜,郑姨娘只看一眼便认得出。她忙用被子遮住脸,粗着嗓子说道:“什么老爷姥姥的?你们认错人了,这儿没人姓郑啊,我姓刘,我男人姓章,你们认错了。” 郑姨娘的男人从炕上抓了衣裳裹住身子,缓缓爬了下来:“大半夜的要干嘛?你们给我走!不然我就报官了!” 林掌柜的冷笑一阵,盯着郑姨娘的男人问道:“你就是那个拐子?” “拐,拐子?”郑姨娘的男人楞了一下:“什么拐子?谁是拐子?我们是两口子!” 郑姨娘的男人有些心虚,壮着胆子上前去推搡林掌柜的:“你给我出去,爷们儿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别把我惹急了!” 林掌柜微微一笑:“不巧,我这几个伙计倒是吃素。” 林掌柜的手下还真是吃素的,正经还俗的少僧,拳脚功夫那是相当了得。 很快,郑姨娘的男人就用亲身经历验证了这一事实,少林拳脚盖世无双。他刚到林掌柜身前半米,就被一脚踹了出去。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把个人飞出了两三米远,撞在墙上才停了下来。 他差点被踹吐了血,而踹他的人,只是晃了晃脚腕子,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两个伙计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来,送到林掌柜面前。林掌柜伸手扬起他的下颚,同他打了个照面。只看这一眼,林掌柜就忍不住皱皱眉头。这人若是不细看,还不起眼,怎么细看倒觉得有点丑?不,那是相当的丑。 大脸盘,配上大眼睛大鼻子大嘴,活脱脱的一个黑猩猩。几年前林掌柜到倭国去办过一批猩猩绒,见过那种动物。眼前这个人,还真有那么几分猩猩的味道。 “你就是那个拐子章天寿?你拐了我们东家的姨娘,还拐了我们家的小姐。” 郑姨娘的男人被架得两个膀子又酸又痛,急急地看来郑姨娘一眼,又冲林掌柜吼道:“什么拐子?老子是正经的生意人!你不信出去打听打听,我在同州都十好几年了!” 林掌柜见他动弹不得,便狡黠的笑了笑,伏在他耳畔低声道:“我知道你冤枉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拐子。你是个野汉子,跟我东家姨娘偷情的野汉子。” 章天寿脸上剧烈的抽动一下,在大楚,无论是拐子还是野汉子,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他猛烈的摇摇头:“我不是,我不是,你们放开我!” “不是?刚才我可听的一清二楚,你就别狡辩了。”林掌柜冷笑道:“知道吗?拐子被逮住,最多是砍个脑袋,一刀解决。或许你还没感觉到疼,人就死了。可要是偷情的汉子……你想想,浸猪笼的滋味可不好受,人还没死呢,却憋得不能呼吸,啧啧,把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是,我哪个都不是!你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有钱,我有买卖,我把钱都给你们,求你们给我条活路吧!”郑姨娘的男子开始腿软。 十年前,章天寿曾经见过一次浸猪笼。那回的一男一女死的可惨了,泡在水里一天一夜才给拉上来,脸泡的像西瓜那么大,惨白惨白的,眼睛突突着,身上的肉都被鱼吃掉了,露出阴森森的白骨。他可不想被泡在水里,不想被鱼咬。 林掌柜的歪着脸,一副鄙夷的神情望着他:“小子,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是个爷们儿就要带种,像你这般磨磨唧唧的,连个娘儿们都不如。” “我给你们钱,我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吧!”章天寿被两个伙计拖走,还不住的蹬腿儿挣揣。 林掌柜将这间瓦房环视一眼,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把这破院子买了,未必买得起林掌柜家中的一座假山。 林掌柜背过身子,冷然道:“郑姨娘,您还是快点更衣吧,老爷急着见你呢,说是想您了。” 郑姨娘打了个寒颤。 卫东书那个老东西什么时候把自己放在心上过?还想她了?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呐?分明是想把自己骗回去,然后大卸八块。 章天寿也是个没血性的,要是换了她,就算被他们打死,也要跟他们拼上一拼。哼,男人每一个靠得住的,卫东书靠不住,这个章天寿也靠不住。 “他打算怎么处置我?”郑姨娘扯下被子,问道。 林掌柜面上毫无变化,只是摇摇头,不带一丝感彩的回答道:“在下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不就是他叫你来抓我的吗?”郑姨娘有些生气,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就这样吊着别人,觉得自己很有派头吗? “东家说了,郑姨娘和小姐在外面遇上了拐子,吩咐林某把姨娘和小姐救回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郑姨娘咬咬嘴唇,卫东书这个老东西,越来越会折磨人了。明明就是要把自己带回去受刑,还说什么接回去? 说话间,元洁也被两个伙计从厢房带了出来,她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听说是卫家来接她们的伙计,便心虚害怕,一头扑到郑姨娘怀里:“娘,他们要干嘛啊?我爹呢?” 郑姨娘搂住元洁,瞪着林掌柜:“姓林的,你给个准话,到底要把我们娘儿俩怎么样?你要是不说,我立刻咬舌自尽,让你没法儿跟那个老东西交差!” 林掌柜依旧没有表情,背对着元洁道:“四小姐,老爷听说你和郑姨娘在外遇上了拐子,特意叫林某来接你们回去。” 元洁环视四周,已经看不见章天寿的影子,小声问郑姨娘:“爹呢?” 郑姨娘一把捂住元洁的嘴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林掌柜的淡然道:“回小姐话,老爷正在府里等着小姐回去呢。” 元洁面上一哂,其实她说的爹并不是卫东书。郑姨娘皱皱眉,看样子,林掌柜是还不知道元洁的身世呢,会不会连卫东书那老东西也还不知道? 郑姨娘拿过炕上的衣裳,慢腾腾的穿着。 车子只有一辆,但却很大,完全容得下四个人。林掌柜坐在车子门口,元洁则坐在对面,郑姨娘搂着元洁,脚下是郑姨娘的野男人。 章天寿被五花大绑的像个粽子,嘴里塞着一块布,把脸撑得鼓鼓囊囊的。郑姨娘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心疼。从来没见谁被绑成这个样子,半蹲的姿势一定很难受,但郑姨娘又不能替他求情,因为即使求情,林掌柜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个林掌柜是卫东书从前最信任的手下,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卫东书才敢放心的叫他替自己掌管卫家在同州的全部生意。 郑姨娘瞪着林掌柜,这个卫东书还真会挑人,找了自己最忠实的一条走狗来办这件事,自己想跑都没机会。 车走得挺快,要是这会儿跳车,一定会摔得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摔成一个半残,就像兰家小姐那样。她可不想像兰玉那样,一辈子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忽的,郑姨娘打了个激灵。 兰玉?是啊,兰玉!卫东书不是最害怕兰玉的事情败露吗?只要自己用兰玉的事情来要挟,卫东书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说不定他还会委曲求全的奉上盘缠,送自己这一家三口离开京城。 郑姨娘勾勾唇角,一丝得意的笑容蔓延开来。 “娘,您笑什么啊?”元洁忽然问道。 林掌柜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元洁说话,忽的睁开眼睛,把郑姨娘吓了一跳,忙扭过脸。林掌柜盯了她一会儿,确信她不会耍什么手腕,又开始闭目养神。 郑姨娘狡黠的望着林掌柜的,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卫东书,就算你派了个盖世太保又如何?就算你把我们一家人抓回去又如何?知道你敢动我们半根汗毛,我管保叫你的宝贝儿子生不如死! 卫家就卫成庸这一个儿子,想必,卫东书也不会看着他痛不欲生吧? 跟我斗?郑姨娘咬咬嘴唇,看了章天寿一眼。章天寿不明白她这个自信的表情从何而来,莫名其妙的望着她。郑姨娘一伸手,把章天寿嘴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br> </br>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来自贱人的威胁 章天寿的嘴巴得了解脱,左右晃悠晃悠下颚,发出一阵享受的声音。 “舒服多了。” 林掌柜睁开眼睛,死盯着郑姨娘:“郑姨娘,您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看他怪难受的,可怜他呗。”郑姨娘望向高处,压根儿不把林掌柜放在眼中。 “他是个拐子,您可怜他有什么用呢?”林掌柜问道。 “废话,”郑姨娘白了一眼:“林掌柜,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想说章天寿是我偷的野男人吗?你不就等着我承认吗?好,我现在承认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我看不得我男人不舒服,我就给他拿掉了,怎么着?” 有了底牌的郑姨娘,忽然有了胆气,将那块封口布在手里晃了晃 林掌柜缓缓伸出手:“把它拿过来。” “你要这个?我偏不给你。”郑姨娘哼了一声,顺手将封口布扔出了窗外,转头冲林掌柜傲然道:“拿不过来,姓林的,你想怎么样?” 林掌柜嘴角抽了抽,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儿,刹那间塞进章天寿的嘴巴里。一个手刀劈在章天寿颈子上,章天寿打着嗝儿,把那粒丸药吞了下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 郑姨娘吓了一跳:“你给他吃了什么你!” 她摇晃着章天寿,想让他药吐出来。章天寿却翻了个白眼,像个螃蟹似的开始吐白沫。这可把郑姨娘吓得不轻:“姓林的,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解药呢!” 林掌柜闭上眼,不搭理她。 郑姨娘气的不轻,扯住林掌柜的手臂一通猛摇:“你把解药交出来!” 章天寿吐白沫吐了一身,整个人又似筛糠似的开始抖,抖了一阵,章天寿打了个嗝儿,兜头倒了下去。 “爹!爹你怎么了?”元洁猛地扑了上去。 “天寿!天寿你醒过来,你醒过来,你睁开眼睛你这个混蛋!”郑姨娘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是答应过要照顾我们一辈子的么?” 郑姨娘哭了一阵,倏忽抬起头,发现林掌柜正拧着眉看她。郑姨娘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哭的太的动情,元洁还叫了章天寿一声爹,全被这个姓林的听到了。 果然,林掌柜的指了指章天寿,问元洁:“四姑娘,你刚才叫他什么?” 元洁打了个寒颤:“没,没叫什么啊?” 林掌柜摇摇头:“不,我听的很清楚,你叫他爹。” 车子还在碌碌前行,车子里面大眼瞪小眼,静悄悄的,静的连车外压断一根小树枝都听得一清二楚。林掌柜的凝望着元洁的脸,好像要把她看穿。看的元洁浑身不自在,扭过脸道:“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回去告诉爹,叫他把你赶出去?” 林掌柜不以为然,冷笑道:“四姑娘,您若真是章天寿的女儿,谁被赶出去可就说不定了。” 郑姨娘咬咬嘴唇:“元洁,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章天寿就是你爹,你就是章天寿的女儿。看着眼前这个人,要记得,是他杀了你爹,你这辈子,一定要替你爹报这个仇!” 元洁咬紧牙关,似一头小狼似的瞪着林掌柜的:“姓林的,你给我记住,早晚我要杀了你给我爹报仇!” 气氛很僵,林掌柜望着这剑拔弩张的娘儿俩,咳了咳,道:“呃,其实,我没杀他。那不过是倭国来的药罢了。” 郑姨娘和元洁被带回府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天知道这两日卫东书是怎么过来的。林掌柜望着面前有些苍老的卫东书,心里莫名的伤感,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卫大哥吗? 卫东书仰坐在竹椅上,盖着一块熊皮被。冬日的阳光虽然不暖,但还是能把人照的心里亮堂一些。 “来了?”卫东书闭着眼睛问道。 “来的。”未等林掌柜开口,郑姨娘先抢在前面说道。 “你还有脸回来?”卫东书问。 郑姨娘冷笑道:“不是你巴巴儿的请我们娘儿俩回来的吗?” 卫东书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郑氏,你跟我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十八年零三个月七天。”郑姨娘冷冷的答道。 卫东书有些诧异,记得这么清楚?郑姨娘紧接着又冷笑道:“我被你折磨了十八年零三个月七天了。” 卫东书莫名笑了,笑得直咳嗽:“林子,你坐下说话。” 卫东书摆摆手,示意下人给林掌柜搬一把椅子来坐下。林掌柜望着卫东书,缓缓坐下道:“大哥,您消消气。” 卫东书淡然望着林掌柜:“不气。那个混账东西呢?” 林掌柜招招手,示意两个伙计把章天寿搭上来。刚给章天寿吃了解药,他浑身虚脱了一般,像条死狗一样被脱了上来。两个伙计一松手,他就趴在地上。 “大哥,就是他,章天寿。” 卫东书做正身子,看了他一眼,戏谑的笑了笑:“瞧瞧,这是谁啊?” 章天寿把脸低着,不敢说话。卫东书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鞋子踢踢他的肩膀:“把头抬起来。” 章天寿仰起脸,怯生生的叫道:“老爷。” 林掌柜吃了一惊,也站了起来:“大哥,这是?” “从前家里一个不争气的长工,”卫东书望着郑姨娘,鄙夷的笑道:“真是好眼光,竟然看上这种人,还带着女儿。” 林掌柜微微自矜,悄声凑到卫东书身旁,道:“大哥,郑姨娘亲口承认,四小姐是她跟章天寿生的。” 卫东书愕然望着林掌柜:“你说什么?” 林掌柜颔首:“大哥,这是小弟亲眼所见。” 卫东书扶着腰带,满面踌躇,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悲慨苍凉,笑的郑姨娘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了。 “你笑什么笑!”郑姨娘壮着胆子吼了一声。 卫东书止住笑,凝着郑姨娘,抬起手指向元洁:“难怪这个孩子身上看不到我的半点影子。” 元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爹,卫东书抬手拦住了。 “是便是,不是也不必强求,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儿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元洁扯住郑姨娘的衣袖:“娘,咱们走吧。” “她不能走!”卫东书缓缓走到郑姨娘身边,笑道:“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还想走吗?” 郑姨娘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一记重击,卫东书的手像个大铁钳子一样掐的她呼吸困难,郑姨娘竭力捶打着卫东书的手臂,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爹,爹我求求你,放过我娘吧!求你了!”元洁扑倒卫东书脚边,连连磕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争气,爹,女儿求你了!” “滚开!”卫东书吼道。 卫东书的手劲儿越来越大,掐的郑姨娘脸色一片紫红,林掌柜的也上来阻拦:“大哥,您别这样,还是把她送交官府,该怎么办,官府自有裁决。” “官府?”卫东书撇撇嘴:“这个贱人不要脸,我卫家还要脸呢。” 卫东书一松手,郑姨娘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卫东书垂下眼:“把这个野种给我赶出去,永远不许她再踏进卫家大大门。” 元洁一惊,整个身子已被两个伙计拖了出去,郑姨娘的身影里她越来越远,元洁害了怕:“放了我娘,我求你了爹,我求求你了,我愿意替我娘承担!” “我的洁儿!”郑姨娘嚎哭起来:“卫东书,你这些年折磨得我们娘儿俩还不够吗?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姑奶奶要是皱皱眉头,就不姓郑!” “饿上三日,浸猪笼。”卫东书转过身,风轻云淡的说道。 林掌柜的微微一低头,应了一声,吩咐人把她们两个分开关押。郑姨娘被两个伙计架着实在难受,挣扎着喊道:“卫东书,你敢动姑奶奶一根汗毛试试!姑奶奶就是死,也会拖个梦给卫成庸,告诉他,他心爱的女人已经被他的好妹妹给害死了!哈哈哈哈哈!” 林掌柜皱起眉道:“郑姨奶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兰府被查抄是因为兰成杰作恶多端,这根三小姐克没什么关系。” 卫东书回过头,凛然望着她:“你个贱人,你敢威胁我?” 郑姨娘扬起下颚,自得的望着卫东书:“就是威胁你,怎么样?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马上把兰玉的事儿嚷嚷的满大街都听得见!” “什么事儿?兰玉怎么了?” 卫东书整和郑姨娘对峙而立,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少年声音,卫东书回头一看,竟是成庸站在身后。 “庸儿,你来干什么?”卫东书呵斥道:“你还不快回去念书?” “是二妹她担心……”成庸抿抿嘴,拱手应了一声:“孩儿这就回去读书。” 郑姨娘一喜,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给自己面子。她挣揣两下,吼道:“大少爷,你恐怕还不知道嗯,你心心念念的兰家小姐,她……” “成庸!还不快去读书!”卫东书立起眸子,似一只愤怒的老虎。林掌柜忙把成庸推开:“大少爷,还是快回去吧,别惹老爷生气。” “可是,她说什么兰玉?”成庸还没问清,就被林掌柜推出了两道院门。 郑姨娘奸计得逞,恣意的望着卫东书:“呵,想不到你也又怕的时候。”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br> </br>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气人 卫东书咬着牙,若不是大楚有国法,他真心把这贱人生生掐死。这么一想,古时候那些颇为残酷的刑罚还是蛮有意义的,至少面对这样的贱人,不会束手无策。 “林子,把这贱人和她的野男人给我一块关到后院柴房里,没有我的话,不给吃饭不许喝水,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见她!” 郑姨娘挣揣着,似要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奈何她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再厉害也没那两个还俗的武僧力气大。 柴房的门哐啷一声关上,章天寿趴在地上,像一只落水狗,郑姨娘进来的时候被狠狠推了一把,好像把腰给扭了,酸疼无比,坐在地上半天也缓不过来。 “姓卫的,你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就这么折磨老娘啊!老娘告诉你,老娘就是要弄臭你的卫府,老娘我……我气死你我!”郑姨娘气急败坏的把章天寿从地上拉起来。 这柴房的角落里有一张门板和砖头搭建的临时小床,这本是供砍柴的下人们劳累时打盹儿用的。在夏天里,下人们还会往这小床上放一张凉席。到了冬天,柴房里冷飕飕的,也就没人在这儿打盹儿了,因此这床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木板和一个木头桩子似的枕头。 木枕啊?看着像是给死人用的。 但郑姨奶奶急于“气死”卫东书,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扶着章天寿平躺下来,开始脱他的衣服。 章天寿睁开眼,觉得肚皮冷飕飕的,一低头,自己已经被郑姨娘解了个敞怀。 “你干嘛?”他手脚麻利的把自己的衣带系上。 郑姨娘白了他一眼:“木头橛子!平时怎么脱得那么快?跟个光腚的猴子似的。” 郑姨娘说着,扯去章天寿的裤子,自己也开始脱衣裳。章天寿觉得柴房里阴风呼号,简直要把他裤裆里那东西冻掉了。忙扯上裤子,骂道:“你有毛病?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个?” 郑姨娘哼一声:“就是这个时候才要弄这个,气死那个老东西。” 郑姨娘说着,娇俏的冲门外喊了一声:“哎呦,天寿,你别这样嘛~” 章天寿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的看着郑姨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吧?” 郑姨娘合身扑到章天寿的身上,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叫着:“哎呦,天寿,你慢点儿,人家受不住了~” 章天寿本想躺一会儿,奈何郑姨娘一直在他身上揉来蹭去,弄得他浑身难受,一把推开她:“你有完没完,你是要疯啊?” 郑姨娘坐在地上,没好气的望着章天寿:“没良心的东西!” 章天寿翻了个身,冲着墙壁躺好,总算可以清净的睡一会儿了,他裹紧身子,闭上眼睛。 床又不合时宜的晃了起来,好像有耗子在嗑木头。一阵让人浑身发毛的呻吟声蔓延开来,只见郑姨娘一手使劲儿的晃着床,一手在自己身上不住揉搓着,好像欲火焚身。章天寿躺不住了,翻身下床,坐在郑姨娘身边:“我说,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郑姨娘笑道:“你不知道晃床板是什么意思?” 章天寿挠挠头:“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你干嘛要弄这个。” “气死那老东西,我要他看着我们卿卿我我,我要他这辈子摘不掉忘八的名声。”郑姨娘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叫的更大声了。 章天寿有点慌,忙捂住郑姨娘的嘴巴,郑姨娘扭头甩开,又嚷嚷道:“哎呦,天寿,都老夫老妻了,你亲我干嘛啊?” 章天寿吞了吞口水,无奈的望着郑姨娘:“你就作,你早晚把我们都作死在里面。” 门外哗啦啦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郑姨娘吓了一跳,撞进章天寿怀里。章天寿白了她一眼,傻娘们儿,早知道害怕,何必要作呢? 林掌柜的站在门外:“老爷有吩咐,把那野汉子拖出去,浸猪笼。” 郑姨娘慌了,一把抱住章天寿。浸猪笼这种事儿,不是应该男女一起吗?怎么单把一个男人拖出去浸猪笼?郑姨娘不想死,也不想跟着章天寿一起死。 郑姨娘自矜道:“那老东西受不了了?” 林掌柜挑挑眉:“什么受不了?” 郑姨娘望向章天寿,娇嗔道:“受不了我和天寿呗,他怕人说他做忘八,怕他的绿帽子摘不掉,哈哈。” 林掌柜勾勾手,章天寿就被那两个伙计给拖了出去。 “您想太多了。”林掌柜冷然望着郑氏:“章元洁一直跪在府门外,求老爷宽恕她爹娘,引得不少百姓聚过来凑热闹,老爷怕影响不好罢了。” 郑姨娘咽了口唾沫,杀人灭口?!章天寿也听明白,吓得两腿脱了力,一股淡黄色的液体从两腿之间喷薄而出。 “祖宗,大爷,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要杀你就杀她,都是她勾引我的,当年就是她要借种,说老爷喜欢男孩,又不来她房里!是她当年给小的灌了燃情药,小的才会情不自禁!” 郑姨娘脸上剧烈的抽搐一下:“章天寿,你个狗养的说什么?” 生死关头,章天寿哪里还顾得了她,连滚带爬的往林掌柜脚下扑:“林大爷,林祖宗,你行行好,小人真是被这个臭娘们儿害的,小的本来做长工做的好好的,是她偏要借种,小人要是不答应,她就告诉老爷,小的调戏她!小的实在左右为难呐!” 郑姨娘脸上的肌肉僵在一块儿:“章天寿,你说什么呢?当年不是你说爱我?为了把你的种生下来,老娘我九死一生,哪会儿你在哪儿呢?这些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元洁喂养的这么大,你现在说后悔了,前些天,认闺女的时候,你咋不说后悔呢?” “还不是你这个臭娘们逼得!”章天寿扯着脖子喊道,又冲林掌柜谄媚的笑道:“林大爷,林祖宗,我们都是男人,您应该能明白我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林掌柜垂眼睥睨着章天寿,抬脚把他踢开。危急关头就把自己的女人推出来,章天寿也算是个男人?连和臭虫都不如。林掌柜默然看着郑姨娘,这女人倒是可怜,碰上了这么个人渣。可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章天寿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自愿为章天寿生儿育女,现在事情败露,责任不也应该一人一半吗? “少废话了,拉出去,浸猪笼。”林掌柜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章天寿疯了似的挣揣,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一个人,这会儿忽然来了精神。 林掌柜挑眉望着他,看来人在临死前的求生欲,还真是不容小觑的。 “天寿!”郑姨娘虽然被章天寿刚才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但看见他要死了,心里还是颇为心疼。这个男人虽然不争气,但自己毕竟爱他爱了十几年,当年那些没有老爷陪伴的日子里,就只有章天寿一个人,能陪她坐着说说话。 当年他们两个珠胎暗结的时候,章天寿脸上那个小心翼翼却又欣喜若狂的表情,郑姨娘至今仍记得清楚。 郑姨娘伤情,但章天寿才没有心情回忆,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他要死了。 “臭娘们你别叫老子!”章天寿吼道。 “都是你害的!啐!啐!啐!”章天寿挣扎间,还不忘了冲郑姨娘吐几口唾沫。 郑姨娘捂住脸,慢慢的蹲在地上。 半晌,林掌柜漠然说道:“郑姨奶奶,您还是进去吧。这辈子识人不清,下辈子改了,一样做人。” 郑姨娘抬起头,这个混账王八蛋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郑姨娘恨恨的冲林掌柜啐了一口:“关你屁事?姓林的,管好你自己就得了。你这么做损,小心你的媳妇闺女个个儿偷人!” 林掌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郑姨奶奶这是气话。” 郑姨奶奶?郑姨娘咬咬嘴唇,这个林掌柜的一张嘴,真比那卫东书还气人。先是叫了元洁的名字,还在她名字前面加了个章姓,强调她是个野种。后来又是一个劲儿的管自己叫姨奶奶,存心气人! 郑姨娘站起身:“姓林的,冲你这张臭嘴,你真不愧是卫东书的好兄弟。” “郑姨奶奶好好歇着吧,等下林某叫侍女给您送些沐汤来。” 郑姨娘又被关回到柴房。林掌柜那个诡谲的眼神不住的在眼前闪烁。沐汤?沐汤是什么意思?是难道说卫东书要把自己煮了?郑姨娘摇摇头,动私刑的事儿,卫东书还不至于做吧? 再说,族老才咽气儿多久,他敢在家里大开杀戒?也忒不替老人积阴德了。 郑姨娘正想着,柴房被打开,四个婆子抬了一个大浴桶进来,一盆一盆的往里面倒水。这还真是沐汤?郑姨娘有点纳闷儿?难道卫东书为了面子,把绿帽子的事儿都忍下了?这是要给自己沐浴干净,重归于好的意思吗? 灌了满满一大浴桶,两个婆子上前替郑姨娘把衣裳脱掉。郑姨娘伸开双手,任两个婆子服侍着,缓缓走上浴桶。 大冬天的,水怎么不冒热气呢?郑姨娘有点纳闷,伸出脚尖点了一下。真凉啊!郑姨娘浑身打了个寒颤。 “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凉,能沐浴吗?”郑姨娘气鼓鼓的问道。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 </br> </br>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万事有我 元熙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日的清晨,方才醒过来。醒来时,容湛还在身旁,他眼下有些鸦青,想必是为了照顾她,熬了一天一宿。元熙心中有些感喟,又下意识的扶住小腹。心中急于知道孩子是否安全,又偏偏还害怕听到的是最坏的结果。 “孩子还在。”容湛似都懂了她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 元熙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便好。 “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却来照顾我。” 容湛撇过脸,往伤口上看了一眼,摇摇头:“已经叫太医处理过了,不碍事。倒是你,可把我吓坏了。”他俯下身,撑在元熙枕边:“还觉得疼吗?” 元熙摇摇头。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不像昨天,刀子剜肉似的疼。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不小心了。”容湛脸上写满愧疚,抓过元熙的手,在唇上吻了一下。 元熙有些疲累的笑了笑,是她自己不知道,太医也没诊出来,怪不得容湛。 “卫府有消息吗?” 容湛垂下眼睑,有些凝重的点点头:“刘天宝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那个四姑娘已经找到了,但是,想把她带回来,却有些困难。” “为什么?”元熙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容湛往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轻声道:“人已经被你大姐带走了,现在就在和亲王府。怕宣扬开来,咱们总不好直接上门要人。”容湛说着,颇为无语的叹了口气:“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四姑娘竟然不是岳父的亲生女儿。要说这个郑姨娘忒没眼光了,放着岳父这样的男人不要,偏偏要跟一个长工在一起。” 元熙也叹了一声,元洁的身世虽然会让卫家蒙羞,但这还不算是当务之急。眼下离皇上给成庸和宬香定下的婚期只不到四个月,离恩科也就只有三个月。成庸却在这个时候被兰玉的事儿给刺激到了,罢考,抗婚,那件事闹起来不是滔天大祸? “怎么了?”容湛问道。 元熙揉揉眉心:“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这可不行。”容湛一把将她按住:“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弱的很,稍有不慎就会动了胎气,起码要静养三五日。” 元熙咬咬嘴唇,成庸的事情她不能不管,孩子的安危又不能不顾。容湛见她似愁肠百结,便道:“你若有什么难事,可以告诉我。咱们是至亲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元熙抬眼望着容湛,踌躇满怀,再三犹豫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大哥他……他不想娶宬香。” 容湛一怔。 卫家的这门亲事,本就是皇帝为了把太子和卫府的利益彻底捆绑的一招棋,卫元熙说到底还是上官家的遗孤,就算她再有经商的天赋,卫东书也未必就会把万贯家财都交到她手上。而宬香公主是太子最亲的妹妹,卫成庸又是卫家唯一的男丁,宬香对这个卫成庸又颇有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双管齐下,这才是万全之策。 皇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本就没把兰家考虑在内,他压根没想过兰玉这个人能活过二十岁。所以,不管成庸跟兰玉有情无情,她们两个都断乎不能在一起。 说起来,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还是颇有自信的,单纯善良,灵力活泼,聪明漂亮,任谁看见,都会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公主。卫成庸也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年龄,每日面对这样的女人,他会不心动? 今年的恩科本就是为了他而开,这会儿他说不娶公主,这不是把皇帝的恩典当做儿戏吗?见容湛沉默的样子,元熙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便不对他说了。 “还是我去劝他,他大约能听我的话。”元熙说着便要起身。 容湛将她拦住:“你别动。” 元熙低下头:“从前宬香就旁敲侧击的向我打听成庸的事,早知道我应该对宬香说实话的。” 容湛摇摇头:“说实话也未必管用,以宬香的脾气,倘若知道成庸对她无意,她纵然是死也不会嫁给成庸的。但父皇的决定,也绝不会因为他们两个的拒绝而改变分毫。现在这样,最多只是宬香一厢情愿的蒙在鼓里,若是连她也跟着闹起来,咱们就再难收拾了。” 容湛顿了顿,镇静的望着元熙:“成庸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他说明白。” 元熙怔了一下,或许容湛说的是对的,他是看着宬香长大的,自然比元熙更加了解这个妹妹。这件事由他来排解,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躺下歇着,我已经叫石玉水给你做了温补的膳食,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要动。还有你那个小心思,也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万事有我在,你只要安心把身子养好,切记思虑伤身。” 容湛嘱咐完,便起身去换衣裳。 卫府今天的清晨却不似往日那般书声琅琅了,卫东书照理去书房看总账,老太太在佛堂求了一宿的菩萨,天明时分才敢合眼。成庸虽然醒了,却似个木头似的呆坐在房中,水米不进,也不见人。 容湛到时,卫府门口的几个小厮一惊,忙要去通知卫东书接驾,但容湛却抬手一拦:“不必声张了,孤是来看看你家公子的。” 俞姨娘坐在成庸门口的回廊中淌眼抹泪,恰时下人又送了早膳过来,扣扣成庸的房门,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俞姨娘站起身,低声道:“你使劲儿敲敲。” 下人便照做,将门板敲得咚咚响。 呯!一件瓷器砸在门板上,把俞姨娘吓了一跳。房间里传来成庸暴怒的吼声:“滚!” 下人一转身,见门房的小厮引着容湛进来,慌忙跪下。 俞姨娘也缓缓福福身子:“给太子爷请安。”房间里,成庸还不住的叱骂着,俞姨娘愁眉苦脸的望着容湛:“这,太子爷,让您见笑了。” “无妨,孤来之前就想到会是这样。” 俞姨娘往门外看了看,没有看见元熙的身影,便道:“元熙没跟太子爷一块儿来吗?前儿听菊香说她回去的时候身子不舒服,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些日子都来不了。” “这么严重?”俞姨娘蹙起眉:“太医瞧过了吗?要吃些什么药?回头我告诉老爷,叫他着人收些合适的补药给她送去。” “有劳姨娘了,那便送些安胎补气的东西吧。”容湛颔首,微微一笑道:“元熙她,有身孕了。” 俞姨娘一喜,卫家连日来都是凄风苦雨,总算看到一件让人欢欣的事儿了。 “真的?那可真要恭喜太子爷了!” 容湛点点头:“只是太医嘱咐要她静养,她心里又记挂着家里,所以孤特意来看看。” 俞姨娘说话又开始犯愁,指了指房门道:“都一天一夜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来人便骂,太子爷,不怕您笑话,我是真拿他没辙了。兰家抄家的事儿,说起来也怪不得元熙,这是兰成杰自作孽。只是没想到成庸对那个兰玉竟然如此情根深种。” 容湛拿过下人手中的托盘,道:“不如,孤去劝劝他?” 俞姨娘抬头望着容湛,愁容中多了些欣喜:“有劳太子爷了。” 容湛手中端着托盘,抬脚在格子门上踢了两下。 呯!又是一只瓷瓶遭了秧。 “滚!叫你们滚啊!”成庸歇斯底里的喊道。 “卫成庸,开门。”容湛平静的吩咐道。 房间里刹那间寂静一片,过了好半天,房门骤然打开。成庸的面容有些狼狈,泪痕,汗渍泞在脸上,衣服也揉的褶皱不堪。 成庸望了容湛一会儿,噗通一声跪倒:“卫成庸叩见太子爷。” 容湛垂眼望着他:“卫成庸,你好大的面子,要当朝太子替你端早膳。” 成庸抬眼看他,容湛却径自跨过满地的碎瓷,进了他的房间,成庸忙起身跟了过去。 “先吃饭,吃过饭,孤在跟你说正事。”容湛将托盘往桌上一搁,坐在八仙桌边。 成庸木讷的望着容湛,摇摇头:“太子爷有事便吩咐吧。” 容湛一手支在桌上,斜身盯着成庸:“怎么,孤的话也不肯听了?” 成庸无奈,坐在桌边,拿过点心和汤匙慢腾腾的往嘴巴里送。 容湛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指上一块祖母绿扳指,道:“知道是谁让孤来的吗?” 成庸将口中点心咽尽,点点头道:“知道,是三妹。” “是啊,孤的太子妃,为了你的事情劳心费力,孤看着心疼。”容湛打望了成庸一眼:“还真看你不出,你一个文弱书生,作起妖来,还真不逊色于那些女人们。” “学生不是作妖。”成庸倔强的嘟囔一声。 “兰府抄家的事情不怪元熙,要怪得怪兰成杰自己。兰玉的事情也不怪元熙,她是被兰成杰害的,元熙为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耗费心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 成庸放下勺子,道:“学生明白,其实学生已经想通了,若是把这件事怪到三妹身上,那学生也太没良心了,说起来三妹还救过我的命,我又怎么会怪她呢?”成庸说着,往眼角抹了一把:“只是,只是学生这心里,一刻也放不下兰玉。太子爷,您知道这种滋味吗?”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劝勉 “当初三妹中毒快要殒命的时候,殿下何尝不是同样痛苦,那时殿下几乎要放弃一切,燃起大火,想跟三妹共死。现在殿下反问成庸,难道殿下不觉得赘余吗?” 容湛默然半晌,伸手把成庸拉起来:“你想跟兰玉共死?” 成庸红着眼睛:“是,生不能同衾,愿死同穴。” 容湛摇摇头:“你死不了,因为兰玉还活着。” “什么?”成庸一惊,不经意的抓住容湛的手臂:“殿下是说?” 容湛淡然望着成庸道:“兰玉没有死,是元熙救了她,现在她人就在归云州,只是不能来见你。” 成庸欢喜已极,容湛的话他多半没听进去,只是口中呢喃这一句话“她还活着。” 容湛见他并不细听自己说什么,便一把扯过成庸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道:“卫成庸,你给孤听好了,兰玉说过,她这辈子绝不会嫁给你。依照兰玉的意思,她根本不想让你知道她还活在世上,孤之所以告诉你,是让你明白元熙的苦心。你妹妹心疼你,你也要懂得心疼你妹妹才行。” 成庸惶惑的望着容湛:“为什么?她心里明明爱我,为什么不肯嫁给我?不可能的,我要去归云州亲口问她。” “你想逼死她吗?”容湛凛了她一眼:“兰玉的性命是元熙拼死救下的,若是因为你而刺激到了兰玉,你不觉得对不起元熙所做的牺牲吗?” 爱她怎么会是逼她?成庸想不明白:“我不能辜负她。” “你娶了宬香就不算辜负兰玉,懂吗?” 成庸哑然失笑,诧异的望着容湛:“殿下说什么?我和兰玉心心相印,娶了公主怎么叫不辜负她?” 容湛低声道:“年后兰家就要满门抄斩了,兰玉现在是大理寺的逃犯,你想在这个时候做出点儿什么稀奇古怪的行为引人注目吗?就你们之间这点弯弯绕,大理寺的那些鹰犬早就看在眼里,你只要稍微露出马脚,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抓到兰玉。只有你安安心心的娶了宬香,人们才会相信,兰玉真的死了。你保住兰玉的性命,就算不上辜负她。” 成庸身子摇晃两下,颓然坐在圆墩上。 容湛温然在成庸肩上拍了两下:“成庸,你跟孤不一样,当年孤若是跟元熙一起死了,大楚最多少了一个痴情王爷。而你若是选择跟兰玉在一起,岂非弃卫家几百口性命于不顾?宬香公主的名声受辱,皇上会轻易饶过你们?大理寺的酷吏多的很,到时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想你的祖母,想想你的父母双亲,还有你心爱的兰玉。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成庸扣紧牙关,拼命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容湛又道:“其实,孤还有一个私心。元熙刚刚有了身孕,现在胎相极不稳固,若是你再这般闹下去,恐怕她会思虑伤身。她是小产过一次的人了,身子本来就不如从前,若是再来一次,孤怕她会因此断送了性命。成庸,算是孤求求你,为了你卫府上下,为了你妹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成庸吃吃的笑了起来,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滑落脸庞。 “殿下,您跟赵侧妃在一块会幸福吗?赵侧妃心里何尝不是怨恨?如果逼着我去迎娶公主,您就不怕断送了公主一生的幸福吗?” 容湛摇摇头:“不会。卫成庸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忍心折磨孤的妹妹。” “殿下就这样相信学生?”成庸失落的望着容湛。 “成庸,这世上未必所有事情都能顺心如意的,就比如孤,为了稳住赵家,不也是迫于无奈的娶了赵可贞吗?其实相忘于江湖,也未尝不是完满的爱情。至少,你们都是为了彼此而付出,这便是爱。” 见成庸不语,容湛起身道:“言尽于此,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为了你们的私情而害了整个卫家,还是顺应天命,做你的当朝驸马,孤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其实做驸马也不错,宬香是个善良漂亮的好女孩,你不会讨厌她的。” 容湛离了房间,恰时太子府的令儿等在香含轩门口,见令儿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容湛心头当即便是一紧,掌心刹那间蒙上一层汗。 “是不是府里出事了?” 令儿点点头:“殿下快回去看看吧,宫里许太监传旨,好像是说打仗的事。” 容湛脸上抽了抽,令儿这丫头说话大喘气,吓得他还以为是元熙和孩子出事了。 “我当时什么大事,吓我一跳。” 打仗还不算是大事?令儿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道:“太子爷不会是以为太子妃出事了吧?哦,我明白了,太子爷现在是要美人,不管江山了。” 容湛含笑审了她一眼:“别胡说。” 许文亮在花厅等了半晌,见容湛匆匆赶来,忙站起身,拿过手边的圣旨道:“太子接旨。上谕:吕国不义,扰我边境,朕不胜烦忧。着令太子容湛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上官临瑞为副元帅,调集兵马粮饷,即刻开赴归云州,征讨吕国,钦此。” 许文亮将圣旨对折,送到容湛手上:“太子殿下,请起吧。” 容湛起身,颇为惶惑,将圣旨反复看了两遍,确实是上官临瑞的名字没错。这么说,皇上是打算替上官家洗清罪名了? “父皇之前不是说,吕国之事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怎么突然要征讨吕国了?” 许文亮微微颔首:“这个,小奴就不明白了,小奴只记得皇上当初说吕国是小事的时候,四爷还在归云州,现在四爷人在京城,吕国偏又闹了起来。” 容湛将圣旨放在桌案上,坐下问道:“那为什么不派四爷去?” 许文亮躬身拜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句老话。可小奴却认为,若是每个铃铛都要系铃人来解,解完以后又要论功行赏,那从此以后,系铃铛的人会越来越多,要赏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皇上也会不胜其烦。” “哦,”容湛瞥了圣旨一眼,道:“上官临瑞现在人在何处?” “回太子爷的话,上官临瑞在宫里,皇上正在召见他呢。” …… 上官临瑞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将脸上鬓毛挂干净,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只是脸上褶皱纵横,略显苍老。站在皇帝书房中,上官临瑞正对着一面琉璃瓦发呆。 皇帝走进书房,轻轻咳了一声。 上官临瑞转过身,一拱手道:“罪臣上官临瑞,参见皇上。” 皇帝背着手望着他,不觉露出笑意:“临瑞啊临瑞,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脾气秉性,从小便是这样,从来没跪过朕。” 上官临瑞的目光落在皇帝脚前,道:“罪臣是武将出身,只会行军礼。” “胡说八道。”皇帝缓身做了龙床,用手点了点上官临瑞道:“你啊,从前不跪朕,是因为你拿朕当兄弟手足,后来不跪朕,是因为你心里有恨,你恨朕把你上官一家赶尽杀绝。” 上官临瑞绷紧脸颊,拱手道:“罪臣不敢。” “其实呢,朕知道你恨,朕也理解,许多时候,连朕自己都会恨,恨朕当年明知道上官府是冤枉的,却只能痛下杀手。” 皇帝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可是你不明白,做皇帝有做皇帝的无奈,许多时候都不能随心所欲,明明知道是黑的,却要装作是白的,明明知道是忠臣,却要说成是奸臣。若非如此,朕岂能扶持朝廷的新政?新政的要务便是减少旧臣手中的权力,扶持新兴力量,可你动了人家的权力,人家能善罢甘休吗?他们不敢明着对朕来,就只能陷害上官府,以此来剪断朕的左膀右臂。” 上官临瑞抬眼望着皇帝,抿抿嘴,手缓缓垂在两侧:“皇上……” 皇帝说及往事,掩面而泣,半晌才说道:“幸而天不绝上官府,你哥哥临卿还留下一条嫡亲血脉。朕不愿见功臣妄死,所以朕已经把她指给太子做正妃,将来他们的孩子,便会是我大楚的世子。若干年后,他便会成为我大楚的皇帝。” 上官临瑞惶惑的望着皇帝,这么说,前些年他在端亲王军营里见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真是哥哥的嫡亲女儿?当初他初见这姑娘时,便觉得眼熟,那五官身材,莫不是与兄嫂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那她……”上官临瑞本是又满肚子的话,但临到嘴边,却一个整句也说不出来。 “含章公主当年出逃,遇到一个商人,商人对她一见钟情。当时含章已经怀有身孕,只是那商人并不计较,还迎娶含章为正房夫人,后来就生下了元熙。” “罪臣,罪臣能见见她吗?”上官临瑞活了大半辈子,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死于非命。现如今知道上官家还有个遗孤,莫不是天大的幸事。 皇帝点点头:“吕国犯边,朕已经委派太子为兵马大元帅,你为副帅,辅佐太子剿灭敌军。若得胜回朝,朕会替上官家洗清冤屈,到时候你们叔侄自然能够相认。” “皇上,既然如此,何须太子亲劳?临瑞一人便可将吕国贼兵杀个片甲不留!”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七出 皇帝温然望着上官临瑞,他这副气盛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他们还年少的时候。 “不,虽然你勇武过人,但现在大楚的军中已经不似当年,那些上官府曾经的旧部也早已散落在各个州府。派你一人挂帅,恐怕难以服众。太子便是你的一杆大旗,而你便是太子手中的一把尖刀。太子要你刺向何方,你便刺向何处。懂吗?” 上官临瑞眨眨眼睛,似懂非懂的望着皇帝,皇帝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朕知道你也听不懂。你只需记得,太子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好。收拾收拾,到太子幕中报道吧。” 上官临瑞摊开两只手,他现在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身外之物除了这一身衣裳外,连双袜子也没有多余的了。 皇帝看他踌躇的模样,忍俊不禁,拍了拍手,一个小内监端了个小托盘上来。上官临瑞掀起托盘上的红布便觉得有些刺眼,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老少。 “皇上,这是?” “给你的,有钱傍身,出门也有胆气。” 上官临瑞接了银子,终于露出点笑意,道:“谢皇上恩典。” 他转身没走两步,忽的被皇帝叫住:“临瑞,一定要打个胜仗,若是仗打得快,说不定能赶上朕嫁女儿的喜酒。” …… 容湛叫人送走了许文亮,自己便回到元熙房中,见元熙已经起身在桌边喝补药,容湛俯下身:“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 元熙抬头望着他:“不躺了吧?一连几个时辰,躺的我背都痛了,坐一会儿没事的,你放心。” “身上还觉得冷吗?”容湛伸出手,抹去元熙唇角的一丝汤汁,忍不住笑笑。 元熙点点头:“还有点,不过已经好多了。说起来这一次倒真是怪了,上次倒没觉得冷,也不知道这一胎是男还是女。对了,父皇的圣旨说什么?” 容湛拿过汤匙,细细吹温一勺汤,送到她唇边,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归云州打仗的事儿,吕国犯边,闹得挺凶。” 吕国?元熙挑挑眉,吕国不是内政乱的很吗,还有心思扩张版图?元熙就着容湛的手喝了一口汤,半晌才道:“吕国那个老皇帝,一边要顾着皇太孙,一边还要顾着自己的病,他怎么突然间想起打仗来了?” “什么吕国啊,说起来,做不过是老四耍的花招,一伙土匪占山为王,就说是吕国犯边。” “这么说,这仗好打?”元熙扶在容湛的手腕上,关切的望着他。 “当然好打,有你夫君打不下来的城池吗?”容湛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你猜猜,谁是副帅?” “秦顺?” “不对,” “六爷?” “不对。” 元熙嘟起嘴:“不猜了。” 容湛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告诉你吧,是上官临瑞。看来父皇是要恢复上官府往日的荣耀了。” 元熙愕然张了张嘴,说起来,自己和这位二叔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当时他挣脱枷锁进了容湛大帐,也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元熙叹了口气,世家大族的荣辱兴衰,也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啊。 “那,你多久才能回来?”元熙问道。 容湛见她脸上有些失落,随即反问道:“怎么?舍不得你夫君我?” “自然是舍不得的。”元熙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开始发愁,她的孩子怎么都这样会挑时候?每次都是才刚诊出来,他们的爹爹就要离京。 “我带你一块走怎么样?”容湛将她揽住,温热的掌心捂在她小腹间:“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这行吗?元熙低头看着小腹,太医才刚说的要静养,路上颠颠簸簸,几时才能到归云州,若是在半路上过于劳累,小产了又该怎么办? “我还是留在京城吧,这才我会小心的。” 容湛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夫君何时那般粗心大意了?这次咱们走水路,你到东林州,我去归云州。你不必管我,只要在东林州安安心心的养胎便好。” “说起来,我这个东林宗主当的实在不合格。”元熙搂住容湛的脖子:“我看,不如等二叔打了胜仗,便把这个宗主的位子让给他坐好了。” “这是你们上官府的家事,我就管不得这么多了。”容湛顿了顿:“不过我倒觉得父皇不会同意。” “为什么?” 容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因为,因为你二叔这个人,特别的……质朴。” 质朴?元熙犹疑的望着他,难道他想说的不是傻?不过这倒也是实话,上官府被灭族,上官临瑞策划叛乱竟然长达十六年,却在一夕之间就被容湛轻松击溃,说他傻,可能有些刻薄,但这个人不聪明是肯定的。 “那我呢?我‘质朴’吗?”元熙歪着脸望着他。 容湛含笑望着她,点点头:“质朴,特别的质朴!” “是啊,我要是不质朴,怎么会被你骗到手呢?”元熙狡黠的笑道。 容湛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耳垂:“怎么说是骗?每次被捉弄的那个人总是我。” “谁说的?”元熙双手扭住容湛的脸颊。 容湛不说话,只往前一扑,正亲在元熙唇上,他撤回身子道:“不是事实吗?” 哐啷一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元熙慌忙从他怀里站起来。容湛抬眼一瞧,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你来干什么?”好事被撞破,容湛心里有点堵。 赵可贞双手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盏汤,挤出些笑容道:“殿下,听说娘娘又有喜了,妾身特意煮了这安胎补气的汤送来。因为手占着,没法敲门,惊扰了殿下和娘娘,可贞该死。” 赵可贞端来的汤,红的像猪肝色,容湛皱皱眉:“太子妃才刚喝过补汤了,这会儿已经饱了,你的好意孤心领了,你回去吧。” 赵可贞楞了一下,自己连话还没对上一句,这便要赶自己走吗?难道是为了父亲嫁祸给卫元熙的事情,太子要迁怒到自己身上? 赵可贞咬咬嘴唇,往地上一跪:“太子爷,妾身知道您厌弃我,从您做端亲王的时候,妾就嫁给您了,这些年来,我知道您心里从来都没有我,您连碰都没碰过我一下,您若实在不愿见我,就一纸休书,让我回家去吧。” “这是怎么了,突然要走?”元熙问道。 赵可贞怯生生的瞥了元熙一眼道:“妾身,妾身是听说殿下要离京去打仗。妾身恐怕一个人在府中,太过孤单。” 容湛皱皱眉,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便叫道:“钟妈妈!” 钟妈妈应声进来:“太子爷有何吩咐?” “太子妃累了,扶太子妃回榻上歇息。” 钟妈妈应了一声,扶过元熙便要走。赵可贞往前合身一扑,扯住元熙的裙摆:“娘娘别走!求娘娘给可贞说说情吧!” 赵可贞这一把使了不小的力气,若不是钟妈妈扶着,这股冲劲儿足以让元熙仰面摔倒。 “赵可贞!”容湛见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那汤碗跟着颤了几颤。 容湛快步扑到元熙身旁:“你没事吧?” 元熙摇摇头,有钟妈妈在,她也没受什么伤,不过是吓了一跳。赵可贞伏在元熙脚边哀哀痛哭:“娘娘,求求娘娘替可贞说几句话吧。放可贞走吧,娘娘,可贞知道斗不过您,您就法外开恩,饶了可贞吧。” 元熙垂眼看着她,怎么?今天没带着妍儿出门,连使手腕都想不出段位高的? “赵侧妃,你说的是什么,本妃可听不懂。” “娘娘您知道的呀,就是可贞的背上的那些……”她欲言又止,生怕别人听不出自己话里有话似的。但她望望容湛,却惊讶的发现容湛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元熙微微一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见容湛要离京,想拿上次挨打的事情卖个可怜,让容湛知道我卫元熙的手段何其狠辣是么?什么休书不休书,什么寂寞不寂寞,都是铺排罢了。左不过是听说自己又怀孕了,心里嫉恨,挑拨离间之心不死罢了。 容湛似乎没懂,但他面上却透着不耐烦,将手覆在元熙平摊的小腹上,对赵可贞说道:“你若想回家便回去,犯不着说这些漫无边际的话,本来孤也不会把你留在太子妃身边。至于休书嘛,你这么想要,给你就是。” 赵可贞猛然抬起头,原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容湛多少回怜悯她几分。万没想到容湛回不按套路出牌,赵可贞望着元熙,又抹起了眼泪:“太子爷既然要休了妾身,妾身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妾身冤枉的很,不知七出之罪合了哪一条?” “合了哪一条?”容湛也忍不住发笑:“你自己不明白?七条大罪占了五条,你还敢问孤要缘故?” “那她呢?”赵可贞愤怒以及,自己的腰上背上,无处不是伤痕,而且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为什么萧容湛就视而不见?为什么自己也出身名门,却要委身侧室?为什么在萧容湛的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无一处不是缺点?这不公平! 赵可贞指向元熙:“她难道就不合七出之罪?!”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休书尽毁 “难道她就不合七出吗?她明里暗里做了多少缺德事,太子爷偏偏视而不见。呵!”赵可贞不顾一切的扯下衣裳,露出疤痕满满的背部。 容湛皱皱眉,赵可贞雪白的背上不满长短不一,深浅各异的疤痕,像大大小小的虫子趴在身上,看着很是怕人。 “萧容湛,我实在受不了了,像你这样黑白不分,偏执己见的人,又什么资格去做大楚的太子?这都是你的好太子妃,你的仁慈善良的元熙,她叫人打的!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太子妃,她这算不算善妒?!” 容湛一时语塞,下意识的望向元熙。赵可贞合了衣服,扬天笑道:“卫元熙,你逼死了我爹,你凭什么活得这么好?像你这种杀人凶手,又有什么资格做大楚的太子妃?将来又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你个混账东西!”容湛一扬手,一掌打在赵可贞脸上。 赵可贞捂着脸,完全懵了。 “你害死了孤的第一个孩子,打你几下算得了什么?像你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颠倒黑白。”容湛拉过元熙,对赵可贞道:“你听好了,你爹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他设计陷害太子妃未遂,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你要怪就怪你爹太蠢,不要把什么罪名都往别人身上推!” “萧容湛,你!”赵可贞咬牙切齿的指着容湛,恨不得把元熙生吞活剥。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掴在赵可贞脸上,容湛怒极:“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孤的名讳?” “孤还告诉你,元熙是孤的太子妃,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无论元熙做了什么,孤都不会背弃她,这就是元熙在孤心里的地位。” 元熙望着容湛,忽而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想起从前在兰成杰面前,容湛就是这般护着自己的。容湛揽过元熙道:“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许走!”赵可贞从上去扯住容湛的手臂,被容湛一甩,赵可贞整个身子仰了过去,撞在桌子上,打翻了汤碗。 “你还想怎样!” 赵可贞斜睨着容湛,心中爱恨交织,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她为之心动的第一个男人,却也是她生命中最不可原谅的一个男人。 “有种你便休了我,也算你是个男人!” “你以为孤不敢?早先便想休了你,是太子妃横拦竖挡才算作罢,”容湛望向元熙:“你也看见了,这次是她自己求的,不是孤要逼她。” 容湛脱开手,转身进了内房,拿了纸笔来:“孤这就写给你。” 元熙忙上前阻拦:“阿湛你冷静点儿。” “呵,阿湛?叫的好生亲切啊!”赵可贞双臂交叉在胸前,侧目望着元熙:“太子妃果然是市井小民出身,就算进了侯门之家也改不了贫贱的劣根性。名讳叫不得,难道这阿湛两个字便叫得了吗?” 元熙怔了一下,渐渐松开手。看来她今日是专一来求容湛休了她的。 大闹这一通,只是为了一封休书吗?未必,只要容湛今日写下这封休书,便相当于同赵家势力的彻底决裂,赵可贞回到赵家,自然是一副狡兔死走狗烹的嘴脸,到处宣扬容湛的不是。 元熙伸手握住的了容湛正在上下翻飞的笔,对赵可贞说道:“赵侧妃是想要这一纸休书呢,还是想陷太子于不义之地?” 容湛悬手,眺了赵可贞一眼。 赵可贞嘴角抽了抽,微微自矜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元熙莞尔一笑:“从前都是妍儿给赵侧妃出谋划策,本来我今天还在纳闷,怎么这形影不离的妍儿,今天竟然没来。原来是妍儿已经出了个好计谋,躲在幕后看戏了。” 赵可贞瞪着元熙,恨不能把母光化作一柄利刃,直直刺中元熙的心口。 “什么送补汤,什么太子爷不公平,都不过是赵侧妃的借口罢了。要休书才是正经事,我说的对吗?” 赵侧妃咬住嘴唇:“他这样待我,还不如直接休了我,我要休书,难道错了吗?” “别人要休书,或许是想远离是非,可你赵侧妃要休书,却是要闹出是非。” 容湛搁下笔,道:“这话怎么说?” 元熙冷笑道:“赵侧妃心里早就对咱们恨之入骨了,她也知道,她害死了咱们的孩子,这辈子都未必能得到太子爷的宠爱。如今她拿了休书,离开了太子府,自然能有千万种办法去抹黑太子爷的清名,这招真的想的绝了。” “你胡说,我堂堂大家闺秀,怎么会做抹黑他人名声这样下三滥的事?”赵可贞的目光有些躲闪,但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容湛直起身,将写了一半的休书拎起一角,在蜡烛上燎成灰烬。 讽笑道:“你这大家闺秀,连害人骨肉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毁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少废话!休书拿来!”赵可贞伸开手掌。 容湛长长舒了口气,认真的凝视了赵可贞一会儿,道:“你当孤是傻瓜吗?赵可贞,你这辈子哪儿也别想去了,老老实实的待在太子府。” “萧容湛!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一个痛快!” “害了孤的孩子,还想要痛快?明白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痛快。”容湛揽过元熙:“咱们回去。”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太子府搅得家宅不宁?” 容湛哼了一声:“归云州战火四起,孤已经受命皇上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即刻开赴归云州。这次太子妃会跟孤同去,这偌大一个府邸,也只有你一个人罢了,你想闹便闹,反正孤也不会知道。” 赵可贞见容湛真的不写了,忽而脸色变得惨白:“萧容湛!你会后悔的!” 容湛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连头也没回一下,他萧容湛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 …… 休息了三日后,便是容湛要离开京城的日子,容湛起了个大早,跟元熙一起辞别了帝后二人,便将元熙扶上了马车,车子碌碌驶过京城宽敞的大道,元熙悄悄掀起车帘。 清晨的京城没什么特别的景象,夜市里彻夜狂欢的人们刚刚散去,只留下寂静的街道,和卖早点的小摊贩们。 “热汤馄饨!” “肉包!” “炸元宵!炸肉圆!炸油饼!”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那混合着朝露的泥土清香,元熙伏在车窗上,贪婪的吮吸着清晨的宁静。容湛伏下身,将她合身抱住:“看什么呢?” 元熙扭过头,容湛恰时在她脸上亲昵一下。 “好像有点饿了。”元熙才出来一会儿,就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叫令儿带了点心,你最喜欢的海棠酥。” 元熙摇摇头,她这会儿不想吃海棠酥,她吸溜吸溜鼻子,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汁气味,倒是很开胃。 “我想吃肉。” 想吃肉倒没什么,只是这路边摊贩做的东西未必干净,从前不注意也就罢了,现在有了身孕,容湛哪敢给她乱吃? 容湛皱皱眉:“乖,那个不干净,还是吃自家做的点心吧。” 元熙撅起嘴,摇摇头:“不吃,我就想吃外面做的。” 怀了身孕的人终归还是有些小任性的,容湛也不忍心在吃的方面短她什么,便拿过木雕如意,在车壁上敲了两下,叫声“停车”! 车夫应声勒出马:“吁!” 容湛伸出一块银子:“去,把那一流墙根底下的早膳一样买些回来。” 车夫跳下车,半晌,抱了一大堆油纸包回来。肉包,炸丸子,炸油饼,炸干菜。馄饨装在小罐子里,用草绳系着瓶口提溜回来。 隔着油纸,元熙都能闻见一股扑鼻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容湛提起那个盛馄饨的小罐子:“先吃这个吧,一会儿该凉了。” 热汤馄饨应该先吃,否则放凉了以后,汤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很是腻口。元熙接过小罐子,托在手心里,用勺子舀着吃了两个。 汤是鸡丝掺着鱼骨煮出来的,咸香却不腥,味道也淡,皮儿薄馅儿大,薄薄一层面,裹着腌制过的鸡腿肉,吞下一个,很是爽快。 元熙捧着小罐子,把汤也喝了两口。剩下的递给容湛,容湛默默将那剩下的八个馄饨送入口中,看着她又拆开了肉包和炸肉丸的油纸。 炸油饼和炸干菜对元熙似乎没什么吸引力,容湛便赏给外面的车夫吃了。 这肉包做的不错,皮儿上一股淡淡的麦子香,肉馅儿是提前腌过的,咸香合适。一个肉团里搀着切碎的香菜和嫩葱增加口感。 容湛看着她吃完了一个肉包和三个丸子,又默默的把剩下的吃光了。看着她拿起另外一个装着甜豆浆的小罐子。 油条脆生生,金黄色,两尺长。元熙掐了半截下来,往嘴巴里送。指着剩下的油条道:“你吃吗?” 容湛扁扁嘴,又默默的把剩下的油条,一截一截儿的往嘴巴里塞。 吃完了这两根油条,容湛艰难的打了个饱嗝儿:“还想吃什么?” 元熙摇摇头:“不吃了,饱了。” 容湛松了口气:“幸亏。” 元熙撅起嘴:“怎么?舍不得了?” 容湛笑道:“我是舍不得你的胃,吃了这么多,怕是撑坏了。” 元熙望着自己的小腹,也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感觉饿的特别快:“我不管,反正我已经把你儿子绑架在我肚子里了,你敢饿着我?”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狂吃狂吃狂吃 为了求稳,马车拉到了天渡便停了下来,容湛扶着元熙登上甲板,这条船不大,但只容纳这太子府里的几个人,也算是宽敞,早吩咐人沿路破冰,劈开了一条水路。这冬天里的水,波澜不惊,船身稳如平地。 没有风浪,开的快也也不妨事,在船上度过了短短三日,船最后驶进一条河,河道愈走愈窄,最后停在了案边。下了船,只需再乘坐马车,半日的路程就能进入东林州的境内了。容湛不得不转了方向,依依不舍的同元熙作别。 若是天下太平,容湛是极不愿意同元熙分开的,每日在太子府中,亲昵耳语,描眉画鬓,这才是同美人相处的正确方式。像现在这般,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自下了车,容湛的手就没有从元熙身上离开过,好像要把元熙的轮廓反复在脑海中刻花清楚才肯作罢。钟妈妈暗自含笑,再这样反复摩挲下去,就要把人盘得包了浆了。 果然,元熙捉住容湛的手,低声道:“走吧,再这样盘下去,我都要包浆了。” 钟妈妈噗嗤一声没忍住,慌忙捂住嘴,若无其事的望向旁边的空地。 “到了东林记得勤快些,多写信给我。想吃什么便吩咐石玉水去做,不要嫌麻烦,不要委屈了自己。你现在怀着身孕,做事不要太拼命,多替自身和孩子考虑。记得了吗?” 元熙点点头。 “认真点儿,我同你说正经事呢。”容湛严肃的望着她。 元熙使劲儿点点头,似个被说教的孩子一般,嘟囔道:“记住了。” “乖。”容湛扶过她的颈子,在她唇间吻了一下,方才转身上马。 “一路顺风。”元熙摇晃着手臂,不觉眼眶中已是盈盈泪光。 见容湛一步三回马的样子,令儿忍不住笑:“小姐,要不你还是跟太子爷去军营吧,免得他这般牵肠挂肚。” 钟妈妈扶着元熙的腰,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这可使不得,军中有女士气不扬,这可开不得玩笑的,再说打仗的地方杀气重,要是冲了太子妃,可使不得。” 令儿点点头:“钟妈妈,我知道的,不过是说笑。” 元熙转头冲钟妈妈笑笑:“您老别理她,令儿这丫头被太子爷惯得满嘴只会胡说。” 令儿吐吐舌头:“小姐如今有了钟妈妈服侍,都不在乎令儿了。” 钟妈妈将元熙扶到车上,又伸出手去扶令儿:“令儿姑娘也不要吃醋了,老奴也来服侍你一回如何?” 令儿连连摆手,笑道:“钟妈妈,我开玩笑的,我可担不起您老人家服侍,您年纪大了,还是我来扶您吧。” 马车在官道上走了很久,缓缓的驶进越西的安康镇,从这里穿过去,就能进入东林州境内了。 元熙倚在车壁上,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钟妈妈扯了扯元熙的衣袖:“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钟妈妈这一问,令儿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姐,你是不是肚子痛?” 元熙摇摇头:“又饿了。” 钟妈妈噗嗤一声笑了:“没事的娘娘,等到了东林,咱们叫石玉水给您做点心吃。” 点心?元熙摇摇头,这种东西当零食吃也就罢了,舟车劳顿之后当然要吃点儿热热的涮羊肉,才能聊以果腹啊! 想起薄薄一层泛着白油的羊肉片,在汤锅里一涮,提溜出来,泡在调料碗里,那滋味……元熙吞了吞口水。 越想越饿,好像油光锃亮的烤鸭也不错,鸭皮烤的油亮酥脆,送入口中,轻轻一抿就化成咸香的油脂。鸭肉肥而不腻,肉质细腻,也是果腹的上品。 好像松鼠鳜鱼也很爽口,酸甜可口的汤汁淋在炸的酥软的鱼肉上,刺少,汤汁入味,也很美味。 大鱼大肉的吃了一通,没有素菜怎么能行?就把胡瓜,白菜之类的在汤锅里煮上一煮,吸饱了肉汤的青菜,沾些调料,再美味不过了。 东林宗主府的房舍院落一切照旧,同从前没什么变化,站在门口相迎的是多年不见的王太医。元熙上下打望着这位旧相识,倒觉得几年不见,他显得苍老了不少。 想必东林的事情够让他烦心,才几年不见,就生出不少华发。 “王念恩叩见宗主千岁。” “王太医请起。”元熙忙叫钟妈妈将王太医搀扶起来。 王太医上下将元熙打望了一眼,忽而眼角顾盼流露出喜色。 “看来,太子妃是好事将近呐!”王太医脱口而出。 钟妈妈不由得有些惊讶,望向令儿,令儿笑道:“钟妈妈不必惊讶,王太医是出了名的神医,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知道人得了什么病呢。” 王太医略谦逊的笑了笑:“令儿姑娘抬爱,老臣祖辈三代都是医者,望闻问切都是从小练习的童子功,不值什么。” 钟妈妈点点头:“要是那宫里的太医院判能有王太医这样好的医术,也不至于诊不出来了。” 王太医微微一颔首,没解释什么。俗话说同行出冤家,他王念恩从前在宫里太医院,没少受人眼色,只有太子爷和皇上赏识罢了。跟其他太医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必替他们解释什么。 王太医说话将元熙让进府中,府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房檐柱子擦的干干净净,就连灯笼都换成了全新的。 听说要吃火锅,王太医自是不肯留的,他这人注意保养,自然不会跟元熙等人一起狂吃狂吃。其实元熙也不明白,王太医又不是佛门弟子,为什么要遵循过午不食这么苛刻的清规戒律。 看着美食却不能吃,实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元熙和钟妈妈等人车马劳顿,自然不会对自己太严苛,只换了一身衣服,便坐在暖阁里摩拳擦掌了。 小丫头们端了小点心来,是糯米包的半颗红枣,味道不会太甜,但很有嚼头儿,钟妈妈起先不吃,后来耐不住令儿硬塞,便拈了一颗,嚼了一会儿,便有拈了一颗。一颗一颗又一颗,火锅还没上来,这小点心已经去了半盘。 这小东西吃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过了一会儿才觉得甜腻,钟妈妈端过一盏生普洱茶,喝了几大口。 石玉水今日用的是牛骨头羊骨头掺杂煮出来的清汤,澄澈得没有一丝油沫儿,像白茶似的一锅。汤汁上漂浮着雪白的葱段和香菜,枸杞,花椒桂皮等物。 刚杀的乳牛和羊羔儿,取了肥瘦相宜的几条,切成薄片,铺在碎冰上。石玉水的刀工极好,这肉切得轻薄如纸,用筷子加起来,几乎能透光。 虾子和螃蟹之类的东西是活物,赶着吃赶着往上端,不吃的时候都泡在净水中,免得死了不新鲜。 用麻椒爆了一汤匙热油,和进刚刚卸好的芝麻酱里,咸甜适中,入口发麻。发酵好的豆腐乳是自然少不了的,用汤匙压碎,混在蘸料中,闻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小丫头备好了蘸料,悄悄寻了一块熟肉,把汤匙上残存的蘸料刮干净,送入口中,十分满足。 冬天难得有新鲜瓜果,这一个小玉西瓜还是从南方用冰桶快马运过来的,切成薄片,沙沙的口感十分开胃。 石玉水正蹲在小红泥烤炉边,摇晃着一个大蒲扇,烤鸭的鸭油从鸭皮上缓缓滑落,滴在烤炉下的炭块上,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隔着炉子都能闻见一股咸香的肉味。 厨房的小丫头们早就被这个味道勾引得口水直流,看着一只焦黄肥硕的烤鸭从炉子里勾出来,被片成薄薄的条片,一个个都低着头吞口水。石玉水忍俊不禁,这些鸭架子本是他留着下酒的美味,自然是不会分给她们的。 小丫头们纷纷噘着嘴,看着石玉水撒了些许辣椒粉,拎起一块腿骨送进口中。见她们实在馋的要命,石玉水笑笑,用小铁钩子从炉子里勾出十来个炭烤鹌鹑。 “喏,这个是专门给你们烤的。” 小丫头们刚刚为了吃不到鸭架子,心里埋怨石玉水,已经翻了十来个白眼,现在他又拿出这个。小丫头一个个跃跃欲试,却又不太好意思。 “没人要吗?”石玉水挑起眉,他这个宫廷掌膳大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吃他的菜的人。 小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 石玉扁嘴,撤回盘子:“既然不肯吃,那我就留着下酒咯。” “唉,别别别,石大厨,给我们吧。”一个小丫头赔笑着接过石玉水的盘子。 鹌鹑虽然没有多少肉,但在石玉水的手中,却变成的绝佳的美食。这些小丫头平日在府中也是吃遍了好东西,但还是忍不住夸赞石玉水的厨艺好。 鹌鹑虽小,确实五脏俱全,肚子里面塞着腌好的煮鹌鹑蛋和炒的香甜的馅料。一口咬下去,胡萝卜和胡瓜块还脆生生的,真不知道他怎么掌握的火候。 “石大厨,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十几个鹌鹑,转头的功夫就抢光了。上菜的下人端走了那盘勾人胃口的烤鸭片,小丫头们一个个嘬着手指,纷纷盯上了石玉水面前的鸭架子。 石玉水隐约觉得后背发凉,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小丫头们笑道:“石大厨,你该去做松鼠鱼了,鸭架子我们帮你看着。”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查账 大吃了一顿火锅,众人满意的揉揉圆滚滚的肚子,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歪。今天的酒很好,有些年份,令儿喝了有些晕,虽说好酒是不上头的,但令儿终是不胜酒力,片刻便轻轻的睡去了。 元熙和钟妈妈没喝酒,便也没什么困意。哪能吃饱了就睡呢,那不成了猪了?元熙拿过容湛锁在柜子里的账目,在灯下随意的翻看。 钟妈妈将灯火挑成了双捻儿,把房间照的更亮些。 “主子还是明天再看吧,查账累心。”钟妈妈说话就来扶她,元熙摆摆手,执意要继续看下去。 账目是厚厚的一大摞,钟妈妈拗不过她,便烧了热水来,夜里喝茶不好,便喝些热水暖身。钟妈妈望着元熙一页页的翻看,手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禁感叹,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谁有这么快的速度呢,就连太子府的账房也比不上。 “难怪人家说,卫氏商号天下无敌,主子这小小的年纪,竟也算得这样一笔好账。” 元熙没说话,只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速度比起爹来,还差的远呢,不过在同辈人面前壮壮声势罢了。这十几个账簿若是交给卫东书看,管保一宿的工夫,便能梳理一清。 元熙翻了一会儿,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钟妈妈忙上前扶住她:“主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元熙摇摇头:“是账目不太对。” 钟妈妈应声望去,雪白的宣纸上收纳支出标注的明明白白,进去出来的数目粗略估算也都能对的上,怎么说账目不对?钟妈妈不由得挠挠头:“哪儿不对?” 元熙没回答,这样的账目,骗骗容湛这种不懂行的正人君子也就罢了,还有脸面在自己面前招摇?也不打听打印卫家在商圈是什么名号。 元熙舔饱了笔,随手勾了个圈。 “你看这里。” 钟妈妈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账目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工伤的二两银子吗? “哪儿不对了?” “你不觉得,工伤给的太多了吗?” 钟妈妈默然片刻,心里不太舒服。虽然说人命危浅,说得难听点儿叫不值钱,但太子爷人道,赏了二两工伤钱,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算多吧?”钟妈妈试探的望着元熙:“二两银子,也不过是每天的餐桌上多填个肉菜罢了。在咱们府上,二两银子连件丫鬟的衣裳都做不起。” 元熙摇摇头:“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会有这么仁慈的工头?劳工受了伤,不扣钱也就罢了,还赏银子养病?这种事,他们有脸说,我都不好意思信。” 钟妈妈抿着嘴,这个她就不明白了。要是照元熙这个逻辑,工头不残暴,都对不起工头这个称谓了。 “或许呢。”钟妈妈总还是心存幻想,这世上终归还是好人多的。 元熙却不相信,凭她对这些包工头的了解,他们可是蚊子腿上剔净肉的主儿,还会这样仁慈?从账目上看,每个工匠都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足够回到家里置办两亩田地了。可这东林州大大小小的土地,不还都是掌握在地主手中? 开金矿是件玩命的活计,稍有不慎就会断送性命。矿山可不是随便挖的,要是哪里挖塌了,一死一大片。更有甚者,那管理劳工的工头们心狠手辣,完全是不拿工人的命当人命看的。人死了,直接草席一卷交给家人,工钱折半,赏钱全无。在这些工头心里,劳工便是守着金山银山的盗贼,金矿银矿大把大把的往口袋里装,管还管不住呢,怎么会给他们这么多的工钱? 太过和谐便是虚假。元熙捧起杯子,缓缓的喝着温水,热气袅袅扑在脸上,潮湿醒神。 “这里面一定有人中饱私囊。”元熙斩钉截铁的说道。 钟妈妈默然望着她,从前她听府里的账房说过,挖矿从来都是一笔糊涂账,肯定会有人贪污,但查账是查不出来的。而且里面利益纠合错综复杂,一查就是一大片,俗话说法不责众,到时候问罪都找不到主犯。 “主子要追究问责?”钟妈妈不可思议的望着元熙。好像元熙执意要捅一个谁也不敢动的马蜂窝。 “这笔工期的总账上记了三万多两银子,不过就这本烂账来看,少说有一万五千两被工头塞进了自己的腰包。我大楚堂堂的太子妃,每年的俸禄才不过是一千两,他们小小的工头何德何能从我这里拿走这么多银子?”元熙将金矿工账搁在桌角用端砚压住:“这次若是不追究,下次他们就敢贪污的更多。” “那我去把王念恩叫来,让他去查工头。” “慢。”元熙抬手一拦:“不要打草惊蛇。” 钟妈妈转过身,更为不解的望着元熙,既然知道有人中饱私囊,直接派人过去查抄银子不就完事了吗? 只见元熙又拿过一本账目,这一本记得是每日金矿净收多少矿石,折合成纯金又是多少。这本反倒简单了,元熙随手翻了几页,便扔在一旁,忍不住发笑。 钟妈妈见她发笑,又觉得纳闷,拿过账目翻了翻,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主子,这每日净收的金矿不是挺多的吗?您笑什么?” 元熙敛去笑意:“净收是挺多,可是账目太平了。” 钟妈妈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元熙拿过笔,随便圈了几天的账目,数目不小,而且都差不太多。钟妈妈皱皱眉:“这怎么了?” 元熙牵过钟妈妈的手,她腕子上正好有一弯黄澄澄的虾须镯。元熙在她镯子上点了点:“你这镯子是赤金,可你知道赤金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不就是从金矿里提炼出来的吗?钟妈妈也觉得这个问题问不住她,便颇为得意。 元熙又道:“每块矿石里含有的金属量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你今天采下一百石矿藏,提出一百两赤金,明天再采一百石矿藏,可就未必能提炼出一百两赤金了。” 钟妈妈张张嘴,望着自己腕子上的金镯子发愣:“这么说,这账上的数目应该是大起大落的?” 倒不至于说大起大落,幅度终归该有的。元熙打望着手上那本一马平川的账目,不由得发笑,这工头看起来还是个外行中的外行,连这个都想不到。 想到这儿,元熙又颇有些纳闷,按说这个工头是东林州从前的府衙介绍过来的,怎么说也该有些经验,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头脑里空空如也的新手呢? 对了,这个工头是东林州府衙介绍过来的,自打自己在东林州重建了宗主府,从前的府衙便成了摆设,手里没了权力,自然的也就捞不着银子。富裕日子过惯了,猛然让他们受穷,谁又能忍受得住呢?想必是他们吩咐这工头在账目上动的手脚,劳工们的血汗钱,一定是进了这群人的腰包。 “这个人以为,一个矿藏里挖出的东西就应该是一样多的。所以,多提炼出的赤金,他就吞进了自己的腰包,提炼数量少的日子里,他还细心的用从前私吞的金子补上,也真是难为他了。” 钟妈妈笑道:“难怪人们常说,做得越多,错的越多。” “正是这个道理。”元熙将毛笔在水缸里涮干净,挂回到笔架上,又把账目重新锁回到柜子里。 站起身抻抻筋骨,觉得方才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干净了,可钟妈妈还时而忍不住打个饱嗝儿。钟妈妈服侍元熙洗了脸,换上寝衣。 没有容湛陪伴的日子,就只有钟妈妈和令儿两个人陪着元熙。令儿这会儿已经睡熟了,轻轻地打着鼾,钟妈妈将她身子正了正,褪去外套,盖上一床棉被。 令儿睡意朦胧,嘴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钟妈妈觉得好笑,便回来对元熙说道:“令儿姑娘说梦话呢,也不知是捡了元宝,还是嫁了贤婿。” 元熙忍俊不禁,将安神保胎的汤药喝了两口,道:“她睡在哪儿了?” 钟妈妈指了指幔帐外,悄声道:“令儿姑娘睡了外间的暖炕,叫都叫不醒了。” 元熙倚在床壁上,双手扶在小腹间,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肚子才能大起来。” 钟妈妈轻柔的捏着元熙酸痛的肩膀,道:“四个月的时候,肚子就显了,我猜娘娘这胎怀的定是个男孩。” 元熙在小腹上轻轻抚摸着,问道:“为什么?” 钟妈妈笑着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感觉。娘娘近来胃口大开,又爱吃酸甜口的,像是怀了男孩儿的征兆。其实太子爷蛮希望娘娘生个男孩的,好几会我都看见太子爷在求菩萨,保佑娘娘平平安安的生下一个男孩。那可是咱大楚头一个嫡出的小世子,那该是何等的尊贵啊?” 元熙对腹中的孩子倒没这么大的期盼,她只盼望着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只要是属于她和容湛的孩子,是男孩是女孩都没什么要紧的。 钟妈妈替元熙掖了掖被角。元熙从被子里伸出手拉她:“今天你陪我睡吧?咱们躺着说说话。”元熙说着,把身子挪到里面的铺位,让出半张榻。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微服私访 1 东林州的金矿紧挨着越西的安康镇,其实从安康镇过来的时候,元熙已经粗略看了一眼,扛着铁锨行走的劳工,都打那条路上经过。据王太医讲,元熙见到的劳工已经是进入东林金矿的第三批劳工了。先前的那些人,病的病,伤的伤,后来听说是工头田烨给了他们一笔钱,他们也就乐得消失了。 元熙将账簿翻了翻,王念恩说的那个数目,正好是账上的这个数字。元熙将账簿扔在一旁,心里颇有些郁闷,这么一大笔银子,要是都落在这个叫田烨的工头手里,这姓田的可真是陡然而富啊。 “这个田烨在东林州置办什么产业了吗?”元熙问道。 一个人若是能贪上一万多两银子,一定是欢喜的不知道该怎么花了,买房置地,娶妻纳妾,寻欢作乐,应该是一个都少不了。 但是王念恩却摇摇头:“这个田烨一直都住在金矿旁边的瓦房里,身边只有一个老妻,四十多岁了,还是个跛子,夫妻两个一直不能生育,也就没有孩子。田烨的日子一直都很清贫,一日两餐,也都跟工地上的劳工吃的一样,有时候米糠和腌菜也能吃一顿。” 这倒是有点稀奇。 元熙端过温茶喝了一口,茶味很淡,跟白水差不多。钟妈妈说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和浓茶,因而在她杯中兑了许多白水。元熙放下杯子,这茶喝不喝的有什么差别? “会不会在跟咱们演戏?”元熙问道。 田烨是从前东林官府推荐的,能跟官府有关联的人,怎么会是一贫如洗呢?除非是装的,但能装成这样,总该有点什么特殊的目的,总不会只是为了这几万两银子吧?那未免用力过猛了。 “演戏?不会吧?什么戏能演这么久?这个田烨从来东林开始就是如此,一如既往,从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依微臣看,像是真的。”王念恩垂手而立。 元熙抿抿嘴:“或许,他另有图谋呢?” “图谋?金矿一日一日的交上来,劳工们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造反的事情,会有什么图谋?”王念恩反问。 元熙被问住了,这个,她一时半刻还想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怀疑。”元熙倚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个田烨有什么特别的朋友吗?” 朋友?王念恩想到这儿,觉得这个田烨简直寒酸的要哭了,好像是个天煞孤星,除了他那个跛子老婆以外,连劳工朋友也没有一个。每日除了上工下工时才有人跟他打声招呼,其他的时间,简直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念恩摇摇头:“好像没有啊。” 元熙咬咬牙,这就奇怪了,难道贪污的不是他?可除了他,还有谁能接触到宗主府支出的银子呢? 元熙站起身道:“王太医,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咱们到矿上去。” 王念恩一拱手,转身回了自家府邸。 听到微服私访四个字,钟妈妈吓的不清,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主子,您想想,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您肚子里还怀着太子爷的骨肉呢。金矿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要是伤了胎气,那可不得了。” 元熙笑笑,拿过木梳,将头发绾了个揪揪,带上发冠,换上一身男儿装扮。转身冲钟妈妈笑道:“放心吧钟妈妈,我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挖煤,怎么会动胎气?” 钟妈妈望着元熙从一个美娇娘变身成为一个翩翩公子,看得有些发愣,努努嘴:“不管,反正奴婢要跟着去。”她将元熙扣紧的玉带松了一环,道:“肚子别勒的这么紧,会伤了孩子的。” 元熙点点头:“知道了,那我走了哈。” “哎哎哎!”钟妈妈忙上前拦住:“奴婢要跟着去。” 元熙双手搭在钟妈妈肩上,呵哄道:“钟妈妈,我是去微服私访,您要是跟着去,人家就该怀疑我是个女的了。” 钟妈妈的目光缓缓从元熙脸庞滑下,落在元熙挺起的胸前,冷笑了一下:“我就是不去,人家也能认出您是个女的。” 元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自己的胸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住胸口:“钟妈妈,您往哪儿看呢!?” 钟妈妈摇摇头:“看脸也看得出来,主子生的这么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女的。” “好吧,就算人家能看出来我是女的,又怎么样?这不是您老跟着去的理由。”元熙绕过钟妈妈,拿起玉佩荷包等物往玉带上挂。 “奴婢不是非要跟着去,奴婢是担心没人照顾主子。”钟妈妈将手扶在元熙的小腹上:“奴婢若不盯着,便觉得对不住太子爷。” 元熙握住钟妈妈的手,笑道:“钟妈妈,人家王念恩是太医,什么疑难杂症是他治不了的?您老就放心吧。” “他是个男人,有些事做的不方便。”钟妈妈也飞快的把头发梳成揪揪,抓起元熙箱子里的一身男装便要往身上套。 小女儿家扮成男人看起来还不觉得奇怪,这钟妈妈年过半百,扮成男人,便多少有些违和感。元熙忙拦住钟妈妈,道:“您老人家要跟着就跟着吧,不必扮成男人。” 钟妈妈将那身不合身的男装脱下,笑道:“娘娘早说不就好了,哎呦,这腰身太窄,勒死奴婢了。” 令儿昨天醉的厉害,日上三竿时才醒了过来,喝了半碗热粥,还是觉得困倦,倒头又睡下了。元熙和钟妈妈走的时候,令儿才刚从床榻上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莫名其妙的望着钟妈妈和元熙。 “哪儿去啊?真是。”令儿伸了个懒腰,躺在了房中的摇椅上,手边又杯元熙喝剩的茶,令儿拿过来喝了一口。噗,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难道是喝酒把味觉喝坏了?连茶味也唱不出来?令儿使劲儿在脸上拍了两下:“醒醒!快醒醒!” 钟妈妈上了马车,还忍不住笑:“令儿醒过来已经要找茶喝,主子房中的茶都是淡淡的,没有味道,奴婢在想令儿的那个反应,哈哈。” 钟妈妈笑的气喘吁吁,王太医抿着嘴:“主子这个时候喝茶就该如此,淡而无味,不至于伤身。” 从宗主府坐马车到金矿,一下午的时间几乎全部耗费在路上了,夜幕将至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将将赶到。矿山传来铜钟的响声,王念恩捋捋胡须,道:“宗主,要不咱们找个人问问?他们晚上还要赶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辰。” 元熙挑起车窗,望着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皱皱眉。元熙微微扬起下颚:“王太医,你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 王念恩凝了他们一阵,斩钉截铁的说道:“是饿的,还有点病色。” “怎么会这样?” 王念恩捻捻胡子,沉吟半晌道:“这个,矿上活计繁累,体力自然是消耗的大些,若是按照寻常饭量去吃,自然是吃不饱的。至于这病色,体力不支的人最容易染病,加上劳工们都住在一处,一个得了病,其他人也都跑不了。” 元熙冷笑一声:“宗主府支了三万两银子,可矿山上的劳工还是这副模样,王太医,你说,究竟是咱们给的银子不够多,还是这银子压根儿就没到劳工的手里?” 王念恩沉默片刻,敛敛衣裳:“微臣下去问问。” 王念恩跳下车,拦住了一个正在赶路的劳工,那人没反应过来,身子猛地摇晃几下,王念恩忙伸手扶住:“这位兄台,请问……” “问什么问?”那人面带愠色,把手里的铁锨抓的牢牢的:“没看见我急着赶路吗?” “唉?”王念恩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那人已经气鼓鼓的走了。 王念恩往车窗处望了一眼,又去拦住了三个结伴而行的人。 “兄台,请问……” “兄台?哈哈哈,嘿老三,你听见没有,兄台?”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哄笑道:“头一次听见这么文雅的词儿,我说这个,这个兄台,你要问什么?”他们三个站住了脚。 容得他打听,这事儿便有门。王念恩笑道:“哦,在下是想向兄台打听打听,这矿山里的工,好做吗?” “好做吗?你说呢?看我们这德性,你说好不好做?”站在左边的那人歪着脑袋看王念恩,完全看见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 “哦,”王念恩笑了笑:“那工钱……” “哎呦,我们还要赶时间呢,快走快走!”三个人忽的变了脸色,拔起插在地上的工具,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念恩楞在原处,这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问的好好的,一提到工钱,就都似烫了屁股一样的跑掉了呢? 王念恩又拦下一个,这人瘦的皮包骨头,王念恩将他牢牢抓住,生怕他又像其他人那样跑了。王念恩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兄弟,我向你打听一件事,若是你实话实说,这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那人本来不想搭理他的,看在五两银子的份儿上,那人咽了口唾沫,站住了脚。 “你问吧。” 王念恩定定神,压低声音问答:“兄弟,在这矿上做工,每人每天能拿多少工钱?”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微服私访 2 那人本来想走,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犹豫了一下。 “十个制钱。” 那人说罢就伸手去拿银子,王念恩把手往后一缩,冷笑道:“这不是实话,我要听实话。” “二十个制钱。”那人慌忙拉住王念恩的手臂,改了口。 王念恩摇摇头,转身便走,那人忙上前拉住他,踌躇一阵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想听什么嘛!” “实话,我只听实话。”王念恩背过手:“说了实话,银子就给你,但你若是糊弄我,你便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先生,您自己知道,干嘛还要问?”那人畏首畏尾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不会是诈我的吧?” 王念恩微微垂下眼睑,从神情上来看,这个人铁定能说实话,只是需要诈他一诈。王念恩淡淡的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那人若有所思,上下把王念恩打量了一番,看他衣冠楚楚不像是个普通人。便摩挲着手掌,道:“你该不是朝廷派来查账的吧?” 王念恩一怔,不由得挑挑眉?查账?怎么,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账房先生吗?王念恩挺了挺腰杆,微微笑道:“这个,你就别瞎猜了。怎么着,考虑好了没有,到底说不说?” 那人心领神会,便有些跃跃欲试,既然是朝廷派来查账的大人,跟他说句实话料也无妨。那人掩口伏在王念恩耳畔,低声说道:“两个制钱。” “但是管吃管住。”那人又补了一句。 两个?王念恩惊愕的望着他,每天只发两个钱这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了的吧?这样苛刻的条件,这些劳工不反抗已经是怪事,怎么还要替那工头打掩护呢? “这年月,在东林州吃个烙饼也得两个制钱吧?”王念恩问道。 “这还真是。”那人笑了笑,伸手去探王念恩手里的五两银锭。 王念恩摊开手,把银子给了他:“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替他卖命呢?为什么不到宗主府去告状?” 那人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告状?工头是个天大的好人,供我们吃住,我们干嘛要去告他?” 王念恩不解,以为这人受了工头的要挟,便背过手,指了指元熙乘坐的马车,低声道:“兄弟,你实话实说,那车里坐着的,正是东林卫宗主,你们有什么委屈,她自然会替你们做主的。” “有什么好委屈的?从前才是委屈,遇上田工头,那是我们三生修来的造化!”那人摇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唉”王念恩还想继续问下去,可那人却头也不肯回的跑掉了。王念恩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也这样,就该让他画了押再给银子。 王念恩回到车边,敲敲窗子,道:“宗主,他们好像可以替田烨瞒着什么似的。口风严得很,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不过刚才那个人说,他们一日的工钱是两个制钱。” 车帘被轻轻挑起,元熙眉心颦蹙,望着王念恩:“这么少?” 王念恩应了一声:“我也是这样问,可他们却对那个田烨感恩戴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奇怪了 王念恩上了车,叫车夫把车子赶到了安康镇,天色已晚,元熙等人还没有用晚膳。找了间大馆子,叫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在窗边望风景。 没有秦顺在身边,查个什么案子都要亲自上手,又麻烦又慢,元熙缓缓喝着一杯红枣茶,一手捂在小腹上。再有三四个月,肚子就该显怀了,那时候再出来招摇就显得不妥,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办完。 “宗主,您说那些劳工会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田烨手里了?怎么对他这般感恩戴德?”王念恩只吃素菜和粗粮,一样菜也只动几筷子,少的就像喂兔子。 钟妈妈就不同了,大口大口的往口中送菜,她可是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会不会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田烨扣下了他们的亲属?”钟妈妈放下碗筷问道。 王念恩摇摇头,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且不说这一个金矿里有百十个劳工,一个劳工扣一个亲属,那就是百十来号人,什么地方能集中关押着百十来个人?还要做到一丝风声不透,这怎么可能呢?怕是神仙也难办到吧? “那会不会,那个人说了谎,他们每天一定赚了不少银子,只是在骗我们。两个制钱也忒少了,大楚京城里的劳工,一天能赚上二十个制钱呢。” 王念恩又摇摇头,那个人绝对没有说谎。王念恩从进了太医院一来就习惯了察言观色,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说两个制钱的时候,那个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里面一定又什么缘故,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王念恩吃完了饭,正端着一碗茶幽幽的喝着,忽听得楼梯间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喧哗之声庞杂入耳。王念恩皱皱眉:“好像是周玉的声音。” “周玉?周玉是谁?”钟妈妈抬眼望着他。 “周玉就是东林知州的接班人,东林城破的时候,那个胖知州私藏了几千石粮食,却让百姓吃糠咽菜。当时我一时气愤,就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砍了他的脑袋。后来皇上说,其他州县还有官府,东林州至少要留下一个官府的空架子,这不,把从前胖知州手下一个县令提拔上来当知州,这人就是周玉。” 钟妈妈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他来干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吃饭不成?” 王念恩还没放下茶杯,便听到了叩门的声音。 元熙微微一抬头,侧耳听见外面十几双膝盖跪地的响动,不由得哼了一声:“阵仗不小,看来是冲我们来的。” “有人通风报信?还是说,我们一到矿山就被监视了?”王念恩地上问道。 元熙说不清,只微微扬起下颚:“王太医,把门打开。” “宗主这些混账王八羔子,不见也罢。”王念恩低声道。 元熙漠然无话,这些人已经在外面跪着了,不开门就要继续僵持下去,难道真的在这房间里,一直不出去了吗? “开门。”元熙斩钉截铁的吩咐道。 王念恩打开格子门,见外面齐刷刷跪着十二个官吏,为首的正是那个周玉。周玉轻咳一声,伏身拜倒:“微臣周玉,叩见东林宗主,卫宗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熙搁下茶杯,缓缓抬一头看了周玉一眼,周玉身后跪着的,没有一个是从前安插进官府的新派臣子。元熙垂下眼睑,轻轻哼了一声:“周大人,怎么今日有雅兴,跑到越西的边境小镇来了?” “回宗主的话,微臣听闻宗主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宗主恕罪。微臣听闻宗主下榻在越西的小镇,觉得不甚妥当,所以特带大小官吏前来接驾。” “有失远迎?本宗主是东林之主,我不迎接别人也就罢了,轮的上谁来迎接我?”元熙淡然望着周玉:“周大人这是把自己放在东林州主人的位子上了吗?” 周玉一时语塞,只拱手道:“微臣失言。” “周大人,你是东林州府的官吏,这里是越西,要迎驾也轮不到你,越西的官府还没说话呢,你大老远的从东林州跑到越西来接本宗主的驾,不觉得太越矩了吗?” 周玉的呼吸声有些急促,抬眼望着元熙:“微臣微臣只是怕怠慢了宗主,并没想别的,望宗主恕罪。” “周大人,你既然大老远跑来接驾,自然知道本宗主的来意了。不知道周大人可有什么安排吗?”元熙冷眼打量着周玉。 “这个”周玉拱着手,往左右望了望:“宗主远道而来,今日不如去我州府官邸歇息,宗主要看矿山,不如明日再由微臣稍作安排,护送宗主上山?” “稍作安排?”元熙望向王念恩,相视一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周大人了?就怕扰得周大人的清净,所以才轻装简从,要是这点小事就害周大人彻夜忙碌,本宗主倒有点于心不忍了。” 周玉扯扯嘴角,这话说的,什么叫彻夜忙碌?虽然有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需要稍作掩盖,但那也只是稍微而已。堂堂宗主,说话竟如此刻薄,难道她自己就清廉如水,一点黑料都挖不出来吗? 虽然心里不忿,但周玉脸上还是含笑的。 “卫宗主言过了,能为宗主效犬马之力,就是微臣等人的造化。宗主尽管歇息,微臣不过是叫他们把不好走的山路上垫些黄土,不麻烦的。” 黄土垫道?那要不要净水泼街啊?元熙淡然望着周玉,自己是来微服私访,又不是天子巡幸,至于这般招摇吗? “不必了,本宗主不忍劳烦周大人。矿山上还有晚工,一会儿用过茶便上山。若是周大人有兴致,不如同去。” 周玉站起身:“那微臣先去吩咐矿上列队迎接宗主。” “慢着,周大人。”王念恩站起身,将周玉拉进包厢,强行按在桌边,给他到了一杯茶。 “宗主不喜欢麻烦,周大人也不用费心了,就安心在这儿喝杯茶吧?” 周玉抹了一把冷汗,什么都不安排,这样直接上山,自己会必死无疑吧?得有人出去通风报信,想到这儿,周玉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快叫人安排轿子,山路难行,不能让宗主自己登上去吧?”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微服私访 2 那人本来想走,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犹豫了一下。 “十个制钱。” 那人说罢就伸手去拿银子,王念恩把手往后一缩,冷笑道:“这不是实话,我要听实话。” “二十个制钱。”那人慌忙拉住王念恩的手臂,改了口。 王念恩摇摇头,转身便走,那人忙上前拉住他,踌躇一阵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想听什么嘛!” “实话,我只听实话。”王念恩背过手:“说了实话,银子就给你,但你若是糊弄我,你便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先生,您自己知道,干嘛还要问?”那人畏首畏尾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不会是诈我的吧?” 王念恩微微垂下眼睑,从神情上来看,这个人铁定能说实话,只是需要诈他一诈。王念恩淡淡的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那人若有所思,上下把王念恩打量了一番,看他衣冠楚楚不像是个普通人。便摩挲着手掌,道:“你该不是朝廷派来查账的吧?” 王念恩一怔,不由得挑挑眉?查账?怎么,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账房先生吗?王念恩挺了挺腰杆,微微笑道:“这个,你就别瞎猜了。怎么着,考虑好了没有,到底说不说?” 那人心领神会,便有些跃跃欲试,既然是朝廷派来查账的大人,跟他说句实话料也无妨。那人掩口伏在王念恩耳畔,低声说道:“两个制钱。” “但是管吃管住。”那人又补了一句。 两个?王念恩惊愕的望着他,每天只发两个钱这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了的吧?这样苛刻的条件,这些劳工不反抗已经是怪事,怎么还要替那工头打掩护呢? “这年月,在东林州吃个烙饼也得两个制钱吧?”王念恩问道。 “这还真是。”那人笑了笑,伸手去探王念恩手里的五两银锭。 王念恩摊开手,把银子给了他:“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替他卖命呢?为什么不到宗主府去告状?” 那人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告状?工头是个天大的好人,供我们吃住,我们干嘛要去告他?” 王念恩不解,以为这人受了工头的要挟,便背过手,指了指元熙乘坐的马车,低声道:“兄弟,你实话实说,那车里坐着的,正是东林卫宗主,你们有什么委屈,她自然会替你们做主的。” “有什么好委屈的?从前才是委屈,遇上田工头,那是我们三生修来的造化!”那人摇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唉”王念恩还想继续问下去,可那人却头也不肯回的跑掉了。王念恩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也这样,就该让他画了押再给银子。 王念恩回到车边,敲敲窗子,道:“宗主,他们好像可以替田烨瞒着什么似的。口风严得很,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不过刚才那个人说,他们一日的工钱是两个制钱。” 车帘被轻轻挑起,元熙眉心颦蹙,望着王念恩:“这么少?” 王念恩应了一声:“我也是这样问,可他们却对那个田烨感恩戴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奇怪了 王念恩上了车,叫车夫把车子赶到了安康镇,天色已晚,元熙等人还没有用晚膳。找了间大馆子,叫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在窗边望风景。 没有秦顺在身边,查个什么案子都要亲自上手,又麻烦又慢,元熙缓缓喝着一杯红枣茶,一手捂在小腹上。再有三四个月,肚子就该显怀了,那时候再出来招摇就显得不妥,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办完。 “宗主,您说那些劳工会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田烨手里了?怎么对他这般感恩戴德?”王念恩只吃素菜和粗粮,一样菜也只动几筷子,少的就像喂兔子。 钟妈妈就不同了,大口大口的往口中送菜,她可是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会不会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田烨扣下了他们的亲属?”钟妈妈放下碗筷问道。 王念恩摇摇头,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且不说这一个金矿里有百十个劳工,一个劳工扣一个亲属,那就是百十来号人,什么地方能集中关押着百十来个人?还要做到一丝风声不透,这怎么可能呢?怕是神仙也难办到吧? “那会不会,那个人说了谎,他们每天一定赚了不少银子,只是在骗我们。两个制钱也忒少了,大楚京城里的劳工,一天能赚上二十个制钱呢。” 王念恩又摇摇头,那个人绝对没有说谎。王念恩从进了太医院一来就习惯了察言观色,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说两个制钱的时候,那个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里面一定又什么缘故,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王念恩吃完了饭,正端着一碗茶幽幽的喝着,忽听得楼梯间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喧哗之声庞杂入耳。王念恩皱皱眉:“好像是周玉的声音。” “周玉?周玉是谁?”钟妈妈抬眼望着他。 “周玉就是东林知州的接班人,东林城破的时候,那个胖知州私藏了几千石粮食,却让百姓吃糠咽菜。当时我一时气愤,就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砍了他的脑袋。后来皇上说,其他州县还有官府,东林州至少要留下一个官府的空架子,这不,把从前胖知州手下一个县令提拔上来当知州,这人就是周玉。” 钟妈妈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他来干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吃饭不成?” 王念恩还没放下茶杯,便听到了叩门的声音。 元熙微微一抬头,侧耳听见外面十几双膝盖跪地的响动,不由得哼了一声:“阵仗不小,看来是冲我们来的。” “有人通风报信?还是说,我们一到矿山就被监视了?”王念恩地上问道。 元熙说不清,只微微扬起下颚:“王太医,把门打开。” “宗主这些混账王八羔子,不见也罢。”王念恩低声道。 元熙漠然无话,这些人已经在外面跪着了,不开门就要继续僵持下去,难道真的在这房间里,一直不出去了吗? “开门。”元熙斩钉截铁的吩咐道。 王念恩打开格子门,见外面齐刷刷跪着十二个官吏,为首的正是那个周玉。周玉轻咳一声,伏身拜倒:“微臣周玉,叩见东林宗主,卫宗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熙搁下茶杯,缓缓抬一头看了周玉一眼,周玉身后跪着的,没有一个是从前安插进官府的新派臣子。元熙垂下眼睑,轻轻哼了一声:“周大人,怎么今日有雅兴,跑到越西的边境小镇来了?” “回宗主的话,微臣听闻宗主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宗主恕罪。微臣听闻宗主下榻在越西的小镇,觉得不甚妥当,所以特带大小官吏前来接驾。” “有失远迎?本宗主是东林之主,我不迎接别人也就罢了,轮的上谁来迎接我?”元熙淡然望着周玉:“周大人这是把自己放在东林州主人的位子上了吗?” 周玉一时语塞,只拱手道:“微臣失言。” “周大人,你是东林州府的官吏,这里是越西,要迎驾也轮不到你,越西的官府还没说话呢,你大老远的从东林州跑到越西来接本宗主的驾,不觉得太越矩了吗?” 周玉的呼吸声有些急促,抬眼望着元熙:“微臣微臣只是怕怠慢了宗主,并没想别的,望宗主恕罪。” “周大人,你既然大老远跑来接驾,自然知道本宗主的来意了。不知道周大人可有什么安排吗?”元熙冷眼打量着周玉。 “这个”周玉拱着手,往左右望了望:“宗主远道而来,今日不如去我州府官邸歇息,宗主要看矿山,不如明日再由微臣稍作安排,护送宗主上山?” “稍作安排?”元熙望向王念恩,相视一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周大人了?就怕扰得周大人的清净,所以才轻装简从,要是这点小事就害周大人彻夜忙碌,本宗主倒有点于心不忍了。” 周玉扯扯嘴角,这话说的,什么叫彻夜忙碌?虽然有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需要稍作掩盖,但那也只是稍微而已。堂堂宗主,说话竟如此刻薄,难道她自己就清廉如水,一点黑料都挖不出来吗? 虽然心里不忿,但周玉脸上还是含笑的。 “卫宗主言过了,能为宗主效犬马之力,就是微臣等人的造化。宗主尽管歇息,微臣不过是叫他们把不好走的山路上垫些黄土,不麻烦的。” 黄土垫道?那要不要净水泼街啊?元熙淡然望着周玉,自己是来微服私访,又不是天子巡幸,至于这般招摇吗? “不必了,本宗主不忍劳烦周大人。矿山上还有晚工,一会儿用过茶便上山。若是周大人有兴致,不如同去。” 周玉站起身:“那微臣先去吩咐矿上列队迎接宗主。” “慢着,周大人。”王念恩站起身,将周玉拉进包厢,强行按在桌边,给他到了一杯茶。 “宗主不喜欢麻烦,周大人也不用费心了,就安心在这儿喝杯茶吧?” 周玉抹了一把冷汗,什么都不安排,这样直接上山,自己会必死无疑吧?得有人出去通风报信,想到这儿,周玉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快叫人安排轿子,山路难行,不能让宗主自己登上去吧?”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微服私访 3 “用不着。”元熙靠在椅背上:“又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连路都走不了。”圆心说着向王念恩望了一眼:“王大人,叫伙计给他们上茶。” 王念恩忙快走了几步,将那几个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官吏拦了回来。王念恩又冲楼下喊了一声:“伙计,上滚滚的茶来!” 周玉束着手,向那几个被拦回来的人看了一眼。滚滚的茶,这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周玉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被扣下,他就应该带些府兵来,好歹仪仗兵威,说不定能反将卫元熙一军。 周玉面无表情的舔舐着自己的牙齿,直舔得牙齿吱吱嘎嘎的响,嘴里有点血腥味,好像的牙龈在出血。周玉接过一杯茶,揭开盖子,便有一股热气扑在脸上,这茶还真是滚烫滚烫的,一时半会儿都喝不到嘴里。 周玉端着茶,愤懑的望着元熙,看来她是非要拖着自己不可了。 “周大人起来吧,跪着喝茶,膝盖不觉得疼吗?”元熙慢悠悠的拨着茶杯里漂浮的红枣,瞟了周玉一眼,这家伙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元熙微垂眼睑,就假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周玉一边往茶杯里呼气,一边想办法。从前听说皇帝弄了个女人来东林当宗主,周玉还不服气,后来听说这女人煽动民变,带人冲击官府,周玉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同她对上几招,周玉才觉得这人有些棘手,难怪她身为东林宗主却敢在京城连住几个月不回来。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哪敢做这么出格的事儿? 但周玉也好歹在官场上混了许多年,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又应付不来。上策想不出,下策还是有的。既然卫元熙苦苦相逼,那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了。周玉勾勾唇角,瞥了元熙一眼。姓卫的,你当我周某人是吃干饭的吗?不出此门,你是宗主,上了矿山,荒郊野岭的,你以为宗主的名头还管用吗? 周玉将茶杯搁下,连连点头:“宗主,是时候该上山了,请。” 王念恩和钟妈妈紧紧跟在元熙身后,周玉等十二个人将她们三人围在当中。周玉停住脚步,冲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招招手。 “大人,您有何吩咐。” 周玉向元熙瞥了一眼,低声道:“李德,你速去做三件大事,第一,回府安排一伙人,假扮劫匪,半路截住姓卫的。第二,飞鸽传书,给和亲王传消息,问他有何吩咐。第三,速派人去宗主府,就说卫宗主要调阅卷宗,叫他们把矿藏的账簿送过来。” 李德吞了吞口水:“真麻烦,干嘛不直接做掉她们,干净利落?” 周玉嘴角抽了抽,他倒是想,只怕太子会怪罪。卫元熙是太子妃,要是莫名其妙的在东林州消失了,太子会轻易的罢休吗?和亲王曾千叮咛万嘱咐,太子手下鹰犬爪牙并非善类,搜罗消息天下一绝,这般厉害,万一查到自己头上,太子岂不要砸碎了自己?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周玉抿抿鬓角:“太子可不好得罪,万一咱们这些小人物,还是不要太作死了。” 反正他们需要的只是把烂摊子拾掇拾掇的时间而已,并不真的需要卫元熙去死。李德应了一声,趁人不备,悄悄溜走了。 周玉的马车缓缓驶在前面。元熙轻挑车帘,往前面看了一眼,道:“防不胜防。” 王念恩挑挑眉:“宗主说什么?” 元熙放下车帘,道:“我说,防不胜防。” “什么意思?”王念恩问道。 “有人跑了,跑去通风报信了。”元熙倚在车壁上,直直的望着王念恩:“看来咱们今天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 王念恩凝眉望着元熙:“那咱们还去吗?”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看现在这个阵仗,恐怕想回去都难了。” 钟妈妈揉揉心脏,道:“主子,要不咱还是回府吧?奴婢这心咚咚直跳啊,那帮人来者不善,要是把咱们拉到荒山上杀了,可连凶手都找不到。” 王太医重重舒了口:“微臣也赞同钟妈妈所说。” 是她们坚持要去矿山的,周玉既然已经接招,这个时候自己临阵退缩,岂不让人笑话?虽说钟妈妈的话有道理,但量周玉没有这个胆子。 夜风灌进马车,吹得人浑身发冷,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毕竟山路积雪残冰未除,乘坐马车上山,恐怕会出什么危险。 王念恩往上山看了一眼,忍不住拦下元熙:“宗主,还是我一个人上去看吧。这段路太长,而且不好走。万一您” 王念恩说着,蹙眉冲元熙挤了挤眼睛,又淡漠的望向周玉。相识许久了,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元熙心领神会:“这样也好。” 周玉自然是不明白王念恩的意思,脸上一抹假笑僵着:“怎么了,宗主不上去吗?” 王念恩点点头:“我一个人上去便好。” 元熙下意识的在小腹上扶了一把,同钟妈妈登上马车。望着王念恩的背影,元熙忽而觉得有些悲壮。周玉带着四个人陪王念恩上山,留下五个人监视元熙。车子里昏暗一片,窗外也渐渐黑了天,这些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什么火把灯笼。 黑暗中,元熙拉过钟妈妈的手臂,伏在她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 钟妈妈愣了一下:“真的要这样吗?” 元熙轻轻嗯了一声。 钟妈妈点点头,捂着肚子,大声哎呦起来:哎呦!我肚子好疼。”钟妈妈掀开车帘,望向车外那五个官吏:“有没有火石,弄点儿热水来喝啊!” 元熙假意扶着钟妈妈,问道:“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钟妈妈胡乱点点头:“哎呦,肚子疼死了。” 火石和水一概没有,五个官吏手足无措的望望彼此,一拱手道:“宗主,您要的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要不请这位妈妈忍一忍吧?” 钟妈妈瞪起眼睛:“哎呦,这怎么忍得了?要是不赶紧止痛,是要死人的!出了人命,你们谁担待?” 元熙厉色道:“是啊,钟妈妈的病情要紧,这附近有没有药铺?” 废话!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难找,还药铺?现在已经是矿上上夜工的时辰了,路上一个劳工的影子都没有,自然的,也难找那些住家。 几个人着实慌乱了一阵,周玉走的时候,也没交代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呐! “安康镇上又和亲王的药号,不如还是回安康镇吧?”元熙问道。 “也好。”五个官吏纷纷上了马车:“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哎呦,哎呦”钟妈妈一边偷眼观瞧,一边大声嚷嚷着:“快点啊,你们的车在前面引路,我们不认得回去的路。” 五个人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慌忙把马鞭抽的噼里啪啦响,车轮滚滚。钟妈妈放下车帘,掩口笑道:“主子,他们跑的可真快。” 元熙微微一笑:“是您老人家装的像。” “现在该怎么办?”钟妈妈问道。 “掉头,回宗主府调兵。”元熙在车壁上敲了两下:“车夫,回宗主府。” 马车忽然掉了头,把钟妈妈晃得差点摔在地上,她忙双手扶住了,半晌才问道:“那王太医怎么办?就不管他了吗?” 元熙摇摇头:“你放心,王太医是老江湖了,这点麻烦还是能应付的。他方才暗示咱们周玉并不好对付,所以,咱们必须回去调兵才能救他。” “要是他们拿王太医的性命威胁咱们可怎么办?”钟妈妈还是有点担心。 “他们不敢。”元熙扬起下颚:“现在有咱们三个人,他们完全可以把咱们杀掉,扔在荒郊野外,这对他们都没什么威胁。可一旦咱们回了宗主府,调兵而来,他们就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毕竟王太医是朝廷命官,绑架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周玉心里清楚的很。要是拿王太医威胁我,那就跟反叛朝廷没有两样了。他们才不敢做这么傻的勾当。” 车子跑的飞快,把钟妈妈和元熙颠得七荤八素。元熙掩住口,有点反胃。钟妈妈忙上前扶住她:“主子,咱还是慢点儿吧,您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 元熙摆摆手,虽然胃里一阵阵翻腾,但她还是不敢稍有懈怠,毕竟时间等于机会。他们虽然掉了头,但难保那五个官吏反应过来以后,不会前来追赶。 “不用管我,我撑得住,告诉车夫,尽量快,天亮之前,务必赶回宗主府。” 周玉那五个手下只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反应过来,也急忙调转车头来追。幸而他们不知道元熙等人的方向,车马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里。 五个人跳下车马,四下望望,妈的,竟然还在矿山里。已经许久没有下雪,路上也只剩下些残冰,车辙印并不明显,所以便跟丢了。五个人察觉被骗了,气不打一处来,忙上山去通知周玉。 钟妈妈见许久没有人跟上来,知道已经把他们甩掉了,便吩咐车夫慢些。自己又脱下裘皮外套,给元熙垫在下面。 “主子,您还成吗?” 元熙只是被颠的有些头晕反胃,并没有大碍,便摇摇头。 “周玉这个混账,今日若不是咱们使了个兵分两路之计,非得叫他给扣住不可。”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微服私访 3 “用不着。”元熙靠在椅背上:“又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连路都走不了。”圆心说着向王念恩望了一眼:“王大人,叫伙计给他们上茶。” 王念恩忙快走了几步,将那几个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官吏拦了回来。王念恩又冲楼下喊了一声:“伙计,上滚滚的茶来!” 周玉束着手,向那几个被拦回来的人看了一眼。滚滚的茶,这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周玉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被扣下,他就应该带些府兵来,好歹仪仗兵威,说不定能反将卫元熙一军。 周玉面无表情的舔舐着自己的牙齿,直舔得牙齿吱吱嘎嘎的响,嘴里有点血腥味,好像的牙龈在出血。周玉接过一杯茶,揭开盖子,便有一股热气扑在脸上,这茶还真是滚烫滚烫的,一时半会儿都喝不到嘴里。 周玉端着茶,愤懑的望着元熙,看来她是非要拖着自己不可了。 “周大人起来吧,跪着喝茶,膝盖不觉得疼吗?”元熙慢悠悠的拨着茶杯里漂浮的红枣,瞟了周玉一眼,这家伙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元熙微垂眼睑,就假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周玉一边往茶杯里呼气,一边想办法。从前听说皇帝弄了个女人来东林当宗主,周玉还不服气,后来听说这女人煽动民变,带人冲击官府,周玉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同她对上几招,周玉才觉得这人有些棘手,难怪她身为东林宗主却敢在京城连住几个月不回来。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哪敢做这么出格的事儿? 但周玉也好歹在官场上混了许多年,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又应付不来。上策想不出,下策还是有的。既然卫元熙苦苦相逼,那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了。周玉勾勾唇角,瞥了元熙一眼。姓卫的,你当我周某人是吃干饭的吗?不出此门,你是宗主,上了矿山,荒郊野岭的,你以为宗主的名头还管用吗? 周玉将茶杯搁下,连连点头:“宗主,是时候该上山了,请。” 王念恩和钟妈妈紧紧跟在元熙身后,周玉等十二个人将她们三人围在当中。周玉停住脚步,冲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招招手。 “大人,您有何吩咐。” 周玉向元熙瞥了一眼,低声道:“李德,你速去做三件大事,第一,回府安排一伙人,假扮劫匪,半路截住姓卫的。第二,飞鸽传书,给和亲王传消息,问他有何吩咐。第三,速派人去宗主府,就说卫宗主要调阅卷宗,叫他们把矿藏的账簿送过来。” 李德吞了吞口水:“真麻烦,干嘛不直接做掉她们,干净利落?” 周玉嘴角抽了抽,他倒是想,只怕太子会怪罪。卫元熙是太子妃,要是莫名其妙的在东林州消失了,太子会轻易的罢休吗?和亲王曾千叮咛万嘱咐,太子手下鹰犬爪牙并非善类,搜罗消息天下一绝,这般厉害,万一查到自己头上,太子岂不要砸碎了自己?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周玉抿抿鬓角:“太子可不好得罪,万一咱们这些小人物,还是不要太作死了。” 反正他们需要的只是把烂摊子拾掇拾掇的时间而已,并不真的需要卫元熙去死。李德应了一声,趁人不备,悄悄溜走了。 周玉的马车缓缓驶在前面。元熙轻挑车帘,往前面看了一眼,道:“防不胜防。” 王念恩挑挑眉:“宗主说什么?” 元熙放下车帘,道:“我说,防不胜防。” “什么意思?”王念恩问道。 “有人跑了,跑去通风报信了。”元熙倚在车壁上,直直的望着王念恩:“看来咱们今天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 王念恩凝眉望着元熙:“那咱们还去吗?”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看现在这个阵仗,恐怕想回去都难了。” 钟妈妈揉揉心脏,道:“主子,要不咱还是回府吧?奴婢这心咚咚直跳啊,那帮人来者不善,要是把咱们拉到荒山上杀了,可连凶手都找不到。” 王太医重重舒了口:“微臣也赞同钟妈妈所说。” 是她们坚持要去矿山的,周玉既然已经接招,这个时候自己临阵退缩,岂不让人笑话?虽说钟妈妈的话有道理,但量周玉没有这个胆子。 夜风灌进马车,吹得人浑身发冷,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毕竟山路积雪残冰未除,乘坐马车上山,恐怕会出什么危险。 王念恩往上山看了一眼,忍不住拦下元熙:“宗主,还是我一个人上去看吧。这段路太长,而且不好走。万一您” 王念恩说着,蹙眉冲元熙挤了挤眼睛,又淡漠的望向周玉。相识许久了,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元熙心领神会:“这样也好。” 周玉自然是不明白王念恩的意思,脸上一抹假笑僵着:“怎么了,宗主不上去吗?” 王念恩点点头:“我一个人上去便好。” 元熙下意识的在小腹上扶了一把,同钟妈妈登上马车。望着王念恩的背影,元熙忽而觉得有些悲壮。周玉带着四个人陪王念恩上山,留下五个人监视元熙。车子里昏暗一片,窗外也渐渐黑了天,这些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什么火把灯笼。 黑暗中,元熙拉过钟妈妈的手臂,伏在她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 钟妈妈愣了一下:“真的要这样吗?” 元熙轻轻嗯了一声。 钟妈妈点点头,捂着肚子,大声哎呦起来:哎呦!我肚子好疼。”钟妈妈掀开车帘,望向车外那五个官吏:“有没有火石,弄点儿热水来喝啊!” 元熙假意扶着钟妈妈,问道:“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钟妈妈胡乱点点头:“哎呦,肚子疼死了。” 火石和水一概没有,五个官吏手足无措的望望彼此,一拱手道:“宗主,您要的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要不请这位妈妈忍一忍吧?” 钟妈妈瞪起眼睛:“哎呦,这怎么忍得了?要是不赶紧止痛,是要死人的!出了人命,你们谁担待?” 元熙厉色道:“是啊,钟妈妈的病情要紧,这附近有没有药铺?” 废话!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难找,还药铺?现在已经是矿上上夜工的时辰了,路上一个劳工的影子都没有,自然的,也难找那些住家。 几个人着实慌乱了一阵,周玉走的时候,也没交代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呐! “安康镇上又和亲王的药号,不如还是回安康镇吧?”元熙问道。 “也好。”五个官吏纷纷上了马车:“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哎呦,哎呦”钟妈妈一边偷眼观瞧,一边大声嚷嚷着:“快点啊,你们的车在前面引路,我们不认得回去的路。” 五个人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慌忙把马鞭抽的噼里啪啦响,车轮滚滚。钟妈妈放下车帘,掩口笑道:“主子,他们跑的可真快。” 元熙微微一笑:“是您老人家装的像。” “现在该怎么办?”钟妈妈问道。 “掉头,回宗主府调兵。”元熙在车壁上敲了两下:“车夫,回宗主府。” 马车忽然掉了头,把钟妈妈晃得差点摔在地上,她忙双手扶住了,半晌才问道:“那王太医怎么办?就不管他了吗?” 元熙摇摇头:“你放心,王太医是老江湖了,这点麻烦还是能应付的。他方才暗示咱们周玉并不好对付,所以,咱们必须回去调兵才能救他。” “要是他们拿王太医的性命威胁咱们可怎么办?”钟妈妈还是有点担心。 “他们不敢。”元熙扬起下颚:“现在有咱们三个人,他们完全可以把咱们杀掉,扔在荒郊野外,这对他们都没什么威胁。可一旦咱们回了宗主府,调兵而来,他们就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毕竟王太医是朝廷命官,绑架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周玉心里清楚的很。要是拿王太医威胁我,那就跟反叛朝廷没有两样了。他们才不敢做这么傻的勾当。” 车子跑的飞快,把钟妈妈和元熙颠得七荤八素。元熙掩住口,有点反胃。钟妈妈忙上前扶住她:“主子,咱还是慢点儿吧,您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 元熙摆摆手,虽然胃里一阵阵翻腾,但她还是不敢稍有懈怠,毕竟时间等于机会。他们虽然掉了头,但难保那五个官吏反应过来以后,不会前来追赶。 “不用管我,我撑得住,告诉车夫,尽量快,天亮之前,务必赶回宗主府。” 周玉那五个手下只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反应过来,也急忙调转车头来追。幸而他们不知道元熙等人的方向,车马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里。 五个人跳下车马,四下望望,妈的,竟然还在矿山里。已经许久没有下雪,路上也只剩下些残冰,车辙印并不明显,所以便跟丢了。五个人察觉被骗了,气不打一处来,忙上山去通知周玉。 钟妈妈见许久没有人跟上来,知道已经把他们甩掉了,便吩咐车夫慢些。自己又脱下裘皮外套,给元熙垫在下面。 “主子,您还成吗?” 元熙只是被颠的有些头晕反胃,并没有大碍,便摇摇头。 “周玉这个混账,今日若不是咱们使了个兵分两路之计,非得叫他给扣住不可。”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兵围矿山 刚到宗主府门前,便见里面一阵阵忙慌慌的,下人们手中都抱着一个小布包裹,往一辆马车上放。 钟妈妈觉得有些纳闷,问道:“主子,你看他们这是搬什么呢?” 院子里站着一个眼生的男子,元熙拉过钟妈妈,道:“你去问问他,搬的是什么东西。” 钟妈妈应了一声,假意漫不经心的走进院子,将身子福了福,笑道:“这位先生是?” 那人把钟妈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服色,知道钟妈妈是个有身份的奴婢,便拱拱手,礼貌的说道:“卫宗主在矿山传令下来,说是要查账,叫我们派人回趟宗主府,把账簿搬过来。” 钟妈妈眼睑微微一垂,见令儿也跟着忙活,忙上前拉住她,低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令儿也有点纳闷:“钟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钟妈妈不答反问:“账簿这种东西,是能随便交给外人的吗?” “外人?朝廷的官也分内外的吗?”令儿愣了一会儿,拿过一张盖着大印的手令:“你瞧,这不是手令?” 钟妈妈拿过手令看了一眼,那左下角盖着四四方方的红印,上面写着东林府尹四个大字。钟妈妈皱皱眉,这是周玉的官印。 “这是东林府尹的印章,东林州的空摆设,也能调咱们宗主府的卷宗吗?” 令儿张张嘴,被钟妈妈问住了,一时有点恍惚:“不,不能吗?” 废话,当然不能了。钟妈妈重重呼了口气,往门外扫了一眼:“主子就在门外,还不叫他们停下来?” 说话间,包裹已经装了半车,所有的账簿都在这儿了。那人牵过马辔头,拱手道了声谢。 “慢着。”令儿叫道。 那人听见令儿喝止他,却并没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偏门没有门槛,所以的马车都畅通无阻,那人正颇为得意。到了门口,却发现,被另外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他这一犹豫的当儿,后面几个追赶的下人忙上前抓住马辔头,把他拦了下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是耽误了宗主看账簿,你们替我担待吗?”那人有点生气,挥鞭指向元熙的马车:“还不快把路让开!” 元熙将车帘挑起,淡然望着他:“耽误谁看账簿啊?” 那人没见过元熙,因想着上司李德说过,宗主在矿山上,便理直气壮的说道:“自然是耽误宗主,你还不快让开。” 钟妈妈冷笑道:“你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人斜睨着钟妈妈:“我怪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耽误宗主看账簿。” “你又是谁?”元熙问道。 那人将眉毛拧做蜷曲状,好像两条黑色毛虫:“鄙人是东林府尹座下师爷姓万,奉大人命令调阅账簿。” “哦,万师爷,少见少见。”元熙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鄙人是东林宗主,奉皇上谕旨镇守东林。” 那人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化为一丝惶恐,虽然他竭力掩饰,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两股战战。 “卫,卫宗主?您不是在矿山吗?” “你好像很惊讶?”元熙冷笑道。 惊讶,怎么能不惊讶呢?万师爷慌乱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了,从前跟着那个不靠谱的胖知州,差点送命也就罢了,现在跟着周玉,本以为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不靠谱。 “小人,小人不敢。” “谁说本宗主要调阅账簿了?”元熙问道。 “这,这个。”万师爷差点咬了舌头,这师爷当的,太失败了。 元熙勾勾手,宗主府里的下人上前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元熙跳下马车,令儿将盖着周玉印章的手令递了过来,道:“主子,您看。” 元熙将那印章打望一眼,心里一阵扑腾,若是今天晚回来一步,这些账簿落在周玉手里,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就是死无对证了。 “把他给我拖下去,看好了,不许他自杀,不许他逃走。”元熙叫过一个年轻力壮的下人:“把这车赶回去。” 师爷吞了吞口水,心说你还真他妈看的起我,这高墙大院的,能不能逃得了咱还得另说。这自杀又是什么意思?我会那么看不开?周玉又不是我亲爹,又不是我女人,为了他去死,也忒不值当了吧? 万师爷的两条小细胳膊被宗主府的下人们拧得生疼,看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睁的样子,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算解恨。万师爷心里开始敲小鼓,宗主虽然没有发话,但这些下人们要是自作主张的折腾自己,他可未必受得了。听说卫宗主是出了名的护短,自己要是被他家下人折磨个一溜十三招,恐怕这卫宗主连眼皮都不会眨一眨的。 “宗主,宗主,我招,我什么都招!您放了我行吗?”万师爷膝盖一软,整个人便摊在地上,跪着往前蹭:“您问什么都成,我什么都肯招!” 元熙冷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钟妈妈摆摆手:“走走走,谁要他招什么?” 元熙将周玉的手令揉做一团,心里不禁冷笑,这周玉的胆子还真是不小,这般明目张胆的来宗主府骗账簿。 钟妈妈将元熙手里的纸团拿过,小心的展成一张纸,折了三折,收进怀里:“主子,看来这个周玉是留不得了。” “传令下去,宗主府所有府兵即刻开拔,包围矿山和东林府衙,务必把周玉给我拿下。” 宗主府已经多年没有发过令箭了,今日这一支令箭,同上一支,竟隔了十六年。上一支令箭还是上官临卿亲手下的,是放弃抵抗,任凭朝廷处置的命令。元熙望着那支玄铁令箭缓缓消失在视野里,忽然有些伤感。 一千多名府兵相继开拔,先头的三百人骑着马,只用了不到半日便抵达矿山。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眼晕,阳光照在一片银盔银甲上,煜煜生辉。 周玉还在矿山上等消息,等了整整半日也不见下人来禀报。天明的时候,才从那五个手下的嘴里探知,卫元熙已经不知所踪了。周玉心里正在纳闷,王念恩与卫宗主兵分两路,难道不是为了让卫宗主从另外一条路上山?既然要上山,又怎么会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呢?难道她们能绕开各条路上的埋伏不成? 卫元熙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绕开所有路障,显然她没这个本事。 日到中天,忽然听闻手下来报,山下不知何时来的几百个骑兵,看服色,像是宗主府的府兵。周玉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往王太医的方向望了望。 王太医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捏着半杯残酒。这酒里掺了不少药,足够让王太医在这里睡个天昏地暗。周玉上前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和酒壶,将杯中酒水泼干净。顺手把酒壶酒杯塞在李德手里:“去,换成没药的酒。” 李德拿过酒壶,心里也开始发慌:“卫宗主该不会真的打上山来吧?” “打上山?她凭什么打上山?”周玉把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腮帮子硬邦邦的。 李德伸手指了指王念恩:“咱们扣了这孙子,那卫宗主能善罢甘休?” 周玉哼了一声:“扣?我扣谁了?这孙子自己喝多了,怪得了谁?” 李德扯扯嘴角,这话跟他可说不着,要看卫元熙肯不肯听了。便转身去把那酒壶用清水冲洗干净,重新舀了半壶酒塞回王太医的手里。 “大人,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卫宗主能调府兵来,说明她已经回过宗主府了,账簿的事,她肯定也听说了。” “听说了又”周玉话只说了一半,便咬紧牙关,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说她要对咱们开刀?” 李德滞了一下:“大人,宗主府的兵马都把矿山围成铁桶了,难道您还心存幻想不成?” “没有。”周玉抚掌彳亍了一阵,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周玉越想越恨,他妈的,他竟连个女人也对付不了吗?当真可笑! 李德见周玉不发一言,便知道他心中没有主意。连顶头上司都难以自保,更何况他这微末小吏呢? 李德一拱手,道:“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恐怕还不是这个王太医。卫宗主昨日微服私访到矿山来,定是对咱们呈交的账簿心存疑虑。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我们就更不应该挺着身子往刀口上撞啊!” 周玉扭过头,凝重的望着他,用手点了点李德,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把劳工们都撤走。”李德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玉摇摇头:“不可能的,山下全是她的兵,这会儿又能往哪儿撤呢?” 李德捶胸顿足的叹了口气:“看来,咱们错失先机了。” 这种马后炮的话,不必李德说,周玉心里也明白,只是光明白又有什么用,得拿出点儿解决的办法来才行啊! “这些劳工多是外地的流民,还有咱们府衙监牢里的囚犯。要是这些人落在卫宗主手里,咱们私吞工钱的事儿,不就瞒不住了吗?”李德觉得两手发麻,这种情况甚是棘手,要是一步走错,那就得粉身碎骨了。 “废话,废话!”周玉的声音都开始歇斯底里。 周玉吼了几嗓子,忽然顿了顿,目光凝滞在李德脸上:“诶?劳功们运不走,咱们可以” 周玉把手掌横到脖子前,冷冷的划了一道。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兵围矿山 刚到宗主府门前,便见里面一阵阵忙慌慌的,下人们手中都抱着一个小布包裹,往一辆马车上放。 钟妈妈觉得有些纳闷,问道:“主子,你看他们这是搬什么呢?” 院子里站着一个眼生的男子,元熙拉过钟妈妈,道:“你去问问他,搬的是什么东西。” 钟妈妈应了一声,假意漫不经心的走进院子,将身子福了福,笑道:“这位先生是?” 那人把钟妈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服色,知道钟妈妈是个有身份的奴婢,便拱拱手,礼貌的说道:“卫宗主在矿山传令下来,说是要查账,叫我们派人回趟宗主府,把账簿搬过来。” 钟妈妈眼睑微微一垂,见令儿也跟着忙活,忙上前拉住她,低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令儿也有点纳闷:“钟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钟妈妈不答反问:“账簿这种东西,是能随便交给外人的吗?” “外人?朝廷的官也分内外的吗?”令儿愣了一会儿,拿过一张盖着大印的手令:“你瞧,这不是手令?” 钟妈妈拿过手令看了一眼,那左下角盖着四四方方的红印,上面写着东林府尹四个大字。钟妈妈皱皱眉,这是周玉的官印。 “这是东林府尹的印章,东林州的空摆设,也能调咱们宗主府的卷宗吗?” 令儿张张嘴,被钟妈妈问住了,一时有点恍惚:“不,不能吗?” 废话,当然不能了。钟妈妈重重呼了口气,往门外扫了一眼:“主子就在门外,还不叫他们停下来?” 说话间,包裹已经装了半车,所有的账簿都在这儿了。那人牵过马辔头,拱手道了声谢。 “慢着。”令儿叫道。 那人听见令儿喝止他,却并没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偏门没有门槛,所以的马车都畅通无阻,那人正颇为得意。到了门口,却发现,被另外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他这一犹豫的当儿,后面几个追赶的下人忙上前抓住马辔头,把他拦了下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是耽误了宗主看账簿,你们替我担待吗?”那人有点生气,挥鞭指向元熙的马车:“还不快把路让开!” 元熙将车帘挑起,淡然望着他:“耽误谁看账簿啊?” 那人没见过元熙,因想着上司李德说过,宗主在矿山上,便理直气壮的说道:“自然是耽误宗主,你还不快让开。” 钟妈妈冷笑道:“你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人斜睨着钟妈妈:“我怪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耽误宗主看账簿。” “你又是谁?”元熙问道。 那人将眉毛拧做蜷曲状,好像两条黑色毛虫:“鄙人是东林府尹座下师爷姓万,奉大人命令调阅账簿。” “哦,万师爷,少见少见。”元熙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鄙人是东林宗主,奉皇上谕旨镇守东林。” 那人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化为一丝惶恐,虽然他竭力掩饰,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两股战战。 “卫,卫宗主?您不是在矿山吗?” “你好像很惊讶?”元熙冷笑道。 惊讶,怎么能不惊讶呢?万师爷慌乱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了,从前跟着那个不靠谱的胖知州,差点送命也就罢了,现在跟着周玉,本以为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不靠谱。 “小人,小人不敢。” “谁说本宗主要调阅账簿了?”元熙问道。 “这,这个。”万师爷差点咬了舌头,这师爷当的,太失败了。 元熙勾勾手,宗主府里的下人上前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元熙跳下马车,令儿将盖着周玉印章的手令递了过来,道:“主子,您看。” 元熙将那印章打望一眼,心里一阵扑腾,若是今天晚回来一步,这些账簿落在周玉手里,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就是死无对证了。 “把他给我拖下去,看好了,不许他自杀,不许他逃走。”元熙叫过一个年轻力壮的下人:“把这车赶回去。” 师爷吞了吞口水,心说你还真他妈看的起我,这高墙大院的,能不能逃得了咱还得另说。这自杀又是什么意思?我会那么看不开?周玉又不是我亲爹,又不是我女人,为了他去死,也忒不值当了吧? 万师爷的两条小细胳膊被宗主府的下人们拧得生疼,看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睁的样子,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算解恨。万师爷心里开始敲小鼓,宗主虽然没有发话,但这些下人们要是自作主张的折腾自己,他可未必受得了。听说卫宗主是出了名的护短,自己要是被他家下人折磨个一溜十三招,恐怕这卫宗主连眼皮都不会眨一眨的。 “宗主,宗主,我招,我什么都招!您放了我行吗?”万师爷膝盖一软,整个人便摊在地上,跪着往前蹭:“您问什么都成,我什么都肯招!” 元熙冷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钟妈妈摆摆手:“走走走,谁要他招什么?” 元熙将周玉的手令揉做一团,心里不禁冷笑,这周玉的胆子还真是不小,这般明目张胆的来宗主府骗账簿。 钟妈妈将元熙手里的纸团拿过,小心的展成一张纸,折了三折,收进怀里:“主子,看来这个周玉是留不得了。” “传令下去,宗主府所有府兵即刻开拔,包围矿山和东林府衙,务必把周玉给我拿下。” 宗主府已经多年没有发过令箭了,今日这一支令箭,同上一支,竟隔了十六年。上一支令箭还是上官临卿亲手下的,是放弃抵抗,任凭朝廷处置的命令。元熙望着那支玄铁令箭缓缓消失在视野里,忽然有些伤感。 一千多名府兵相继开拔,先头的三百人骑着马,只用了不到半日便抵达矿山。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眼晕,阳光照在一片银盔银甲上,煜煜生辉。 周玉还在矿山上等消息,等了整整半日也不见下人来禀报。天明的时候,才从那五个手下的嘴里探知,卫元熙已经不知所踪了。周玉心里正在纳闷,王念恩与卫宗主兵分两路,难道不是为了让卫宗主从另外一条路上山?既然要上山,又怎么会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呢?难道她们能绕开各条路上的埋伏不成? 卫元熙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绕开所有路障,显然她没这个本事。 日到中天,忽然听闻手下来报,山下不知何时来的几百个骑兵,看服色,像是宗主府的府兵。周玉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往王太医的方向望了望。 王太医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捏着半杯残酒。这酒里掺了不少药,足够让王太医在这里睡个天昏地暗。周玉上前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和酒壶,将杯中酒水泼干净。顺手把酒壶酒杯塞在李德手里:“去,换成没药的酒。” 李德拿过酒壶,心里也开始发慌:“卫宗主该不会真的打上山来吧?” “打上山?她凭什么打上山?”周玉把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腮帮子硬邦邦的。 李德伸手指了指王念恩:“咱们扣了这孙子,那卫宗主能善罢甘休?” 周玉哼了一声:“扣?我扣谁了?这孙子自己喝多了,怪得了谁?” 李德扯扯嘴角,这话跟他可说不着,要看卫元熙肯不肯听了。便转身去把那酒壶用清水冲洗干净,重新舀了半壶酒塞回王太医的手里。 “大人,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卫宗主能调府兵来,说明她已经回过宗主府了,账簿的事,她肯定也听说了。” “听说了又”周玉话只说了一半,便咬紧牙关,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说她要对咱们开刀?” 李德滞了一下:“大人,宗主府的兵马都把矿山围成铁桶了,难道您还心存幻想不成?” “没有。”周玉抚掌彳亍了一阵,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周玉越想越恨,他妈的,他竟连个女人也对付不了吗?当真可笑! 李德见周玉不发一言,便知道他心中没有主意。连顶头上司都难以自保,更何况他这微末小吏呢? 李德一拱手,道:“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恐怕还不是这个王太医。卫宗主昨日微服私访到矿山来,定是对咱们呈交的账簿心存疑虑。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我们就更不应该挺着身子往刀口上撞啊!” 周玉扭过头,凝重的望着他,用手点了点李德,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把劳工们都撤走。”李德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玉摇摇头:“不可能的,山下全是她的兵,这会儿又能往哪儿撤呢?” 李德捶胸顿足的叹了口气:“看来,咱们错失先机了。” 这种马后炮的话,不必李德说,周玉心里也明白,只是光明白又有什么用,得拿出点儿解决的办法来才行啊! “这些劳工多是外地的流民,还有咱们府衙监牢里的囚犯。要是这些人落在卫宗主手里,咱们私吞工钱的事儿,不就瞒不住了吗?”李德觉得两手发麻,这种情况甚是棘手,要是一步走错,那就得粉身碎骨了。 “废话,废话!”周玉的声音都开始歇斯底里。 周玉吼了几嗓子,忽然顿了顿,目光凝滞在李德脸上:“诶?劳功们运不走,咱们可以” 周玉把手掌横到脖子前,冷冷的划了一道。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矿山爆炸 午时过后,宗主府的八百多府兵便把矿山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余二百多人奉命查抄东林州府。元熙缓缓跳下马车,持盾牌的甲兵忙上前掩住。 宗主府的校尉姓涂,名博安,是容湛从新军里提出来的。这人二三十岁的年纪,却练得一身好武艺。在东林新军训练的校场,他曾一人独挑六人,深受容湛的喜爱。这次东林新军全部开拔到归云州与吕国作战,涂博安本也想跟着去,但容湛却执意把他留下了。 涂博安挎着一柄宝剑,仰头望山上瞧,心里挺憋气。这小小的一座矿山,也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吗?不过是抓一个贪官污吏,至于出动上千人吗?真正的战功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像他这般,大兵压境去对付一群劳工,哼,胜之不武。 涂博安见元熙下来,便把脸上的不满收了去,大步跨过来,冲元熙一拱手:“宗主,什么时候攻山?” 元熙上下打量了涂博安一番,唇角微微扬起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难怪容湛不肯把他带上战场,说到底,还是太沉不住气。 “涂校尉不要太心急了,还没怎么着呢,便要攻山,出师无名啊?” 涂校尉抿着嘴,心里老大个不乐意,出师无名?那又何必把府兵调过来呢? “那咱们现在按兵不动?”涂博安问道。 “派两个人上山去,叫周玉带王太医下来回话。”元熙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哦。”涂博安将头上盔甲褪下,一股热腾腾的白烟从头发里蒸腾出来。他勾勾手,叫过两个人:“你们俩,按宗主说的办。”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行了个军礼,便顺着山路往上走。山路崎岖不平,还有周玉早早设下的埋伏,这两个人自是有去无回。山下,元熙和涂博安等人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动静,心里觉得不对劲。 “按道理,两个时辰也该打个来回了,怎么还不见回来?”涂博安把剑鞘摆弄的卡啦卡啦响。 钟妈妈警觉的望向元熙:“莫不是让周玉给扣下了?” “有这个可能。”涂博安仓啷一声拔出佩剑:“末将这就派人攻山!” 元熙只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山顶上一团红硕的东西倏忽闪了一下,顷刻间,山摇地动,震耳欲聋的响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巨石沿着山脊滚落下来,撞击到地面的岩石棱角,迅速碎裂成更多的小块,再从不同方向陨落。碎石从四面八方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砸伤了几个拿盾牌的士兵。随着巨响,八百个士兵似同时遭到了撞击一般,左摇右摆,涂博安将佩剑插在地上,勉强站稳身子。 钟妈妈吓了一跳,忙去扶住元熙:“主子小心!” 涂博安心里咯噔一声,忽而又那么一丝慌乱,但很快稳住了心神。 “是矿洞爆炸了?”涂博安自言自语的问道。 涂博安忙点了几十个兵,循着山路往上走,想靠近矿洞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士兵们走出了不到半里路,便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嘴里嚷嚷着什么不清不楚的话,像疯子一样从山顶上冲下来。那两个家伙衣衫褴褛,露着肉的地方都被血呼住了。 几个府兵便将这两个人带到山下,送到元熙面前。 钟妈妈低头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一个是周玉,另一个是他手下那个叫李德的家伙。钟妈妈不禁皱皱眉,望着元熙,觉得莫名万分。 元熙凝眉望着他们:“发生什么了?” 周玉嘴里呜呜咽咽的,半晌才嚎啕着说出一句完整话:“矿洞,矿洞坍塌了,劳工们还在里面。” 这话说完,周玉和李德两个人便相继捶胸顿足的嚎哭起来。涂博安愣了愣,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他一把抓起周玉,也顾不得周玉身上的伤口,引得周玉丝丝哈哈的痛呼。 “我问你,王太医呢?”涂博安吼道。 “王太医,王太医他喝醉了酒,没跑出来,怕是被乱石砸碎了!”李德说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胸前,左右开弓的抽起耳光来:“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拿那陈年好酒出来,若不是如此,王太医便能跑出来了!” 涂博安嘴角激烈的抽搐一阵,一把掐住了周玉的脖子,他的指节随着手上的缓缓用力而渐渐发白。 “王太医死了,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周玉艰涩的说道:“将军,谁不想活?难道我活着也是罪过不成?” “涂校尉,放开他。”元熙淡淡的吩咐道。 “宗主!他们害死了王太医!您难道还要放过他吗?”涂博安涨红了脸。 “我说放开他!”元熙瞥了涂博安一眼。 涂博安悻悻的松开手,将周玉推了个踉跄:“算你小子走运!” 周玉猛咳了一阵,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周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宗主开恩,谢宗主开恩!” “周大人,你刚才说矿洞怎么了?本宗主没听清楚,劳你再说一遍。” “坍,坍塌了,矿洞坍塌了!”周玉磕磕巴巴的说道。 “好好的矿藏,怎么会突然坍塌?”元熙冷然问道。 周玉在脸上摸了一把,掩盖了慌乱的眼神:“宗主,别问这么多了,快派人去救人吧!” “涂校尉,你现在立刻带人上矿山,务必要找到活口。”元熙厉声命令道。 涂博安一拱手:“领命。” 先前还满心无趣,现在整颗心却是悬在半空,矿山上几百条性命生死未卜,涂博安想想便觉得心乱。还有王太医,他们两个交情不错,称得上往年知己,若是王太医真有个三长两短涂博安一想到这儿,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将八百府兵全部派上山,只留下五个人保护元熙的安全。 周玉见涂博安走了,同李德对了对眼神,悄咪咪的站在元熙的车轿旁,一言不发。 想着王太医好好一个人,一夜不见,便死的这么惨,钟妈妈心里不落忍,冲周玉狠狠剜了一眼。周玉自然知道钟妈妈的心思,束手而立,道:“钟妈妈,我知道您老人家和王太医交情深厚,可谁的命不是命?王太医去了,下官活着,可活得绝对不苟且,您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们吧?” 这话音儿里带着莫大的讽刺,一个是老太太,另一个是半百的中年人,才刚见过几面,哪里就交情深厚了?男女授受不亲,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交情若是深厚了,他们两个人岂不是有奸情吗? 钟妈妈一时语塞,轻轻啐了一口,把头扭了过去。 李德冲钟妈妈哼了一声,原来也是个色厉内荏的坯子,这就接不上话了? 元熙瞥了周玉一眼,淡然道:“周大人能活着固然好,但京城有句老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不做亏心事,不算命短长。意思是,人没有做缺德事,就不用担心活不长久。”元熙徐徐转过身,凛了周玉一眼:“苟且不苟且,还要等涂校尉在矿山上清查以后才能定论,周大人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绝了。” 周玉滞了一下,钟妈妈抢白他们,他倒是可以还嘴,但元熙是东林宗主,他的直系上司,面子上来说,他是绝对不能还口的。 周玉只得将手拱了拱:“下官明白,请宗主放心,微臣绝不是苟且之人,下官这就回去,将府衙中大小官吏都叫来,组织家丁衙役上山救人。” “不必了。”元熙漠然望着他:“东林府衙已经被本宗主的府兵看管起来,矿山上有涂校尉的八百精骑,救人足够了。” “看,看管?”周玉身子颤了颤,茫然的望着元熙:“宗主这是何意?” “何意?周大人难道不明白?”元熙微微垂下眼睑,不屑的望着周玉:“周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码,演上一次便够了,若是演的多了,只会让人生厌。” 怎么,这么快就要秋后算账了吗?周玉吞了吞口水,脑袋还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好吧,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周玉振作精神,正色道:“宗主,下官不知道身犯何罪,要劳动宗主大驾?” 元熙冷笑一声:“周大人,矿藏无缘无故的爆炸,究竟是什么缘故?再者说,你用东林府尹的手令,去调我宗主府的账簿,是不是以下犯上尊卑不分呢?光是这两条,便能治你一个渎职犯上之罪。” 周玉沉默了一阵:“把崩塌说成爆炸,看来,卫宗主是非要治下官的罪不可了?” 元熙冷漠的望了他一会儿:“是我要治你的罪吗?” 周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是吗?除了宗主您,偌大一个东林州,还有谁能治下官的罪呢?” “周玉,你给我听好了,你犯的是国法,可不是我要治你。”元熙冷笑道:“你以为本宗主好糊弄吗?爆炸就是爆炸,扯什么崩塌?卫家商号在吕国同官府合作采矿,炸塌的山什么样儿,我再清楚不过了。” 周玉咬咬牙齿,含恨望着元熙,若不是京城和亲王府离得太远,他未必就没有办法对付她,只是还要听和亲王的意思,这才耽误了最佳时机。 “周大人,你不觉得你的谎言应该重新编一编吗?”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矿山爆炸 午时过后,宗主府的八百多府兵便把矿山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余二百多人奉命查抄东林州府。元熙缓缓跳下马车,持盾牌的甲兵忙上前掩住。 宗主府的校尉姓涂,名博安,是容湛从新军里提出来的。这人二三十岁的年纪,却练得一身好武艺。在东林新军训练的校场,他曾一人独挑六人,深受容湛的喜爱。这次东林新军全部开拔到归云州与吕国作战,涂博安本也想跟着去,但容湛却执意把他留下了。 涂博安挎着一柄宝剑,仰头望山上瞧,心里挺憋气。这小小的一座矿山,也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吗?不过是抓一个贪官污吏,至于出动上千人吗?真正的战功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像他这般,大兵压境去对付一群劳工,哼,胜之不武。 涂博安见元熙下来,便把脸上的不满收了去,大步跨过来,冲元熙一拱手:“宗主,什么时候攻山?” 元熙上下打量了涂博安一番,唇角微微扬起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难怪容湛不肯把他带上战场,说到底,还是太沉不住气。 “涂校尉不要太心急了,还没怎么着呢,便要攻山,出师无名啊?” 涂校尉抿着嘴,心里老大个不乐意,出师无名?那又何必把府兵调过来呢? “那咱们现在按兵不动?”涂博安问道。 “派两个人上山去,叫周玉带王太医下来回话。”元熙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哦。”涂博安将头上盔甲褪下,一股热腾腾的白烟从头发里蒸腾出来。他勾勾手,叫过两个人:“你们俩,按宗主说的办。”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行了个军礼,便顺着山路往上走。山路崎岖不平,还有周玉早早设下的埋伏,这两个人自是有去无回。山下,元熙和涂博安等人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动静,心里觉得不对劲。 “按道理,两个时辰也该打个来回了,怎么还不见回来?”涂博安把剑鞘摆弄的卡啦卡啦响。 钟妈妈警觉的望向元熙:“莫不是让周玉给扣下了?” “有这个可能。”涂博安仓啷一声拔出佩剑:“末将这就派人攻山!” 元熙只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山顶上一团红硕的东西倏忽闪了一下,顷刻间,山摇地动,震耳欲聋的响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巨石沿着山脊滚落下来,撞击到地面的岩石棱角,迅速碎裂成更多的小块,再从不同方向陨落。碎石从四面八方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砸伤了几个拿盾牌的士兵。随着巨响,八百个士兵似同时遭到了撞击一般,左摇右摆,涂博安将佩剑插在地上,勉强站稳身子。 钟妈妈吓了一跳,忙去扶住元熙:“主子小心!” 涂博安心里咯噔一声,忽而又那么一丝慌乱,但很快稳住了心神。 “是矿洞爆炸了?”涂博安自言自语的问道。 涂博安忙点了几十个兵,循着山路往上走,想靠近矿洞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士兵们走出了不到半里路,便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嘴里嚷嚷着什么不清不楚的话,像疯子一样从山顶上冲下来。那两个家伙衣衫褴褛,露着肉的地方都被血呼住了。 几个府兵便将这两个人带到山下,送到元熙面前。 钟妈妈低头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一个是周玉,另一个是他手下那个叫李德的家伙。钟妈妈不禁皱皱眉,望着元熙,觉得莫名万分。 元熙凝眉望着他们:“发生什么了?” 周玉嘴里呜呜咽咽的,半晌才嚎啕着说出一句完整话:“矿洞,矿洞坍塌了,劳工们还在里面。” 这话说完,周玉和李德两个人便相继捶胸顿足的嚎哭起来。涂博安愣了愣,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他一把抓起周玉,也顾不得周玉身上的伤口,引得周玉丝丝哈哈的痛呼。 “我问你,王太医呢?”涂博安吼道。 “王太医,王太医他喝醉了酒,没跑出来,怕是被乱石砸碎了!”李德说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胸前,左右开弓的抽起耳光来:“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拿那陈年好酒出来,若不是如此,王太医便能跑出来了!” 涂博安嘴角激烈的抽搐一阵,一把掐住了周玉的脖子,他的指节随着手上的缓缓用力而渐渐发白。 “王太医死了,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周玉艰涩的说道:“将军,谁不想活?难道我活着也是罪过不成?” “涂校尉,放开他。”元熙淡淡的吩咐道。 “宗主!他们害死了王太医!您难道还要放过他吗?”涂博安涨红了脸。 “我说放开他!”元熙瞥了涂博安一眼。 涂博安悻悻的松开手,将周玉推了个踉跄:“算你小子走运!” 周玉猛咳了一阵,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周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宗主开恩,谢宗主开恩!” “周大人,你刚才说矿洞怎么了?本宗主没听清楚,劳你再说一遍。” “坍,坍塌了,矿洞坍塌了!”周玉磕磕巴巴的说道。 “好好的矿藏,怎么会突然坍塌?”元熙冷然问道。 周玉在脸上摸了一把,掩盖了慌乱的眼神:“宗主,别问这么多了,快派人去救人吧!” “涂校尉,你现在立刻带人上矿山,务必要找到活口。”元熙厉声命令道。 涂博安一拱手:“领命。” 先前还满心无趣,现在整颗心却是悬在半空,矿山上几百条性命生死未卜,涂博安想想便觉得心乱。还有王太医,他们两个交情不错,称得上往年知己,若是王太医真有个三长两短涂博安一想到这儿,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将八百府兵全部派上山,只留下五个人保护元熙的安全。 周玉见涂博安走了,同李德对了对眼神,悄咪咪的站在元熙的车轿旁,一言不发。 想着王太医好好一个人,一夜不见,便死的这么惨,钟妈妈心里不落忍,冲周玉狠狠剜了一眼。周玉自然知道钟妈妈的心思,束手而立,道:“钟妈妈,我知道您老人家和王太医交情深厚,可谁的命不是命?王太医去了,下官活着,可活得绝对不苟且,您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们吧?” 这话音儿里带着莫大的讽刺,一个是老太太,另一个是半百的中年人,才刚见过几面,哪里就交情深厚了?男女授受不亲,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交情若是深厚了,他们两个人岂不是有奸情吗? 钟妈妈一时语塞,轻轻啐了一口,把头扭了过去。 李德冲钟妈妈哼了一声,原来也是个色厉内荏的坯子,这就接不上话了? 元熙瞥了周玉一眼,淡然道:“周大人能活着固然好,但京城有句老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不做亏心事,不算命短长。意思是,人没有做缺德事,就不用担心活不长久。”元熙徐徐转过身,凛了周玉一眼:“苟且不苟且,还要等涂校尉在矿山上清查以后才能定论,周大人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绝了。” 周玉滞了一下,钟妈妈抢白他们,他倒是可以还嘴,但元熙是东林宗主,他的直系上司,面子上来说,他是绝对不能还口的。 周玉只得将手拱了拱:“下官明白,请宗主放心,微臣绝不是苟且之人,下官这就回去,将府衙中大小官吏都叫来,组织家丁衙役上山救人。” “不必了。”元熙漠然望着他:“东林府衙已经被本宗主的府兵看管起来,矿山上有涂校尉的八百精骑,救人足够了。” “看,看管?”周玉身子颤了颤,茫然的望着元熙:“宗主这是何意?” “何意?周大人难道不明白?”元熙微微垂下眼睑,不屑的望着周玉:“周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码,演上一次便够了,若是演的多了,只会让人生厌。” 怎么,这么快就要秋后算账了吗?周玉吞了吞口水,脑袋还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好吧,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周玉振作精神,正色道:“宗主,下官不知道身犯何罪,要劳动宗主大驾?” 元熙冷笑一声:“周大人,矿藏无缘无故的爆炸,究竟是什么缘故?再者说,你用东林府尹的手令,去调我宗主府的账簿,是不是以下犯上尊卑不分呢?光是这两条,便能治你一个渎职犯上之罪。” 周玉沉默了一阵:“把崩塌说成爆炸,看来,卫宗主是非要治下官的罪不可了?” 元熙冷漠的望了他一会儿:“是我要治你的罪吗?” 周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是吗?除了宗主您,偌大一个东林州,还有谁能治下官的罪呢?” “周玉,你给我听好了,你犯的是国法,可不是我要治你。”元熙冷笑道:“你以为本宗主好糊弄吗?爆炸就是爆炸,扯什么崩塌?卫家商号在吕国同官府合作采矿,炸塌的山什么样儿,我再清楚不过了。” 周玉咬咬牙齿,含恨望着元熙,若不是京城和亲王府离得太远,他未必就没有办法对付她,只是还要听和亲王的意思,这才耽误了最佳时机。 “周大人,你不觉得你的谎言应该重新编一编吗?”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倒霉衙役 “单凭说说就把罪名往下官头上扣,未免太牵强了吧?卫宗主,您当真以为,这朝廷之中,只有你一家独大吗?是黑是白,单凭你一张嘴?太可笑了。”周玉倨傲的一躬身,冷道:“卫宗主虽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但下官也不怕明白告诉您,下官不是软柿子,您若是执意往下官身上泼脏水,下官就算螳臂当车,也要跟您斗上一斗。” 周玉和李德两个人点燃了开矿用的,亲眼看见那矿洞和王太医待的房舍坍塌一尽,才敢放心的下山报信儿。知道矿山的账目是死无对证,周玉说话自然干挺直腰杆,理直气壮。 元熙见他说话怪硬气的,心里就萌生出许多反感。朝廷之中,除了太子一党,便只剩下萧容深的和亲王党了。他周玉曾经就是东林州府里的州官,自然也属于旧派势力。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周大人真的好胆气啊。”元熙凛然扫了他一眼:“跟本宗主斗?你凭什么?” “下官凭的是一个道理的理字。”周玉冷笑一声:“卫宗主在东林开府,无非是想像从前的上官府一样威风,只是如今东林州还有下官的府衙在,宗主觉得我府衙分走了您的权势,心里自然会不痛快,这本是人之常情。宗主看下官不顺眼,下官躲着您便是了,可宗主要是硬要栽赃,下官就算没有底牌,还有这条贱命呢,一定会奉陪到底。” 这话颇为刺耳,连钟妈妈都听不下去了,厉色道:“你大胆!污蔑宗主,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周玉面色一哂:“你大胆!” 钟妈妈一怔,周玉继续说道:“你不过是宗主府的一个奴婢,又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你不过仗着卫宗主的势力罢了,哼,跟主子同乘王侯品级的赭呢车马,招摇过市。这都不提,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有什么资格呵斥?本官倒想问问宗主,这个僭越的奴婢,该当何罪?” “你!”钟妈妈瞪着周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大人,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元熙将钟妈妈拉到身旁,绵里藏针的说道:“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位钟妈妈服侍太子爷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太子爷长大的。如果本宗主没记错的话,当年太后娘娘宫中的一个梳头侍女出宫返乡,你周大人可是亲自置办了宅院,毕恭毕敬的把那侍女请进院子里的。怎么,今儿这态度倒和从前不同了?莫非在周大人心里,太子爷不如太后娘娘,不值得你恭敬对待?” 周玉唇角抽了抽:“下官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讨好逢迎一个梳头婢女?那必是有人刻意毁我名声,宗主怎么会相信这种市井流言?” “市井流言?”元熙慢悠悠的把头晃了三晃:“这是六爷说的,怎么?周大人的意思是,六爷在诬陷你吗?” 周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一点儿血色也看不出了。他的主子萧容深是亲王,六爷也是亲王,而且是皇后嫡出的亲王,身份自然比他主子还要高贵许多。周玉不敢说话太放肆,只能把满腔愤懑憋在心里。 钟妈妈见他成了一个软柿子,也转过身去,不屑的哼了一声。 “欺软怕硬。”她嘟囔完,抬眼往上山看,也不知道涂博安挖得如何了,能不能救出几个活口。 涂博安在带兵在矿洞外挖了两个时辰,奈何山体塌陷的太厉害,巨石把矿洞口都堵死了。涂博安觉得头皮发麻,矿洞就那么巴掌大的空间,里面能有多少气儿?百十来个人陷在里面,就算不被砸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憋死。 “大人,那边那个砖瓦房已经全部挖开了。”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涂博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瓦房的废墟前:“可找到王太医的尸骨?” 士兵们摇摇头:“这房里没有人。” 涂博安打了个激灵:“怎么会?”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答道:“回涂校尉,确实没有人,这房子虽然塌了,但却不至于把人砸成粉末儿吧?属下们翻了两遍,连丁点儿人影都没有。” 涂博安有些恍惚,他揉揉太阳穴,人生的大悲大喜来的猝不及防,涂博安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么说,王太医还活着? 涂博安伸手点了点:“派五十个人去山上搜,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太医找到!” 涂博安这五十个人沿着一些不起眼的小路往山下走,冷不丁撞上了周玉设下的埋伏。周玉派来埋伏的衙役们没有接到任何撤退的命令,还都傻傻的蹲在路边的草颗儿里。刚才山摇地动,这些人还不明就里,片刻间就看见五十来个身穿甲胄的人从山上下来。衙役们见状,自然觉得是周大人出事了,纷纷跳了出来,拔刀相向。 涂博安手下的府兵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这几个废物点心缴了兵器,按在地上。 “土匪啊?怎么办?” “杀了算了,打家劫舍的东西,留他何用?” “也好。” 一句“也好”说完,十几个士兵纷纷扬起佩刀,被按在地上的衙役们吓了一跳,忙亮明身份:“谁是土匪!我们都是东林府衙的衙役,你们敢动手?” “衙役?胡说八道!衙役怎么穿成这样?” 被按在地上的衙役不服,从怀里掏出各自的腰牌。 “还真是东林府衙的衙役?”涂博安的手下有点发懵,但他们毕竟跟了涂博安许久,知道校尉的脾气。涂校尉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要是知道东林府衙的衙役们办成劫匪在半路埋伏,肯定是要大发脾气的。涂校尉最看不得这种蝇营狗苟的事,也以铲除杂碎为人生乐事。不管怎么说,把人带回山上,交给涂校尉处置就对了。 这五十个人便分成两拨,三十个人继续搜查王太医的下落,二十个人则负责把这些衙役押解到涂博安面前。 果不其然,涂博安一看这些假土匪,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倒一个还觉得不过瘾,破口大骂:“一群下作的东西,朝廷给你们俸禄养着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办成土匪鱼肉百姓的!” 涂博安骂完,忽的想起他们是周玉的手下。敛去怒容,浮现出些许欣喜。那几个衙役揉着被踹得生疼的肩膀,莫名其妙的望着涂博安,心想这个涂校尉莫不是个神经病?一会儿阴一阵晴的。 “校尉大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涂博安哼了一声:“把他们押到宗主面前,宗主自有裁夺。” 刚从半山腰爬上了,现在又要爬下去,几个府兵累得两条腿儿都发木,但涂校尉发了话,他们自然不敢有半句抱怨。涂博安勾勾手,甩了块五两的金锭过去:“你们今儿个有功,拿去打酒,回府后,本将还有重赏。” 周玉望着自己府衙的衙役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自己聪明一世,怎么会犯这种顾头不顾腚的错误呢?自己的衙役冲撞宗主府,不就等于说他周玉举兵反叛朝廷吗? 这个罪名可不轻,周玉咳了咳:“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匪徒袭扰百姓?该当何罪?” 几个衙役愣了愣:“大人,不是您要我们?” “住口!”李德喝道:“你们几个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敢污蔑大人?” 周玉阴沉着脸,本以为自己手下的衙役能跟他有点默契,一头认罪,一头搪塞,这事情就能蒙骗过去。谁成想他们竟然口无遮拦,差点把自己供出来。 几个衙役一听这话,心里更加慌乱了,连连向周玉磕头求救:“大人,大人我们可都是奉了您的命令啊,小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小人是冤枉的!” 钟妈妈掩口笑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玉往元熙处看了一眼,见她并没什么表情,忙上前一拱手道:“宗主,下官实在不知情,这些个衙役做事不成体统,从前混赖惯了,下官从前糊涂,还替他们遮掩,但如今既然冲撞了宗主府的人,那就是以下犯上,违逆朝廷,下官再也不敢欺瞒了。这些人交给宗主,请宗主定夺。” 元熙看也没看周玉一眼,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家府兵把这几个衙役带下去。 “周大人,你也知道这是违逆朝廷?”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周玉吞了吞口水:“宗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真的相信几个衙役的胡沁吧?” “为何不能信?”元熙转过身,厉色望着他:“东林府衙离矿山有几十里路,这里的百姓们都穷的叮当响。衙役们就算是欺压百姓,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吧?不是你周大人的指使,谁相信啊?” 李德见周玉的气势越发减弱,忙上前和稀泥:“宗主,周大人为国为民一直忠心耿耿,您不能因为这几颗老鼠屎,就把周大人这一锅好粥给端了吧?宗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把矿山上的百姓都叫来,听听他们口中的周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熙冷了李德一眼:“周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本宗主再清楚不过了,又何须听别人说?再者,衙役的话是一面之词,难道百姓的话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吗?”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倒霉衙役 “单凭说说就把罪名往下官头上扣,未免太牵强了吧?卫宗主,您当真以为,这朝廷之中,只有你一家独大吗?是黑是白,单凭你一张嘴?太可笑了。”周玉倨傲的一躬身,冷道:“卫宗主虽是下官的顶头上司,但下官也不怕明白告诉您,下官不是软柿子,您若是执意往下官身上泼脏水,下官就算螳臂当车,也要跟您斗上一斗。” 周玉和李德两个人点燃了开矿用的,亲眼看见那矿洞和王太医待的房舍坍塌一尽,才敢放心的下山报信儿。知道矿山的账目是死无对证,周玉说话自然干挺直腰杆,理直气壮。 元熙见他说话怪硬气的,心里就萌生出许多反感。朝廷之中,除了太子一党,便只剩下萧容深的和亲王党了。他周玉曾经就是东林州府里的州官,自然也属于旧派势力。 元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周大人真的好胆气啊。”元熙凛然扫了他一眼:“跟本宗主斗?你凭什么?” “下官凭的是一个道理的理字。”周玉冷笑一声:“卫宗主在东林开府,无非是想像从前的上官府一样威风,只是如今东林州还有下官的府衙在,宗主觉得我府衙分走了您的权势,心里自然会不痛快,这本是人之常情。宗主看下官不顺眼,下官躲着您便是了,可宗主要是硬要栽赃,下官就算没有底牌,还有这条贱命呢,一定会奉陪到底。” 这话颇为刺耳,连钟妈妈都听不下去了,厉色道:“你大胆!污蔑宗主,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周玉面色一哂:“你大胆!” 钟妈妈一怔,周玉继续说道:“你不过是宗主府的一个奴婢,又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你不过仗着卫宗主的势力罢了,哼,跟主子同乘王侯品级的赭呢车马,招摇过市。这都不提,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有什么资格呵斥?本官倒想问问宗主,这个僭越的奴婢,该当何罪?” “你!”钟妈妈瞪着周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大人,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元熙将钟妈妈拉到身旁,绵里藏针的说道:“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位钟妈妈服侍太子爷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太子爷长大的。如果本宗主没记错的话,当年太后娘娘宫中的一个梳头侍女出宫返乡,你周大人可是亲自置办了宅院,毕恭毕敬的把那侍女请进院子里的。怎么,今儿这态度倒和从前不同了?莫非在周大人心里,太子爷不如太后娘娘,不值得你恭敬对待?” 周玉唇角抽了抽:“下官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讨好逢迎一个梳头婢女?那必是有人刻意毁我名声,宗主怎么会相信这种市井流言?” “市井流言?”元熙慢悠悠的把头晃了三晃:“这是六爷说的,怎么?周大人的意思是,六爷在诬陷你吗?” 周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一点儿血色也看不出了。他的主子萧容深是亲王,六爷也是亲王,而且是皇后嫡出的亲王,身份自然比他主子还要高贵许多。周玉不敢说话太放肆,只能把满腔愤懑憋在心里。 钟妈妈见他成了一个软柿子,也转过身去,不屑的哼了一声。 “欺软怕硬。”她嘟囔完,抬眼往上山看,也不知道涂博安挖得如何了,能不能救出几个活口。 涂博安在带兵在矿洞外挖了两个时辰,奈何山体塌陷的太厉害,巨石把矿洞口都堵死了。涂博安觉得头皮发麻,矿洞就那么巴掌大的空间,里面能有多少气儿?百十来个人陷在里面,就算不被砸死,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憋死。 “大人,那边那个砖瓦房已经全部挖开了。”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涂博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瓦房的废墟前:“可找到王太医的尸骨?” 士兵们摇摇头:“这房里没有人。” 涂博安打了个激灵:“怎么会?”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答道:“回涂校尉,确实没有人,这房子虽然塌了,但却不至于把人砸成粉末儿吧?属下们翻了两遍,连丁点儿人影都没有。” 涂博安有些恍惚,他揉揉太阳穴,人生的大悲大喜来的猝不及防,涂博安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么说,王太医还活着? 涂博安伸手点了点:“派五十个人去山上搜,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太医找到!” 涂博安这五十个人沿着一些不起眼的小路往山下走,冷不丁撞上了周玉设下的埋伏。周玉派来埋伏的衙役们没有接到任何撤退的命令,还都傻傻的蹲在路边的草颗儿里。刚才山摇地动,这些人还不明就里,片刻间就看见五十来个身穿甲胄的人从山上下来。衙役们见状,自然觉得是周大人出事了,纷纷跳了出来,拔刀相向。 涂博安手下的府兵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这几个废物点心缴了兵器,按在地上。 “土匪啊?怎么办?” “杀了算了,打家劫舍的东西,留他何用?” “也好。” 一句“也好”说完,十几个士兵纷纷扬起佩刀,被按在地上的衙役们吓了一跳,忙亮明身份:“谁是土匪!我们都是东林府衙的衙役,你们敢动手?” “衙役?胡说八道!衙役怎么穿成这样?” 被按在地上的衙役不服,从怀里掏出各自的腰牌。 “还真是东林府衙的衙役?”涂博安的手下有点发懵,但他们毕竟跟了涂博安许久,知道校尉的脾气。涂校尉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要是知道东林府衙的衙役们办成劫匪在半路埋伏,肯定是要大发脾气的。涂校尉最看不得这种蝇营狗苟的事,也以铲除杂碎为人生乐事。不管怎么说,把人带回山上,交给涂校尉处置就对了。 这五十个人便分成两拨,三十个人继续搜查王太医的下落,二十个人则负责把这些衙役押解到涂博安面前。 果不其然,涂博安一看这些假土匪,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倒一个还觉得不过瘾,破口大骂:“一群下作的东西,朝廷给你们俸禄养着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办成土匪鱼肉百姓的!” 涂博安骂完,忽的想起他们是周玉的手下。敛去怒容,浮现出些许欣喜。那几个衙役揉着被踹得生疼的肩膀,莫名其妙的望着涂博安,心想这个涂校尉莫不是个神经病?一会儿阴一阵晴的。 “校尉大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涂博安哼了一声:“把他们押到宗主面前,宗主自有裁夺。” 刚从半山腰爬上了,现在又要爬下去,几个府兵累得两条腿儿都发木,但涂校尉发了话,他们自然不敢有半句抱怨。涂博安勾勾手,甩了块五两的金锭过去:“你们今儿个有功,拿去打酒,回府后,本将还有重赏。” 周玉望着自己府衙的衙役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自己聪明一世,怎么会犯这种顾头不顾腚的错误呢?自己的衙役冲撞宗主府,不就等于说他周玉举兵反叛朝廷吗? 这个罪名可不轻,周玉咳了咳:“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匪徒袭扰百姓?该当何罪?” 几个衙役愣了愣:“大人,不是您要我们?” “住口!”李德喝道:“你们几个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敢污蔑大人?” 周玉阴沉着脸,本以为自己手下的衙役能跟他有点默契,一头认罪,一头搪塞,这事情就能蒙骗过去。谁成想他们竟然口无遮拦,差点把自己供出来。 几个衙役一听这话,心里更加慌乱了,连连向周玉磕头求救:“大人,大人我们可都是奉了您的命令啊,小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小人是冤枉的!” 钟妈妈掩口笑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玉往元熙处看了一眼,见她并没什么表情,忙上前一拱手道:“宗主,下官实在不知情,这些个衙役做事不成体统,从前混赖惯了,下官从前糊涂,还替他们遮掩,但如今既然冲撞了宗主府的人,那就是以下犯上,违逆朝廷,下官再也不敢欺瞒了。这些人交给宗主,请宗主定夺。” 元熙看也没看周玉一眼,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家府兵把这几个衙役带下去。 “周大人,你也知道这是违逆朝廷?”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周玉吞了吞口水:“宗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真的相信几个衙役的胡沁吧?” “为何不能信?”元熙转过身,厉色望着他:“东林府衙离矿山有几十里路,这里的百姓们都穷的叮当响。衙役们就算是欺压百姓,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吧?不是你周大人的指使,谁相信啊?” 李德见周玉的气势越发减弱,忙上前和稀泥:“宗主,周大人为国为民一直忠心耿耿,您不能因为这几颗老鼠屎,就把周大人这一锅好粥给端了吧?宗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把矿山上的百姓都叫来,听听他们口中的周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熙冷了李德一眼:“周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本宗主再清楚不过了,又何须听别人说?再者,衙役的话是一面之词,难道百姓的话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吗?”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败露 “百姓的话怎么会叫一面之词?治国如行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李德话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钟妈妈瞥了他一眼:“说啊,怎么不说了?” “亦能”李德艰涩的吞了口唾沫,好像硬吞了一整颗鸡蛋。他缓缓抬起,木讷的指向斜前方。似遭了雷劈一般,连眼睛都直了。 周玉扭头望着他,皱皱眉:“你怎么了你?” “我他”李德的身子都开始颤抖,周玉忙伸手抓住他:“喂,怎么回事?” 李德说不出话,周玉只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把周玉也吓了一激灵。但周玉毕竟比李德要稳重些,低声道:“王念恩?他不应该死了吗?” 原想着王念恩死了,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一张嘴?卫元熙就算再有能耐,没有证据又能把他怎么样?可周玉万万没想到,王念恩竟会活蹦乱跳的走过来。他把搬到瓦房外墙之前,明明看见王念恩还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顶上,怎么自己才刚找了根火折子的工费,他就逃脱升天了吗? 周玉炸塌了瓦房,自己正有些亏心,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看见什么鬼魂什么的。但仔细揉揉眼睛,不可能,这绝不是鬼,地上还有影子呢!鬼是没有影子的,可眼前的这个王念恩,不仅有影子,还能把尘土扬起来。 糟糕,他还活着!周玉觉得心口一阵狂跳,他忙用手压住。 王念恩见到山下有人,脚步越来越快,一溜小跑到了切近,才看清是宗主府的人。到元熙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王念恩参见宗主。” “王太医?你不是被?”元熙怔怔望着他,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王念恩倒没有多狼狈,只是衣服边角处划了些口子,手上脸上蹭了些灰土,掌心还磨破了皮。 “王太医,你,你还活着啊?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周玉假作一副欣喜的模样,扑上来拍打王念恩的胳膊腿,想检查一下这个王念恩是不是有人假扮的。可惜,肉胳膊肉腿,这是货真价实的王念恩站在眼前。周玉尴尬的笑了笑:“当时我看那房子塌了,还以为老兄你” 王念恩掸掸身上的尘土,斜睨了周玉一眼,轻蔑的笑道:“周大人说的是,若不是上天保佑,王某还真未必能活到现在呢。” 钟妈妈拿过一壶水,递给王太医解渴。出门在外,没有点火,壶里装的水已经冰凉,王念恩也顾不得他那套养生之道,只是觉得,若再不喝水,他的喉咙就要冒火了。王念恩咕咚咕咚吞了几大口,抹抹嘴,道了声谢。 “王太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念恩放下水壶,喉咙有了水的滋润,人而已精神了不少。王太医含恨望了周玉一眼:“怎么回事?这话应该问问周大人。” 周玉身子颤了一下,慌乱赔笑道:“呵呵,王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兄弟我可听不明白。难道王太医是怨恨兄弟救援不利,让王太医吃了苦头?哎呀,兄弟我可真是尽力去挖了,奈何那房子坍塌的太厉害,我们俩也是有心无力啊。这不,听说卫宗主的人就在山下。我们俩赶紧下山求援,山路不好走,我们连滚带爬摔了好些跟头呢。” 李德随声附和,呆头呆脑的点点头。 周玉又道:“不过,王太医要是怪兄弟,也是应该,若不是兄弟们劝酒,让王太医吃醉了,王太医也就不会受这个罪。要不,你打兄弟几巴掌,出出气也好啊?” 周玉给李德使了个眼色,李德忙把脸凑上去:“王太医,酒是小人拿来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李德咬紧牙关,做出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 王念恩却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是么?我喝醉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玉一下子愣住了,脸上慢慢透出一股子厉色,这个王念恩是存心想跟他死磕到底啊! 王念恩摇摇头,周玉也未免太小看他了,他堂堂太医出身,那酒壶里的药,他轻轻一闻便知道剂量,雕虫小技焉能骗过他的眼睛?他当时不过是用衣袖遮了,把杯中的酒都洒在了衣服的内衬上。 “周大人把房子炸的稀巴烂,可我王念恩不还好好的站在周大人面前吗?难道我是铜皮铁骨不怕砖石,或是会七十二变,化成小虫能钻空子飞出来?”王念恩脸上的冷笑渐渐凝固,化成一股愤恨的神情:“周大人的酒,我是一滴没碰,也带不出来。不过,周大人在酒中加了什么,周大人没跟宗主交代吗?” 周玉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好像猛然间矮下去一块。他频繁的舔舐着嘴唇,竭力笑道:“王太医误会兄弟了,你我同在东林州,为百姓效力罢了,兄弟我又何故要害你呢?” 王念恩板起脸:“因为起先周大人以为宗主会沿着小路上山,怕我和宗主另有谋划,害怕你贪污工钱的事情败露。周大人更怕你在半路上设伏,意图劫持宗主的事情被我这个大活人知道,并且透露出去。只是周大人的心肠还不够狠,若真有种,为什么要用药,干嘛不一剂鹤顶红,把我毒死算了?” 元熙漠然望着周玉和李德,神色愈发狠厉:“周大人,这件事你怎么说?” 周玉的眼珠子在框子里面转了几圈,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倒是李德还在负隅顽抗,把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不,不不,这是没有的事儿。王太医,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念恩狠狠的瞪了李德一眼:“你们听说宗主带兵把矿山围住了,狗急跳墙,才埋下,想把所有知情的人全部杀死。万幸我王念恩是个大夫,闻得出酒中的药味,才死里逃生。” 王念恩一拱手,正色道:“宗主,是周玉和李德点燃了开山用的。为的是怕宗主查出他们贪墨的几万两劳工的工钱的事情,矿山上那些劳工都是东林府衙监牢里的囚犯,再者就是逃难的平民,他们不需要工钱,只要每日的吃住,周玉便把那些工钱都摊在劳工的名下,实则填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事情败露了,他便痛下杀手,一口气活埋了所有的人!” “胡说,你在胡说八道!”周玉猛然冲上前,一把揪住王念恩的前襟儿:“王念恩,你胆敢诬陷于我,我周玉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就残害一百多条性命?” 周玉冷笑一声:“你不过是看我是和亲王的人罢了,你想扳倒和亲王的人,向太子爷请功!可也不该那我全家的性命做筹码!” 王念恩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周玉还真会见缝插针,明明是他为了钱财害了百十来条性命,怎么说的好像是自己故意整他一样? 王念恩一把推开周玉,自己也跟着往后踉跄几步:“姓周的,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告诉你,我假意醉酒,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矿洞里还有百十来个劳工,只要有一个活口,你们就别想抵赖。” 周玉憋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李德起先还用身子抵着周玉,后来听到王念恩说矿洞里会有活口,心里就凉了半截儿,再也没有底气,转身便跑。李德的力气一撤,周玉没有防备,仰面摔在地上,土里的一块石头露了尖儿,撞在周玉的屁股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玉也顾不得揉,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眼前生死一线,他也知道,若是罪名坐实,落在卫元熙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皇帝护着太子一党,必然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虽然两三万两银子对于一个州官来说,贪的并不算多,但只要有了罪名,人家想怎么处置你,还不是看心情的事儿吗? “把他给我拿下!”元熙一声令下,两个府兵便冲了上去,一把将周玉扑倒。 李德听见身后周玉被抓后声嘶力竭的呼喊,头也不敢回,拼尽全力的跑,好像只要跑得快,就能逃脱升天。 “杀了他。” 元熙微微一仰下颚,身边一个府兵便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便见百米开外一个人影颓然倒下。两个府兵拨马跑出去,用两根长枪挑起李德,架在半空之中。 啪!似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李德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那支竹剑正正从他胸前穿透,露着一个突兀的精钢箭头。 周玉见李德死了,终于似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一股黄褐色的液体在他裤子上渐渐洇湿一片,王念恩见他吓尿了裤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王太医,你的伤没事吧?” 王念恩摇摇头:“皮外伤而已,劳烦宗主费心了。” “不知道涂校尉他们挖得如何了,咱们快上矿山。” 王念恩忙上前拦了一步:“宗主,这山高林密,路不好走,您还是先带着这个狗官会宗主府,微臣上山去和涂校尉回合。” 这样也好,元熙应了一声:“那好,我回去后立刻派人筹措药品,救治伤员。” “是。” 王念恩目送这元熙的车马缓缓离开,将手扶在腰带上,往山上张望。夜幕下的矿山,黢黑冷峻,王念恩叹了一声,区区万两白银,也不知这茫茫野山,究竟葬了多少冤魂?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败露 “百姓的话怎么会叫一面之词?治国如行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李德话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钟妈妈瞥了他一眼:“说啊,怎么不说了?” “亦能”李德艰涩的吞了口唾沫,好像硬吞了一整颗鸡蛋。他缓缓抬起,木讷的指向斜前方。似遭了雷劈一般,连眼睛都直了。 周玉扭头望着他,皱皱眉:“你怎么了你?” “我他”李德的身子都开始颤抖,周玉忙伸手抓住他:“喂,怎么回事?” 李德说不出话,周玉只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把周玉也吓了一激灵。但周玉毕竟比李德要稳重些,低声道:“王念恩?他不应该死了吗?” 原想着王念恩死了,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一张嘴?卫元熙就算再有能耐,没有证据又能把他怎么样?可周玉万万没想到,王念恩竟会活蹦乱跳的走过来。他把搬到瓦房外墙之前,明明看见王念恩还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顶上,怎么自己才刚找了根火折子的工费,他就逃脱升天了吗? 周玉炸塌了瓦房,自己正有些亏心,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看见什么鬼魂什么的。但仔细揉揉眼睛,不可能,这绝不是鬼,地上还有影子呢!鬼是没有影子的,可眼前的这个王念恩,不仅有影子,还能把尘土扬起来。 糟糕,他还活着!周玉觉得心口一阵狂跳,他忙用手压住。 王念恩见到山下有人,脚步越来越快,一溜小跑到了切近,才看清是宗主府的人。到元熙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王念恩参见宗主。” “王太医?你不是被?”元熙怔怔望着他,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王念恩倒没有多狼狈,只是衣服边角处划了些口子,手上脸上蹭了些灰土,掌心还磨破了皮。 “王太医,你,你还活着啊?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周玉假作一副欣喜的模样,扑上来拍打王念恩的胳膊腿,想检查一下这个王念恩是不是有人假扮的。可惜,肉胳膊肉腿,这是货真价实的王念恩站在眼前。周玉尴尬的笑了笑:“当时我看那房子塌了,还以为老兄你” 王念恩掸掸身上的尘土,斜睨了周玉一眼,轻蔑的笑道:“周大人说的是,若不是上天保佑,王某还真未必能活到现在呢。” 钟妈妈拿过一壶水,递给王太医解渴。出门在外,没有点火,壶里装的水已经冰凉,王念恩也顾不得他那套养生之道,只是觉得,若再不喝水,他的喉咙就要冒火了。王念恩咕咚咕咚吞了几大口,抹抹嘴,道了声谢。 “王太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念恩放下水壶,喉咙有了水的滋润,人而已精神了不少。王太医含恨望了周玉一眼:“怎么回事?这话应该问问周大人。” 周玉身子颤了一下,慌乱赔笑道:“呵呵,王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兄弟我可听不明白。难道王太医是怨恨兄弟救援不利,让王太医吃了苦头?哎呀,兄弟我可真是尽力去挖了,奈何那房子坍塌的太厉害,我们俩也是有心无力啊。这不,听说卫宗主的人就在山下。我们俩赶紧下山求援,山路不好走,我们连滚带爬摔了好些跟头呢。” 李德随声附和,呆头呆脑的点点头。 周玉又道:“不过,王太医要是怪兄弟,也是应该,若不是兄弟们劝酒,让王太医吃醉了,王太医也就不会受这个罪。要不,你打兄弟几巴掌,出出气也好啊?” 周玉给李德使了个眼色,李德忙把脸凑上去:“王太医,酒是小人拿来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李德咬紧牙关,做出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 王念恩却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是么?我喝醉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玉一下子愣住了,脸上慢慢透出一股子厉色,这个王念恩是存心想跟他死磕到底啊! 王念恩摇摇头,周玉也未免太小看他了,他堂堂太医出身,那酒壶里的药,他轻轻一闻便知道剂量,雕虫小技焉能骗过他的眼睛?他当时不过是用衣袖遮了,把杯中的酒都洒在了衣服的内衬上。 “周大人把房子炸的稀巴烂,可我王念恩不还好好的站在周大人面前吗?难道我是铜皮铁骨不怕砖石,或是会七十二变,化成小虫能钻空子飞出来?”王念恩脸上的冷笑渐渐凝固,化成一股愤恨的神情:“周大人的酒,我是一滴没碰,也带不出来。不过,周大人在酒中加了什么,周大人没跟宗主交代吗?” 周玉身子剧烈的抖了一下,好像猛然间矮下去一块。他频繁的舔舐着嘴唇,竭力笑道:“王太医误会兄弟了,你我同在东林州,为百姓效力罢了,兄弟我又何故要害你呢?” 王念恩板起脸:“因为起先周大人以为宗主会沿着小路上山,怕我和宗主另有谋划,害怕你贪污工钱的事情败露。周大人更怕你在半路上设伏,意图劫持宗主的事情被我这个大活人知道,并且透露出去。只是周大人的心肠还不够狠,若真有种,为什么要用药,干嘛不一剂鹤顶红,把我毒死算了?” 元熙漠然望着周玉和李德,神色愈发狠厉:“周大人,这件事你怎么说?” 周玉的眼珠子在框子里面转了几圈,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倒是李德还在负隅顽抗,把脑袋摇成一个拨浪鼓:“不,不不,这是没有的事儿。王太医,咱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念恩狠狠的瞪了李德一眼:“你们听说宗主带兵把矿山围住了,狗急跳墙,才埋下,想把所有知情的人全部杀死。万幸我王念恩是个大夫,闻得出酒中的药味,才死里逃生。” 王念恩一拱手,正色道:“宗主,是周玉和李德点燃了开山用的。为的是怕宗主查出他们贪墨的几万两劳工的工钱的事情,矿山上那些劳工都是东林府衙监牢里的囚犯,再者就是逃难的平民,他们不需要工钱,只要每日的吃住,周玉便把那些工钱都摊在劳工的名下,实则填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事情败露了,他便痛下杀手,一口气活埋了所有的人!” “胡说,你在胡说八道!”周玉猛然冲上前,一把揪住王念恩的前襟儿:“王念恩,你胆敢诬陷于我,我周玉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就残害一百多条性命?” 周玉冷笑一声:“你不过是看我是和亲王的人罢了,你想扳倒和亲王的人,向太子爷请功!可也不该那我全家的性命做筹码!” 王念恩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周玉还真会见缝插针,明明是他为了钱财害了百十来条性命,怎么说的好像是自己故意整他一样? 王念恩一把推开周玉,自己也跟着往后踉跄几步:“姓周的,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告诉你,我假意醉酒,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矿洞里还有百十来个劳工,只要有一个活口,你们就别想抵赖。” 周玉憋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李德起先还用身子抵着周玉,后来听到王念恩说矿洞里会有活口,心里就凉了半截儿,再也没有底气,转身便跑。李德的力气一撤,周玉没有防备,仰面摔在地上,土里的一块石头露了尖儿,撞在周玉的屁股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玉也顾不得揉,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眼前生死一线,他也知道,若是罪名坐实,落在卫元熙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皇帝护着太子一党,必然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虽然两三万两银子对于一个州官来说,贪的并不算多,但只要有了罪名,人家想怎么处置你,还不是看心情的事儿吗? “把他给我拿下!”元熙一声令下,两个府兵便冲了上去,一把将周玉扑倒。 李德听见身后周玉被抓后声嘶力竭的呼喊,头也不敢回,拼尽全力的跑,好像只要跑得快,就能逃脱升天。 “杀了他。” 元熙微微一仰下颚,身边一个府兵便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便见百米开外一个人影颓然倒下。两个府兵拨马跑出去,用两根长枪挑起李德,架在半空之中。 啪!似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李德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那支竹剑正正从他胸前穿透,露着一个突兀的精钢箭头。 周玉见李德死了,终于似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一股黄褐色的液体在他裤子上渐渐洇湿一片,王念恩见他吓尿了裤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王太医,你的伤没事吧?” 王念恩摇摇头:“皮外伤而已,劳烦宗主费心了。” “不知道涂校尉他们挖得如何了,咱们快上矿山。” 王念恩忙上前拦了一步:“宗主,这山高林密,路不好走,您还是先带着这个狗官会宗主府,微臣上山去和涂校尉回合。” 这样也好,元熙应了一声:“那好,我回去后立刻派人筹措药品,救治伤员。” “是。” 王念恩目送这元熙的车马缓缓离开,将手扶在腰带上,往山上张望。夜幕下的矿山,黢黑冷峻,王念恩叹了一声,区区万两白银,也不知这茫茫野山,究竟葬了多少冤魂?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ps:书友们,我是张安世,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c听书c零广告c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huaiyuedu()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激将 涂博安派人下山去寻找王念恩,但他所派出的五十几个兵把大路小路找了个遍,都说不曾看见王念恩的身影,涂博安心下有些失落。或许不应该对周玉这等心狠手辣的家伙抱有什么希望,他能把百十来个劳工活埋在矿洞下,兴许也不会漏掉一个王念恩。 涂博安望着巨石嶙峋的矿洞,情绪很是低落。抽出腰间佩剑,在石缝儿中插了几剑,巨石纹丝不动。涂博安自嘲的冷笑一番,三尺剑锋焉能撼大石?真是自不量力。 涂博安转过身,看见不远处一群士兵吵吵嚷嚷,心里便莫名拱起一股无名火。 “这群狗娘养的,又生事端。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不知好歹?打吧,打死一个算一个,全都打死了才算了事!” 涂博安虽然嘴里骂,但身体却很诚实,一手将剑收回剑鞘,快步往人群里走去。涂博安露胳膊挽袖子,把一口银牙咬的嘎吱嘎吱响。那人群里越发嘈杂,涂博安脸上的肌肉都跟着绷起来。 娘的,就知道打架,为了屁大点的事儿就打架?全不把劳工的死活放在眼里!这帮混账东西,平日在军中,为了一口酒半块肉,大打出手也就罢了。现在上百的劳工不知生死,他们还要打架?要我知道是什么缘故,老子一个一拳,打的他们眼冒金星! 想到这儿,涂博安扯开喉咙大喝一声:“都干什么呐!” 涂博安一把扯过围在外面的一个士兵,将他一把扔出两米远。莫名其妙挨了打,围着的人群集体楞了一下,都安静下来。 “打架,打架,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打!好啊,老子奉陪,你们来试试?”涂博安一手拨开一个,像拨开两排麦秆。 拨到人群正中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涂博安忽的愣住了。 人群正中的恰是王念恩,王念恩凝着他。 涂博安使劲儿眨眨眼睛:“王太医?” 王太医抿着嘴,缓缓笑了起来,伸手将涂博安正在挥舞的拳头按了下去:“我说博安兄弟,你这铁拳是要打谁呢?” 涂博安咧咧嘴,欣喜若狂的笑了一阵,但马上敛去笑容。他舔舔嘴巴,尴,尴尬! “王太医,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哈哈,没事就好了。” 王太医温然望着他笑:“你以为我被周玉害死了?那能呢?周玉那点儿小伎俩,还骗不了我。” 王念恩把涂博安揽到一旁,低声道:“那小子给我酒里下了药,被我闻出来了,我假意喝了他的酒,趴在桌上装睡,那老小子和李德说的话,全都叫我听去了。” 王念恩微微自得,指指自己的耳朵:“怎么样,大哥还算有两下子吧?” 涂博安点点头:“大哥,你脱了身,怎么不马上回宗主府呢?我派了五十多人沿着山路找你,来来回回找了几圈都没找见你的身影。” 王念恩摆摆手:“别提了,那老小子在房外埋了,想炸死我。趁他找火折子的当儿,我便从那窗口溜了出去。本想跑到后山,从后山绕条路回去,谁知后山上沟壑纵横,三绕两绕的,便迷了路。” 王念恩说着叹了口气,把他失足从山坡上滚落下去的事情藏在心里。这么丢人的事儿,他才不要说给涂博安听,免得以后在一块喝酒的时候,被他调侃。 “在后山绕了很久才找到一条路,还以为会被困死在那片密林里呢。” 王念恩说着捏捏自己崴伤的手腕儿:“刚才在山下见到了宗主,宗主当机立断,已经把李德处决了。” 话锋转的太快,把涂博安吓了一跳。原本以为这女宗主是个菩萨,竟没想到也能这般决绝。 “处决了?为什么处决?” “李德想跑,宗主下了灭口的命令,府兵一箭头刺穿了他的胸口。”王念恩说着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老弟,以后在宗主面前,说话做事还是要收敛些。” 涂博安嗯了一声,心里忽的一阵跌宕,记得之前他跟王念恩喝醉了酒,他还曾口无遮拦的埋怨过朝廷,弄了个女人当宗主,不知是什么意思。还曾嘲笑过女人见了血就会吓得腿发软,什么大事也做不成。 涂博安心里还是有点庆幸的,庆幸那天陪自己喝酒的人是王念恩。王念恩跟自己投脾气,不会把自己的话四处乱传,也不至于就自己的行为大做文章。倘若是这话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便不知道又要引出什么事端来了。 涂博安的脑袋里阵阵跳跃,李德和周玉的面孔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摇曳。李德虽是敌人,但毕竟是个大活人,刚才还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现在竟已经成了游魂野鬼。这起落还是让涂博安有些震撼的,看来这个卫宗主并非等闲之辈,瞧这架势,堪称铁腕了吧? 涂博安点点头:“兄弟记下了。” 王念恩见他气焰弱了些,便知他听懂了自己的话。点点头,又道:“宗主吩咐,竭力救人,一定要留下活口。” 一定?涂博安皱皱眉,这个词太过苛刻,他回头望着那个被巨石堵得死死的山洞,心里像打开了一个无底洞。 好像有点悬呐!涂博安挠挠头:“不好挖,这石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硬的像铁,一个时辰劈坏了十多个凿子。” 王念恩叹了口气,也开始头皮发麻,他慢吞吞的说道:“必须要有活口啊……” 这事儿是要看老天爷的,也不是他涂博安一个人说了算,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那些兵士们挖得使劲儿一点儿,其余的,便也没什么了。 王念恩捋了捋胡子:“周玉用的是开山用的,现在山口被堵住了,咱们何不再用炸开?” 涂博安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王念恩问道。 “不成,矿山已经被炸的塌陷,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擅自引爆,就算能炸开巨石,也会震伤里面的活口。”涂博安转头望向王念恩:“宗主不是要留活口吗?咱们不能拿矿山里劳工的性命赌。” “周玉这个王八蛋,作孽的玩意儿!老子恨不得把他……”王念恩骂了一半,觉得与自己的文人气质不大相符,便把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涂博安见他这般,忍不住发笑,但想到还有上百劳工不知生死,便笑不出来了。嘴边溢出一丝苦笑:“大哥谦谦君子,今日竟然也出粗语了?” 王念恩哼了一声:“粗语?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哼,周玉。”涂博安的鼻子里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劳大哥动手,待咱们把劳工们救出来以后,弟弟会亲手挑了他!” …… 啪!哗啦! 一声清脆的皮鞭响,周玉匍匐在地上,号了一嗓子。他扬起脸,有气无力瞪着眼前拿鞭子的下人。下人脾气挺大,毕竟是宗主府的人,大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态势,那下人被盯得很不开心,顺手端了一盆冷水泼在周玉脸上。 周玉吞了几口凉水,被呛得直咳嗽。 “王八蛋!姓卫的,朝廷还没罢老子的官,你这是动私刑!” 下人脸上猛烈的抽了几下:“嘿嘿,娘的,你敢骂宗主?你小子是活腻味了!” 他说着扬起鞭子,又连着抽了几鞭子,把周玉抽得浑身发颤。周玉疼的呲牙咧嘴,心里一团火气顶在太阳穴上,引得太阳穴噔噔的跳。 “姓卫的,不上奏皇上,就私自杀了朝廷命官,难道她就不算犯国法吗?还把朝廷命官囚禁在自己府邸里,这不是滥用私行又是什么?纵容下人殴打朝廷命官,纵容婢女乘坐王爵的赭呢车驾,一桩桩,一件件,难道她就正大光明?!”周玉一挣,引得伤口跟着颤了几颤,疼的他身子顷刻脱了力,颓然趴在地上。 “要真正大光明,怎么不把老子送交朝廷?动用私刑算什么?”周玉仰着头,骂那下人:“小王八羔子,你长了几颗脑袋,就不怕老子有朝一日死灰复燃,把你和你主子,连同你这倒霉的宗主府一锅端了?” 下人到底还是个下人,狐假虎威罢了,听周玉这样一番说辞,不禁有点心虚,气势也跟着弱了下来:“你,你不过是个贪官污吏罢了,我们宗主杀了你还需要请示皇上他老人家吗?像你这种心狠手黑的货色,皇上他老人家都不用眼皮子夹你,你还真当自己个块宝了?别说我们宗主打你几下,就是把你当街杀了,也不过是,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 周玉冷笑一阵,把下人笑的浑身发冷。 下人扬起鞭子:“你笑什么?你不相信?你不知道当年那个东林知州是谁办的?你比他强多少?” “国有国法。”周玉斩钉截铁的说出四个字,他艰涩的撑起身子,坐了一来:“皇上只要一天没摘我的乌纱帽,姓卫的便不敢杀我。连你主子都瞻前顾后,你个贱奴才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 “你,你别放肆,放肆了宗主一样杀你!”下人胀红了脸,不由自主的王后退了两步。 “哼哼!”周玉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下人撞过去:“杀我啊?有种你真杀了我啊?与其打几鞭子骂两声,倒不如拿点儿血性出来,替你主子出口气!快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杀人 那下人被周玉接连骂了一通,自觉受辱,一把扑将上来,揪住周玉的领子,将他钉在墙上。 “你敢骂人!?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张狂什么?” 周玉也不肯示弱,虽然身陷囹圄,却仍然端着他一品大员的架子,骤然推开那下人,将衣襟掸了掸,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在肚囊上拍了两拍:“阶下囚又如何,总比你这外强中干的货色要强,你不过仗着你主子的势力罢了,像条狗一样,莫不是到了晚上还要舔你主子的脚后跟?” 那下人怒极,四下顾盼,想找个什么东西重重砸他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地上赫然躺着一根柴棒,被斧子劈出尖头,他一把抓在手里。 周玉见他抄起家伙,气势更盛:“好小子,有种的冲这儿来一下,不捅你是孙子!” 下人手上直打颤儿,心里虽然怒火万丈,但若真教他去杀人,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害怕的,将那带尖头的硬柴棒攥在手心里,渐渐洇出一层冷汗。 周玉见他犹豫,不由得一阵讽笑:“怎么?没种?你这叼娘们儿奶头长大的杂碎,屁大的胆子也敢在老子面前咋咋呼呼?” 周玉说罢,伸手去推他,那下人心里正煎熬,被周玉推了个踉跄。周玉看他不还手,连连推了几把,直把他推到对面墙上。周玉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转过身走了。 那下人被猛地啐了一脸唾沫,心里越发恨的难忍,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猛然冲上前去,将周玉一把挒过。周玉没防备,被他挒得转了个身,那下手扬起手,一把将周玉捅了个透心凉。 那柴棒结结实实冒着尖儿,照着周玉的肚子便扎了进去,只听见嗤的一声,殷红的血喷了出来,溅了下人一脸。 周玉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肚子,那柴棒头上还带着毛刺儿,轻轻碰一下,肚子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的痛。但手不去捂,伤口处的血又汩汩的往外冒。 周玉踉跄几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拼尽全身气力吼道:“姓卫的,你敢叫下人杀我!” 下人进府之前,不过是和引车卖浆的升斗小民,哪里见过生死阵仗,被那血一冲,整个人都吓傻了,呆呆的望着周玉,手足无措。 “杀人了,我杀人了?”他觉得腿有点软。 宗主只说让他看管周玉,没说过动手打人。抽周玉鞭子,不过是自己心血来潮,一时想体验一把当牢头那股子叱咤风云的感觉,以为自己抬手扬鞭,周玉就会跪地求饶。怎么会想到周玉竟用激将法来激他,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宗主问起来,他可怎么交代呢? 下人低头看见自己手上黏腻着一层血浆,俯下身,蹭在了周玉的外套上。 “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怪谁。”他低声嘟囔道。 周玉忽的睁开双目,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你杀了我,是你杀的。” “放开我!你放开手!”下人挣揣两下,但却挣脱不开,许是周玉回光返照,那手腕的力气大的惊人。 下人怕有人看见,便急于脱开周玉的手,撅着身子,冲周玉的肚子上又踹了两脚:“娘的,你放不放手?” 周玉痛不欲生,口鼻喷出血来,但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开手的。张开嘴想喊两声,但一张嘴便吐出汩汩的血沫子,说不出话。 “还不放!?”下人急了,用脚把那支在周玉肚皮外面的半截儿柴棒重重踹了进去。 周玉沉闷的痛呼一时,一双眼瞪得铜铃大小,把那下人死死盯住。 “放开!放开!”下手使劲儿挣了几下,但周玉的一双手似铁环一般将他手臂死死扣住。任他怎么挣扎也没办法解脱。 猛听得柴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那下人心下开始慌乱。周玉也听见了脚步声,吐掉口中血沫,艰难的发出一阵怪声。他原想呼叫“救命”两个字,但话到了喉咙口,莫名其妙的变了音儿。 不过这倒无所谓,一点儿点儿声音足以勾起柴房外的一颗好奇心。 下人回过头,一个穿红的小丫头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守财哥,主子叫我给姓周的送些饭菜来。” 下人背对着小丫头,遮住了周玉,小丫头也没太注意他在干什么,径自走了进来,把篮子放在桌上,一碗一碗的从里面端出饭菜来。 周玉伏在地上,他还没死透,喉咙里咕噜噜的说着一团不清楚的话。小丫头扭过脸,先看了下人一眼,只看见他一身一脸的血,便是一惊。 “守财哥,你,你这是?” 下人铁青着脸,没说话,小丫头再一低头,看见周玉横死在眼前,不禁下了一哆嗦。她尖叫一声,便往门外跑:“杀人了,杀人啦!” 那下人上前一把挒住,捂住嘴巴反手按在墙上。小丫头吓得三魂失了七魄,惊惶万分的望着他。那下人垂下眼睑:“不要声张,否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杀人就是杀人,对于一个杀人犯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其实没太大的区别。小丫头自然知道这一点,慌忙点点头,不敢在惊声尖叫,只口中呢喃自语:“守财哥,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下人听了这话,渐渐松开手,盯了小丫头一会儿,伸手把她发髻扶了一扶。 “你是宗主身边的倒茶的花月?” 小丫头点点头:“是。” 那下人吞了吞口水,道:“周玉辱骂宗主,被我一柴棒给结果了。” 小丫头惊恐的点点头:“哦。” 下人又道:“这事儿只有你知道。” 小丫头吓了一跳,没别人知道,只有自己知道,言下之意不就是要杀自己灭口吗?她心里一害怕,慌忙抓住那下人的手腕道:“守财哥,你放我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下人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如何证明?” “我发誓?”小丫头说着竖起三根手指:“要是我把事情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 那下人沉默了一会儿,伏身在她领边儿闻了闻:“花月,你可真香。” 小丫头怯怯的看着他,知道同这个杀人犯在一起,不能来硬的,要是他一时起意,连自己一并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她低下头,浅浅笑了笑:“守财哥,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要是被人看见你杀了周玉,那就彻底洗不脱了。” 花月说的对,守财一听这话,如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他将头往外探了探,没看见任何人。拉住花月便是一路狂奔,两人直奔到守财的房中,守财一把将花月推倒在自己炕上。自己打开柜子,换了一套干净衣裳,把带血的衣裳扔进了水盆里。 小丫头四下打望着守财的房间,难怪这府里的人都想跟着钟妈妈混,但凡是钟妈妈手底下有头有脸的人,无一例外,都混到了单人居住的房子。房中床桌摆设一应俱全,倒是个居家度日的好处所。 小丫头趁他换衣裳的当儿,起身把他带血的衣裳洗干净,将水泼去,衣服晾好。罪证彻底没有了,守财笃定了心思,这花月看着不起眼,人也不是宗主身边最漂亮的那个,但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姑娘。她既然能帮自己洗衣裳,看来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那下人一把将小丫头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胡乱叫了一通,小丫头哪里经受过这个,推推搡搡,三两下便被那下人压住。 “守财哥,你这样不好吧,要是让宗主看见了,她不会饶过我们的。” 那下人心里自然打的好算盘,他和这小丫头初试,最多就是被宗主以私相授受的罪名论处,打上几板子,给了银子被赶出宗主府。这才多大点儿的事儿?要是自己杀死周玉的事情败露,那可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周玉说的对,他是朝廷命官,自己用鞭子抽他已经是私设公堂,大罪一条,更何况是杀了他呢?要是被宗主知道了,还不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守财舔舔嘴唇,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定定神儿。 “守财哥,你想什么呢?”小丫头花月正被守财弄得娇喘吁吁,他突然停下来,倒让小丫头觉得奇怪了。 周玉死了,若是没有人出来顶罪,宗主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务之急,是得有个傻瓜一头扎进柴房,被他抓个正着。 守财爬起床来,将花月揽在怀里:“好妹妹,从今儿起你就是哥哥我的人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哥哥保证你在这个府里吃香的喝辣的。” 花月点点头,自己在宗主身边,端茶送水的总没个出路,时不时还要看看令儿和钟妈妈的眼色。有人罩着就不一样了,这个守财好歹是钟妈妈手下得力的下人之一,自己要是成了他的女人,以后在这个府里,应该就没人再敢欺负她了吧? 小丫头娇羞的伏在守财怀里:“那你不?” 事情没有办完,小丫头总觉得心里没底,好像房契写完没有盖印章似的。 守财见她着急,便笑道:“你别心急,咱们来日方长。只是咱们现在得回去看看,有没有替罪羊可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栽赃 其实并不需要守财着急,在这偌大一座宗主府,光是仆妇丫鬟便有上百人,更何况身强力壮的小厮仆役府兵等,更是数不胜数。人数一多,那些有着无穷好奇心的人相较就更是不少。 小丫头花月奉命去给周玉送饭,这一去便去了快一个时辰,令儿作为府中数一数二的大丫鬟,遇上这等偷懒耍滑的丫头岂肯放过,敛裙扶鬓便去柴房查看。 令儿本想抓花月一个偷懒的现行,再交给钟妈妈训斥几句也就罢了,但不成想,那柴房门板大敞四开,静悄悄的一片,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令儿有些不高兴,花月一个送饭的偷懒也就罢了,连守财这个负责看守犯人的也跟着偷闲去了吗?亏他还是钟妈妈手下得力的下人之一,怎么做事这般不当心,要是放跑了周玉,岂不又生事端? 令儿想起元熙和王太医几个在书房对坐的场面,个个眉心紧蹙,好似大兵压境一般。不禁轻轻哼了一声,这个守财,连同花月一并抓住,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她前脚迈步进了柴房,便觉得扑面而来是一股血气,腥甜的气味呛得人胃里一阵翻腾。地上匍匐这一个人,也不知在做什么,看服色,好像是周玉。令儿吓了一跳,身子一栽歪便撞在门板上。 周玉身下全是鲜血,冷风一吹,已经冻得一层冰晶。 令儿虽然身处公侯王府,见过许多大世面,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看见死人难免害怕。这一害怕,连手脚都跟着软了,想喊人来,喉咙却似堵住一般,根本出不来声。 她转身想跑,却一头撞在一个肉胸膛上。令儿一抬眼,看见来的正是守财,守财假意一惊,还含笑问道:“令儿姐姐这是到哪里去?” 令儿说不出话,全力去推守财,但守财的身子似一堵墙一般,将令儿去路拦住。令儿见他不肯让开,心里有点诧异,早前这些下人见到自己都是躲着走,怎么今天竟敢没头没脑的撞了上来? 只见守财一抬头,看见周玉的尸身,不由得一声惊叫:“令儿姐姐,周玉是宗主点名看守的犯人,我不过是去方便方便,你怎么就把人给杀了?你叫我怎么跟宗主交代?” 守财说罢,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令儿的手腕,连拉带扯的送到元熙跟前。 元熙还正在书房跟王太医涂博安两个人商量如何把周玉押解进京,就怕和亲王从中作梗。杀了一个李德倒是无妨,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萧容深绝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对自己公然叫板,但周玉就不一样了,他毕竟还是名义上的一方大员,萧容深若不在他身上做点儿文章,那一定是傻掉了。 守财连门也没敲,便咕咚一声撞进来,手上一松把令儿搁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涂博安将佩剑拔出半截儿,喝道:“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也是你能乱闯的吗?” 王念恩低头看见是令儿,不免往元熙处看了一眼。令儿吓得只是哭,口中直叫冤枉。 王念恩冷道:“守财,你也忒放肆了,连钟妈妈对令姑娘都要笑颜相待,你有几斤几两,竟敢当着宗主的面儿,对令姑娘动粗?” 守财一拱手,跪倒在地:“回宗主和各位大人的话,不是小人孟浪,实在是事关重大,小人怕把天捅漏了,这才抓着令姑娘来回话,唐突之处,还望宗主见谅。” 元熙见令儿哭的;梨花带雨,心中不由一阵心疼,但同着几个属下,面上还要波澜不惊,将帕子拿过擦去手心薄汗,轻描淡写的问道:“什么事?” 守财侧目看了令儿一眼道:“回宗主的话,大事不好,令姑娘把周玉给杀了。” “什么?!”王念恩跟涂博安瞬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扯住守财:“你说的是真的?” 守财点点头:“回大人话,小人探过鼻息,周玉确实死了!” 涂博安失声道:“宗主,这可如何是好?” 元熙厉色把守财盯了一会儿:“我不是叫你看好周玉吗?你干什么去了?” 王念恩急迫道:“宗主,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周玉死在咱们府里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和亲王一定要在朝中兴风作浪的。” 元熙一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只是盯着守财,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阻止?” 守财目光有些躲闪,道:“小人内急,方便去了。” 令儿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到的时候,人就死了。” 守财问道:“我若没有记错,钟妈妈说过,今天宗主鞍马劳顿才刚回府,令姑娘是一直在宗主身边侍候的,没来由的,怎么突然到柴房去?” 令儿一时语塞,哭道:“主子,我是去找花月的,花月去给周玉送饭,许久不归,我以为她多懒,便想抓住了好治治她的懒病,谁知道一进柴房,门锁大敞四开的不说,连一个人都没有。那时周玉已经死在里面了。” 守财怒道:“胡说八道,令姐姐,我亲眼看见你同周玉在房中撕扯,小人方便回来,连腰带还没系好,就听见柴房里面有人打斗。小人手忙脚乱,才刚系好腰带,便听见里面周玉惨叫一声,小人忙去看,谁知周玉已经死在里面了。” 令儿说不过他,只是哭。她进门的时候,院中四下无人,连个能给她做旁证的人都找不到,自然是守财说什么便是什么。 守财见令儿解释不清,又继续说道:“启禀宗主,小人知道周玉是宗主心头的一根刺,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小人看管不利,八成是小人方便的时候,周玉觊觎令姑娘的美貌,一时动了色心,令姑娘这才慌不择手,一时杀了他也不为过。宗主要罚令姑娘,小人自然有一份责任,小人愿意承担。” 王念恩和涂博安知道令儿是元熙的贴身侍女,太子也高看一眼的主儿,这会儿帮她说话,自然是讨主子欢心的。 涂博安便一拱手道:“启禀宗主,这小奴说的有道理,若是周玉觊觎令姑娘的容貌,想唐突令姑娘,那令姑娘就算失手杀了人,也是有情可原,还望宗主从轻发落。” 王念恩皱皱眉,这马屁若是拍到了马蹄子上就真的不如不拍。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宗主就算不想处置令儿,叫涂博安这一劝,倒真是不得不动手了。 王念恩忙一拱手道:“启禀宗主,微臣以为,令姑娘是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多大的本事,能杀死周玉呢?再说了,就算真是令姑娘杀的,那必然要有一番挣扎,您看看令姑娘,穿戴整齐,钗环俱全,身上更是连半点儿血迹都没有,这哪里像是杀了人的迹象呢?依微臣看来,必是有人蓄意栽赃!” 涂博安听了王念恩的一番话,这才察觉自己失言,慌忙改口道:“王大人说的有道理,末将观察不细,恐怕是诬陷了令姑娘。” 有这一文一武两个大员做担保,守财心里开始敲小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有靠山的令儿和他这个草头下人就是没得比。 守财慌忙磕了几个头:“宗主,小人没有说谎,若是宗主不信,大可以找旁人问问,若是能再找到另一个人给令姑娘作证,小人愿意赴死!” 元熙冷眼打量了守财一阵。守财这话明摆着是在将自己的军。你若是找不出证人,那就是包庇凶手,若是找出了证人,就是你找人来栽赃我,我愿意认栽。 元熙将帕子随手一扔,道:“听你的意思,你倒是能找个证人替你作证了?” 守财愣了一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忙道:“宗主身边的花月或许也看见了,宗主若是不信,便把花月叫来问询。” 叫自然是要叫的,只是花月已经跟守财传统一气儿,两个人同致一词。只说是周玉死的时候,只有令儿一个人在身旁。 元熙打量了花月一眼,她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令儿说,是因为你一去不归,她才去柴房寻你。你到是说说,这中间的空当儿,你去了哪里?” 花月怯生生的望了守财一眼,没有回答。不过这一眼已经不能再明显,连涂博安这样的武夫都看出两个人眉目传情,不由得叫道:“不好,这两个孽障必然是有奸情的。” 涂博安一说这话,守财心里暗自叫好,他要的结果,无非是他同花月私会去了,并不在杀人现场。也正是他不在柴房,才给了令儿杀死周玉的时机。这样一来,卫宗主最多治他个疏忽职守之罪,仅此而已。 因此涂博安话一出口,守财便假作一副抵死不肯认罪的模样,道:“宗主饶命,宗主千万不要相信涂大人所说的,小人和花月是清清白白。” 涂博安怒道:“若是清白,那刚才杀人的时候,花月又去了哪里?再不说实话,就把你们两个剥皮锉骨,炸成清油!” 花月一怔,颓然摔在守财怀中。 守财假意害怕,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地上,给元熙磕头:“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奴才该死,奴才和花月心意相合已经许久了,这次见花月来送饭,是小人一时见色起意,拉住花月便往房中亲嘴,一时疏忽职守,还望宗主恕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反守为攻(1) 守财以为自己把话说的粗俗些,便能更加符合自己的身份,显得情真意切。万没想到,这“亲嘴”二字一处,反倒招致了王太医的一阵嫌恶。 “混账东西,怎么敢在宗主面前如此放肆?”王念恩一拱手,道:“宗主,这等不知尊卑的畜生,实在不该留在府里,依微臣之见,不如打上几十板子,叫他懂些规矩,再带来问话。” 花月一惊,守财是钟妈妈手下的人,若是连他都逃过不一顿毒打,那么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少不得要被带到一处无人之境,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杀掉了事。悔之悔之,令儿到底是宗主身边的人,连王念恩都故意在偏向令儿说话,自己又长了几个脑袋,敢去动她?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守财虽然察觉王太医在偏心眼,但毕竟跟钟妈妈手下多年,也见的一些大场面,尚且应付得了。便忙磕了几个头道:“小人没上过什么学堂,一时心里惶恐,就出了粗语,求宗主恕罪。宗主若是责罚小人,小人情愿领受,但小人有句话,冒死也要说。” 他拱起手,做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道:“宗主位列一方诸侯,但却没有擅自诛杀朝廷大员的权利,周玉的死是个烫手山芋,还望宗主以此事为重。” 涂博安把两道粗眉拧了拧,心里开始别扭。这个下人生的好一张利嘴,照这么说,他反倒是那个识时务的俊杰,我们这一文一武两个朝廷命官,反倒成了不知轻重缓急的人吗? “宗主……”涂博安一拱手,便要插话,被元熙伸手拦住。 元熙低头望着跪在面前的守财,问道:“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守财看了令儿一眼,思量片刻,道:“小人知道令姑娘是宗主的贴身侍女,也知道令姑娘在宗主心中的位置。纵然宗主舍不得,但眼下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宗主应当舍小全大。至少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不然朝廷怪罪下来,宗主又该如何自处呢?” 花月怔怔的望着守财,默默地听他说,只待他说完,便胡乱的磕一通头表示赞同。 元熙长长舒了口气,凝了令儿一阵。 令儿反望着元熙,心里一阵心痛,自己从小就跟着小姐,熟知她的心思。她只要一个眼神,自己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些年来小姐一直要风得风,心想事成,几乎没遇到过什么让她惆怅的事情,因此令儿也就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神情浮在元熙脸上。 看来,小姐这次是真遇到难题了。令儿咬咬嘴唇,虽然周玉不是她杀的,但兹事体大,若是小姐需要一个人出来顶罪,令儿愿意做这个顶罪的人。 令儿丹唇微启便要服罪,元熙却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令儿一时住了口,怔怔的望着元熙。 元熙静下来寻思片刻,忽的一阵心悸。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落入萧容深精心布置的一个圈套当中。周玉知道他的前任因何而死,自然不敢重蹈覆辙。他明明知道自己最擅查账,怎么敢顶风作案?得到的银子并不算多,完全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折。而且他用的手段也并不算太高明,但凡是个懂行的人便能一眼察觉。 答案只有一个——他是受人指使的。 是萧容深授意他如何贪污劳工的工钱,并授意他如何做账引起自己的怀疑。萧容深知道自己嫉恶如仇,看到账目有假,定然会追查下去。萧容深也了解周玉,知道周玉并没有太大的能耐,却心狠手辣,被自己逼迫得紧的时候,定然要狗急跳墙,炸毁矿山。还有一种可能,炸毁矿山本来就是萧容深的命令。 没有了矿山,归云州的军饷就无从筹办,没有军饷,军心就会动摇。这才是萧容深的终极目标,他想让容湛在归云州兵败,甚至是死在军中! 至于东林州这边,或许萧容深已经吩咐眼线去杀周玉,然后嫁祸给自己,或许守财本身就是萧容深的眼线,这个尚且存疑。无论如何,周玉已经死了,萧容深计划的最后一环已经启动,这是毋庸置疑的。 元熙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一箭双雕之计,未免太毒辣了吧? “把令儿带下去,先关押在后院的空房里,不许她自尽,也不许她逃掉。” 守财得了令,心下按捺不住的一股雀跃,知道自己的计谋这么容易就得了逞,换做谁都会心花怒放的。守财站起身,把令儿手臂往身后一板,像抓鸡一样把她带了出去。 令儿自然是不会自尽的,更不会为了这件事逃走,她知道元熙不会杀她,更不会相信自己杀了人。令儿含恨望了守财一眼,守财赢了一局,傲然望着她,满眼都是不屑。令儿又转头望向花月,花月亏着心,慌忙躲闪开来。 令儿冷笑道:“你们两个狗男女,这样做就真的不亏心吗?” 守财咬紧牙关,喝道:“杀人偿命,纵然你是宗主的人也没奈何。多说无益,还是趁早认罪的好。” 涂博安狠狠的啐了一口,暗骂道:“宗主府怎么出了这等小人?”他转头望向元熙,强压这一肚子怒火:“宗主,这分明就是陷害,您看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 王念恩垂着手,默默不语,涂博安扯扯他的衣袖,道:“王兄,你不说句话?连我都看明白了,莫非你们还?” 沉思半晌,元熙才缓缓开口道:“吩咐下去,给守财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再把花月赏他做媳妇。” 涂博安愣了一下,那种卑鄙小人,宗主还要赏他银子和老婆?这不是黑白不分吗?一把握住剑柄,道:“宗主若是不信,我去把那卑鄙小人痛打一百鞭子,看他到时候招供不招供!还敢不敢冤枉令姑娘!” 王念恩滞了一下,冲涂博安努努嘴,反问元熙:“宗主这样做,莫非是想探探守财的虚实?” 元熙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你看他像吗?” 王念恩又摇摇头:“不像,这个守财一上来就漏洞百出,连个谎话都编不匀实,若真是和亲王的人,再差也不会差成这样吧?” “话虽如此,就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元熙将手叉错,凝神道:“即便他不是,也不代表咱们府里没有和亲王的人。眼下太子爷正在归云州与吕国作战,用的就是咱们东林训练的新军,依仗的是东林提供的金矿做军饷。可以说,东林州就是太子的靠山,若是咱们这里后院失火,对太子爷有害而无利。” 王念恩默然点点头:“宗主想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是杀人嫁祸,但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因为那个凶手就在眼前,而且骗术并不算高明。 萧容深的眼线虽然不及六爷手里的爪牙,但也绝非善类,不说无孔不入,但也称得上是见缝插针。周玉一死,萧容深的奸计已经得逞。倒不如,反守为攻,把他的眼线先钓上钩,再借那眼线设个局,反将他一军,把他部署打乱,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若我没有猜错,从我回到东林州开始,到现在所发出的一切,都是和亲王有意设计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熙这话一出,把王念恩和涂博安都吓了一跳,不由得啊了一声。 “周玉的死,应该就是和亲王计划的最后一环。只要他借机扳倒了我,就等于断了太子的后路。”元熙默然道:“这事儿怪我,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涂博安把脑袋摇了摇,愣生生的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明白呢。” 王念恩一点即通,听了元熙的几句话,便猛然明白了萧容深的整个计划。失声道:“莫非,他是要断了归云州的军饷?!” “那样太子爷不就跟着完了?”涂博安说着,打了个冷战。他是从军中调上来的,没有军饷对于一个正在打仗的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涂博安再清楚不过了,也失声叫道:“宗主,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的确不能坐以待毙,元熙眯起双目,萧容深想让她一败涂地,那是做梦。老天让她重活一世,是为了赢,自己绝不会再栽在他的手里。 元熙凝神静气,幽幽问道:“咱们府里还压着一个东林州的师爷,东林州的头把交椅惨死在咱们府,这秘密绝对瞒不住,咱们只要抵死不承认就行了。咱们越是不承认,和亲王就越要到宗主府里找证据,你们不妨猜猜看,他的人在府里会与谁联系?” “万师爷?!”涂博安和王念恩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元熙轻轻嘘了一声,又道:“关押令儿,不过是做做样子,把水搅浑,才好一网捞上大鱼。借以诱导和亲王下错关键的一步棋。” 涂博安心里的一团疑惑算是烟消云散,轻松的挠挠头,道:“我还纳闷呢,连我都看得出令姑娘没有杀人,怎么宗主和王兄竟然糊涂了?原来如此。” 王念恩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看来元熙是想把萧容深的眼线钓上钩。既然有了主意,王念恩才又了心思开玩笑,道:“怎么?你以为你忽的比宗主还聪明了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守为攻(2) 涂博安含笑道:“王兄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就要一辈子糊涂?昨日梦里有个白胡子大罗金仙给了我吃了一粒丸药,说是吃了就能耳聪目明。不然你还真当兄弟我是个糊涂蛋不成?” 王念恩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哪有那样的神药,又是你的醉话。” 涂博安说不过王念恩,便转了话题,问元熙:“宗主,现在既然关了令姑娘,咱们要做点儿什么?” 王念恩道:“欲要得之,必要舍之。我看咱们不妨派几个下人出去,放些烟雾,专门打听存尸不腐之法。传到旧派耳中,引他们来查。咱们一面不承认,一面又找存尸之法,他们肯定怀疑。” 元熙摇摇头:“不必,和亲王必然有眼线在咱们府中,不需要咱们故作张扬。和亲王不是傻子,这些年的争争斗斗,他也算了解我和太子的脾气秉性,若是咱们真去声张,反倒会露出马脚。” “这样也好。”王念恩沉吟片刻:“那咱们就先等一等,微臣这就去传宗主命令‘封锁消息’。” 王念恩出了书房,涂博安才反应过味来,问道:“宗主,那我能做些什么?” 元熙默然想了一会儿,道:“你点几个武艺高超的府兵,扮成打更的下人,入夜的时候,就由他们来守卫宗主府。若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不管是谁,当即拿下。” 涂博安应了一声,又问道:“宗主,怎么才算可疑?” 元熙笑道:“柴房里有周玉的尸首,后院空房里关着令儿,还有那个锁在马棚里的万师爷。除了你我,还有王太医,谁敢擅自靠近这三个人,谁就是可疑的人。” 涂博安郑重的点点头:“末将明白了,只是末将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讲,涂校尉,你和王太医是我的左膀右臂,咱们之间无需这些繁文缛节,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涂博安听得左膀右臂四个字,心里一块巨石算是落了地,早先只知道这宗主府里唯有王太医能担得起这四个字,现在听见元熙也如此称呼自己,涂博安心下一片欢喜,看来宗主这是认可了自己的地位。 涂博安道:“回宗主,末将认为,宗主今夜还是要充当一次‘可疑之人’,不然就显得太可疑了。” “哦?”元熙望了他一眼:“这话怎么说?” 涂博安垂下眼睑,道:“令姑娘是宗主的贴身侍女,外人都知道,她和宗主算是姐妹情深。若是她真杀了人,宗主定然会去看她,与她交心深谈。或者替她遮掩,找别人替罪。” 元熙点点头,从逻辑来说是这样,便道:“接着说。” 涂博安又道:“现在宗主关押了令姑娘,又安排府兵埋伏抓人,自己却独自坐在书房里等消息。但凡和亲王派了一个不傻的眼线,都会觉得不正常。他要是一时心存疑虑,知道是计,不肯前来,咱们不就白埋伏了吗?” 元熙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涂博安接着说道:“所以,末将以为,今夜宗主应该去看望令姑娘,不拘说些什么,只有宗主去过,才能让那眼线相信。末将以为,那个眼线现在定然知道了周玉的死讯,却不知是真是假。宗主惯会用计,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现在必然在等着看宗主对令姑娘的态度。以末将看来,只要宗主上半夜去探望令姑娘,下半夜,那个眼线就会露头的。” 元熙温然笑了笑:“涂校尉说的不错,看来昨夜真是食了不少大罗金仙的灵丹妙药咯?” 涂博安憨憨的笑道:“宗主取笑了,那不过是末将同王兄斗嘴,胡乱说的。” 元熙敛去笑意,往门外望了一眼,道:“涂校尉,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涂博安拱起手,道:“单凭宗主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元熙摇摇头:“倒是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元熙勾勾手,涂博安几步上前,站在桌案边上,道:“宗主请讲。” 元熙冷然道:“周玉定是守财杀的,这件事之后,守财定会带着花月逃出宗主府,你只需记得,不要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 涂博安默默垂下眼睑,他本就憎恶小人,早就按捺不住杀心,道:“这差事交给我,宗主尽管放心,我绝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 守财关押了令儿,转头想去柴房把周玉的尸体处理一下,毕竟人是自己杀的,他也怕自己留下什么破绽。唯一的破绽就是周玉身上的鞭痕,这个不好解释,守财把令儿关住以后,这才想到鞭痕的事儿。 守财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幸亏宗主她们没有亲眼来看周玉的尸体,不然看到鞭痕,立刻就就会发现自己在说谎。不过人已经死了,那鞭痕肯定是去不掉的,万一有一天,宗主他们心血来潮,要仵作前去验尸,自己不就死定了吗? 不过也是奇怪,宗主和王太医一向谨慎,今天的事情更是涉及了宗主的近身侍婢令儿,她怎么说也该替令儿洗洗冤屈,为什么一点儿反应的都没有,看都没看就把令儿给囚禁在空屋里了呢?守财撅起嘴,越想心越慌,莫不是要设个圈套把自己给套出来? 守财打了个寒颤,自己本是无心杀人,要是去自首,或许就是一刀杀掉了事,但现在自己鬼迷心窍,已经去陷害令儿了,再想承认罪责,是绝对没有回头路的。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卷铺盖跑路才是正经事。 守财撞开房门,却一下子愣住了。桌上莫名多了两个银锭,都是五两大小。他缓缓走到桌边,忽然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他转身去看,竟是花月。 守财一把推开她:“你不回自己房里去,怎么在这儿?” 花月有点奇怪:“你没听见宗主吩咐吗?她念你举报令儿有功,特意把我许给你做媳妇了,”花月努努嘴,笑道:“桌上的十两银子,是宗主赏你的。” 赏,赏我?守财吞了吞口水,花月只穿了一身单衣,窈窕的身材凹凸有型,加上她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娇,手臂似条水蛇一般缠在守财腰间,轻言软语把守财迷得昏昏沉沉。 “守财哥,从今往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你得小心疼我才是。” 守财压在花月身上,看她粉面丹唇,顿时喜不自胜。看来宗主并没有怀疑他嘛,要不然,怎么会赏他女人呢?一定是钟妈妈,宗主一定是看在钟妈妈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才对自己格外宽厚。 守财在心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把钟妈妈谢了千百遍。低头闻见花月领口一阵香气扑鼻,便俯下身去:“好妹妹,你用的什么香粉,把那衣带略宽松些,叫我好好闻一闻。” 花月娇羞道:“冤家,手长在你身上,又没人绑着你,你怎么叫我一个姑娘家自己解带子?” 守财嗤笑一声,将带子挒断,一抹赤红兜兜露将出来,连同半个雪白的膀子。 花月道:“好哥哥,冷死我了,你这房里竟连火盆也不点。” 守财笑道:“冷怕什么,叫哥哥替你暖暖。” 花月是个鹌鹑,不懂情爱,守财便一点点诱着她。他说着,也顾不得才刚捡回的一条命,就着这软玉温香,亲昵一阵,把个床榻晃得是地动山摇。 有了美人在怀,守财一时也放松了警惕,把诬陷令儿是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花月也是哥哥长,哥哥短的一通乱叫,叫的守财意乱情迷。 两人正颠鸾倒凤时,背后窗棂嘎吱一声响。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弄女人,仁兄这心胸可真够宽绰的。” 守财一颗心都扑在花月的身子上,哪里顾得了身背后的事?忽然听见身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顿时蔫了。从花月身上翻起来,抓过墙边的一杆笤帚,喝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花月突然见到有人,忙往被子里钻。来人往花月床边走了几步,伸手去探她,花月一闪,往后面缩了缩。 “呦呵,还是个雏儿?”他冷笑道:“仁兄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你少废话,赶紧给我滚出去!”守财挥舞着笤帚杆儿就来打他,那人也不躲,一把捉住笤帚杆,手腕只轻轻一翻,便将茶杯口粗细的笤帚杆撅成两截儿。 守财吓了一跳,这人手劲儿大的惊人,自己想必是打不过他。便认了怂,道:“老爷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听他称呼自己为“老爷”不禁好笑,道:“我不是什么老爷,也不是什么侠士。我和你一样,不过是这府中不起眼的下人罢了。” 守财哦了一声,又问道:“兄台高姓大名呢?” “姓和。” “何?何必的何?”守财拱拱手道:“何兄,少见少见。” 那人摇摇头:“是和睦的和,和平的和,和亲王的和。” 守财听见和亲王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唬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是和亲王的人?”他知道和亲王是宗主府最大的敌人,扯开脖子就要喊人,那姓和的上前一把勒住,厉声道:“你大难临头,我本是好心来救你,你若不领情,就尽管喊人来。我要是要看看,是你们宗主府的府兵跑的快,还是我手腕翻的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 那两条手臂钢筋铁骨一般,守财自知抵挡不过,若是跟他硬拼,铁定要吃亏。便似个姑娘家一般服了软,拍拍那人的手臂,道:“我不喊就是了。” 姓和的松开手,毫不见外的坐了下来,拿过桌上的茶壶便自斟自饮起来。守财扁扁嘴,敢怒不敢言,也坐下陪笑道:“和兄来这儿,是有什么见教吗?” 姓和的吐出一片茶叶,道:“看来你的日子过的也不过如此,这茶也忒涩了。” 守财呵呵一笑:“宗主府的下人就是这般待遇,再说,这茶……” 守财转念一想,便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这茶虽然是去年剩下的,但也是去年的明前铁观音,正经的好茶。还是宗主喝不了,赏下来的。钟妈妈见他勤勉,分了一罐儿给他。 这茶本是好的,不过是因为放凉了的缘故,味道才变得苦涩。守财望着对方那两根粗壮有力的胳膊,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要是对方觉得自己在笑话他没见过世面,一时恼了又该如何是好?他那拳头,铁锤一般,一拳下来管保把他天灵盖打的粉粉碎。 “嗯?”姓和的挑挑眉,纳闷的望着他。 “哦,我是说,我一个下人,能喝到茶已经很难得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上品呢?” 那人嗤嗤笑了,摇摇头:“谁说下人就喝不得茶?只要得主子欢心,别说是茶叶,就是金叶子,也是赏得的。” 守财见他并没怀疑,心里一阵暗喜,看来自己是成功躲过了一拳了。 “这么说,和兄在和亲王府当差,日子一定过得风生水起了?”守财虽还不知道他来这儿究竟是要做什么,但给他戴几顶高帽子总是不会错的。 那人微微自得,欲扬还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在主子手下,混口饭吃。”他扬扬下颚,目光落在桌上的十两银锭上。意思是这十两银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守财有些小聪明,当即把银子塞进了那人的手中:“和兄,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十两银子孝敬哥哥,哥哥千万别嫌弃。只当是弟弟我的一片孝心了。” 那人拿着十两银子,欲迎还拒,三推两让就把这银子踹进了自己的怀里。守财替他斟了一杯茶,道:“和兄,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自然。”收了银子,自然不好再板着一张脸,姓和的渐渐和软下来。 “那,和兄这次来?”守财已经连续问了好几遍,虽然那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 那人终于冷笑一声,道:“兄台已经大难临头,兄弟我特意前来相告。谁知道竟撞破了兄台的好事,还请兄台勿怪。” 守财急忙摆了摆手:“刚才就是一场误会,和兄也不必挂在心上了。不知和兄说的大难,指的是什么事?” 那人冷眼瞥了床上的花月一眼,道:“卫宗主已经对仁兄起了杀心,只送了个女人过来,仁兄就放松警惕了吗?” 杀心?!守财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却是为何?” 那人也缓缓站起身,厉色盯着守财:“为何?难道兄台心里没数?兄台杀了周玉,还真以为能骗过卫宗主的眼睛吗?她不过是把你当肋罢了。” “鸡肋?这话怎么说?” “令儿是卫宗主的贴身侍女,别说人不是她杀的,就算真的是,你以为卫宗主会忍心叫她死吗?”姓和的冷笑一声,道:“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钓我上钩。” “嗯?”守财听不明白,呆呆的望着他。 “哼,朽木不可雕也。”姓和的骂了一声,拉着守财到了床边,指着床上的花月,道:“卫宗主明明知道你们两个有奸情,还杀了周玉,为什么不动你?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和亲王逼入绝境,她现在无非是想借周玉的事情把我勾出来。或杀或用。周玉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而且卫府里有个凶手。不然,你以为你编的漏洞百出的鬼话,真能骗的了她吗?她不过是嫌追究真相太过麻烦,这才叫你逃脱一死。” “既然有了凶手,那还……” 守财一句话还没问出来,姓和的便似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有了凶手,她也不会放过你。你也不想想,是谁让她最信任的侍女蒙受冤屈?是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使阴谋诡计?卫元熙睚眦必究,她不可能容你活的太久,还有你的女人。” 姓和的冷笑一阵,笑的守财毛骨悚然:“纵然你们现在浓情蜜意,也不过是临终前的狂欢罢了。” “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卫宗主要杀我,这跟和兄又有什么关系?和兄在和亲王手下当差,出手救我这个无名小卒,该不会只是出于同情吧?” 姓和的扬天笑道:“说你愚蠢,你却有些小聪明,但若说你智慧,你却笨的厉害。你是卫宗主要杀的人,我是卫宗主要抓的人,你我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冒死前来报信儿了吧?” 守财吞了吞口水,愣生生的点了点头。他心里发慌,口中就渴的厉害,把桌上省得半壶冷茶几口吞进肚子里。 “花月,你去柜子里收拾几件细软,咱们今晚就逃。”守财挠挠头,开始在房中转磨磨,宗主府守备森严,他又不会飞檐走壁,这高墙深院的,想逃可不是一件易事。 花月应了一声,裹了被子进了里屋。 “她要杀你们灭口,你就算逃得出宗主府,也未必逃得出东林州啊?姓卫的乃是一方诸侯,她的势力,可比那封疆大吏还要殷实。你有多大的能耐,多大的人脉,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未必跳的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姓和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重重拍了两下:“听哥哥的,别走了,咱们同仇敌忾,只要干掉了姓卫的,和亲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干掉……谁?”守财吓得一哆嗦。 “干掉卫宗主,东林州就会大乱,到时候咱们趁乱逃出东林,和亲王会派人来接应,到时候,仁兄在和亲王面前,就是大功一件。你和你的女人可以改名换姓隐居下来,或者和亲王也可以安排你们到吕国居住。到时候,必有一生穿不完的绫罗,使不完的金银。” 姓和的没太注意守财吓得发青的脸色,继续说道:“我知道兄弟有手腕,是个敢做大事的真汉子,不然怎么杀的了周玉呢?” 守财没做声,他杀周玉不过是一时错手,要不是周玉一直用话激他,他也未必会狗血冲头,做出这等杀事来。 “不不,不,和兄还是饶了我吧,卫宗主是朝廷命官,当朝唯一的宗主,我哪有那个本事?要是把小命搭上,可就得不偿失了。”守财说着,也回身打开柜子,取出些衣服细软,柜子角落里藏着两颗金锞子,也装进了包裹。 那人见劝不动守财,便想来点儿硬的,一把扯住守财的衣裳,冷道:“我已是好话说尽,若是兄弟不肯领情,我也无话可说。我的身份乃是一大机密,信任兄弟才肯说出来,现在兄弟既然不肯帮忙,那便把方才说的话,都忘掉吧。” 守财愣了愣,心说你丫儿是不是傻?才刚说的话,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想忘也忘不掉啊? 守财笑笑,道:“仁兄放心,我最是个口风紧的人,断然不会出去乱说,方才不过是一阵乱风过耳,我什么也没听见。” 姓和的阴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兄弟还是留下个保证才好。” “什么保证?”守财纳罕,难不成还要立个字据? “你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姓和的只把两条手臂上下一翻腾,顷刻勒住了守财的脖子。守财眼前一黑,妈的,又是刚才那一招。这次比刚才那一下手劲儿更大,把守财的两个眼珠子勒的外突。 守财在他腕子上无力的捶打几下,他却丝毫不肯松手,只冷道:“你到是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守财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刺杀卫宗主。” “做,做不到。” 守财并非是多么忠诚,只是对自己的能力认识太深刻罢了,他连这个姓和的都打不过,更别说宗主身边那个以一敌六的涂校尉了。就自己这小胳膊腿,恐怕还没走到切近,就被涂博安给撕碎了。 “好忠诚的奴才!我还是送你去见阎王的好。”姓和的把手上力气渐渐加重,勒的守财吐出半根舌头,连脸都紫了。 “答,答应了,我答……”刺杀也是死,不刺杀也是死,何苦要死在姓和的手里? 姓和的听见守财答应了,便松开手,守财颓然摔在地上,艰涩的喘息一阵。 待到他喘匀了,才扬头问道:“不是我不肯去,我连和兄都打不过,哪有本事刺杀卫宗主啊?” 姓和的扁扁嘴,从腰带里取出一颗红色丸药递到守财手中:“只此一颗,没有解药,唇上蹭一点,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你把这个悄悄扔到她的膳食中,事成后,到后院等我,我自然会帮你逃离宗主府。” 守财应了一声,把药丸看了看,踹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姓和的冷笑一声,姓卫的,你想钓我上钩,就怕你没有那么大的鱼饵。是你先抓到我,还是我先搞死你,咱们不妨斗斗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无间道 守财本是存了个侥幸,就算你姓和的神通广大,但宗主府毕竟戒备森严,你一个下人的身份,总不能一直在身后盯着我吧?我嘴上答应你,但做不做,还不是看自己的选择?不说主仆的恩义,就单说卫宗主的地位,自己若真的把她毒死了,那自己无论跑到天涯海角,都难逃朝廷的追杀。 守财将手按在口袋上,小小的药丸儿硬邦邦的膈着手心儿。 花月收好了行装,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守财攒下的散碎银子。 “你可千万别犯傻,宗主岂是你我能杀得的?没的再把自己搭进去。”花月扯扯守财的衣袖:“咱们还是逃咱们的,别多惹事了。” 守财嗯了一声,在花月肩头拍了两下,打望着住了才不久的房间,心里一阵怅然。人到生死关头,最舍不下的,无非是带不走的身外之物,许多受用不完的钱财。 低头看看姓和的喝剩下的半碗茶,守财轻蔑的冷笑一声,骂道:“乡巴佬。” 花月嘘了一声:“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守财将桌上半碗残茶泼去,又觉得气不过,一把将茶杯砸了。 脖子上手臂勒过的红印还没有消掉,出门无论碰见了谁,都要问上一嘴,守财只能笑而不答。若是刀子划伤,好歹还能编个树枝所划的假话,但这可是一片红肿,又恰好在脖子上,总不能说是自己闲的没事勒着玩吧? 大家知道他才刚得了女人,的,许是什么房中术的新花样,便也没太当真。守财松了口气,辛亏没人深究,不然他还真是解释不清楚。 守财从腰包里掏出那颗药丸,随手丢在地上,伸出脚碾碎了。在地上蹭了蹭,红丸便化作尘土。 白天不好逃走,需得等晚上换岗的时候,才好从后门溜出去。守财守着日头,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妈的,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真是急死个人。 守财正枉自出神,忽然觉得背后有人拍他,一回头,竟是那姓和的。守财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四下无人,守财失声叫道:“你,你是个鬼吗?阴魂不散啊!” 姓和的对他这番无礼的话并不在意,只是搓搓手指,淡然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守财扁扁嘴:“办完了。” 姓和的侧目:“办完了?” “嗯,完了。”守财目光有些躲闪。 姓和的往前踏了两步,立在守财身边,厉色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最好不要说谎。要知道你这个人没有什么说谎的天赋,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能看出来。” 守财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说的神乎其神,难不成你还会未卜先知?你要真这么厉害,会猜不到我已经把那药丸扔了? 姓和的扬起手,将守财的衣襟揪起:“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做了没有?” 守财忙推开他,低声道:“做了做了。” “那为什么宗主府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姓和的满目凶光:“你敢骗我?” “我哪敢骗你啊?”守财委屈巴巴的缩起手,蹲了下来:“不是你说把药扔在她膳食里就成吗?我已经叫花月去做了,可这府上谁不知道,卫宗主用膳从来没有按时过,许是还没来得及吃,或者干脆赏了别人。要真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 姓和的皱起眉,好像道理是这么说。便抬抬手:“起来说话。” “不起来。”守财还蹲在地上。 姓和的嗤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女里女气的,还学娘们儿撒娇啊?” 守财扯扯自己的前襟,又指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痕,心中骂道,撒娇你娘的!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可没这个胆子说出来,便道:“我撒娇?瞧瞧你这一天给我弄的,我出去怎么见人?我还站起来让你打啊?” 姓和的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我不再动你就是了。” 守财站起身,离他远远地,姓和的暗自冷笑,忒没种了,好像自己是老虎,能把他吃了似的。 守财侧身倚在廊下的柱子上,暗自端详着他,看来他也不是聪明绝顶嘛,这不就被自己骗了?他这个脑袋瓜子,还没自己灵光,也敢去跟卫宗主斗?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现在怎么办?”守财问道。 “等。”姓和的言简意赅。 “等啥?”守财又问。 “少废话了,要你等你就等,等到这府里乱成一团,你就趁乱到后门去,带着你的女人,少带些银子,那东西沉的要死。小心有命拿钱没命花!”姓和的说罢,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消失了。 守财扬头望望,一时找不到他的身影,见地上散碎着几块砖瓦残片,捡在手里,好像是从房顶掉下来的。原来这姓和的会轻功,难怪跑的这么快。 花月躲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见姓和的走了,才敢过来。守财正盯着那几块残砖断瓦发呆,花月扯扯他的衣裳:“你怎么了?” 守财转过头,盯了花月好一会儿:“你在宗主身边待了多久?” “小半年吧。”花月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以你对她的了解,若是咱们替她铲除了内监,能不能将功折罪?” “你不想走了?”花月纳罕。 “也得走得了才行啊?这是东林州,卫宗主是一方诸侯,咱们不过是两只小蚂蚁,卫宗主要是想碾死我们,简直轻而易举。不杀她,咱们跑不了,杀了她,咱们也跑不了。更何况,那姓和的给的红丸已经被我毁了,咱们没的选。” 守财笃定的望着花月:“这是卫宗主的地盘,咱们要想活命,就该把希望都寄托在卫宗主身上,指望千里之外的和亲王救我们?和亲王一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就怕咱们杀了卫宗主,他就要杀咱们了!” “你是说,和亲王要杀咱们灭口?姓和的不是答应咱们了吗,难道他说话不算数?”花月心里一阵慌乱,扶住守财的腕子,几乎站不住。 “哼,姓和的在许空头愿,一定是这样的。咱们是两个小人物,要想活命,就只能靠这些大人物的庇佑。和亲王,那是天上的星星,够都够不着的人,咱们怎么能指望他来搭救呢?” “那,那怎么办?”花月没了主意,只是怯生生的望着守财:“我已经把身子给了你,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了,我都听你的。” 守财咬咬牙,认罪伏法,将功赎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咱们俩现在在卫宗主的眼里是两个罪人,说话且没分量呢,需得又个什么人给咱们俩说说情,搭桥牵线,好歹替咱们描补描补。就算卫宗主不想见咱们俩,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也能听咱们俩把话说完。” 守财在这府里还能找谁呢?无非是钟妈妈,钟妈妈早在元熙哪里得知了守财杀周玉诬陷令儿的事儿,正恨自己用人不当呢,恰逢守财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守财见钟妈妈举起拐杖要打,通地一声跪在钟妈妈面前,道:“钟妈妈,守财这次来就是向您老认罪的,周玉是我杀的,跟令姑娘无关。不过事出仓促,也并不出自我本意,还求您老人家听我解释。”说罢便磕起头来。 钟妈妈冷笑道:“你也别跪我,你神通广大,胆子泼天,我一把老骨头,哪里禁得起你这一跪?” 守财忙给花月使了个眼色,花月把眼睛挤一挤,便落下泪来:“钟妈妈,我们也是走通无路,求您老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守财哥杀那个周玉,还不是因为他大胆辱骂宗主吗?守财也是一片赤胆忠心,一时失手才酿成大祸的。他嫁祸令姑娘,也是因为害怕,人之常情,您就看在他跟您老人家鞍前马后的份儿上,饶了他这次吧!” 花月是个小丫头,跟钟妈妈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哭的梨花带雨,叫钟妈妈好不心软。钟妈妈摆摆手:“你也不必跟我解释,有话就到宗主面前说。令姑娘现在还关着,你到在外面逍遥快活。” 守财连连磕头,直把个光滑的脑门磕出血来:“钟妈妈,守财一时害怕,这才诬陷了令姑娘,现在守财已经幡然悔悟,求钟妈妈给指条明路吧。” 钟妈妈哼了一声,道:“明路?我一个认人不清的老婆子还能给你指什么明路?连宗主都奈何不了你,你有何惧啊?” 守财拱手道:“钟妈妈,您老怎么讽刺我都行,但守财心里明白,不是宗主拿我没有办法,是宗主实在懒得理我。” 这句话说得倒是挺受用,钟妈妈面上不经意就浮现出一丝和软,花月见状,忙斟了一杯茶,双手奉给钟妈妈。钟妈妈没接,花月便搁在桌边,道:“钟妈妈,您先瞧瞧守财哥脖子上的伤。” 钟妈妈瞥了一眼,冷道:“小人必然有天收,干我何事?” “您老人家千万别小看了这伤。”花月低声道:“宗主不是在抓和亲王的密探吗?这边是那个人留下的。刚才我们看见他了,他还跟守财动起手来。守财哥本想把那人抓了向宗主谢罪,但没想到,那人手劲儿大的很,又会飞檐走壁,这才叫他给溜了,不过,我们已经从他哪里探知了他下一步的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将计就计 守财和花月跪在地上,将姓和的所谓计划和盘托出,特意详述了那红丸之事。守财自幼就在钟妈妈手下做事,他是否说谎,钟妈妈是一眼便看的出的。知道他并没说谎,钟妈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钟妈妈拿过那碗茶押了一口,心说这和亲王府的眼线也忒大胆了。平日传递些情报也就罢了,现在怎的连宗主也敢害?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无知者无畏? “你当真把红丸毁了?”钟妈妈问道。 守财点点头:“钟妈妈,我自小就在你的手下,我若连您老人家也敢骗,那就忒不知死了。” 钟妈妈这才将心定了定,道:“这么说,你是真心将功折罪了?” “十足真心。”守财磕了个头:“钟妈妈,守财若不真心,将来必然死于乱刃之下,永不超生。” 钟妈妈笑道:“这种毒誓还是不要随便发的好,免得将来应验,后悔不及。” 守财没说话,本就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被钟妈妈挖苦两句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钟妈妈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越是挖苦你,越代表着她会帮你。 “既然这么着,你且起来吧,我带你去见宗主。” 钟妈妈将守财和花月带到元熙面前,将守财方才所说一五一十又给元熙复述了一遍。守财和花月两个低低的伏在元熙案前,连头也不敢抬一抬。 “主子,大概便是如此,这两个混账东西我给您带来了,要杀要剐,听您吩咐。” 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淡然笑了笑,钟妈妈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她的面子元熙还是要顾及三分的。 “既然如此,你们起来吧。” 守财仰起脸,诧异莫名的望着元熙,这就完了?常听人说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儿是怎么了?连活罪都不治了吗? 钟妈妈板起脸,肃然道:“还不叩谢宗主不杀之恩?” 守财和花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束手站在一旁。 “本以为和亲王的眼线应该是把好手,却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元熙轻蔑的笑了笑,望向守财:“按你说的,本宗主现在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吧?” “啊?是……”守财愣了一下,弱弱的答道。 “是什么是?你个混账东西!”钟妈妈厉声呵斥道。 “不是,不是,宗主洪福齐天,小人就算长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宗主您呐!” 守财说着便要跪下请罪,元熙伸手拦了,道:“若是本宗主已经毙命,那眼线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守财愕然看了看花月,道:“他,他没说,只是叫我们夜半时分到后院等他。” 元熙挑挑眉:“既如此,你们就按照他吩咐的去等好了。” “宗主是要?” “你既然将功折罪,不如给我做个诱饵。”元熙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本宗主可以保你性命无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守财一喜,有将功折罪的机会便好,更何况他的性命有保障呢? 便道:“小人愿意。” 元熙点点头:“那好,你现在就和花月照常回自己房里去,若是那姓和的还来找你,你尽量稳住他,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没有找你,也无妨,你只半夜道后门去等他便是。” 守财应了一声:“守财明白,请宗主放心。” 守财和花月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元熙扬扬下颚,示意钟妈妈将书房大门关紧。 钟妈妈反插了门,问道:“宗主当真相信他的话?” “他说的不是谎话,我为何不信?” “宗主当真要守财将功折罪?” 元熙笑道:“怎么,钟妈妈不相信我?” 钟妈妈摇摇头:“奴婢岂敢有这个意思?” 元熙道:“他是您老的人,您老又跟了我一场,事无巨细,无不尽心尽力,我总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您老吧?我若是连您的面子都折,那我也忒冷血了。” 钟妈妈笑了笑:“宗主肯饶过守财,是宗主雅量宽和,并不是看谁的面子。” 元熙说罢,拿过一柄银柄小刀,猝不及防在手臂上划了一下,鲜血横流,顷刻便把衣袖沁湿一片。钟妈妈吓了一跳,慌忙用帕子去捂。元熙将刀子扔在桌上,冲钟妈妈笑了笑。 钟妈妈心疼的几乎落下泪来,道:“宗主这是做什么?” “去把王念恩叫来,就说宗主伤了手腕。” 元熙叫钟妈妈那了帕子系在伤口上两寸处,紧紧勒好。将身上那件带血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钟妈妈:“拿到后院净衣房里,若有人问,你便说是不小心弄伤了手,沾染上的。” 钟妈妈怔了一下:“宗主这是?” “无事便是有事,守财告诉那眼线,他已经给我投了毒,我这里若是一点儿波澜也没有,那眼线又怎么会放心的做他要做的事呢?”元熙笑道:“这血迹在右手和前襟,看着像不像吐在上面的?” 钟妈妈愕然望着元熙,半晌点点头:“是挺像的。” “我如今只说是划伤了手腕,又召了王念恩过来,你说那个眼线会怎么想?他必然认为我在刻意掩饰,咱们大家都来给那眼线搭戏台,这样他才好风风光光的唱一出。” 钟妈妈应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下手也忒重了,手臂上都是重要的筋脉,怎么能乱割呢?宗主早说,割奴婢的血不就成了?” 钟妈妈说着,出门去请王念恩。王念恩急匆匆的赶到府上,又叫涂博安加强戒备,做出一副大事临头的样子。 王念恩替元熙处理了伤口,不由得笑道:“宗主倒真不怕落下疤痕。” “怕什么,有你王太医在,还怕去不掉这小小的疤痕?” 王念恩洗净了手上的血渍,接过钟妈妈端来的一盏茶,道:“宗主怎么忽然改了主意,不是说要等晚上才动手的吗?” 元熙笑道:“我倒想安静,只是那个眼线不让我安静。他在府里上蹿下跳好一通折腾,还逼着守财拿什么毒药来毒我,幸亏守财胆子小,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王念恩一惊,自古以来的眼线都要听主子的命令行事,今天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是自作主张,还是得了和亲王的命令?和亲王敢下毒杀宗主的命令? “这小子太猖狂了,若是今晚逮住了,非得叫涂校尉好好治治他不可。”王念恩将茶盏搁在桌上。 萧容深的眼线本想再打听些什么消息,但王念恩进府的时候,已经吩咐了涂博安加强戒备。凭白加了两倍的岗哨巡逻,倒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所幸他艺高人胆大,大白天也敢翻墙越壁,远远躲着看见钟妈妈急匆匆的从书房出来,一会儿又急匆匆的把王念恩引了过去,现在涂博安又如临大敌……宗主府看起来还是很平静,但把这些讯息联系在一起,就不能让人怀疑了。 姓和的有些欣喜,看来那个娘们儿唧唧的守财没有骗他。 又等了一会儿,看见钟妈妈拿了一些衣服去了后院,姓和的紧随其后,一路跟到了净衣房。姓和的等了一会儿,等钟妈妈从净衣房离开了,自己才进去。 净衣房里的小丫头正低头搓洗,只一个老妈妈手里捏着一根藤条,坐在一旁喝水。见有人进来,她忙站起身,道:“你是干什么的?” 姓和的心里一颤,故作镇静道:“我是跟着钟妈妈来的,钟妈妈说刚才可能是把宗主的什么东西落在衣裳里,所以叫我来找找。” 净衣房管事的妈妈嗯了一声,冲一个干盆子里努了努嘴:“喏,还在哪儿呢。” 姓和的挑起衣裳,翻了翻,果然见衣袖上是一片还轻微潮湿的血迹,用手搓了搓,确实是人血,还是新鲜的并未变色。 “听说宗主不小心划伤了手?” “可不是吗?衣服上全是血,看着真吓人。” 姓和的蹲在盆子边上,听见身后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划伤了手?我呸,连谎话也不会扯吗?不小心划伤的伤口能有多大点儿,挤上几滴血,创口便合了,哪里会是现在这样,一大片血迹,把衣服都洇湿了。看着架势,倒想是呕血不止时,用手去捂的结果,衣襟上的血迹甚少,右手衣袖上却有一片。 卫宗主吐血了?姓和的心里一阵欢喜,看来他的计划成功了?心里一喜,便将带血的衣裳又扔进了盆中,头也不回的跑了。 “掩人耳目?哼,若连这个本事也没有,还怎么做眼线?”姓和的不屑的啐了一口:“姓卫的一倒下,这府里的几个家臣都成了蠢货,做事漏洞百出的。” 难怪和亲王这么在意这个卫宗主,原来偌大一个东林州,全靠这个女人的在撑着,没了这女人的精明算计,这府里的人没一个顶用的。 他想到这,不禁得意,翻身越过院墙,回到了自己房中,盖着被子,准备舒服睡一觉。 才刚闭上眼,房门便开了,一处做粗活的下人走了进来,端了一碗姜汤道:“退烧没?你这一天病假,舒舒服服的睡在这里,可把我累屁了。” 姓和的抻出脑袋,故作虚弱的嗯了一声:“已经退了烧,就是觉得没劲儿。” “没劲儿就没劲吧,发烧都这样,反正今天府上戒严,出也出不去,躺着正好。”那人把姜汤端到姓和的面前:“喝吧,喝完了好睡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罗地网(1) 姓和的把姜汤喝了两口,那人便急着回去休息。那人一走,姓和的马上翻下床,把门栓插住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发烧”,反正他在这府里也没什么朋友,谁那么不开眼,会在今天来看他呢? 床底下藏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些钩绳之类的,还有一套夜行服。摩挲着手中的衣裳,姓和的忍不住发笑,自家王爷未免太小心了,自己临来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姓卫的不好对付,叫自己小心行事,见好就收。 之前叫和亲王说的,他还以为卫元熙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现在看来,这个姓卫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不也是个凡胎吗?挨打会疼,中毒会死,算得了什么? 这身衣服也许久没穿了,在宗主府当了两年做粗活的下人,终于有他出头的日子了。和王爷只说叫他把周玉弄死,却没想到这宗主府里有人替他做了。和亲王叫他找到周玉死亡的证据,那杀人凶手也投奔了自己。更让他觉得痛快的,便是他连卫元熙一起干掉了。 早年间听说和亲王之所以成了太监,就是遭了这姓卫的算计。现在他把姓卫的杀了,也不知道和亲王会如何奖赏他。 姓和的脱光了衣裳,在榻上美滋滋的睡了一觉,傍晚才醒来。门口搁着一碗放凉了的面,也顾不得是不是凉成了坨,大口大口的扒拉一通,算是补充了体力。 姓和的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才敢露头。 府上还是静悄悄的,静的让人浑身发冷。他纵身一跃,翻上了房脊,伏下身,细细打望。发现没人,才敢跳进院中。 柴房的门并没有上锁,连个把守的人也没有,姓和的壮起胆子,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呼了口气,把它吹亮,悄悄进了柴房。柴房里并没有什么周玉的尸首,只是地上还残存这殷红的血迹,姓和的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确实是人血的味道。 站起身,猛然听见身后又呜呜的声响,他将火折子抬得高了些,这才看清墙角里坐着一个人。 “是谁?!”姓和的低吼一声。 那人没有说话,嘴里呜呜咽咽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姓和的想脱身,又有些好奇,便往那墙角走了几步。 蹲下身,把那人嘴巴里塞着的布团拿开,姓和的问道:“你是谁?哪儿来的?” “我,我,”那人将嘴巴晃了晃,道了声谢,又道:“小人是东林府衙周玉大人门下师爷,小人姓万。恩公,恩公既然救了我,就把绳子解开吧!” 姓和的愣了一下,找不到周玉的尸体,把周玉的师爷带回去也好啊?也能算是证据。 “你知道我是谁?”姓和的忽然又些怀疑。 “恩公不是和亲王的人吗?”万师爷问道。 姓和的吓了一跳,腾的站起身,心说自己连周玉都没见过,怎么周玉的师爷能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呢?说着便将袖中一柄匕首架在了万师爷的喉咙口,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万师爷周身一哆嗦,自己莫非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是周大人的师爷,小人真的没有说谎。恩公不是和亲王派来救我们的吗?” “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万师爷松口道:“今天卫宗主叫人把小人带到这儿来,小人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听下人们嘀咕,说什么今晚会有和亲王府的人来救我们。” “我们?”姓和的把脑袋晃了一周,这儿除了一个万师爷,好像没有第二个人了,便问道:“们是谁?” 万师爷吞了口唾沫:“是周玉大人,可惜他死了。” “你看见他的尸首了?”姓和的问道。 万师爷点点头:“看见了,带我过来的那两个府兵把周大人的尸身拖走了,也不知道拖到哪里去了。” 姓和的诧异片刻,卫元熙会把周玉带到哪里去?莫不是深山老林乱葬岗,随便一扔了事?这样的话,自己就要满世界寻找周玉的尸体了。这还是不是最让人头痛的,最可怕的是,很有可能自己还没找到的时候,周玉的尸体已经被乱葬岗那些红眼儿的野狗吃干抹净了,真是麻烦。 等等!姓和的忽然觉得后脊梁一阵冷风划过。 “你说今天下午有人故意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万师爷点点头:“是啊,之前把我关在一间空房里,管吃管住,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把我关到这儿来,还捆的这么结实。” 姓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忽的连头也不敢回了,他隐约已经能感觉到,门外的世界阴风阵阵。 万师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谄媚的笑道:“恩公,恩公既然来了,好歹给我解开吧,这绳子捆的我浑身都麻了。” 麻?就怕一会儿连命都要没了!姓和的重重在自己膝盖上垂了一圈。糟糕,中计了!这个万师爷,估计他今天是没本事带走了,只能竭力让自己逃脱升天。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外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把姓和的吓了一哆嗦。 “恩公,恩公你怎么了?”万师爷问道。 姓和的没有回答,猛地站起身要走,万师爷忙叫道:“恩公,恩公你带上我吧!” 万师爷一句话喊出口,柴房外忽的一阵耀眼的光芒,火把四起,把整个院子照的明如白昼。姓和的跳出柴房,眼前少说又上百人,前面一圈手持弓箭,后面一圈使得是刀枪剑戟。 姓和的一出门,万师爷也挣扎这站起来,只是他身上还捆着绳子,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踏出柴房。一见这阵仗,忽的吓了一跳,顿时腿软,似一摊烂泥一样坐在地上。 阵仗不小,真瞧得起他,姓和的冷笑一声,道:“好啊,看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府兵让出一条路,王念恩与涂博安一左一右的站到阵前。涂博安笑道:“小子,还不束手就擒?兴许涂爷爷我还能给你留一条生路!” 王念恩背着手,亦是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得嘞,今儿既然来了,就把小命留下吧。” 姓和的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过是百十来个人,岂能拦住他,往房脊上看了看,空空如也,便将身子一跃,翻在房梁上,转身冲涂博安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也想抓住我?做梦去吧!” 他话音刚落,涂博安朗声笑道:“动手!” 涂博安一声动手,院落房脊上便呼啦啦站起一排府兵,不知是谁在姓和的腰眼儿上踹了一脚,姓和的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狗啃屎,从房脊上摔了下来。 幸而他反应快,落地之前,将手一撑,身子翩跹翻了几圈,单膝稳稳跪在了地上。 涂博安拍手大笑:“上房很精彩,下房更精彩,你小子,是不是晚饭没吃饱,学狗抢屎吃?” 姓和的站起身,现在柴房一间小小的院落里,已经是天罗地网,院中有人,房脊上也有人,至少有一二百支拉成满月的弓箭正瞄准着他的脑袋。 姓和的将身上所带的绳勾扽在手中,列开架势,道:“姓涂的,我知道你武艺不错,敢不敢跟我单挑!放箭算是什么本事!” 涂博安有些受不住,这般跟他叫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涂博安抓过手下抬着的长枪便要上前,王念恩抬手拦住,道:“别中计。” “怎么?姓涂的,原来你是徒有虚名?吹出来的英雄?”姓和的嗤笑道:“你这般厚颜无耻,怎么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你好不知羞啊!” 涂博安彻底忍不住了,道:“小子,今儿个涂爷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货真价实!” 涂博安将身一纵,枪头直冲姓和的而来,姓和的把身子一侧,枪头从他面前划过,他手也快,一把将涂博安枪杆抓住,往后一挒,挒的涂博安望前踉跄几步,差点来了个狗啃屎,涂博安忙跨步把身子撑稳。 姓和的反过来讽刺道:“怎么,你晚饭没吃饱?学狗抢屎吃?” 涂博安大怒,将枪头一挑,姓和的把腰往后一仰,双手撑在地上,连着几个后空翻,最后一脚把涂博安枪头踢开,自己稳稳站在地上。 “你也不过如此,就你这三脚猫的工夫,究竟是怎么当上校尉的?” 涂博安道:“怎么当上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恰时元熙出现在弓弩手背后,涂博安一转身的工夫看见了,心里忽的有了干劲儿,宗主在旁边看着呢,要是输给这家伙,那自己这张脸可真就要不得了。 涂博安急忙把枪左右一通猛刺,把姓和的逼得连连后退,一直撞在墙上,涂博安一枪刺来,姓和的把腰一弯,闪身让在一旁,勉强站定。 这一闪身,姓和的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那抹亮丽的银色,王念恩身旁的那个人,不正是和亲王要对付的卫宗主吗?怎么?她没死?而且面色红润,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姓和的将钢牙一咬,妈的,被骗了?守财这个混账忘八羔子!他自觉难以脱身,便从腰间闪出一枚寒光凛凛的镖,一甩手,飞镖便冲元熙面门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罗地网(2) 迎着火光,元熙也察觉到一道白刃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将身一闪,那飞镖便从元熙眼前划过,当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墙砖缝儿里。 众人吓了一跳,连元熙自己都有些惊慌,这飞镖的直直掼进砖石墙壁中,这得是多大的手劲儿?难怪守财说那姓和的力大无比,看来是真的。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工夫,姓和的心中一喜,道一声:“有门!” 又听得嗖嗖嗖,三道风声,房脊上应声掉下三个府兵。有人中镖,一时乱了军心,房脊上一阵慌乱,那姓和的翻身一跃,一把提起万师爷的脖领子,将他扔到了房脊上。 王念恩失声惊呼道:“这练得什么功夫,能有这么大的力道?” 随着万师爷重重摔在房脊上,姓和的一纵身,也轻飘飘的落在万师爷身边,飞起一脚,把身边几个府兵踢下房去,自己则抓住了万师爷,一把挒过了房脊。 万师爷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落地的工夫,发觉自己手腕上的绳扣儿松了,原来是那姓和的在半空中便给他解了。 “往后门跑!”姓和的吼道。 “诶!”万师爷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放箭!”听见院子里涂博安喊了一嗓,房脊上的府兵便即刻整合队伍,弯弓搭箭向姓和的背部射来。 姓和的垫步拧腰,替万师爷引开弓箭,给他争取跑路的时间。因而左躲右闪,箭矢叮叮当当落在身后的青砖地上,打的青砖地面火星直冒。姓和的见自己已经跑出弓箭的射程,而万师爷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这才松了口气。 若按常理来说,他们这会儿本不该再去后门。但这会儿正被人追杀的没处跑,脑袋里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往后门奔。 万师爷没他这个体力,跑到后门已经是拼死拼活,合身扑在后门的台阶上,呼哧带喘。姓和的左右看了看,地上空空如也,自己早前曾在这儿藏了一块砸锁头用的青砖,现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仰头看了看后门院墙的高度,这堵墙可比方才那柴房高得多了,而且上面没有站的地方,要是自己再用刚才那招把万师爷扔过去,难保万师爷的身子跨过院墙后不被摔成肉饼。现在是逃命啊,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要是把万师爷给摔残了,那可就麻烦透了。 “骂的,杨守财,老子有朝一日非要把你剁碎了不可!”姓和的骂了一声,从身背后取出绳勾来,甩了两圈,扔在了墙上。使劲儿扽了扽,的确是勾住了,便把万师爷从地上拖死狗似的拽了起来:“快爬!” 万师爷早就精疲力竭,哪里还有爬墙的力气,但奈何求生太过强烈,也只能拼尽全力的扯着绳子。万师爷身子有点重,把一根麻绳崩得铮铮响。姓和的暗骂道,肥猪,若不是和亲王有令,老子真恨不得把你炖了吃肉! “你快点爬!”姓和的吼道,再不快点就来人了! 姓和的才刚说罢,便看见后园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块青砖,正是自己藏在后门砸锁头用的。 灯光晦暗,看不清人脸,姓和的厉色道:“是谁!” “是我啊。”那人把青砖在掌心颠了颠。 后门的灯忽的都亮了起来,如同白昼,姓和的怔了一下,那个拿着青砖的人正是守财,被一群刀斧手簇拥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姓和的不屑的哼了一声,骂道:“卑鄙!” 守财冷笑道:“我还卑鄙的过你?我杨守财忠肝义胆,怎么会受你这个混账的挟持,卫宗主是我多年的主子,你叫我去害她,那才叫打错了算盘!” 多年的主子?这话编的,连姓和的都不相信,姓和的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狗屁的忠肝义胆,你不过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罢了。” “骂我?”守财挑挑眉梢,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吩咐道:“给我拿下!” 二十几个刀斧手齐齐冲上来,左劈右砍,姓和的便一一避开。才刚在柴房,二百来个弓弩手的包围他都闯出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二十个刀斧手吗?简直是可笑之极。姓和的躲避一阵,见墙根上靠着一排还没砍断的硬柴棒,便抄起一根粗细趁手的,同那些刀斧手撕打起来。 “快点爬!”姓和的一边打,一边冲墙上的万师爷吼道。 “还想跑?!” 后院忽的冲进一群府兵,还是刚才那些弓弩手。为首的正是涂博安,他把长枪一掷,枪头正擦着万师爷的头皮,钉在了那紧绷的麻绳上。麻绳噔的一声断成两截,万师爷悬空,重重坠落在地,摔断了筋骨,再也爬不起来。 涂博安纵身上前,一个刀斧手将手中斧子一伸,给涂博安当了个踏脚,涂博安一蹬腿,反手抓住钉在墙上的长枪,把枪一扯,落在姓和的身后。 刀斧手并不可怕,难对付的是这个涂博安。若论往日,自己完全有把涂博安打倒的自信,但现在自己有是救人,又是躲箭,又是被围殴,早就耗尽了体力,只是做困兽之斗罢了。 涂博安一枪冲他面门刺来,姓和的把手中长长的柴棒一轮,把涂博安撞得转了个圈。这柴棒又长又沉,打别人时方便,自己却也奈何不了它的惯性。姓和的磕了涂博安,自己也被那柴棒带得转了个圈。 涂博安翻身过来,将枪头一转,从他后背挑过,嗤啦一声,他背部的衣裳便划来一片,血溅到涂博安的脸色,他略眨眨眼,飞起一脚,踹在姓和的背部,姓和的一头抢在地上,被涂博安的枪头逼住。 姓和的躺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他想翻身爬起来,但无奈自己稍稍动一下,后背就撕裂般的疼。疼的他呲牙咧嘴,姓和的把头扬起一点,看到自己下颚处抵着一个银光粼粼的枪头。 他把手悄悄伸到腰带处,想再摸一把飞镖出来,但手臂被涂博安踢了一下,正好踢在麻筋儿上,他叫了一声,捂住胳膊。 涂博安用枪头把地上的那条麻绳编织的绳勾挑了起来,冷笑道:“准备这些有个屁用?还不是要被抓?真不如早早求饶,免得遭罪。” 平时府里若是绑人,左不过是什么麻绳之类的,今日用的却是一条精钢铁锁。姓和的被按倒在元熙面前,知道自己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了,心头忽的浮现出一丝死士的觉悟。以死效忠,才算对的起和亲王的赏识。 人群拨开一条路,两个府兵抬了一张椅子过来,元熙坐在姓和的面前,接着火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不禁发笑。 “笑什么?”姓和的觉得奇怪。 元熙道:“我笑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从柴房跑到这儿来的。” 姓和的一怔:“你骂我是瞎子?” “你不是吗?”元熙倚在椅背上,漠然望着他:“练了这么一身好武艺,却对一个卑鄙小人死心塌地,这不是瞎子,又是什么?” 姓和的或许能容许元熙骂他自己,却容不了元熙说他的主子是卑鄙小人。忽的把身子挣起来,冲元熙扑去。 涂博安把手中枪杆一轮,正正打在他膝盖后侧,姓和的身不由己,腾的跪在元熙面前,两个府兵冲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才骂了你主子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元熙冷笑道:“你主子为了同我作对,命周玉害了上百劳工的性命,你怎么不提?我说他卑鄙,难道说错了?” “有你卑鄙吗?当初若不是你算计我主人,他也不会……”姓和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难道说自家主人是个没根儿的男人? “他也不会与宦官同列是不是?”元熙凛了他一眼:“万事皆有缘由,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他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如今只是变成太监,已经算便宜他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姓和的抬起头,问出一个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你猜呢?”元熙笑问道。 姓和的瞪着元熙身旁的王念恩和涂博安,这两个货色一文一武,像两个护法尊神似的站在卫元熙背后,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当真可恶。 “有种杀了我!”姓和的喝道。 元熙摇摇头:“想得倒美,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抓活口,杀了岂不太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姓和的眉心紧蹙。 “和亲王在我东林州害死上百条性命,就为了在皇上面前给我卫某一个难堪,他叫周玉炸毁矿山,无非是想断了太子的军饷。这点小心思,我只要把你的服罪状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自然能够明白。”元熙冷笑道:“只可惜啊,和亲王的本意是阻碍太子爷建立军功,可现在,应该可以治他个私通敌国的罪名了。” “痴心妄想!” 姓和的扬天大笑,忽的被一个府兵塞了一口棉花球,那府兵揪着他的舌头,上牙堂下牙床都塞满了棉花,又把他的嘴巴用粗绳勒住。姓和的嘎巴嘎巴嘴,原想着笑完之后就咬舌自尽,现在倒好,连嘴都闭不上了。 “姓卫的,你卑鄙!”姓和的骂道。 涂博安朗声笑道:“王兄,你听得懂这小子在说什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翻盘(1) 王念恩摇摇头:“乌糟糟的,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好像是骂和亲王卑鄙无耻吧?” 元熙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可惜了万师爷,命没逃成,却摔了个半死。王太医,你去给他治治,也算是咱们宽大为怀了。” 王念恩应了一声,上前去探万师爷的鼻息。万师爷这一晚上像个沙袋似的,被姓和的从下扔到上,又被涂博安从上摔到下。身上筋骨早就摔烂了,这墙的高度虽然不至于把人摔死,但事出总有反常,一时寸劲儿也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王念恩叹了口气,道:“宗主,他已经断气了。” 姓和的扭过头,看见地上一摊烂泥似的万师爷,眼睛里透出一股不屑和悲哀。 “守财呢?”元熙问道。 守财将那青砖扔到一旁,拍怕手,跪到元熙面前:“守财知罪了,还求主子开恩。” 元熙点点头,虽然心不诚恳,但表面上的认错态度还是很好的。元熙淡淡的望着他,道:“事情的起因在你,也是你对不住令儿,你这就到关押令儿的房间去,给令儿说几句好话,再道个歉,若是令儿饶了你也就罢了,若是令儿不肯饶你,今儿就铁定少不了一顿鞭子。” 守财俯下身,道:“谢主子开恩。” 一场大闹总算了结,元熙站起身道:“把他看好了,无比要把这个混账东西囫囵个的带到皇上面前。” 涂博安应了一声,吩咐手下人把姓和的带进空屋严加看管。自己则跟了上去:“宗主,矿山那边有消息,山口已经挖通了,只是里面塌陷的有点厉害,看样子,里面的劳工凶多吉少。” “大约能活下来多少?” 涂博安垂下头,低声道:“不足十中之一。” “这么少?”元熙忽的一阵心酸。 …… 萧容深打了个寒颤,从梦里惊醒过来。醒来时,头上蒙了一层冷汗。 元嘉坐起身子,道:“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又梦魇了?” 元嘉伏在他身边,自觉的他周身都在颤抖,慌忙下地,把灯都点亮了。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 萧容深缓缓抬起头,看见元嘉柔媚的面容,这才敢长出口气,一把将元嘉搂在怀里。 “王爷,都七日了,您到底梦见什么了,说不定我能给你解解梦呢。” 萧容深喘息一阵,这才知道,自己做这诡异的梦已经整整七天了。自从收到了周玉炸毁矿山的消息后,他就跟和成断了联系。那姓和的臭小子也真是胆大包天,整整七日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了。七天前还收到他的一张字条,上面胡乱写了什么“眼下是百年不遇之机”。再往后,就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了。 萧容深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死尸,好多的死尸。我走进一个山洞里,里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被石头砸烂了,到处都是血。” 元嘉笑着在他心口摩挲一阵,道:“殿下,这是个好梦啊,周公解梦上说,梦见尸体,长寿富贵。这是老天也在给殿下托梦,说您将来会更加富贵啊?” 萧容深舔舔干涩的嘴唇,翻身下了床:“东林州那边,很久没来过消息了吧?” 元嘉点点头:“和成是好几天没给咱们传消息了,这个和成做事也忒不上心了,殿下明明吩咐过他,杀死周玉后就赶紧回来。这都多久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在宗主府怎么样。” “会不会出事了?”萧容深的神情有些麻木,整颗心还悬在刚才那个极为恐怖的梦里。 “能出什么事儿?周玉的信上不是已经说过吗?矿山已经给他炸了,想来后面的事,必然是水到渠成的。就是卫元熙想翻身,她也是回天乏术啊!”元嘉起身替萧容深披了件衣裳:“我看殿下是太累了,后日就是元宵节了,皇上要大排延宴,与文武百官同赏花灯的。您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身子累垮了。” 萧容深哼了一声,垮了又如何,左右皇帝也不是那么想看到自己。腊八宫宴后,自己的母亲刘贵妃就被架空了权利,上次除夕宫宴上,皇帝又没精打采的,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现在又要过什么元宵节,萧容深咬咬嘴唇,谁又有心情弄这些?反正无论自己怎么表现,皇帝都看不到。皇帝的眼里就只有太子萧容湛和宝亲王萧容润。自己和四王爷在皇帝眼中,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大臣。 “殿下?心口还慌吗?”元嘉一手伏在萧容深的心窝上,猫爪子挠似的揉搓。 萧容深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了捏,一时兴起,想同她亲昵一番,但褪去衣裤后,忽的想起自己早已经是个没根儿的男人,是没法儿碰女人的。萧容深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翻身下榻,摔门而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元嘉也已经习惯了,只是每每遇到这事儿,心中对卫元熙的恨就多一分。她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个绣人,上面用钢钉扎着卫元熙的生辰八字,元嘉将钢钉拔了下来,在绣人心口和肚子上一通猛戳,越戳越生气,随后抓起剪刀来,把绣人的肚囊戳烂了,露出一团棉花。 元嘉把绣人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独自坐在灯下生闷气。 萧容深是个太监,她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她的残缺不在,在于她的所得,这些年来,她得到的永远比卫元熙少,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没办法获得和卫元熙相等的地位。虽然说王爷不再娶妻妾,自己也是和亲王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但同卫元熙的太子妃想必,还是天悬地隔呢。现在,她连女人该得到的快乐都是残缺的。 如今卫元熙又怀孕了,而和亲王却连碰都没法儿碰自己。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她也明显能感觉到,和亲王开始喜欢自己了,而且很依赖自己。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始终没法儿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萧容深离开了元嘉的房间后,自己心里也怄气。堂堂一个男人,在自己女人需要的时候,什么也给不了她,这还叫男人吗?萧容深穿了一身寝衣,独自坐在书房灯下,独自生闷气。 真可惜,还没能沾到卫元熙半点儿荤腥。对于卫元熙那样的女人来说,只有蹂躏她,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做自己暖床的下人,才是最最解恨的。她不是一身傲骨吗?我倒是很好奇,她在萧容湛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勾栏院里的贱妇那般馋人。 想到这儿,萧容深狠狠的在桌上捶了一拳。 门外忽然听见有人说话,萧容深怒意未平,喝道:“谁!”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进来的正是萧容深的管家,他拱拱手:“殿下,高相来了。” “叫他走!本王没心情见他。”萧容深恨恨的说道。这老东西年过半百还娶了一个美娇妻,大半夜的,不在家里春风一度,弄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游戏,反倒来自己这儿,这不是成心来怄他吗? “殿下,还是见见吧,高相深夜前来,必然有大事想商量。”管家恳切道:“殿下,大业为重。” 萧容深嗯了一声:“叫他进来。” 管家才刚一转身,萧容深忽的叫住他:“少生,当初你为什么要把卫家二小姐送到本王的榻上呢?” 管家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惊愕的望着萧容深:“殿下,您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你去吧。”萧容深低下头,穷极无聊的摆弄着毛笔。 管家得了这句话,飞也似的逃离书房。过了一会儿,高秉延急吼吼的冲了进来,萧容深一扬手,刚想说一句请坐,便被高秉延抓住了手。 萧容深脸色一变,道:“高相,您这是怎么了?” 高秉延抓起桌上一盏茶,咕咚咕咚喝了,半晌才道:“殿下可是派人去刺杀卫宗主了?” 萧容深愣了一下:“哪儿的事儿啊?” 高秉延急迫道:“当真没有吗?” 萧容深笑道:“高相,咱们都是自己人,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本王何必要骗你?” 高秉延道:“王爷既然没有派人,那为什么东林州传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你接到消息了?和成传来的?他怎么把消息送到你那儿去了?” 高秉延摇摇头:“殿下,老臣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和成的消息了,是老臣的夫人,她从东林商人手里买了许多金器,商人同她闲聊的时候,探听到的。和亲王府有人刺杀卫宗主的事情已经在东林州传的沸沸扬扬了,您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什么?”萧容深腾的一下站起来,把方才那股浓云惨淡一股脑抛在一旁:“本王什么时候派人去杀她了?她是皇上敕封的宗主,乃是一方诸侯,本王吃饱了撑的去杀她?” “会不会是和成?会不会是他自作主张了?” “到底怎么说的?”萧容深一头雾水。 “听那商人说,七天前,宗主府里大闹了一场,动用了几百的府兵,说是抓了一个行刺宗主的刺客。如今已经押解进京,马上就要送交大理寺了审问了。殿下,就算人不是您派的,都到这会儿了,您总得拿个主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翻盘(2) 萧容深打了个寒颤,大理寺的那群官吏,一个个都手黑的很,想要和成招供实在太容易了。如果和成招供,那么皇帝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治自己一番。且不说皇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就单说他阻碍了归云州的战事,就够判他一个通敌卖国之罪。 卖国之罪,死十次都不够。 高秉延也是一颗心悬了八丈高,自己本就是一个旧派之臣,如今皇帝对旧派臣子越来越冷漠,恨不能把他们一个个都从勤政殿上赶出去,要是连和亲王都倒了,那旧派真的就再无抬头的余地了。 “殿下,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萧容深攥紧了拳头,忽然觉得身子一阵阵虚透,萧容深莫名,难道自己真的害怕了?不,他是和亲王,萧容深怎么会害怕呢?大风大浪他都见的多了,没有什么能吓到他,没有! 萧容深定了定神,道:“高相,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打听,看看宗主府的车队到了什么地方,尽量的截住他们。”萧容深说着,从架子上抓起一件外套,冲出书房:“少生!快去备车!” 管家忙不迭的赶过来:“殿下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入宫见驾。” 管家和高秉延同时愣了一下:“王爷,皇上好像没有圣旨叫您进宫吧?” “别废话,快去!”萧容深转过头道:“高相,事不宜迟,您也赶紧去安排,务必给本王多争取一些时间。” 高秉延半是清楚,半是糊涂,追问道:“殿下,我这,我争取时间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萧容深凛然望着高秉延,半晌才道:“这次是要跟宗主府拼个鱼死网破了,就凭皇上对的偏袒,别说这件事我们真的理亏,就算不理亏,皇上也不会向着我们说话。东林州的事情闹得不小,若卫元熙真的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会借机把你我一锅端了!要是等他来端咱们,还不如咱们先端了他!” 高秉延点了一下头:“所以,殿下是要……殿下之前为了父子之情还很犹豫,现在是已经坚定了信念,还是一时冲动?” 萧容深冷笑道:“并非是坚定信念,也不是一时冲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相,我只能这样做,是时局把我逼到这儿的,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皇室的眼中只有江山,没有亲情。咱们皇上早就忘了他还有我这个儿子,既然他忘了,那我也就无须强迫自己记着什么。” 高秉延抿住嘴,将手一拱:“老臣,明白了。” 高秉延一走,管家匆匆赶来,道:“殿下,车马已经齐备,殿下是现在就要出发吗?” “少生,咱们走。” 管家抬起眼:“殿下不跟府上交代几句话吗?” 萧容深住了足,思量片刻:“没什么好交代的。” “那,卫姨娘呢?殿下也不跟她说点儿什么吗?” 萧容深摇摇头,回望这偌大一间王府,忽然心里空落落的,萧容深摸了摸领口,那里坠着一块玉观音,这观音背后被扣下去一块,用鹤顶红的粉末填满,用蜡封上一层膜,平日这东西戴在脖子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但到了关键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处。 今日事急从权,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萧容深仰头望望天,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今日,儿臣也只能跟你做个了断了。 九重宫闱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凄凉,萧容深跪在皇帝的书房外,时不时的抬头往里张望。今天夜里幸亏又李、杨两位御史言官递牌子见驾,否则在这个时辰,皇帝早就睡熟了,根本不会见自己。 李杨两位御史听说和亲王在外面等候,自知和亲王是不好惹的,不敢让他等得太久,便将自己的话匆匆说完,皇帝摆摆手,便叫他们出去了。 许文亮端过一盏浓茶:“皇帝,要不今儿就歇了吧,再有不到两个时辰,您就该上朝了。和亲王有话,可以叫他到朝堂上说嘛。” “李杨两位御史是来弹劾旧派的,和亲王许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才深夜入宫的。你去送送他们,当心他们遭了和亲王的毒手。”皇帝说罢,揉揉眉心:“叫和亲王进来。” 许文亮应了一声,只身去追赶李杨两位御史。 萧容深见皇帝叫他,一步一蹭的进了书房,拘谨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你有何事啊?”皇帝问道。 萧容深磕了个头:“儿臣,儿臣是来向父皇请罪的。” 皇帝抬起头,惊讶的望着他:“请罪?你有何罪啊?” 萧容深道:“儿臣之罪,罪不容诛,儿臣,儿臣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父皇给儿臣一条活路吧!”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哭给哭懵了,惊诧的望着他:“这话怎么说?朕何时不给你活路走了?” 萧容深偷眼瞧瞧皇帝,见皇帝是真的没明白,便爬到皇帝龙书案前,连连磕头:“父皇,儿臣今日才明白父皇的苦心,从前都是儿臣错了。儿臣特来向父皇请罪,父皇这些年一直推行新政,是儿臣一直不明白父皇的苦心孤诣。儿臣先前一直以为,新政于民不利,但儿臣刚刚才明白,原来新政才是对百姓最有利的国策,儿臣所犯的罪孽实在不能原宥,请父皇废黜儿臣和亲王的爵位,儿臣愿做一名普通百姓,真真正正的体验老百姓的生活。” 皇帝端着茶杯愣了半晌,茶到嘴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朕记得你从来不信新政,对新政也是漠不关心。怎么今日突然怎么突然说起此事了?” 萧容深磕了个头,道:“父皇,儿臣一直不能理解新政的奥义,一直误会父皇。前些日子高相劝儿臣派人到路府州县都去查询一番,儿臣派去的人无一不说新政过后,百姓的日子都富了起来。儿臣,这才知道错了,故而连夜入宫,恳求父皇原谅。” 皇帝见他哭的伤心,自己忽而有些泪目,将茶杯放下,柔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心话?” 萧容深又磕了个头:“儿臣说的句句属实,若是父皇不信儿臣,儿臣情愿一头撞死在父皇面前。父皇,儿臣之前误会新政,也误会了父皇和太子爷,儿臣现在心中好生懊悔,儿臣这些年和太子争争斗斗,现在看来,竟全都是儿臣犯了糊涂,儿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皇帝叹了一声,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是如此精明强干的儿子呢。说起来这个孩子痛恨新政也不能全都怪他,当年还是自己把他送到老皇帝身边的,他在老皇帝身边长大,旧派对他的影响可谓大矣。而今他能醒悟,也是一件好事。 “父皇,儿臣恳求父皇,罢免了儿臣和亲王的爵位,儿臣已经和妾室商量好了,我们两人就做一对布衣夫妇,男耕女织。恳请父皇允准。” “布衣夫妇?”皇帝纳罕的望着他:“深儿,你从小金奴银婢,突然去做百姓,就怕吃不了那个苦吧?” 萧容深笑道:“父皇,儿臣犯下许多罪孽,这些年父皇一直宽待,没有责罚儿臣。儿臣和妾室已经感激涕零了,诚惶诚恐叩谢父皇天恩。儿臣的余生只想寄情于田园茅舍,若是父皇心疼儿臣,就只当成儿臣在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赎赎罪孽吧!” “当真?你当真想好了?”皇帝问道。 萧容深点点头:“儿臣想好了,万死不悔。” 皇帝怔怔的看着他,萧容深的态度太过坚决了,让他不能不怀疑。虽然萧容深哭的感天动地,但他毕竟不只是个父亲,还是大楚的皇帝。父亲可以无条件的相信儿子,但皇帝不能。这个萧容深也未免太想一出是一出了,昨天还对新政恨之入骨,今天就突然对自己磕头认错,昨天还享尽荣华富贵,今天就要去布履麻衣,做一世百姓。 突如其来的懂事让皇帝脊背开始发凉,古人云以退为进,莫不是萧容深又有了什么对付新政的阴谋诡计?如果是这样,萧容深一定不希望自己允准他废去爵位的请求,那么自己何不将计就计,直接把他废为庶人呢?如果他是真的悔改,将来还可以再把他召回来,他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儿,皇帝定下心神,缓缓的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父皇也不好在挽留你。不过深儿放心,若是有朝一日,你不愿做庶民了,就回宫来,你仍是和亲王,你的爵位,父皇会替你暂时保留着。” 萧容深俯下身,泪如雨下:“儿臣谢父皇!” “起来吧。”皇帝的面上忽然浮现出慈父的笑靥,其实他们二人若不是生在了帝王之家,断断乎是不会有这样的矛盾的。现在萧容深已经是个平头百姓了,皇帝忽然觉得自己同他的距离更近了些。 没有爵位的庶民萧容深,仿佛更像他的儿子。 萧容深站起身,走到了皇帝身旁:“父皇,儿臣准备明日启程,就带几件衣裳,二十两银子足以度日了。其他的,儿臣想送还给父皇,充盈国库,以当做太子爷的军饷。” 皇帝拉过他的手臂,心里一阵欣慰。 萧容深的身上不知是什么气味,呛得皇帝一阵咳嗽。萧容深忙上前端过皇帝的茶杯,里面轻飘飘的,只剩下喝干的茶叶。皇帝皱皱眉,指着壁桌上的茶壶道:“那里有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弑君(1) 萧容深端着茶杯,走到壁桌前,扯住自己项上系着的玉观音。指尖颤抖着在那玉观音的背后刮了一刮,坠子上留下一道指甲痕,萧容深的指尖多了一团白色粉末。 皇帝喝了茶,止住咳嗽,道:“我儿,二十两银子太少了,盘缠细软还是要多带一些。你的府邸父皇不会动,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还住在那儿。” 萧容深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忽而浮现出一股戾气:“父皇,不必了,儿臣回来自有更好的去处。” 皇帝有些好奇:“皇儿,你有什么更好的去处,父皇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萧容深背过手,忽的冷笑一阵,直笑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皇帝缓缓站起身,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下肢突然失了力气,轻飘飘的如落进了棉花堆。 萧容深只听见身背后砰地一声响,他转过身,原来是皇帝的双腿撑不住他沉重的身子,仰面栽倒在椅子里。 萧容深冷笑道:“更好的去处?”萧容深指了指皇帝的龙书案:“自然是父皇的皇宫啊!父皇,您好歹也是大楚的皇帝,又是从先皇手里武力夺得的江山,怎么这般没见过世面?天底下有什么地方会比父皇的龙椅更舒服?” 皇帝心里一惊,一股怒气从丹田直冲到心房。手边剑架上托着一柄龙泉宝剑,许文亮不在身边,只能是他自己亲手处置了这个乱臣贼子了。皇帝挣扎着站起身,伸手去够那柄宝剑。 奈何指尖离剑身不过两寸远,皇帝却再也没有力气,合身扑倒在地,撞翻了剑架。佩剑被打翻在地,落在皇帝身上,这次他终于够到了宝剑,却再也没有了举剑的力气。 “父皇,您当年不是叱咤风云吗?怎么今天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皇帝捂住胸口,只觉得从胃部到喉咙口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感:“你,你在茶里下了毒?” “怎么会呢?父皇,那茶水明明是许文亮搁在那里的,要下毒,也是他下毒,跟儿臣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皇帝一口血呕在衣襟儿上,自知这个混账东西是不会救自己的了。他拼命用手掌拍击着地面,喝道:“来人,快来人啊!” 萧容深双手抱怀,笑道:“别叫了,外面的内监已经被本王的人囚禁起来。父皇,这会儿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皇帝强忍着胸腔里的灼痛,骂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你想弑君?” 萧容深仰天大笑:“弑君?哼,父皇,这不是您手把手教给我的吗?当年若不是你逼死了先皇,你的帝位又从何而来?!” 皇帝一时语塞,这点萧容深倒是没有说错,他的江山的确是逼宫犯驾才得来的。但老皇帝是何等昏聩,他若不逼宫夺位,这大楚的朝政便会江河日下,他也是被时势逼出来的,不然好好的王爷当着,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来人,快来人啊……”皇帝伏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喊着。 门外的内监们无一人敢应和,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寒光凛凛的一口刀,一双鬼厉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殿外空旷的太久前,几具尸体七横八竖的扔在哪里,被凌冽的月光无情的笼罩着。内监们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台阶下的死尸,都是那些誓死不降的硬骨头。 萧容深笑着摇摇头,问道:“父皇,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你现在特别像一条狗,一条垂死挣扎的老狗。你现在盼望有人来救你,就像狗盼望吃到骨头一样,可惜啊,你也只能是想想了。本王已经派人把萧容润的府邸团团围住,他插翅也难救你了。哼,六爷的眼线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事出突然,连本王自己都没想到,更比说是他萧容润了。” “老六现在肯定在府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打个盹儿的工夫,这京都就要变天了。”萧容深拍了拍手,从龙书案上拿起皇帝的羊脂白玉九龙玉玺,痴痴地看了一阵。 “父皇,别恋恋不舍的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你那新政推行的够久了,成效也不过尔尔。更可恶的是,新政把大楚弄得家不像家,国不像国,公侯王爷的田土都分给百姓,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了?你这么爱护你的贱民有什么用?就像现在,他们根本想不到你就要死了,更别提来救你了。你把大楚弄成这样,到了阴间,也不知道你有何面目见我皇爷爷。” “畜生!你这个杀父弑君的畜生!朕真后悔当初没把你掐死!”皇帝挣扎着去打萧容深,可他的手臂没有力气,还没萧容深的脚抬的高。 “畜生,今天来,朕本以为你改过自新了,谁知你还是这么死性不改,你杀父弑君,就不怕遭天谴吗?” 萧容深被彻底激怒了,一把挒过皇帝的领子:“要是真有天谴,你早就被雷劈死千百次了。哪里还轮的上我?” 萧容深怒极反笑:“改过自新?哼,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这么没有眼力见。本王是骗你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本王就知道你准吃这一套,若非如此,你怎么肯喝本王端来的茶呢?” “畜生,畜生!你以为你毒死了朕,你就能得逞了,你想得美!太子还在,国祚还在,你一个小小的亲王就想妄自称帝,真是可笑至极!” 萧容深盯着皇帝,面上的笑意渐渐化为一丝冷厉,他的手在皇帝脸上戏谑的拍了两下:“父皇,你真是儿臣的好父皇啊,怕儿臣想不到,还特意提醒儿臣。你放心,不就是太子吗?有我萧容深在,他不会活得太久的。” 萧容深说罢,猛地站起身,冲门外喝了一声:“来人!把许文亮给本王抓起来!” 许文亮本是护送李杨两位御史出宫,才刚回来,进了一道宫门,便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宫墙上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倏忽熄灭,私下里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也格外暗淡。许文亮打了个寒颤,他隐约感觉到一股寒凛凛的杀气从后背袭来,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他。 许文亮下意识的往腰间摸,然而却没有摸到任何防身的武器。就这一愣神的工夫,之见宫墙上,嗖的一声,一只燃着火光的箭头腾空而起。宫墙上一阵哔哔啵啵的脚步声,稀里哗啦的铁甲声此起彼伏。许文亮环视四周,这空荡荡的一片,连个藏身之所也找不到。城楼又高过三丈,光滑如冰,他想翻都翻不过去。 只听见城楼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放箭!” 密集如蝗的箭矢直冲他身躯而来,情急之下,许文亮只好一把扯下腰间皇帝赏赐的一条衿带,将它轮成车轮状,抵挡箭雨。许文亮眼疾手快,将冲他而来的箭镞统统抽落。不几时,他便累的满身是汗,筋骨酥软,但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此时,只要他敢稍稍松懈,随时可能又一只箭镞贯穿他的喉咙,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城楼上连着放了三波箭,终于化作一片死寂,许文亮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他的身边是密密麻麻的箭镞,像打翻的一地的鸟窝。 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两排手持红灯的兵甲齐齐冲过来,将许文亮围在当中。 “圣上有旨,将犯上作乱的宦臣许文亮革职收监,容后查办。” 许文亮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身子一怔:“陛下,小奴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啊!” 宣读圣旨的少监是个新面孔,许文亮觉得不对劲,盯了他一会儿,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监不过是和亲王府邸的一个下人,自幼割了命根儿,入了王府。如今有机会出人头地,自然是牛气哄哄,他将腰一叉,笑道:“许大人,做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你在皇上的茶壶里下毒,被和亲王发现。你毒倒了皇上他老人家,和亲王奉旨捉拿你呢!” 下毒?和亲王?自己自然是没有下毒的,这点许文亮可以用性命担保,自己手下的人也是没有机会下毒的。内监们本就是依附于皇上才能生存的,尤其是皇帝的近身内监们。谁敢好死不死的给皇上下毒呢?这样看来,能给皇帝下毒的人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才刚进宫的和亲王。 和亲王给皇上下毒?许文亮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那皇上现在如何,是生是死? “皇上,小奴要见皇上!”许文亮拼命挣扎起来。 萧容深早就知道许文亮一身功夫,要捆住他,可不能用简单的绳子,必须是精钢打造的铁锁链条。许文亮挣扎不开,被萧容深的手下死死按倒在地上。 那少监嗤笑道:“大太监许文亮也有今天呐!我只当您老人家是天下第一能人,成日里眼高于顶,耀武扬威的,原来也是个会哭会怕的凡胎。” 少监脸上浮现出厉色:“把他带走!” “放开我,我要见皇上,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你们敢助纣为虐谋害皇上,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少监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勾勾手,叫人把许文亮带了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弑君(2) 少监死死盯住许文亮,许文亮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 半晌,少监嗤嗤的笑了:“许大人,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谋害皇上了,那又如何?当初当今皇帝不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害死先皇的吗?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许大人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要知道,气大伤身呐,哈哈!” 看来萧容深是绝不会让皇上活命了。许文亮的脸色忽的青一阵白一阵,儿子谋杀老子,这种事在皇家宫墙里发生,其实并不奇怪。但从伦理纲常上来说,许文亮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他跟了皇帝几十年,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万没想到皇上会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皇上!萧容深,你敢谋害皇上!你罪大恶极!” 少监扬起手,冲许文亮脸上啪的抽了一巴掌,脆生生的一响,把在场的人都给抽懵了。一个个愣愣的看着他。少监冷下脸,道:“你不过是太监,是皇上身边第一条狗,也敢直呼和亲王的名讳?当真是不知死!” 皇帝出了事,许文亮这个首席大太监也就算做到头了,没了主子,没了退路,性命也是岌岌可危,已经置之死地,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许文亮猛然身子一挣,合身扑到那少监身上,一口将少监的耳朵扯下半边。那少监捂着光秃秃的右边脸,疼的狼哭鬼号。 许文亮吐出那只耳朵,啐了一口血,骂道:“狗杂种,回去告诉你主子萧容深,有种就杀了爷爷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把他给我拿下,拿下!”那少监疼的站不直身,龇牙咧嘴的喝道。 许文亮扬天大笑:“萧容深,你个混账王八羔子,你杀父弑君,你绝没有好下场!” “打,给我狠狠地打!”那少监指着许文亮:“他敢诋毁王爷,决不能放过他!” 高手,就是从眼神和气质里都在时时刻刻的压制着对方。萧容深的手下也都知道许文亮的身手,看着地上那个带血的耳朵,都有点害怕。其实若有人带个头,许文亮准保要挨打,但尴尬就尴尬在这儿了,僵持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冲上去。 许文亮无所畏惧,皇帝是他的主子,如今皇帝出事了,他自当一死以报皇恩,只是国祚落在乱臣贼子的手里,他心有不甘。 许文亮挣扎间,抬起头,月亮躲进云层里,黑云压城。皇上……许文亮低下头,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嚎叫。 少监捂着脸,戏谑的望着他:“许大人,从前只知道你是皇上养的一条狗,没想到你还真会咬人。” 许文亮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辱骂他,他的心里全都是他的主子——当今皇上。想到皇上,许文亮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萧容深如何欺凌皇上的画面,想的他心口有些痛。 太子爷啊,若是父子连心,你就赶快回京吧。许文亮放弃了抵抗,任由萧容深的手下把他锁紧了一见空房。 皇帝的尸体已经被内监们擦拭干净,平放在龙床上。两个值夜大臣匆匆赶来,突然见皇上的尸骨,不禁悲从中来,伏尸痛哭。两个大臣哭了一阵,抬头看见满脸冷峻的萧容深,心底里那股子伤感便渐渐的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和亲王,皇上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萧容深抬眼看着眼前两个还在拭泪的老臣,厉声道:“大太监许文亮伙同太子,密谋篡位。许文亮在皇上的茶中加了毒药,毒死了父皇,父皇临终口谕,要本王暂代理国政。并授予本王临机专断权,以免太子聚兵叛乱。” 两个老臣相互对视了一眼,这话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的,皇帝跟太子之间是什么样的情感,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再清楚不过了。皇上最最宠爱的就是太子萧容湛,这江山,本就是留给太子的。太子是疯了,才会急着把江山弄到手。 再说许文亮,那是皇帝在潜邸时的家奴,自幼跟随皇上戎马征战,他这个人,虽然是个太监,但却一身傲骨,满腔忠诚。他这一辈子,只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皇上。说他跟太子勾结,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见两个老臣并不相信,萧容深的的眼睛里一瞬间暗淡下来。 “依老臣之见,此时应该晓谕六宫,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再派人到归云州请回太子。” 高秉延皱着眉,他才是这大楚的相国,这两个老东西竟然在分权的时候直接绕过他这个国之栋梁,未免太不把他高秉延当回事了吧?有丞相在,为什么要皇后出来主持大局? 高秉延冷笑道:“两位大人上了年纪,耳背眼花,想必刚才和亲王的话,你们没有听清,太子爷和大太监许文亮密谋毒害了皇上。弑君篡位的太子爷,又有什么资格登上皇位呢?” 两个老臣撇撇嘴,讽刺道:“那以高相国之见,就只有和亲王一个人能登基称帝咯?” “哼哼,别忘了,大楚皇位传承,从来都是先嫡后长,就算太子爷不登基,皇帝的嫡子还有六王爷,按资排辈,轮也轮不到和亲王吧?” 萧容深嘴唇剧烈的抽了抽,这两个老东西还真的不知死活了。竟敢跟自己倚老卖老起来了?看他们真的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是想逼着他连老六一块干掉吗?萧容深轻轻哼了一声,干掉老六,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二位大人的意思,你们是怀疑本王了?” 两个老臣拱拱手,口是心非的说道:“臣等不敢。” 萧容深扬起手,掌心托着皇上的一块九龙国玺,道:“两位大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皇上的九龙国玺。”两个老臣一口同声的说道。 萧容深笑道:“父皇临终之前,把国玺托付给本王,要本王替他报仇,诛杀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两位大人依礼办事,这本来很好,但也不能太过迂腐,否则就会偏袒了大楚的罪人。”萧容深抬抬手:“来人!两位大人累了,送两位大人回去。” “诶?和亲王?和亲王!”两个老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左一右的兵甲架了起来,送出了宫门。 高秉延冷冷的往门口瞥了一眼,道:“殿下,这两个老东西还是趁早做掉的好,免得他们出去乱说话。人言可畏,千万不能在细枝末节上坏了大事。” 萧容深微微垂下眼睑,高秉延会意,给身边将士使了个眼色。 早朝的钟声照常响起,只是那个该出现在勤政殿龙椅上的人却不在了。高秉延听见钟声,心底里有点兴奋,他本以为逼宫篡位是一件难事,没想到竟是这么顺利,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这位小主子。 “殿下,已经是早朝的时辰了,满朝文武都在殿上等候了,您……” 萧容深叹了口气,自嘲道:“从前日日都幻想着能坐在龙椅上,如今唾手可得了,忽然又有些畏惧。” 高秉延楞了一下:“畏惧?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六爷已经被囚禁在王府里,后宫也给封住了,现在京城也在四爷的掌控之中,三爷五爷是怂包墙头草,没什么好怕的。” 萧容深舔舔嘴唇:“你说要是老二带兵从归云州杀回来……” 高秉延笑道:“殿下,四爷在归云州经营了那么多年,就算太子想带兵杀回京城,归云州的各方势力也不会答应的。” “那就好。”萧容深长长吸了口气:“京城里有什么情况吗?” 高秉延摇摇头:“没有。” “那咱们就上朝了?”萧容深问道。 “上朝。”高秉延坚定的回答道。 萧容深敛去一夜未眠的困倦,正正衣冠,挤出几滴眼泪,做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样子。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高相,咱们忘了一件事。” “陛下忘了什么?”高秉延问道。 “陛下?”萧容深蹙起眉,这个称呼他虽然已经期盼了小半辈子了,但当突然有人这样叫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大习惯。 “陛下。”高秉延又一次笃定的说道。 好的,陛下,我是陛下。萧容深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从今天起,他就是这大楚的皇帝了,大楚的龙椅,只属于他,也必须属于他! 萧容深勾勾唇角,不禁发出一阵冷笑,卫元熙,你以为你抓住一个眼线,送交大理寺,你就能翻盘吗?这一局,还没有结束,本王还没出全力呢。 “陛下忘了什么事?”高秉延复问。 萧容深微微垂下眼睑:“是卫家,我们只顾着封锁消息,却忘了卫家。” 高秉延倏忽打了个寒颤,卫家出身商贾,商队上百支,流连于大楚各个路府州县。只要卫东书得到些风声,就没有卫家传递不出去的消息。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和亲王顺顺利利的荣登大宝,只有他坐稳龙椅,一切才能顺理成章。所以,此时此刻,万万不能走漏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要是太子提兵北上……虽说四王爷的人会替他们兜着,但战争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说必胜,最好就是不要发生。 “陛下说的是,老臣这就带人把卫府包围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奇毒 高秉延说着便要走,萧容深一把抓住他,把高秉延挒了回来:“高相,别这么性急,听本王……听朕把话说完。” 高秉延凝着萧容深:“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萧容深顿了顿,毅然决然的说道:“抄家。” 高秉延心里打了个激灵,虽说自己对这个卫家早已经恨之入骨,但这会儿查抄卫家,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头。卫家是太子妃名义上的娘家,皇上刚刚晏驾,新皇就要查抄前太子妃的娘家,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的嫌疑。和亲王登基,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会儿要是再露出些马脚,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就更有话说了。 见高秉延不动地方,萧容深问道:“怎么了,莫非是高相觉得不妥?” “老臣斗胆一问,陛下查抄卫府,究竟是为了报复卫元熙,还是看中了卫家的私产?” 高秉延这一问把萧容深给问住了,若是究其原因,各方因素都占了一些,但无论是报仇还是贪财,说出去都不大好听。 萧容深脸色白了一阵,不答反问:“高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秉延笑了笑:“陛下,老臣没有别的意思,老臣只是觉的,现在查抄卫府,有点操之过急吧?再说,卫家好歹也是卫姨娘的娘家,那卫东书跟卫元熙没有血缘关系,但跟您的卫姨娘可是货真价实的父女俩。他可是您的老丈人,这事儿要不要问一下卫姨娘?” 若在从前,萧容深是断乎不会考虑元嘉的想法的,但如今,几百个日日夜夜里,两个人同病相怜,相依为命,已经让他们之间萌生出一种相互疼惜的感情。 萧容深想到元嘉,一颗坚如磐石的心忽然就软了。 “高相说的倒是个问题,既然如此,就先包围卫府好了,等朕和元嘉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高秉延拱拱手:“老臣即刻去办。” 高秉延走了,空旷的寝殿里除了皇帝的一具尸体外,便只有萧容深和管家少生两个人了。管家望着皇帝的尸体,眼中有些悲悯的神色,说起来,皇帝跟他也算血亲相连,算是他的一个长辈。 “少生,看什么呢?”萧容深叫道。 管家抬起头:“陛下,您有何吩咐吗?” 萧容深对“陛下”这个新称呼很是满意,面上含了笑容,道:“少生,朕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萧容深凝了他一阵:“中宫那个老妇嘴巴厌恶的很,好几次她都仗着自己皇后的身份,格外压制朕的母妃。不如你去一趟,给她来个一了百了。”萧容深说着,将手探到脖子下,将那藏毒的玉观音扯了下来,递给管家。 管家怔了一下,萧容深已经用此毒害死了生身父亲,现在还要用此毒来毒杀嫡母皇后吗? “陛下,先皇刚刚驾崩,要是太后也跟着去了,多少回让人怀疑的,倒不如先留下她,等过了风声再杀也不迟啊。” “你懂什么,那老妇的心肠毒的很,你若不先发制人,必然要被她算计的。”萧容深说一不二,一把将玉观音强行塞到管家手中。 管家双手托着玉观音,觉得心里一阵犯难。 “这……” “怎么?少生,你该不会对那个老妇萌生了恻隐之心吧?” “臣妾倒是觉得,管家此举目光长远的很呢!” 萧容深正和管家面面对峙,忽的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萧容深一抬头,殿门口一袭青衫款款而来。待她站定,将面上薄纱取下,原来是赵可贞。 赵可贞没什么手腕,这点萧容深早就心知肚明了,对她也没什么尊重可言,说话间便有些倨傲:“这不是太子府的赵侧妃吗?太子与宦官密谋篡权,朕正要派人去拿他归案,赵侧妃便送上门来,当真是争先恐后了。” 面对萧容深的挖苦,赵可贞只报以淡淡的一笑。方才萧容深口中那个“朕”字,赵可贞听的一清二楚。她改口也快,并没有丝毫诧异:“陛下这话,臣妾听不大明白。偌大一个京城刚刚看完了我赵家的笑话,太子恨不得与我恩断义绝,我又何必跟他同生共死呢?” 萧容深饶有兴味的望着她,这女人虽然不如卫元熙手腕强硬,倒也不算太笨。 “不来同生共死,赵侧妃是来干什么的?” “臣妾知道陛下眼前有个难题无法破解,特来献上一计。”赵可贞款款下拜,跪在了萧容深的脚下。 “哦?你说说看。”萧容深转身坐在了皇帝喝茶的紫檀椅上。 赵可贞笑道:“皇考驾崩,陛下继位乃是陛下宅心仁厚,百姓莫敢不从……” “行了行了,”萧容深不耐烦的皱起眉:“这些奉承的废话就不必说了,你且说说朕的难题就是。” 赵可贞把头微微一垂:“陛下所谓难事,无非是中宫皇后。陛下自有生母刘贵妃,如今皇考驾崩,中宫皇后和陛下生母都是太后,但中宫皇后威望甚高,陛下担心她以后干涉朝政,故而烦恼。想除掉此人,有觉得太过引人注目,不除掉她,又给自己留下一个绊脚石。臣妾没有说错吧?” 萧容深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赵可贞微微一笑:“陛下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大禹的父亲只是水来土掩,最后不仅没有堵住洪水,还纵其泛滥。而大禹却是用法疏通,因势利导,这才解决了洪灾水患。如今,中宫皇后的凤印便是洪水,陛下何不学学大禹呢?” 萧容深凝视这赵可贞,毫无感彩的吐出三个字:“继续说。” “陛下,臣妾请陛下想一想,陛下登基,身后正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坐镇中宫,陛下的生母虽然宅心仁厚,但绝没有中宫皇后那说一不二的权威,陛下何不把它利用起来呢?” 管家插言道:“赵侧妃想得倒是很好,可中宫皇后是太子生母,她又是个护犊子的主儿,朝廷现在正要抓捕太子,她岂会跟你我之流合作?到时候就怕她生出事端来。” 赵可贞摇摇头:“陛下,妾身有个办法。皇后最疼爱的便是太子,陛下只要控制住了太子,想让皇后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的。就算陛下要她亲手诛杀东林宗主,皇后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萧容深朗声大笑,亲手诛杀东林宗主?这才是赵可贞来这儿的真正目的。管家侧目瞥了赵可贞一眼,冷笑道:“只怕赵侧妃今日不是给陛下献策来的,倒是为了自己报私仇而来。” 赵可贞正色道:“陛下,此法一举两得,既能结了陛下的烦忧,又能报了妾身的私仇,妾身不认为此法对陛下又什么损害,既然如此,那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萧容深沉默了片刻,伸手点了点赵可贞:“你想要卫元熙的命。” 赵可贞抿抿嘴,想起自己在太子府所受的屈辱和折磨,毅然决然的说道:“是,臣妾恨不得把她剥皮锉骨,魂魄贬于九幽之地。”赵可贞仰起脸,直白的问道:“难道陛下不恨吗?” 萧容深知道她说的是卫元熙把自己变成太监的事,一时面上挂不住,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一阵。低沉的骂道:“放肆。” 赵可贞伏身磕了个头:“陛下,只要陛下采纳臣妾的意见,臣妾愿效犬马之劳。” “这话怎么说?”萧容深有些好奇。 赵可贞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玉葫芦瓶,双手奉到萧容深面前。萧容深有些怀疑,自己并没伸手接,便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拿过葫芦瓶,拔去瓶塞,往鼻子前凑了凑。 “不要闻!”赵可贞失声惊呼。 “此毒名为‘愁情绕’,是从西域过来的奇毒。” “是么?你们赵家怎么总能弄到西域的奇珍?”萧容深指了指那青玉葫芦瓶:“此毒有何特别之处吗?” 赵可贞笑笑,如数家珍:“回陛下,此毒无色,有淡香。人只要服下这小小的一瓶,无论他是武功超群的将军,还是世外的得道高僧,都忍受不了愁情绕的折磨,此毒七日发作一次,发作时,便会浑身发冷,像堕入冰窖一般,片刻又如投入火窑,灼痛难忍。每七日就要服用一次解药,解药不能去除病根,只能延缓毒性。有此奇毒在手,陛下想让谁听话,谁就会乖乖听话。” 萧容深一伸手,管家将小瓶奉到萧容深手上。 “这药果真有这么神奇?倘若过了七日,硬是不服解药,该当如何?” 赵可贞诡谲的笑道:“若是不服解药,人也并不会死。只是头一日,全身冰冷如雪,整十二个时辰。第二日,全身烫如火烧,整十二个时辰。循环往复。如此往复七日后,浑身便会刺痛发麻,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过。中毒的人怕痒,直到抓破了皮肤,撕裂了肚肠,直到毙命。” 萧容深听罢,同管家对视一眼,周身打了个寒颤。伸手把药瓶递到赵可贞手里,这么糟心的玩意儿他可要避而远之,万一沾上一点,岂不要吃大苦头了? 见萧容深有点一拍即合的意思,赵可贞欣喜的收了葫芦瓶:“陛下若是能答应臣妾一件事,臣妾愿意用此毒替陛下清除了皇后这块绊脚石。” “你说。”萧容深挑挑眉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梦魇 宫中巨变,皇后和诸多嫔妃都被困在自己的寝宫之中,门外都有萧容深的人把手。萧容深杀了皇上,偷了皇帝的印信,调动禁宫内卫封锁了整个皇宫。 皇后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看见赵可贞进来。心里忽的有些欢喜,但很快就陷入一种犹疑的境况,赵可贞之前是怎么坑害容湛和元熙的,皇后心知肚明。现在整个进宫被围,她却能随意出入,这不是投敌的表现,又能作何解释呢? 赵可贞投靠了萧容深?!皇后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该死该死,容湛平日里冷落赵可贞,现在赵可贞一定会借机报复到自己身上了吧? 皇后想着,便端出一副正宫皇后的架子,想来了先声制人。 “你怎么进来的?” 赵可贞站定在皇后身前,忽然落下泪来,合身扑倒皇后膝上:“皇后娘娘,外面的人都说是太子爷和许文亮密谋,毒死了皇上,和亲王已经下令捉拿太子爷了,这可怎么办呐!” 皇后一惊,身上抖得筛糠一般:“你,你说什么?什么毒死了皇上,什么捉拿太子?” 皇后本来已经准备好跟赵可贞来场唇枪舌剑了,但万万没想到,赵可贞竟是来给她报丧的。 “太子爷指使许文亮毒害了皇上,皇上他,皇上他已经晏驾了!”赵可贞说罢,便哭天抢地的抹起眼泪来。 皇后和皇帝夫妻伉俪情深,突然接到噩耗,当即晕倒在地。赵可贞用帕子揉揉眼睛,呵呵笑了两声。本来想效法和亲王毒死皇上的招数,先设计让皇后放下戒心,再找机会把愁情绕放在皇后喝的水里。现在看来,并不需要这么麻烦,赵可贞忙把皇后扶在怀里,冲皇后身边的丫鬟叫道:“你们还不快去请大夫!” 丫鬟们愣了一下:“赵侧妃,这宫门的都封住了,谁也出不去的啊?” 赵可贞啐了一口:“亏你们还是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婢,皇后娘娘都晕过去了,你们几个闯宫出去请太医难道不应该吗?” 几个侍女你看你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赵可贞说的有理,便转身出了皇后的寝宫。赵可贞从荷包里取出那只葫芦瓶,拔去瓶塞,不由分说,一股脑给皇后灌了下去。 皇后呛的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口中还残存着愁情绕的淡香,便知道自己被赵可贞灌着喝了东西。 “你给本宫喝的是什么?” 赵可贞得了逞,倨傲的推开皇后。站起身,冷眼斜睨着皇后,淡淡说道:“愁情绕。” …… “已经是宫里来的第七道诏命了吧?” 元熙望着桌上叠成一摞的明黄上谕,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碗中的汤圆。这个年过的提心吊胆,没想到正月十五也过的没滋没味。 王念恩将点点头,将手中的第七道上谕搁在之前的那摞上谕里。 “宗主才刚出京一个月不到,皇上怎么突然要宗主回去呢?”钟妈妈端着一碗桂花汤圆,慢慢的吃着。 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恐怕没人能说的清,京城派来传旨的内监甲士们虽然被元熙扣下了,但他们一个个嘴巴牢的很,无论如何的威逼利诱,他们口中的京城始终是歌舞升平。 钟妈妈给王念恩也端了一碗,王念恩望着碗里四个晶莹圆润的汤圆,也没什么胃口。 京城一定是出事了,对于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谁也猜不出来。自己来东林州之前,皇上还身强体健,总不会到了传班让位的时候吧?就算皇上得了急病,该传的也应该是容湛,怎么会给自己连续发了七次诏命呢? 这件事跟自己有关,但究竟什么事,传旨的人又不肯说。 元熙终于舀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口,馅儿里加了槐花蜜,吃起来很甜,还有点齁嗓子。元熙放下汤圆,端起白茶喝了一口。 “六爷的人呢,他们怎么说?” 王念恩叹了口气:“正是为这个烦心呢,京城里面联系不上,京城外面的又说不清楚,连六爷的眼线都打探不清,这就说明,里面的水很深呐。” “卫家的商队呢?” 王念恩摇摇头:“也是一样,现在京城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消息什么的一概捂得严严实实。” 说话间,第八拨儿传旨的内监又到了,元熙同王念恩对视一眼,忍不住挖苦道:“如今这内监到弄得比王爷的权利还大了,六爷的人都出不来,他们这一拨一拨儿的,倒是来的勤快。” 第八道诏命跟前七次没什么不同,只是后面多了些威逼之语,如若再不奉召,必要严加处置之类的话。 王念恩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这皇上的口气怎么变了?已经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了。” 元熙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甚至怀疑,宫里面下旨的根本就不是皇上。说不定皇上已经被软禁起来了,是有人打着皇上的旗号,骗我回京。只要我一到,立刻就会被牢牢扣在京城。” 王念恩循着元熙的思路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王念恩不禁打了个寒颤:“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和亲王和礼郡王呗。” 王念恩摇摇头:“这不可能啊,软禁皇上也得有兵权在手的,他们哪儿来的兵啊?” “不知道。”元熙想不通,这大楚皇子六人,除了容湛私养了明和三卫之外,还有谁能有私养一支军队的本事。容湛能私养明和三卫,也是得到了皇上的默许的,其他人哪有这个特权? 如果真是萧容深软禁了皇上,他的兵又是从哪儿调来的?这太可怕了,莫非有一支军队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不成? “先不管这个了,快派人给归云州通个气,京城有变,往后京城所来上谕,概不奉诏。” 王念恩应了一声,忙出去安排人往归云州军营去传口信。 钟妈妈揉捏着元熙的肩膀,轻声道:“主子,还是不要太劳累的,您现在怀着孩子,这个时候最忌讳累心呐。” 元熙拿过第八道上谕。如果用萧容深说话的语气来读这道上谕,这倒上谕就显得和谐多了。萧容深这个混账东西,连皇上都敢囚禁,他下诏让自己回去,岂不是想拿自己做文章? “钟妈妈,你去告诉涂博安,京城有变故,叫他立刻加固东林城池,整顿府兵,再拟写一道军令,应招百姓入伍。清点东林府库,银子粮米还有多少,立刻盘算清楚。” 钟妈妈虽只是个婢女,但听了这样的命令,多少还是能察觉出事情的紧迫。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找涂博安。 元熙推开碗筷,伏在桌上。心里咯噔咯噔的跳个不停,疾风骤雨,恐怕就要来临了。元熙扶着柔软的小腹,小腹微微发凉,元熙皱皱眉:“你不要怕,乖乖呆在娘肚子里,娘会保护好你的。” 令儿端了一碗红枣汤,送到元熙面前:“主子,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脸色好苍白。” 元熙喝了口红枣汤,摇摇头:“不太敢睡,免得一会儿有什么消息,没人拿主意。” 令儿不由分说,把元熙扶到贵妃榻上:“主子,你都多久没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在这么下去,身体真么熬得住啊?再说了,就算你自己不休息,那孩子也不休息吗?你的身子要是垮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令儿扯过一张毛皮毯子盖在元熙身上:“老人们常说要温养身体,你现在这样,每天就靠补品吊着精神,可不是养生之道。” 元熙倚着身后的软枕,只觉得身上有些乏力了,轻合双眼道:“哪儿那么娇嫩啊?” 元熙合了眼睛,片刻便睡熟了,令儿无奈的笑了笑,若不叫她休息,只怕她才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令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元熙身边陪她。令儿撑着脸,望着熟睡的元熙,就好像小时候她在卫府伺候小姐一样。唉,主子也真是可怜,天生的劳碌命。 令儿坐了一会儿,趴在元熙身边也昏昏欲睡。 “母后……父皇……” 令儿听见元熙的呢喃声,猛地坐了起来,元熙还睡着,眉心紧蹙,像是梦魇。令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小姐醒醒。” “啊!”元熙惊呼一声,坐了起来,额间满是冷汗。 令儿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元熙摇摇头,思绪仍旧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梦里,那是什么梦啊,太可怕了。令儿端了那碗温热的红枣汤来,元熙喝了几口,压压惊。 “孩子没事,是我做了一个梦。” “小姐是梦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了?”令儿问道。 “我梦见父皇,父皇向我走过来,渐渐的,他的脸就变成了黑紫色,口吐鲜血。母后瑟瑟发抖的缩在一个角落里,任凭我怎么叫她,她就是不理我。” 令儿愣了一会儿,这是个什么梦啊,虽然说,梦是反的,但这梦来的也太蹊跷了,好像话本子里面说的鬼神托梦一般。 令儿替元熙揉揉背:“小姐,你会不会是因为太惦记京城,才会做这样的梦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冰火两重天 刚出了正月,地上的残雪开始渐渐融化,雪水顺着殿宇屋檐稀稀拉拉的低落下来。大楚中宫的庭院里,齐刷刷的跪着一排宫女,她们已经跪了一整夜,一个个无精打采,愁眉苦脸。 这一夜把一双腿跪的又酸又痛,积水濡湿了裤腿,被冷风一吹,冻得人汗毛倒竖,庭院里时不时传来敲腿的声音,但也只能是偷偷敲上两下。身背后立着两个粗壮的婆子,听说是从前赵尚书府里抬轿子的婆子,力气大的很,这两个婆子手中各持一条软鞭。看谁不爽就要抽上一鞭子。 有人偷偷抬起眼往屋檐的回廊里一瞥,房檐下那张椅子已经空了。先前赵可贞坐在那里,并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小丫头们抻着脖子往中宫寝殿里面瞧。 啪! 一个小丫头背上猛地挨了一鞭子,惊叫一声,十几个宫女似被齐刷刷折断的树枝,把头深深埋在胸前。 “不知死的贱蹄子,赵侧妃正在跟皇后娘娘谈事情,你们长了几个脑袋,还敢偷看?” 谈事情?小宫女们不约而同的咬咬嘴唇,赵侧妃跟皇后早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俩有什么事情好谈的? 为首跪着的是皇后的近身宫女,她跟皇后时间长了,便格外关心皇后的安危。昨夜皇后咳嗽的很厉害,还说身上冷,盖了两床棉被也不见好。太医也不让瞧,自己才刚给皇后灌了个汤婆子准备暖一暖,谁知赵可贞便进来了。赵可贞一把夺过那只才刚灌好的汤婆子,不由分说,拔去软木塞,将里面滚热的开水倒进了炭盆里。 开水浇灭了炭盆里的银碳,把屋里弄得满是呛鼻子的烟火气。皇后被这烟火气一呛,咳嗽的更厉害了,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皇后病了,病的很严重,但赵可贞却视而不见。 赵可贞从前在皇后面前都是狗一样的谄媚嘴脸,现如今跟着和亲王,腰杆儿也挺起来了。见了皇后也不行跪拜大礼,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子狐媚的戏谑味道。 她们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没有人照顾皇后,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的近身宫女侧耳仔细探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想知道赵可贞到底对皇后做了什么。只是这房间里一片死寂,半点儿人声都听不到。老话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宫女自顾安慰这自己,没事的,这至少说明,赵可贞没有对皇后娘娘动刑,不是吗? 房间里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女人的抽泣声哀哀戚戚,哭的人心里发毛。小宫女们纷纷抬起头,但背后却有两道无情的鞭子向她们劈来,引得她们躲躲闪闪。 两个婆子停了手,嘲讽道:“殿内一个女人哭,殿外一群女人哭。难怪人们常说女人是水做的,瞧你们这娇滴滴的模样,是不是等着老娘给你们擦眼泪呢?还不给老娘憋回去!” 小宫女们害怕再挨打,纷纷止住了哭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咣!稀里哗啦! 听声音便知道,是有人撞倒了洗脸架,黄铜凤纹洗重重摔在地上,还在地砖上弹了几下。 “娘娘!”小宫女们忽的有些害怕,因不知道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声音便显得更加恐怖了。 “住口!都老实跪着!”身背后两个老婆子又扬起皮鞭。 殿内黑漆漆一片,红烛已经燃尽,却没有小宫女来添换灯烛。借着窗棂透过的日光,可以看见打翻在地的青铜凤纹洗,一地水渍,水面漂浮着柔软的玫瑰花瓣。 皇后瘫坐在地上,身子抖得筛糠一般,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不住揉搓,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冻了个透心凉,从里到外都是冷的。昨天晚上还不算太冷,便以为自己只是发烧,四五个时辰过去,那种寒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 赵可贞傲然立在皇后面前,饶有兴味的望着她:“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感觉浑身发冷啊?” 皇后一张嘴,上下牙齿便瑟瑟的叩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个偷吃蜡烛的耗子。皇后仰起脸:“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了。”赵可贞忍不住往前上了一步:“我还知道,你明天会更加难受,整个身体从内到外,火烧火燎,天气再冷,你也会觉得闷热异常。” 皇后身子颤抖着,但意识还算清醒:“你,是你害我!” “害你?”赵可贞仰天大笑:“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这难道不是你应该承受的吗?” 赵可贞俯下身,盯住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对待我的吗?那种冷落,那种孤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和先皇把我嫁给太子,不过是想借联姻来挑拨我爹和高大人之间的关系罢了。可你们有谁为我考虑过?你们册立我为端王正妃,却又在萧容湛和卫元熙之间极力撮合。我本来应该是太子妃的,是你们故意纵容卫元熙抢走了我的正妃之位。也是你们默许太子冷落我,害我在太子府里守活寡。更是你们纵容卫元熙百般的欺压我,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如今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罢了。” 皇后与赵可贞近在咫尺,连赵可贞脸上的白色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皇后反怨愤的望着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煎熬与折磨,一把掐住赵可贞的脖子。 赵可贞反手一抓,轻轻松松的扯开了皇后的手臂,使劲儿一推,皇后便合身扑倒在地上。 赵可贞站了起来,嗤笑道:“毒药已经封住了你的血脉,你连力气都没有,还想杀我?快省省吧。” “当初不是你死缠烂打硬要嫁给湛儿的吗?你是如何对本宫保证的?你说既是湛儿不爱你,你也会做个安分守己的大家主母。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因为争风吃醋,竟敢举剑刺杀东林宗主,最后差点要了湛儿的命。你不思悔改也就罢了,还愈发歹毒了,元熙和湛儿成婚以后,你阴谋算计,跟敌人联手害死了元熙的孩子。像你这般人性,湛儿看得上你才真叫奇怪!” “你住口!”赵可贞暴怒的瞪起眼睛,一把扯住皇后的前襟,勒的她几乎透不过气。 “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你们不夺走我的正妃之位,我怎么会杀掉她的孩子!” 皇后冷笑道:“就算你稳坐正妃之位,你一样会杀了元熙的孩子,因为你会妒忌,你妒忌元熙容貌性情都比你好,你妒忌湛儿对元熙的感情,你妒忌元熙的才情和能力。她什么都比你强,就连出身也比你高。” 赵可贞被彻底激怒了,一把掐住皇后的下颚,又拿出一瓶愁情绕不由分说,兜头灌了下去。 “老妖婆子,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杀了你,你以为我赵可贞这么好骗的吗?我当然不会让你死了,如今你喝了双份的愁情绕,便要忍受双倍的痛苦。”赵可贞诡谲的笑道:“你知道吗?看着你痛不欲生的样子,当真是有趣极了。” 赵可贞第二瓶药灌下去,皇后只觉得身上愈发寒冷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似针扎一般疼,连嘴唇都开始发麻。身上刺痛男人,皇后忍不住伸手去抓,抓到皮肤通红,抓得出了血,那刺痛感也没能消减半分。 皇后实在忍不住,便将发间一根金簪拔了下来。这金簪虽然不够锋利,但足以刺穿喉咙。死了总比忍受这漫无边际的痛苦要好的多吧? 皇后刚一扬手,便被赵可贞死死抓住了:“你想自杀?” 皇后不想跟她废话,拼尽浑身残存的一点气力去抢那根簪子。赵可贞把手腕一翻,掰痛了皇后手腕,金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被赵可贞一脚踢开。赵可贞掐住皇后的脖子,低声道:“没那么容易。” “你拦不住我,只要本宫愿意,本宫随是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想得美!”赵可贞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在皇后白皙的脖子上勒住五个指痕:“老妖婆子,这愁情绕的滋味,想必你是领受过了。也不妨告诉你,这毒一旦喝进去,就会跟随你一辈子。七天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承受冰火两重天的痛苦。你要是敢死,我就给你儿子喝一瓶,而且永远永远也不会给他解药。” 赵可贞说罢,自己都觉得很有趣,冷笑道:“你若是不相信,就尽管死吧。但你要记得,黄泉路上别急着走,说不定你儿子也忍受不了这等痛苦,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皇后的心智早被先太后磨得坚硬无比,但再坚强的人总还是会有软处的。赵可贞知道,皇后唯一的软肋便是太子容湛,只要拿她的宝贝儿子做威胁,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想做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赵可贞噗嗤一声乐了:“皇后娘娘,您还真的洞察秋毫啊,这点儿心思都教您猜出来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索性明人不说暗话,你听好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做事,我绝不会伤害太子,还会按时给你一颗解药,若你不听话……会是什么结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 小人得志 “你想要我干什么?” 赵可贞掩口失笑:“我还以为像你是什么光明正义的主儿,原来也是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货色。好吧,既然你这么识时务,我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了。我要你立刻给卫元熙写一封信,就说皇帝病重,叫她立刻回宫侍疾。” 皇后愣了一下,皇帝病重,要太子妃前来侍疾?六宫妃嫔还没有死绝呢,叫儿媳妇给老公公侍疾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心里藏了什么奸诈? “为什么?” 赵可贞脸色倏忽一变:“问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写你便写。” 赵可贞拍了拍手,叫上一个奴婢,纸笔墨砚一一齐备。那奴婢研好了墨,舔饱了笔,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赶快写吧。什么时候写完这封信,什么时候给你第一次的解药。” “是萧容深让你干的是不是?他想抓住元熙,从而控制整个东林州,是不是?”皇后提着笔,直勾勾的盯着赵可贞。 “哪儿那么多废话!”赵可贞一时来了脾气,将桌上的宣旨一掀,一叠宣旨飘飘扬扬,打在皇后面上。赵可贞在皇后面前装孙子装习惯了,见皇后眼中含了恨意,心中登时一阵畏惧。但转念一想,皇后如今已经成了自己的阶下囚,怕她做什么? 皇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把赵可贞看的满脸通红,她刚才害怕的样子一定被皇后看到了。皇后心里一定在笑,笑她是狗肉包子上不得台面,笑她是小人得志!赵可贞心里莫名的一阵自卑,一定是平日里被她们欺负的太久了,这才弄得自己如此软弱! 赵可贞出了丑,心里气恼,一巴掌扇在砚台上,掀翻了一砚台的墨汁。 砚台砸在皇后指节骨上,发出吭的一声响,墨汁撒了皇后一身。赵可贞见皇后的半张脸上都是漆黑的墨点儿,顿时狂放的笑了起来。 “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门中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快写!”赵可贞呵斥道。 皇后悬着笔,半晌写下一个“死”字。 赵可贞看着洁白的宣纸是赫然写着一个死字,嘴角顿时抽搐一阵:“好啊,看来你是自己找死,跟我作对就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已经给你打过招呼了,是你自己不听,身上遭罪可别怪我心狠!”赵可贞气哄哄的走出皇后的寝殿:“来人啊!把这寝殿给我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许见皇后。” 赵可贞走了,寝殿的门窗又被和亲王府的下人们钉死,偌大的宫殿里没有蜡烛,没有炭火,本来就寒气攻心的皇后更加撑不住了。她爬到床上,被子是冷的,她端过茶壶,里面的茶是冷的,她去找食物,食物都被赵可贞的人拿走了。寝殿里没有光,半点热乎气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冷的,连身上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皇后裹着一团棉被,瑟缩在床榻上,枕头的冰的,褥子是冰的,所有的锦绣绸缎都是冷冰冰的。皇后身子一软,倒在床榻上,连她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难怪皇帝每每提起赵可贞这个儿媳都是满脸的不屑,原来皇帝早就看清了她的人品。若不是自己看中了赵可贞的家世,又被她装出来的品行给骗了,容湛决不至于娶这么一个女人过门。容湛是很孝顺啊,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容湛看人的眼光是很准的,自己当时又为什么要逼迫容湛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呢?他从来没对哪个女孩子动心过,这么多年也只有元熙一个人而已。元熙是个好孩子,她比赵可贞善良得太多了,只可惜……要是还能有机会或者见到她,一定要跟她说声抱歉。 “湛儿,母后不该让你把赵家的闺女娶进门,母后一开始就该同意你跟元熙的婚事。一直是母后错了,母后真的好后悔……” 赵可贞站在寝殿的里,望着那一排跪在青砖地上的宫女,气不打一处来。一伸手,接过老婆子手里的皮鞭,对着宫女们便是一通猛抽,也不顾是脸蛋还是身子,哪里穿的单薄就往哪里打。 里一时间哭声震天,每个人的嗓音不同,声调也不同,所以这一哭起来,哀嚎声在里此起彼伏。赵可贞被宫女们哭的心烦,歇斯底里的吼道:“再哭一声通通拉出去砍了!” 庭院里刹那间静了下来,隐约还有些许抽鼻子的声音。 “谁在抽鼻子!”赵可贞叫道。 宫女们敛声屏气,纷纷低着头,强忍着身上的伤痛,不敢吭气。 “哈哈哈,可贞妹妹真是好气魄!” 忽然听见有女人的笑声,赵可贞抬起头,原来是和亲王府的姨娘卫元嘉,身后跟着一个年龄比她小一些的女孩儿。赵可贞扔下鞭子,上前冲元嘉施了礼:“姐姐一向可好?” 元嘉瞥了寝殿门板上横七竖八的板条和钉子,掩口笑了笑:“本来心情不大畅快的,但看见妹妹这般气魄,心里那股闷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元嘉侧过身子,把身后那个姑娘让了出来:“四妹,还不见过太子府的赵侧妃?” “元洁拜见赵侧妃。” 赵可贞一把将元洁扶了起来,难怪看她的服色不像和亲王府的丫鬟,原来是卫元嘉的四妹。赵可贞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总觉得这姑娘长得跟卫元嘉没什么相似点,想了好久,赵可贞的脑海里才浮现出不久前卫府的那宗笑话。原来这个姑娘就是卫家那个野种四小姐啊,难怪长得跟卫元嘉一点儿都不像。 虽然元洁的身世是一桩丑闻,但当着元嘉的面,赵可贞还是不敢太放肆的,并没提及这件事。 元嘉伸手摸了摸封门用的板条,嗤嗤笑了。 “嘉姐姐别摸这个,当心上面有毛刺。”赵可贞谄媚的笑道。 元嘉含笑收回手,拉过赵可贞道:“听说妹妹刚刚替殿下解决了一个烦?”元嘉指了指寝殿的大门:“怎么样,她可曾服软?” 赵可贞矜持的摇摇头:“她脾气古怪的恨,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她已经服下了双倍的愁情绕,寒冷和灼烧的痛苦是双倍的,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忍下去。就算撑过了今天,也撑不过明天,哼哼,日子还长着呢,我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还不是陛下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陛下?”元嘉诧异的望着赵可贞。 “是啊,陛下。”赵可贞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吧?陛下,也就是姐姐的夫君,已经决定登基称帝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嘛。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京城之中还有其他的王爷,但姐姐也知道,那些都是摆设,没什么真才实学。也就只有姐姐的夫君和亲王殿下,才配担起这大楚的重担呐!” 元洁皱了皱眉,和亲王先帝的六位皇子中虽然算的上数一数二的,但他毕竟不是嫡子。大楚的律令,立嫡立长,太子是嫡长子,就算他不继位,还有嫡出次子,六爷萧容润。有这位六爷在,和亲王的皇位能做的安稳吗? 赵可贞的一番奉承话说得元嘉一阵昏昏沉沉,若说除了自己的夫君,这世上确实没有第二个人更适合做这大楚的皇帝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总像是悬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现在先帝刚刚驾崩,这称谓还是不要改的这么早吧?以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去,还以为咱们王爷急着当皇帝,全然不顾父子人伦之情呢。” 赵可贞滞了一下,上下打望着卫元嘉。莫非卫家的人都这般厉害?连弑君的事情都做了,还能这般面不改色心不跳,伪善之心溢于言表。什么狗屁的父子人伦,他们和亲王府里有这个东西吗? 但赵可贞只能在心里默默嘀咕一下,嘴上的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不仅不敢说,还要劝着元嘉,给她个台阶下。 “姐姐这话就不通了,先帝突然驾崩,那毒害先帝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抓到,这时候正是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改称陛下合情合理。姐姐的夫君若是打着亲王的旗号捉拿太子,那太子还不到处散播谣言,说和亲王陷害手足?但陛下就不同了,陛下是君,废太子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元洁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赵可贞。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傻女人,她是太子的侧妃,若是太子倒了台,对她有什么好处?和亲王荣登帝位,将来她又有什么出路?她一个废太子的侧妃在这里上蹿下跳的,一副小人嘴脸,算是什么?难道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想再爬到和亲王的床榻上不成? 元洁想到这儿,心里暗笑,若是两三年前,赵可贞也许真就能爬上龙床,但现在,和亲王早就是个太监了,想做点儿出格儿的都是白想。这次赵可贞可真真的打错了算盘了。 赵可贞见元洁盯着她,有点奇怪:“妹妹总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姐姐脸上有什么东西?” 元洁摇摇头:“哦,没什么。我是看姐姐的耳环真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蠢女人 “这值什么?”赵可贞说着摘下一对儿翡翠耳环,不由分说塞到元洁手中:“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拿去,还喜欢什么就跟姐姐说,西域的东西姐姐也能弄来。” 元洁道了谢,把耳环收了。 元嘉低头看了看那些宫女脸上的伤,笑道:“妹妹,不如就卖给姐姐一个人情,这些宫女不过是跟错了主子,归根到底也没做错什么,就放过她们吧。” 赵可贞听得出元嘉的意思,她是和亲王唯一的女人,自然而然,她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现在,未来的皇后娘娘要为她入主中宫而收买人心了,赵可贞自然要卖给她这个面子。 赵可贞应了一声,笑道:“姐姐真是宅心仁厚,难怪陛下对姐姐情有独钟呢。既然姐姐发话了,妹妹我岂敢不尊呢?” 赵可贞立在宫女面前,道:“你们听着,像你们这等助纣为虐的贱婢,本该拖出去活活打死,现在既然未来的皇后娘娘替你们求情,也罢了,就放你们一马,往后把眼睛擦亮些,别再是非不分了。” 宫女们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有命活了,纷纷磕头谢恩。只有皇后宫中的近身侍婢听见“未来皇后”这四个字,着实吓了一跳。她这一愣神的工夫,便被赵可贞逮了个正着。 “怎么,你不服气?” “没,没不服气。” 赵可贞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皇后的近身侍婢,见过些世面,身份地位都比那些人要尊贵,所以你格外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不是?” 元洁看了元嘉一眼:“姐姐,这样不识时务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反而会坏了姐姐的清誉。不如就打发了她,免得她待在这儿碍眼。” 赵可贞应和道:“是啊,这丫头从前便是如此,仗着是皇后的近身侍婢,倨傲的很,想必在皇后跟前,连和亲王也是敢编排的。” 元嘉的脸色倏忽变得阴沉:“四妹,你倒是说说,这样的贱婢,该怎么办?” 元洁笑了笑:“赵姐姐不是有那么什么西域来的愁情绕吗?妹妹眼拙,还没见过西域来的奇毒呢,不如就让赵姐姐拿这个丫头做个范例,也让妹妹我开开眼界?” 元嘉摇摇头:“西域来的珍品价比黄金,为了运输那小小的一瓶药,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好钢要使在刀刃儿上,怎能糟蹋在这小小的婢女身上?” 元洁既然已经开口了,赵可贞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坦然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葫芦瓶:“这不值什么,幸亏今儿出门的时候带了几个出来。不然岂不是扫了妹妹的雅兴?” 赵可贞给府里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掰住了宫女的手臂。 “把她的嘴巴给我撬开。” 一个婆子伸出手,把宫女的嘴巴掰着,赵可贞拔去瓶塞,一口给她灌了下去。 宫女伏在地上,拼命的抠着喉咙,想把药抠出来。赵可贞冷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就是把肠子抠出来也是白费劲。” 元洁望着宫女:“这药要多久见效?” 这可说不准了,个人体质不一样,但总不会超过一个下午。赵可贞急于讨好元嘉,便处处哄着元洁。元洁想看宫女毒发,她便想尽办法要宫女赶快毒发给元洁看。 元洁和元嘉站在回廊里,看着庭院中赵可贞对着宫女较劲儿。 “姐姐,她干嘛这么讨好咱们?” 元嘉诧异的望着元洁:“如今咱们王爷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赵可贞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她不来讨好咱们才是怪事。” 元洁摇摇头:“姐姐,你想想看,赵可贞是太子的侧妃,她的荣辱是跟太子绑在一起的,就算太子看不上她,她也是太子的人呐。她现在这副嘴脸,倒让我觉得……” 元洁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元嘉愈发好奇:“觉得什么?” 元洁扁扁嘴:“觉得她是存心勾引姐夫。” “这不能够,”元嘉绞着手中的一块丝帕:“就算你不相信赵可贞,也该相信咱们王爷。” 元洁扯了扯元嘉的袖筒:“姐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当初卫元熙不也是悄无声息的爬到太子床上去了吗?再说这个赵可贞长得也不错,听说太子爷娶了她之后就没有碰过她,她还是个雏儿,要是她存心勾引,后面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元嘉的目光渐渐笼上一层阴云,元洁的话虽说听起来像是多心,但也不无道理。 赵可贞跟宫女较了半天劲,也没等到她毒发,回过头看了元洁一眼。 “赵姐姐,好了吗?” “没,还没呢,再等等。”赵可贞尴尬的笑了笑,扭过头,冲小宫女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你到是命硬啊!” 元洁对什么所谓西域奇毒根本没有兴趣,她不过想支开赵可贞,单独跟元嘉说说话罢了。看着赵可贞上蹿下跳的背影,元洁轻蔑的哼了一声。 “姐姐,你不觉得这个赵可贞对咱们府上的事,便显得太过积极了吗?” 元嘉缓缓点点头,元洁一说,她也这样觉得了。 “这个不知死的东西。”元嘉愤愤的把丝帕揉作一团。 “姐姐,我看姐夫对这个赵侧妃没什么兴趣,至少从现在来看是这样。”元洁扶住元嘉的手臂:“姐姐跟姐夫才琴瑟和鸣不久,千万不能被这个姓赵的给破坏了。” 元嘉看了她一眼,笑道:“四妹现在愈发像个军师了。” 元洁咬咬嘴唇:“经历了些生生死死,忽然对红尘中事有了些感悟。元洁这条命是大姐救的,如果没有大姐,元洁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元洁活在这世上,只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报仇,让那噶逼死我娘的人血债血偿。第二件就是报恩,姐姐对我好,我只能竭尽全力帮姐姐达成心愿。” “元洁,别着急,他逼死了你娘,也逼死了我娘。这个仇,姐姐跟你一起报。” …… 卫东书打了个寒颤,从躺椅上坐直身子。老太太正坐在炉火旁,摩挲着手中的一只小木匣子。 “娘,不是让您把他们都烧了吗?我都睡醒了,您怎么还抱着它呢?”卫东书说着从老太太手中拿过小木匣子:“您要是下不去这个手啊,我来烧。” “唉,别。”老太太按住了卫东书的手:“这可是你半生的心血啊。” “娘,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您看看府外那些兵,他们的主子就是冲这个匣子来的,我现在不烧,等他们闯进来可就来不及了。他们要是找不到这些,兴许还会留着咱们的性命,若是叫他们找到了,咱们可就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可是……”老太太摸了摸眼泪:“这些地契店契若是烧了,咱们家就等于自断臂膀啊。”老太太说着,扯住卫东书的手臂:“要不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熙儿在东林州得了消息,很快就会来救咱们的。” “娘,您想的都是什么啊?现在不光是咱们卫家,整个京城都给围住了。咱家商队出不去,消息也传不出去,连六爷都被囚禁了。熙儿又不是神仙,她如何会来救咱们呐!再说,她是东林宗主,位列诸侯又不是真的诸侯,东林的新军都被太子爷带去归云州打仗了,熙儿就算想救咱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消息,传不出去?那信鸽呢?人出不去,信鸽总能飞出去吧?” 卫东书摇摇头:“还说呢,前儿派人放了两只信鸽,结果被府外那些兵一箭贯穿,他们把鸽子烤着吃了,信筒又给顺着墙头扔了回来,您说这不是较劲吗?” “老爷,老爷不好了!”府中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出大事了老爷!” 卫东书皱皱眉,这些天担惊受怕的已经习惯了,这天底下还有比改朝换代更大的事儿吗?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卫东书心里也就释然了。 “别着急,你慢慢说。” 下人粗粗喘了几口气:“老爷,他们把宝哥抓回来了,现在已经到府门口了!” “刘天宝?!”卫东书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他们抓刘天宝干什么?” “听说是今天上午,四王爷的人把卢老板的上阁砸了个稀巴烂,连卢老板也给打了。恰好宝哥在场,宝哥气不过,就跟四王爷的人动起手来,还把四爷的人给打伤了。现在他们说宝哥是反叛,是太子在京城的线人,要拿他问罪呢!” “这群混账不是胡说八道吗!”卫东书怒骂一声,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等等,他们说刘天宝是反叛,为什么不把人带到大理寺,为什么把他带回卫府?” 上层人物的布局,一个下人又怎么说的清楚呢? 老太太心里一惊,缓缓站起身,抓住卫东书的手:“会不会是要对咱们动手了?” 卫东书心里也开始发毛,早料到他们回来,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卫东书把那小木匣子一把塞到老太太手中:“娘,我去拖住他们,您快把它烧掉。您别心疼,千金散尽还复来,咱们只要保住了性命,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老太太踌躇半晌,硬着头皮点点头:“好吧……” 卫东书指了指那下人:“头前带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逼迫 卫东书匆匆赶到前院,见卫府的大门已经大敞四开,连萧墙也给推倒了半扇。 “你好大的胆子,我乃是朝廷命官,你等私闯府邸该当何罪!” 和亲王府的管家拨开人群,慢悠悠的站到卫东书近前,颇为倨傲的拱了拱手:“卫大人,有礼了。” 卫东书不认得萧少生,皱皱眉,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您的大名,少生早就如雷贯耳了。想必卫大人还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乃是陛下潜邸的管家,姓萧,名少生。奉陛下之命,特来捉拿乱臣贼子。” “这里没有你要抓的乱臣贼子,若真的要抓,你也该去皇宫,去勤政殿里抓。天底下最大的乱臣贼子正坐在那里呢!” 萧少生的脾气还算好的,经过大世面,若不是遇到真正棘手的事情,他的情绪几乎不会有什么拨动。卫东书的挖苦对他来说不过是瘙痒罢了,无须在意。 “卫大人不要这么激动嘛,陛下也并没说卫大人就是乱臣贼子啊。不过,这些天京城乱的很,有一股子反叛朝廷的势力渗了进来,陛下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若是乱臣贼子真的藏在了卫大人的府中,出其不意,害了卫大人的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让在下先进去搜一搜,这样陛下才能放心呐!” 什么搜捕乱臣贼子?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跟抄家也没什么两样。萧容深的手下这么多,人多手杂。顺手牵羊都不算事,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卫家值钱的金银古董,房契地契。幸亏啊,幸亏自己提前想到了这些,把那些房契店契都交给老太太去烧了。只可惜老太太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就算她跟房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们一块儿烧,也得烧上一会儿。 卫东书便想拖住他一会儿,好歹得把店契房契烧干净了才能让他们进去。 卫东书冷笑着望着他:“鄙人虽然不在朝堂之上,但在内府当差这些年,多少也知道些规矩。捉拿朝廷的官员,至少要派个有品级的官吏。我只是不知道,王府的一个小小管家,算是几级几品?又有什么资格号令朝廷的将士?” 卫东书身旁带路的下人扯扯他的衣袖,低声提醒道:“老爷,小心说话,他姓萧,说不定是皇亲国戚啊!” 卫东书怔了一下,这倒是实话。萧是大楚的国姓,在京城多一半姓萧的都是皇室的血脉。这个萧少生既然能在和亲王府做事,想必也跟皇族脱不了关系。倘若他真是皇亲国戚,少说是世袭了爵位的。这样一来,他进府抓人倒真是就理直气壮了。 望着萧少生,卫东书又有点奇怪,自己在内府当差这么久,皇亲国戚他见过不少,可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公侯子弟名字叫少生的。 “怕他做什么,皇亲国戚也不能胡乱抓人呐!” 萧少生吃了个闭门羹,倨傲的笑意渐渐凝固,化作一丝冷厉。若论起皇亲国戚四个字,他萧少生还要管几位皇子叫一个表兄弟呢,要不是他父亲获罪与先皇,他也不会沦落到去和亲王府当管家的地步,至少也是个小侯爷什么的。 这是萧少生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疙瘩,平时连萧容深都很少提及,没想到卫东书这个无知无畏的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到皇亲国戚这几个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卫东书的话一出口,萧少生的心里莫名疼了一下。 “既然卫大人不识抬举,那在下也就不跟大人客气了。”萧少生一扬手:“给我搜!” “慢着!”卫东书张开双臂,拦在萧少生身前:“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奉陛下的旨意而来,你敢阻拦?”萧少生一闪身:“来啊!把这个违逆圣旨的奸臣给我绑了!” “谁敢!”卫东书瞪起双眼,身后应声冲出一群看家护院的家丁,个个手持长棍,列开了架势。 “我说过了,大楚律例,捉拿朝廷官吏需要五品以上,你一个毫无品级的管家,没资格带走本大人。”卫东书睥睨着萧少生:“今天你若是硬闯,依照大楚律法,也是死罪一条!” 卫东书说罢,身后的家丁都将手中棍棒急促抖动一下,异口同声的喝了一嘴。 萧少生见那些家丁都握着一根粗长的棍子,样子十分蠢笨,不禁嗤笑起来:“真他妈可笑,我有圣旨在此!” “你才可笑,”卫东书背过手,傲然望着萧少生:“皇上已经驾崩,当今皇上是谁?圣旨又是谁的意思?”卫东书面上一凛,往前逼近几步:“你假传圣旨,妄揣圣意才是真正的笑话!” 萧少生不如卫东书高,从气势上被卫东书压了一头。他亦将圣旨背过身后,仰起脸凝着卫东书:“先帝驾崩,新皇继位,乃是天理循环。这是新帝亲笔手书的圣旨,上面又加盖了国玺。假传圣旨之说从何而来?你敢诋毁圣上吗?” “哈!哈哈哈!”卫东书扬天大笑:“先帝驾崩,理应由嫡长子继位,太子殿下远在东林州,你们不召回太子,反而自己霸占龙位,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吗?” “放肆!”萧少生怒极,一拳捣在卫东书的肚子上,打得他一口酸水吐在身上,疼的弓下了腰。 “废太子与大太监许文亮密谋毒害了皇上,他个不忠不孝之人,还有何资格做大楚的皇帝?” 卫东书慢慢的站直身子,一口啐在萧少生脸上:“谁毒害了皇上你们心知肚明。若真是太子害了皇上,你们一定会派兵到东林把太子抓回来,而不是现在这样,秘不发丧。哼,你们是害怕皇上驾崩的事情激怒了太子,怕他从归云州一路打进京城吧!” “你!”萧少生一时语塞,愣愣的指着卫东书的脸,半天没动地方。 其实卫东书并没有说错,太子萧容湛在战场上已经是叱咤风云,再加上他身边有个上官家的将门虎子,更是不好对付。如今萧容深才登上帝位,龙床还没做安稳,兵权还在太子手里,萧容深根本调动不了大楚的军队,只有京城这几千城防部署的将士,哪里能顶得住萧容湛的几万大军呢? 想要招兵买马,就要手里掐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才刚收买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兰成杰,偏偏又被卫元熙给抄了家。本以为国库里会有大量的银子,谁知道打开国库一看,里面充其量只有几百万两的压库银。被说压库银的不能动的钱,就算动了,这点儿压库银也不够十万大军几个月的开销。人家东林州可是守着好几座金山,腰包足足的。打仗消耗的是银子,照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所以萧容深才急着叫他来卫府挖银子,听说卫家的银子多如天上的星星,随便挖一些,都够大军的月用之资。 道理萧容深都明白,只是现在还不能查抄卫府。卫东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万一逼急了,他开仓放银,招募乡勇,在京城鼓捣出一股反抗势力,那可就不好办了。而且卫东书这个人影响力极大,京城的商人们都敬重他敬重的跟神一样,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商人肯定踊跃捐银子反抗旧派。 有势力的人,就不能大张旗鼓的整治,免得打草惊蛇,反被蛇咬一口。 卫东书笑道:“怎么,被我戳中痛处了?哼,你们哪里是找什么乱臣贼子,你们是想找我卫家的房契地契金银珠宝!你们是怕太子举兵讨贼吧!没钱招兵买马了吧!开不了国库,想拿我卫家的银子顶缸是吧?实不相瞒,你要的房契店契已经被我毁了,那些金银珠宝,早几个月前就被我用商队运到了东林。你们就算抄了卫府,也什么都得不到。你要是有胆子,就去东林州,找东林宗主要吧!” “你骗我!” 卫家那么多的银子,怎么可能运得空?!萧少生脸上的肌肉渐渐绷紧,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他将拳头一攥,飞起一脚踢在卫东书的肚子上。卫东书整个人便似一片薄纱似的,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在前襟上。 家丁见萧少生出手狠辣,慌忙上来扶住卫东书。 “老爷,没事吧!” 卫东书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五脏六腑却似被揉碎了一般,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浑身脱力,站不起来,卫东书只能暂时坐在地上。 萧少生冷笑道:“中了我这一脚,还想站着走路?看你真的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萧少生背着手,傲然走到卫东书身前:“你还用东林宗主来压我?她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救得了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不妨告诉你,陛下已经派人催她回京,只要她一进京城,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听陛下的话,否则不光你自己活不成,你整个儿卫家都跑不了!” 卫东书捂着痛处,咬牙喝道:“你有种杀了我,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萧少生哼了一声,从腰带上抽出一把精钢匕首握在手里,缓缓逼近:“就算我不杀你,不也是什么都得不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天宝 “不过,”萧少生嗤笑一阵:“你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咱们卫宗主若是知道她爹在我的手里,而且马上就要死,你猜她会不会回京?我还有些好奇,如果我抓了卫元熙,萧容湛会不会倒戈称臣?还是说,他会更加义无反顾的跟朝廷作对?” “嗯?”萧少生拿着匕首,在手上示威似的转了一圈,匕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刀柄准确的落在了萧少生的手里。 好功夫,这一手,不是常年玩刀的人恐怕练不出这个水准,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几个家丁知道打不过他,但还是壮着胆子,挥舞着手里的短棍,试图吓退萧少生。 “找死!” 萧少生一眼横扫过去,翻身便是一脚,正正踢在一个家丁的太阳穴上。那家丁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一阵,翻了个白眼死了。 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少生乘势一把挒住卫东书,冰凉的刀刃架在他喉咙口:“这么多年都没对别人动过手,卫大人,你还是破天荒的头一个呢。钱财如粪土,我劝你最好不要垂死挣扎了,就算金银珠宝送到了东林,地契房契总不会也送到东林了吧?把房契地契交出来!” “哼,功夫不错,可惜是个聋子,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已经烧了!”卫东书说罢,故作慨然的别过脸。 “不可能!你在骗我!”萧少生吼道。 卫家偌大家业,一草一木都浸透着卫东书的心血,谁会舍得亲手毁掉自己半生的辛劳?更何况,敛财容易,舍财难,谁忍心把大把大把的银子扔在水里?卫东书是商人,商人重利,卫东书自然也不会例外。卫家的房契店契加在一块,至少有两千万两白银,他会舍得就这么烧了? “烧了就是烧了!”卫东书忍着剧痛,含恨望着他:“我宁可拿银子喂狗,也不会留给你们这群畜生!” “你骂谁是畜生!”萧少生一把掐住卫东书的脖子。 “骂的就是你!畜生!”卫东书死死盯着萧少生。 “好啊,拿银子胃口也不留给我们,那我今儿就把卫府上上下下都挖胆刨心,看看哪条狗的肚子里藏着卫大人的银子。”萧少生恨恨的咬咬牙:“卫大人,你仍旧是头一个。” 拿不到萧容深的军饷,萧少生心里开始发慌,一怒之下将操刀的手往上一扬,刀锋直指卫东书颈子上的动脉,卫东书躲不过,下意识的双手去挡。 “住手!我知道银子在哪里!” 萧少生停住手,诧异莫名的回过头去,说这话的人竟是刘天宝。 萧少生把卫东书一推,从他身上站起来:“把他带上来!” 两个士兵架着刘天宝,一把推搡在地。 “天宝!”卫东书挣扎着往刘天宝的方向蹭了蹭。 刘天宝被捆着手臂,只能半跪着身子,把自己撑起来:“别伤害我家老爷,我知道老爷私藏的银票在哪里!只要你肯放过卫家,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萧少生利落的收了匕首:“呵,你若是早说了,你家老爷也不用受我这一脚了。” 卫东书拼命地摇摇头:“不要!不要告诉他们!” 萧少生揪着刘天宝的头发,把他的脸掰起来:“说。” “你得先答应我,得了银票之后,放过卫府上下,卫家的人,你一个也不能杀。”刘天宝艰难的望着萧少生。 “可以考虑。”萧少生瞥了卫东书一眼,又道:“唉,我要的可是你家老爷私藏的金银,若是到了藏银票的地方,你拿出百十两的银票骗我,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刘天宝摇摇脑袋:“我知道,现在整个卫府都在你的手里,我要是骗你,你会对老爷更狠,我又不傻。你得到的,绝对不会低于两千万两。” 萧少生点点头,拿不到地契房契,银子也不错,早听说卫家的银票堆在一起,能当墙砖盖房子,随便一笔就有两千万两之多吗? 萧少生动了心:“好啊,在哪里?” “在我店里的酒窖。”刘天宝低声说道。 卫东书一怔,但萧少生质疑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让卫东书下意识里有些手足无措。自己何时藏了什么银票在刘天宝的店里?刘天宝这样说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卫东书望着刘天宝,隐隐觉得这个年轻的眼睛里闪烁这一种叫做诀别的目光。 “是吗?”萧少生冷然问道。 “是,你看了就知道了。”刘天宝笃定的回答道。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萧少生指向卫东书:“他说的是真话吗?” “是……是真话。”卫东书有些心虚,小声的说道。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酒窖在哪里?”萧少生扯着刘天宝身上的麻绳,轻松把他拽了起来。 “我带你们去,请你不要为难我家老爷。” 萧少生瞥了卫东书一眼,自己刚才的那一脚踢得很重,那力道应该是可以把人五脏踢碎的。卫东书应该是站不起来了,不过也跑不掉。 萧少生点点头:“可以,留下二百人继续包围卫府,其他的跟我走!” 刘天宝住了足:“哎哎哎,等一等。你见过两千万两银票吗?就是装在车上,两辆大车也装不完,就你们这十几个人,够干什么的?” 萧少生皱皱眉:“你的意思,得带多少人去?” 刘天宝笑了笑:“起码得两百个吧?” 萧少生顺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当我不会算数?一万两一张的银票,也就是两千张。就算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也不过是二十万张。十几个人拿二十万张纸会拿不动?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歪心眼,你想让我把兵都撤走了,好让你主子借机卷包逃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刘天宝扁扁嘴:“那我跟我家老爷说句话总可以吧。” “有什么屁话回来再说。”萧少生又在刘天宝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要是让我说这句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一处藏宝洞。但你要是不让我说,那我就不去了。”刘天宝耍赖蹲在地上。 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萧少生可不想再生麻烦,无奈的点点头:“好,只许说一句。” 刘天宝走到卫东书面前,卫东书扯住刘天宝的衣袖:“天宝你……” 刘天宝冲卫东书挤了挤眼儿,示意卫东书不要多问。 “大声说话!”萧少生叫道。 刘天宝脸上抽了抽,把刚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态度态度对着卫东书:“老爷,当初我喜欢三小姐,可你却说,我刘天宝是个不值钱的下人,配不上三小姐,也没资格染指卫家的事务。今天就让我这个不值钱的下人替你选择一次,至于未来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卫东书愣住了,刘天宝这个精明的小子,这些年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藏的死死的。若不是今天他说了一番反话,卫东书简直猜不到,原来刘天宝心里一直喜欢的那个姑娘,竟然是元熙。 他到底想干什么,要为了卫家跟萧少生拼命吗?他说的选择究竟是什么,卫东书想不明白,但心里却忽的笼罩了一层死亡的阴霾,他紧紧攥着刘天宝的衣襟,喉咙里低低的呢喃着:“别去,天宝别去……” 刘天宝灿然笑了笑,冲卫东书做了个口型:我是真的爱她。 刘天宝站起身,在萧少生面前站定:“走吧。” 萧少生招招手,叫了十来个人跟着自己。 “远吗?”萧少生问道, 我倒希望它很远。刘天宝回过头,沉重的望了卫府一眼。 新店离卫府很近,乘车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 萧少生跳下马车,看见店门前的匾额上面赫然挂着“上阁分店”的幌子,不禁嗤笑一声,指着刘天宝道:“我就知道,你这顿打挨得一点儿也不冤,卢盛林背叛我们,多一半是你们撺掇的。” 酒窖就在新店后院的一排竹编棚的下面,走进柱编棚,便能看见一条楼梯,顺着楼梯往下走,就能看见宽敞的酒窖了。一排排酒坛子包着红布封着泥,码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地上铺着一层干草,软软的,竟然一点儿都不潮湿。 这酒窖对于男人来说真是个好地方,只是萧少生这会儿没心情去欣赏。他最着急的是那两千万两的银票。 “小子,银票在哪儿?” 刘天宝扭动着身子:“你不给我松开,我怎么给你拿银子?” 萧少生无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取出匕首,将刘天宝身上的绳子割了:“银票呢?” 刘天宝扭扭身子,从墙角拿了个锤子。哗啦一声,将一个巨大的酒坛砸了个稀巴烂。萧少生已经,喝道:“小子,你干什么!” “给你拿银票啊!老爷亲手把两千张一万两的银票封进铁盒,藏进在一个酒坛子里,不砸开,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刘天宝说着,一边手起锤落,把十几个坛子砸了个稀巴烂。酒水哗啦哗啦淌到地上的干草层里,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 萧少生带的几个人听了这话,也各自找了工具跟着砸。 半晌,地面上已经是一片碎砖乱陶,但盛银票的铁盒仍然没有找到。 萧少生有些不耐烦:“喂,银票到底在哪儿!你别拖延时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救人(2) 萧容深令人在勤政殿前下的台阶上搭建了一个临时既祀天地的平台。文武百官列阵左右,文官个个把头低低的垂在胸前,武将们毫不走心的呆看着一个点,或是漫无目的的望向别处。 萧容深着一身朱黄龙袍,发间带着一顶白玉发冠。 一百年没动过地方的龙椅,被从勤政殿里抬了出来,萧容深坐在龙椅上,睥睨群臣,却没有了从前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他凝望着正在念咒的巫医,心里有点郁闷。当皇帝不应该是这种滋味的,跟他梦里的感觉大相径庭。 高秉延低头看见萧容深拧着眉,低声问道:“陛下,可是龙体不适?” 萧容深摇摇头:“高相,你真的相信这宫里有鬼吗?” 高秉延给愣住了,要说不信吧,他其实也有点害怕。但要说相信吧,理智又偏偏跟他对着干。 “陛下怎么突然这样问?” 萧容深抚掌踌躇了一阵:“你说朕的这个皇帝,会不会做的太早了?” “太早了?”高秉延没明白,太早了,就意味着不是时候,莫不是说,和亲王突然不想当皇帝了?高秉延拱起手:“陛下,圣心不可随意变更啊!” 萧容深瞥了他一眼:“朕没有改变心意。朕只是觉得太仓促了,虽然咱们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二十多年,但时至今日,朕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少的就是兵权啊,这可是个烦。可惜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要招兵买马,就少不了要流水似的花银子,可银子又从哪儿来呢?守着卫家那座金山却没有银子花,高秉延有点懊恼。 要是依照性子来,高秉延真的恨不得把卫府查抄个干干净净,但他不能。卫家,虽然只是个商人之家,但它的关系网络错综复杂。且不说卫家操控着京城的经济命脉,就说含章公主的那一脉贵族,加上六爷的势力,哪一个是好惹的?别说查抄卫府会逼卫家造反,就单单从舆论上来说,也对萧容深的帝位不利。 高秉延攥紧了拳头,真他妈妈的! “高相,你想什么呢?”萧容深抬头问道。 高秉延敛去面上的狠意,摇摇头:“陛下,微臣没想什么。” 萧容深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便扭了一下身子。目光落在平台上的巫医身上,萧容深顿了一会儿:“他现在是干什么呢?” “好像,好像是在求雨吧?不是说,无根之水天上来吗?”高秉延也打望了一眼。 巫医的身子抖得像筛糠,舞蹈中透着一股子阴森恐怖的味道。萧容深嫌气的别过脸,望向宫墙飞檐下坠的一个青铜铃铛上。叮铃铃,叮铃铃……巫医手中摇动着一只黄铜铃铛,铃铛的声响把萧容深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一滴雨点落在萧容深的脸色,他伸出手:“下雨了?!” 他不大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上达天听?要是这样的话,大楚就不用害怕旱涝灾害了。萧容深呵呵一笑:“行,有点意思了。” 高秉延抹了抹脸上的雨滴:“陛下,要不先进勤政殿去避避雨吧?” 萧容深兴味正浓:“不用,淋点儿雨算什么,八尺高的汉子害怕被雨淋化了不成?” 高秉延默不作声,站在一旁陪着淋雨。雨漫天漫地的落了下来,瓢泼似的往下倾泻,殿下有几个先帝的股肱之臣仰起脸,望着愁云笼罩着的勤政殿,哀哀的哭了起来。先帝啊,你若在天有灵,就把这群醉生梦死的伪君子泼醒吧! 雨水沿着萧容深的脸颊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萧容深坐直身体:“是谁在哭?” 高秉延警觉的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并没听出什么。便道:“陛下,没有人哭啊?” “不对!”萧容深猛地站了起来:“有人在咒骂朕!” 他这一句话脱口而出,高秉延跟着愣了一下,咒骂皇帝还敢当着皇帝的面儿吗?这是谁的脑子进水了? “是谁在哭!”萧容深喝了一声。 朝臣们面面相觑,雨水的遮盖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是不是你?!”萧容深忽的一指,指到一个先帝的重臣:“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给朕砍了!” “陛下!”高秉延上前制止:“陛下万万不可,今日是做法驱邪,就不要再平添杀戮了。若是惹恼了鬼神,这宫中就永无宁日了。” “高相,我看你被这些鬼话冲昏头了!”萧容深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先帝在时那些当朝煊赫的臣子:“朕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在糊弄朕,对朕阳奉阴违,你们心里在骂朕,骂朕兄夺弟位。是不是?是不是!” 李、杨两位御史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的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臣等不敢辱骂陛下兄夺弟位。”李御史突然仰起脸,恨恨的逼视着萧容深:“臣要骂陛下子夺父位,杀父弑君,天理不容!” 杨御史转过身,扬起双臂吼道:“列位,有些话,臣已经憋了好久了!那日先帝召见我们时,还是龙体康健。因我等所奏之事有关和亲王违法乱纪,先帝担心我等为他所害,这才叫许太监把我们送出皇宫。这其间只有萧容深这个乱臣贼子一个人接触到先帝,先帝到底是谁毒死的,可想而知。先皇都是为了救我们,这才遭了毒手!若是许太监在,任他萧容深也碰不了皇上的半根汗毛!” “拿下!把他们两个逆臣给朕拿下!剥皮锉骨,剁成肉糜!”萧容深胀红了脸。 忠臣面面相觑,连侍卫们也跟着发呆,萧容深怒极,吼道:“还不快去!想抗旨吗?” 没人敢抗旨,他一发话,侍卫们便呼啦啦的冲了上去,把两位御史扭起来,李杨二位御史立时指天叫骂,骂的朝臣们面如死灰,骂的连巫医都放下桃木剑,骂的巫医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高秉延铁青着脸,李杨两个人是御史言官,杀御史无异于公然阻塞言路。太祖皇帝在晚年曾杀过一个公然直谏的御史,给朝廷带来了三年的人心惶惶。因此后世历代大楚国君都没有杀过御史,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高秉延觉得不妥,就算看这两个于御史不顺眼,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杀吧?而且还杀的这么残忍。 “陛下,您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高秉延低声问询了一句。 是啊,为什么?萧容深忽的怔住了,他也不知道。他当时只觉得一阵胆颤,而后气迷心窍。他转过身,扬起手:“慢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侍卫的刀一旦砍下去,再想收回来可刹不住。骨碌碌,两颗人头滚落在地,血浆喷出两尺高。一点殷红的血滴飞溅在巫医面前的供桌上,落在白白的猪头额间。 忠臣之血啊!巫医悄悄拿出帕子,把那一点血迹擦了。 他扭过头,看见身后假扮巫童的六爷,六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几道肌肉紧绷着。眼睛里泛着血丝,他的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不知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咬碎了牙齿。 六爷没有动,巫医也不能动。 巫医抓起桃木剑,戳起一张黄纸,挥了挥,在蜡烛上点燃了。黄纸上沾了磷粉,燃着蓝色的幽光。 高秉延看直了眼儿,天下竟然还有蓝色的火焰?萧容深也没见过,不禁皱起眉。巫医端起桌上的碗,那碗里盛的是一碗烈酒,下雨的时候,他拿了张油纸稍微遮了一下,这碗里的酒依旧浓香。 他端起碗饮了一大口,噗的一下喷在蜡烛的火焰上,喷出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球。朝臣们吓了一跳,听说变戏法也会喷火,不过他们用的是油和酒,今天下雨,那碗里装的是无根之水。用水也能喷火球?真是法力超群呐! 地上的雨水渐渐汇聚,现出一点絮状物,慢慢的越积越多,在地上汇成一个人形。 高秉延惊讶的叫了一声,萧容深厌烦的回过头,忽的也望见地上那个絮状人形,不禁下了一跳,跟高秉延对视了一眼,萧容深半晌没说出话。 “这是……” 巫医伏身下拜:“陛下,邪祟共有三魂七魄,这是一魂,还有两魂,散布在宫中的其他位置。” “好……”萧容深上牙和下牙不住的打架,这就是父皇的一个魂儿吗?他原是不信这些的,但这地上的人形又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想不明白。 “其他的魂魄在哪里?”萧容深问道。 巫医捻了捻手指,假意算了一会,道:“陛下,小人观其气,有一魂盘旋在东侧,一弱阴者出。” “弱阴者?”高秉延拧眉望着他。 “是,女子为阴,小儿为弱。不知宫中东侧是何人住所?” 高秉延同萧容深对视了一眼,宫中的东侧,女子,小儿?所有的信息纠连在一起,最终指向一个人——宬香公主。 “陛下,好像是宬香公主啊?”高秉延眼珠子在框子里转了转:“陛下,也有道理,先帝最宠爱的便是宬香公主,死后想念女儿,故而在承安宫那里盘旋,也不是不可能的。” “嗯。”萧容深望向望了一眼,打了个寒颤:“高相,你带巫医去就是了。叫朝臣们都散了,朕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侮辱 萧容深的脚步极快,把几个扛扇拿伞的内监甩在身后。骤雨初歇,地面上深深浅浅的淤了几个水坑,一双千层底金线绣履踩在上前,踢踢踏踏的响。 鞋子片刻就沁湿了,被风一刮,嗖嗖的冷。刚出了正月,就引来这样一场狂风暴雨,难道真的是上天的警示吗?难道自己真的不该坐上这大楚的皇位吗?前面萧容深火急火燎的走,身后的内监们急匆匆的跟,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着:“陛下,陛下小心呐!” 萧容深忽的停住脚,摸了摸脸颊上的雨水。 陛下,多么优美的一个词汇!它比世界上一个名家演奏的曲目都要动听。萧容深回过头,挺直了腰杆。是了,他是大楚国的新皇,他不是什么弑君篡位的丧家之犬,他是普天下的尊者,不该这样怯懦。 几个内监终于追上了萧容深,忽的跪下,用袖子替萧容深擦去鞋面上的污水:“陛下,这雨大,当心淋坏了身子。” 萧容深蹬了蹬腿,把内监的手踢开,睥睨道:“你们几个,都给朕退下,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萧容深走了,留下几个内监手足无措的跪在雨地里。这位新皇上可真的奇人,才刚登基,就引来这样一场怪雨。他脾气又暴戾,动不动就要杀人。癖好也独特,大雨天的,逛什么园子?这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不觉得难受吗? 萧容深背着手,沿着往日皇帝龙撵常经过的几条路,漫无目的的闲逛。这一走,就走到了中宫,这里跟皇帝的书房相距很近,而母亲刘贵妃的寝宫可就要远得多了,至少要远上三倍。 中宫门口还站着两个太子府的婢女,两个婆子贴在屋檐儿下躲雨,见萧容深跨进院子,忽的站起来给他请安。 萧容深抬抬手:“免了。” 他望见皇后宫中窗子上钉着的木板,不觉得有些奇怪:“皇后还没服软吗?”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道:“回陛下,是没服软。” 萧容深倏忽绷紧牙关,骂道:“混账,都多少天了,连个老东西都搞不定,赵可贞是怎么办事的!”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我家侧妃已经竭尽全力了。她给皇后这个老妇吃了双倍的药量,谁知这老婆子骨头硬的很,一直都不肯屈服。” 屈服?萧容深皱起眉:“混账东西,会不会说话!”萧容深一脚摔翻一个婆子:“朕是天子,让她服软难道还是委屈她不成!” 那婆子吓了一跳,在地上滚了一圈,慌忙跪回到萧容深面前,把头磕得捣蒜一般:“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把门打开!”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陛下,皇后身受毒发之苦,要是野性大作,伤了陛下可怎么好啊?” “少废话,把门打开!”萧容深喝道。 两个老婆子不敢再废话,站起身把门锁打开,萧容深跨进中宫寝殿,转身邪魅一笑:“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更不准外传,若是走漏了一点儿风声,朕就要你们的脑袋!” 萧容深吹亮一根火折子,把黑幽幽的寝殿照亮,一根一根的点亮烛火。待到他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瑟缩在床榻间,眉目呆滞的女子。 “皇后娘娘,儿臣萧容深,叩见皇后娘娘。”萧容深冲皇后倨傲的一拱手,半弯着腰,看见皇后胸前白嫩的肌肤。想不到皇后孕育了两位皇子,已经是人到中年,竟然还能有这么光洁的肤色,就像刚出锅的奶糕。 皇后缓缓抬起头,哆哆嗦嗦的盯着萧容深:“你,你是谁啊?” 怎么?她竟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萧容深笑道:“儿臣是……儿臣是容湛啊,萧容湛,大楚的太子殿下。” 皇后眨了眨眼睛:“湛,湛儿?!”她忽的扑了过来,一把扯住萧容深的衣袖,她上下打望这萧容深,诧异的问道:“湛儿,你,你怎么能穿朱黄色呢?这可是皇上才能穿的,你快脱下来,这可是僭越大罪啊!当心你父皇看见了,他,他会责怪你。” 萧容深嘴角抽搐一下,如果是自己犯了僭越之罪,皇上肯定要揪住不放,大做文章。怎么,萧容湛犯了僭越之罪,皇上就只是责怪而已吗?萧容深心里那杆秤忽然翻了。 “母后,儿臣,儿臣已经登基继位了,儿臣现在就是大楚的皇帝了,可以穿朱黄色。”萧容深假意笑着坐在皇后的身边:“母后,你多久没有梳洗了,让儿臣帮您梳洗梳洗吧?” 萧容深说着,就把手往皇后的前襟儿上探,皇后扯住龙袍,拼命地摇摇头:“不可能,湛儿,你在骗母后,你父皇龙体康健,怎么可能传位于你呢?快脱下来。当心你父皇看见了!” 萧容深握住了皇后的手,冰凉冰凉的,倒很柔软。 脱衣服?这倒正合我意,萧容深含笑道:“好,既然母后要儿臣脱下来,儿臣就脱下来。” 萧容深站起身,解下了玉带,龙袍,扔在一旁,只剩下玉色单衣,他笑着抓过皇后的手,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摩挲,摩挲,道:“母后,你看这样行吗?” 皇后咧嘴笑了:“湛儿真乖,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母后就会让你去园子里玩水。” 看来皇后的脑子不是很清醒啊,萧容深觉得着实有趣,想不到这愁情绕不光能折磨人,还能把人折磨傻了。 萧容深循着皇后的掌心,沿着她的臂弯嗅了嗅,一直凑到她的前襟。皇后虽然三日未曾梳洗,但身上却一点儿怪味儿都没有,仍旧透着一股子香气,这气味并不是什么花香,草香,而是一股子热牛乳似的气味。好像婴孩襁褓上透着的那股子味道。 皇后身上忽的一阵寒意袭来,她身子一仰,挺挺的砸在床板上。 萧容深看了一会儿,原来愁情绕发病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皇后瑟缩着身子,好像一个刚刚落生的婴孩:“冷,冷死我了。” 萧容深舔舔嘴唇,她要是不挣扎,岂不是方便了自己?萧容深说着就伸手摸了摸她的皮肤,竟是温热的,和普通人没什差别。原来愁情绕毒发的寒热之感,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得到。这也不错,免得碰到她的肌肤,自己也跟着冷。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萧容深将脸凑了过去。 “冷,太冷了。湛儿,是不是没有关窗?” 萧容深回过头,这才想起门窗早就被钉死了。伏身笑道:“母后,都关上了呀?” “那就是没点火盆?”皇后迷离的望着萧容深,好像他长了两个脑袋,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萧容深抿了抿嘴,把手伸进皇后的袖中,摸到了皇后光洁的手臂,他不怀好意的扭了一把,那手臂藕段儿似的,滑溜溜的摸着很舒服。 “母后,没有银碳了,就让儿臣替你暖暖身子吧。” 萧容深说着,俯身骑到了皇后的身上,吻上了皇后的眼皮。 “湛儿,湛儿你做什么,我是你母妃啊!”皇后身上寒意刺骨,一边又要抵抗萧容深的侵犯,手忙脚乱之间,指甲便在萧容深脸颊上划了三道。 敢挠我?!萧容深登时楞了一下,摸了摸脸,指尖上是腥气的血液。 “你!”萧容深扬起拳头,恨不得一拳捣在皇后脸上,但看着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萧容深忽然有些下不去手。难怪父皇会对皇后宠爱有加,这可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呐。萧容深放下手,去解皇后的衣带。 衣带早就在挣扎之间被勒成了一个死扣,萧容深解不开,心里就有点恼怒,双手揪住两边,狠命一挒,嘣的一声,衣裳被扯坏了,露出玉色兜肚。 萧容深低头瞧了瞧自己亦是一身玉色,呦呵,还真是有缘分呢。 “湛儿,湛儿你疯了,我是你娘啊!”皇后的两只手还在空中狂魔乱舞,胡乱抓挠,萧容深一使劲,将两个手臂死死抓住,按在床上。 “你是在跟朕装傻?!” 皇后挣揣着,口中还连连呼喊着容湛的名字。萧容深忽的俯下身,同皇后面对面只有半尺的距离:“你看清楚!朕不是萧容湛。” 皇后滞了一下,开始使劲儿打量萧容深的脸:“你不是我的湛儿,那你是谁?啊!”皇后这才意识到宫中来了一个陌生人,还骑在自己的身上,没命的喊了起来。 “闭嘴!”萧容深一巴掌抽在皇后的脸上,但仍旧止不住皇后的叫嚷声。萧容深被这刺耳的尖叫弄得心烦意乱,一口嘬住皇后的嘴巴,把她的舌头咬在齿尖。 皇后呜呜的叫了一阵,死死瞪着萧容深的眼珠子。倏忽,皇后的目光烁了一下,萧容深魅惑的松了口,坐直身子:“你终于认出朕了?” “萧容深?!你是萧容深!”皇后捂着嘴巴,她的舌头被咬的生疼,眼里不自觉的笼起一层水雾。 “哈,好眼力。”萧容深伏在她身上:“朕真是想不到啊,你这把年纪的人,还有这样姣好的。” “你这个下流痞子!”皇后伸手去撕打他:“本宫是皇后,是你的嫡母!你怎么敢这样对待本宫?!你就不怕老天爷劈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设下圈套 萧容深仰天大笑,顺手拿过自己的玉带,把皇后绑了个结结实实。他的手沿着皇后的腰身一直向下蔓延,直到花容深处,方才停了下来。 “你又不是朕的生母。”萧容深的手肆意的撩拨着,渐渐觉得掌心一片湿热。 “母后正直壮年,而父皇却已经不在了。母后着姣好的花容月貌若是付与青灯古佛,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不如就从了朕,与朕再逍遥快活二十年,可好啊?” “你!你这个下流的东西还不赶快放开本宫!萧家怎么会生了你这个混账东西!”皇后咬住舌头:“你滚!你再不滚!我立刻咬舌自尽!” “哈,咬舌自尽?”萧容深的手一点儿也不闲着:“你若是敢咬舌自尽,朕立刻倾全国之兵,讨伐太子。让萧容湛乱刃分尸,首级悬于京城东门!朕说的出,就做的到。” 萧容深在皇后唇上舔了一下:“要不你试试?” 皇后的软肋尽人皆知,萧容深也乐得拿来使用,只可惜萧容湛此刻远在归云州,要是能让他做自己的阶下囚,让他亲眼看着他的母后在自己胯下受辱,那才是平生乐事。 萧容深把手指往里深了两寸,惹得皇后失声吭了一声。 “哟,怎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好意思了?”萧容深含笑搂住皇后的脑袋:“那你不妨告诉朕,你之前和父皇是怎么玩儿的?” “卑鄙!”皇后恨恨的望着萧容深,牙齿咬的酸痛,恨不得把萧容深的耳朵咬下来喂狗! “朕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朕,但朕谅你也没这个胆量。就算你杀了朕,萧容湛也坐不上皇位,朕已经写下密旨,如果朕不幸驾崩,皇位便会传给四弟容澄。四弟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而且对二弟容湛恨之入骨。要是朕坐这个皇位,兴许还能放过容湛,但倘若是换做四弟……呵呵,萧容湛恐怕活不过三天。” 皇后一股子怒火强压在心口,往萧容深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就凭你们?哼,当年容湛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你们久攻不下的东林城。你还在这里逞什么威风?” “久攻不下?哼,妇人之见。”萧容深抽出了手,把手上黏腻的汁液擦在了皇后的衣袖上。 “那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保存实力罢了。”萧容深冷笑道:“东林州是块硬骨头,但绝对不是啃不动。父皇当年派本王去,无非是想借机削弱本王的实力罢了,你以为朕会那么傻,挺着身子跟上官临瑞硬拼?这等烦心事,当然是要推给二弟了。他不是唯一的亲王吗?那就让他能者多劳好了。” 望着怔怔的皇后,萧容深用皇后的衣裳擦了擦脸颊上的唾沫:“不然你真的以为朕打不下东林州?就凭上官临瑞那帮占山为王的土匪,也配跟朕斗上一斗吗?”萧容深在皇后脸颊轻轻拍了两下,嗤笑道:“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中宫皇后,竟然还这么天真,难得,难得!” “湛儿手中有兵权,你奈何不了他。” “兵权?”萧容深几乎听见了世界上最最可怕的一个笑话:“国玺都在朕的手中,朕还会怕他的兵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楚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朕的!萧容湛要是够胆,就让他来吧!朕倒要看一看,那些朝廷的兵卒,又有几个脑袋,跟他这个乱臣贼子一起反抗朝廷!” 萧容深从床上跳下来,把自己扔在一旁的衣裳穿好,轻抚着皇后的脸颊:“你的身子,朕已然碰过了,你好自为之。” 皇后咬住牙,挣起身子,踢在萧容深的胸口,萧容深没防备,往后踉跄了几步,揉揉心口。 “好啊,你敢对朕动手,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萧容深气急败坏的往外走,一面骂道:“朕即刻下旨,你就等着看萧容湛的尸体吧!萧容湛远在归云州,朕确实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可那又如何?他还有个弟弟在京城。朕先杀萧容润,再杀萧容湛,平日里就是这哥俩一直对朕不满,朕倒要看一看,他们跑得了哪一个!” 皇后一听萧容深要杀她儿子,心里着了急,挣扎着滚下床:“回来!我求求你别伤害他们!” 萧容深扭过头,断然喝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朕现在就下旨,把宝亲王府抄家问罪,把宝亲王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不要!不要杀我儿子!”皇后挣扎着蹭到萧容深脚边,连连磕头。萧容深低头看着她,人们都说萧容湛是皇后的死穴,现在看来,这个萧容润也差不了多少。 萧容深勾住皇后的下颚,这样俯视着她,皇后还真有点香脸半开娇旖旎的味道呢。 “怎么,你回心转意了?” 皇后迟疑着低下头,萧容深一甩手,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萧容润今日非死不可。” “别走,我答应,只要你不伤害我儿子,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萧容深停住脚步,身背后传来皇后抽噎的声音,萧容深狡黠的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朕晚上再来。” 萧容深跨出中宫寝殿,正有一个侍卫撞在他身上,萧容深一怒,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做什么!?慌里慌张的?!” 那侍卫连滚带爬的站起身,道:“陛下,出事了,宬香公主不见了。” 萧容深身子一震:“不见了?怎么会不见,承安宫的四周不是都有人把守吗?” “是……可是,小的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不见的。” 萧容深目光一烁,有些猛虎呲牙的意味,伸手将那侍卫腰间佩剑一抽,将剑平着一甩,侍卫的脑袋顷刻落地,鲜血溅在萧容深的腰间,溅在两个婆子脸上。 “没用的东西就该死!” 萧容深仰起脸,见高秉延闯了进了,他一把揪住高秉延:“到底怎么回事?” 高秉延吞了口唾沫,道:“陛下,宬香公主跑了,依老臣之间,应该是刚才那个巫医搞得鬼。老臣刚才看见那巫医的童子,好像一个人。” “像谁?”萧容深问道。 “好像是六爷的模样。”高秉延压低声音,比了个手刀的姿势:“陛下,要不要?” 萧容深往寝殿里看了一眼,慢慢的系上自己的衣襟,高秉延见状,心里立时便明白了不少。高秉延脸上肌肉抽搐一阵:“陛下,您这是?陛下,老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高秉延面露难色,萧容深也不觉一笑:“高相要说什么,朕心知肚明,走吧,朕边走边告诉你。” 萧容深把高秉延带出了中宫,这才开口道:“你猜的不错,朕确实是动了皇后那个老妇。不过,朕可不是起一时色心,朕也是有长久考虑的。” 高秉延凝着眉:“陛下的意思是?” “哼,皇后那老妇说的不错,朕没有兵权,迟早会被萧容湛取而代之。朕自然要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萧容湛是个孝子,只要朕有皇后在手,萧容湛就奈何朕不得。而今,朕碰了皇后,皇后对萧容湛,心里就多一分惭愧,她一定不敢告诉萧容湛朕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也就是朕操控皇后的把柄,懂吗?” 高秉延点点头,又道:“可是,陛下,您不是已经让赵可贞给皇后下了愁情绕了吗?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萧容深冷笑道:“那是赵可贞的把柄,不是朕的。她能下毒,说不定就会解毒,只可惜,咱们府上的方士叫萧容湛给杀了,否则,咱们也可以研制出愁情绕的解药。赵可贞这个人不老实,她对萧容湛一往情深,说不定哪天就会利用皇后来对付我们,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把柄在手,才能应对自如。” 高秉延捋捋胡子,笑道:“陛下果然高见。”高秉延停住脚步,道:“陛下,那宬香公主之事?” 萧容深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既然老六亲自进宫来救人,朕这个当哥哥的,也少不得给他这个面子。人就叫他带走吧,不过,朕迟早有一天,会让他亲手把妹妹再给朕送回来。” “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不拦了?”高秉延扶住腰带:“还真是便宜了他。” 萧容深嗤笑着扭过脸,望向高秉延道:“便宜吗?他难得进宫一趟,朕怎么会轻易的就让他走了?” 高秉延的左眼皮跳了跳,引得他伸手去揉:“那陛下的意思是,要留下六爷的性命?” “非也,”萧容深勾勾手,叫高秉延凑得近些:“你立刻叫内卫弓弩手,秘密埋伏在皇后中宫的四周。老六既然来救人,就绝对不可能只救宬香一个人,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皇后。到时候,你吩咐下去,别人不要管,专射老六。” 高秉延欣喜的点点头,低声道:“陛下大谬,这里没有六爷,只有巫医,和他的童子。这二位绑架了宬香公主,还要伤及皇后,实属罪大恶极,咱们这样做,是为了维护禁宫的安危。” 萧容深抚了抚腰,想起那条还捆在皇后手上的玉带,不觉笑意已经蔓延上唇角。 “老六,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跟我比划,趁早歇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逃出禁宫 前来承安宫支援的卫兵越来越多,巫医一甩袖子,射出两支袖箭,两个穿铠甲的内卫应声而倒。当他想再发袖箭的时候,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他含恨抓过一把刀,那是一个死了的内卫扔在地上的。 也只能用这个了,他心想。 “六哥……我有点怕。”宬香公主悄悄扯了扯容润的腰带。 容润回过头,望见自己这个小妹妹,一身巫童打扮,面上被香炉灰掩去大半容颜,看起来像个要饭的小子。但只要她一说话,就会暴露自己。到底还是个女人,遇到大事,总还是会怕。 容润轻轻在她袖间拍了两下,安抚道:“不用怕,有六哥在,六哥会保护你的。” “你先带公主按计划撤回,我去救母后。”萧容润说着,把公主往巫医身旁一推,自己抽出佩剑,闪到内卫的弓箭射不到的死角。几支钢箭头掼在墙壁上,迸出耀眼的火星儿。 “六哥小心呐!”宬香公主下意识的嚷道。 “别说话!”巫医一把捂住的宬香的嘴巴。 巫医的掌心满是汗水和雨水,带着一股浓重的体味,宬香嫌弃的推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敢对本公主无礼,当心我叫我父皇……” 忽然,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一瞬而散。从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女儿,现在,她的父皇已经不在了,母后也生死未卜,谁还会替她出气呢? 巫医见宬香有些失落,便劝慰道:“公主殿下,您这会儿不能喊六爷,若是让内卫知道六爷进宫了,肯定会派更多的人来抓捕六爷,到时候,事情可就更加麻烦了。” 宬香点点头:“我知道了。” 避过一阵急促的箭雨,巫医方露头查看外面的情况。宬香缩在巫医身旁的掩体边,低声问道:“我们真能逃出去吗?” “能……”巫医没有底气的说道。 他抬头看了宬香一眼,看到了一个女孩失落的眼神,便强打出笑意,道:“一定能的,请公主放心,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公主平安送出宫。” “那我母后呢?”宬香又问道。 巫医没有说话,假意没有听到宬香公主的问询。只救出一个宬香,就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皇后那里,岂不更要难上加难? “你们可一定要把我母后救出来啊,大哥他不是好人,他肯定恨死我母后了,要是我逃走的时候没带上母后,他肯定要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母后身上了。那样我母后就惨了……” 宬香低着头,自顾自的嘟囔着。内卫停止了放箭,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围过来,巫医一把拉起宬香公主:“快跑!” 宬香公主也顾不得多问,反正巫医往哪里跑,她就跟到哪里。一连跑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才精疲力竭的停在了护城河边。 “没有路了?”宬香公主有些慌乱:“要不,我们去御膳房钻狗洞吧?” “这护城河是往宫墙外流的,今天下过暴雨,水势很急。” “所以呢?”宬香公主不解:“就算是流向宫外的,可还是会被一道精钢栅栏给挡住啊?” 巫医从怀里取出一只鸣镝,只有袖箭那么大,慢慢压进了袖中的弓弩,一扬手,鸣镝登时划破天际而去。紧接着,耳畔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这护城河里的水花都跟着震荡起来。 宬香公主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巫医倒显得很淡然,轻声道:“憋住气。” “啊?”宬香公主楞了一下。 “快吸一口气,憋住!”巫医有点着急了:“公主就别问了,照我说的做。” “哦。”宬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然后呢?” 然后?然后巫医就抱起宬香公主,扔过了护城河的汉白玉围栏。 宬香突然被他扔进河里,吓得魂不附体,扑腾了几下,呛了一肚子水。这水势实在太过湍急,自己实在抵挡不住,就只能憋住一口气,被冲到那儿算哪儿吧! 水流湍急,宬香的身子又单薄,被河水一冲,便像一片飘零的落叶似的,在水中打着旋儿,向下游冲去。 在水中只飘零了一百个数儿的工夫,宬香便觉得自己被一张大网给结结实实的兜住了。流水的冲击突然小了很多,她才敢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挂在一张网上,网的左右两端被两岸的府兵扯住。 “公主,抓紧渔网!”左岸的人喊道。 “抓紧了!”宬香壮着胆子,将自己的两只手臂套在了渔网的窟窿中。 “拉!”左岸的人一喊,右岸的人便齐齐放手,宬香被水又撞了一个跟头,沉在了河里,但所幸这里已经不是深水,她扑腾了两下便被人拉上岸了。 宬香咳净了肚子里的水,左岸的人拿过一件斗篷把宬香公主围住,道:“让公主受惊了,末将等人是六爷的门人,特在此处营救公主。” 车马是已经备好了的,宬香公主出了宫,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就任由宝亲王府的府兵拉着。听六哥的安排,一准错不了。 “我们护送公主离开,你们赶紧去接应殿下!” 左岸的人拉着马车,匆匆往城隍庙而去。车里有破旧衣服,宬香也没的选择,只能先穿上。这衣服料子很硬,扎的她浑身不舒服。 车马在城隍庙附近的街道上停住,宬香听见有人叫她:“公主,快下马车。” 宬香已经换好了衣裳,掀起帘子来看,心里却是一惊,眼前的人的已经不是刚才那穿着墨色袍子的府兵了,而是两个穿的破烂的叫花子。 “公主,没时间解释了,您快下车。” 宬香跳下马车,跟着两个“叫花子”往城隍庙走。宬香一回头,这才看见,刚才赶车的那个穿黑袍的人又重新出现在车马上,并把马车赶走了。 “你们这是?”宬香有点发蒙。 两个“叫花子”见四周没有人了,这才放心大胆的给宬香磕了个头:“公主,小人都是宝亲王府的府兵,是宝亲王让小人这样做的,这都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 “是啊,公主一走,萧容深一定会四处派人搜查,他肯定要把公主能去的地方都盘查一遍。不过六爷说,打死萧容深,他也想不到公主会藏在乞丐窝里。等天色一黑,小人等就护送公主去卫府暂避一时。” “那不是连累了卫家吗?”宬香想到成庸,还是不愿连累他。 “六爷说,等他们搜完了卫府,咱们再过去。卫府是公主未来的夫家,算不得是连累。” “好,好吧,”宬香默默的跟着两个“叫花子”走进了城隍庙。这里躺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十个叫花子,无一不破衣烂衫,身上油泥透亮。宬香掩住口鼻:“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儿臭?” 两个府兵对视一眼,也忍不住揉揉鼻子:“公主再忍一忍,天色就快黑了。” “我母后一会儿也会来吗?” 两个府兵没有说话,而是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一些的青砖地,让宬香公主坐下,道:“真是委屈公主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不怪你们。”宬香公主抱住膝盖,呆呆的望着欲坠的斜阳,又问道:“我母后也会来这里吗?” 两个府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头低下了。 “你们说话啊,我母后也会来吗?”宬香公主的心里开始发慌,他们怎么不说话,莫非六哥救不了母后了吗? “公主,小声些,当心被人听去告密。” 另一个府兵蹲在宬香的身边,道:“本来六爷是打算把公主和皇后娘娘乔装改扮成巫童,偷偷带出宫的,但没想到,竟然被萧容深发现了。殿下叫我们等在护城河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六爷他们跟萧容深冲突起来,护城河就是唯一送公主出宫的办法……” 宬香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府兵蹲在地上,半是无奈的说道:“殿下,您就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吧,别再问那么多了。” “是啊,公主,现在这种情况,能救一个是一个,并非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宬香愣了一下:“什么叫能救一个是一个?什么叫并非事事顺心?是不是救不了我母后了?你们说话啊?!” 宬香一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引来七八束犹疑的目光。 那府兵当即跳了起来:“我啐你个下贱的坯子,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爹做梦当皇帝,你做梦当公主,还母后呢!你是母后,我就是太后!不稀得搭理你,还癫起来了,什么玩意儿!” 他骂完,又压低声音道:“公主恕罪,小人也是没有办法。还求公主千万忍耐忍耐,六爷和巫医已经去救皇后娘娘了,这个当口,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宬香被他一劝,想起自己身处的境地,心里一阵凄凄惨惨悲凉。从前在父母膝下,自己是何等骄纵,现在没了父母,便沦落到做逃犯的地步了。宬香捂住脸,嘤嘤的啜泣起来。 “公主,公主您别哭啊。”两个府兵拿她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公主,小人求求你了,您可千万别哭了,再哭下去,会惹人怀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诱骗 容润借着背后的掩护,吐出重围,独自往皇后宫中闯。 这一路上静悄悄的,连个阻拦的内卫也见不到,容润住了足,左右看看,心下里觉得奇怪,这是什么路子?若是萧容深真想抓自己,在这里设一道埋伏就好了?刚才弄那么大的阵仗,现在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是什么道理? 萧容深站在中宫偏殿二楼的格子窗前往下望,中宫前殿左右的偏殿二楼密密麻麻满是伏兵。别说抓一个萧容润,就是萧容湛亲自来了,他也难逃法网!萧容深正为自己精心布置的这个局而沾沾自喜,突然看容润住了足,忽的有些不悦。 勾勾手,叫了高秉延过来:“他怎么不进来?” 高秉延也探头去看容润,只见他一个人在中宫院墙外左顾右盼。高秉延嗤笑道:“陛下,他是在找伏兵呢,咱们动手吗?” 萧容深伸手一拦:“慢着,等他进来再说,即刻传令下去,六爷的同伙,一个也不能放走。” “是。”高秉延应了一声,便既吩咐人去传话。 萧容深将格子窗欠了一道缝儿,偷眼观瞧着容润的一举一动,忍不住笑道:“我这傻弟弟哟,怕是你要等的人,一个都来不了了。”他抬高了声调,对身后的手持弓箭的弓弩手说道:“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箭,若是打草惊蛇,朕就灭了他的九族。” 弓弩手们纷纷将箭头压低,耐下性子等萧容润进来。 容润在院墙外站了一盏茶的时辰也不见进来。高秉延喝光了茶水,方才站起身,道:“这六爷也忒能耗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高秉延饶有兴味的说道:“陛下,不如老臣想个办法把他引进来?” 萧容深侧目望着高秉延:“你有何高见?” 高秉延笑道:“您忘了,这中宫里除了陛下您的内卫,就剩下太子府的婢女了。” “婢女?高相想使个美人计?恐怕不妥吧?”萧容深揣起手:“朕的这个六弟,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任是什么样的美人,他都不会动心的。”萧容深抬起头望了高秉延一眼,笑道:“唉,你还记得那年在上阁的厢房里,那位流霜姑娘……” 高秉延哦了一声,道:“老臣记得,那是咱们六爷的红颜知己,六爷为了救他,还跟陛下起了争执呢。” 萧容深挑起眉,散漫的摇摇头:“那么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你知道吗?当年老六把流霜救走以后,就送出了京城,想必是叫她从了良。” 高秉延嘬嘬嘴巴,道:“这可真是可惜了,流霜姑娘的歌喉,那可是一绝,要是她从良,以后可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动听的声调了。那可真叫一个莺啼婉转,如泣如诉啊!” “这倒也未必,俗话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朕如今是大楚的皇帝了,想要听什么样的乐姬听不到,你还怕这大楚国少了莺歌燕语不成?”萧容深呵呵笑了两声,背过手,在房间里踱步:“得了,高相,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他住了足,转过身指了指高秉延:“说说你的计划吧,你不是要把他引进来吗?” “是啊。”高秉延挺起了胸膛,道:“老臣这就去办。” 高秉延下了楼,叫了一个太子府的奴婢过来,这丫头名叫香秀,是赵可贞从尚书府挑来的新人。这个香秀进府也两个多月了,只可惜一直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前儿赵侧妃带着愁情绕来面见萧容深时,这个丫头也在场,高秉延曾在勤政殿外见过她,还说过几句话,当时就觉得这个丫头口齿伶俐,活络灵巧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了。 高秉延给了她十两金子,把要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那香秀小丫头并不畏惧,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高秉延怕她露馅儿,便拉住她道:“你可听好了,今儿这事儿若是办得好,本大人回头另有重赏,说不定还能让你进宫,伺候未来的皇后娘娘呢。可你要是做不好,哼哼,可就别怪本大人不讲情面。” 香秀应了一声,把眼睛挤了挤,便扑簌簌落下几滴泪在脸上。 “高大人,您看我这样行吗?” 高秉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咧嘴笑了,顺手在她微微翘起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香秀娇嗔的吭了一声,扭着水蛇似的腰身走了。 这一幕全都被站在二楼的萧容深看在眼里,高秉延那只关节粗大的手掌在香秀的屁股上一掐,登时把香秀的屁股颤了三颤。高秉延回到二楼格子窗前,见萧容深正抿着嘴看着自己笑。高秉延一时纳闷:“陛下在笑什么?” 萧容深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高大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这般老当益壮啊。就是不知道你家中那位二十出头的娇妻,她可能容得下这位新姨太太。” 高秉延老脸通红一片,赧然道:“陛下羞煞老臣了,老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些女人们,好缠又难缠,你若不与她们一些甜头,她们便不放心,做起事来便心猿意马,老臣自己倒是无妨,怕就怕坏了陛下的大计啊。” 萧容深噗嗤一笑,他连连摆手道:“高大人,朕算是服了你了,这么下流龌龊的话,都能被你说的头头是道。原来你这样,嗯?是因为忠君爱国啊?”萧容深说着,也如法炮制的在高秉延屁股上来了一爪子。 高秉延被萧容深臊了个满脸通红,嘴上不说,但心里是铁定不肯服气的。当年萧容深不也是风流年少,把京城美色玩了一个遍吗? “陛下,老臣这可都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啊,”高秉延拱手跪倒在萧容深面前:“陛下,老臣并非是登徒子,老臣都是为了促成陛下的大计,不得已,与这些女子们逢场作戏罢了。清誉不过是身外的虚名,为了成就陛下的龙业,老臣宁可不要。” “得了吧,高相。”萧容深抿着嘴:“你这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死人说成活人,就连那金鱼池里的鱼,都能被你说到岸上来。不就是看上一个奴婢吗?值什么?需要你这样偷偷摸摸的?你若真看上那丫头,朕明儿就替你跟赵侧妃说去,叫她把丫头送你,好好享用便是,何必这样馋嘴猫儿似的,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 高秉延连连摆手,笑道:“陛下说笑了,我家那口子,已经是个醋坛了。前些日子,老臣不过是跟一个丫头多说了几句,她就吃起醋来,把老臣一整套的贺兰石文房四宝砸了个稀巴烂。老臣要是真弄个小的回去,她还不天天跟老臣干架啊?” “嘘!”萧容深止住了高秉延的喋喋不休。他的目光从窄窄的窗缝儿投射出去,落在香秀的身上。 这小妖精真是勾人。萧容深目不转睛的盯着香秀,见她偷偷摸摸的从院墙根儿下摸了出去,像只受惊的小猫儿似的,被萧容润一把按在墙上:“你是谁!” “啧啧,这个老六也忒不怜香惜玉了。”萧容深笑道。 “陛下,这怕什么,这丫头脑袋快着呢!”高秉延满怀自豪的望着香秀,好像香秀真的是他高家的一房姨太太一般。 果不其然,香秀轻轻扶住萧容润的手臂,轻轻抽泣起来:“六爷,您是六爷吗?奴婢在太子府见过六爷一面。奴婢是太子府后堂做粗活的丫鬟,叫香秀。” “香秀?”容润慢慢松开手,香秀扶住自己的喉咙,轻轻咳嗽了几声。容润盯着她,又往里面看了看:“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香秀噗通一下跪在萧容润面前,扯住他的袍角道:“六爷,六爷快救救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她快不行了!” “什么!?”容润的脑袋忽悠一下,一把扯住香秀:“我母后怎么了?” 香秀哭的泪水盈盈:“六爷,他们把皇后娘娘关在寝殿里,不许给吃的喝的,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让娘娘屈服,从而写信骗东林卫宗主和太子殿下回京城,可是娘娘坚持不肯写,于是,于是他们就在娘娘腕子上划了一刀,说什么听天由命。殿下,娘娘流了好多血,看着真吓人。” 容润听说自己的母妃在宫中受苦,心中一股怒火直冲霄汉,下意识就想往宫里闯,但只往前迈了两步,他忽然又停住脚。 “殿下,快去救娘娘啊,再晚娘娘就没命了!”香秀扯住容润的衣袖,正色道:“六爷,奴婢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这会儿不必担心,听说宫里来了刺客,所有的内卫都调去攻打他们了。还有太子府的奴婢们,她们要让皇后娘娘自生自灭,眼下也都各自吃酒去了。殿下还是快一点吧,就怕一会儿来人,殿下和娘娘就走不了了。” 容润看她说的真切,便道:“姑娘既是赵侧妃的人,怎么偏帮着本王,就不怕赵侧妃责怪你么?” 香秀摇摇头,急迫道:“殿下,奴婢虽然在赵侧妃房里,但奴婢却是太子妃娘娘买回来的。谁是正经主子,奴婢心里明白。殿下,还是快一点吧,奴婢怕娘娘挺不过去啊!” “好吧。”容润下定了心意,他不能让母亲忍受死亡的痛苦。 容润迈开腿,大步大步的跨进了中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被困 容润前脚跨进中宫大门,后脚便看见正殿两侧冲出两队兵,个个手持弓弩,箭头齐刷刷的对准自己的心口。容润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只摸到了冰冷的朱红门。容润上手去推,那门却似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弓弩手们齐刷刷的压上弓箭,容润慌了神,使劲全身力气往朱红门上一撞,那门背后传来盾牌撞击铜铆钉的声音,内卫的吼叫声排山倒海。 萧容深轻巧的推开二楼的格子窗,朗声笑到:“六弟,别来无恙啊?” 容润一抬头,发现高秉延身后站着一个曼丽女子,正是刚才同自己说话的香秀。香秀露出轻浮的神采,将手中丝帕冲容润轻轻摇晃两下,十分刻意的把帕子滑下楼去。 “奴婢香秀,见过宝亲王千岁。” “香秀!你!”容润发觉自己上当,下意识的问道:“萧容深,你把我母后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六,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你在朝廷上为官这么多年,心地还是这么单纯。”萧容深哈哈大笑,把香秀拉到身旁,道:“你母后就在这儿,她好得很,你要是有能耐就杀光这儿所有的内卫,就能救她出去。” “萧容深!你敢诈我!”容润面色两道剑眉翘起,眉心拧做一个川字。 “诈你又如何?”萧容深垂下眼皮,不可一世的打量着容润。 容润怒极,摊上这样的哥哥,除了用刀剑说话,再无他法。容润将手中剑锋一挥:“你站着别动,等我上楼来杀你!” 萧容深看了高秉延一眼,笑道:“高相,你听见了吗?他都已经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了,还想行刺朕呢。” 高秉延随声附和道:“陛下息怒,这等狂妄之徒无可救药,陛下何不给他个机会,也让他见识见识宫中内卫的厉害?” “这玩法倒是有趣。”萧容深挑挑眉,拂袖浅笑:“好,那朕就站着不动,看宫中内卫是如何诛杀这等乱臣贼子的。” 高秉延冲楼下一扬手:“你们还等什么?陛下有旨,诛杀乱臣贼子!” 本来内卫们听见萧容深管他叫老六,知道眼前的人是宝亲王,并不敢造次,但听得诛杀两个字,心里便有了谱,既然不拘死活,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放箭!” 侍卫长一声令下,几十个弓弩手齐齐发力,在中宫前庭这块面积并不大的地方,几十只箭从四面八方射来,足以形成一个密闭的环境,叫容润无处可套。容润却也不慌,先侧身躲过一箭,继而又剑分左右,劈落两支箭头,将袍袖一甩,一把卷住十几只箭,转身一扬,十几只箭便又齐刷刷的向弓弩手飞去。 手上扬出去的箭虽没什么力道,不至于把人射死,但一只冲着自己飞来,再胆大的人,也会有点心理阴影,十几个弓弩手下意识的遮住脸。容润趁势往前垫了几步,一跃翻到弓弩手的背后。鞋尖踏上一个浅浅水坑,扬起星点水花。一脚踹翻一个弓弩手,抢了他的弓箭,闪到一旁去, 弓弩手们齐齐转身,把箭头又对准中宫寝殿,容润怕箭头从格子窗穿进去,吓着了皇后,便左躲右闪,将身掩在一根朱红柱子后。 “射死他!”侍卫长扬起手中的佩刀,低声吼叫着。 嗖!侍卫长应声倒地。他的额头上赫然插着一支长长的箭头,这箭头直穿进了他的头盖骨,力道不小。 “好小子,还有两下子。”萧容深的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陛下不必着急,且耐心等等吧?”高秉延摸摸头上的冷汗,想不到萧容润的箭法如此精妙。以萧容润对自己的愤恨,他绝不会错过一个除掉自己的机会。若是刚才那箭射的不是侍卫长,而是他的脑袋……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要知道,侍卫长的脑袋上可还带着牛皮铜片制作的头盔呢,自己的脑袋可是肉长的,万万经不起他这一箭啊。 高秉延就这一出神的工夫,目光无意间被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刺了一下眼,高秉延还未来的极反应,萧容深的手便忽的扬在他面前。 高秉延一惊,愣生生的看着萧容深手中紧紧抓住的东西,竟是一根镶嵌着精钢箭头的箭矢,箭头的锋刃离自己的额头左不过两寸的距离,若不是被萧容深一把抓住,自己定会一命呜呼。 “陛,啊陛下?”高秉延吓得语无伦次,忽的惊出一身冷汗。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真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怎么了高大人?”萧容深的声音中气十足:“吓傻了?”萧容深轻描淡写的甩甩手,将那支箭扔在地上,箭头触地,发出桄榔的一声响。 高秉延身子一颤,双腿忽的失了力气,颓然跪在地上:“谢陛下救命之恩,谢陛下……” “哼。”萧容深不以为然的瞥了高秉延一眼,一甩手,忽的又抓住了自己眼前的一支箭! “啊!?哎呦陛下,陛下当心啊!”高秉延惊惶的扯住萧容深的袍角,他在朝堂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出入上下都有人保护,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一时间腿也软了,声音也颤了。半点柱国栋梁的影子都没了。 “陛下还是暂时回避吧,免得乱臣贼子伤了陛下。”高秉延劝道。 “高大人是劝朕,还是自己害怕了?”萧容深脸上肌肉剧烈的抽动一下,将手中那支箭放了下来。掐在手中,冲楼下的容润摆了摆,倨傲的扔下楼去。 高秉延面上抽搐一阵:“陛下,老臣,老臣我……老臣我着实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考虑啊!” “得了吧高相,你若真为朕的安危考虑,就祈祷今天能活捉宝亲王吧。”萧容深不屑的瞥了高秉延一眼。 容润倚在朱红柱子上,开始慌乱,看样子,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救不走母亲了。虽然这一点,他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但他却没想过,自己会被困死在中宫。 “传朕的旨意!宝亲王萧容润逼宫杀驾,罪该万死。立即将宝亲王萧容润乱箭射死与中宫前庭!”萧容深横眉冷目,一挥手臂:“放箭!” 萧容深的一声吼叫似乎给内卫灌输了无限的力量,那些内卫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如雨后的春笋一般立了起来。 容润倚在柱子上,低头看来一眼手中的佩剑。看来巫医是不可能来营救自己了,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也算是对父皇母后尽了一份孝心。只是,他萧容润生而为人,顶天立地,绝对不可以死在萧容深这等奸诈之徒的手中! 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靠手中这三尺剑峰,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杀了他!”萧容深的目光里噙满了红血丝,他忽的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恨不得把猎物撕扯的粉粉碎。 “不要!”中宫寝殿里忽然传出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哀嚎:“不要杀我儿子!” 萧容深皱皱眉,便将手扬起,示意弓弩手们先不要动。 “母后?!”容润听出了是皇后的声音,多想将那中宫寝殿的格子门一脚踹开,但他此刻却不敢离开掩体的朱红柱子半步,生怕不知何处会飞来一支流矢,穿透自己的身体。 “母后是您吧?您还好吗?” “润儿……润儿……”黑幽幽的寝殿里传来皇后哀哀的哭泣声。 容润听的心痛难耐,叫道:“母后您别怕,儿子这就跟他们做个了断!” “不要!不要润儿!”皇后号啕大哭:“润儿,母亲求你了,快走吧,你快想办法逃啊!” “逃?!哼,他逃得掉吗?!”萧容深一掌压在二楼窗框上,冲楼下轻蔑的一笑:“他带的那几个废物已经被朕的内卫困死,现在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容润倚在朱红柱子上,冲楼上吼道:“萧容深!你还有脸骂别人废物?你为了抓四个废物,动用了宫中至少二百内卫。一对五十啊!谁是废物,你到底有没有数!” “老六,你少逞口舌之利!今天就算再派两千精兵,也要把你困死在这儿!”萧容深脸上忽的一阵红一阵白,愤然道:“放箭!” “不要!我看你们谁敢!”皇后伏在格子门上,拼死拼活的吼道。 奴不欺主,虽然皇后失势,但她毕竟还是主子,有她发话,弓弩手们多少还是会有所犹豫。 “萧容深,你有种的就冲小爷来,别为难我母后!” “润儿!润儿别说了,你快逃命啊!只要你活着,母后死了也心甘情愿!”皇后哭喊着拍打着格子门:“你快逃啊!” “母后,孩儿怎么能丢下母后不管呢?”容润将手中剑柄紧紧攥住:“萧容深!你有胆子就杀了本王,让天下人看一看,你囚禁皇后,诛杀先皇嫡子的嘴脸到底有多丑!” “容润!住嘴!”皇后隔着格子门,冲楼上拼命喊道:“和亲王,你听好了,只要你放宝亲王一马,让他出京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你要什么,本宫都成全你。你不是怕龙床做不安稳吗?只要你放了润儿,本宫马上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宣布你的地位!” “母后!”容润倔强的叫道:“儿臣不能丢下您不管啊!否则的话,儿臣成了什么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单打独斗 “润儿!听母亲的话,你现在身单力薄,你是斗不过他的,硬碰硬只能是个死。” “母后,儿臣不怕死,儿臣只想救母亲出去!”容润倔强的抵在朱红柱子旁,和萧容深额弓弩手继续僵持着。 “萧容润,你刺王杀驾,朕本该将你碎尸万段,但念及你是皇后嫡子,皇后求情,朕也姑且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萧容润你听好了,宬香是朕最宠爱的皇妹,你劫走谁不好,偏偏是她。朕劝你,马上叫你的人把宬香给朕送回来,只要宬香回宫,朕可以保证不杀你。” “呸!萧容深,你别假惺惺的了,宬香已经出了京城,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容润喊道。 萧容深眉心一蹙,差点咬碎了牙齿。这绝不可能,京城的城门已经关了很久了,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蚂蚁也爬不出去,宬香怎么可能出京呢?分明是萧容润故意把宬香藏起来了。 高秉延也有点焦急:“陛下,宬香公主要是走了,吕国那边怎么交代?” “宬香走了?”皇后强忍着身上毒发的不适,尽量平和的问道。 “是啊,宬香现在已经安全了,您不必担心。” 格子门里传来一声欣慰的念佛声,皇后倚着格子门缓缓坐下:“润儿,娘求你了。你如今长大了,要懂得凡事以大局为重。这天下是你父皇要传给你二哥的,不是传给萧容深这个畜生的。就算你二哥不做皇帝,也该由你承袭皇位。母后知道你孝顺,可你要是真的孝顺,就停母后一句话,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去找你二哥,齐心协力把你们父皇的大好江山夺回来!” “母后!儿臣若是救不了您,怎么向宬香妹妹交代啊!” “润儿!你听好了,你是大楚皇帝正宫嫡子,你只须对大楚的天下负责,对你太子哥哥负责。只要你守住你父皇的新政,就不算对不起你妹妹。你放心,萧容深不敢把母后怎么样的,他还要依靠母后来笼络新派臣子,你们暂时不用担心母后。” “母后……”容润倔强的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润儿!快逃!你听着,你今天若是逃不出去,就不是本宫的儿子!” 萧容深见容润并不搭理他,又喊道:“老六,只要你叫人把宬香送回宫中,朕马上就放你走!而且以人格担保,绝不会再为难你!” 容润目光一烁,人格?他萧容深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还有什么人格而言?!他费劲心思就是要把妹妹和母亲从萧容深的虎口中解救出来,现在宬香好不容易才逃出去,他还想让自己把人送回来?做梦! 但容润转念一想,宬香逃走有一会儿了,若是萧容深找到了宬香,就断不会跟自己提出交换的条件。这么说,宬香现在还是安全的? “萧容深,你别妆模作样的了,你要宬香回来做什么?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你别把他搅进来!” 萧容深抚掌笑道:“要她回来,自然是好事。老六,你是宬香的哥哥,朕也是宬香的哥哥,而且朕对宬香的宠爱一点儿也不亚于你和老二。难道朕会害她不成?” 萧容深轻慢的提着唇角,傲视着容润藏身的朱红柱子,屁大的孩子也敢在自己面前瞎胡闹,看他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少来这一套,萧容深,你什么时候宠爱过宬香?你对她从来都是爱答不理视而不见的,还宠爱,别贻笑大方了!”容润吼道:“萧容深,六爷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杀便杀,我萧容润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男人!” “呵呵,老六,或许你对大哥的误会太深了。难道大哥就不能对宬香好吗?实话告诉你,朕已经给宬香寻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这门亲事,关乎大楚和吕国世代交好。老六,你该不会这么不识大体吧,已经答应和亲,若是反悔,无异于两国开战。” “废话!”容润喊道:“大楚本来就在跟吕国开战,还怕他再宣战不成?萧容深,你别以为你拿国事来压我,我就会把妹妹交给你。吕国那老皇帝已经风烛残年,宬香才多大的年龄,你这不是害她又是什么?!” “老六!”萧容深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你不要拿国家大事当做儿戏,若是因为你包庇宬香,引起两国争端,你就是大楚的千古罪人!” “我看千古罪人是你!”容润一般同他顶牛,一般四下看看这中宫的地势,在脑海里慢慢勾勒一个逃跑的路线。 “萧容润!你不要太放肆。要知道,年年打仗,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朕好不容易说服了吕国同意和亲。只要大婚一过,吕国立即将军队撤回本土。我劝你不要因为你的私心杂念,把大楚的百姓重新卷到战争的苦难当中。” “王八蛋!”容润这次连名字也不叫了,他愤然吼道:“什么狗屁的和亲!分明是摇尾乞怜!别说是一个吕国,就是十个吕国,大楚也不在话下!何须向敌国求和?再者,父皇早就金口玉言,把宬香许配给卫家长子卫成庸。你随意篡改父皇旨意,已经是忤逆不孝,还在这里装什么正直?你哪里是为了给大楚救和平?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夺权,你连妹妹的死活也不顾了,要把她嫁给一个八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容润越骂越恨,一闪身,跳出了藏身的朱红柱子,将手中佩剑扬起,拼尽全身气力狠命一掼:“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佩剑得了力,翻着跟头从容润的手中脱出。直奔萧容深的胸口而来,剑身两侧都是锋利的剑刃,萧容深不敢上手去抓,只得闪身躲避,剑刃直直抢在窗框上,发出剧烈的嘣嘣声。萧容深只觉得脊背一凉,这剑就擦着自己的面颊而过,若是再近一些,恐怕连他的鼻子都会被削掉。 萧容深被这一剑彻底激怒了,一把抓过高秉延腰间的佩剑,踏上窗台,身子似燕子一般,轻巧的飞了出去,他蜻蜓点水似的在琉璃瓦上垫了几步,琉璃瓦只发出轻轻地咔咔声,连半点裂纹都没有。 萧容深一旋身,轻巧的落在地上,将剑锋指向容润:“老六,说那些混账话也救不了你,有种跟朕过几招,若是能倒了朕,任谁也拦不住你。” 萧容深扬起剑,缓缓抽动剑鞘,忽的眼睛一立,亮如虎睛。手中剑鞘顷刻似箭一般飞了出去,容润也不躲闪,飞起一脚,将直奔自己头部而来的剑鞘踢飞。 萧容深一箭刺来,容润翻身躲闪,一脚踏翻了一个弓弩手,在他背上垫了一步,飞身捉住刚才被自己踹飞的剑鞘,以抵挡萧容深流星般的乱刺。 见容润没有兵器,却又不从内卫手中夺取,萧容深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六弟有点狂傲,甚至是自大。他就真的这么自信,能打倒自己,闯出宫去?未免也太小看他萧容深了吧? 萧容深左劈右砍,容润便左挡右拦,剑鞘磕在剑刃上,撞得直冒火星子。萧容深每一招都被他拦住,心里越发暴怒,翻身一脚冲容润肩膀砸来,容润忙用胳膊一扛。俗话说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容润虽竭力去拦了,但还是被这力道撞了个跟头,萧容深一把将剑向他掼去,容润一翻身,剑刃死死钉在地上,钉住了他的衣裳。 容润起身一扯,被衣裳拉住,萧容深趁机一脚踹倒。容润往左一瞥,忽的抓过萧容深的那柄剑向萧容深刺去。这次轮到萧容深赤手空拳了,但他却没有容润的那身工夫,几次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有弓弩手及时上前替他挡住刀剑。 容润连刺了几次,都刺在了内卫的身上,倒把萧容深逼得满前庭乱跑。 高秉延站在二楼的格子窗前观战,对这样的战况并不满意。四爷萧容澄曾经说过,萧容润的本事稀松平常,今日怎的突然变得这么厉害?高秉延不由得开始怀疑,莫非人的求生欲真能激起如此大的力量? 香秀望着高秉延沉思的样子,不禁嗤嗤笑出声。高秉延扭头望着她:“你这丫头,笑什么?” 香秀掩口道:“大人发呆的样子着实有趣。” 高秉延白了她一眼,还有趣呢,一会儿萧容润伤了皇上,看还有趣不有趣! “怎么六爷突然变得厉害,莫非是四爷说了谎话?”高秉延嘟囔道。 香秀噗嗤一声又笑了。高秉延愈发恼火:“你这丫头,总笑什么?” 香秀抿抿嘴,道:“我笑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四爷说这话,是因为四爷的确比六爷强的太多了,并不是说六爷就真的一无是处,不是么?” 高秉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话在理,可萧容深此刻已经被这话给诓骗下去了。以萧容润的战力,萧容深绝对撑不过三十个回合。 “大人,要不还是放箭吧,叫弓弩手把他乱箭射死。”香秀建议道。 高秉延皱起眉,这个他也想过,但萧容润正和萧容深撕打在一起,贸然放箭,只怕会伤到他的皇上。他不求能杀敌一千,只求别自损八百。 “不成,陛下还在下面呢。” “大人,要再这样拖延下去,可就真叫六爷逃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挟持(1) 六爷的招式太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凑到了萧容深的切近。而且,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跟萧容深形影不离。六爷越战越勇,萧容深的招式却越来越凌乱,转瞬间六爷已经反守为攻,而萧容深已经措手不及的挨了几脚。 “他已经有所防备了,就是怕我们放箭。现在放箭,只会伤到陛下。哼,这个六爷还真不简单呢。”高秉延扬起手,做了个退后的手势。弓弩手们便低眉顺目的退了出去。 “去叫外面的人,把宫门打开,放六爷走。”高秉延吩咐道。 “什么?”香秀以为她听错了,瞪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的望着高秉延:“大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引进来,您不是说要活捉他的吗?现在放了他,我刚才做的不就白费了吗?” “你懂什么!”高秉延震怒的望着香秀,一手指向窗外,喝道:“你看不出六爷出手尽是杀招吗?!再不开门放人,你想看陛下死吗!” “可是!”香秀还想辩解,但看到高秉延那血红的眼睛,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什么可是,若是陛下龙体受损,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香秀被高秉延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得罪了他,便赔笑着蹭到高秉延身旁,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啊?倒吓了人家一跳。” 高秉延正被楼下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吓的提心吊胆,哪里又工夫搭理香秀,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将她楼梯口一推:“快去啊!” 香秀负气往楼下瞧了一眼,还真的是,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六爷的下盘功夫明显要比萧容深连的好得多。六爷一脚是一脚,刚健有力。只一盏茶的工夫,萧容深的脸上,脖子上,腰上,腿上,胸口上,结结实实的被踹了好几下。 好生厉害!香秀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容润,好像要把他看穿才甘心。窗前看良人,越看越精神,不觉间,香秀的魂儿都被容润勾走了一半。香秀一出神的工夫,六爷又腾空跃起,一脚踢在萧容深的颈子上,把他掀翻在地。 “哎呦我的妈呀!”香秀吓得惊叫一声。 高秉延喝道:“还不叫他们开门!” 容润一把挒过萧容深,用臂弯勒住萧容深的颈子,萧容深将手臂一弓,冲容润肚子上怼过去,容润用掌心一拦,顺势拧成一个拳头,在萧容深手肘的麻筋儿处捣了一下,萧容深只觉得胳膊一麻,顷刻就脱了力。 “再乱动,把你脖子拧断!”容润勒住他,躲闪着蹭到了墙壁旁:“叫他们把门打开!” 萧容深瞪着眼睛,死扛着不说话。他虽不才,却不喜欢在别人的胁迫下做事。容润掰过他的手腕,拧成一个常人无法接受的弧度:“再不开门,本王就把你变残废!” “哼,”萧容深冷笑一声,吐出嘴角的血沫子:“你就是杀了我,也逃不出皇宫。” “杀了你自然是不行,但留着你,就一定行!”容润仰起脸,冲楼上喊道:“高秉延,你若不想看你主子死的话,就赶紧开门,否则,六爷我只能跟你主子同归于尽了!” 高秉延看来萧容深一眼,忙给容润赔上一张笑脸:“六爷手下留情,已经吩咐人去开门了,六爷稍安勿躁。” “快点!”容润说着,又在萧容深腰眼儿上捣了一拳,萧容深要紧牙关生生受了,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的狼哭鬼号的。 宫门吱吱嘎嘎的打开,容润警觉的把萧容深勒的更紧了。萧容深艰涩的喘了口气:“已经开了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小弟只想劳烦大哥多送一程。”容润瞥见地上有柄钢刀,便在刀柄上轻轻踏了一脚,那钢刀轻巧的弹了起来,被容润抓住刀柄。容润将刀一横,抵在萧容深的侧腰上,低声道:“大哥,这个地方可是死穴,小弟我胆子小,一害怕呢,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伤了大哥,可就不好玩了。” 萧容深侧目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了?不敢出去?” “我怕?哼,要是有埋伏,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过能赔上大哥,小弟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是不是啊?”容润说着,用刀片儿在萧容深脸上平平拍了两下。这不起眼的小动作,可把高秉延下了一跳,伏在窗棂上喝道:“都把路让开,放六爷走。” 容润压着萧容深,一步一提防的踏出了中宫,他转了个方向,仍旧把萧容深勒在自己身前,用刀抵着。只要萧容深的身体挡得住自己,高秉延的人就不敢放箭。 “叫内卫把我的人都给放了!” 萧容深不说话,容润便在他膝盖弯曲处踹了一脚:“你听见没有?” 高秉延从中宫追出来,生怕激怒了萧容润,萧容深不说话,他便抢着开口道:“六爷,六爷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不就是放人吗?老臣这就派人去传话。” 高秉延赶紧派人去传令,一面又温声劝慰容润道:“六爷,您先把刀放下,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刀动枪的?” 容润怒极反笑:“高相,你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啊?脏水全都泼在本王身上了,你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容润将刀片抽打在萧容深脸上:“你说说看,你拿我们当自家兄弟了吗?” 萧容深连续两次被容润奚落,一时面子挂不住,忽的用手撑起容润的臂弯,便想逃走。容润将手中钢刀一拦,挡住萧容深的去路,左手又猛地反掰起萧容深的手臂,只听见咔嚓一声,萧容深一吃痛,不由自主的往前厥。 “六爷当心呐!”高秉延失声惊呼。 容润将萧容深的手臂往后一扯,萧容深有重新被他勒在臂弯里,容润冷笑道:“就凭你还想逃?如今你在我的手里,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就算这会儿四哥来了,他也救不了你。” “六爷,六爷手下留情啊,没人去叫四爷,您老人家放心走,千万别冲动。”高秉延心里一着急,就不顾辈分的胡乱称呼起来。 容润嗤笑道:“呸,你管谁叫老人家?!” 届时巫医带着一个巫童打扮的手下匆匆赶来,稳稳站在了容润的身后“六爷,咱们的人已经打开一个口子,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赶快走吧。” 高秉延见巫医已经来了,便冲容润拱手道:“六爷,你的人已经安全了,就请把陛下放了吧?” “放?想得美。”容润将萧容深死死扣在自己的臂弯中:“你三百内卫围攻我们的事情就算完了吗?大哥当真是好客,竟叫那么多人来迎接小弟,让小弟着实惶恐啊。既然大哥如此盛情,小弟就劳烦大哥再送一程。”容润说着,便把萧容深又拖的远了些。 “六爷!六爷怎能出尔反尔啊?”高秉延急迫道:“六爷的人平安无恙,内卫也不再阻拦六爷了,六爷还是扣住陛下不放,是何道理?六爷如此缺乏诚信,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对付卑鄙小人就该如此!”容润抢白道。 “你!”高秉延虽然生气,但还是怕激怒了容润,毕竟他们跟萧容深是不共戴天之仇,要是真的同归于尽了,还真不好收场。萧容深死了,旧派势力也就没了主心骨。四爷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儿,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旦萧容深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势力,不就从根儿上断了吗?高秉延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六爷,您到底还想怎么样嘛?”高秉延愁眉不展的望着容润:“只要您说,老臣一定竭尽全力。” “也不想怎么样,”容润调笑的望着萧容深:“大哥,小弟在京城呆的久了,心里发闷,不如大哥下到手令,放我等出京逛逛?” 萧容深嗤笑道:“你不是能送宬香出城吗?想出城何必等朕下令?” 容润目光一烁,忽然察觉到萧容深正在套自己的话。宬香还在城里,若是这消息被萧容深知道了,他必定会掘地三尺把宬香找出来。要是真把宬香嫁给到吕国,岂不是要害她一辈子吗? 容润哼了一声,道:“妹妹走的时候身无分文,连换洗的衣物也没有一件。总不能我也这样,难道我们堂堂大楚的王爷公主,出门在外要靠讨米要饭过日子吗?小弟我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走城门怕是出不去。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萧容深被勒的难受,容润没有他高,所以容润累着他的时候,他的两条腿一直是半弯在衣服里的。萧容深艰难的换了个姿势,道:“难不成你还想把王府给搬出去吗?” “差不多。”容润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休想。”萧容深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两个字。 “是吗?”容润收紧臂弯,勒紧萧容深的脖子,萧容深卡在那狭小的空隙里,像一条被活捉的鲤鱼。高秉延见容润真敢下狠手,忙上前阻止道:“六爷息怒,请六爷听老臣说一句。” “有话就说!”容润将手略松一松,萧容深得了喘息的机会,剧烈的咳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挟持(2) “六爷,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今日被六爷胁迫,已经是万不得已。若陛下的决定都是在六爷的胁迫之下做的,那大楚的国威何在?陛下的尊严何在?”高秉延一拱手,将身子也望向倾了倾:“六爷,万事都好商量,只要六爷肯把陛下放了,别说把王府搬出京城,就算是把皇宫分给六爷一半,也都只是兄弟之间的一句话嘛!” 容润不屑一顾的扫了高秉延一眼,呵斥道:“混账东西,亏你口口声声自称老臣,你还知道大楚的国威,还懂得陛下的尊严?你们明知道吕国不是大楚的对手,竟然谄媚求和,向弱国低头,我大楚开国以来闻所未闻!把未出阁的公主下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们又置大楚的天威于何地?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货色,害死了父皇,羁押本王的母后,还跟本王扯什么兄弟情深!” 容润将手中钢刀一挥,刀锋直指向高秉延的鼻子,喝道:“高秉延!你少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识相的就赶紧传令打开皇城四门,让百姓正常过日子!若是牙崩半个不字,本王现在就替你们改朝换代!”说着,他把刀在萧容深的身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刀锋极其尖锐,只是轻轻一划,便将萧容深腰间佩戴的块玉佩割断了绳子。 “哎呦,我的六爷啊!”高秉延吓了一跳,面上皱纹挤作一团,差点哭出来:“先皇驾崩,正是朝政动乱的时候,若是这消息走漏出去,引得列国虎狼来朝,岂不要把我大楚分割殆尽了?还请六爷三思而后行啊!” “那你怪谁!”容润横眉冷目的盯着高秉延:“你们诬陷我二哥,害死我父皇,你们抢走二哥的皇位,你们的鬼话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们引狼入室,跟列国胡乱协议,现在惹出事来,还想叫本王替你们兜着,脸皮未免太厚了吧!就算你们俩被被列国给吃了,也不干我事!” “六爷!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啊!不管我们过去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大楚好,绝对没有半点儿私心。可是现在大楚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您作为大楚的皇子,怎么能视而不见呢?!为了大楚百姓们的安危,皇上也只能与虎谋皮。可这大楚的重担,总不能都压在陛下一个人的身上吧?”高秉延说不过容湛,便只能用大楚的安危来要挟他。 “住口吧!你少往本王身上泼脏水,你们与虎谋皮自讨苦吃,关我什么事?就算列国逼宫,也与本王无关。”容润喝道:“你们一个个的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你们会在意大楚的安危?你们不过是怕龙床做不安稳!做不安稳就对了,像你们这等阴险歹毒的货色若是坐稳了江山,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高相!不要放他,放了他一个人,比放了全城百姓还要危险。”萧容深越听越气,猛然双手捉住容润的刀刃,死命一挣:“你若真有种,就杀了朕呐!” “你以为我不敢!”容润同他相持,两股力量顷刻间把容润手中的钢刀掰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随着萧容深指尖的刺痛,他不经意的一松手,那带刀刃的一侧倏忽撞向他的喉结下方。 “陛下!”高秉延惊呼一声。 血沿着萧容深的脖子缓缓渗出来,一滴两滴,似浓稠的油珠。容润也下了一跳,说到底,刚才不过是他跟萧容深赌气的气话,就看谁先认怂罢了,万没想到萧容深会真的撞倒他刀口上。他已经及时收手了,却还是见了血光。 巫医吞了口唾沫,陷到这个境地里,他也没有了主意,呆呆的望着容润:“六爷,这……” 容润把心一横,事情既然已经弄成了这样,再想后退,可就没有路可走了。萧容深这个人最是记仇,若是现在放了他,他一回到高秉延身边就会立刻下旨,曾派内卫剿灭宝亲王府的。不能放,宁可杀了也不能放过! 想到这儿,容润从巫医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在萧容深脖子上缠了几圈,把伤口勒住,勉强让血不再往下流。自己搬过萧容深的半个身子,仍旧不肯放他。 “六爷!”高秉延的脸色愈渐铁青:“六爷若是再不放陛下,老臣就再难顾忌六爷和陛下手足之情了!” 容润要紧牙关,把刀架在萧容深的脖子上:“萧容深,下旨,打开京城四门,让百姓恢复自由。” “绝不!”萧容深恶狠狠的扭过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你做梦,有种你就杀了朕!” “下旨!” “绝不!” “我杀了你了事!”容润怒极,将手中钢刀一转,刀刃直冲萧容深的脖颈而来,萧容深死死闭上眼睛,好像要紧牙关就能挨过断头之痛一样。 “六爷且慢!”高秉延失声惊叫道:“六爷,刀下留人!” 萧容深睁开眼睛,容润的刀锋停留在他脖子前的两寸处。日头一晒,刀刃泛着粼粼的寒光,刺的他张不开眼。萧容深半眯着眼睛,望向高秉延,这老东西到底还能不能想出个营救自己的办法了?只会喊刀下留人和六爷息怒,算什么本事?自己在这儿已经受了半天的罪,他也没能救了自己,真是白养了个饭桶! 萧容深心里刚刚把高秉延痛骂了一顿,看这老家伙的眼珠子骨碌碌一阵转动,还以为他能想出个绝妙好计,万没想到,下一秒钟,高秉延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萧容深扁扁嘴,心中暗骂道:“呸!这么没骨气!” 高秉延跪到容润面前,面色惨白的让人害怕。 “六爷,老臣求六爷听完老臣的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高秉延见容润并没有反驳,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六爷的心中,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始终是大楚高皇帝之孙,是已经继位称帝了的天子。六爷心中就算再愤恨,再想替人出头,也不该拿天子的性命做筹码。要知道,城里的百姓都是贱民,陛下是天生龙种,谁贵谁贱,一清二白。六爷怎么能折贵胄以酬贱民呢?” “你说谁是贱民!”容润呵斥道。 容润一直信奉先皇的新政,百姓如水,国家如舟,先皇在位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先皇的口中听到过贱民二字。在先皇心目中,百姓一直是子民,如儿,如亲。因此容润格外愤恨旧派臣子把百姓称作贱民。 高秉延知道自己的话犯了宝亲王的忌讳,忙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嘴巴,道:“六爷,就算六爷爱民如子,也不该拿陛下的性命当做儿戏啊!” “高大人,你现在的歪理邪说真的是一套接一套啊,六爷我没空听你在这里扯闲篇儿。识相的就赶紧开城门!你们紧闭四门,不许老百姓出入都城,要知道,这城中才有多少粮食,多少菜蔬,要不了多久,老百姓就会坐吃山空,到那个时候,饿殍遍地,饥寒交错,你们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高秉延心里突突直跳,什么民变不民变,饿殍不饿殍?他的眼里只有萧容深脖子上那片被血染得殷红的布条。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禁得起这样没完没了的淌啊? “六爷,您,您怎么就这么倔呢?”高秉延也实在是没词儿了:“那些贱民,哦不,老百姓,他们跟您有什么关系啊?!您就算是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对您感恩戴德的,要是有一天您犯了国法,他们还要落井下石呢!” 容润不想跟他继续废话了,多说无益,他高秉延不是眼里只有他的主子吗?那好,那便从他主子身上下功夫。 容润哼了一声,一只龙爪手指尖卡住了萧容深的脖子,他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浅,但被容润这么一掐,还是有一股血嗤嗤的流了出来。呲在容润手上,滚烫,还有些黏腻。像鱼肚子里流出的肠子。 “六爷!”高秉延惊叫道。 萧容深低声嘶吼一阵,狰狞的面孔好像地狱里的恶鬼。 “够胆,你就杀了我。”萧容深不服输,虽然他被容润这一爪抓的丢了半条命,疼的连冷汗都下来了,但他还是不肯放走容润。 “你!”容润反手一抓,另一只手掐住萧容深的喉结,这块骨头脆生的很,只要他愿意,顷刻间就能掐碎这个核桃大的小东西。 “我看你是想找死!” “开城门!来人呐!快传陛下旨意,立即开启京城四门,从今而后,许百姓自由出入,再不许任何人阻拦!” 高秉延下了令,舔了舔嘴唇,苦着脸问道:“六爷,刚才的话您也都听见了,这下您总该满意了吧?求六爷发发慈悲,把陛下放了吧,陛下的伤势若是再不及时包扎,恐怕会危及性命啊!” “巫医,多叫几个弟兄把萧容深绑到车上去!”容润将萧容深一推,萧容深打着旋儿的撞进了巫医的怀里,巫医啧啧舌:“娘的,又不是个娘们儿,往小爷怀里钻什么?” 高秉延舔舔嘴唇:“六爷,您这是?” “没什么,”容润故作惊讶的摊开两只手:“本王不过是想让大哥送弟弟一程罢了。”容润转身走了一阵,忽的又回过头来,冲高秉延嗤笑道:“高相,你知道你今天像什么吗?告诉你,活像勾栏院里要贞节牌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放人 容润抓着萧容深塞进了车架,车架一路不做停留,碌碌冲出了京城大门,上了官道,又行了几十里路,确认背后没有大股追兵,刚敢停下来。 高秉延也真是怕萧容深一时冲动,伤了萧容深的性命,因此内卫追出城门的时候,遇上四爷的门人,他也不敢细说,只是搪塞了几句。 巫医掀开轿帘,萧容深便被容润推了出去,车马赶了一夜的路,萧容深迎着耀眼的日光站在车驾上,望四周看了看。容润嫌他碍眼,一脚踹了过去,将萧容深掀翻在车驾旁。 “陛下!”高秉延向前冲了几步,想去把萧容深扶起来。 容润见他过来,轻飘飘在巫医身前踢了踢腿,鞋尖儿触及巫医腰间的剑鞘,一柄寒光凛凛的佩剑轻盈的飞了出来,容润反手握住。剑锋一挥,直指萧容深的咽喉,喝道:“高秉延,你还不退下!” 高秉延及时刹住了脚,身后把自己带来的将官也拦住:“六爷,你们已经是安全的了,我只带来十几个兵,奈何你们不得,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诡计多端,本王自然不放心。”容润将腕子轻摇几下,剑锋利落的收回到巫医身上的剑鞘里。 高秉延凝着眉,他这把老骨头也跟着折腾一夜了,早就快散架了。这个六爷可真是名不虚传,早先他也听说过,京城里面的人管他叫邪王,今日他才晓得,这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好一个难缠的家伙! 高秉延抹了把汗:“六爷,已经整整一夜了,要是有什么伏兵,还能让六爷活到现在吗?老臣是诚心诚意跟六爷讲和的,看在老臣一片诚心诚意的份儿上,就把陛下放了吧!” “你住口!”容润忽的指向高秉延:“要本王放了他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六爷提出了,老臣已经尽心竭力!” “派几个人回宫去,把我母后送到这儿来,只要本王见到母后,自然会还你的狗屁陛下!” 高秉延脸色倏忽变得铁青,低头看了一眼仰在地上的萧容深。萧容深凝重的冲他摇了摇头,高秉延不得已,只能把脸低低的埋在胸前。 “高秉延,才刚说过的话,这就想要反悔吗?” 是啊,不能在这个时候放走皇后。皇后身中剧毒,随时随地都会发作,要是让六爷看出了端倪,他绝不肯善罢甘休。萧容深还在他手里,要是他一时孝子忠臣之心泛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随时会酿成滔天大祸! 高秉延缓缓挺直了身子,冷笑道:“六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也不能太过贪心了。比如今天,老臣本可以把消息告知四爷,让四爷统兵前来营救陛下,但老臣并没有这样做。老臣给六爷留了足够的面子。六爷又为何要咄咄逼人呢?难道,六爷真有把握凭借这几十个手下,冲出四爷的手掌心吗?” “你住嘴吧!”容润厉色道:“你以为本王是三岁的孩子,凭你几句漏洞百出的鬼话就能糊弄吗?你不敢告诉四爷,哪里是给本王的面子?你是怕本王一时火大,一剑杀了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高秉延双手垂在身前,气定神闲的端起架子,道:“六爷,您现在已经在京城之外了,再不远处就是同州,你完全可以逃脱升天,但六爷可千万不要妄想着带走皇后。否则,老臣只能玉石俱焚了。” “玉石俱焚?”容润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听见了吗萧容深,你的好丞相,要连你一块儿杀呢!” 萧容深嗤笑起来,一发笑的前仰后合:“老六啊老六,你这招挑拨离间没有用,这本就是朕和高相商量好的,万般无奈之时绝不可感情用事,当断则断,即便是我这个主子的性命也不能例外。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今天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全身而退,再或者把我杀了,那样,高相就会回去扶持老四继位,总之这大楚的江山,且轮不到你们呢!” “六爷!您若执迷不悟,老臣也只能如此了。只不过,四爷的脾气秉性你也知道,老臣也说句不怕得罪四爷的话。大楚的六位皇子中,只有四爷最不适合当皇帝,他暴戾刚烈,虽时会把国家卷进战争的泥淖中去,你也知道,两国一旦打起仗来,最终苦的是老百姓。想必六爷,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吧?” 容润沉思片刻,面上神色暗淡下来。虽然萧容深罪大恶极,十分该死。但他此刻实在没办法给大楚安排一个比萧容深更为合适的人坐上帝位了。萧容深当皇帝,总要好过萧容澄吧?虽然他废止新政,损伤了百姓的利益,但总比萧容澄这般,上来就要打仗的好吧? 容润含恨瞥了高秉延一眼,凝望着萧容深,骂道:“萧容深,你听着,你害死我父皇,囚禁我的母后,我本可以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但本王为了大楚百姓计,暂且留着你的狗命,你记住了,不要苛责百姓,要善待忠良,要是让本王知道你残害无辜,本王一定把你碎尸万段,决不轻饶!滚吧!” 萧容深挣扎着站起身来,忿忿不平的望了容润一眼。他一转身,面色立刻变得阴暗可怖。晨起的微风吹起他的朱黄衣角,折腾了一夜,这件龙袍已经变得褶皱不堪,但依旧难掩天价风范。 高秉延见容润是真心实意释放了萧容深,拱手下拜:“微臣恭送宝亲王。” 容润的车马一走,高秉延忙上手给萧容深解绳子。萧容深被捆了一整夜,手臂早就酸痛发麻,他扭扭手腕,对着高秉延的下颚扬手便是一拳。高秉延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去,被将官扶住。 “连屁大个孩子也对付不了,真是没用!”萧容深愤慨转过身,把一口钢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萧容润!你给朕等着,今日之仇,朕早晚要报!” 高秉延揉揉下颚,躬身站在一旁,委屈巴巴的瞥了萧容深一眼。什么屁大的孩子?那宝亲王的成人礼都过了好几年了。说别人废物,可萧容深不也没把宝亲王怎么样吗?若不是他一时冲动,去跟宝亲王单打独斗,未必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说到底,还不是他的武功太差,被宝亲王打的满地找牙,这会儿竟然还怪起别人来了。 高秉延虽然对这一拳颇为不满,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转悠几圈,要真教他摆到台面上训斥萧容深,他可没这个胆子。 “陛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萧容深背对着高秉延,扯了扯唇角。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只能回去加固城防,等着萧容湛带兵来打了。萧容润此去,必然要闹得满城风雨,京城里的事,再也瞒不住了。 “陛下,是不是可以开放京城四门了?”高秉延问道。 “开什么开!”萧容深满面怒容的望向高秉延:“我看高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若是年迈力衰,趁早跟朕说明白,朕再另找年轻力壮的来替你!” 高秉延被平白撒了一顿恶气,心里也是一万个委屈,道:“陛下,六爷已经出了城,咱们在宫中的所作所为怕是瞒不住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继续封锁消息了。还不如趁早开了京城四门,免得激起民怨啊!” “你懂什么!”萧容深怒道:“你以为关闭四门只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吗?” “那陛下的意思是?”高秉延问道。 萧容深傲然扬了扬下颚:“哼,朕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京都贵胄纷纷离京投奔萧容湛。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朕有他们在手,就等于多了一张底牌。要是萧容湛敢贸然攻城,朕就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挨着个儿的押上京城,当着萧容湛的面儿,一个一个的杀。” 高秉延有些错愕,但还是被萧容深的这个想法惊艳到了。这可谓是个绝佳之策,要是萧容湛不顾手足亲情攻打京城,那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就绝不会再站在萧容湛的一方了。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地利益,站到萧容湛的敌对方。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能平白增加这么多的帮手,这京城四门,关得还真有些价值。 “至于那些贱民嘛,高相,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其实他们机灵着呢,他们知道谁家有粮食,也知道自己该去吃谁。他们是铁定不敢攻击朝廷的,因为那是死罪。只要有卫府和商界各大东家挡在前面,咱们就不必担心。” 高秉延滞了一会儿,倒也是这话。要是抢劫富商就能吃饱肚子,谁愿意做朝廷的谋逆啊?在老百姓的眼里,富商都是些尖酸刻薄之人,他们的钱财都来之不易,不抢他们又去抢谁?高秉延微微一笑,哼,这恰是世上最大的障眼法。只看得见人前富贵,却看不见人后受罪。人性本恶,自己都顾不过来的时候,又有谁肯为他人考虑呢? “陛下说的再里,不过百姓愚拙,他们未必想得到这一层。老臣以为,还是该找个人来去给他们提个醒儿。” “那就是高相你的事情了。”萧容深轻描淡写的说到:“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容润离了京都,车马随即沿着官道往同州赶,他们要尽快穿过同州和越西,到达东林找元熙会合,把京城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她。车马跑了一天两夜,连脚都没有歇过,连车夫都直说马腿发软,再这样跑下去,这马一定会跑断了腿。 但容润此刻急的火上眉梢,哪里肯停,只道:“马跑死了再换新的,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东林州。” 巫医颠了颠腰间的荷包,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是劫持萧容深逃出京城的,身上并没带多少盘缠。他们一行几十个人,连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哪里有有银子换马呢? 但巫医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还困在京城里的宬香。 “六爷,咱们是逃出来了,公主怎么办?咱们应该把公主带着一块跑的。” 容润亦是心焦,但也无计可施。是他们对萧容深说的,宬香公主早就出了京城,要是宝亲王府人再回去找宬香,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如果这事被萧容深知道了,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把宬香挖出来,到时候不仅害了宬香,还会坑了卫府。按时间推算,宬香应该已经在卫府住了一天两夜了。 萧容深早就对卫府觊觎不已了,只是苦于没有动卫家的理由。宁可把宬香留在京城,也千万不能动摇了卫家的根基,否则岂非自断一臂? 宬香是卫府的准儿媳妇,卫家又是太子府的岳丈老泰山,卫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宬香的。把人交给他们,容润自是放心,只是不如让妹妹跟着自己那样放心罢了。卫成庸这个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宬香照顾好。 “没事的,卫成庸虽然对婚旨颇为不满,但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宬香交给萧容深的。卫府庭院上百间,想藏个人,实在不能再简单。只要宬香自己不闹事,萧容深就暂时找不到她。”容润笃定心弦:“只要我们散出消息,说公主已经在东林跟东林宗主见过面了,就能给宬香多加一份安全保障。” 正说着,耳畔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容润有些欣喜,同州到了。 “下车下车!”守城的将官一伸手:“关传拿出来,照例检查!” 车夫一愣,他们是匆匆逃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关传?他扭过脸,束手无策的望向容润。 容润掀开轿帘,问道:“他要看什么?” 车夫垫着脚,几步跑到容润身旁道:“殿下,他要看关传,咱们没有啊!” 容润微微垂下眼睑,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最大的银子递给车夫:“给他,在说几句好话。” 车夫颠了颠,这才五两,够干什么的?他苦着脸,回到守城将官身旁,亮出那块银子,道:“我们是赶路的,有急事,不小心把关传掉在路上了。你行行好,就放我们过去吧。” 守城将官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接过那银子,一只手掂掂分量,道:“五两?” “诶,是啊。”车夫陪笑道:“只要你肯放我们过去,我们来日必有重谢。到时候千两万两也不在话下。” “哈!千两万两?”将官板起脸:“我呸!” 他大事嚷嚷起来:“大家看到了,这些人没有关传,还敢行贿!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送交涂大人查办!” 几个手持长戈的将官纷纷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把车里的人一个一个挒出来。 “把他们压到涂大人的军营里去!” 容润不经意间仰起头,看见同州城墙上飘扬的旗帜,不觉一愣。 “慢着!”容润挣脱将官的绑缚,指了指城墙顶上的旗帜:“我若没看错,你们城墙上的旗子,并非是同州官府的旗子吧?” 将官们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发笑:“嘿嘿,你小子,到有点儿眼力!”但为首的很快敛去笑容,在容润胸口捣了一拳:“关你什么事!” 容润道:“上面插得这些是东林宗主府的旗帜!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几个将官颇有些倨傲:“实话告诉你,同州已经被我们东林州吞并了!” “那越西呢!?”容润有些惊讶。 “也吞了!”为首的将官拱手道:“我们宗主英明睿智,治州有方,越西百姓情愿充军吃粮,同州官府闻风倒戈。”他放下手,傲慢的望着容润:“小子,听你的口音,你是京城来的?告诉你,宗主说过了,京城来的人都要仔细盘查,有关传的人都要查到祖宗三代,更何况你这没有关传的人呢?今儿你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别想回去了!” 巫医同容润相视一笑:“主子,既然是卫宗主的人,那快亮明身份呐!” 容润背过手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说起来,我与你们卫宗主,还沾着一门亲呢!” 几个将官相视一眼,哄堂大笑:“这年头想跟我们宗主攀亲戚的人忒多了,前天才抓了个二舅娘,你又是什么人?” “本王是卫宗主的小叔子。” “哈哈哈……他说他是小叔子,还本王?”守城将官厉色道:“我问你,你是什么王?” “宝亲王!”容润一指那个问他话的将官:“还不速去禀报?!” “宝亲王?哎呦我的老天爷,可笑破肚皮咯!”将官扶着腰带,道:“你小子编瞎话也不编的全乎一点?京城四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城。你不知道吗?” “本王是劫持了人质逃出京城的,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本王颇有些……狼狈。”见跟将官们说不通,容润也有些不耐烦:“罢了罢了,赶紧叫你们主子出来,见了卫宗主,自然能证明本王的身份。” “见不着!”那几个将官仰起脸:“卫宗主尚在东林宗主府,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那你们管事的是谁?叫出来,见我!” “大哥,少跟他废话,我看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定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咱们把他们捆了,交给涂大人发落!” 他们话音一落,手上的长戈已经毫不客气的像容润刺来,容润将身子一侧,那将官刹不住脚,往前踉跄几步,容润顺势一推,他便做个狗啃屎状趴在地上。 又是两个人同时向容润扑来,容润将双臂一扬,躲过他们的长戈,一跃而起,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飞起两脚,又把这两个踹在地上。 容润一出手,巫医自然要跟着帮忙的,同州北门顿时一片混乱,闹得百姓人心惶惶,还有些好事儿的,站在一旁看热闹。涂博安正在军营正坐,听人报信说北门出事了,匆匆带了一队兵赶过来。 涂博安到时,恰好看见容润踹翻两个将官,心里顿时有点发堵,这些将官可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打趴下,他涂博安的脸还往哪儿放! 涂博安一跃而起,趁容润不备,一脚踢在他背心处,容润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他在地上翻滚一圈,踉跄站起身来。 “小子,看你有两下子,敢跟本将比划比划吗?”涂博安解下领巾,扯去盔甲,只穿一身单衣,摆出了一个要打架的姿势。 刚才那一脚,涂博安并没有用全力,但容润已经觉得后脊梁生疼生疼的,心口还有点闷痛。 容润倒也不甚惧怕他,只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巫医喝道:“六爷,您没事吧?” 容润倔强的抹去唇角的血迹:“没事。” 涂博安嗤笑道:“六爷?哪儿蹦出个六爷?” 巫医道:“自然是宫里的六殿下宝亲王。” “什么?!”涂博安忽的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容润一番,他的模样倒是跟太子爷挺像的,就是更显稚嫩。 涂博安停住手:“你是宝亲王?” 几个将官凑上来,煽风点火道:“将军,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我看他们是刺客,想去行刺宗主!你看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真的王爷会这么狼狈吗?他们没有关传,刚才还想闯城,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将军,您得替我们弟兄出口恶气啊!” 涂博安吞了口唾沫,这要真是宝亲王,他可就闯了大祸了! 涂博安皱皱眉,望向容润:“阁下说自己是宝亲王,可有什么凭证吗?” 巫医怒道:“我们是劫持人质才闯出京城的,来的匆忙,哪里有什么凭证!” 容润身手一拦,正色道:“本王的这张脸就是凭证。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把本王送到东林州,让卫宗主一看便知。” “将军,不要相信他,他是刺客,他见宗主一定没什么好事!” 涂博安有些犹豫,自己的手下说的虽有些偏激,但也不无道理。现在是非常时刻,萧容深霸占帝位,对卫宗主早就虎视眈眈了。派几个刺客,也符合常理。 “将军若是不信任,大可以将我绑了,再面见宗主。” 涂博安点点头,这倒是个绝好的主意,若他真是个刺客,被绑了手脚,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 “好,来人!拿绳子!”涂博安吩咐道。 巫医忙上前挡住容润,指着涂博安道:“你大胆,你是哪儿来的小将,竟敢对宝亲王无礼!” 容润推开巫医道:“人家将军也是按规矩办事,咱们也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容润伸出两只手道:“将军,你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榆木脑袋 “喂,你真是六王爷吗?”涂博安跨着一匹黑马,一夹马肚子,腾到容润的身旁。容润单腿支在坐在囚车上,一条腿悠闲的悬空挡着,闭目养神。 听见涂博安问他,容润睁开眼睛问道:“本王说是,你会相信吗?” “不会。”涂博安愣头愣脑的摇了摇头。 “本王若说真话呢,肯定回答是,本王若说假话呢,也要回答是,只可惜真话假话你都不肯信。既然不信,你盘问本王又有什么用?” 涂博安的脑袋连着转了几个弯,才把这话听明白。这小子,拐着弯儿的埋汰自己!涂博安哼了一声,道:“你最好是真的,你小子要是被宗主拆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你这个人!”巫医捆着双手,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指着他:“你怎么油盐不进呐!这是如假包换的六王爷,你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 涂博安胀红了连,说不过他只能用武力恐吓,一按腰间刀柄,示威道:“你说谁是狗!” “我说你!”巫医瞪起眼睛:“你还拿刀?你想干嘛,还敢杀了我不成?”巫医把脖子凑了过去:“你杀,你杀一个给小爷瞧瞧!我看你杀了我,你怎么跟卫宗主交代!” 涂博安踌躇不前,以他的脾气,还真想手起刀落把这嚣张的小子给宰了,但他又担心车上坐着的真是六王爷。要是贸然把六王爷的人给杀了,可就覆水难收了。 容润瞥见涂博安怔怔的表情,忍不住发笑道:“巫医,住口。人家校尉也是秉公办事,哪里就狗眼看人低了?你小子,说话不要太刻薄。” 巫医抿着嘴,慢慢把头低下:“是,殿下,属下不说就是了。” 容润冲涂博安一笑,道:“校尉只是有眼不识泰山而已。” 扑哧! 巫医望见涂博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忙把脸扭过去,背对着涂博安,笑的如筛糠一般。 涂博安带着他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为了节省时间,路上的膳食也只是白水就面馍。今天的面馍硬的很,噎得巫医直打嗝。涂博安笑道:“你小子,一看就是大鱼大肉喂出来的,嗓子眼这么细。” “废话!”巫医没好气的看了涂博安一眼:“老子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硬的东西,咬都咬不动,怎么吃?” 涂博安将黑面馍塞进嘴里,挣命似的一扯,面馍发出刺啦一声。涂博安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看我不是吃的很香吗?” 巫医愣了愣:“姥姥的,听着声音好像小时候我奶奶做的毡毛鞋底子。我说,你老兄的牙还齐全吗?” 涂博安白了他一眼,揉揉牙床,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下巴发酸。 容润捏着一块硬邦邦的黑面馍馍,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挺咯牙的。把馍从嘴巴里拿出来,上面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牙印儿,馍皮儿纹丝未动。 巫医按下容润的手,道:“六爷,咱不吃这个,马上就到东林州了,到了东林见到卫宗主,就说着小子虐待咱们。” 涂博安嘎巴嘎巴嘴,愕然望着巫医:“什么?我虐待你们?我怎么虐待你们了?” “昨天好歹还是白面馒头就水,虽然也不怎么好吃,起码能咬得动,”巫医拿过那硬邦邦的黑面馍,道:“这是真么?硬的跟秤砣一样?叫我们怎么吃啊?!你小子,干嘛不直接找块石头给我们吃?满地都是,还不用花铜板!” “嘿嘿!?”涂博安歪着脑袋,使劲儿咬下一口馍大嚼特嚼:“怎么不能吃,我不也跟你们吃的一样吗?告诉你,越靠近东林州,老百姓就越穷,大米白面什么的,那都要用小推车推到外地,以便卖个好价钱养家糊口,谁舍得拿来蒸馒头吃?有这个就不错了,要知道有多少人,黑面馍里还要掺着野菜吃呢!” “宗主府既然把越西州给占了,为什么不给这里的百姓开仓放粮呢?”容润拿过那黑面馍,竭力咬了咬,还是咬不动。 “我们宗主倒是想开仓放粮,这粮食又从哪里来呢?前东林官府的存粮已经赈济东林百姓了。哪儿还有余粮啊?”涂博安不屑的哼了一声,拨了拨马头,道:“你们这些京城来的,纸醉金迷,不知道老百姓的苦处。知道为什么宗主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越西和同州吗?” 容润和巫医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脑袋:“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越西的老百姓太穷,同州的百姓太富。本来东林只有一千多府兵,进驻越西后,老百姓听说能当兵吃粮,就纷纷投军。东林府兵一下扩张了近十倍。打仗打的是银子,同州人富裕惯了,舍不得出银子出力。于是我大军才刚到同州边境,官府就率领百姓倒戈投降了。” “原来是这样。”容润叹了一声,对于老百姓来说,还真是没有什么正义而言。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别说向宗主府投降,就是向吕国投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涂博安带着容润一行人,在安康镇没有多做停留,容润也只是走马观花的在安康镇横穿过去。 “这个镇子倒比刚才的地方都富裕多了,怎么,这里已经不是越西的境内了吗?”容润问道。 “那倒不是。”涂博安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受惊,扬起四蹄,涂博安笑道:“这是我们卫宗主的起家之地,也是和亲王楔进咱们三州的一颗钉子。且穷不了呢!” 涂博安将容润等人带到了宗主府的偏门,只押着容润和巫医两人进去。容润从京城带出来的其他人依旧被捆着手脚,呆坐在板车上,引来路人驻足观看。 容润四下张望一阵,这宗主府倒是有模有样,蛮有一种天家威严的气派。涂博安将容润和巫医两人押着,送到了元熙的书房。 “唷,这不是涂校尉吗?”花月端着一盆脏水,走出书房,转身将水泼在庭院下华花根儿地下,问道:“涂校尉怎么今儿个来了?” 涂博安认得她,这不是被元熙赐给了守财的花月姑娘吗。便拱拱手,笑道:“烦劳花月姑娘去禀报一声,涂博安有急事面见宗主。” 花月束着手,道:“涂校尉,不是奴婢不帮您禀报,实在是您今儿个来的不巧。” “怎么个不巧法儿?”涂博安问道。 花月也有点奇怪:“宗主带着钟妈妈去安康镇了,怎么,进府的时候没人告诉你吗?” “安康镇?”涂博安一掌拍在大腿上:“嗨,走两岔儿去了,我们才刚从安康镇过来。要知道宗主在那里,何必跑到这儿来?” 花月扁扁嘴:“要不您先到花厅坐一会儿,奴婢给你端杯茶来?” “好啊!”巫医插言道:“我快渴死了。” 花月这才注意到这两个捆着手脚的人,笑道:“这二位又是谁啊?” 涂博安哦了一声,看着容润和巫医,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们。便道:“是两个犯人。” “啊?”花月有些害怕,瑟缩到柱子后面:“涂校尉,既然是犯人,你怎么把他们带到府里来了?” 巫医白了他一眼:“你才是犯人呢!” 涂博安嘿了一声,指着巫医的脸:“你小子还敢嘴硬,没查清身份之前,你就是本将的犯人。” 巫医侧过脸:“你这么硬气,你去指他!” 涂博安转向容润,刚扬起手指,就看见容润那双眼睛轻慢的逼视着自己,他有些泄气,颓然把手放下了。转而问花月:“宗主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花月捋了捋小辫儿,摇摇脑袋:“哎呦,这可就说不准了,宗主只是说去安康镇见几个老朋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花月指了指天,道:“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说不定宗主要在安康镇住下呢。” “嘿嘿!”涂博安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没赶上好时候。”他抬起头,望向花月道:“花月姑娘,这两个人要不我就把他们留在府上后院空房里。你找几个府兵看着他们,在叫人给他们弄点儿吃的。这俩人武艺虽然不错,但只要你们不把绳子放开,他们断然逃脱不了。” “唉不不不不不!”花月连连摆手,嘴皮子似被烫起了泡一样秃噜出一长串的不字。 “他们是囚犯呐!”花月苦着脸道:“涂校尉,你还是把他们带走吧,前阵子那个姓和的已经够吓人的了,你又送来了俩。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涂博安皱起眉:“我总不能把他们带回家吧?外面还有三十几个呢!” “三……”花月莫名其妙的盯着涂博安:“我说涂校尉,您这是要造反呐?三十几个犯人,不赶紧押送大牢,送到宗主府来干什么?” “大牢?”涂博安扭过头望着容润:“大牢能住吗?” 容润亦是无言以对:“我能说不吗?”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先把他们押送大牢,等宗主回来,再去大牢验明真假。”涂博安说着,在容润肩膀上推了一把:“走吧?” 容润凝望着涂博安,半晌才道:“涂校尉,你这脑袋是实心儿的沙袋吗?也就是本王脾气好,换做礼郡王,你敢这样,十个脑袋也给你扭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关进大牢 涂博安叫人把容润和巫医等人一并押进了东林大牢里,自己则转向回家睡觉去了。这几天可真是把他给累屁了,连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 花月送走了涂博安,自己坐在书房前的回廊里看月亮,今天守财也跟着宗主到安康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有没有看见什么新鲜事。 这府里白天金碧辉煌的,到了晚上,四下一片静谧,倒有点吓人了。花月把两只脚摇晃着,呆呆望着月亮,也不知道守财现在有没有想她。 “嘿!” 花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念恩,花月皱起眉:“哎呦,王大人,您可吓死我了。” 王念恩歪着脑袋望着她笑道:“我也不想吓唬你,是你自己看月亮看的出神,我刚才喊了你好几声,你就是不回答。” 花月想起自己刚才思念守财,便羞涩的笑了笑:“王大人这么晚,是来找宗主的吗?” “可不是,我……” “宗主不在啊,”花月笑道:“今儿也真是巧了,怎么人人都要找宗主?” “宗主不在?”王念恩诧异道:“去哪儿了?” “嗯……安康镇啊,”花月捋捋自己的小辫子:“守财也跟着去了,这府里只剩下我一个。哦,王大人您有什么事儿吗?等宗主回来,奴婢可以替您转告。” 王念恩捋捋胡子,转念想起花月的话,便问道:“你刚才说,今天人人都要找宗主是什么意思?” 花月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她有些困倦,掩口打了个呵欠道:“就是涂校尉啊,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了好些个犯人。说是要把他们关进宗主府后院的空房里。” “哪儿来的犯人?”王念恩问道。 花月摇摇头:“这个他就没说了,不过我看涂校尉对那犯人还有点客气,还说确定身份什么的,鬼鬼祟祟的。” “两个什么样的犯人?” “就是两个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一个有这么高,”她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又神秘兮兮的笑道:“我看其中一个人长得还有点像咱们太子爷呢!哈哈……” “这么高,弱冠之年,长得像太子?”王念恩有点糊涂了,脑海里不经意间浮现出容润的相貌来。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六爷的消息了。自从萧容深封了京城四门,六爷的鹰犬一下成了瘫痪。 莫不是六爷偷偷逃出京城,来找他们会面的?他忙抓住花月的腕子,急迫道:“他们说话没有,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京城,好像是京城。感觉上跟宗主差不多,跟你王大人也差不多啊!”花月被他掐的手腕生疼,急忙缩回手。 “穿的呢?他们穿的什么?”王念恩又问道。 “穿的?穿的挺破,还灰头土脸的。不过我看得出来,那衣服的布料不错。好像是云锦,前宗主也赏过我几尺,我还没舍得用呢。”想起那块料子,花月还有点兴奋。 “你看清楚了,那个人确实长得像太子爷吗?”王念恩拧着眉,死死盯着花月。 “哎呦,王大人,您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啰嗦起来?乍一看就是有点像嘛,当时奴婢还觉得挺有趣儿,后来奴婢只顾着跟涂大人说话,就没再仔细看嘛了。”花月低下头,嘟囔道:“不过是一个犯人而已,他有那么重要吗?” 难道,那个所谓犯人就是六王爷吗?王念恩缓缓转过身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探子不是说京城四门紧闭吗?萧容深连只蚂蚁都不放过。六爷就算手眼通天,恐怕也难以逃脱。 但若说那个男子不是六爷,这个危机关头,怎么会有一个京城口音又长得像太子的男子出现呢?王念恩心里虽然怀疑,但凭感觉来说,他依然信了分。 涂博安是个榆木脑袋,加上他没见过六王爷,要是一时犯了傻,把六爷当犯人给关了起来……嗯,以涂博安的迂劲儿,这种蠢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王大人,您没事儿吧?”花月有点害怕,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这两位大人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王念恩摆摆手,道:“花月,涂校尉把那些犯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牢。”花月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 “什么?!”王念恩瞪大了双眼:“他怎么敢?!罢了罢了,本官不与你说了,本官这就去见涂校尉。” 王念恩走的匆匆忙忙,花月在后面追出几步:“唉,王大人,您不找宗主啦?您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王念恩急于弄清楚白天的囚犯究竟是谁,家也不回,连夜赶到涂博安的府上。守门的下人认识王念恩,便道:“大人怎么深夜来了,我家将军说,今天太累了,他谁也不见。要不王大人明天再来吧?” 明天?到了明天这祸事可就越闯越大了!王念恩涨红了脸,指着守门的下人喝道:“明天?他涂博安要真的把王爷关在大牢里一整夜,他还想活到明天吗?!” 守门的下人愣了一下:“大人,您说什么呀?什么王爷,什么大牢?” 王念恩气的头发晕,一指门板:“赶紧开门!我找你们老爷有万分紧急的事儿!” 涂博安趴在床榻上睡得正香,被下人手忙脚乱的摇晃醒,登时憋了一肚子火气。他揉揉眼睛,喝道:“小王八羔子,没看见老爷我睡得真香?你个没轻没重的东西!” “你才是个没轻没重的东西!”王念恩拧了快湿毛巾,啪的一下扔在了涂博安的脸上。 涂博安听见王念恩的声音,火气顿时消了,用毛巾擦了把脸,陪笑道:“王兄,你怎么大半夜来了?啊不,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王念恩阴沉着脸,道:“我怎么知道?哼,我不光知道你回来了,我还知道你抓了一个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涂博安站起身来:“今儿抓了好些个年轻人呢?王兄说的是谁?” “你还跟我装糊涂!”王念恩一把扯住涂博安的袖筒:“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涂博安渐渐清醒过来,笑道:“王兄说什么呢?什么祸事?兄弟我可不明白!” “哎呀,你要急死我!”王念恩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你知不知道,你抓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六王爷!” 涂博安诧异的望着王念恩,这事儿怎么闹得连王念恩都知道了?涂博安开始渐渐清醒,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事非比寻常。他起先对那个六爷的身份是半信半疑,但叫王念恩这么一问,他突然开始相信那六爷就是真的了。但是他关了六爷这种事,怎么能说与人知呢? 涂博安笑了笑,就想把这话赶紧搪塞过去。只要过了王念恩这一关,明天他再想办法把六爷放了就是,以免闹得满城风雨。 “你怎么也信这种鬼话?那京城守备森严,四门紧闭,除了萧容深的内监,连个虫子也爬不出来啊!?那小子要是六王爷,我把你这王字倒着写!” “倒着写也是个王字!”王念恩摆摆手:“你快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了。你把人关哪儿了赶紧带我去看看!” 涂博安不想去,他将手里湿毛巾扔在水盆里,慢腾腾的问道:“真是六爷?这不可能。” 王念恩板着脸:“八六不离十了。”王念恩皱起眉毛,斥问道:“难道他没跟你说过他的身份?” “说了啊?可我倒觉得不真。”涂博慢腾腾的说道:“我觉得十之七八是假的,只有那么两三成是真的。” 王念恩挑起眉梢,哼笑道:“所以你就不由分说的把人家丢进大牢里了?” 涂博安挠挠头,有些忸怩,道:“他要是真的,我就跟他赔罪就是了。要是假的,我怎么折腾他都不为过。” 王念恩被他一句话顶的半天说不出话,只在他脸上点了点,无奈道:“你啊你啊,幸亏你今儿碰上的是六王爷,你要是碰是四王爷,十个脑袋也得给你揪下来当球踢。” 涂博安咧开嘴:“嘿嘿,真是巧了,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赶紧带我去……”王念恩不耐烦的在涂博安肩膀上推了几下。 王念恩今天是执意要去大牢看看了,涂博安见自己无论怎么搪塞也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他一块去东林大牢。东林大牢里关着的囚犯并不多,因为周玉的缘故,这牢里的人已经死伤殆尽了,所以才有了足够的监狱去关押容润带来的卫兵。王念恩踏着大牢里铺陈着潮湿杂草的地面,跟在涂博安身后。 “你们倒不怕麻烦,一人一个单间儿,谁也不影响谁。”王念恩没好气的挖苦道。 涂博安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求助似的望着王念恩:“王兄,一会要真是六王爷,我怎么办呐?” “哼哼?”王念恩抿着嘴:“你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还说要给六爷赔罪。怎么这会儿又问我怎么办?是你得罪了六爷,又不是我。” 涂博安咧咧嘴:“这……我不是没见过六爷吗?你常年在京城,这几位王爷的脾气你肯定清楚。六爷该不会要打我板子吧?” 王念恩捋捋胡子,道:“难说,咱们六爷可是出了名的邪王。谁知道他今天阴是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会面 一听这话,涂博安更加不敢走了:“唉,六爷惩罚下手,一般打多少?” 王念恩瞧着他,故意做出一副同情的神态,道:“唉,放轻松点,说不定六爷今天不想打人呢?六爷心情一好,说不定给你来个痛快的。” “难到他还一刀宰了我?”涂博安问道。 王念恩没说话,涂博安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杀就杀吧,反正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一指前面的牢笼,道:“走吧,人就关在哪儿!” 王念恩疾走几步,赶到切近,牢里微弱的灯光映在容润脸上。这不是宝亲王又会是谁?!王念恩吃了一惊:“还不快把门打开!” 涂博安哗啦哗啦的打开锁链,王念恩一头冲进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王念恩,叩见宝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猛地有人冲进来磕头,把正在闭目养神的容润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王念恩后,容润长长出了口气,瞥了巫医一眼盘腿坐着没说话。巫医立在一旁,淡然问道:“这是谁啊?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王念恩跪在地上拱手道:“老臣太医院王念恩,恭请宝亲王出狱。”王念恩说着,便站起来替容润解绳子,容润将身子一闪,笑道:“谁让你动了,这可是证据,本王还要留着打官司用呢!” “证据?六王爷的意思,微臣不明白。”王念恩的手僵在半空,愣愣的看这容润。 容润瞥了涂博安一眼:“这个小子把我们当冒牌货,本王得叫卫宗主好好评评理。看看囚禁亲王到底应该判个什么罪名。” 王念恩听容润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知道他是在说笑,忙给涂博安使了个眼色,道:“还不给王爷赔罪!” 涂博安心里老大哥不情愿,这绳子不是他提出要绑的吗?怎么现在绑了反倒又说自己虐待他?涂博安是个直肠子,且转不过这个弯儿呢。低着头,蹭到容润身旁道:“末将涂博安,给六王爷赔罪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不要见怪。” 巫医恼火道:“赔个罪就了事了?他当时还踢了我们王爷一脚呢!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手黑着哩!” 王念恩听说容润受伤了,下意识的在容润衣服上抹了几下,一不小心触及背心处,容润疼得一咬牙。 “这么严重?殿下,让微臣帮王爷检查一下吧?”王念恩有点担心,要是真把六王爷给伤着了,或是留下什么病根儿之类的,涂博安的脑袋可就真的要搬家了。 容润摇摇头:“并无大碍,回去擦些跌打酒就好了。” 容润瞥了涂博安一眼,冲王念恩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念恩笑着把容润手臂上的麻绳去了,将容润身上沾的杂草拂去,将容润请出了大牢。 “哦,本王带来这三十来个人,劳烦王太医好生安顿一下。”容润扭了扭手腕子,温然吩咐道。 “王爷放心,微臣已经派人去安康镇请回宗主,微臣先给王爷安排住处。” 王念恩把容润安排在宗主府的后宅里,又叫花月找了几个仆人丫鬟伺候着。烧水沐浴,再找了容湛的一套衣裳给容润换了,安排他跟巫医吃饭。大半夜也来不及弄上十个八个盘子,石玉水只将拿手好菜炒了四个,又端了一盆汤来,给容润和巫医吃。 “殿下,今夜匆忙,也没准备什么,殿下且先将就着吃点儿吧?” “无妨,本王在军营的时候,有时连饭也吃不上,这已经很好了。”容润喝了口汤,笑道:“这宗主府的饭菜竟有些宫里膳房的味道。” 王念恩躬身笑道:“是啊,这个厨子名叫石玉水,曾经是宫里的掌膳。” “哦,本王知道他,是二哥怕皇嫂害喜不吃东西,特意从膳房要来的。”容润慢慢喝着汤,冲巫医笑道:“羡慕吧?羡慕也没用,你小子连个媳妇都没有,至今还打光棍呢。” 巫医扒了口饭,两个滴溜溜的眼睛露在碗边儿上:“六爷,话也不能这么讲,说的跟您有媳妇似的。” 容润一乐:“得,嘴仗到此结束。” 巫医扁扁嘴,夹了一筷子素菜。说不过别人就叫停,还是个王爷呢,耍赖! 容润刚放下碗,边听见房间外面有丫鬟仆人踢踢踏踏的走路时,一排灯笼沿着房前的回廊里如流水滑过。远远听见有小厮叫唤:“主子回府了!” 王念恩束着手笑道:“得了,六爷,卫宗主回来了。” 容润喝了口茶的工夫,元熙已经进了门,她穿一身内白外黑的斗篷,发髻也只梳成一个揪,插一支银色龙纹发钗。 “容润拜见皇嫂。” 元熙忙伸手把容润扶起来,上下打量一圈。才两月不到,容润便瘦的这样,面上的线条也愈渐刚毅了。 花月和两个小丫头撤去碗筷,沏上一壶茶。元熙在容润手上拍了拍:“六爷,咱们坐下说话。” 容润见元熙一身男儿装扮,也觉得有点奇怪,在京城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这样。但转念想想,她是变了很多。从前只是在商圈里打压打压同行,给萧容深一点气受,现在已经学会发兵抢地盘儿了。自然的,穿戴喜好也会有所不同。 “六爷在京城的事情,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了,不知六爷下一步打算如何?”元熙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个……”容润迟疑了一阵:“说实话,还没有想好。” 容润叹了口气,在腿上锤了一拳:“我本想把母后和宬香救出来一起来投奔皇嫂的,但谁想到萧容深实在可恶,步步紧逼的,把我逼的走投无路。没办法,只能把母后留在宫里。” “那宬香呢?”元熙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宬香的身影。 “也在京城,不过我的人应该会把她送到皇嫂的娘家。” 元熙颔首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六爷也不用担心了,我想父亲和大哥会照顾好宬香妹妹的。哦,对了,六爷从京城来,可知道卫府现在的情形?” 容润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元熙有些诧异,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情形很不好?” 容润点点头:“萧容深觊觎卫家的财力,想找个由头查抄卫府,不过,他一时忌惮着褚姓皇族一脉。卫家对皇嫂有恩,皇嫂的生母含章公主便是褚姓皇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褚姓一脉一直在庇护卫府。萧容深怕贸然查抄卫府,褚姓皇族会对他施压,所以一直没敢行动。前不久他的管家还到上阁去大闹一场,打了卢老板,还抓走了你府上的刘天宝。” “天宝?”元熙摇摇头:“不应该啊,我已经叫他另辟门面了,他的新店跟我卫家商行不是一脉,怎么会吃我们卫家的瓜落呢?” 容润叹了口气,眼前渐渐浮现起那酒窖里滚滚的浓烟。 “是萧容深的人故意为之的。他们打卢老板的时候,刘天宝在场,于是刘天宝为了维护卢老板就跟他们起了冲突。萧容深的管家就带兵把刘天宝抓到卫府,向你父亲示威。说刘天宝是你们卫家的人,他叛逆朝廷,就是卫府包藏祸心。还想进府抽查。”容润顿了顿,眉心已经拧成一个川字:“你也知道,抽查人犯跟抄家本无二至。” “后来呢?”元熙一阵心慌,两只手也开始发颤。 “后来刘天宝为了保护卫府,就自告奋勇的带萧容深的人去了一个酒窖,他说酒窖里藏着你父亲的小金库。萧容深的管家带着几个兵跟他一起下了酒窖,后来不知怎的,酒窖就燃起熊熊大火,这几个人,都烧死了,刘天宝也……”容润微微低下头,声音也愈渐低沉:“我知道,那火一定的刘天宝故意放的,他想跟萧容深的人同归于尽。” “天宝……”元熙的身子颤了一下,钟妈妈忙上前扶住:“主子,您没事儿吧?” 容润说起刘天宝的事情,也愈发心酸,想起她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刘天宝还以为自己欺负元熙,二话不说打了自己一拳。 “皇嫂,您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咱们活着,就一定要为天宝报仇雪恨。” 是得报仇雪恨,不然真的不配为人了。元熙合上双眼,泪水缓缓划过脸颊,她打了个寒颤。难怪那日她会梦见刘天宝在火中燃烧,难怪探子来报,说京城里有浓烟冒出来。 “刘天宝用自己的生命,带走了萧容深的一个得力手下,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哦,对了,我还想问,皇嫂怎么突然会发兵占领了同州和越西呢?”容润见元熙实在难过,便想赶紧把这话题岔开。 元熙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道:“六爷认为这样做的对吗?” 容润浅浅一笑,道:“我这次出京,没有银两没有关传,若不是因为皇嫂占领了同州,我恐怕连同州城都过不了,就被拦下了。不过,这还真是一步好棋,把大楚一分为二,萧容深的政令再想传到南方,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钟妈妈睁大眼睛,惊讶的望着容润道:“六爷说的,跟我们主子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容润勾勾唇角,颇有些得意的神采:“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狡猾的老东西 容润的车马刚刚进入吕国边境,便被一对兵甲给拦了下来。这队兵甲穿着与众不同,不像是吕国的边防,倒像是吕国皇室的卫队。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人,年龄跟容润差不多大,相貌也颇为俊秀,面色白皙略显稚嫩。身着一身红绸底儿金线袍,腰系金丝绣百花纹镶玉带。头戴赤金三叉束发冠,冠上盘着两条累丝金龙,龙口处衔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白珍珠,足凳亮银靴子,胸口带一串帝王绿翡翠无事牌。 这年轻人胯下一匹汗血马,被一群兵甲簇拥着,傲然打望着容润。容润掀起轿帘,同他打了个照面。 “来的可是大楚国的王爷吗?”那年轻人开口问道。 “展旃!”容润一扬手,卫队便将自家旗帜随风扬起。 那年轻人望着宝亲王府的气质,不觉有点诧异,但还是冲容润拱了拱手:“贵国这一向都是礼郡王派人来的,这位王爷倒是少见?” 容润见他穿戴,知道他也是皇室中人,便蔼然笑了笑:“不知阁下是?” 那年轻人微微一拱手:“吕国储君,柏泉” 容润心里微微扬起一丝涟漪,这个年轻锐气的少年,竟是就是吕国的皇太孙。倒是比想象中的稍显稳重,容润笑着一拱手:“大楚宝亲王萧容润” 柏泉将下颚垂蕤轻轻扯一扯,郑重的望着这容润:“柏泉是奉皇爷爷之命,前来迎接大楚的使臣。从前都是礼郡王的人来,不知宝亲王这次亲自前来,有何贵干呢?” 容润背过手,温和的望着柏泉:“贵干不敢当,不过,咱们总不会在这荒郊野外谈论国事吧?” 柏泉轻轻一点头,拨马让出一条道路:“是小王失礼了,宝亲王请。” 车马只走了半日,便已经进入大楚的皇城了,吕国王城虽然比不得大楚软红香土,但也算是富丽繁华了。容润不再乘车,换了一匹马,跟柏泉并头骑着。铜锣开道,净水泼街,道路两旁的百姓皆把头垂在胸前,跪着不敢起来。 倒是很懂礼仪,容润心想。 吕国的老皇帝刚刚由侍女服侍着,进了一碗汤药,精神略好些。他发尽花白,牙脱体弱,但身子骨还算结实,看样子还能撑些年头。 老头子瘦成一根柴棒,裹着一方朱黄锦被,倚在九龙榻上。柏泉低声道:“请宝亲王不要见怪,皇爷爷并非慢待远客,实在是体力不支,让宝亲王见笑了。” 对容润来说,坐姿是否合乎礼仪都是小事,就像他自己,有时候也未必坐的端端正正。他这次来是谈事情的,不是来摆王爷派头的。只要能把皇嫂交代的事情谈妥当,别说这老皇帝是歪坐着,他就算是躺在趴着也无所谓。 容澄拱手道:“外臣大楚宝亲王萧容润,见过陛下。” “啊?”那老皇帝勉强睁开眼睛定睛看了容润一阵,慢腾腾的抬起手:“使臣请坐吧。” 柏泉一招手,叫下人抬上一张绿檀太师椅给容润坐。 “孙儿。”老皇帝抬眼看了柏泉一眼:“你先下去。” “是。”柏泉同容润对视一眼,昂首退出到殿外,反手将门带上了。 “宝亲王果然是勇武非凡呐,你家皇帝将都城围得铁桶一般,还是没能圈出你。”老皇帝坐直了身子,端过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他放下茶盏,一扬手,指向容润手边的那杯茶:“请用茶。” 容润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工夫偷眼观瞧这老家伙,他虽然老迈,却目露精光,又那么几分道骨仙风的气韵。 “陛下连这个都知道了?”容润不以为意的哼笑道:“看来陛下对我大楚的朝政了如指掌啊?” “不敢当,不敢当!”老皇帝笑了起来,声调听着颇有底气:“大楚的国事,朕实在无权过问。不想,也没这个精神头儿,只是你们那位小皇上做事实在出格儿,些许小事都会被他撩拨成野火烧山,外面人言沸腾,朕就算心如止水,也止不住耳朵边上有那么几阵风儿。” “既然陛下洞明一切,那小王今日来见陛下的目的,想必是不说自明了?” 老皇帝捻捻胡须,道:“宝亲王与前太子是亲兄弟,前太子之妻又是东林宗主,前不久朕听到消息,说东林宗主密出奇兵,一举夺下同州和越西,三州并治,真可谓是一奇女子。这等奇人给王爷出谋划策,朕立时三刻还未必猜得到,也罢了,就请殿下详谈吧。” 容润点点头,拿出一份清册,双手呈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笑笑:“老了,眼睛花了,看不清字迹,王爷若是愿意,不妨帮朕念一念。” “不急,这不过是东林郡主给陛下备的一份薄礼罢了。小王倒想先确定一件事,来之前,听萧容深说过,他即将把我大楚宬香公主嫁给陛下为后,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老皇帝自在的摩挲着粗糙的手掌,他这一双手满是老茧,好像山体表面暴露出来坑洼不清的青石。: “怎么,王爷对此事有何指教?” 容润眉心微微一颤,讽笑道:“难道陛下也好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风流韵事吗?” 老皇帝噗嗤一声,掩面乐了:“王爷实在说笑了,朕年老体衰,已经多年不近女色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强娶我宬香公主呢?”容润问道。 “强娶?”老皇帝把眉梢挑了他,沙哑的笑了一阵:“朕何曾要强娶公主了?那公主年龄尚小,比我那皇孙还年轻些,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说句不怕王爷气恼的话,朕要来何用?不过是你家皇帝急着与我吕国定下盟约,怕朕将来违约,定要把一个妹妹嫁到吕国为后。说实话,这事传出去,于朕的清名不利,但殿下也是知道的,你大楚威加海内外,朕就是想拒绝,也是无能为力啊。” 容润默然望着他,这老皇帝看着不起眼,却藏在一肚子鬼心眼儿。难怪这把年纪了,成天靠着药罐子,还能稳坐江山,这吕国虽小,但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一点儿也不容小觑。那么多股子势力纠集在一起,都撼动不了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可见这老皇帝还真是有那么两把刷子。 他这一番话,看似在示弱,实际上却把他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什么强娶公主,什么安插细作,什么插手他国朝政,诸恶摆在眼前,容润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冲他问责了。好伶俐的一张嘴!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的这番说词透露着算计,但还是看得出来,他那颗与萧容深结盟的心,已经开始摇晃了。若非如此,他大可以明目张胆的向自己施压,打着萧容深的名义,同自己绵里藏针的斗上一斗。 但他没有。 老皇帝这么精明,应该看得出,萧容深是强弩之末,前太子如日中天吧?他吕国的大军在归云州打了这么久,连大楚国境都没有踏过去,想来他也知道东林新军的战力有多强悍了吧? “好吧,既然这事儿是个误会,那也就不必纠缠了。”容润展开那张清单,道:“东林宗主要本王给陛下带了几句话。萧容深无钱无兵,只守着一座孤城,是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他的皇位本来就是抢来的,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事不成。他也不会在那张椅子上坐的太久了,如果陛下现在不同我们结盟,那等到我们灭掉萧容深之后,就会调转大军和吕国打到底。就像陛下所说的,大楚威加海内外,财富是源源不断的,就算再打个十年八年,大楚也不会皱皱眉头,不过,吕国可就未必了。” 老皇帝面上肌肉松弛,但还是明显的抖了一下:“未必?哼哼,你大楚是富甲四海,但若兴无名之兵,强行与我吕国开战,我吕国也不会畏惧。我吕国男儿,皆是为国而生,更乐于卫国而死。就算再打一百年,我吕国也寸土不让!” 容润一滞,欲言又止。忽然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这个老东西一点儿一点儿的拐到一条无名之师的道路上。 “陛下何出此言呢?我先皇为表两国亲善,年年赐予粮米生铁,从未征讨,何来无名之兵一说?我大楚从未想要夺邻邦一处领土,又何谈寸土不让?”容润冷笑道:“就说这次,也是吕国挑衅在先,大楚兴兵在后。怎么这话到了陛下口中,反倒成了我们在欺负吕国了?” 老皇帝凝了容润一会儿,粗糙的大手撸过他的头发,他的发丝晶莹,好像熬好的糖浆拔出的细丝。 老皇帝的眼神颇为欣赏,但又透着一股子惋惜叹了口气,道:“宝亲王,朕低估了你家太子,可你也太不了解你那位皇兄了。” 容润有些诧异,将清单收了,问道:“陛下这话,小王就听不明白了。” 老皇帝呵呵一笑:“所谓战事,都是归云州的官吏自己闹出来的。若是你们先皇将此事压下来,过一阵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可你们先皇明明看在眼里,却偏要借机给你家太子谋取什么建功立业之机,这才给萧容深有机可乘。你家太子兴兵犯我,惹得京城空虚。若非如此,萧容深就是又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弑君杀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败局(1) 容润不觉间已正襟危坐:“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斩首示众的。归云州的官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有何不敢?归云州离你们京城十万八千里,可谓是天高皇帝远。加上归云州是你们礼郡王从前统辖的地界,萧容深想让他们办这么点儿小事,他们会不依?” 容润抿住嘴唇,更觉得自己处境有些尴尬。若是相信吧,便等于承认大楚兴无名之兵,但若是不相信吧,就等于把老皇帝越推越远。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老皇帝悠然笑道:“王爷不必为难,大楚是兴了无名之兵,但你大楚现今的小皇帝也算给了我吕国些许军费。你我之间,就算是扯平了。” 容润转头望着他,老皇帝蔼然望了他一会儿:“现在能坐下好好谈谈那份礼单了吗?” 老皇帝一伸手,从容润手中接过那份礼单。其实他并非眼花,只是不肯在双方心计尚未标明的时候,先看对方的条件罢了。 老皇帝目光在礼单上游移一阵,终于回归到容润脸上:“卫宗主要收购我吕国生产的名贵檀木?” 容润微微一点头:“小王听说贵国生产的檀木在西域和祈国的价格只比成本价多一成,这实在是太低了。这礼单上写的应该很清楚了,我大楚开出的价码要比他们实惠的多。吕国缺粮,缺少铁矿,与其把檀木烂在山里,不如拿来交还粮食生铁。以后大楚边境不再低价出售粮食生铁,但我大楚会每年与贵国进行贸易,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这……”老皇帝吸了口凉气,条件倒是挺诱人的,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在大楚和吕国之间修一条直道。吕国的檀木之所以没办法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大楚,恰时因为两国之间碎石野林,常有虎狼出没,路不好走。过往的商人们常常有被陷在深山老林里出不来的,因此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冒险来做这笔生意了。 这条直道要是修了,虽说贸易上会有诸多便利,但一旦两国开战,这条直道就会成了进兵的捷径。大楚军队沿着直道走,半天时间便会兵临城下。 这无疑是引狼入室了。 “难道陛下觉得这个价码太小吗?” 却也不是这话,只是老皇帝真正担忧的事情,不太好开口。 “不如陛下说个价码,好让小王回去转达给卫宗主。”容润复问道。 老皇帝摆摆手,道:“王爷的美意,朕心领了。只是兹事重大,朕还是要与满朝文武商量一番再做定夺的。” 容润嗤嗤笑了起来:“陛下,小王临来之前,卫宗主也说过,如果陛下愿意与我们结盟,条件并不是问题。但若是陛下没有结盟的诚意……呵呵,陛下知道的,现在卫宗主吞并了三州,萧容深的政令已经传不到三州以南的国土了。” “王爷什么意思?”老皇帝拧起枯草似的浓眉,急迫问道。 “卫宗主的意思是,如果陛下不肯结盟,那从今而后,大楚以南,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州县的百姓敢以成本价向吕国兜售货物。而且,从此三州以南会关闭大楚对吕国内府的,粮食,生铁,绢帛丝绸等市场。” “王爷是在威胁朕吗?”老皇帝的声音愈渐低沉。 容润温然转过身,凝着老皇帝的眼睛道:“这怎么是威胁呢?陛下,如果陛下不肯与我结盟,便是我东林新军的敌人,切断敌人的供给,与兵家来说乃是天经地义。我想,加入今日局势倒转,陛下也会如此做的吧?” 这倒是句实话,一时怼了老皇帝哑口无言。 “这么说,朕是非要与王爷结盟不可了?” 容润一拱手道:“小王没有半点威胁陛下的意思,何去何从,全看陛下圣裁。结仇也好,结盟也罢,终归小王只是个使臣。这场仗到底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那是双方主帅的事情,小王也不便多言。” 老皇帝将那份礼单捏在手里,犹豫再三。虽说这份礼单里开出的一切价码都跟顺他的心意,尤其是结盟之后,吕国受他国侵犯,大楚会出兵救援这一条,看的他心花怒放。好处虽然多,但坏处也有一条,就是那条直道。没有直道,檀木换粮食生铁的事情,便是空谈。 但他究竟该不该为了些许粮食生铁,把吕国的国门大敞四开呢? 不结盟,也没有好处,萧容深迟早要一败涂地的,跟着他只能是自取灭亡。再说了,吕国本来不会打这场仗,都是萧容深叫人打着吕国的旗号招摇撞骗,害的大楚太子真的兴兵来讨。吕国本来就是被萧容深诓骗进局的,难道真要坚定不移的继续受他摆布吗? “结盟倒是好说,只是这礼单上的条件,朕还要再斟酌一下。不如先定下两国盟约,至于结盟后,两国如何互利,暂且不必着急,王爷看这样行么?” 老皇帝难得给了句准话,容润心里一片喜滋滋的。不过这老东西也真是够狡猾的,那檀木换粮米的条款,竟被他一眼识破。 “也好,陛下既然有诚意,那小王就先谢过陛下了。”容润躬身向老皇帝施了礼,又问道:“陛下,既然要结盟,那归云州的仗……” “王爷不必担心,朕即刻传旨撤军。” …… 京城内宫书房 “大哥,大哥出事了!出大事了!”萧容澄气鼓鼓的从外面闯进来,一巴掌推翻了两个来阻拦他的内监。 萧容深转过身,嫌恶的瞥了他一眼,道:“老四,你怎么还是这般毛躁?朕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内宫,不是潜邸,进出皇帝的书房要先行通报的。你老是这样乱闯,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尊卑了?” 萧容澄扁扁嘴:“是,皇上。” “什么事?”萧容深训斥完,这才漫不经心的把他上下扫了一遍。这小子又是从练功房直接过来的,练武出了一身臭汗,连衣服也不换一套,就直接进宫来了。 “出大事了,今天我奉皇上的命令去会见吕国使臣,谁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全都称病不肯来,小弟叫人打听过了,他们都好好的待在驿馆里,都是在装病。小弟还听说,吕国使臣马上就要撤走了……大哥您说他们是不是想造反呐!” “为什么?”萧容深被这消息惊着了:“他们不想与我大楚结盟了?” “小弟派人去驿馆打探,听见吕国使臣的两个近身侍卫在聊天,说吕国已经从归云州撤兵了!”萧容澄瞪着一双大牛眼,张着大嘴,问道:“大哥,他们突然撤兵,就再也没人能牵制萧容湛的东林新军了。万一他们调兵北上,兵围皇城,那该如何是好啊?” “怎么会这样?朕给他们军费,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萧容深心里愤慨,随手将一个白瓷茶杯摔得粉碎:“他们怎么能这么贪心!”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吕国撤兵,会不会是萧容湛搞的鬼?他不会借吕国的兵来打我们吧?”萧容澄问道。 萧容澄是习武之人,说话中气十足,震得萧容深耳朵生疼。 萧容深恼火的扫了他一眼:“蠢货,萧容湛手里五万新军,再加上他那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和三卫!他就是不跟吕国借兵,我们一样招架不住。” “那怎么办啊!这个时候您得拿个主意啊!”萧容澄叫道。 主意,主意?萧容深急的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圈,忽的灵光乍现:“你速速派人去东林,把卫元熙给朕抓回来!” “来不及啦大哥!”萧容澄双手板住萧容深的手臂,凝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卫元熙已经去了归云州。而且,臣弟这几日一连派了几批传旨内卫去归云州传旨,都是刚到同州就被拦了下来。那些内卫全都被守城侍卫给扣住了,只有一个人冒死逃了出来。听他说,同州的城墙上满是东林宗主府的旗帜。同州和越西给她占了!” “什么!?”萧容深忽的挣脱萧容澄的手臂,死死揪出萧容澄的前襟:“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大哥!卫元熙吞并了同州越西,吕国又撤了兵,萧容湛就要打过来了!” 萧容深身子颤巍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坐在椅子上。 “卫府,你马上去一趟卫府,把卫东书和他家的老太太,卫元熙的姐姐哥哥连同姨娘……不,不不,你去把卫府上上下下能喘气儿的都给朕抓起来!”萧容深的目光有些散乱,头脑更加散乱:“要是他们敢打过来,朕就把卫家上百口子,压倒城墙上,挨着个儿的砍脑袋!” “大哥!你疯了!你忘了卫元熙的亲生爹娘是谁了吗?卫元熙是褚姓皇族中的小辈,也是含章公主的独生女儿,若是你抓了她的养父,还要灭门。首先一个站住来的就会是褚姓皇族啊!褚姓是大楚除了萧姓以外的第二大族,这两家子,一个有钱一个有势,你就不怕他们造反吗?!” “造反?”萧容深狂放的笑道:“现在这个境地,朕还会怕他们造反!?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给朕去!”萧容澄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咕咚一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拉过他:“四爷,请跟我来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败局(2) 萧容澄正苦于没有办法应对东林新军,哪有什么心情跟他闲聊?被他一拉,满心的不耐烦。但高秉延毕竟是大楚丞相,萧容澄少不了要给他几分薄面,便袖手道:“高相,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进去给皇上帮忙,拉着本王做什么?” 高秉延将容润拉入玉阶下的一处拐角,凝重的望着他,低声问道:“四王爷,老臣听说,吕国撤兵了?” “可不是?”萧容澄叉着腰,含恨望了望天:“吕国那老东西实在太狡猾了,当初是他说的,只要嫁了公主,两国和亲,他就一定会把东林新军拖在归云州。这话才刚说出去没几天,他又转头去帮萧容湛了。” “八成是卫宗主给了他什么好处了。”高秉延自言自语道。 萧容澄呵呵一笑:“这还用说吗?吕国人穷的快要当裤子了,那东林州又富得流油,随便从卫元熙的地盘上随便洒扫洒扫,也能划拉出吕国一年的岁入,那吕国那老皇帝穷怕了,自是见钱眼开。” 高秉延狡黠的望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先帝为什么一定要把卫元熙册立为太子妃,这个女人的手腕还真不简单了。” 萧容澄哼了一声,道:“高相,你现在还说这些马后炮的屁话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对付东林新军呐!咱们手中没有兵符,边境的军队不听咱们的。前些日子我拿了皇上的圣旨去调兵,他们竟然拒不接受,说什么,只知兵符,不认圣旨。也不知那统帅是从什么地方调任而来,竟然阴阳怪气的讽刺皇上,说皇位来路不正,印信来的不齐全!真真是气死我了。” “何必去边境调兵呢?”高秉延问道:“殿下从前在归云州,势力盘根错节,直接给归云州的旧部下令,要他们缠住萧容湛也就是了,怎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萧容澄漠然无话,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高相,亏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栋梁之臣。你的消息也忒不灵通了,要知道,卫元熙已经派人吞并了同州和越西,现在三州合并,把大楚一分为二,咱们的政令,早就传不过去了。” “什么?”高秉延惊愕的望着萧容澄,一手颤抖的指向天:“皇天在上,她卫元熙敢公然兴兵抢夺底盘,是想要造反不成?!皇上如何说此事?” 如何说?呵呵,萧容澄真是懒得跟他再解释什么了。皇上还能说什么?要是他们手里有兵有将,连话都不必多说,直接兴兵讨逆,用刀枪跟他们讲话。可现在呢?没兵没饷,连说话的底气也没有。 真他奶奶的窝火!萧容澄搡了一下,倚在汉白玉石壁上:“高相,皇上要本王抄了卫府呢,你若是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就不要阻拦本王了。现在这个时候,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高秉延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也怪不了他,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样优势也不占,还谈何办法? 萧容澄见他叹气,自知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用,便道:“既然高大人没有话,那本王这就去点兵了。” “诶,王爷别走!”高秉延忙上前扯住他的袍袖:“王爷着什么急呢?卫府就在那里,京城四门紧闭,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高相,还有什么事啊?”萧容澄回过头,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这,唉!”高秉延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四爷啊,不是老臣刻意阻拦你,实在是,实在是这件事不妥啊!现如今褚姓皇族中已经有人在传,说什么,若是皇上敢动卫家半根汗毛,褚姓一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咱们的敌人已经把咱们逼得手忙脚乱了,难道殿下还要再给自己中心开花,把褚姓皇族逼得去造反吗?!” 萧容澄消了气焰,亦是有些无奈,道:“我岂不知这里的水有多深?但这是皇上的命令,我们也不能不听啊!” “四爷,现在皇上已经有些慌了,咱们可得稳住神儿啊!”高秉延紧紧拽住萧容澄的衣袖:“老臣也看得出来,自从六爷从京城逃走后,皇上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唉,说到底,还是我们准备不够的缘故。” “你是说,皇上一直是在故作镇定?”萧容澄转头望着高秉延,不禁发笑:“高相,当初皇上初登大宝的时候,也曾说过咱们准备不够的话,但当时也是你说的,叫皇上不要后悔。现在你怎么又改口了?” 高秉延被萧容澄一席话羞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道:“四爷,话不能这样讲,此一时,彼一时啊。” “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全都是废话。”萧容澄反手抓住高秉延的腕子,冷然望着他:“本王承认你说的都是实话,但若不如此坐,就要坐以待毙了。” “咱们还有皇后在手啊!”高秉延望着萧容澄的背影,高声叫道。 “老四,你站住!” 高秉延一抬头,萧容深正站在自己头顶的汉白玉围栏里,他一招手,便将萧容澄叫了回来。高秉延一阵心虚,他不知道萧容深是何时站在这里的,若是刚在自己那些话被他听去了,怕是又要多心。 高秉延诺诺的低下头,叫道:“老臣参见陛下。” 萧容澄折了回来,仰头望着萧容深,问道:“皇上,不要臣弟去查抄卫府了吗?” 萧容深微微一颔首,算是默认。他低头瞥了高秉延一眼,道:“高相,你跟朕进来。” 高秉延望着萧容深那个沉重的神情,一时觉得周身不自在,同萧容澄对视一眼,萧容澄扬扬下颚,示意他赶紧过去。高秉延的一颗心开始狂跳起来,低眉顺目的跟着萧容深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吧。”萧容深缓缓坐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疲惫,好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高秉延见他这样,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萧容深这小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风浪,从没见过什么事情能把他击垮。即使是当年卫元熙设计把他变成太监的时候,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浮现出这般老迈之气。 高秉延没有说话,缓身跪了下来。 “老师请起吧。”萧容深用手撑着头,低沉的说道。 老师?高秉延诧异的望着萧容深,他虽然做过萧容深的少师,但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萧容深从来没有用老师二字称呼过他。因为萧容深并不需要老师,而是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久而久之,连高秉延自己感觉不到那份师生情谊了。 怎么?难道他现在需要一个老师了? 见高秉延不肯起来,萧容深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高秉延几乎落下泪来,失声道:“陛下……” 萧容深摆摆手:“朕这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卫元熙,她把朕逼到了绝地。除了跟卫家同归于尽,朕实在是想不出任何更好的,报复卫元熙的方式了。” “陛下……”高秉延紧紧握住萧容深的手,却是冰凉一片。 “陛下万万不可失落,陛下,您是真龙天子,万万不可动这样的念头。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卫家还在京城,咱们还有皇后在手。还有那个赵侧妃,赵可贞的背后还有她爹赵尚书的势力,她会帮咱们的!”高秉延眼中噙满泪:“陛下是能经历大风大浪的人,千万不可妄自轻贱呐!” 萧容深迟疑的抬起头?赵可贞?她爹赵尚书,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扳倒太子妃,却只是弄死了自己。还有赵可贞的那个蠢货哥哥赵靖,本想火烧子府来,最后却弄得个灰溜溜的逃走。 赵家的主子都是这般蠢材,就跟不要说赵家的势力了。什么所谓爪牙势力,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说白了,不过是一群合利而动的乌合之众。要指望着他们来与萧容湛对抗,那真是自找死路。 “赵家的人能信吗?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高相,其实你也知道,赵家的人都是些废物。”萧容深自嘲的苦笑一阵:“高相,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安慰朕了。朕这一向,立下的誓言,一一被萧容湛击垮,朕,朕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大楚的皇帝。” “难道,只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把陛下击倒了么?这可不是老臣平时所认识的那个陛下。” 萧容深温然望着高秉延,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高相,你也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这次不是什么小小挫折,是以命搏命的生死之战。” “陛下……陛下何时变得这么懦弱了?萧容湛的兵还没打进来,事情还有转机,陛下若是现在就轻言认输,那才真是对不起咱们这些年的努力。”高秉延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容深面前:“老臣恳切陛下重整旗鼓,老臣愿为陛下身先士卒。” 萧容深叹了一声:“高相,光喊口号有什么用?打仗是需要银子的!咱们现在能抓到的银子,都给吕国消耗干净了。若是不查抄卫府,就只能等着越西州的那笔银子了。” “但愿,但愿这笔银子不出意外。”高秉延合十了双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败局(3) 萧容深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倒不是个懦弱的人,并不畏惧生死。若是萧容湛有朝一日真的打进京城,他甚至敢于杀身成仁。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三十来年的苦苦经营,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萧容湛击垮,甚至是一败涂地。 其实高秉延并非不懂他的心思,只不过还是执迷不悟罢了。他明明知道现在穷途末路,却不肯承认,一定要做困兽之斗。其实高秉延的这种想法并无不妥,更是让萧容深心底里萌生出一种悲壮的情感。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皇爷爷临终弥留之际,紧紧拉着他的手,口中还呢喃着逆子二字。 除非现在老天有眼,让他立刻拿到一笔可用之资,让他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或者,找到先皇藏起来的能掌控天下兵马的虎符。 其实虎符究竟在谁的手里,萧容深的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他没有那个能力,向他们公然讨要。 褚姓皇族现如今一个个都逞得这么嚣张的气焰,想必是心有底气,才敢那般放肆。这个宗族中的后辈小子们都敢在京城喧嚣放肆,说着些大逆不道直言,做的些逆天犯上的勾当,肯定是仗着他们族中长辈的势。 褚姓是大楚的第二大姓氏,萧姓中人无可信任之人,先皇倒是很有可能把虎符托付给褚姓中人。但是话说回来,这先皇驾崩的突然,连萧容深自己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老皇帝下杀手。那老皇帝自己就更是想不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又怎么会提前把虎符托付给褚姓一族呢? 褚姓在朝堂中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一字甩手逍遥富贵。若是没有兵符在手,他们的身影何以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何以突然公开反抗自己的政令。褚姓的贵戚何以公然倚老卖老,指责自己失德呢? “陛下,依老臣之间,是时候利用皇后这颗棋子了。皇后不肯写信给萧容湛,咱们可以找人代笔,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并非难事,京城之中有不少代写书信的书生,都有此能力。萧容湛是个孝子,若是他看到母亲书信求他退兵,他定然不敢贸然进兵。而且,这事可以做的悄无声息,褚姓的人也未必就能知道。” “也好。” 能拖延一天就是一天,萧容深点点头。 “陛下且宽宽心,这件事就交给老臣,老臣保证把此时办得妥当。”高秉延一拱手,退出萧容深的书房。 高秉延离去的一瞬,刺眼的阳光烁进大殿,萧容深抬袖遮住脸孔。书房的大门紧紧关死,萧容深忽然觉得有些寒冷,这就是做皇帝的滋味吗?不仅不快乐,反而是一种折磨,萧容深背过手,在空旷的书房中款款踱步,这不是他想要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已经是初春时节,若是往年,他定会带着元嘉一起去泛舟江湖之上,游览两岸山色。春天又如期而至,只可惜现在的他,却没有了往年的好心情。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先皇推开了自己的棺椁,坐直身体,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先皇没有眼睛,却死死盯住他,萧容深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树了起来,背后嗖嗖的冒着凉风。 倏忽间,先皇莫名消失不见,一个声音在耳畔幽幽回荡:“名不正而言不顺,你这皇位,是偷来的。” 偷?萧容深打了个寒颤,不错,的确是偷来的。 难怪人说,不义之财不可取。自打坐上这代表着全天下至高无上的尊荣的帝位,自己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夜无梦了,甚至说,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一个好梦了。 难道,他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他明知道这皇位是先皇要交给萧容湛的,他却执意要去争夺。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他却强行把这一切收入自己的囊中。他骗了先皇,骗了百官,更骗了天下黎民,难道这还不算偷吗? “不!”萧容深大叫一声,颓然摔坐在龙书案前的玉阶上。 “陛下,您怎么了?”一个内监推开书房大门,轻声问道。 “滚开!给朕滚开!”萧容深破口大骂。 内监打了个寒颤,将身子嗖得一下缩了出去。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巨大的格子门挡住了正午耀眼的日光。大殿里有点阴暗,萧容深坐在玉阶前,坐在一团阴影中。 “朕没错,朕没有错!”萧容深反复对自己重复着:“先皇的帝位也是夺来的,凭什么朕就不能夺?” “陛下,您怎么了?” 萧容深转过头,看见元嘉一个人站书房的门口。萧容深勾勾手,叫元嘉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萧容深低下头,看见元嘉身上穿的衣料只是普通的丝绸,忽然有些奇怪。元嘉是最看重这些身外之物的人,绝不肯迁就穿戴的。 萧容深笑笑:“你不是最爱美的了吗?怎么穿这个?” 元嘉默然无话,只是摇了摇头。萧容深心中一阵酸疼,从前听人说,穿着太过奢靡浪费,是会损了阴德的。她如今这样,不也是想给自己积累民心? 萧容深关切的望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元嘉低着头:“陛下,妾身能不能靠您的肩膀坐一会儿?” 萧容深先是有些诧异,很快就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把元嘉揽到自己怀中。 “嘉儿,对不起。” 元嘉怔了一下,抬起头,觉得有点奇怪:“陛下何出此言呢?” 萧容深淡然笑了笑:“是朕平时对你太过严苛了,朕本以为你我之间的隔膜已经消除了,朕却没想到,你在朕身边竟然还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元嘉,朕不仅是大楚的皇帝,也是你的丈夫,虽然我们的开始只是两种的交织,但你要相信,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朕的眼中早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虽然现在朕还没有册封皇后,但你要相信,你是朕唯一的选择。” 元嘉凝着萧容深,眼中噙满泪水,她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算计,利用,退让,恳求,她用尽方法不过是希望这世上能够有一个人,像太子爱卫元熙一样,深切的爱着自己。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磨难,终究还是让她等到了。 萧容深轻抚着她的下颚,吻上元嘉的嘴唇,两行带着温度的眼泪从脸颊倏忽划过。 “你怎么哭了?”萧容深蹙起眉:“是不是朕说错了什么?” 元嘉摇摇头:“妾身是感动的,妾身本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陛下说爱我,妾身以为在殿下心中,妾身永远只是一个侍妾,妾身还以为……” “还以为朕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你?”萧容深摸了摸元嘉的头发:“傻瓜,你我是至亲夫妻啊。” “夫妻?”元嘉睁大了眼睛。 “是,你是我萧容深生命中唯一的妻子。”萧容深扶上元嘉的颈子:“朕现在只恨时光太短,没办法陪你终老。元嘉,若是岁月可回首,朕宁可不要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也要陪你朝朝暮暮。” “陛下……” 萧容深叹惋一声,把元嘉搂得更紧了。 元嘉伏在萧容深的怀里,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卫元熙能帮助萧容湛披荆斩棘,自己却只能陪着丈夫一起沉沦难过。卫元熙能顷刻间扭转乾坤,自己却只能呆呆看着错过时机。卫元熙能在丈夫沉沦之际,一语惊醒梦中人。元嘉看着眼前的萧容深,除了满心的疼惜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卫元熙是真的很有手腕,只不过这些年她一直强迫自己用一种偏激的眼光来看待卫元熙。从而让她忽略了妹妹的能力,忽略了妹妹的胆识,更忽略了自己的孱弱。 要是自己能有卫元熙一般的本事就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安慰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陛下是在担心银子吗?”元嘉试探着问道。 萧容深看了她一眼,勉强挤出一点儿看似轻松,实际上疲惫以极的笑容:“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没有的事儿,你不必担心这个,这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女人就不必……” “陛下,让妾身回卫府一趟吧。” “做什么?”萧容深有点纳闷。 “妾身去劝劝父亲,让他支持陛下。”元嘉一本正经的望着容深。 萧容深轻轻笑了:“你不是早已跟卫府断绝来往了吗?怎么又?”萧容深的神情越发凝重,他的掌心抚着元嘉的脸颊:“元嘉,你不必为了朕,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再说,你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支持朕的。朕不想让你拉下身份去请求他。” “可是陛下现在需要大量的银子来招兵买马,扩充军备,若是没有父亲的支持,恐怕以从前王府里的那些积蓄,难以为续吧?” 的确是难以维系,萧容深在周转这些银子的时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但萧容深还是温然笑了笑:“没关系的,朕在越西州还有产业,朕已经叫他们去筹备银两了,相信要不了几天,银子就能到位。到时候,咱们就能招兵买马,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真的没问题吗?”元嘉问道。 “放心吧,朕心里有数。”萧容深说着,目光轻巧的躲过元嘉的凝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败局(5) 萧容深欢喜已极,拔出佩剑,把眼睛凑到缝隙上去看,他竟看到了一片荒野! 萧容深又连连往墙上戳了几剑,把墙体戳得稀烂。飞身跳起,一脚踢在墙壁上,土墙轰然倒塌,烟尘袅袅升腾起来,呛得萧容深喘不过气。他一步跨出了山口,往四周望去。 这个地方他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京城外的那片野山。萧容深回望着自己刚刚容深的狭窄洞穴,一时有点难以想象,刚才自己竟然在这条小路里走了那么久。灯火已经燃尽,再要从这里回去,就只能靠抹黑了。这条路太长,而且走得太过压抑,萧容深实在没有勇气在沿着这里走回去。 但是不从这里进去又能怎么办呢?京城四门是封死的,根本连只蚂蚁也爬不进去。 “挖坑反倒把自己给埋了,真是作死。”萧容深自嘲道。 萧容深想尝试这再从这条小路回到宫中,但他才刚走出来,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再把这么长第一条路走上一遍。他望见附近有山泉,便用双手鞠着水来喝。 喝了水,在草地上歇够了,萧容深这才按照原路返回了宫中,临走时,还特意找了些长长的杂草,把洞口掩住。 萧容深回到宫中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幸而没有人发现他的离开,萧容深将墙根下的机关踢了一踢,让两块地砖回归原状,把柜子推过来挡住,扫去地上的碎瓷片。 桌上的茶水虽然已经凉了,但足以解渴,萧容深抓过茶壶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口,缓身坐在了台阶上。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若不是自己打脑袋还像针扎一样疼,萧容深实在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条狭长的小路好似通向地府深渊,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萧容深倚在龙书案的桌腿上发呆,这条小路能通向京城外的野山,的确不失为一条逃跑的好去处。要是萧容湛攻破了京城,自己打可以从这个地方逃脱,只要躲过了萧容湛的追杀,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 春风将东林州的一草一木渲染成翠绿的色彩,守财斜倚在门框上,跟花月眉来眼去。 安康镇弄来的那笔银子被令儿加急送到了归云州,这会儿已经摆放在太子的军帐里。容湛望着那只装满银票的盒子,盘算着如何使用这笔银子。要是单纯用来招兵买马,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现在东林新军加上明和三卫的人,足以对付萧容深了。他没有兵符,所能调动的也不过是皇宫内卫,那才有多少人呐? 自从吕国把军队从归云州撤走以后,老百姓们对东林新军的评价一下变得好了起来。归云州的知州这几天也销声匿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切都很顺畅,只是收到了两封莫名其妙的书信,让容湛心里很不痛快。 这两封书信一前一后都是从宫里寄来的,看字迹是皇后亲笔,但内容,却让容湛颇有些想不通。头一封信让自己不要进攻京城,第二封信让元熙归还安康镇扣下的银子。心中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但仔细一看就漏洞百出。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信根本就不是皇后写的,而是有人模仿皇后的笔迹,写下这两封莫名其妙的书信。第二,皇后受人挟持,不得已而写了这样的信。 如果是前者,那皇后又会在哪里,会不会已经遭了萧容深的毒手呢?但若是后者,萧容深又是如何折磨皇后的?容湛实在不敢继续想下去。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皇后泪流满面的站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赶快救她出去。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归根结底都是一句话,皇后的性命掌握在萧容深的手里。只要自己发兵的消息一传出去,萧容深立刻就会做对皇后不利的事情。 要天下,还是要母亲,容湛实在无从抉择,在他的心目中,母亲和江山从来都是一样重要的。 “元熙?”他抬起头,发现元熙已经不在帐中了。 奇怪,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容湛掀起帐帘,问左右的侍卫:“看见卫宗主了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卫宗主出去了。” “出去?去了哪里?”容湛问道。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只看见卫宗主跟六爷还有那个老妈妈一块儿,三个人出了军营,八成是去镇子上了吧?” “快去把他们找回来!”容湛吩咐道。 两个侍卫得了命令,即刻点齐人马,匆匆出军营去找人。 “他们怎么都不穿鞋啊?”容润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黑缎小靴,再看看街上百姓的脚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好像一群闲散惯了的人中,忽然闯入一个呆板刻薄的老古董。 “要不我也把鞋脱了吧。”容润笑道。 元熙和容润钟妈妈三个原是去镇子上随意看看,并没什么目的地,自然地,一闲逛起来,就忘了时辰。待到容湛派出的侍卫找到他们时已经是临近日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初春的归云州倒是没有多热,只是觉得这日头硕大,颇为刺眼。 容润抬袖遮住眼睛,笑道:“怪不得后裔要射太阳,换做是我,我也得把这讨厌的太阳射下来。” 他一句射下来本是随口说的,目光也只是极为散漫的一瞟,但只是这一眼,却看见了竟然的一幕。他忽然望见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又一扇窗子虚掩着,从中伸出一只精钢箭头,而箭头的方向正正指向元熙。 “小心!”容润下意识的将元熙推开,那支箭嗖的一下,沿着容润的后背擦了过去,噔的一声钉在附近的小摊上。 小摊立刻躁乱起来,有人推着车子,车上的货物杂乱纷纷的滚落在地,他却也来不及回头捡,再有的人甚至连车子都不要了。只剩下几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儿,还死死的扎在摊子前面,不过他们也没有那么大胆,不过是蹲在小车的身边,像沙漠里靠着骆驼背风的探险者。 “怎么回事!抓住他!”容润一指刚才的窗口,几个侍卫就似利箭一样冲了出去。那射箭的人倒也跑得快,几个侍卫到达窗口那见屋子时,早已经人去楼空。几个侍卫把房间里翻了翻,只搜出一块和亲王府的令牌。 容润刚才推得急,元熙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在了钟妈妈身上。容润忙上前扶她:“皇嫂,你没事吧?” 有钟妈妈垫底儿,元熙自然是没什么事的,容润又问道:“那孩子也没事吧?” 元熙摇摇头,她没事,可钟妈妈却伤得不轻。一把年纪,仰面摔在地上已经很严重了,再加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呢?钟妈妈的脚腕子崴了,动一下就疼的不行。 “去找辆车来,把钟妈妈送回去。”元熙吩咐道。 这事出在归云州,就在容湛的眼皮子地下发生,他岂能善罢甘休呢?一个侍卫将他们搜查到的和王府令牌盛到了容湛的桌案上道:“殿下,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跑了,可能是趁乱从楼梯跑掉的。小的们搜查了方家,只找到了这个。” 和亲王府的令牌?容湛捏着那块黄铜令牌,心里恨得冒火。萧容深这个卑鄙奸诈的小人,囚禁他的母后不说,还敢派人来刺杀他的妻子?今日幸亏是有六弟容润在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没有容润推开元熙,那支箭一定会精准的刺中元熙,她定是难逃一劫。萧容深这个心狠手黑的坏种,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六弟,传孤将令,东林新军即日开拔,开赴京城!” 容润面上含了些喜色,他早就想把大军调回去跟萧容深决一死战了。 “是!臣弟领命!” 容润一走,元熙才问道:“你怎么突然就要攻打京城了?你忘了吗?母后还在萧容深的手里呢?若是咱们这里一打,萧容深会加害母后的。” 容湛将那两封信随手颠了颠:“我们就算不打京城,萧容深也不会放过折磨母后的机会。既然如此,还不如我早些日子拿下京城,也好让母后少受些罪。” 元熙拿过那两封信,看了看:“母后怎么会写这样的信给我们呢?母后最疼爱的就是你和六爷,而且母后一向是希望你能早日登上帝位的,怎么会写信叫我们不要攻打京城呢?” “你还不明白吗?以母后的性格,就算是被人胁迫,也绝对不会向萧容深低头。母后的伟大之处恰好在此,母后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委屈子女的。可见,这一切都是萧容深的诡计,他先叫人模仿母后的字迹,想把我们一辈子困在归云州。你再看看第二份信,只怕这才是萧容深的真实目的呢!”容润不屑一顾的将信笺提在手中,轻轻在纸上点了一下。 “看到了吗?要咱们归还越西扣下的银子呢!我看,这才是萧容深的真是想法!” 元熙微微垂下头:“倒是有点道理。” “其实是有道理?这本来就是事实。萧容深见前两条奸计都没能得逞,所以派来了刺客刺杀你!”容润面色有些铁青,道:“他不是怕我们攻打京城吗?那好啊,孤就让他怕个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败局(6) 春末时节,早生的夏花也耐不住寂寞,拱破浅土,露出头来。 东林新军沿着官道一路上有恃无恐,畅通无阻,同州的富商早已在道路两旁列阵迎接,倒不是真的忠君忧国,只是怕自己赶不上潮流,不知是谁家天下罢了。 容润跨在马上,穿着一身镀银盔甲,银色靴子亦在太阳底下煜煜生辉。墨色披风随风摇曳,好像夜幕中的一抹阴云。 望着道路两旁举着食物蔬果的老百姓,容润就禁不住满心的欢喜。从前只是在书本上读过“箪食壶浆”的句子,现如今是真正亲眼看到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盛况。容润摸摸下颚,掩去唇角的笑意。若是萧容深看到了这样的局面,大概会气的像只活虾一样乱蹦乱跳吧? 东林军在同州时连停都没停,而是浩浩荡荡一路开拔到京城十里之外,方才停下来。安营扎寨,派遣使臣进京劝降。不过萧容深派来守城的卫兵一个个都脾气硬的很,不论使臣怎么说,他们都不肯把门开出一道小缝儿。 使臣原以为自己会像烛之武退秦师那般,坐着大竹筐进城,但谁成想,那守城的将官竟然一招手,齐刷刷的亮出两排弩箭。从上面伏射,弓箭似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那使臣是个文官,一时怎能躲得开?顷刻间就被弓箭射成了一个刺猬。 使臣被抬回大营,两个小卒跪在地上一支一支的拔去他身上的弓箭,这一拔,足足拔下了一百一十三支箭。取下箭头后,才将将看清人形,不过那张脸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完全辨不清楚五官。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凝眉闭目,这场面太过惨烈,连见惯了生死的将军们都不忍直视。 “太子爷,这萧容深的人也忒野了?连使臣都杀,他就没打算跟咱们和谈,一直就是想打仗啊?”涂博安怒道:“这下手也太黑了,万箭穿心呐!这哪里是杀人,这是要杀咱们东林军的威风啊!” “好,有种!”容湛凝望着使臣的尸体,半晌只说了这一句话。 “二哥,让小弟前去叫阵,管保不出一个时辰,就叫他城破兵败!”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容润见那使臣死的惨烈,便气的浑身发抖。这哪里是萧容深不懂交兵之道?他分明就是在给东林军示威呢! “太子爷,杀鸡焉用宰牛刀?不劳六爷动手,就把这个小功劳,让给末将吧!”上官临瑞也跨上前来。 容湛看了元熙一眼,这打仗是个要死人的事儿,虽说容润和上官临瑞都是武艺超群的主儿,但刀剑无眼,伤了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好。 “这个……”容湛望着上官临瑞,话语有些犹豫。 上官临瑞也知道容湛的这份忧虑,便转向元熙说道:“侄儿,你就替二叔跟殿下说说呗,你也知道,二叔一天不打仗,这把老骨头就浑身不自在。” 元熙抿嘴微微一笑:“太子爷,就让二叔去吧。当年旧派臣子假传圣旨,调上官府的军队进京,以此害的上官府满门抄斩。现如今就请殿下给我上官府这个机会,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也不枉和亲王对我上官府的一番苦心呐!” 容润一听这话,噗嗤一乐,摆摆手道:“得,上官将军,既然这么说,这个功劳本王不该与你争,你愿意去就去吧。” 容湛一手扶着腰带,一手按着佩剑,凝了上官临瑞一阵。这个上官临瑞的确是一员猛将,大军初到京城,确实应该来个震天响,叫他去正正好,管保能打的萧容深胆颤筋酥。 “殿下,我上官府含冤十几年了,就求殿下恩典,让我今日,替上官家屈死的三百多口人,报仇雪恨!”上官临瑞膝盖一弯,跪在容湛面前:“请殿下让末将打头阵!” 容湛点点头:“上官将军虎势雄威,由上官将军打头阵,自然是最最合适的。也好,孤就与你一万兵马,限你三日之内,攻破京城。不过你要记得,今日之战,东林军是为了解救京城百姓,复兴我大楚天下,而不是替你上官府一门报私仇的。” “末将记住了,末将领命!”上官临瑞领了命,出帐外点齐兵马,带上云梯火炮直开赴京城东门。 容湛低头望见地上躺着的时辰,他这身上一百多个窟窿,血都要流干了。 “把他葬了吧,就葬在京城对面的山上。这就是我东林军夺回江山,牺牲的第一人。” …… 萧容深这几日有点发烧,正躺在床上发汗。梦中模模糊糊,耳畔猛地听见一声巨响。他身子腾的一颤,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元嘉正坐在他身旁陪着,还没被那声巨响吓到,先被萧容深的反应吓了一跳。元嘉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您这是怎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容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忽然清爽了不少,脑袋也就清醒了。刚才的巨响,难道是一个梦吗? 看见元嘉好端端的坐在身边,想起了梦里看见的那团火,他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安慰自己道:“做梦,朕又做噩梦了。” “陛下梦见了什么?”元嘉问道。 萧容深勉力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了一团火,也是奇怪了,梦里还听见了一声巨响,就像天上的炸雷一样。一下就把朕给惊醒了,”萧容深握了握元嘉的手,笑道:“朕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元嘉这才想起刚才那声巨响,呆呆的望着他:“陛下,刚才……刚才的确有一声巨响,不是梦。” 萧容深面上的笑意顷刻间凝固了,什么?的确有巨响?不是梦?萧容深慢慢缩回手,凝着元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元嘉也不知道,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听见寝殿外有内监报信儿。元嘉心里一垂,一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了,那个内监说话都急的变了调儿了。 “谁在外面聒噪,叫他进来!”萧容深身子虚透,只想清清静静的躺下发汗,外人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儿,他就闹得头疼。 元嘉扶着他躺下,把那被子替他掖了掖道:“陛下,要是身子挺不住,还是歇着吧,有什么朝政,明天再看也不迟啊?” 这病已经好些日子了,朝政奏章早就堆了满满一桌子。再多休息一天有什么用,反正病也不会好。 “叫他进来吧。已经耽搁了许多日子,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能太纵着自己的身子。”萧容深扬扬手,吩咐元嘉:“去把门打开,朕就躺着听他说。” “是。” 元嘉打开门,见那内监跑的一头汗,连发髻也散乱了,不免有些吃惊,内监忙伏身给元嘉请了安,道:“娘娘,京城出事了。” 元嘉有点警觉,忙把内监推出了寝殿,低声问道:“又是什么事?” “东林军已经打到京城了!现在上官临瑞正带着兵进宫东门呢,他们攻势很猛,眼看京城就要失守了!” 元嘉身子摇晃一下,无力的撞在殿门上。 “娘娘,得请陛下拿个主意啊!” 还有什么主意好拿?京城围得像个铁桶,别说报信儿的闯不出去,就算是闯出去了,又有谁肯带兵来救京城啊? 元嘉忽的想起一个人,道:“四爷呢?四爷知道这件事了吗?” “这个……小奴不知道四爷知不知道。” “那就快去传个口讯给四爷,叫他马上进宫一趟。你再把京城的消息跟四爷说个明白,看他能不能想个办法。” “是。”那小内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回来!”元嘉叫住了他:“再去一趟高相府上,还有赵尚书府,把高相和赵家公子一块叫来。还有太子府,把太子的赵侧妃也叫来商议。” “是!”小内监撒腿就跑。 元嘉倚在大殿的门板上,眯着眼睛看宫墙上那一抹金灿灿的斜阳,多美的景色啊,可惜亦是黄昏。 “大姐,大姐!”元洁连外套也没穿好,一边穿一边往元嘉的方向跑。 元嘉望着急匆匆的元洁,心里忽然一阵宁静。元洁止住脚步,道:“大姐,你刚才可听见一声巨响,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元嘉静静的望着她,平淡的说道:“是东林军,他们就要攻破京城了。” “什么?!”元洁吓的一个趔趄,被身后的侍女扶着,才勉强站稳。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来的路上,元洁已经想出了一百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会是萧容湛。不是说已经叫人以皇后的名义给他写信了吗?他怎么还敢来?当真不顾自己亲娘的死活了吗? 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元洁还是没有太多心思去埋怨萧容湛,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在卫元熙的眼里,她就是卫元嘉身边的一条走狗,要是萧容湛真的破了京城,他肯定要杀卫元嘉给他的女人解气的。那自己怎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的小命岂不是要掌握在卫元熙的手里了? 这些年她对待卫元熙虽然不如元嘉和尤氏那么狠,但明里暗里也是出了不少馊主意的。卫元熙和卫元嘉早已经是楚河汉界划得分明,自己当初投奔卫元嘉,不就等于公然跟卫元熙划清界限了吗? 卫元熙当时一言不发,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败局(7) 老虎要捕捉猎物之前,都会躲起来磨爪子,卫元熙也不例外。她对自己的不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她对卫元嘉只是恨,而对自己,不仅是恨,更多的还有厌恶。对于卫元熙来说,仇人很纯粹,但那个让她厌恶的人,就不是很纯粹了。 她对待仇人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杀。因此作为卫元熙的仇人,元嘉的结局,非生即死。而自己就不同了,卫元熙会像从前那样折磨自己,或许是让她作为一个低贱的宫女,每天在宫中做这各种各样她不愿意做的粗活,以此来折磨她的自尊。或许是每天让她过的提心吊胆,片刻也不得安宁。 总之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落到了卫元熙的手里,下场绝对好不了。卫元嘉或许还能有卫府的老太太跟卫东书替她求情,但自己呢?自己在卫府鸠占鹊巢那么多年,卫东书看见自己就会想起他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子,且不愿意看到她活着呢。 元洁想起小时候跟卫元熙争风吃醋,她将卫元熙按在地上打,后来父亲来了。卫元熙还为了救她,生生挨了卫东书一脚。虽然当初卫元熙不过是想向各位长辈彰显任意大度罢了。但她的这种心思好歹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可惜现在,卫元熙不需要向任何人彰显品格了,所以,她再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元洁打了个寒颤:“那可怎么办呐!皇上怎么说的?这么大的事儿,皇上得拿个主意才行啊?”元洁一着急,脸上的五官就扭作一团。 “皇上病着……这事儿还是不要告诉他了。我已经叫人去请高相跟四爷,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 元洁叹了一声,面上掩不住的嫌恶的神色:“陛下这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病。姐姐,那萧容湛可是出了名的打仗不要命,当年他破东林城,只用了一天时间,要知道,朝廷打东林城,打了十多年呢!他现在是负气而来,攻破京城,怕是用不了一天呐!” 元嘉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现在是节骨眼儿上?那就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陛下正发汗呢,你小声点,别吵醒他了。” 元洁白了一眼,嘿嘿,这都什么时候了,宫里的人都想办法往宫外逃,她竟然还想着让萧容深养病? 元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望着元嘉:“姐姐,您二位倒真个儿是惺惺相惜起来了。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利用一个的,还真是日久生情啊!” 元嘉听她这番话味不小,不免有点惊讶:“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可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陛下始终是陛下,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元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哎呦我的好姐姐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得替自己考虑考虑啊?要是他们真的攻破了京城,你觉得萧容湛能放过了咱们?一个陛下,一个你,那可是被萧容湛恨到骨子里去了。现在陛下不中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顾着你吗?我看,还不如趁现在,咱们姐儿俩收拾些细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啪! 元嘉扬起手,重重的抽在元洁脸上。这一巴掌,不禁把元洁扇傻了,也把元嘉自己给惊着了。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元洁的话虽然自私,但却也是为她考虑的。 元嘉捂住嘴巴,满怀歉意的望着元洁:“四妹,姐姐不是故意的。” 元洁也有点儿手足无措:“难道姐姐真的爱上他了?姐姐可不要忘了,当初他要了姐姐的时候,可根本没把姐姐放在眼里。他拿姐姐当做玩物,甚至是卫元熙的替代品,难道这一年来,他对姐姐说些甜言蜜语,姐姐就对他死心塌地了不成?” “四妹,你没有成过亲,不知道夫妻之间的情谊。一日夫妻百日恩,姐姐不能丢下陛下不管。要不,咱们带陛下一块儿走吧?”元嘉扯住元洁的衣袖:“四妹,你帮帮姐姐。” “哎呀不行啊!”元洁一把甩开元嘉的衣袖,道:“姐姐,你是不是疯了,他病成这样,坐都做不起来,还想让他走路吗?带着他,岂不是拖累我们?” 元嘉望着元洁,只觉得唇角渗入一丝咸味:“四妹……你帮帮姐姐。” “我的好姐姐,咱们姐妹多年,你对他是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们俩互相利用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生出情愫了。你舍不得离开他,这些妹妹我都懂,可你也不能这般拎不出轻重吧?咱们两个腿脚灵便,又是女人不显眼。要是再带上他,这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吗?”元洁扯住元嘉的衣袖使劲儿摇晃了一阵:“姐姐,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元嘉见元洁始终不肯带上萧容深,心里忽然有点兔死狗烹的悲凉感。当初元洁来投奔和亲王府的时候,还是萧容深点了头的。又以为元洁是她的四妹,从小关系便不同一般,所以萧容深又格外指派了丫鬟仆妇去服侍她,俨然把她当做一个王公小姐来对待。现在萧容湛要破京城了,萧容深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连元洁也不肯认他这个“陛下”了。 “姐姐,你怎么了?你想清楚点儿,千万不要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误了卿卿性命。说句不恭敬的话,姐夫已经是个太监了,你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后半辈子不是守活寡吗?他是个皇上还好,金银富贵还能略权衡一二,现在他兵败如山倒,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元洁越这样说,元嘉就越是心寒。难怪卫元熙当初对元洁是那样的态度,果然,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元洁的母亲郑姨娘就是这副德行,元洁又是郑姨娘一手带大的,自然,当如此情状。 “四妹,要逃你自己逃吧,我要在这里等高相和四爷。” 元洁摇摇头,大抵觉得卫元嘉是个傻子。她重重叹了一声,拂袖而去。 高秉延和萧容澄一前一后的进了宫,等在勤政殿里。元嘉望向那个内监:“赵家的人呢?赵侧妃和赵家公子怎么一个都没来?” 小内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娘娘,赵府大门紧闭,上面还挂着锁,连守门的老头都找不到人影了。太子府的赵侧妃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许是故意躲着小奴呢。” 赵可贞和赵靖不到,卫元嘉的心里凉了半截儿。 高秉延和萧容澄一听这话,已经全然明白了。纷纷叹了口气,道:“赵家人真他娘的没心没肝。这个时候撇下咱们跑了。” 元嘉叹了口气,道:“高相,四爷,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先退了萧容湛的兵才是啊!” 萧容澄舔舔嘴巴,叉着腰,目不转睛的望着高秉延,此刻也只能指望着他来出个主意了。自己本来就是个武将,出谋划策的事情并不擅长,更何况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脑袋瓜子早就木了。 高秉延也知道萧容澄指望不上,凡事都得靠他自己。 叹了口气,道:“现在,恐怕也就只有一招了。” “是什么?”元嘉睁大了眼睛问道。 “把皇后压到城楼上,萧容湛的人马见了皇后,肯定不敢继续攻击,咱们也只能做个缓兵之计。”高秉延无奈的望着元嘉。 元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听说皇上前不久派人在京城张贴了告示,说太子会举兵而来,杀光京城的所有人,以此号召老百姓来投奔朝廷。只可惜,根本没有几个人来。” “老百姓需要的是银子,可惜咱们没有这个。”萧容澄无奈的说道。 高秉延低下头,把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其实老百姓需要的也未必是银子,他们虽然愚昧,却也知道好坏。从前萧容深说过,京城缺粮缺银的时候,老百姓就会去抢劫卫府粮仓,然而并没有。许多人都是端着锅碗上门乞讨的,卫府又是有求必应。别说发生民变了,老百姓就差点做个功德碑,把卫东书给供奉起来。 “高相,你怎么不说话?”萧容澄问道。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事已至此,高秉延也无话可说了。 “六爷,快去准备吧,晚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将士牺牲性命。” 萧容澄带着两个手下匆匆赶到中宫,发现门锁已经锈死了,他飞起一脚,把门踹开,进了皇后的寝殿。 “噗,什么味儿啊?”萧容澄扇扇鼻子,这大殿里满是一股潮腐的臭味。 “慢着,什么声音?”萧容澄有点心惊,他的耳畔总是传来一阵阵的,像女鬼哭泣似的怪声。他四下望了一圈儿,什么也没找到。这就更可怕了,萧容澄颤抖着指了指里面:“你们去,把皇后带出来。” 两个手下壮着胆子往寝殿深处走去,忽然他们看见地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趴在地上。那东西哼哼唧唧的,时不时的抖上一抖。 “殿下,您快看这是什么!”两个手下慌张的喊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败局(8) 萧容澄也被地上那一团人不人,鬼不鬼,黑乎乎乱糟糟的东西吓了一跳,但当他定睛一看时,那哆嗦的双腿就直了起来,腰杆儿也挺硬了。 那地上趴着的哪里是什么怪物,不就是皇后吗?只不过她而今落魄了,没了往日的雍容高贵,像棵泥地里蜿蜒的野蔓草。 萧容澄忽然感觉心里一阵畅快,忍不住冲着皇后的腿上踢了一脚:“你到是狂啊?若不是你当年独霸圣宠,我母妃又怎么会孤灯寡人郁郁而终呢?哼,真不知道父皇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生了个老二,是十足的叛逆,生了个老六,又是个混不吝的邪王。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像个叫花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啊?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萧容澄弯下腰,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你是叫花子吗?” “是,是是,我是叫花子,我是叫花子。”皇后瑟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求求你,给我点儿解药吧。” 萧容澄直起腰,冲她挑挑眉:“解药就没有。” “求你了……我实在挺不住了。”皇后的声音带了哭腔。 萧容澄从来没见过皇后用这么低贱的态度跟他说话,心里顿时萌生一股子傲慢,他一怒嘴儿,叫两个手下把皇后拉起来。皇后的面色苍白的像鬼,面上的污垢已经将额前碎发黏成一团。若不是萧容澄急着拿她去要挟萧容湛,他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景象。 “喂,老妇,你两个儿子反叛朝廷了啊!”萧容澄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拍了两下:“你听懂了没有?” 皇后的反应略显呆滞,但很明显,萧容澄的话,她是能听懂的。 “王爷,她老哆嗦什么?跟筛糠似的。”萧容澄的一个手下不满的抱怨道。 “哦?”萧容澄顿了顿,他忽的想起来,赵可贞已经许久没有给皇后吃过愁情绕的解药了。 “听说赵可贞跑了,那这解药想必就不会再有了。”萧容澄自顾自的嘟囔道。 皇后似听懂了萧容澄的话,身子忽的向前一倾,噗通一声跪在萧容澄面前。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把萧容澄都给惊着了。萧容澄长这么大,只见过堂堂皇后跪天跪皇帝,跪太后。就是没见过她跪自己。这一跪起先他还有点不太适应,但皇后磕了几个头之后,萧容澄也就习惯的欣然接受了。 “求求你,给我点儿解药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只要你给我解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愁情绕没休没止的折磨简直要把人逼疯了,一日是钻心刺骨的寒冷,一日又是烈焰灼心的炙热。就算是死了,也比这样苟活人世要舒服的多。但她又不敢咬舌自尽,赵可贞威胁她,萧容深也威胁她。这世上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备受折磨,那她宁可这个人是自己。 这愁情绕的滋味她已经领受过了,实在太痛苦,太煎熬了。赵可贞说,如果她敢自尽,就要想办法把这愁情绕给容湛服下去。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她想给你下毒,就算你日防夜防,也难是难以逃脱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听赵可贞的话,只要自己还在受苦,赵可贞就不会对容湛下手。 只是这愁情绕之毒,让她痛不欲生,但凡有机会去死,她一定不会选择存活。 “你跪我也没有用,赵可贞跑了,我们也没有解药啊!”萧容澄抱着膀子,有点怜悯的望着她。 萧容澄见皇后颓然摔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砖地面上,不禁耸耸肩:“把她带上,顺便把脸上弄干净些,免得萧容湛连他亲娘也认不出来。” 京城东门是太祖时期下令建筑的,历代帝王又年年令人烦心修葺,也算得上是固若金汤。但奈何上官临瑞实在是一员虎将,打起仗来不仅不及后果,而且还锐不可当。他率领的东林军只在城外打了两个多时辰,就已经把坚不可摧的京城东门打的千疮百孔。 城墙上挂着死去将士的尸首,城墙上还在硬撑的,不过是些老弱残兵。萧容深的帅旗也被火烧掉半边,像两条海带一样随风摇曳。 萧容澄登上城楼的时候,心下里是震撼的,难怪人们都说太子这人心狠而且手腕强硬,这城墙上的将士虽然是守卫萧容深的,但说到底,也都是大楚的精锐之卒,他这样喊打喊杀的,竟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城墙里七横八竖的躺着伤兵和尸首,还有些断手断脚。遍地都是血,腥臭的,殷红的凝成一片又一片。战争之惨烈叫萧容澄这等杀人如麻的将军,也开始心惊胆战了。他的脚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到落在何处。满地尸骨堆积,人挨人人挤人,无处落脚,最终,他选择踩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胸膛上。 “把她带上来!”萧容澄的声音有点颤抖。 对方如狼似虎,自己日落西山,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吗?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而已。 萧容澄扶上墙垛,往下望去,对方的只是略一停歇,兵甲扛着登墙梯,如蚂蚁般涌来。 “鸣金!”萧容澄一招手。 那个鸣金的士兵把一块黄铜敲得铮铮响,那些兵甲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鸣金也不好使,萧容澄含恨在城墙上锤了一拳:“这上官临瑞太不懂兵家规矩了,已经鸣金,为何他们还不退兵!” 萧容澄一把将皇后揪了过来,摸到一把大环刀架在皇后的脖子上,冲下面吼道:“东林军听着!倘若再不退兵,就把皇后杀了祭旗!” 这一嗓子喊出去,可要比鸣金管用多了,翻城墙的士兵爬到一半,也都愣住了,被一块从城墙上陨落的石头砸翻,坠落在地。 上官临瑞见前面攻势停了,从大军后面拨马上前:“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还不进攻?” “将军,你看那城楼上!”一个抗旗子的小卒说道。 上官临瑞定睛一看,萧容深手里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什么意思?” “那是皇后,礼郡王说,如果不退兵,就要杀皇后祭旗呢!” 上官临瑞吞了口唾沫,这可麻烦了:“先把人撤回来,等本将禀明了殿下,再做打算。” 不需上官临瑞来禀报,早有先锋官回到营中把皇后之事报了上去,上官临瑞回来的时候,容湛已经在和几位谋臣武将商议办法了。 “上官将军回来的正好,前面战况如何了?”容润问道。 上官临瑞叹了口气:“嗨,别提了,本来再打一个时辰,都能攻破东门了。谁知他们竟然把皇后压了上来。拿国母当人质,萧容深简直是疯了!” “他是疯了,而且疯的不轻。”容湛面无表情的说道。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退兵,还是派人去谈判?”上官临瑞问道。 “你们说呢?”容湛环望四周,每一个人他都看到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殿下,还是退兵吧,不能因小失大伤了皇后。咱们兵多将广,又有半壁江山,想打他萧容深,什么时候都能打,不着急这一时。”王念恩说道。 “殿下,末将以为,不能退兵啊,现在……” “涂博安,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懂得什么战略什么计谋?竟敢在殿下面前废话!”王念恩呵斥道。 王念恩说完,所有人都把头低下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藏了一个“打”字,只是城墙上那个人是皇后,是太子和六爷的生身母亲,让儿子放弃母亲,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况且,太子如果破了京城,就是未来的皇帝,他要是为了今天的选择而秋后算账,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涂博安被王念恩一声呵斥给惊醒了,也忙改了口。 容湛望向元熙,但这一次,元熙也沉默了。 容湛将她拉到帐外,轻声问道:“怎么连你也不说话了?” “我说什么?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元熙答道。 容湛摇摇头:“你是碍于母后,才不敢说出你的真实想法吗?” “不,我是真的左右为难。理智告诉我,非要继续攻打京城不可,但感情告诉我,城墙上的人可是母后,如果她因为我们攻打京城而受到伤害的话,我会一辈子不安。” 容湛叹了口气:“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萧容澄拿母后作为要挟,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母后只是一个人,而京城却有四个门。”元熙温然望着容湛:“他必须面对我们的人时,才能用母后作为要挟,如果他找不到我们的人。那他的要挟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是说,兵分四路?” “没错,萧容澄在东门的时候,我们去攻打南门。萧容澄赶到南门的时候,我们去攻打西门。母后的最有价值的人质,萧容澄轻易不敢伤害母后,我们迟早能够趁萧容澄不备,攻破一门。” 容湛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温然望着元熙,在她小腹上抚了一把:“元熙,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元熙握住他的手,轻轻按在小腹上,柔声道:“我和孩子等着你凯旋而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容深* “四爷,不好了,南门打起来了!” 萧容澄一着急,扯过皇后,吩咐人去备马:“去南门!” 萧容澄拼死拼活的赶到那么以后,却发现南门风平浪静,十几个士兵在悠闲的打扫战场,好像故意跟他挑衅一般。萧容澄怒道:“放箭!快放箭!” 一派弩箭嗖嗖的射了出去,城墙下的士兵举着盾牌,一副雨天打伞的悠闲模样。萧容澄气得半死,喝道:“出城!去把那几个王八蛋宰了!” 南门一开,萧容澄就觉得这情况不对劲,大地都在隆隆作响,很明显,是有大批军马往南门奔袭。 “快关门!”萧容澄喝道。 南门吱吱嘎嘎的关上了,只留下几个没来得及回到城中的将士,被先头的骑兵一刀砍倒。萧容澄扯过皇后,将刀子架在了她脖子上,对方又恰到好处的退了兵。 这样的戏码在南门上演了一次,又在北门和西门各自上演了一次。萧容澄在一天之内跨着一匹马,跑遍了东西南北四门,把胯骨都磨出了指甲大的水泡。 一直折腾到入夜时分,似乎连东林军都没有力气继续闹下去了。城外的军营里升腾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炖肉和大白馒头的味道。东林军的真有钱呐!我们打仗的时候,最多就是铁锅炖菜和窝头。萧容澄感慨一阵,一屁股坐在地上,指了指皇后,吩咐道:“去,找间空房把她关起来,别叫她跑了!” 萧容澄倚着城墙,打起瞌睡来。 腥甜的血气闻得人胃里一阵翻腾,但萧容澄这一觉睡得倒是挺踏实。他这一天东跑西颠,实在是累坏了。 自打听说老六跑了,萧容澄就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个安稳觉了,在梦里,耶律奴儿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雀儿也给他添了个闺女。梦里隐约觉得有人推他,萧容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凄风苦雨的城墙上。 夜风飒飒,两个手下似一堵黑墙一样,遮住了残存的月光。 “王爷,不好了,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萧容澄一激灵:“什么?!” “王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路过那间空屋,发现门口的两个守卫都被杀了,” 萧容澄几乎疯了,皇后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被人劫走,他的颜面还往哪里放?更何况萧容湛他正……诶?萧容湛?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萧容澄感觉大地都在跟着颤抖。一个手下忙趴在地上听声道:“王爷,有大队人马冲杀过来了!听声得有上万人!” 上万人!萧容澄一阵慌乱,这才有点上战场忘了带枪,两手空空的感觉。 “备马,备马!”萧容澄喊道。 “王爷要出城应敌吗?万万不可啊!”他的手下紧紧攥着缰绳,生怕自家主子一时头脑发热,冲出城外跟上万骑兵拼命。这月黑风高的,那些骑兵冲上过来,完全能把萧容澄踏成肉泥! “你给我起开吧!”萧容澄一把挒开自己的手下,拨马扬长而去。 只留下两个手下站在城墙根儿地下,进退不是。王爷去哪里了?他们不知道,八成是回宫报信儿了吧?可是大兵来犯,城墙上站着的都是些伤兵败将,这城要怎么守呢? 他两个正准备脚底抹油及时开溜,忽然被一群伤兵用绳子勒住。他两个一抬头,城墙上赫然扬起雪白的一块布。他们竟然投降了?! “连四王爷都跑了,我们还在这里拼什么命啊!” “投降投降!” 城门一开,老弱残兵列阵跪到城门口,迎接东林军进城。萧容澄的两个手下一看这阵势,几乎要哭了,他们两个本也是要逃跑的,又不会阻止他们投降太子,干嘛要把他们两个绑成粽子? 这种疑问只是在他们脑海里转了个弯儿,随即就化为乌有。几个守城的兵甲把他们拉扯到上官临瑞的马前,恭敬道:“将军,这是礼郡王的两个手下,礼郡王跑了,我们把他们绑了,交给将军处置!” “是啊,将军,我们是真心实意投降太子爷的!” 两人一愣,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拿自己当投名状了!上官临瑞跨在马上,低头望着两个倒霉蛋,用马鞭子在其中一个脸上拍了两拍:“皇后娘娘呢?” 两个倒霉蛋儿一愣齐声道:“不知被谁救走了!” 上官临瑞脸上肌肉一横,喝道:“撒谎!” 两个倒霉蛋挤在一处,望着两侧东林军鱼贯进入京城。 “将军,我们不敢撒谎,皇后的确是被人救走了,所以王爷才把我们两个给扔在这儿,自己去禀告皇上去了!” 上官临瑞望着眼前的两个傻子,拨马道:“四处搜寻皇后下落,但有一点,不得扰民!违令者,军法从事!” “将军,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啊,我们是被礼郡王逼的,您就大慈大悲,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上官临瑞低下头,淡然望着两个倒霉蛋,大手一挥:“这两个东西没什么用,砍了吧!” 东林军手起刀落,只溅起两股血浆,将士们一松手,两个尸首就一前一后的倒伏下去。 皇后失踪了,这倒是意外之事。容湛一边令容润带人去搜寻皇后的下落,自己则带亲兵去宫中抓捕萧容深。 因为京城四门在打仗,宫里人也都清楚地很,一旦四门被破,下一个受到攻击的就是这大楚的后宫。就连卫家四小姐也出宫逃命去了,宫女内监们自然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情形。 天还没亮,就听人说萧容湛的东林军破了城,礼郡王萧容澄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最后的王牌——皇后,也被不知哪股势力给救走了。元嘉匆匆赶往勤政殿,想跟高秉延商量个对策,却发现,承诺在此等候的高秉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树将倾,人人都急着回家,把家里人安排妥当。元嘉心下有些颓丧,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并没感觉到奇怪。 元嘉默默回到了萧容深的寝宫,替萧容深换了一块冰帕子。 萧容深睁开眼睛,清楚的问道:“所有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呢?” 元嘉摇摇头:“大家都在呢,没有人逃走。” 萧容深嗤笑一阵,道:“你不用骗我,我耳朵很好,外面人说什么,我听的清清楚楚。元洁叫你逃走的时候,你就不该要求带上我,你看弄的,连元洁都抛下你不管了。倒连累你在这里陪我。” 元嘉用冰帕子替他擦了把脸,道:“你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不信真情意,我偏要让你相信。” 萧容深抚上她的来脸颊:“你这个傻姑娘,我一直是在利用你啊!元洁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真情。当年我迷恋卫元熙的手腕权谋,才把你当做替代品,对你一直苛责言辞。你应该恨我才是,为什么还要舍身留下陪我?” “至少这两年,你待我很好,不是吗?尤其是我娘去世以后,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待我好了。现在你落难了,我又怎么能抛下你不管呢?” 萧容深伸出手,把元嘉搂在怀里。若是能够重来,他一定往死里爱她。 “元嘉,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萧容深郑重的问道。 元嘉抬起头:“你说。” 萧容深强撑病体,将元嘉带到了御书房,照上次那般,将柜子搬开,露出幽长的隧道来。 “这里是一条密道,你要沿着隧道出去,隧道的出口是片野山。野山上住着一个人,名叫虚空道人,他曾经说过,有朝一日我落难了,可遣一人去请他,能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元嘉睁大眼睛望着萧容深:“真的?” 萧容深点点头:“他说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去见他。这条密道空气稀薄,以我的身体,怕是走不了那么远,你若是愿意,便从密道出去,请空虚道人来救我。” “好。”元嘉想都没想,便拿了盏灯,伏身进了密道。 元嘉一走,萧容深便按原状把柜子摆好,又用鞋尖儿蹭去地面上挪动柜子的痕迹。他倚着柜子坐了下来:“元嘉,你的一片真心,今生今世,我也只能是亏欠你了。” 萧容深端起一盏灯举到帘拢下,火苗顷刻间舔舐了致密的帷幔,大火冲天,刹那蹿上房梁。火焰从房梁上落下来,点燃了龙书案上的奏折。萧容深静默无言,走到大殿中,坐了下来。 她这辈子都不会找到什么虚空道人了,以为那本来就是虚空无物。但她若能活下来,这或许也能成为她今生的一个念想。若是有来世,千万不要忘了我。 萧容深闭上眼睛,火焰点燃了他的衣裳…… 御书房的大火好像一记丧钟,把皇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给震醒了。 容湛兵临宫门的时候,却发现,褚姓皇族从老到少,有官有爵的一律按资排辈的跪着。为首的乃是含章公主的父亲,镇国公褚老太爷。 容湛跳下马,将镇国公扶了起来,仰头看见宫里的滚滚浓烟,心下里也就明白了三分。 “镇国公这些年一直颐养天年,而今危难之际,不顾个人安慰,力扶寰宇,实在让容湛感佩万分。”容湛拉住褚老太爷的手,把他往宫里让。 褚老太爷谦恭的一低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红布包:“殿下,这是先帝寄存在老臣手里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他打开布包,露出一块青铜虎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羁押元嘉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镇国公见容湛气哼哼的从中宫出来,顿时存了一肚子疑惑。容湛前脚大步流星,镇国公后面便忙不迭的跟上去:“殿下,不是去见皇后吗?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容湛一直走出宫门,才停住脚步,镇国公的这一把老骨头都要跑散架了。 “殿下,您怎么,倒是说句话啊?” 容湛猛地转过头:“母后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对那个……”容湛顿了顿,发觉自己身边站着的是镇国公褚大人,便将一肚子话给咽了回去。 镇国公听得莫名其妙,正要往下问,便见容润带着几个人,压着卫元嘉走了过来。卫元嘉被五花大绑着,活像个粽子,眉心扭做一团,好像一只要咬人的獒犬。 “二哥,您说的果然没错,我一早就派人留心那条暗道,果然有人出来。”容润微笑着望向卫元嘉,讽道:“大小姐,别不服气了,实话实说,萧容深到底让你去做什么的?” 卫元嘉不说话,只是重重的挣扎了两下,甩开了卫兵压着她的手。 容湛跟容润相视一笑,道:“大小姐,萧容深倒是对你一往情深呐,只可惜他打错了如意算盘。孤早就知道,书房里的密道藏不住。萧容深做这个伪皇帝这么久,应该会发现书房里有密道,危难时刻,他不走密道逃命,实在是出乎意料,原来,他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只是孤不明白,他干嘛不跟你一块儿走呢?这样他就不用在御书房自’焚而亡了。” “你说什么?”元嘉猛的抬起头,她这才注意到九重宫禁上空,缥缈着的黑色的浓烟,那正是御书房的方向。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他答应过我的!”元嘉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这辈子很少真心为一个人哭过,一个是她的亲生母亲,再有一个就是萧容深。 容湛淡淡的舒了口气:“萧容深的尸体还停在御书房外面呢,虽然烧焦了,但还有些玉佩宝石坠子什么的可以辨认。你们同床而眠那么久,萧容深就算是化成灰,想必你也会认得的。” 元嘉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一时脱了力,就像踩进了棉花包,她凝望着容湛,许久许久,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近乎疯狂的尖叫,而后她放浪形骸的笑了起来。 “她疯了,殿下她疯了!”镇国公凑上来说道。 “是疯了,我是疯了!萧容湛,我是被你逼疯的,你可真狠呐!难怪人们都说你打起仗来六亲不认,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逼死,连你的亲娘都可以放弃!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畜生,你会遭报应的!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元嘉一边骂,一边挣扎着想往容湛这便扑,若是给她机会,她真恨不得把容湛撕得粉粉碎。 “哼,卫姨娘,你说话也未免忒不公允了,当初萧容深为了夺取帝位,毒害先皇,囚禁皇后。听说他还秘密处死了先皇的近身太监许文亮。犯下如此大的罪过,不思悔改,还要嫁祸太子,囚禁本王。”容润见卫元嘉有点脸红,便毫不客气的斥道:“怎么?卫姨娘现在又不说话了,这还不算,你们陷害太子和太子妃的勾当比比皆是,我们不过才还了一招而已,你们就招架不住,卖起惨来,谁吃你这一套!?告诉你,该着你今天作死,撞在小爷手里!” 容润往容湛面上一拱手道:“二哥,这等奸邪的女人不能留,应该先杀之而后快!” 容湛没做声,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默认了。 容润微微一笑,招招手道:“来啊,把她给本王拖出去,斩首示众!” “慢着!” 容润一愣,之间众人让出一条路,元熙带着钟妈妈赶了过来。 容湛忙迎上去,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殿下要处置姐姐?”元熙问道。 容湛看了容润一眼,冲元熙微微笑道:“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容润急迫道:“皇嫂,这种人可不能放过她,你忘了她是怎么跟萧容深一起合伙害你们的吗?” 这些自然是忘不了的。元熙凝着卫元嘉,这个女人的生死现在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想杀了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不过,一刀杀了她,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卫元嘉面上半是仇恨,半是恐惧,全然没有了前一世在破瓦房里的威风劲儿。那天她说过,要代替卫元熙行母仪天下之责,两世轮回,兜兜转转了一圈儿,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 元熙走上前,伸手在元嘉的眼皮上摸了一把,轻声笑道:“姐姐的眼睛真美。” “卫元熙,你不用跟我来着套!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卫元嘉!”卫元嘉挣扎着像把元熙撞个跟头,但她身后两个士兵抓得太牢,只是把她膀子拽的生疼,身子却纹丝不动。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就看在你是父亲的亲生骨肉的份儿上,我也得保你一条命。” “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做梦去吧!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元嘉的头被压得低低的,但她还是竭力抬头斜睨着元熙。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元熙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我可你救你的命,但要你身上的一个物件儿来交换。” “什么物件?”元嘉问道。 元熙掩口笑道:“姐姐不是不肯低头吗?这会儿又问什么?” 元熙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嗤笑起来。 “你故意羞辱我?!”元嘉要紧牙关愤然问道。 “六爷,劳您先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就当卖我一个面子,成吗?”元熙问道。 既然是元熙发话,容润自然是不会反驳,挥挥手,叫人先找间空房把元嘉关起来。身上绑着的麻绳自然是不会解开的,免得她一时得了机会,偷偷溜走,也是怕萧容深的死对她刺激太大,一时想不开撞了墙。 容润带走了卫元嘉,镇国公对自家的晚辈后生稍作交代,叫他们各自散去。 …… “今儿你为什么救她?”容润环着她的腰肢,柔声问道。 “父亲年纪大了,虽然卫元嘉不争气,但好歹也是父亲的骨血。再说,咱们的孩子还没来到人世,得给他积点儿德才好。”元熙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容湛隐约觉得这肚子已经有点弧度了,心里颇有些异样的惊喜。将元熙反揽在怀中,下颚抵在她肩头,唇角在她耳垂上轻轻厮磨。 灯烛幽暗,映得人醉眼朦胧,容湛吻上她的耳坠,含在口中,鼻尖摩挲在她脸颊上。她怀着身孕,身子本来就敏感,被容湛这一撩拨,便觉得筋骨酥软,倚在容湛怀里,越发无力。 “别闹了。”她轻轻拍了他一把。 “唉,我跟你说件正事。”容湛松了口,有些凝重的说道。 “什么事?” 容湛将她抱到床榻上揽在自己怀中,道:“我今天去面见母后,总觉得母后怪怪的。从前母后见到我,总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欣喜,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不光淡淡的,连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许是被萧容澄吓着了,或是在生我们的气?”元熙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会不会是怪我们执意攻打京城?” “这怎么会呢?”容湛凝着元熙,叹了口气:“你知道吗?那个救走母后的人,竟然是赵可贞。而且今天我面见母后的时候,她也在,虽然没说什么,但总觉得,母后好像改了心性,对赵可贞言听计从。就像当初她把赵可贞塞给我做端王妃时的那样。” 元熙轻轻靠在他肩上,道:“这也怪了,赵可贞害死咱们的孩子,母后怎么会宽恕她呢?” 容湛几无言以对,愤愤然哼了一声,道:“我看母后不光宽恕了她,而且被她换了心肠。今日母后竟然给我提起立后之事,还说,要立赵可贞为后。” 元熙略一惊,有些诧异的望着容湛。 “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容湛伏身将元熙放在床榻上,压了上去,道:“你怕我答应了母后?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唯一的皇后人选。” 元熙摇摇头,扯住容湛的衣襟,道:“我倒不在意皇后不皇后的,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和这颗心。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是没有名分,也无所谓。” 容湛撑着身子,怕压着她肚子,温然笑道:“元熙,我说过,你是我最心爱的人,我不可能让你没有名分的跟着我。也绝不可能让你低人一等,永远受制于人。” 元熙莞尔一笑,将他掌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有你,我也别无所求了,谁也别想压制我。” “是么?那我试试。”容湛说着,伏在她身上,吻上她的嘴唇,似小兽在啃咬。元熙翻身推开他,伏在他胸口,枕着他的肩膀道:“你少碰我,你莽莽撞撞的,当心伤了孩子。” 容湛含笑叹了一声,扭过身子对着她。抚摸着她三个月的小腹,无奈的笑道:“小东西,你听见了没有,你还没出世,你爹就已经失宠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仇得报 初春的第一场雨下的漫天漫地,好像老天爷打开银河天闸,放出三千弱水。这雨一下就是三天,淋淋漓漓,正午方才停了一会儿,下午又开始肆意挥洒。雨一直下到深夜还没有停歇。 元嘉伏在一间空屋的窗门上,从窗板的缝隙间伸出手去。外面愁云惨淡,没有半点灯火,看不见人影。 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三天没有进食,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四肢像是有无数小虫在啃咬,又麻又痒,她使劲儿搓了搓手,勉强感觉好一些了。 其实饿还不是最难挨的,难熬的是没有水,三天没有喝水,舌头放在嘴巴里就像一块干烧的炭,现在连口水也没有了,元嘉有些绝望。 不知道卫元熙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卫元熙到底什么时候取她的性命。元嘉躺在地上,倚着门板,这块地方好歹还能淋着星点雨滴,又有风吹着,不至于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她躺在这个位置,外面推门是推不开的,所以只要有人来,她就能第一时间发觉。 夜半的时候,雨稍稍小了点儿,元嘉觉得后背上门板被推动了,她睁开眼睛,躲到一旁去。房门被倏忽打开,两个提红灯的宫女走了进来。 元嘉向外张望一眼,看见门外有一个红衣女子。 “卫元熙,你要进来就进来,装什么蒜!?” 元熙微微一笑,款款走进来,这房间里有股子潮腐的气味,跟前世里的最后一夜她所存身的那间瓦房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卫元嘉没有孩子,她也没必要费事了。 元熙轻轻摘去斗篷上的红色帽子,掸掸上面的雨水。 “姐姐别来无恙啊?” 元嘉含恨瞥了她一眼:“我要喝水。”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温声问道:“怎么了?姐姐是在向我求饶吗?” “谁求饶了?”元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水喝?” 元嘉冷笑道:“就算我求饶,你也不会给我水喝的对吧?” 元熙跟钟妈妈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道:“说的没错,果然是我的好姐姐,竟然对妹妹了如指掌。” 元嘉慢慢走到墙根儿地下一蹲,白了元熙一眼:“就你那点儿卑鄙龌龊的手段,我还不了解吗?当初你害死我母亲……” “住口吧!”元熙厉色望向卫元嘉:“她那是自己作死,可不关我事。若是我卫元熙做的,我自会承认,但若不是我做的,你休想栽赃到我的头上。”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我?”元嘉实在觉得多说无益,还不如直接问出那个她最为关心的问题,也免得多费唇舌。 “三天前我就说过了,我要饶你一命。” 元嘉迟疑的望向元熙,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也说了,要用你身上的一件东西来换。” 元嘉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身上摩挲的一阵,她除了头上几个不值钱的素簪子,几乎没什么身外之物了。她从宫里带出去的那个装银子钱的包裹都被萧容润手下的士兵给抢光了。 “别摸了,我要的不是你那些宝石珠子。”元熙垂手而立。 “那你想要什么?”元嘉问道。 元熙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我说了,姐姐可别害怕啊,我要姐姐的一双眼睛。” 元嘉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面躲,她背后的一堵硬邦邦的墙,哪里有她退后的余地,这一躲,便把后脑撞在了墙上,发出咚得一声响。 令儿掩口笑道:“怎么了大小姐,你怕了?当初你和你娘合伙陷害我家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跟和亲王密谋,弄什么七杀七绝散毒害我家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跟赵侧妃刘贵妃合伙害死小姐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没有!我没有!卫元熙,你现在赢了,你说什么都可以,什么脏水你都可以往我的身上泼,我告诉你,我不认!你休想往我头上栽赃!休想!”元嘉的背部紧紧贴在墙上,好像过年时贴在墙壁上的墙画儿。 令儿审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呸,你不承认又如何?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人赃并获的!岂容你不承认?哼,我家小姐心肠好,怕你死了,惹老太太老爷心里不痛快,特意给你留一条性命,就你做的那些孽,就是死上十次也不够恕罪的!现在只是要你一双眼睛,你还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可真不知羞啊!” 元熙淡然望了令儿一眼,微微扬起下颚:“跟她费什么话?还不快动手?” 令儿应了一声,给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女会意,将灯笼搁在一旁,一起上前,一个压住胳膊,一个抽出刀子预备剜眼睛。 卫元嘉看见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下就被按在了地上。拿刀子的侍女伸手掰住她的脸,免得她扭来扭去。卫元嘉见那把钢刀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使劲儿往后缩着,拼命扭动着身子,想挣脱开来。 “等等。”元熙叫住了那个拿刀的侍女:“她有话,就让她说。” 卫元嘉转向元熙,看看侍女手里的刀,又看到元熙背后,那些披着兜里站在雨夜中的侍卫。自知若是不服软,是绝对不可能囫囵个儿的走出这间破屋子了。 元嘉将眼睛挤一挤,落下泪来,连连冲元熙磕头:“三妹,三妹我求求你了,千万别剜我的眼睛,我给你磕头赎罪了。从前都是姐姐不懂事,姐姐犯了大错,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姐姐一次吧。姐姐回去一定给妹妹立个长命百岁的牌子,天天跪着烧香。我只求你千万不要挖我的眼睛!” 令儿侧目望着她,凑到元熙身旁,低声道:“小姐,千万不要听她的话,她这种人,今天放过了,以后就会卷土重来,千倍百倍的害你,您可不能再给她机会了!” “谁说我要给她机会了?”元熙缓缓走近卫元嘉,府上的两个丫鬟连忙将元嘉按在地上,元嘉半跪着,极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时不时抬头看看元熙,生怕她突然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刀。 “姐姐,你欠我的,是时候该还了。”元熙凝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知道你欠我什么吗?” 元嘉仰起脸,愤恨的望着她。 元熙望着她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她轻声说道:“姐姐欠我孩子的命,还欠我一双眼睛。” 元嘉面色倏忽敛起怒容,化作一副惶惑的神色:“我承认,你孩子的死有我一份力量,但我何时欠你一双眼睛?我听不懂,你可别胡乱往我头上栽赃!” “你不用听懂,你只知道你该着还我一双眼睛就是了。”元熙蹲下身子,一抬手,侍女便将手中的匕首送入元熙手中,元熙将手上匕首轻轻在元嘉脸上拍了两下:“你记得吗?你说妹妹的这双眼睛真美,还说这双眼睛怕是用不上了。” 元嘉莫名其妙的盯着她,脱口骂道:“疯子,你也疯了,竟说些疯话!” 元熙站起身,将钢刀随手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绝不多一分,也绝不会少一分。元熙伸手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递给侍女:“动手吧。” 元熙转过身,背后传来噗噗两声闷响,元嘉痛不欲生的惨叫顷刻间响彻云霄,声音凄厉似地狱深渊的恶鬼,令儿听着,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侍女躬身将那支沾了血的发钗送还到元熙面前:“主子,已经做好了。” 元熙侧过脸,看见金簪子上留下的凝血,耳畔还萦绕着卫元嘉的哭嚎声。她只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感彩的说了一声:“这簪子赏你了。” “卫元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恨你,我诅咒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个妖孽,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过活!”元嘉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血葫芦似的眼睛,她的身子佝偻的像只煮熟乐的对儿虾。 侍女愤恨不已的踢了她一脚,骂道:“真是执迷不悟,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知悔改?!” 元熙转过头,淡然看了侍女一眼。其实侍女并不明白,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都没有回头路。元熙抚上小腹,眼前浮现起前世里的那个雨夜,那间破旧的瓦房,卫元嘉的一碗堕胎药,害死了她五个月的孩子。她当日就是用头上的金簪,刺瞎了元熙的双眼,今日,元熙终于全部都还给了她。 “卫元熙!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个虚伪的卑鄙小人!你有种杀了我呀,你留着我,不过是为了讨好父亲和老太太!你怕跟卫家交恶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元熙猛地转过身,轻蔑的冷笑道:“姐姐怕是忘记了,卫家,早已没有姐姐这号人了,谁会在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你胡说!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父亲早就不认你了,祖母也是一样。卫元嘉,父亲早已把你移除了卫家族谱,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雨越下越大,却什么也冲刷不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以牙还牙 元嘉的眼睛上缠了厚厚的几层纱布,但血水还是肆意的往外涌,顷刻间,那几层纱布就被血水染的通红一片。卫元嘉只感觉自己被四只手提着,扔进了一间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屋子。 随着房门紧闭,元嘉开始摸索着这个新环境。这个地方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气,元嘉站起身,尽力摸索着。嗤啦一声,她的手摸到一直青铜大鼎,鼎里面似刚刚烧过东西,鼎壁还是滚烫的。 元嘉摔倒在地上,手上被烫的起了好多燎泡。 她伏在地上,嘤嘤的抽噎起来,如果萧容深还在,他绝不会让自己被卫元熙这样欺负。她不敢再乱动,瑟缩着坐在地上。 “大姐,是你吗?” 听见有人叫她,元嘉怯懦的抬起头,下意识的问道:“谁啊?” “大姐?真的是大姐?”那人上来扑她,到了切近,才闻见她身上的血气:“大姐,我是四妹啊,你怎么也在这儿了?你眼睛怎么了?” 四妹?元嘉听见四妹两个字,心里莫名一阵狂喜,激动地几乎落下泪来,但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了双眼,这眼泪又从何而来呢?眼底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元嘉痛苦的捂住双眼。 “大姐,你没事吧?你眼睛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元洁在她耳畔唠叨不休。若是在以前,元嘉早就烦了,只是现在山穷水尽,能有人愿意跟她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她选择的余地? “是卫元熙,她挟私报复我,她带着侍女挖去我的眼睛,还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元嘉诉完了苦,这才想起来问,她胡乱摸索着元洁的手,问道:“四妹,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逃走了吗?” 元洁叹了一声,道:“逃?我倒是想逃,太子的人把京城四门守得死死的,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盘查。我本来想蒙混出城,谁知道他们手里竟然有我们每一个人的画像,所以我就被他们认出来了。” 元嘉伸手胡乱摸着元洁的脸颊:“怎么样,他们没伤害你吧?” 元洁握住元嘉的手,摇摇头,道:“没有,他们只是把我带到这里。” 关押她们的地方是一间破旧的道观,京城里战火一起,这里的道士就全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院子。关押元洁的时候,几个士兵把院子里上香用的大鼎拖了过来,在里面点上柴火烤火。听说主子又要送一个人过来,而且不许他们怠慢,他们这才把自己用来烤火的大鼎搬进了屋。 几个士兵缩着手,蹲在房檐下避雨。 空气潮湿得很,加上房间里烟雾气很重薰得元嘉眼睛生疼。元嘉推推元洁道:“四妹。你把门窗打开些,里面空气放一放,我这眼睛疼的受不了了。” 元洁有些畏惧,道:“姐姐,他们不让开门。” “谁说的?”元嘉问道:“我们又跑不了,为什么不许开门?” 元洁还是瑟缩着不肯去,元嘉不得已,只能踹了她一下:“还不快去!” 元洁扭扭捏捏的走到门前,双手扯开了门板。冷冷的风雨一下灌进房间,元洁打了个哆嗦,门口的几个士兵看了她们一眼,没说什么。 “怪冷的。”元洁嘟囔道。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元洁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她已经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外面那几个士兵架起柴火堆,正在烤红薯吃酒。红薯被火烤的焦糊时,甜腻的味道就刚刚好。 元洁舔舔嘴唇,望着门外正在啃红薯的士兵。 她慢慢爬过去,挑了一个相貌最老实的,小声问道:“能不能给我一块儿?我已经一整夜都没吃过东西了。” 那人虽然老实善良,但碍于主子发话,他手里捏着一颗红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他有些为难:“主子说了,要饿你们三天,谁要是给你们一口吃的,就要打一顿,三十军棍伺候呢。你就别为难我了,谁让你得罪了主子呢?” 元洁无奈的坐在地上。远远地看见道观门口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这个人正是卫元熙身边的令儿,跟她实在是太相熟了,就算是化成灰,元洁也认得出。 令儿捧着食盒,径自绕过了元洁,送到了卫元嘉的面前。食盒里是一碗粗粮压的水煮饸饹,一碗鲜鱼汤,两个野菜团子。 鱼汤不是很熟,扑面而来的一股腥味,野菜团子闻着很涩口,水煮饸饹倒是没什么怪味,但它也的确是没什么味道,连盐都没放。 “大小姐,这水煮饸饹,腥鱼汤,还有野菜团子,都是从前你们撺掇族老害我家小姐时候给送的饭,当时关押小姐的是卫府的祠堂,而今这里也差不多,是间废弃的道观。这些珍馐美味都是我姐小姐当年尝过的,特意吩咐给大小姐送过来,大小姐若是喜欢吃,奴婢晚上还给大小姐送。” 令儿站起身,冷笑着走到元洁面前:“四姑娘,您别这么看着我,主子没吩咐给您送饭。” 元洁白了她一眼,低下脸去:“她到底想把我们姐妹怎么样?” 令儿笑道:“四小姐错了,不是把你们姐妹怎么样,是把你怎么样。大小姐的罪孽,自然是她自己来偿,四小姐做的缺德事,当然跟大小姐也没有半点儿牵累。” 令儿一摆手,叫过两个守卫,吩咐道:“把她带走。” 元洁一听这话就慌了神,挣揣着问道:“你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令儿歪着脸,半带讽刺的望着她:“四姑娘,问这么多又有什么用?问得再多,你终究也是个糊涂人,既然是个糊涂人,权且别计较这么多了。” “你们少废话!”元洁拼命挣扎着,呼唤着元嘉的名字,想祈求元嘉替自己说几句话。但元嘉又能如何,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她?也只能是循声跟着干着急罢了。 “四小姐放心好了,终归是件好事。”令儿抱着怀,轻巧的说道。 “什么好事?屁!卫元熙还能给我什么好处?!连我亲二姐都不肯认我,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凭什么管我!你们放开我!再拽我,我就咬舌自尽!” 两个侍卫一听这话,不大敢动手了,只是一左一右板着元洁,双双把目光投向令儿。 令儿勾勾唇角,凝着元洁,淡然道:“那好啊,四小姐既然有这份儿心胸,也正好让奴婢长长见识。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四小姐有什么骨气呢。主子说了,要是四小姐抵死不从,妆模作样的咬什么舌头,你们都不许拦着,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咬。她若是不肯咬,你们就拿刀子帮帮她。” 令儿顺手从一个士兵腰间抽出佩刀来,提在手中,道:“四小姐,你是自己咬,还是要奴婢帮你?” 元洁自然是不敢咬舌头的,因为她怕疼。但被令儿这么一激,她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得了吧四小姐,您既然不敢咬,何必充什么贞洁烈女呢?”令儿讽笑道。 “你!”元洁被她气着了,真的去咬自己的舌头,但只是齿尖咬破了一丁点,流出点儿血,她便疼的流出眼泪,不敢再往下咬。 令儿凝着她,淡然道:“四小姐,干嘛这样?又不是要对你动大刑,都说了是件喜事!” 这还是元洁这辈子第一次有幸进入太子府,虽然自己身陷囹圄,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看太子府的雕梁画栋。 元洁被两个士兵推搡在地上,抬头看看,元熙就坐在她对面喝茶。自己的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模样有点丑,但还不算太难看。这人穿的一身花色绸缎,显得品味有点儿俗,但看着倒是挺富态。 “四小姐,见见吧,这就是你未来的夫婿,都是按你的标准挑的,你不是一心想嫁富商吗?”令儿站到了元熙的身后,朗声道。 夫婿?!元洁瞪着一双眼睛,把那个男人看了半天,丑虽丑,但却是个有钱的主儿。元洁面上虽然抵触,但心里却从了七八分。 “可还满意?”元熙问道。 元洁没说话,倒是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口说道:“满意,满意,实在太满意了。” 男人操这一口浓重的方言,若不是他说的快,元洁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 “满意就好,”元熙将茶盅搁在桌上,淡然道:“我这个四妹,自小娇惯坏了,什么活儿也不会做,嫁到你家以后,你要勤着看管,免得将来有了孩子,连个肚兜也绣不成。” “是是。”男人冲元熙躬了躬身子,伸手去拉元洁,元洁同他对视一阵,倒觉得这个男人也不错。是富商,而且对自己还算温柔,丑也就丑吧,有钱才是正事。于是便半推半就,欲迎还拒的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令儿含着笑,将她两个送出了太子府的大门。 “娘子,你先等着,我去推车。”男人说道。 元洁一愣,见他从墙根儿底下推过一个货郎们走街串巷用的小货车来。 元洁的脸色倏忽绿了:“你,你不是富商吗?” “是啊,在我们村儿,我算是顶有钱的哩!” 元洁转身想去砸太子府的门,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最好学乖一点儿。” 男人张开嘴,露出一口崎岖黑黄的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以血还血 自将元洁嫁给了那个走街卖货的货郎后,她便没了消息。 那货郎看她看的很紧,毕竟是个白白得来的媳妇,生的又年轻漂亮,一双水葱似的手又白又嫩,货郎且舍不得让她在村子里面抛头露面呢。村子里虽然都是些穷人,但毕竟还有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模样生的比他俊俏的,要是把老婆拐跑了怎么办? 他成日里推着小车出去走街串巷,出门之前就把元洁锁在家里,免得着漂亮老婆被外人看见了。到了晚上,许能带些冰糖红果,或是绿豆面儿饼饵给她吃。元洁自是不肯吃这些的,她自小在卫府生长,把嘴都娇惯坏了,再加上,这小半年住在和亲王府,和亲王更是看在元嘉的面子上,对她无微不至。但凡不和胃口的,半点也吃不下。 元洁每日面对这又老又胖的货郎,心里总是憋着一团火气。虽然货郎也想好好待她,但却总能让元洁挑出错儿来,动辄指着鼻子骂上一顿,祖宗三代也时长被问候。货郎带回的小吃,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要么倒了,要么当面摔了,豆面儿饼子扔在地上,一脚一个踩得粉粉碎。 一开始那货郎还想着变着法儿的给她的带些吃的哄她,到了后来,也觉得她实在刁钻刻薄,便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再到后来,时不时的打一顿,饿一天,饿的急了,连那些平时吃不下去的糙米粥,她也能喝的喷喷香。 卫元嘉被囚禁在那件破道观里,原是要她日日焚香祷告,祈求赎罪的,只是她怨念太深,每日都只是在泥塑神像前诅咒谩骂。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更没给她留下什么一儿半女,因她善妒,萧容深也没有再找别的女人,自然地,也就没有其他女人给萧容深生下孩子。没有孩子,也就没有了希望。元嘉每日从道观中醒来,便开始咒骂,从卫元熙,骂道高秉延,再骂道萧容澄。骂的是杀夫之仇不共戴天,骂的是卖主求荣,独自苟活。骂的是不念手足,死活不顾。 其实高秉延倒也想苟活,只是他活不了。带着续弦的夫人才刚走到城门口,就遇上了正在进城的东林军,城门口贴着他的画像,眼尖的东林军一下就把他给认了出来,一刀斩于马下,血流如注。那个续弦的女人吓傻了,腿肚子抖了半日,怯生生的说道:“我,我可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都是他,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知道跟她没有关系,东林军也不想难为她,将抢来的包裹往她怀里一扔,便叫她出城逃命去了。 萧容澄亦是如此,东林军破城之前,他一骑绝尘而去,收拾了些许银票,带了府上些许值钱的宝贝就想逃命,可惜也是被东林军给认了出来。相比之下,萧容澄的两个女人就有气节的多了,誓要跟萧容澄生死与共,自然地,下场也就比高秉延的女人惨淡的多了。 萧容澄被囚禁在大理寺天牢里,牢门上挂了一把青铜大锁,狱卒舀起一勺铜汁,将锁头灌死了。他这一辈子,都休想踏出天牢半步,萧容澄几近绝望,他才只是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啊,要一辈子住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吗? “你们把本王的爱妾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萧容澄伏在监牢木栅栏上冲着大理寺的几个典狱吼道。 然而,他只能是干吼而已,话音落地,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说话啊!你们把本王的爱妾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萧容澄竭力咣着粗壮的木头栅栏,却纹丝不动。这把大锁是为他特意打造的,萧容澄拼尽全力去扭,却丝毫不见变形。 “别想把锁扭断。”一个声音幽幽的说道:“那是做梦。” “是谁!”萧容澄吼道。 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立在萧容澄面前,他缓缓摘下斗篷,将萧容澄吓了一跳:“老二!”萧容澄竭力把两只手伸出木栅栏去抓容湛,却只能是把两只手悬空支着。 “你现在是朕的阶下囚,说话应该恭敬一些,你至少应该称呼朕为二哥。”容湛淡然背着手,轻描淡写的说道。 萧容澄才不想理会他什么二哥不二哥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带走了他两个爱妾! “去你妈的二哥,你把本王的两个爱妾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容湛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轻轻偏过脸,问道:“怎么,你的眼里就只有女人?” 萧容澄缩回手,审了容湛一眼,冷笑道:“你不也是一样,被卫元熙迷的五迷三道?” 容澄嗤嗤一笑:“可朕赢了。” 萧容澄有些失落:“是啊,你赢了,所以你能杀我的女人,废我的爵位,还可以把我囚禁在这里,全然不念半点儿兄弟情义。” 容湛凝着他,慢慢伸出手,拽着萧容澄的两个手指头,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上:“四弟,你在朕的心口刺过一剑,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也没想起我是你二哥啊!” 萧容澄扁扁嘴:“我不是像你求饶,你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把我的女人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容湛凝着他,带了些故意寻衅的神情。 萧容澄知道自己再这样死硬下去,是永远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了,便低声下气的俯下身,低沉道:“二哥,皇上,罪臣知道错了,罪臣求皇上告诉罪臣,罪臣的两个妾室在什么地方。” 容湛勾勾唇角,漫无目的的拨弄着指上一颗镶祖母绿的戒指,道:“四弟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可朕看你的两方妾室,还都是青春妙龄,若是在这个年纪就守了活寡,实在是暴殄天物,朕做了主,把你两房妾室找个好人家嫁了。反正你们也没有子嗣,她们也不必为你守着贞洁。四弟,你说是不是。” 萧容澄抬起头,好似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他这两个妾室是他的宝贝!尤其是那个耶律奴儿,不仅美伦绝艳,而且颇有一股西域韵味,是天上地下难得的一个尤物。这样的女人要是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岂不是作践了? 萧容澄猛地扑上木栅栏,竭力去扯容湛的衣角:“陛下,皇上,祖宗!求求你,求你把她们还给我,只要皇上答应,萧容澄下辈子做牛做报答皇上恩典!” 容湛离有些距离,萧容澄即便伸直了手,也抓不住容湛的衣角。于是两只手空悬着,显得更假无力。萧容澄就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他隐约觉得萧容湛是在耍他,故意让他难堪。容澄赌气,扭过脸去,不再奉承。 “四弟,你可千万别乱叫,你和朕同族同宗,你叫朕祖宗,岂不是折朕的寿吗?”容湛背着手,睥睨着自己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四弟:“当初,朕给你拟封号,选了一个礼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萧容澄缩回手,背对着容湛,倚在木栅栏上:“你那是为了臊我。” “错了,朕是想提醒你,做人要守礼。若是朕没记错,你被册封为郡王的时候,朕还托人送了一套礼记给你,你还记得书上是怎么写的吗?” 萧容澄没说话,他哪儿知道书里写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根本不爱看书。其他兄弟送来的贺礼,都是刀剑骏马摆件美酒之类的,单单容湛送了这么一本精装本的书来。萧容澄当时气的差点一把火把它给烧了,明知道他从小就喜欢练武,书没读好,送书不是打他的脸吗? “你大概没看过吧?”容湛冷然道。 “翻都没翻,不烧了就算对得起你了。”萧容澄说道。 “可惜了。”容湛微微一笑:“不过也难怪,你的脾气自来如此。” “知道你还送。”萧容澄小声嘀咕道。 “其实,那套书,只要你翻一翻,你就应该能看到,中间有一张空白的宣纸,上面是朕写给你的信。朕早就提醒过你,萧容深必败无疑,跟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朕还劝你遵循礼法,为嫡为长,朕才是合乎礼法之君。” 萧容澄扭过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容湛,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无从考证。但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这可是铁打的事情。萧容深一把大火烧了自己,一了百了,可自己现在除了撞墙或者咬舌头自尽,就只剩下老死这一条路了。 “那又如何……”萧容澄低垂着目光,望着容湛的靴子。 容湛凝着他,知道他是在故作不在乎,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今日的遭遇,都是当初站错了阵营的缘故。 “四弟真的不在乎吗?”容湛温然望着他:“既然四弟把什么都看破了,那朕也就不再顾虑什么了。褚老太爷的公子昨儿一眼就看中了四弟身边的那个奴儿,想带回府上做个通房丫头,朕听说褚老太爷的公子跟四弟一直不对付?” “萧容湛,你故意的是不是?”容澄愤然站了起来。 “对啊,你能拿朕怎么样?”容湛勾起唇角,肆意笑了起来:“四弟啊四弟,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哦,朕想起来了,你跟这个奴儿,情真意切嘛!” “萧容湛,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萧容澄暴怒的喊道:“你听见了没有,你不得好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威逼 叛贼的事情都了却了,容湛便下旨重新修葺先皇的陵寝,又命人重建御书房,这一下就是两项大工程,国库里的银子并不多,容湛便叫人重新恢复了东林州的矿坑。 宝亲王上官临瑞和涂博安王念恩等人,均是平叛有功劳,各自加赏一级俸禄。上官家尽二十年的沉冤,也随着上官临瑞加封的顶戴,如烟散去。上官府重新正名,元熙也自然而然的认祖归宗。 这虽不是褚老太爷第一次见到元熙,但却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元熙的容貌。她生得很像母亲,乍一看,真让人以为是含章公主年少的时候。而且,轻声软语,音色跟她母亲也如出一辙,听她说话,褚老太爷不止一次热泪盈眶,时隔二十多年,倒真像是含章公主在他耳畔款款诉说似的。 自容湛登基继位,皇后也便成了太后,按规矩移居到北宫居住。宫中还没有立后,这后宫中的大小事宜,她还不愿放手。赵可贞攥了皇后的短处,自然也就分得了一所装潢最为华贵的宫苑——和舒宫 元熙并不挑这些,只是容湛舍不得亏了她,皇后既然把和舒宫给了赵可贞,容湛便将从前的中宫给了元熙,赐名为紫宸宫。 紫宸为帝王之意,非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不能使用这两个字。容湛的心意,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太子妃原本是上官家和褚姓皇族两大亲贵的亲缘血脉,自然尊贵无比,现在认祖归宗,改回了姓氏,又有了一个做大将军的二叔,自己又是先皇钦定了东林宗主,身份何其显赫,紫宸两个字,她自然是担得起的。 况且,她本就是太子妃,皇帝现在还没有立后,把这两个字赐给她,不言自明,皇帝是有心立太子妃为后。此意一出,自有哪些好讨皇帝欢心的臣子,上书请旨,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亦不可一日无国母。新帝初立,原太子妃为先皇钦定,人品贵重,尊贵显赫,可当国母之尊。 若在平日,容湛最不喜欢这种见杆儿就爬的臣子,但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一叠奏章送到北宫去的时候,太后正站在窗边喂鸟儿,赵可贞身边的妍儿捧着鸟食盆儿站在一旁。春光融融,鸟儿啼鸣,这样安逸的情景,容湛已经许久没见了。 太后望向容湛手中的奏本,笑道:“大楚后宫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儿既然已经登基,这些事情,母后就不该过问了。” 容湛看了看手中的折子,温声道:“回母后的话,这些也不算什么朝政。只是臣子们上书启奏,册立太子妃为皇后。儿臣觉得他们所说在理,想准其所奏。记得母后前些日子曾跟儿臣提过此事,儿臣当时说没有想好。现在儿臣已然决定,特意来跟母后说一声。” 赵可贞正在喂鱼,一听见这话,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倏忽转过身,望向太后。太后的目光本还在犹疑,一见赵可贞望着自己,登时心里挂了一阵旋风。她板起脸,冲妍儿伸出手:“扶哀家坐下。” 太后看了赵可贞一眼,冲容湛说道:“皇儿只是来同母后说一声?” 太后脸色不大对劲,然容湛还是决意强硬一次,道:“是,儿臣已经决定,册立太子妃为皇后。”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来假模假式的跟哀家说什么?!” 太后暴怒的莫名其妙,倏忽间让容湛没有防备,诧异莫名的望着她。太后扭过脸,把目光望向宫中的其他角落,厉声道:“皇儿,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难道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母后早就跟你说过,卫元熙心机叵测,是个心术手段皆不亚于你的主儿,你把这样的一个人立为皇后,就不怕你百年之后,留下她祸害你的子孙吗!?” “母后!您说什么呢!”容湛失声叫道。 “你知道哀家在说什么!”太后的目光从容湛的目光下滑了过去,好像刻意掩饰自己的理亏一般。 “你现在只有一妻一妾,就闹成了这样。可皇帝怎么能只有两个女人?将来三妃六嫔,后宫女子三千人,她岂能容得下?立这样的女人,只会闹得你家宅不宁。后宫不定,前朝也会受到影响,湛儿,你不能因为你的一时私情,危害到国家安定啊!” 赵可贞侧目看了容湛一眼,也随声附和道:“是啊,陛下,这事儿臣妾本不该说的,只是太后娘娘说的在理。妾身在潜邸的时候,对太子妃百般忍让,还是闹出许多事来。要是后宫再多些姐妹,到时候……” “你住口!”容湛断喝道:“朕在跟母后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赵可贞恨恨不已的扭过脸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太后看了赵可贞一眼,又呵斥容湛道:“你这是干什么?哀家看你真是被那个小妖精给迷惑住了,如今为了她,你当着母后的面儿就敢吼人,将来要是哪个嫔妃得罪了她,你是不是还得把那嫔妃杀了谢罪啊?” 赵可贞见太后替她说话,这才含了笑,扭过脸儿去替太后捶腿,轻声道:“太后,您也别责怪陛下了,陛下心里只有元熙妹妹一个人,这尽人皆知。现在元熙妹妹肚子里又怀了孩子,将来替陛下生下龙子,太后抱了孙子,自然会对元熙妹妹有所改观。” 太后望着赵可贞的笑,却忍不住的毛骨悚然,这种皮笑容不笑的嘴脸实在太过可怕,她在被萧容深囚禁的时候,就领教过了。赵可贞提起元熙肚子里的孩子,是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吗? 太后板起脸,斥道:“有这样的母亲,那孩子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若哀家的孙儿都有这样的娘,哀家可要操心了。” “母后,您太过分了!”容湛脱口而出。 容湛忽然一喝,把太后吓了一跳,赵可贞亦是惊惶:“陛下,您怎么能这样跟太后说话呢?” 容湛一扬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 赵可贞抿抿嘴,把头低了下去。转头瞥了太后一眼,这老太太也忒不中用了,而且,对容湛也太宠溺了,虽说她为了换解药,昧着良心也把这些狠话说出了口,但容湛才刚吼了一句,她就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活像庙里供奉的那些木讷的神像。真是头懒驴,打一鞭子,才挪一点儿地方,若是不提醒她,她且想不起来接下来该说什么呢! 赵可贞把眼睛挤一挤,抹起了眼泪儿:“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怕陛下这般凶神恶煞,伤了陛下母子的情谊,陛下最是孝顺母亲,怎么能……” 赵可贞倏忽间死死闭上了嘴巴,她发觉容湛正用一种野虎扑食一般的神情凝视着她,容湛的拳头虽然缩在袖子里,但从咯吱咯吱的声音来推想,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他一定会扑上来把自己撕得粉碎。 赵可贞不想惹他,便只好扭头看着太后。 太后发觉赵可贞在暗示自己替她说话,不得已,板起脸,坐直了身子道:“湛儿,你这是做什么,在母后面前,还想动手打人不成?母后平日里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逞得你这般的肆无忌惮!” 容湛没回答太后,而是目不转睛的死盯着赵可贞,赵可贞感觉到害怕,因为她了解容湛的为人。面对自己爱的人,容湛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面对自己怨恨的人,容湛更是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置她于死地。不凑巧,赵可贞就是那个让容湛怨恨的人。 太后从这目光中的碰撞里,察觉出容湛的愤怒。其实她何尝不是同样的愤怒,只是她有短处捏在赵可贞手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太后也怕容湛就此得罪了赵可贞,赵可贞一时恼火,也给容湛吃了那个愁情绕,那可怎么得了呢? 可是,这一切,她又不能明说。 “湛儿,不许你用那种眼神看着可贞!你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吗?”太后挡在了赵可贞和容湛之间。 容湛含恨把目光移向了别处:“赵可贞,朕知道你想当皇后,也知道你想对付元熙和她腹中的孩子。朕劝你最好打消这样的念头,否则,朕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宫去。” 容湛一走,赵可贞便去了她面上那副奴才像,抹去脸上的泪痕,冷然望着太后,道:“母后,今儿你是故意偏袒陛下和那个卫元熙咯?” 太后怯懦道:“哀家何曾……” “住口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赵可贞一把扭住太后的领子,厉色道:“我看下一次的解药,你怕是不想要了。” “要,哀家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哀家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你还要哀家怎么样呢!?”皇后几乎带了哭腔。 “好,既然你愿意听我的话,那你就给我听好了。这皇后之位,我是非坐不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赐死卫元熙也好,总之,这世上除了我以外,不可以有另外的女人问鼎后位。你若做的到,解药绝对少不了。你若是做不到,我就给萧容湛也尝尝这愁情绕的滋味。哼,你也别妄想除掉我,就算我死了,这宫里还有我赵家的势力,他们一样会给萧容湛吃下愁情绕。太后,你没有别的路可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陷害 太后自是拗不过容湛的,这一点,赵可贞也心知肚明。太后对容湛永远是言听计从,就像当初,他看上了卫元熙,太后为容湛选定的端王妃却是自己,她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卫元熙,甚至是深恶痛绝。但后来呢,还不是因为容湛的喜欢,慢慢对卫元熙改变了看法? 赵可贞离开了北宫,在长廊中缓缓踱步,虽然刚刚对太后威逼利诱了一番,但她也知道,这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要是指望太后对容湛大闹,让容湛痛苦,想必太后是做不来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再让太后做个辅助,就可万事大吉。 要是真想夺了皇后之位,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卫元熙自行退让。赵可贞勾勾唇角,叫了妍儿过来:“你出宫一趟,给哥哥捎口信……” 妍儿匆匆拿了令牌,出宫去了赵府。日上三竿,赵靖才刚起身,站在廊下伸了伸拦腰,一扭头,见府上管家带了妍儿过来。 “你怎么来了?是可贞妹妹又出什么事儿了吗?”赵靖扭扭腰,那床榻有点硬,睡得他浑身不舒坦。 妍儿使了个眼色,赵靖会意,把她带到凉亭中。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妍儿微微一低头,道:“我们主子想让公子做件事。” “何事?”赵靖散漫的望了她一眼。 妍儿仰起脸,道:“主子想叫公子请上官将军喝酒,然后再……” “呵呵。”赵靖白了她一眼,摊开两只手:“我请上官临瑞喝酒?做梦呢?上官临瑞是大将军,我算哪根儿葱?我能够得着他?扯淡。在潜邸这么多年,也不曾得到皇上的半分宠爱,连我这个哥哥都跟着吃瓜落,皇上对我敌意大的很,而今弄得我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算什么东西。我还请上官临瑞喝酒,妹妹可真是看得起我。” 妍儿舒了口气,道:“主子就知道公子要这样说。实话告诉公子吧,如今皇上还没立皇后,皇上虽然不爱重咱家小姐,但咱们家却有八分胜算,只要公子按照小姐的话去做。要是小姐真的做了皇后,公子想做什么样的官做不得?小姐说了,只要公子助她夺得后位,高官厚禄任公子挑选。” “八分?做梦的吧?”赵靖嗤笑道。 妍儿轻轻哼了一声,道:“如今太后对小姐言听计从,皇上又偏偏是个孝子,对太后极为孝顺。加上卫元熙现在有孕再身,身体孱弱,事事又要顾及皇上和孩子,自然无暇应付咱们。大少爷,您看,咱们是不是有八分胜算?” 赵靖舔舔嘴唇,愣了一会儿。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这事情却不大好办。赵靖想了一会儿,可贞是赵家的千金,她的荣辱实在关乎赵家的体面。父亲已经不在了,自己的仕途又一直不顺畅。要是可贞能当上皇后,赵家的中兴不就来了吗? “得嘞,我这就换衣裳去。” …… 元熙刚被一阵强烈的反胃折磨的七荤八素,晨起吃的东西几乎都给吐了出来。钟妈妈倒了盏白茶给她漱口,她只饮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对,随即也吐了出来。 钟妈妈替她摩挲着后背顺气,一面又唠叨起来:“若不是前阵子不顾念身子,现在至于这么难受吗?奴婢总跟主子说要爱惜身子,可主子就是不听,一忙起来就水米不进。成日里点灯熬油的不肯休息,现在好了,难受成这样。” 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自觉得这两下里没什么关系,但钟妈妈天生就是爱唠叨她,久而久之的元熙也就习惯了。其实被人唠叨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有人还在细致入微的关心你,照顾你。 “人就是不能闲下来,只要一闲着,那小病小灾就都要找上门了。你看咱们之前在东林州,归云州,折腾得那么厉害,不也没什么事儿吗?现在空闲下来,就开始不舒坦了。” “歪理,都是歪理。”钟妈妈含笑扁了扁嘴:“主子,晚膳有什么想吃的吗?”钟妈妈端过小香炉,里面是幽幽的檀香。 元熙摇摇头。 “要不让石玉水做些海棠酥给主子?”钟妈妈想到元熙最爱的就是海棠酥。 “随便吧。”元熙的手肘撑在桌子上,闭目小憩。 “主子去榻上躺一会儿吧?”钟妈妈伸手去扶她。 元熙轻轻按住她的手,闭目道:“我只是养养神。”她轻轻抚上小腹,肚子已经凸起的有些明显了。 “主子,主子不好了,出事了!”令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钟妈妈皱皱眉道:“令儿,主子才刚歇一会儿,你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这里是皇宫,不比潜邸,你若是错了规矩,是要被罚的。” 令儿应了一声,又急迫道:“主子,我听秦顺说,才刚几个老臣在皇上面前参了上官将军一本,他们还笼络了几个言官,说上官将军辱骂皇上和朝廷,还说将军仗着主子您的地位,在京城里飞扬跋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元熙睁开眼,凝了令儿一阵:“什么叫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令儿踌躇一阵,道:“好像说将军他毁坏了先帝亲手题写的墨宝,还口出反叛。” “二叔怎么会口出反叛?” “奴婢不知道,只是看将军醉醺醺的样子。”令儿扯扯元熙的衣袖,道:“主子,这事儿肯定不那么简单,现在皇上要立皇后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上官将军对皇上一向尊重,对先帝的怨恨也已经化解了,他怎么会有反叛之心呢。想来是有人故意害他的。主子,咱们可不能看着将军这样陷下去啊,要是将军倒了台,下一个怕就轮到咱们了。” 令儿的话说的有理,这也是元熙所想的。胃里还有点酸,她掩口忍了一下,道;“你去皇上那儿等着,等大臣们退下了,请皇上过来一趟。” 令儿扁扁嘴:“主子,咱们还是现在就过去吧?将军喝的醉醺醺的,又要面对七八个言官的质问,他哪里说的清楚啊!” “好吧,咱们走。”元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元熙一转头,正见赵可贞扶着太后进了寝殿的门。太后矜持,赵可贞跋扈,妍儿又幸灾乐祸,总之来者不善。 元熙伏身跪倒:“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落了坐,又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儿臣只是在宫中呆的久了,气儿闷,想去御花园里走走。”元熙信口说道。 “怎么,妹妹不是去见皇上吗?”赵可贞歪着脸,娇俏的望着她。 “可贞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元熙反问道。 “妹妹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其实这也没什么难为情的,上官将军做错了事,妹妹又是上官将军在宫中唯一的依靠,自然要替他去求情的。妹妹承认就是了,何必在母后面前扯谎呢?”赵可贞说罢,同妍儿狼狈为奸的对视了一眼。 “钟妈妈,先扶你主子起来吧,她怀着孩子,身体不方便。”太后说罢,赵可贞便沉下了脸。 太后犹豫片刻,道:“罢了罢了,还是跪着吧。” 钟妈妈和令儿同时一愣,想辩驳几句,但见元熙似没什么反应,也只能忍了下去。 “上官临瑞这个人呐,哀家早先瞧着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盘踞东林州十多个念头,像个聚众反叛的山大王。”太后倚了一个方枕,显得有点疲惫,慢悠悠的揉着太阳穴,道:“可惜啊,皇上太重情义,要是太子妃梨花带雨的求求皇上,皇上怕是不忍心惩治他。也罢了,以免有辱国体,你就跪在这里吧。等皇上他们哪里盖棺定论再说。” 赵可贞微微一笑,道:“妍儿,你去皇上哪儿盯着点儿。” 这要跪到什么时候啊?钟妈妈也忍不住要皱眉了,元熙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又要罚跪,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元熙亦是咬咬牙,想必现在赵可贞心里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太后亦是个不知深浅的主儿。 要是她现在索性往地上一躺,做些矫情的强调出来。容湛还不把赵可贞撕了?但是碍于太后,元熙就又把这个念头放下了,太后这些天虽然处处针对自己,维护赵可贞。但她毕竟是容湛的母亲,她若是激化了婆媳之间的矛盾,岂不是把容湛拱手推倒赵可贞那里去了? 赵可贞瞥见桌上那支檀香,已经燃去了一截儿,想来卫元熙已经跪了很久了。便对太后笑了笑道:“母后,天色渐晚了,母后还是先回宫歇着吧。当心累坏了身子,这儿由可贞盯着就好。” 太后看了赵可贞一眼,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了。 赵可贞俯下身,拍了拍元熙的肩膀道:“好妹妹,你猜皇上到底会怎么处置上官临瑞?” “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听信奸臣挑唆。”元熙冷然望向赵可贞:“这事儿就是你们赵家一手促成的,不是吗?” “是,”赵可贞笑盈盈的答道:“只不过,妹妹就不要指望皇上会对上官临瑞从轻发落了。七八个言官,加上我赵家的旧友,人多势大,不怕整不死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置气 “我听不懂。” 赵可贞垂下眼,微微一笑:“妹妹啊,你还记得当初先皇为什么要诛上官氏一族吗?” “奸臣当道,左右了皇上的圣断。”元熙凝着赵可贞:“怎么,赵家想效法奸臣和亲王吗?” 赵可贞扬天笑了一阵:“妹妹真是傻,可皇上不傻。妹妹还不明白吗?我赵家这次联络的旧臣皆是在各个枢要任上做事,都是皇上的股肱之臣。皇上还得倚重他们的,所以,自然不会偏袒上官临瑞。就算上官临瑞毁坏先皇墨宝的事儿,是我赵家害的,但那墨宝的的确确是上官临瑞亲手毁的。所以这一次,皇上一定会治上官临瑞的罪,妹妹要是不信,那就等着瞧吧。” 元熙一伸手,钟妈妈便将她扶了起来。赵可贞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太后罚你跪着,你竟敢私自站起来。” “如何?你去告诉太后,说我违反宫规,把我赶出去?”元熙侧过身,让开一条路:“姐姐自便,妹妹我就站在这里等结果。” 赵可贞脸上抽了抽,冷笑道:“你再狂,也不过这一阵子。等上官临瑞定了罪,我看你还嚣张什么?” 元熙微微一笑:“嚣张什么?哼。皇上还没解去我东林宗主一职,我还是位列诸侯的封疆大吏。我就嚣张跋扈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况且,我现在腹中怀着皇上的骨肉,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你就算去太后哪里告刁状,我也不怕。拼着不要这孩子,看看谁狠得过谁。” 赵可贞忿忿的一甩衣袖:“好啊,我倒想看一看,皇上是以江山为重,还是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为重。皇上若不重办上官临瑞,我赵可贞的名字倒着写。” 赵可贞一走,令儿忙俯下身去替元熙揉膝盖,元熙伸手推开她,道:“别弄了,马上到皇上那儿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是。”令儿走了几步,忽然停住,问道:“主子,要是皇上真的惩办了上官将军,那咱们该怎么办?” 元熙舒了口气:“他肯定会惩办二叔的,我太了解他了。” “为什么?皇上明明那么爱重主子,现在主子怀着身孕,皇上怎么忍心处置主子的家人呢?” 钟妈妈亦有点着急:“主子可不能放任他们陷害将军呐,咱们总得想想办法才是啊!主子还是去求求皇上,皇上心疼主子,肯定不舍得主子忧心。说不定睁一眼,闭一眼,这事儿就过去了。” 元熙漠然站了一会儿,道:“没那么简单,你们没听见赵可贞的话吗?针对二叔的旧臣,都在朝廷枢要上任职,人家这次是对症下药,专治我们的损招。不管怎么说,那墨宝既然是二叔毁掉的,这个罪名就别想推。说起来,二叔也该为他的直心肠吃点儿苦头了。否则他也难长记性,朝廷上波谲云诡,他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很容易吃亏的。” “所以,这次就真的放手不管了?”令儿有点伤心。 元熙缓缓坐了下来:“先等等吧。” “等什么?”钟妈妈问道。 “等皇上来。” 上官临瑞被内卫拖走的时候,还是半梦半醒,容湛脸色铁青的凝着殿下这群胡子花白的老臣们,这群老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忠君爱国,异口同声的管起闲事儿来了。 上官临瑞的性格他很了解,简单,直率,根本不可能又反叛之心。但他又不能指责这些股肱之臣,说他们联手构陷上官临瑞,因为那墨宝真是被上官临瑞毁掉的,不敬之罪是肯定的了。 御书房还在重建,容湛只得在勤政殿暂时凑合着。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月已中天,容湛叹了口气。秦顺才悄声问道:“皇上,您今儿还是去紫宸宫吗?” 容湛扭过脸看了秦顺一眼:“紫宸宫?” “是啊,皇上,今天的事儿,想必主子已经知道了。” “所以,就更不能去了。” 容湛转过身,还是在荣安宫歇一宿再说吧。刚才在勤政殿里发生的一切,不就是二十年前发生在上官府身上的事吗?二十年前的疙瘩才刚解开,他又来了个情景再现,这不是存心让元熙难受吗? 但他也不想这样,他也没有办法。他终于真正懂得了当年先皇的无奈,今天自己遇到的,甚至不及当年先皇的十中之一。那夜容湛在勤政殿外站了好久,也不许秦顺靠近。 他很想向元熙解释,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连过去了好几日,容湛都没有踏入这紫宸宫半步,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甚至也没叫秦顺传几句话。好几次令儿去找秦顺打听,秦顺却也只是耸耸肩,什么都说不清楚。 元熙倚在贵妃塌上,闭目小憩。 令儿端了一盘海棠酥来:“主子,吃点东西吧?” 元熙摇摇头:“拿走吧。” 令儿扁扁嘴,伸手在元熙的小腹上摸了摸:“主子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腹中的孩子。您不吃东西,那肚子里的小皇子不也得跟着挨饿吗?” 令儿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主子莫不是还在想上官将军?您不是也说,要让上官将军吃点苦头,他才能改改他的性子吗?想来皇上也是不愿意的,您就别怪皇上了。” “我不是怪他处置二叔,我是……”元熙欲言又止:“二叔是该处置,但他为什么不肯来跟我解释,哪怕只说一句话,我也不会怪他。” “皇上兴许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皇上不来,主子可以去见皇上嘛。”令儿拿了一块海棠酥,送到元熙手中:“主子,要不让令儿帮你梳妆吧?” 主动去见他?元熙冷笑一阵,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凭什么?” “那皇上来了怎么办?” “打出去。”元熙抱着膝盖。 “打……”令儿笑笑:“主子又说气话。” “实话。” 不知怎的,他今天竟然来了,脸色有些阴沉,看得出心情不佳。元熙赌气扭过头去,也不理他。容湛看了看令儿,令儿露出些惊惶的神色。容湛缓缓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去扶她:“熙儿,身子好些了吗?” “关你什么事?”元熙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勉力挤出些笑,道:“怎么不关我事?还会反胃吗?”他瞥见桌上那盘一口没动的海棠酥,笑笑:“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怎么不吃?” 元熙淡淡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皇上日理万机,还有心情过问这种琐事。” “这怎么是琐事呢?这是大事。”他凑到元熙身旁,揽住她:“你老是不吃东西,身体会熬不住的。听话,还是吃点儿吧。” 元熙一挣,脱开他的手臂:“萧容湛,你究竟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愣,示意宫人们先退下,才温声问道:“什么装模作样?” 元熙漠然望着他,只觉得可笑:“皇上处置了我二叔,又故意冷了我几日,不就是想告诉我,皇帝的权力不容侵犯,皇上的谕旨不容置喙吗?这些我都懂,不必皇上费心教诲。从今而后,妾身会严守自己的身份,皇上不必这样,打一杆子揉三揉,妆模作样的,皇上不觉得累吗?” 他沉默了一会:“这叫什么话?” “实话。” “你……”容湛胀红了脸,看得出他真被这话给气着了。但他还是忍了下去,元熙不就是这样的性情吗?每次吵架她都会口不择言,其实在她心里未必就是这样想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吵赢而已。 “罢了罢了,你现在怀着身孕,气大伤身,我不跟你吵。” “跟我吵?所以是我错了?”元熙扭过脸,凝眉望着他。 “是我的错。”容湛答得有些沉重。 “皇上哪儿会有错?”元熙冷道:“皇上也犯不着口是心非,我不过是皇上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没什么出挑的,将来皇上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臣妾怎么敢指责皇上?没的倒犯了皇上的忌讳,得罪了皇上。到时候独守深宫,受尽冷落,又是何必额?” “这话是谁教给你的!你从前不会这样说话!”容湛愤怒之余带了些惊讶,他今日本是来向元熙解释的,却没成想,听了这么多故意伤人之语。 “没人教我,我从来不说别人要说的话。”元熙赌气道。 “令儿!” 容湛的脸色突然阴云笼罩,令儿不明就里,慌忙进来:“皇上,您叫我?” 他也没有二话,抡起胳膊朝着令儿的脸颊便是重重一耳光。令儿惶然跪在地上请罪,他还不忘怒喝一句:“谁给你的胆子,竟在朕跟你主子之间传这种闲话!” 容湛这一耳光虽然是打了令儿,但在元熙看来,跟打在她的脸上也没什么区别,元熙抚了抚肚子,心里又是一股火气。他之所以打令儿,想必是怕下手太重,伤了他的孩子。 令儿的脸红肿一片,但他的怒火难平,指着桌上的海棠酥,对元熙说道:“把它吃了。” 元熙本是喜欢吃海棠酥的,只是他执意胁迫,元熙便生出逆反的心理,偏偏不想碰。 元熙坐在贵妃榻上,冷眼瞧着他,看着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在自己面前大被挫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明贬暗升 容湛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抖过威风,这一次若不是气急了,绝不会动手打令儿。元熙亦是浑身发抖,容湛见她那副模样,一下子就心软了。她身子孱弱,本就不该动气,容湛不想再刺激她,也只能拂袖而去。 “皇上,皇上……”令儿忙起身追了出去。 容湛停住脚步,道:“什么事。” 令儿伏身跪下,道:“皇上,求皇上听奴婢说句话。我家主子她不是真心想跟皇上吵架,她只是因为皇上冷落她好几日,心里不大痛快,并不是真心说那些话。” 容湛沉默了半晌,道:“朕知道,她有身孕,气性大些也是正常,朕只是不想跟她吵罢了。” 令儿捂着脸,低声道:“其实主子心里很在乎皇上,主子并不是生上处置上官将军,她是在恼皇上为什么冷了她好几日,皇上从前跟主子是无话不谈的,为什么现在却连这样一件小事都说不清了呢?” 容湛背着手,凝了令儿一阵:“朕处置上官临瑞的事儿,跟二十年前的上官府冤案如出一辙,你叫朕如何跟她解释?” “可主子根本不需要皇上解释什么啊!”令儿满怀期望的望着容湛:“就在皇上处置将军的当日,赵侧妃还来紫宸宫挑拨,可主子压根儿就没有疑心过皇上。倒是皇上……莫名的冷了主子好些日子,避而不见,若非如此,主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容湛转头往紫宸宫里看了一眼,又看看令儿,她脸上的的五道红印儿还根根分明,容湛抿抿嘴:“是朕下手太重了,你的脸没事儿吧?” 令儿捂着脸,轻轻摇摇头。 他又回到寝殿中去,元熙还倚在贵妃榻上出神。容湛听见轻轻抽噎的声音,有些失悔,伸手在香盒里拿了根檀香,在烛台上点燃。 他端过海棠酥的碟子,轻轻坐在元熙身旁,捻了块点心给她。 元熙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推,整盘点心扣在地上,雪白的瓷片飞溅。 “还在生气啊?”容湛拉了拉她的衣袖,把身子凑得近了些:“就算要吵架,也得吃饱了肚子啊,否则没有力气,吵架都吵不赢。” “你……”元熙愤愤不已的扭过脸,使劲而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 “我不……我就歪在这。”容湛说着,仰面躺了下来,并把元熙的软枕往自己颈下扯了扯。 “无赖,你不走我走。”元熙整敛衣裙便要起身,容湛自是不会让她走,伸手一拉,元熙身子不稳,往容湛身上倒去。他顺势一搂,便将元熙扣在自己怀中,他一翻身,便将元熙压在身下,箍在自己臂弯当中。 “你快放手,离我远点。” 容湛凝了她一会儿,伏身去蹭她的脸,元熙的脸颊倏忽绯红,便去掰他的手臂。她是个女儿家,哪有容湛力气大,掰了两下自然是无丝不动。容湛倏忽一抬手,便将她双手抓住了。 “干嘛……” 元熙还没来得及反应,容湛已经吻上她的嘴唇,他撤去左手去抚她的脸,元熙便一挣扎,在他背上锤了两下。 他也不躲,生生受着,只是也不肯离开她的嘴唇。 许久,他觉得元熙似气力消了,才放了她,道:“别生我气了。” 元熙凝着他,一时脑袋里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都是我不好,上官将军的事情来得突然,我一时没有防备,被他们逼到死角了。若不处置上官临瑞,恐难以服众啊。” 元熙不想听他说这个,她只想知道容湛为什么要冷她那么久,难道她们夫妻之间,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了吗? “我知道我不该冷着你,我也不是存心想冷着你,只是你二叔的事,一时把我将住了,我就怕解释不清,伤了你的心,所以一直不敢见你。我冷着谁也不会冷着你啊?那几日我只是不知道见了你该说什么。” “那你今天编好理由了?”元熙冷了他一眼。 “我……什么叫编?”容湛赔笑道。 “骗子。” “好好好,我骗子,我就是要骗你做朕的皇后,还有骗你替朕生好多好多的皇儿,还有骗你跟朕一生一世。”容湛抚上她的肩胛,轻声道:“好了别生气了。” “手拿开。”元熙抬手将他手掌打落:“别以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行了。” “那……”容湛出其不意的在她唇角吻了一下:“那你说,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元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真的?” “真的,我骗过你吗?”容湛见她似乎消了气,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那好,既然皇上要我说,我就说了。朝廷削去了我二叔大将军的职位,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警醒。像二叔这样直率的人,没有那么多诡谲的心思,自然是斗不过赵家的余党。他留在京城里,迟早会被人当成靶子。那些人要是想打他的主意,简直不能再容易。依我看,还是不要让他在京城里逗留太久了,就让他去镇守东林州,你说呢?” 容湛默然看了元熙一阵,不由得点点头,明贬暗升,实在是个绝好的办法。既在面子上顾全了赵家的余党,又从心理上,狠狠给了他们一记重击。不仅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还向朝廷宣告,皇上是不受任何势力摆布的。 “那就,贬他去做东林将军?” “不,要做就做东林宗主。”元熙扬起下颚。 “宗主?这可是父皇封给你的爵位,岂能轻易更改的?”容湛摇摇头:“这恐怕难以服众吧?” “那就是你的事了。”元熙倚在软枕上,漠然望着容湛:“唉,看来赵氏的余党根深蒂固,连咱们皇上都惹不起他们。” “这话什么意思?”容湛蹙起眉:“难道我会怕他们不成?” “皇上难道不怕吗?若皇上真的不怕,此刻就断断不会犹豫了。这宗主之位,本来就是先皇怜悯上官一门无后,才传给了我。既然我上官一门已经平反昭雪,二叔继承宗主之位,就顺理成章。古人云,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我爹没有儿子,理应由弟弟借位。这件事,放在全天下任何一个角落,也没人说得出个不字。怎么偏偏到了那般赵家余党那儿,就变得不合规矩了呢?” “倒也不是这么说。”容湛点点头:“也好,去东林州,一来能借他的力,二来也是保他的最好办法。朕明日就宣旨,拜上官临瑞为东林宗主。” 元熙没说什么,翻了个身,把脸朝着床榻里面小睡。 容湛寻思了一阵,发现她又是这般淡漠,被将她一把板了过来,元熙吓了一跳,道:“你又干什么?” “和未来的皇后交流交流感情。”容湛说着,手已经触及她的裙带。 元熙一把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你消停些。” “凭什么?你不许我冷着你,你现在又冷着我,这是什么道理?”容湛说着,将手伸到她腋下,把她抱到切近。 “我怀着孩子呢,你别动手动脚的。”元熙捂着小腹,板着脸对他。 “知道自己怀着孩子,还不肯吃东西?” “那不都是被你气的?”元熙白了他一眼。 “那你可消气了?”容润轻声抚慰道:“还是吃点儿吧,你不是最爱吃海棠酥吗?” 提起海棠酥,元熙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卫府做海棠酥少不了酥油。最近不知怎的,只要一提起油这个字眼儿,她就觉得腻。胃里一阵翻腾,容湛忙踢过痰盂让她吐。她因没吃东西,胃里也没什么好吐的,只是干呕了几口酸水。 她一手撑在容湛膝上,任由他轻拍着她的背。容湛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开始自责,自己一直宠她爱她,现在又怎么忍心看她遭这个罪呢? 元熙用帕子拭去唇角上的胃液,勉强顺过气来。 怎么这么大反应?容湛觉得奇怪,虽然自己没有做过父亲,但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多少也见过那些妃嫔有孕的情形,只是没见过元熙这么严重的。而且父皇的那些妃子们,通常在两三个月后,便不会这般恶心反胃了,元熙倒恰好相反,起初三个月什么反应也没有,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 “来人!倒茶来!”容湛冲殿外叫道。 钟妈妈端了温热的红枣茶来。 元熙接过红枣茶,强忍着恶心压了两口。容湛轻抚着她的背,问道:“夜间也吐得这般厉害吗?” 钟妈妈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主子有时在梦里惊醒,吐得一塌糊涂。好几次差点儿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令儿吓得直哭。可王太医说,恶心反胃都是常情,也只能靠自身调节罢了。” 容湛一惊,只知道她最近吐得厉害,却不知有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朕呢?” 钟妈妈看了元熙一眼道:“主子说,连太医都说是常情,告诉皇上又有什么用,只是给皇上徒增烦恼罢了。” 容湛有些失悔,自觉对元熙关怀不够,又道:“吩咐掌膳,晚膳做些清淡小菜。”又低头问元熙:“酸儿辣女,你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 钟妈妈又叹了一声:“回皇上话,别说酸辣了,这些天主子什么也吃不下去,连喝口水都觉得味儿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肚子气 赵可贞在宫中等了好一阵,终于听说皇上跨进了紫宸宫的门,一时间喜不自胜。这两个人,一个是爆竹,一个是火星,碰到一起不炸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赵可贞就慢慢的等啊,从日中等到日落,也只等到了一个皇上在紫宸宫用晚膳的消息。赵可贞竭力忍住自己心里的那团火,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变形,死死攥住衣襟。 妍儿见赵可贞这般脸色,便知道赵可贞又要发火了,挥挥手,吩咐宫女们都退下去,以免她们行事不知轻重,着了赵可贞的忌讳。 小宫女儿们纷纷垂下头,鱼贯退出寝殿。 “娘娘怎么了?” 也不知是谁,好死不死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虽然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寝殿里,还是格外的清晰。赵可贞脸上抽了抽:“是谁多嘴?” 妍儿一愣,望向那群小宫女,她们听见赵可贞问话,皆敛声屏气,伏身跪成一片。 “本宫在问话呢,刚才是谁在多嘴?!”赵可贞的眸子顷刻间立了起来。 “娘娘,她们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小玩意儿,娘娘犯不上为她们生气,还是叫她们走吧。”妍儿虽不知这话是谁多嘴说的,但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其实若在平时,多嘴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今天赵可贞火气大,谁多说半个字都算触她的霉头。 妍儿挥挥手:“你们赶紧退下吧,别惹娘娘心烦。” 小宫女们一听这话,纷纷像得了命似的往外走,赵可贞一见这情况,心里愈发不痛快,怎么,难道自己是活阎王,能吃了她们不成? 赵可贞一掌拍在扶手上,喝道:“都给本宫回来!” “今儿要是不查出那句话是谁说的,统统给本宫跪到明天天亮!”赵可贞斜倚在方枕上,冷然望着她们。 妍儿皱皱眉:“到底是谁说的,赶紧站出来,别连累大家伙一块儿挨罚!” 小宫女们惧怕赵可贞,纷纷推辞不认,赵可贞越发恼火,随手一指:“本宫看就是你说的。” “娘娘,奴婢没有,真的不是奴婢说的!”小宫女被突如其来的一口锅吓了个半死。 “来人,给本宫拖出去打!”赵可贞一挥手:“先打五十板子。” 小宫女委屈至极,狼哭鬼号的被拖了出去。随即,宫门外传来木板撞击的闷响,小宫女哭的歇斯底里。赵可贞揉揉耳朵,冷然道:“知道她为什么挨打吗?” 小宫女们纷纷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像一排被齐齐折断的高粱杆。 “因为她不知尊卑。在和舒宫里,本宫的话就是圣旨,本宫说她多嘴,她就是多嘴,即便她是个哑巴,她也是多嘴!懂了吗?”赵可贞合上双眼:“都给本宫滚出去!”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不怪娘娘厌烦,一个个忒不懂规矩了。”妍儿说着,把小宫女们都轰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就只剩下赵可贞跟妍儿两个人,赵可贞终于忍不住,扬手将八仙桌上铺好的茶色桌围一把扯下,桌上一套精致的雨过天青釉茶具应声摔在地上,碎瓷乱溅,摔了个粉粉碎。 妍儿一惊,这套茶具是皇上按例的赏赐,前几天赵可贞还爱不释手,今天就统统砸了? “娘娘,您消消气,千万别跟一个小宫女一般见识。” 赵可贞横了妍儿一眼:“小宫女,宫女算什么东西,也能入本宫的眼?本宫恨的是卫元熙!也不知她到底给皇上吃了什么药,让皇上对她这般难舍难分,皇上因为上官临瑞的事儿,冷了她这么多天,她怎么又跟皇上勾搭上了?” “娘娘,听报信的人说,他们还是吵了几句的,皇上气的不行,还把令儿给打了。只是不知道令儿跟皇上又说了什么,皇上转身又回去哄她。估计是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惹皇上心疼吧?”妍儿说着,偷眼观察着赵可贞的反应。赵可贞已经嫁给皇上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个处女,这说出去,谁敢相信?也难怪赵可贞心里这么恨了。 “孩子?哼,她最近倒是会装柔弱。好摸样儿的,又添了新毛病,说什么反胃恶心,谁不知道女子怀孕初期才会反胃恶心,她都四个月了,还恶心个什么劲儿?”赵可贞哼了一声,道:“皇上也是没个没脑子的主儿,她说什么都信。” 妍儿皱皱眉,这越说越不像话了,连皇上都骂,这可怎么得了?妍儿忙冲赵可贞摆摆手:“娘娘,这是皇宫,要小心说话。” “小心什么?她们能颠倒黑白,假戏真做,就不许我实话实说了?”赵可贞掐起了腰:“我偏要说。那个王太医,才刚升了太医院院判,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谁不知道他是靠讨好卫元熙才混到这个位子上的?现在当然肯帮助卫元熙作假糊弄皇上了。最可恨的是,皇上还蒙在鼓里!” “皇上宠着卫元熙,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了。”妍儿扁扁嘴。 “哼,本宫住的和舒宫最为华丽,皇上就把中宫给了她,还取名什么紫宸宫。紫宸两个字乃是帝王所用,她也配!?哼,皇上只许她的寝宫更名,就不许本宫也改,谁不知道皇上最恨和亲王,偏偏本宫的寝殿里面带一个和字,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赵可贞想起之前请求更改宫苑名字的事儿,容湛那个厌弃的表情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没错,他就是存心找本宫的不痛快。”赵可贞赌气道。 门外那小宫女哭嚎的声音倒是让赵可贞提起了精神:“本宫满以为,卫元熙会为了上官临瑞的事跟皇上大吵一架,看来还是低估她了。这种气都能忍下去,真不知她是聪明还是傻。” 妍儿扁扁嘴,不敢多言。 赵可贞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要本宫自己给自己解闷儿吗?” 妍儿伏身跪了下来:“奴婢有话,只求娘娘恕罪,奴婢才敢说。” “说吧说吧。”赵可贞揉揉眉心:“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妍儿站起身,束手立在一旁道:“她这一招叫以退为进,以柔克刚。太子妃惯会使这样的招数,当初在潜邸时,咱们吃了她多少这样的亏,娘娘却一点儿也……” 妍儿没有说下去,赵可贞却扭过头:“一点儿也不长记性?” 妍儿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起来吧。”赵可贞白了她一眼:“动不动就跪,闹得人心烦,连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你是父亲指派到本宫身边的,一时失言,本宫也不会跟你计较,接着说罢。” “是。”妍儿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其实,这此的事情不成,也有娘娘您的过错。娘娘跟卫元熙是针锋相对,但也得沉得住气才行啊。卫元熙是奸商出身,那些鬼心思本来就多。娘娘大家闺秀,跟她比坏心眼,哪里能赢得过她?” 赵可贞一时忍不住,插言道:“照你的意思,本宫就永远斗不过她了?” 妍儿摇摇头:“娘娘误会了,奴婢想说的是,主子那日在紫宸宫就不该直言相激。听小宫女说,娘娘竟在卫元熙的面前把您的计划和盘托出。娘娘恨卫元熙,一时想说几句狠话,刺痛她也是常情。但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呐!您承认是赵家人在害上官临瑞,就等于告诉卫元熙,她的仇人是赵家,不是皇上。这样一来,她又怎么会恨皇上嘛!” “这……”赵可贞一时语塞。 “娘娘费尽心思铺排了这么大的一场戏,又请出太后来压阵,到了临末了,却把自己的底牌透漏出了。这不是……这不是擎等着输吗?”妍儿顿了顿,生生把那句“这不是傻吗?”给咽了回去。 赵可贞扁扁嘴:“那你说该怎么办?” 妍儿叹了一声,这事儿还能怎么办?已经盖棺定论了,哪有什么挽救的余地?能处置了上官临瑞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奢求什么? 妍儿沉默了一阵:“娘娘,这事就算过去吧。” “过去?就这么便宜了卫元熙不成?”赵可贞站起身:“不成,本宫去见太后。” 妍儿忙将她按住:“娘娘,您这会儿找太后又有什么用啊?皇上那边已经削去了上官临瑞的将军之职,卫元熙也没说什么。就算是太后,她又能说什么?” “让太后罚卫元熙禁足。”赵可贞恨恨的咬了咬牙:“愁情绕的解药在我这儿,她不想遭罪,就只能听我的话。” “娘娘,太后罚她,也得有个理由吧?”妍儿叹了口气,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主子,赵家周围有多少股力量在推她向上,她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但凡换个聪敏点儿的,自己也就不必这么费力了。 “想整治她,还会缺少理由吗?”赵可贞空洞洞的望着对面一根幽幽燃烧的熏香:“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给太后请安过了?” 赵可贞漠然闭上双眼。卫元熙这些日子吐的死去活来,已经好几日没有给太后请安过了。只要在不敬太后的事情上做做文章,就足够她喝上一壶的。 妍儿抬起头,见门缝儿出露着半张脸,一个小宫女勾手叫她。妍儿看看赵可贞,轻轻走到门口:“是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湖心阁 容湛一路把元熙抱回了紫宸宫,把元熙放在床榻上后,容湛在感觉到两只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他顾不得自己,忙扯过被子替她盖住,伏身安慰她。 “疼死了……”元熙的额间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惨白,连嘴唇也被咬的没了血色。 “再忍一忍,太医马上来了。”容湛也顾不上什么帕子,直接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去头上的冷汗。她疼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容湛有些担心,上一次在宫中,她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摔下来,也是疼的很厉害,那次还见了红,容熙偷偷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衣裙还是干净的,没有血迹。 容湛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了。伏身安慰她道:“疼的难受,你就咬着朕的手。” 他将手送到元熙唇边,她自然是舍不得咬的,倒像是牙还没长齐的小兽,在啃咬一块比嘴巴大许多倍的骨头。 钟妈妈忙叫人把先前王太医开的安胎定神的汤药煎了一副,热热的端了过来。容湛搂着她,喂她喝了一碗。药很苦,只闻闻气味,容湛就觉得舌头根子发硬。但她倒是没叫苦,几口把药喝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虽然难以下咽,但药力还是不错的,只过了一阵,她便不似刚才那般疼痛难忍了。侧身卧在榻上,虚弱的望着容湛。 容湛轻抚着她潮湿的头发,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元熙好容易缓过神来,疲软的躺在柔软的被子里,他合身伏在元熙身上,手臂把那被子紧紧压在她身上。空间狭小,元熙有点动弹不得。 见她点点头,容湛温然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那便好,等一会儿太医来了,还是要让太医看看,不然朕不放心。” 王太医并不在宫里,来的只是太医院当班的徐太医。这倒也不妨事,有容湛在这儿,量谁也不敢做什么手脚,耍什么花招。 徐太医伏身跪在厚厚的幔帐前,道:“启禀皇上,微臣徐杏林来给主子请脉。” “进来吧。”容湛轻声吩咐道。 “不要……”元熙挣扎着拽住了容湛的衣袖,这突然的一折腾,把容湛吓了一跳,忙把她揽住,轻声呵哄道:“怎么了?徐太医也是杏林妙手,请脉而已,没事的。” “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元熙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反倒让容湛心里不安。 钟妈妈忽的想起昨夜里王太医诊脉时说的话,元熙腹中怀的是双生之子。一产二子,视为不祥。若是被其他太医诊断出来了,岂不要公之于众?到时候元熙岂非成了众矢之的? 主子说过,除了王太医,这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钟妈妈有些后怕,望着蜷缩在容湛怀中的元熙,心里不免感叹,不亏是主子,反应果然比常人快得多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主子已经想到搪塞的办法了。 钟妈妈忙上前跪了下去道:“启禀皇上,主子今日想必是受了惊吓,不想让外人打搅。”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才刚疼成那样,不让太医看看怎么成?”容湛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元熙,想让她安静下来:“只是把把脉,不吃他的药还不行吗?” “皇上,以奴婢的愚见,还是叫人把王太医请来吧。平日里都是王太医负责调息主子的身体,徐太医纵然医术高明,想必对主子平日里的脉案并不了解。还是请王太医前来,才算是对症下药。想必如此,主子也可以安心一些。” 元熙伏在容湛怀中,浅浅的喘息一阵,道:“除了王太医,我谁也不信。” “只是把脉……”容湛试探道。 元熙依旧决然摇摇头:“若不是王太医,我便不看了。” 容湛无奈的摇摇头,吩咐徐太医先退下。又叫令儿派人赶紧去请王太医,一切作罢,才伏身安慰道:“这样行了吗?” 元熙点点头,握住容湛的手,道:“阿湛,叫她们都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容湛应了一声,屏退左右。伏身道:“你才刚好一些,不如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跟朕讲。” 元熙疲累的摇摇头,容湛扶着她翻了个身。 “到底什么事儿啊?” 元熙抓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孩子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躁动了,容湛轻抚着她柔软的腹部,问道:“到底怎么了?” “阿湛,你觉不觉得,我的肚子有点大?” 容湛凝了她一会儿,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肚子大了人就丑了。不觉吃吃笑出声:“怎么又问这个?朕不是说过了吗?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元熙摇摇头,顿了顿:“有件事,我也是才刚知道,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容湛愣了一下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阿湛,你会把一产二子,视为不祥吗?” 容湛略顿了一下:“一产二子?” 元熙点点头:“先前一直在东林州忙金矿的事儿,后来又是归云州起了刀兵。一直没顾得上身子,前些日子不舒坦,加上我的肚子好像比别人四个月的独子大些,所以心里起了疑。昨夜就叫王太医悄悄的过来把脉。”她缓缓攀上容湛的手臂,道:“阿湛,我这次怀的,可能是双生子。” 两个孩子?!难怪,难怪他也觉得元熙的肚子比一般人大。容湛有些惊讶,双手抚上她的小腹,难道这柔软的小腹中,竟然怀着两个孩子吗?这感觉有些新奇,一次拥有两个孩子,这岂不是喜上加喜吗? “你是说?你腹中怀的是……”他一时笑得像个孩子。 “你不觉得,一产二子,如六畜,是不祥之兆吗?”元熙眉心微颦。 他正沉溺在双生子的喜悦之中,听见元熙问他,他便轻巧的摇摇头:“怎么会呢?你若一次给朕生三个,那朕只会更加高兴。不过这样就苦了你了。” “我还以为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听见双生子,就要皱眉头的。” 容湛凝了她一会儿,轻轻一笑:“怎么会?”他俯下身,在元熙脸颊上蹭了蹭:“果真是双生子吗?” 元熙点点头:“王太医是这样说的,钟妈妈也说看着像。” “那可好了。”容湛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只是现在还听不出什么。 “所以你刚才赶走徐太医,就是怕他诊断出来吗?”容湛抬起头,扶她坐了起来。 她点点头,倚在两个软枕上,轻轻抚摸着小腹:“我就怕此事传扬出去,就算皇上不忌讳,可太后,还有赵侧妃,还有朝廷上跟我上官一族敌对的朝臣们,他们可不会这样想。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妖孽,还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就怕咱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会遭了他们的毒手。” 元熙这样一说,容湛也高兴不起来了。双生子的事情,他可以不忌讳,可这并不代表着大楚的风俗礼仪是不忌讳的。这宫中百年,从大楚立国以来,从来没有双生子的事情出现,民间倒是有双生子的事情,但多数是要将其中一个溺死。一男一女还好些,若是生下两个男孩,就之鞥呢存活一个,若是生了两个女孩儿……别说是孩子,就连母亲都要被乡邻冠以阴气太重的鬼神之说。 这倒还真是个麻烦事儿呢。 容湛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上。元熙轻轻伏上他的脊背,从背后环抱住他:“阿湛,我求求你,千万要保住我的孩子。” “现如今,你月份渐渐大了,肚子就越来越明显。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出来,反倒会对你们母子不利,”容湛转过身,拦住她的腰身,轻柔说道:“若想保住孩子,就得在你顺利生产之前,守住双生子的秘密。免得让人看见你的肚子,要不,从明日起,你便搬去湖心阁,如何?” 湖心阁,那是修建在宫中春明湖中小岛上的一座亭台,总共十来间房。四下无邻,只有绿波环绕。要道湖心阁去,必不可少得乘坐小舟。平日里去湖心阁的人很少,除了先皇偶尔乘船去湖心阁闲暇赏玩,基本没有人会去那里。 湖心阁是先帝派人修建的,里面床榻书房一应俱全,只是与宫中其他金碧辉煌的宫殿比起来,有点简陋。若是冬天,这里还有点冷,不过幸好,现在已经开了春儿,天气渐渐暖和。夏天住在湖心阁,也只是觉得有点潮湿,并没有太大的麻烦。 容湛说着,自己又摇摇头:“湖心阁太过简陋了,你怀着孩子,住在那种地方,实在是不方便。罢了罢了,容我再想别的办法。” “湖心阁已经很好了。”元熙温然望着他:“就这么办吧,那里人少,来去不便,对孩子来说,也算是一个安全的处所。再说,先皇也曾经在湖心阁消暑,批阅奏章。生活所需,还算齐全。” “不不,湖心阁还是太简陋了,只那么十几间房,够干什么用的?”容湛连连摇头。 元熙微微一笑:“我是去避人待产,要那么多间房子干什么?只要人少就够了。” “那……”容湛凝着眉,还是犹犹豫豫的。 元熙含笑道:“就这么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幸灾乐祸 天色刚明,清芬就一溜烟儿似的溜进了和舒宫。赵可贞还在睡着,妍儿揉揉眼睛,已经精神起来,起身吹灭了寝殿里即将燃尽的蜡烛。 “妍儿姐姐,你过来……”清芬从门口探了头,勾手叫她。 妍儿抻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走了出了赵可贞的寝殿:“什么事儿了?回回探个头,像做贼似的。” “昨晚上皇上动了大气,今儿一早就把紫宸宫的人都哄到湖心阁去住了。”清芬有点得意:“昨晚上紫宸宫上下都罚跪,这次她们可是玩脱了。” 妍儿皱皱眉:“为什么?” 清芬笑道:“昨儿皇上把卫元熙抱回去,卫元熙就哭着喊着说肚子疼。皇上急匆匆叫了太医给她诊脉,你猜怎么着?” 妍儿搡了她一把,恼火道:“哎呦,有什么话你就快点儿说,别吞吞吐吐的,要急死我吗?” 清芬揉揉胳膊,压低声音道:“卫元熙根本就没事儿,她那个样子是装出来的。王太医一搭脉就看出来了,皇上动了大气,说她诬陷赵侧妃也就罢了,现在连太后娘娘也要诬陷,太没有做儿媳的样子了。” 妍儿缓缓捋着头发,摇摇头,太不可思议了。妍儿本是不大相信的,总觉得这八成是皇上和卫元熙合谋做出来的鬼蜮伎俩。但她又听见清芬说的那句,诬陷赵侧妃也就罢了。这倒像是容湛说出来的话,也符合容湛的思维逻辑。在他的心目中,赵侧妃跟他从来没有半点儿关系,谁伤了他都无所谓。 早些年,容湛或许还忌讳赵尚书,对赵可贞不敢太冷漠,而今家中大人不在了,谁又能给赵可贞撑腰呢?容湛冷落她,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 清芬自然看不懂妍儿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在妍儿面前贬低卫元熙是个聪明之举,而且说的越难听越好,赵可贞和妍儿都喜欢听这样的话。 “这有什么?”清芬歪着脸,看着妍儿:“皇上昨晚儿差点把紫宸宫给掀翻了,令儿吓得直哭。钟妈妈还去求情,被皇上一脚踹出两米多远呢。皇上说,卫元熙是故意挑拨皇上跟太后的母子之情,还说从前瞎了眼,没看出她如此恶毒。” 妍儿呵呵笑了两声,这才叫天道有轮回呢,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被卫元熙给碰上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卫元熙聪明绝顶,难道就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今儿的这一出儿,算是她演砸了。 “然后呢?”妍儿端着肩膀,笑盈盈的望着清芬。 “然后?然后皇上就说要她闭门思过。本来这事儿已经算是尘埃落地了,结果又出了幺蛾子。皇上要走,卫元熙就拦着皇上不让走。谁知两下里一拉扯,把卫元熙的衣裳扯破了,掉出了一张生辰八字,刚好是太后的生辰八字。” “她弄个生辰八字干什么?”妍儿有点摸不着头脑。 清芬顾盼左右,轻声道:“听说皇上一审问,钟妈妈就招供了,好像是弄了太后的生辰八字,要弄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妍儿有点惊讶,这民间来的郡主,就是比尚书府的千金要邪的多,好人家的闺女,就算是去做坏事,也出格儿不到哪里去。比不得那民间来的女人,就算穿上了龙袍,她那品行也像不了太子。 “皇上忌讳厌胜之术,尤其是对待太后……所以皇上气的不行。”清芬说着,忍不住扑哧一笑:“卫元熙这回可是作茧自缚了,犯了皇上的大忌,还能得了好?” “为什么?卫元熙虽然平行不正,但还不至于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妍儿慢慢凝住了神,这事儿怎么看也不像出自卫元熙之手。 “我听寝殿里的宫女们说,好像是这些日子太后逼迫得太紧,卫元熙嫉恨太后偏袒赵侧妃。皇上曾经许诺她做皇后,太后偏偏不同意,皇上又是个孝子。她眼看着自己的皇后之位就要落空,心里着急呗!我看,她是想把太后咒死,自己跻身后宫之主。”清芬脸上带着些小人的卑鄙神色:“妍儿姐姐,我看这卫元熙,立时三刻还缓不过来,和舒宫这边,可得抓紧时机啊!” 妍儿嗤笑一阵:“废话,这还用你说?” 卫元熙啊卫元熙,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呵,我就说嘛,才刚跪了半个时辰,怎么就会肚子痛,原来是装的。想利用皇上的心疼,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别人,自己迟早也好不了。 妍儿想到这儿,忽的皱了皱眉,她转过脸,问道:“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你听人说的?” “听人说的。”清芬答道。 妍儿的脸色倏忽低沉下来,原来是道听途说,既然没有亲眼见到,那真实程度可就难说了。 见妍儿有点不高兴,清芬忙补充道:“姐姐别生气,清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宫里人都是这样说的,想必错不了。昨晚上,皇上的确是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紫宸宫,也确实是罚宫人们跪了一宿。我也跟他们受罚来着,这膝盖跪的,现在还疼呢。” 众口一词?妍儿的面色渐渐舒缓下来,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金锞子,扔到了清芬怀里:“主子赏你的,去太医院换点儿活血的药油擦擦就好。” 清芬颠了颠那赤金锞子,心里美滋滋的:“清芬谢姐姐,谢主子赏钱。” “你刚才说,紫宸宫的人都给赶到湖心阁去了?”妍儿偏过头看她。 “是啊,清早起来,钟妈妈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不过紫宸宫的人太多,皇上只许卫元熙带几个近身的侍女内监过去。你是没看见,那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好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清芬说着,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妍儿听了这话,也觉得心中畅快,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恶气顷刻间消解了。 “这才叫玩火呢!”妍儿勾起唇角,满眼的春风得意:“若是一会儿娘娘醒来了,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到要怎么高兴呢。” 清芬摊开两只手,笑道:“能为娘娘办事,奴婢已经三生有幸了。只要娘娘信任,清芬愿意一辈子追随娘娘,鞍前马后。” 妍儿微微垂下眼睑:“你也要跟着去湖心阁吗?” 清芬温然一笑,透着些得意:“奴婢已经跟钟妈妈禀报过,请求随主子一起去湖心阁,钟妈妈也同意了。这不,趁着她们收拾行李,我特意出来给姐姐报个信儿。” “做得好。”妍儿是打心眼儿里赏识这个丫头,还不算笨,知道未雨绸缪。 “你再替娘娘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好了,娘娘肯定重重有赏。”妍儿覆上清芬的手掌,清芬一愣,不知她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姐姐,你这是?” “卫元熙虽然被赶到了湖心阁,但我看事情还没这么容易就结束。皇上宠爱她,迟早要回心转意的。再说她肚子里怀里皇上的孩子,皇上就算顾忌这孩子,也不会太冷落了她。少不得在她生产的时候,要把她接回来。”妍儿在清芬的掌心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要记得,见机行事,千万不能让卫元熙,活着把孩子生下来。” 湖心阁这十几间房,自先帝过世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打扫过。萧容深做伪皇帝的那些日子,这宫里一片凄风苦雨,人人自危,就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被萧容深的爪牙打成先皇的党羽。表面上,萧容深敬重先帝,其实他心里最恨。他的爪牙遍布宫中,专门抓捕那些私自悼念先帝的宫女内监。只要发现,一律严加惩处。 萧容深的刑罚实在太过残酷,许多人受不住,纷纷死在了地牢里。久而久之,人们都对先帝二字十分避讳,只要有人提起,便纷纷把头垂在胸前,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湖心阁是先帝的处所,宫人怕萧容深说他们怀念先帝,也都不敢过来洒扫。 钟妈妈上了岸,把船系在大理石柱上。紫宸宫的宫人们,除了清芬以外,也只挑选了四个做事勤勉的。下了船,这几个人早已被水波荡漾的晕头转向,纷纷迈步往里走。 钟妈妈跟令儿在湖心阁转了一圈,便跟几个宫女一起把行李往湖心阁里搬。这地方不算太大,只有紫宸宫的三分之一,但还好,不算太破旧,只是积了些灰尘。 “你们几个,把东西放好之后,就赶紧打水收拾。天黑之前,要把这里收拾干净,让主子住进来。”钟妈妈带头进了湖心阁的寝殿,这里是皇上曾经住过的地方。 寝殿里又个隔间,正当中摆着一张拔步床,半新不旧,是紫檀木的。香云纱帐已经变了颜色,钟妈妈将帐子扯了下来,连床褥也一并换上新的。 房间里灰尘挺大,钟妈妈转身看见有扇窗子,便想把窗子打开通通风,只是这窗子似是推不开,她竭力推了推,这窗子纹丝不动。 “这倒是奇了。”钟妈妈叫了令儿:“令姑娘,到窗外去看看,这窗子打不开,许是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令儿应了一声,放下东西绕到房间外。钟妈妈环望四周,叹了口气,也只能先凑合着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碎尸 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刺穿心肺的尖叫声,那声音听着就像地狱里的冤魂嚎叫。钟妈妈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个宫女也都面面相觑,束手站着。令儿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颓然摔在地上,两个眼睛刹那失了神采。 “令儿,你这怎么了?”钟妈妈扶住她。 令儿吓得浑身发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个角落,钟妈妈叫了她好几次,她也没有一点儿反应。 一个小宫女端了盆凉水来,道:“许是被什么东西吓丢了魂儿,钟妈妈,往她脸上泼些凉水便好。” 钟妈妈含了口水,噗的一口喷在令儿脸上,又连续叫了她好几声,令儿才将将缓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钟妈妈,又看看那个端水的小宫女。 “钟妈妈?香云?” 小宫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令儿姐姐,你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竟吓成这样?” “手……脚……还有!”令儿想到刚才那个画面,隐约还像是在梦里一样,她僵硬的指了指那扇窗子:“窗子外面又好几口大缸,抵住了窗子,我打开盖子,里面全是……” 令儿捂住脸,身子像筛糠一样颤抖。 钟妈妈看了小宫女一眼,道:“香云,你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香云应了一声,放下水盆,便要出去看。令儿挣扎着一扯,把香云也拉倒在地上:“别去,千万别去!那里面都是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钟妈妈和香云一口同声的问道。 啊!啊! 又是两个宫女凄厉的惨叫,钟妈妈登时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便想出去看看。之见刚才那两个尖叫的宫女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脸色跟令儿一样惨白。 “红秀,绿影,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香云看看身旁的水盆,便想用凉水也泼她们一下,红秀和绿影纷纷拦住了:“缸里都是死人!” “什么!?”钟妈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钟妈妈别看,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那缸里又断手断脚,还有脑袋,支离破碎,看的吓死人了!”红秀跟绿影说着,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呢?”钟妈妈觉得难以置信,令儿扯住她的衣裳,也点点头:“我也看见了。” “这……”钟妈妈没了主意。 内卫从窗外的两口大缸里一共掏出了两具尸体,拼了许久,才将将拼出人形。从尚未完全腐烂的尸身来看,这是一男一女。年龄应该都在二三十岁左右,服色来看,都是各宫一等一的内监跟宫女。 容湛颇为惊愕,他自幼在宫中,还从没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叫人在湖心阁搜了一个遍,却也没搜出其他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容湛微微松了口气。 自先皇时,有了仵作入宫的先例。大理寺卿文远带着黄安进宫的时候,心里颇有些感怀,记得他上一次带黄安入宫的时候,先帝曾经对黄安说过,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这半年来宫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凡是受过先皇嘉奖的人,都活得提心吊胆的。终于等到新皇登基,黄安的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望着从宫墙飞檐上划过的一队鸿雁,黄安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两个尸身照例存放在了内监们的处所。 黄安在里面忙活着,文远便守在门外等候,几个老内监大眼瞪儿小眼儿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们老盯着本官,到底在看什么?”文远被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几个内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一个说道:“回文大人话,奴才们是在等文大人和黄大人一起去回皇上的话。” “文大人,您说,里面那两个,到底会是谁啊?” 文远凝着这几个好奇心爆棚的老内监,忍不住挑挑眉,粗绳粗气的说道:“你们进宫的时候,没人教你们不许多问吗?知道的太多,命不长。” 几个老内监自然知道这个话,可是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了,那可是挡也挡不住的。 过了好一会儿,黄安才走出内监住所。老内监打了盆清水供他洗了洗手,黄安扭过头看了文远一眼。 “怎么样?”文远倚在廊上的石柱上问道。 黄安的面上有些凝重:“女的二十左右,男的……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先帝身边的大太监,许文亮。” “什么?!”文远一听这话,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好像屁股底下有火烫着他似的。 “许文亮?他,他他不是失踪了吗?” 黄安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 容湛亦是说不出话来,自破宫后,他就一直派人搜寻许文亮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结果。总以为他的被萧容深杀得干脆利落,或是远走天涯。却没想到,他竟死的如此屈辱。死后还要被藏匿在一个破旧水缸里,慢慢发酵,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启禀皇上,许太监的胸口有利器锤击的痕迹,他胸口骨骼尽皆碎裂,想必是被人动用了酷刑。”黄安伏在殿前,说着许文亮的死因,脑袋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半年前,赵尚书死的那日,许文亮陪同先帝一起查问他赵尚书死因的情形。 那时的许文亮意气风发,先帝也精神矍铄。 “另外一个呢?”容湛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 “另外一个……”黄安的话音有些犹豫,这个女人他是肯定没有见过的,因为脸颊腐烂的太过严重,根本辨别不出长相。只是看服色,大致能猜到身份。 “另外一个,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看服色,应该是哪位娘娘宫中的贴身侍婢。” “贴身侍婢?”容湛忽然抬起了头:“先帝嫔妃的贴身侍婢,如何会很许太监死在了一处?” 黄安摇摇头,道:“回皇上的话,这奴婢并不是跟许太监死在一处。这两个人,都是死后被人切碎了尸身,一并扔过来的。” “皇上面前,说话也没个忌讳!”文远低声训斥道。 “无妨。”容湛摆摆手:“让他继续说吧,朕戎马疆场,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 黄安俯首磕了个头,继续说道:“这宫女是一刀毙命,伤处在喉口,杀她的时候,想是有剧烈的挣扎,这奴婢的手指骨,有几处折断,应该是挣扎时折断的。” 这倒好办了,只要问问各宫,谁的近身侍婢,被萧容深的人带走了,再以年龄推算,真相便能大白于天下。 “皇上,这宫里,只有太后她老人家……”秦顺低声说道。 容湛猛地抬起头,见秦顺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容湛皱皱眉,好像这宫里的确只有太后的近身宫女被萧容深所杀,莫非这具女尸,就是太后的近身侍女? 从年龄上算,大抵也差不多,从前太后身边的宫女,不都是二十不到的年龄吗? “秦顺,你去传朕的旨意,紫宸宫的人,暂时不要往湖心阁搬了。” 秦顺应了一声,抬腿便往紫宸宫去。 自内卫们搜查了湖心阁后,便将湖心阁给封了,紫宸宫搬去的东西也一并被搬了回来。钟妈妈一回来,便吩咐奴婢们去煮安神汤。 元熙有些诧异,但听完钟妈妈的诉说后,她便更加诧异了。这倒是闻所未闻,湖心阁是先帝赏玩时的处所,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往先帝的处所里藏尸? 令儿和红秀绿影三个人,对坐在桌边,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安神汤,慢慢的喝着。 三人捧着碗,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彼此。就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宫女,而是今天白天在湖心阁看见的死尸。 她们的样子看的人心里发毛,钟妈妈实在忍不住,在她们头上扇了一巴掌:“都正常些,快点把安神汤喝了,别像三个木头桩子一样,没的再吓着主子。” 三个人低下头,大口大口的把汤喝进了肚子里。 香云默不作声的进了寝殿,在元熙面前福福身子道:“主子,都打听过了。皇上召了仵作进宫验尸。听内监们说,那是一男一女,女的那个还不知是谁,只猜测是哪宫娘娘的贴身侍婢,男的一个,就是先前在先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许文亮。” 元熙心里咯噔一声,许文亮?!那个曾经盛宠一时的许文亮? 钟妈妈也有些惊讶:“香云,你别不是打听错了,许太监武艺高强,谁能杀得了他呢?” 香云摇摇头:“主子,错不了,许太监的脸还没完全腐烂,能看得清楚,就是他。” 听见腐烂两个字,元熙只觉得胃里一阵泛酸,她掩住口,干呕了一阵。 “许太监跟了先皇多年,想必也是以为先皇的缘故,才会丧生殒命吧?”元熙轻抚着肚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是可惜了许太监,对先皇忠心耿耿,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钟妈妈咬紧牙关,狠狠的搡了一把:“这萧容深实在可恨!” 元熙凝了一阵,忽然觉得奇怪:“香云,你刚才说,那个女的,是某一宫娘娘的近身侍婢?” “是。”香云点点头。 “娘娘是觉得有什么疑窦吗?”钟妈妈轻声问道。 “这宫里,好像只有太后娘娘的侍女,彻底消失了吧?难道?”元熙凝着钟妈妈:“现在太后身边的人,都向着赵可贞。你说会不会是……” 钟妈妈也有些惶惑:“主子怀疑,赵侧妃杀了太后宫中的侍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宫(1) 倒不是这话,如果太后宫中的侍女是死于赵可贞之手,太后实在是没有理由如此宠溺赵可贞。这些日子太后就像迷了心神一般,事无巨细,全都是站在赵可贞的立场做的。就像几年前,太后把赵可贞指给容湛做端王妃那般,当年的太后,对赵可贞的容貌家室还有情操都十分青睐。 只是……赵可贞后来的种种不堪,难道太后都忘了吗? “没道理啊?若人是赵侧妃杀的,太后应该憎恶她才是,又怎么会偏袒赵侧妃呢?”钟妈妈一边替元熙揉肩,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正思量着,秦顺前来传容湛的话,湖心阁暂时不要住人了,叫把紫宸宫的东西先都搬了回来。元熙赏了秦顺五十两银子,便叫他退去了。 “皇上也是担心主子的安危,毕竟湖心阁才刚出了事,不安全。”钟妈妈说道。 “真没想到湖心阁竟然还有这种事,只是可惜了昨天夜里的一场戏。”元熙推去了钟妈妈的手,撑着腰站起身来:“各宫的首席宫女都在,唯独少了太后的那一位,现在这个情形,傻子都猜得出那具女尸是谁,想必那个凶手,现在已经心惊肉跳了。” “主子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钟妈妈上前去扶住元熙。 “查,为什么不查。在宫里杀人,不禁需要足够的胆魄,还需要足够的能力,说起来,我倒真有点好奇,这个能人究竟是谁。”元熙冷然望向一个角落,对钟妈妈说道:“我有种直觉,这件事,跟赵侧妃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是赵侧妃做的,那咱们该怎么查?”令儿放下碗,也凑了上来:“听说和舒宫驭下很严,赵侧妃从不许那些宫女内监们传什么闲言碎语,一旦发现,立刻打死。想从和舒宫下手,实在是件难事。” “这个赵侧妃,倒真是有些长进。”钟妈妈轻蔑的哼了一声。 “什么长进,她不过是听妍儿的话。”元熙冷笑道:“妍儿这个丫头,倒真不愧是赵尚书看中的人,不显山不漏水,还真有点道行。这些年,咱们表面上在跟赵可贞斗,实际上,是在跟这个丫头斗。” “主子放心,咱们早早晚晚要收拾她!”令儿想起妍儿,含恨不已。 “今日是皇上接宬香公主回宫,公主是六爷救出皇宫的,又一直藏身在京城里,对京城的事情,必然听说了不少,我们倒是可以问一问公主。”钟妈妈说道。 也好,宬香知道的自然要比元熙多。她一直住在卫府,自己也能向她打听打听卫家的情形。只是宬香生玩儿,加上今日是她在民间待得最后一日,她是不会放过这个玩耍的机会的。 “可知道宬香什么时候回来?”元熙问道。 钟妈妈跟令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笑道:“这可说不准了。” 元熙抚着小腹,也哑然失笑,是啊,等宬香回宫,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 车外的叫卖声愈发嘈杂,车夫停住马,道:“公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皇上要怪罪的。” 宬香掀开轿帘,向外望去,车子已经到了东市,她撅噘嘴,道:“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还啰嗦什么?你怕皇兄怪罪,就不怕本公主怪罪你吗?” 车夫自是不敢多言,把头低低的埋在胸口。 宬香踩着下马蹬,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落在平地上,扬起一把竹骨雉尾扇遮住曝晒的阳光。 “宝曦,是这儿吗?”宬香向东市里面望去。 宝曦是卫府采买来的丫头,这些日子一直跟随照顾宬香。两人相处不错,这次回宫,宬香便将宝曦也带上了。 宝曦抬手遮住阳光,道:“回公主的话,采珍坊就在前面,转个弯便到了。” 宬香扭过脸,看了车夫一眼,道:“你留在这儿。” 宝曦扶着宬香款款走进摩肩接踵的东市。 采珍坊算是东市里最大的一间铺面,卖的货物也与其他店面不同,专是买些罗琦丝绸,珠宝玉器,文房四宝,古物字画之类。他家掌柜的别出心裁,更是从他国进了些奇珍异宝在这里卖。 “赶车的忒没算计,今儿是本公主回宫的日子,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吗?再说了,这可是在宫外的最后一天,凭什么那么早的回去?”宬香一边逛,一边低声对宝曦嘟囔道。 采珍坊的伙计都是些心明眼亮的,他们只需看看来客的服饰环佩,就知道客人能买什么价位的货品。给客人奉的茶也随之反分成三六九等。 一见宬香穿的丹碧纱纹双裙,颈上,发间都是华贵玉饰,便知道她至少是个富家千金。看神色,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想在这样的富家小姐身上敲诈一笔,实在是轻而易举。 伙计想到这里,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小姐里面请,本店新进了几块上好的昆仑玉原石,用来车镯子,车佛珠再好不过了。” 宬香哪有念佛经的耐心呐?佛珠自然勾不起她的兴致。 见宬香似没什么兴趣,伙计便将她往绣品架前引,指着几匹蜀锦道:“小姐瞧瞧这个,六牙白象的图案买的最好。” 指尖轻轻掠过,料子触手冰凉滑腻,宬香笑道:“倒是不错,只是花样太过。”转而向四周望望,问道:“只有这些吗?又什么新近的花色没有?” 伙计应了一声,迅速将花色清雅的都取了几匹,放在宬香面前。 宬香翻了翻,点点头:“这两匹都要了,还有宝相花的纹样没有?” 伙计翻找一阵,找出一匹品色的来。 宬香笑道:“这个倒也恬淡。” 宬香翻看着绸缎,恰逢坊外一阵喧哗,宬香应声望去,原来是三五个守城士卒,醉意冲头,勾肩搭背的嬉闹个不住。 见宬香望着出神,伙计笑道:“小姐不必见怪,东市市中新开了一家甘味居,出售醇厚烈酒而且价格低廉,他家的炙肉,炖牛骨,煮肉块买的最好。不仅引得那些军士们去吃,连京城里的秀才们也常常到哪儿去饮酒赋诗呢。” 宬香回过神来,方注意伙计之说,便问道:“秀才们也去?” 伙计挠挠头,含笑道:“是啊,我听说就连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公子们,也常常光顾的。” “这不会就是成庸常去的那个地方吧?”宬香转过头来问宝曦。 宝曦点点头:“正是,大少爷常常到甘味居饮酒。” “甘味居比起上阁来说如何?”宬香转头问那伙计。 伙计一愣,上阁是那些名流官家们常去的处所,甘味居是乡野百姓都吃的起的地方,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有什么可比性呢? “小姐说笑了,甘味居哪能跟上阁比?” “那为什么成庸宁肯去甘味居宿醉,也不去上阁品茶?”宬香觉得纳闷,她在卫府,几次都见成庸喝的烂醉,被人扶回来。 “这个……”宝曦缕着头发,欲言又止。 “嗯?”宬香凝着宝曦:“说实话。” “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府上别人议论,说大少爷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前大少爷爱书爱画,手谈焚香,专门做些清雅的事情。自打兰府出事以后,大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主子,您说兰府出事,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呀?”宝曦见宬香越听越凝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便忸怩道:“哎呦主子,这都是奴婢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咱们还是快些买了东西,赶紧回去吧。” 宝曦从荷包中取了饼金。 车驾缓缓行驶在归去途中,宬香轻倚在车舆壁上,用扇羽微微遮住面容,静静想着宝曦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已经很努力去做了,为什么成庸还是不肯正眼瞧她?在宫里的时候,她连剪刀都没又碰过,为了成庸,她这几个月,日日都勤学针织女红。 宬香的手抚在那几匹绸缎上,流光水华的布料摸着很是舒服。她想亲手给成庸做一件衣裳,那样他一定会高兴的。 成庸会高兴吗?她不知道,她只记得,成庸在她面前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笑过。 柔媚的晚霞着似血红残照,光晕缱绻扑进车窗。高大的城墙上立着英武的守卫,宬香轻轻掀起车帘,望见一排排高大身影肃然立在落日的余晖里,但见晚风浮动,大旗猎猎飘扬。 宝曦凝着她的背影,许久,低声笑道:“主子可是在想大少爷?” 宬香指尖一颤,帘拢垂落,车舆中一片晦暗。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她轻轻依靠车壁:“他好像不大喜欢我。” 宝曦默然,这倒是句实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大家只是都不敢说罢了。 若是成庸厌弃她,每日跟她吵嘴,她都可以忍耐,只是像成庸这般,少言少语,若即若离,真的让人无法忍受。宬香低头看着指尖隐约的红色小点儿,那是她学习女红被针刺破的伤口。她一直想做成庸喜欢的女孩子,但成庸喜欢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她却始终摸不着头脑。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宬香叹了一声。 宝曦凝着她,紧紧闭上了嘴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回宫(2) 今日是她回宫,算算日子,她在卫府也住了两个来月。这两个月里,她几次向成庸示好,恰都被成庸无视了。无论是一同赏月,还是一同散步,成庸好像从来都没有陪她做过什么,除了在她哭泣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宝曦扁扁嘴,依旧没敢把话挑明。其实大少爷喜欢兰府小姐的事情,已经是尽人皆知,虽然卫东书明确的吩咐过,谁也不许提及此事,但大家也都不傻,这点儿人事还是看的明白的。只是这公主不知道罢了。 大少爷不愿意跟公主多说,处处也都躲着公主,这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偏偏公主又直率又天真,竟然当面跑去质问。公主是先帝指给大少爷的,这门婚事就算不想接受,也没法儿拒绝。 “你说,他那天跟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说他送过我一块四四方方的砚台。他若是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要接受我的香池呢?若是心里没有我,又为什么要送我那方砚台呢?”宬香知道这砚台就是那个被太子府下人弄混了的礼物,只是自己无缘得见罢了。 宝曦抿抿嘴,这还不明白吗?四四方方的砚台,就是无圆呐!连她这个小小的丫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为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却不懂?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宬香搬过一匹绸缎,在身上比了比:“我知道,他是嫌弃我不会针织女红,不会诗词歌赋。这又有什么,我现在不会,可我又不傻,我想学,自然是能学会的。他要是为了这个厌弃我,岂不是先入为主了?难道我就不会有所改变吗?” 宝曦不说话,宬香便扭过头去问她:“你说,若是我给他亲手做一件衣裳,他会不会对我有所改观?” 宝曦低着头:“大概……” 宬香叹了一声,道:“问你也是白问,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车马缓缓驶进宫禁,宬香轻轻掀起轿帘向外望去,宫中一如从前那般肃穆,只是已经改朝换代。先帝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萧容深的伪皇帝时代也已经结束,如今是大楚新皇登基,宫中一派景象都是簇新的。 簇新的宫灯,簇新的旗帜,就连城墙上内卫的服饰,也都是些新衣裳。 宝曦伏在车窗前,痴痴地望着窗外,贪婪的观看着车外的景象。她一个民间孩子,从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卫家大院在她的心目中已经称得上是玉皇宝殿了,更何况这威严宏达的皇宫呢? 车子缓缓停住,车外传来内监那尖利的嗓音:“恭请宬香公主换成登舆。” 宫女们掀开车帘,一个掌事宫女上前福了福身子,伸手把宬香扶了下来。宬香抬起头,见容润正站在车外,她欢喜已极,张开双手扑了过去。容润也许久没见自己的这个好妹妹,自从他逃出京城,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 容润拍了拍宬香的背,道:“让六哥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胖了,卫家待我很好,服侍无不尽心尽力。六哥,我好想你。”宬香笑着,却觉得嘴里有一个咸味。 容润抬手用手背擦去了宬香脸颊上的泪,笑道:“是胖了,脸蛋都圆了,看来卫成庸没有亏待你。”容润说着,自觉的鼻子有点儿发酸:“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皇上要我在这儿接你进去,别耽搁了,皇兄也很想你。” 宬香不想坐什么轿撵,只想揽着容润的手臂一起走进去。 “六哥,听说皇嫂有身孕了?”宬香歪着头,望着容润的侧脸。 “是,听说已经四个月了。”容润看着宬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府的人也有这个毛病,说话吞吞吐吐的,久而久之,宬香都习惯了。宬香笑道:“六哥,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嘛,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容润温然一笑,是啊,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他了。 “卫府的人都好吗?” “挺好的啊,卫府的老太太今年都快七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还有卫家的那位俞姨娘,就是成庸的母亲,我最喜欢她的为人了。又温婉,又和善,做女人就该那个样子。”宬香娇俏的望着容润。 “做女人……”容润嗤笑道:“你这小小的年纪,还懂得怎么做女人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在府上的时候,已经在学针织女红了,琴棋书画都有长进,连教艺的师傅都夸奖呢。”宝曦笑盈盈的说道。 容润回头望了她一眼,这个丫头倒是脸儿生。 宬香笑道:“哦,这是我从卫府带回来的丫鬟,叫宝曦。” 容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个实在的丫头,周身都透着一股乡下人本分老实的气质。 “你家二小姐,进来生意做的如何了?” 宝曦含笑摇摇头:“听老爷房中的丫头们议论,老爷对二小姐不大满意,说二小姐不如三小姐。从前三小姐在的时候,从来没又打过眼。这些日子,京城乱得很,店里涌进许多来历不明的东西,二小姐有几次看走了眼,赔了不少钱。” 容润有些凝重,宬香笑道:“怕什么?他卫家家底殷实,像熹茵堂这种小当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个瓶子两个碗儿的。看走眼就看走了眼,做生意哪有不出错的?卫家又不会因为收错两件货而垮掉。” 垮掉自然是不会了,只是想到元月会因此而受到卫东书的责骂,容润还是挺替她担忧的。卫元月的性子沉默,同元熙一比,显得畏手畏脚的,许多事情又容易挂心,要是一时想不开,那些烦恼都憋在心里,岂不要闷坏了? “要说这元月姐姐,也真是临危受命。本来嘛,卫家小辈里,能掌眼的就只有元熙一个。现如今元熙嫁了二哥,要做皇后了。成庸决意科举,无心打理家业,这些事儿可不就只能落在元月一个人身上了?这么大一堆事情丢给她一个人,谁还没有个忙中出错的时候呢!” 宬香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替元月在外面圆转一番。卫家的主业就是古董行,那真是半点儿错也出不得。看错一件东西,就可能会有几百两,甚至是上千两的损失。 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家中的小辈死的死,散的散,竟没一个能撑起家业的。要说给古董掌眼,也只有元熙一人堪当一面,也就只有她,不会忙中出错,这也就是卫东书一心想把家业传给元熙的缘故。 “公主说的是,月小姐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老爷对她要求又严格,力求她能像三小姐那般游刃有余。”宝曦附和道。 “是么?”容润皱皱眉:“看样子,你家二小姐是不打算嫁人了?皇嫂比二小姐小一岁,如今皇嫂都已经怀了皇兄的孩子了,你家二小姐还没有出阁,这是个什么道理?” 宝曦愣了一下,这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了。倒不是没有人向二小姐提亲,只是这二小姐一口咬死了不肯出嫁,老爷为这事儿也打过骂过好几次了,二小姐就是铁了心,还放言要出嫁当尼姑。 这种事丢脸的很,怎么好随便跟皇子们闲聊呢?宝曦只笑了笑:“回王爷的话,给二小姐提亲的甚多,只是还没有一家被小姐看中呢。” 宬香掩口笑道:“我说也是,月姐姐的眼界太高,我看她这辈子,若不嫁给皇上,就要嫁个王爷呢。” 嫁个王爷?容润的脸颊倏忽泛起些绯红。 宬香见过了容湛,又赶忙去北宫拜见太后。自最后一次见到母后,已经时隔两个多月。母后如今精神矍铄,只是鬓边有点花白。宬香望着母亲,忽然觉得母亲苍老了不少。 太后凝了宬香一会儿,招招手,将宬香揽进了怀里。太后抱着她,似抱着一个平安的梦境。 “母后,女儿回来了,女儿让您担心了……” 太后抱着宬香,眼眶渐渐氤氲,老泪纵横。在宫中囚禁那么久,受尽愁情绕的折磨,又被萧容澄押到城墙上做人质,几次死里逃生,能支撑着她活到今日的,就只有她的几个儿女啊!如今女儿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她又怎能不伤情呢? 赵可贞立在一旁,见太后哭的实在动情,不免有点心慌。太后动了真感情,这便是赵可贞最最担忧的事情,若是太后在悲恸之中,诉尽委屈,把她的事情抖搂出来,她可真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赵可贞不敢继续想下去忙上前去扶太后,道:“母后,宬香公主已经回来了,您就别再难过了。您哭什么?公主这不是好好的吗?” 太后一听见赵可贞的声音,忽的警觉起来。望着赵可贞的眼睛,太后倏忽明白了赵可贞的意思。 太后慢慢脱开手,倒把宬香给弄懵了。 “母后,您怎么跟这种女人一起?” 赵可贞一听这话,脸色倏忽变了:“公主,您这话,妾身可就听不明白了。” 宬香站起身,冲赵可贞冷笑道:“怎么听不明白,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今日是本公主和太后重逢,大喜的日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旁边指手画脚?” “宬香!”太后拧拧眉,压低声音训斥道:“住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兴风作浪 “母后?您干吗向着她说话?”宬香凝着眉,呆呆的望着太后。 “这,”太后一时语塞,她何曾真心向着赵可贞?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当着赵可贞的面儿,她又不敢把话说的太透彻。宬香这个孩子太过单纯,心里也没个算计,若是不经意的得罪了赵可贞,这岂不是给赵可贞找了个加害容湛的理由吗? 太后见赵可贞面上讪讪的,不大痛快的样子,便拧了眉,呵斥道:“这叫什么话?赵侧妃是你二哥的妃嫔,又是母后的救命恩人,或许将来还是大楚的皇后,你怎么说话这般不知分寸?” 宬香莫名其妙被太后教训一通,心里自是转不过这个弯儿的,但今天是跟母后重逢的头一日,她实在不想在今天犟嘴,惹母后生气,就算心里不通快也只能憋着。 宬香扁了扁嘴,白了赵可贞一眼,没再说话。 殿里的气氛实在尴尬,太后忙找了个话茬儿把这点儿不愉快给搪塞过去。 “香儿,你侍女手里捧的是什么?” 宬香一转身,见宝曦还捧着两匹绸缎,便笑道:“母后,这是女儿特意给您选的,宫外采珍坊售卖的两匹绸缎,女儿看着花色清雅,母后应该会喜欢,就自作主张,给母后买了两匹。不知道母后可看的过眼?” 太后招招手,叫宝曦把东西抱到她切近来。 太后伸手翻了翻,笑道:“料子是好料子,花色也不错,母后前儿还想着,做件儿品色的服饰,赶巧儿你就送过来了。” 宬香娇羞的笑了笑,扯过绸缎,在太后身上比量着。 宝曦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太后的角度只能看见宝曦的鼻子眉毛,看不大清容貌。便笑道:“你把头抬起来。” 宝曦应声抬起头,太后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阵,道:“模样倒是不错,还有点儿乡下丫头的憨劲儿。” 宝曦点点头,道:“回太后的话,奴婢的确是从乡下来的。卫府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奴婢,叫奴婢伺候公主。” 赵可贞扁扁嘴,这卫府可真是会讨好攀高枝。专门赶在公主落难的时候献媚取宠,什么穷苦的下贱丫头,也值得了一百两?哼,分明是想讨好公主,故意抬高了价钱。 “乡下丫头?”赵可贞勾勾唇角:“乡下丫头会干什么啊?竟然还跟着公主进了宫。我说你们卫府的人,怎么专爱做这些见缝插针,讨好不费力的差事?” 宝曦抬起头,有些错愕的望着赵可贞。 赵可贞眉头一拧,一脚踹翻了宝曦,道:“下作的小娼妇!没人教你规矩吗?一个下贱的奴婢,也敢直视主子的眼睛?” 宬香一惊,忙伸手去扶宝曦,赵可贞冷笑道:“公主,这等下贱的东西,你还留她作甚?我看她也不懂什么规矩,您把她留在宫里也是白费心神。还不如啊,赏她几两银子,撵出宫去,妾身在给你挑好的服侍你就是了。” “你是在教训本公主吗?”宬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然问道。 赵可贞哼了一声,道:“岂敢岂敢?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有太后皇上教养,妾身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妃嫔,又岂敢教训公主呢?本宫不过是想,公主年纪尚轻,有许多事是不懂的,要是被奸人骗了,利用了,公主岂非要失悔?” “谁是奸人,谁利用本公主?”宬香转过脸来,逼视着赵可贞:“你最好给本公主说清楚。” 赵可贞的目光有些轻浮,就好像完全没把公主放在眼里。这一点,从刚才宬香一进门儿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 “谁利用了公主?这还不够明了吗?妾身刚才踢了哪一个,公主难道看不清?”赵可贞傲慢的束着手,扭捏作态:“公主年轻不知事,怕有些事,看的不真切呢!” 宬香对赵可贞早已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她倏忽站了起来,同赵可贞站了个对面,死死盯着赵可贞。 “赵侧妃好脚法,我从来不知道堂堂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能如此飞扬跋扈。当着太后的面儿也敢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宝曦是本公主亲自的丫头,谁敢说宝曦不懂规矩?”宬香公主侧目看着赵可贞,冷笑道:“宝曦在本公主面前,从来不敢正视主子的眼睛。她今儿不过是突然听见一声犬吠,分了心神,这才抬头去看的。谁知道啊,那条狗正盯着她呢!” 赵可贞身子一颤,脸色倏忽涨的通红:“你说谁是狗?!” 宬香也丝毫不肯示弱,将身上前一步:“谁叫得最响我就说谁!” “你!” 赵可贞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宬香公主本没有指名道姓,倒是她这一嫉恨,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这不是存心自找骂名吗?妍儿皱了皱眉。 妍儿悄悄扯了扯赵可贞手臂上的披帛,想让她赶快住口,免得把面子丢到姥姥家去。但赵可贞的火气已经被宬香撩到了头顶,她已经被指着鼻子骂了,这会儿退却,岂非赵可贞怕了宬香公主? 赵可贞一把扯过自己的披帛,专心致志的望向宬香:“哼,两个月没见,公主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也不知道卫家给你灌了什么药。卫家那位大公子可真是有手段,人还没娶进门,就惹得公主对他死心塌地。” 赵可贞故作骄矜的拍了拍手,一副知根知底的神情:“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啊!” 宬香一听这话,脸色倏忽绯红一片,她还是个姑娘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这不是存心羞辱她吗? 宬香颇为惊讶,不仅因为赵可贞的胆大包天,又因为太后的蓄意放纵。宬香看了看太后,她只是凝着眉,却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自己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赵可贞当着太后的面儿羞辱自己,太后竟能无动于衷吗? 太后的反应让宬香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从前母后对她和何等的呵护宠溺,而今又怎么舍得自己被赵可贞当众侮辱? “哼,赵侧妃可真是好教养,难怪皇帝哥哥看不上你。”宬香微微扬起下颚,傲然道:“既然我皇帝哥哥都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也没必要太把你当一回事儿,你的话,我大可以左耳听右耳出,反正皇帝哥哥就是这样做的,你说是不是?” 宬香的话一针见血,像一柄利剑,径直插进赵可贞的心脏。拐弯抹角的骂赵可贞是狗又算得了什么?这才叫致命一击呢。 果不其然,赵可贞的脸色腾地一下涨的成了羊肝色,脸色剧烈的抽搐一阵,连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敢羞辱我?”赵可贞的喉咙也跟她的身子一样,颤抖了起来。太后侧目瞥向她,隐约感觉到赵可贞的情绪不大对劲儿。对于赵可贞来说,这世上简直没有比容湛拒不碰她更让她丢脸的事儿了。就好像自己嫁了个那方面不行的丈夫,或者是自己那方面不行一样。总之这事儿一说出去,赵可贞的最后一张脸皮就算是被彻底的撕了下来。 “宬香!”太后沉下脸,呵斥道:“你说话太过分了,还不赶紧向你皇嫂赔礼道歉?” 我赔礼道歉?宬香愣了一下,明明是赵可贞挑衅在前,自己不过是自卫而已。赵可贞的话说的更难听,要道歉也该是赵可贞先道歉。凭什么要她向赵可贞低着头? “母后”宬香伏在太后膝边:“母后你刚刚也听到了,她是怎么说女儿的,您怎么不说她,反倒训斥我啊?” 太后凝着宬香,满眼的严厉与无奈。赵可贞找准了她的死穴,她若不是受制于人,容湛还能有活路吗?若是容湛倒了,这大楚的江山还有活路吗?若是先皇的六位皇子中,能找出任何一个堪当大任的,她宁肯要容湛退位让贤,也不可能忍受这样的窝囊。 “宬香,向你皇嫂赔罪。”太后说着,把脸别了过去,不由分说。 宬香亦是倔强,撅起嘴,不肯看她:“我不,明明是她有错在前。” “宬香!你难道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吗?”太后扯过宬香的腕子,一手指着赵可贞:“快点向你皇嫂道歉!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啊?是不是母后平时把你惯坏了?” 太后的脸色有点发白,宬香实在是不想气她,但要是就这么给赵可贞道了歉,实在是太丢面子了。若是赵可贞只骂了她一个人,她还可以忍受,但赵可贞骂的是成庸啊!成庸这种性子温和内敛,谦虚正义的翩翩君子,凭什么要被她这样侮辱? 宬香突然站起身,指了赵可贞:“你到底给我母后下了什么药?” 下药?! 宬香公主只是随口一问,但赵可贞是着实吓着了,太后也跟着一颤。 赵可贞凝重的看了公主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后只觉得赵可贞的脸色愈发阴郁,好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弦。太后猛地扯过宬香公主,一扬手,冲着宬香公主的脸颊一巴掌扇了过去。 宬香公主打了个凛冽,反身摔倒在地。她是彻底给打蒙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母后第一次对她动手,竟是为了维护赵可贞?今天是她们才刚重逢的日子啊!宬香只觉得满腹委屈,大有点儿乐极生悲的味道。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涩,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推测 “到底怎么回事?”元熙放下一卷书,站了起来。 钟妈妈忙从架子上拿过湘绣褙子,替元熙套上,一边道:“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来了就一直哭,边哭便骂,也不知道在骂谁。” “你到是叫人哄哄啊?”元熙利落的系好衣带,隐约觉得腰酸,便撑着腰身,捏了两下。 “令儿和香云在劝呢,可谁劝也不管用,您快去看看吧。” 钟妈妈说着,一边扶着元熙往花厅走。还没进殿,元熙就已经听见了里面嘤嘤的抽泣声。令儿和香云几个紧紧脑汁,什么法子都用了,却也不见效,宬香只是哭,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才算完。 元熙一进门,宬香便扑了上来,伏在元熙肩上,眼泪顷刻便将元熙的衣裳湿透了。 “皇嫂,你说为什么啊?!” 元熙怔了一下,使了个眼色,叫钟妈妈跟几个奴婢先退出去。这花厅中就只剩下她跟宬香两个人,她才轻轻在宬香背上安抚两下,道:“什么为什么?好公主,咱们先坐下再说。” 宬香抽泣着,眼睛肿的像两个挂着露珠的水蜜桃。 “今天是我们重逢的日子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母后竟把赵可贞带在身边。那个赵可贞说话咄咄逼人,她还……”宬香有些羞赧的压低了声音,道:“她还羞辱我,说我跟成庸做那种事。你说她这般无礼,母后为什么还要向着她?她当着母后的面儿还打了我从卫府带来的宝曦,这般无状,母后还要我向她赔礼道歉。真是想不通!” 宬香想不通,元熙倒有几分明白了。赵可贞今日哪里是在跟公主过意不去?她的话锋分明都是冲着卫家来的。成庸,还有那个叫宝曦的丫头,无一例外,都是卫家的人。赵可贞话里话外,表面上是羞辱公主,其实,还是咬死了卫家不肯撒口。 “太后娘娘……近来一直如此。”元熙抚着小腹。 宬香怔怔的望着她:“皇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母后从前最看不惯这个赵可贞了,今日怎么又跟她走到一条路上去了?” 元熙抚摸着肚子,不答反问:“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太后宫里的宫女,想必你也看见了,那都不是从前的老人儿了。从前的宫女们呢?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都死了。”宬香直截了当的答道。 “都死了?!”元熙有点儿惊讶:“是谁杀了她们?” “萧容深呗,还能有谁?”宬香摊开两只手:“他破宫后,就看母后不顺眼,把母后囚禁在中宫。还说母后宫中的侍女个个心怀鬼胎,找了个理由,就把她们都给杀了。尸首连夜拉出京城,说是随便掩埋了。这是很早的事儿了,怎么了?” “所以,太后娘娘宫里现在这些服侍的奴婢,都是萧容深给太后补的人咯?”元熙有点诧异的问道。 “这……”宬香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答反问:“有什么奇怪吗?” 这怎么能不奇怪呢?若这些宫女都是萧容深补给太后的,那为什么这些宫女暗地里都听赵可贞的摆布?先前她还以为这些人是赵可贞安排的,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更加麻烦。如果人是萧容深安排的,却又听命与赵可贞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萧容深和赵可贞是一伙儿的。 “当时,萧容深还造谣说你二哥指使许文亮毒害了先皇,是不是?” 宬香点点头:“我听宫人们底下议论,萧容深当时还下旨意,声讨太子谋逆什么的。” 元熙慢慢斟了两杯茶,一杯端到了宬香面前,一杯送到唇边慢慢啜饮。 萧容深对容湛之所以只是声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兵,所以他不敢公然派军队去缉拿太子。但京城以外,他不敢也就罢了,这京城里面,他怎么也不敢动呢? 他大可以直接查抄太子府,可他没有。 “皇嫂,你这到底问的都是些什么啊?”宬香喝完了一杯茶,自己拎起茶壶慢慢的倒。 “许文亮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一杯茶顿在唇边,宬香愣了一下:“皇嫂,你今天怎么问的尽是些天南海北的问题?” 天南海北吗?这些事不是近在眼前吗?元熙微微垂下眼,凝着自己的小腹,晨起时,隐约觉得腹中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她有些惊喜,但同时又不住的担忧。自己再有五个月便要临盆,那时自己一定自顾不暇,若是赵可贞趁机向她发难,她未必能招架得住。 当务之急,就是在自己临产之前,赶紧解决掉赵可贞这个*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元熙慢悠悠的喝着茶,问道。 “许文亮……许太监的事儿,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关于他的传闻很多,有人说他被萧容深秘密处决了,也有人说他是自愿为父皇殉葬的,还有人说,他其实没死,而是逃出了京城,从此浪迹天涯了。”宬香凝重的望着元熙,悄声道:“皇嫂,到底怎么了?” “许文亮死了,内卫在湖心阁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跟一个贴身宫女死在了一起,各宫的贴身宫女都在,唯独太后娘娘的宫女换了人,猜也猜得出,那个宫女就是太后从前的贴身宫女。” 宬香凝了元熙一阵,试探道:“皇嫂该不会怀疑,母后的近身宫女是赵侧妃杀的吧?这不可能啊,若许太监跟那宫女死在了一处,就该是同一人杀死的,可以许太监的武艺,赵可贞又有什么本事杀掉他呢?”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太后的宫女换了人,最大的受益者却是赵侧妃。如果真像传说的那样,宫女,许文亮,都是被萧容深秘密处决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萧容深和赵侧妃达成了某种协议呢? 元熙忽的打了个冷颤,这种猜测越想越有可能。 萧容深平时最恨容湛,他篡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该是对付容湛。就算容湛远在千里之外,他一时抓不到,但他也可以拿容湛的太子府出气。然而,太子府却安然无虞的保存了下来。只是府上的仆人丫鬟,全都换了一副生人面孔。从前那些不肯站队的,那些听命与元熙的,无一例外,全斗都莫名其妙的从府上消失了,难道这能跟赵可贞脱开关系吗? 投靠萧容深,一来可以保全自己,而来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笔账,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有妍儿在身边指点,赵可贞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赵可贞杀不了许文亮,可萧容深却有这个本事。只要价钱合适,借刀杀人,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或许,赵侧妃在一开始,就已经投靠了萧容深了。” 元熙话一出口,宬香差点儿被一口水给呛死,她咳嗽一阵,勉强止住,问道:“皇嫂,你不是在吓我吧?”但半晌,宬香也开始赞同元熙的这个说法了,她点点头:“倒也是啊,如果赵可贞跟萧容深没有狼狈为奸,萧容深凭什么不查抄太子府呢?” 元熙点点头,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捋下去:“容湛对赵可贞没有好感,之前还想要休掉她,是我当时怕赵可贞诋毁容湛的名声,所以劝阻了。或许是赵可贞知道容湛不愿把她留在身边为妃,所以才派人把太后从萧容澄的手中救出来,就是为了卖给太后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样,容湛就不好再把她休掉了。萧容深死了,这局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赵可贞。所以,北宫的那些宫女们才都明里暗里的听赵可贞的话。” 宬香端着一杯茶,一直举在唇边,怔怔的望着元熙,甚至都忘了喝茶。 元熙笑着从她唇边把那杯子拿了下来,又道:“你听傻了?” 宬香回过神来,撅起嘴巴道:“皇嫂,本来是想要你安慰我几句,谁知道被你盘问了这么久,你说的那些,把我都绕糊涂了。赵可贞欺负我,你到底帮不帮我出气嘛?” “帮,当然要帮。”元熙笑笑:“但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话,跟赵侧妃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你说母后偏袒赵可贞,我问你,母后为什么要偏袒赵可贞,难道是平白没有缘故的吗?” 宬香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听说,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时候,才会受制于人。萧容深囚禁了太后,赵可贞又跟萧容深有交易,会不会萧容深知道了太后的什么把柄,又把这个把柄告诉了赵可贞?” 宬香缓缓点点头,转瞬又摇摇头:“这不可能,母后会有什么把柄?父皇当年立母后为皇后的时候,就是看中了母后的正直仁义。母后不会错什么昧良心的错事,自然的,也就不会又把柄在别人手里。” 那可不一定,元熙默然凝了宬香一阵子,缓缓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太后跟赵可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也只有那些死去的宫女才知道了。 “宬香,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宬香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当然。” “一会儿,你就去跟赵可贞赔罪,求得太后的原谅。然后……你就赖在太后宫里不肯走,陪太后住上一阵子。日日盯着太后的饮食起居,尽量不要让太后离开你的视线。” 宬香瞪大了双眼,道:“你是要我监视母后?” 元熙摇摇头:“这怎么叫监视呢?这是在保护太后的安全。”元熙在宬香手上握了握:“切记,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太后半步,见机行事。如果又任何异常,立刻来告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快走 宬香在北宫门口晃了一阵子,终于慢慢腾腾的迈出了第一步。给赵可贞赔罪,实在是难为她了,以她的脾气,就该把赵可贞抓起来,丢进莲花池。 但元熙说她长大了,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宬香不明白,难道成年人处理问题的办法,就是委屈自己吗? 通报的小宫女傲慢的很,好像完全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元熙说这些宫女都听赵可贞的使唤,难怪她们敢这般无理的对待自己。 太后见宬香愿意屈就,给赵可贞赔罪,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宬香终于知道什么叫暂忍一时,忧的是,不知她们究竟要隐忍到什么时候。 赵可贞早知道宬香从北宫离开后,去了中宫,对宬香来请罪的行为,心里也多少也有了数,不就是卫元熙教的吗?虽然知道宬香公主的赔罪并不真诚,但仔细想想,心里也是痛快的。卫元熙又能怎么样?所有人都说她聪慧,那又如何,不还是得叫宬香公主乖乖的来赔礼道歉? 赵可贞微微扬起下颚,她还以为卫元熙能有什么高招。原来就是这? 宬香公主的身子一直弓在哪里,赵可贞就是迟迟不说那句谅解的话。太后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也实在是怕宬香一时忍不住,跟赵可贞又起冲突。 幸而,宬香忍到了最后。 “公主来给妾身赔罪,实在是为难公主了。”赵可贞说着,上前伸出了手,把公主扶了起来。 赵可贞上下打量着宬香公主,眼里带了些倨傲的神采。 “公主今年多大了?该许配个如意郎君了吧?”赵可贞拉着公主的手,笑道:“妾身家中有个弟弟,年纪跟公主相仿,若是公主有意,妾身可以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宬香皱皱眉,把手抽了回来:“赵侧妃记错了吧?先皇有意,把本公主许配给卫家大公子。先皇的指婚,也能轻易违背吗?” 赵可贞掩口干笑了几声,道:“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不假,但这毕竟是公主的终身大事,若是轻易许配给了一个无能之辈,或者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小人,岂不是害了公主一辈子?” “谁是见异思迁的小人?”宬香仰起脸,凝着赵可贞。 赵可贞的笑容戛然而止,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公主何必对号入座呢?再者,天下初定,能人俊杰比比皆是,公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虽是先皇的指婚,但赐婚的圣旨毕竟还没传到卫府不是?这不过是先皇的一个未曾实施的念头。大把大把的年轻俊杰可供挑选,公主何必要认命呢?” 宬香重重舒了口气,赵可贞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成庸,恨得宬香都想重重甩她一个耳光,但她来之前,跟元熙有言在先,她是来盯着太后的,不必跟赵可贞起太大的冲突。 宬香强忍着怒火,挤出一点儿笑容,道:“是,赵姐姐说的是,不过我看卫家公子很好,不像是姐姐说的无能之辈,也不是见异思迁的小人。我的事儿,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早有定论,不劳姐姐费心。” 宬香说着,径自绕过赵可贞去,坐在太后的身旁。太后温然伸出手,在宬香发间轻抚。赵可贞扭过脸,死死地盯住宬香。许久,宬香回过头来,道:“赵姐姐,我要跟我母后单独说几句话,你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先退下吧。” 赵可贞嘴角抽动几下,道:“太后上了年纪,怕侍女们照顾不周,有我在这儿,也好照顾母后。” 宬香转过脸望着太后,头也不抬的说道:“怎么会呢?这宫女不都是赵姐姐精心挑选的吗?又岂能照顾不周?难道是赵姐姐之前没有用心挑?” 赵可贞脸上倏忽僵硬了一阵,死死扣住牙齿,盯着宬香。宬香瞥了她一眼,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姐姐干嘛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姐姐放心,有本公主在这儿,自然能伺候好母后。” 言多必有失,赵可贞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便扯一扯裙摆,一步一顿的出了北宫。 宬香望着赵可贞的背影,冷然哼了一声。 一抬眼,见几个宫女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一旁,宬香皱了皱眉:“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几个宫女是赵可贞指派了盯着太后的,自然不愿意退却,愣愣的盯着宬香不说话。 “本公主要你们退下,你们都是木头吗?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宬香有些恼火,难怪元熙说这些宫女有问题。现在看,她们岂止是有问题?她们简直就是一**细! “你们都退下吧。”太后温声道:“哀家要跟公主叙叙家常。” 连太后都发话了,她们几个要继续站在这里,就显得太过刻意了。虽是赵可贞先前吩咐她们监视太后,可也没叫她们做的这么明显呐!几个宫女拗不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慢腾腾的退了出去。 “真是,一个个轻狂的很!”宬香嘟囔道。 太后叹了一声,起身从桌上捧了攒心食盒来,里面尽是些酸梅蜜饯,糖果子等物,果子。 “从前母后不许你吃,你父皇便偷偷叫膳房制给你,而今你父皇不在了,母后想,他肯定是不想亏了你的嘴的。从今而后,母后也不拦着你了,你长大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太后努努嘴,道:“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 宬香捻了一颗杨梅蜜饯送入口中,一股酸甜可口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味蕾。味道一如从前,只是物是人非。而今再吃蜜饯,就没有了儿时躲着母后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反倒觉得有些沉重。 太后也捻了一颗送入口中,皱皱眉又吐了出来,道:“好酸。” 宬香吐出一颗杨梅核,悄悄将眼泪抹了抹道:“母后,您对女儿这么好,干嘛还要那样对待皇嫂呢?” 太后愣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 “我听钟妈妈说,皇嫂怀着身孕,身体正吃不消的时候,你却要她在殿前罚跪。她肚子里可是我二哥的第一个孩子,您干吗要对她如此苛刻啊?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宬香的一席话似一根针,倏忽插进了太后的心房。 “母后,您也心疼心疼皇嫂嘛。”宬香倚在太后的肩头,道:“皇嫂是二哥的心尖尖,您又是二哥最亲最近的人,您和皇嫂起争执,岂不是要让二哥的一半跟他的另一半厮杀?再说,皇嫂又那么孝敬您,您干吗要偏袒那个赵可贞呐!” 宬香抬起头,扑朔着一双大眼睛:“母后,赵可贞作恶多端,您不能因为她救过您一次,就往了她曾经做过的恶吧?废宫里的那件事您忘了吗?” 这怎么可能忘呢?废宫虽然已经被先帝拆了,但废宫中发生的事儿,她终生难忘。 “赵可贞送给女儿的那个书童,分明就是赵府大公子的弄儿。母后,她们不仅不顾及女儿的名节,还不顾及女儿的安危。她们隐瞒赵枢的身份,把他送进宫来,谁能保证她们不是故意的?母后,那个赵枢在废宫里,差点把女儿掐死。若不是卫家公子来的巧,女儿的性命就难保了。” “这些母后都知道,母后是因为……”太后倏忽咬住牙关。 “因为什么?”宬香睁大了眼睛,急迫的问道。 “没什么。”太后的神色归于平静。 “不可能,您刚才明明有话要说,怎么可能没有事?”宬香试探道:“莫非母后真有什么把柄攥在了赵可贞手里?” “胡说!”太后倏忽站起身,默然走到了窗边:“母后堂堂正正,能有什么把柄?” “那就怪了。”宬香低声嘟囔着向太后走去:“母后若是没有把柄,为什么要听赵可贞的话?刚才看母后的神情,母后对当年那些事并没有忘却,而且还流露出愤慨的神色,想必对赵可贞做这些事心怀不满。既然母后也无法容忍赵可贞,那就应该对她冷言冷语,为什么要对她一忍再忍呢?忍得连自己女儿的荣辱都不顾了?” 太后的嘴唇微微颤抖,凝了宬香一阵。无言,只是取了三支檀香,在烛火上点燃,插进了香鼎中。 “母后……” 太后微微垂下脸,叹了一声:“你走吧。” 宬香上前一步:“母后,女儿许久没见母后了,想陪母后住几日。” “走吧,你还住承安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要挤在一处?”太后合十双手,在菩萨跟前拜了拜。 菩萨轻垂眼睑,睥睨世人。 宬香还不甘心,便也取了三支香,在菩萨面前拜了拜。笑道:“菩萨啊菩萨,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佑我母后,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长命百岁?她从前很想,只是现在不想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上接过三根香,插在了香鼎中:“你还不回去?” 宬香看着太后,眼中有些莫名,笑道:“母后,女儿跟您分开那么久了,就让女儿陪陪您吧?” “要陪,你明日早些来,也不必在这儿住着,母后晚间要念佛经,你吵吵闹闹,恐菩萨会怪罪。”太后说着伸出手,把宬香往殿外推:“走吧,别耽误母后念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药汁 元熙说过,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尽办法住在太后宫里。先前她对这话还不起意,现在太后的反应也着实让她生疑。太后为什么这么急着催她走?难道太后跟自己分别了这么久,连一刻也不愿意女儿多待吗? 这会儿,就是元熙让她走,她也不想走了。 “母后,您就让女儿陪陪您嘛!”宬香扯住太后的衣袖,不让太后关闭殿门。 太后身上打了个寒颤,已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赵可贞今日送来的解药,她还未来得及服下,又恰逢宬香这般不休不止的缠着她。愁情绕的毒又要发作了,太后心里开始发慌,若是宬香看见自己发病的样子,她一定忍不住要多问。到时候,自己又怎么解释的清呢? 宬香已察觉到太后的脸色不对,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连嘴唇都发白了? “香儿,你先去院子里玩儿一会儿,等母后念完了经,你再来。”太后已经把宬香往外推。 宬香已经看见太后身子不适,自然是不肯离去的。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女儿给您传太医去。” 太后连连摆手,道:“母后没事,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宬香见她推辞,心里越发担忧。什么老毛病,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寒气来的很快,倏忽间充斥了太后的五脏六腑。太后抑制不住的哆嗦着,好像掉进了冰窟窿。宬香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样子,吓了一条,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忙将太后扶到床榻上躺下,又扯过锦被替她盖住。 “小祖宗啊,你先到外面玩一阵子,就算母后求你了。”太后凝着宬香,手上连扯她衣袖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宬香呜咽道:“母后这个样子,女儿哪有什么心思去玩儿啊!母后您先歇着,女儿这就叫人去传太医。” 宬香说着,起身从殿外喊道:“宝曦!去紫宸宫告诉卫娘娘一声,叫她赶紧带着王太医到北宫来!” 门外站着的几个宫女一听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卫元熙本就心思细巧,又加上王太医杏林妙手,万一查出了太后中毒之事,赵可贞岂不要怪罪她们办事不利之罪?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在王太医到来之前,把太后身上的毒解了。 几个宫女应声进了寝殿,从箱奁中取出赵可贞送来的解药,用水化开了,成微黄的颜色,端到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喝点儿水吧。” 太后知道那碗水便是解药,张口便要喝。宬香眉心一蹙,抬手一扬,把那碗掀了个底儿朝天。一碗解药扣在了地上,水珠崩了几个宫女一身。 宬香一把揪住那个喂水的宫女,道:“你给我母后喝的是什么?” 宫女被她突然扯住,吓得差点咬了舌头:“水,是水啊?” “胡说!”宬香站起身,把那宫女扯到一旁,扬手便是一记耳光:“什么水是黄色的?” 几个宫女底裙雪白,被药水崩了一裙子黄点儿,那宫女抵赖都抵赖不掉。 “不过是,不过是些解暑的凉茶,太后平日里也常喝这个。”宫女怯怯的答道。 “凉茶?春天还没过去,就要喝解暑的凉茶了?这天气有那么热吗?”宬香从袖中取出帕子,扔在地上的一摊水渍中。帕子吸水,顷刻间就沁湿了。宬香指了指帕子,道:“给本公主捡起来。” 宫女吞了吞口水,不大想动。 “捡起来!”宬香厉色道。 宫女倏忽蹲了下去,把湿漉漉的一条帕子捡了起来,送到宬香手中。 宬香将帕子凑到鼻尖,扑面而来的一股涩味,不像是茶叶干花的甘苦,倒是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这是凉茶?”宬香冷然望着几个宫女。 “香儿……”太后强忍着周身寒意侵体,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那不过是母后平日里喝的药饮,这些宫女没什么见识,所以管这个叫做凉茶。”太后给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道:“再去端一碗来。” 宬香捏着湿帕子,凝着太后。太后的脸色惨白如纸,再加上她那一笑,显得格外凄苦。 “太后,凉茶来了。”宫女又如法炮制了一碗。 太后接过碗,正要饮下,宬香一伸手,把那碗药端了过来,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母后,这药饮的味道怎么跟咱们平时吃的药不大一样?” 太后勉强笑道:“中药有千万种,每种的味道都不一样,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快拿过来吧。” 宫女站起身,想从宬香手中接过药碗,但宬香一闪身,又把那碗药给拿开了。 “母后,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吗?” 太后摇摇头:“这不过是民间养生的方子,香儿,给母后拿过来。” 宬香一甩手,将那碗药又给泼了,道:“我看母后还是不要轻信这些东西的好,母后从前不喝这些东西,身子骨好的很。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母后常喝这个,焉知对身子没有损伤?母后现在的症状,八成就是喝这药饮落下的病。以女儿看,还是等太医来,听太医怎么说吧。” 太后见那救命的药又被泼去,心里最后的防线几近崩溃,给那宫女使了使眼色,那宫女也是无奈。赵可贞一次送来的药量就只有这些,都给宬香公主泼了,看她们也没有用啊,她们又变不出药来! 太后蜷缩在被子里,使劲儿搓着手脚,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你出去看看,院子里的花儿浇了水没有。”太后说着,竭力推了推身边的宫女。 那个宫女会意,这个时候,太后干嘛跟她说些花花草草啊,分明是要她赶紧去问问赵可贞,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宬香替太后掖了掖被子,又好气又好笑道:“母后,这个时候您有心还顾着那些花草。” 正说着,元熙引着王太医已经进了北宫的大门。 宝曦累得一头汗,这北宫的宫女的确有些奇怪,她是给太后传太医,又不是要谋杀太后,干嘛要对她围追堵截的?辛亏她跑的快,那些宫女见她转进了紫宸宫,才悻悻的离去。 太后已经冷的没了直觉,目光呆滞的盯着幔帐顶端的一颗金线绣的凤眼。 王太医搭了脉,半晌无言。 “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元熙问道。 王太医皱皱眉,道:“说不好。” “说不好?”元熙有点惊讶,这世上还有什么顽疾,是连王太医都说不清楚的? 宬香急的抹眼泪道:“王太医,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你可千万要治好我母后啊!” 王太医取了银针包,低声道:“回公主的话,微臣没有把握,也只能是尽力一试。” 王太医刺了太后的几个穴位,太后的额间渐渐冒出冷汗来,又刺了几个穴位,但太后的目光依然呆滞。王太医的头上也开始冒冷汗,连拿针的手也开始抖了。 宬香急的小手攥成了拳头,这一使劲儿,突然想起手里还捏着一块湿帕子。便道:“王太医,你闻闻这是什么东西。” 王太医接过湿帕子,皱着眉一时还无从判断。 “是药材吗?”宬香问道。 王太医摇摇头:“不像。”不谦虚的说,王太医熟谙八千味药材的药性,味道,和品质。却实在参不透,这帕子里的药汁是什么。 元熙伸手拿过帕子,也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的确不是药材的味道。”元熙斩钉截铁的说道:“药材的味道虽然不好闻,但绝对没有这么刺鼻的。” “是这话,”王太医转向宬香问道:“敢问公主,这帕子里是什么?” “是母后常喝的药引,王太医,我怀疑,母后就是因为喝了这药引,才会做下这个病症。王太医,你说是不是?” 王太医挑挑眉,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这帕子里的药汁有毒,太后就有可能是中毒之状。 王太医一回头,却见元熙捏着那块帕子出了神。王太医忙上前从元熙手中拿过帕子,道:“主子,这帕子里是什么东西还很难说,您别靠这么近,当心药性入骨。” 元熙摇摇头,道:“无妨,这又不是什么毒物。” 王太医有些诧异。 “这不过是西域来的香露,西域人用这个冲水,说是能祛百病。” 几个宫女相视一眼,各自止住唇角的冷笑。 “这么说,这个东西能喝咯?”宬香有些失落。 “这东西没什么药力。西域人见识浅薄,管这个东西叫神水。喝了治不了病,也没什么坏的反应,既然母后喜欢喝,我看喝也就喝了。母后的病情,跟这香露没什么关系。” 恰时刚刚出去的小宫女跑了回来,怀中揣了新制的解药。 元熙撑着腰,皱了皱眉,轻轻吭了一声。宬香以为她身子不适,忙上前扶住:“皇嫂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 元熙抚着肚子,含笑道:“这小东西,真是折磨人。” “皇嫂快回去吧,当心累着了。”宬香说着,便把元熙往外送。 王太医也拱了拱手,道:“公主,太后的症状有些奇怪,微臣还要回去查一查脉案,才敢对症下药。” 王太医出了北宫,匆匆跟上了元熙的脚步:“主子好些了吗?” 元熙住了足,左右望望,四下无人。目光倏忽变得警觉:“刚刚是装的。王太医来的正好,本宫有话要对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解药 王念恩怔了一下,警觉道:“主子是不是觉得那个汤药有问题?” 元熙微微一笑道:“王太医好医术,也察觉到了?” 王念恩摇摇头,道:“微臣愚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汁,不过是觉得那东西不像是普通的汤药。”他顿了顿,有些诧异:“依主子看,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奇毒的解药。”元熙凛然望向王念恩。 “解药?!”王念恩一滞,心跳差点儿慢了三拍。这皇宫内院的,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太后下毒?而且好死不死,还叫他给成功了。这样看来,岂不是宫中侍卫失察,允许夹带私藏? “什么奇毒?”王念恩问道。 “愁情绕。”元熙凝着眉心,缓缓坐在了廊下:“这是一种西域奇毒,因毒发时,一时极寒,一时酷暑,如愁情绕旋,让人左右两难,所以名曰愁情绕。” “主子怎么知道?”王念恩凝着眉,天下奇毒,他也知道得不少,但这名叫愁情绕的奇毒,他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元熙漫不经心的望向御书房的方向,御书房已经在重建,工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包工头嗔怪怒骂,工人们精雕细琢。这新砌的殿宇已经建成了脚基,但冥冥之中,却总有萧容深挥之不去的影子。 昔日他对自己痛下杀手,命方士配制的七杀七绝散,还让元熙记忆犹新。那个配制奇毒的方士已经作古,就连尸骨也已经碾作尘土,元熙却始终也忘不了他。 前世在和亲王府,萧容深存心冷落,元熙终是无聊,还是一日误入了方士的丹房,元熙才知道,原来府中还有这等奇人。那方士的红尘之心似是不死,一时怜悯,便将毕生解毒之方传授给了元熙。若非如此,重生归来,她也没有办法破解尤氏下给成庸的乌头草之毒。 “主子?”王念恩见元熙出神,便复问一声。 “哦。”元熙应了一声:“从前卫府也有商队远赴西域,将那里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讲给我听。这愁情绕,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可巧今日竟给碰上了。” 王念恩默然,他也觉得元熙说的并非实话,但究竟是什么缘故,他是猜不到的。元熙总会给人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一点,他早在第一次见元熙的时候,就知道了。既然猜不到,索性也就不问了,主子们的难言之隐,自然是不会说给外臣听的。 “那主子的意思是,这件事应该由微臣告诉太后吗?”王念恩问道。 元熙摇摇头,告诉太后又有什么用?太后是个聪明人,宫女们每日给她喝的究竟是什么,她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一直喝下去,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若是这事儿被王太医贸然挑开,想必会对太后不利。 太后是容湛的母亲,若是太后有所伤损,容湛必然心痛,这不是元熙想要看到的。 “那依主子的意思,这事儿该怎么办?”王念恩问道。 “事关重大,太后是皇上之母,如果皇上知道太后身中奇毒,肯定无法忍耐,这样反倒会坏了大事。依本宫的意思,此事先不要告知皇上,也不必彻查。你我今日说的,不可宣扬出去,只有你我知道,懂吗?” 王念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太后中毒,还不许彻查,还要瞒着皇上? 元熙见王念恩欲言又止,便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本宫说不查,是因为本宫已经知道是谁给太后下了毒。不差,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咱们先蓄势待发,准备一击必杀。” 王念恩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愁情绕是一味奇毒,它所谓的解药,也只能是暂缓毒性。如果没有按期服用解药,就会毒性大发,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刚才我说着药汁无害,就是不想让太后继续忍受毒发之苦。” “那,依主子的意思,太后这毒,就只能一直拖延下去了?” 元熙抚摸着肚子,腹中两个孩子不安的躁动了一下。 “倒也不至于,西域人常说愁情绕是种没有解药的奇毒,其实是因为,它的解药极难配制。几味君药,都是百年难见一次的稀罕物,世人无处搜寻,所以,也就配置不出解药。若能把这几味君药凑齐,再以御药房中细料库的上等药品为辅,以无根之水,黄柏煎汤送下,针灸两月,便可解毒。” 王太医用帕子抹了抹额间的汗,道:“只是不知这几味君药是?” “西域大雪山极寒之地生长的天山雪莲一朵。” “这倒是好找,派人去西域搜寻也就是了,此物虽然珍贵,但还不至于找不到。”王太医说道。 元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有百年以上的九死还魂草一株。” 王太医愣了愣,扁扁嘴道:“这也好办。” “还要西域不死鸟的骨髓,三钱。” 王太医紧紧闭上了嘴巴,面露难色。这雪莲和还魂草倒还不算太难,只是这不死鸟的骨髓,可上哪儿去搜寻呢?传说不死鸟的生命力极强,是能活百年千年的。鸟儿在天上飞来飞去,想抓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再说了,这鸟儿又不是麻雀燕子,哪儿那么容易见得到啊?就算见到了,兴许还没来得及搭弓射箭,那鸟儿就又跑了。 “这个就……”王太医皱了皱眉,他行医这么多年,见多少奇珍药材,这不死鸟的骨髓,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识过。 “还没说完,千年的深海老龟,取其龟甲研磨成粉入药。” 王太医听到这里,冷汗就下来了。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难寻。运气不好,找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将这些药材找齐啊! “难怪,难怪西域人称此毒无解。”王太医叹了一声。 “是,即使有解毒的方子,也未必能将这些药材找齐。若是药材的年份不够,药力不足,这毒是解不了的。所以,人们只配置的出延缓之药,却找不出祛毒之药。” 王念恩咬咬嘴唇,再难着也得去找啊,中毒之人是太后。太后是皇上之母,自然也是天下人之母,岂有看母亲忍受奇毒发作之苦的道理啊? 王念恩一拱手,道:“主子放心,就算千难万险,王念恩也已经要把这些药物找齐。” 元熙摇摇头:“不是要你去找,而是要卫家商队去找。你王太医纵然医术高明,但你搜罗药材的渠道有限,而且,你若是大张旗鼓,满世界搜寻,岂不要打草惊蛇了?本宫的意思是,你今日出宫后,转道去一趟卫府,见到本宫父亲,把这药单说给他听。叫他立刻派遣商队,以通商为名,搜罗药材。” 王念恩舔了舔嘴唇,卫家是大商,卫家想买的东西,还没有买不到的。这件事儿交给卫府办正正好,况且,若是连卫府也买不到,那自己就更买不到了。 “也好,微臣记下了。” 王念恩一抬眼,见赵可贞带着妍儿和几个和舒宫的宫女正急匆匆的往这边来。赵可贞面带焦虑,想必是为了太后毒发一事而来。 王念恩同元熙对视一眼,故作朗声道:“微臣早就劝阻过娘娘,娘娘就是不听。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主子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修缮紫宸宫的事。” 元熙抿抿嘴,也应和道:“这些本宫都知道,只是修缮紫宸宫的事儿归于内府办理,内府那帮奴才又惫烂,若是不禀报太后,紫宸宫要等上千儿八百年也修不完呐!” 王念恩又道:“娘娘就算说了又如何?太后气病了,难道就能遂娘娘的心愿了?” 届时赵可贞和妍儿已经行到切近,方才的几句话,声声入耳,听了个真真切切。赵可贞停住脚步,侧目瞥了元熙一眼,道:“哟,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两个人站在廊下说话?”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道:“没什么,赵侧妃要去给太后娘娘问安吗?” 赵可贞往北宫看了一眼,狐疑着打量了元熙,转过身来不答反问:“我刚才听见,妹妹要修缮紫宸宫?” 元熙扭过脸不看她:“这跟赵侧妃有什么关系?” “呵呵,”赵可贞不以为然的浅笑道:“太后娘娘最近看妹妹不太顺眼,妹妹又在这个时候提起修缮宫殿,这不是存心讨太后的忌讳吗?” “按赵侧妃的意思,本宫又该如何呢?”元熙微微歪着脸,傲然望着赵可贞。 “母后崇尚简朴,不喜欢滥用国力。若不是和亲王燃起大火,烧了御书房,这宫里也不会贸然兴修什么殿宇。建造御书房,这宫里已经是花钱如流水了,要是再修缮寝宫……”赵可贞掩口窃笑道:“难怪太后会不高兴。哦,本宫忘了,妹妹是富商养大的,没人教过勤俭持家的规矩。卫府富可敌国,妹妹又是卫府的宠儿,自然,没人会克扣妹妹的花销。可这是宫里啊,规矩比天大。就算皇上宠着你,你也不能肆意而为不是?更不能借着身怀龙嗣的机会,向太后娘娘提那些不合规矩的条件。” 赵可贞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说的王念恩的脑袋嗡嗡作响,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人犯了妒忌心,就是十个男人也对付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的什么心 王太医看了元熙一眼,见她示意自己先行退下。 王太医会意,便躬身一拜道:“二位娘娘,微臣还要去太医院配药,先行告退了。” 赵可贞忽然注意到王太医,顷刻变了脸色,喝道:“站住!” 王太医腾地一下站住了脚,好似脚底又凝胶黏住一般。 赵可贞厉色望着王念恩,冷然道:“本宫让你走了吗?” 王太医不想同她起争执,便一躬身道:“微臣之罪,微臣一心想着太后娘娘的病,便慢待了赵侧妃娘娘,还请侧妃娘娘勿怪。” 赵可贞听见太后两个字,脸色便不大好。怏怏的望着王太医,问道:“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王太医微微低着头,面不改色的说道:“回侧妃娘娘,人上了年纪,身子骨便不如从前硬朗了。手脚发凉是常态,并不是什么大病。以微臣之间,只需用些温补的药物,调理一阵,太后娘娘便可痊愈。” 赵可贞对王太医的一番话自然不信。倒是不是王太医演的不像,而是赵可贞心虚。 赵可贞慢慢在王太医面前踱了几步,狐疑道:“是吗?” 王念恩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赵可贞的逼问对他来说如同瘙痒。他也不多加解释,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可本宫听说,刚才宬香公主在北宫大闹一场,还说宫里有狂徒给太后喝有毒的汤饮?可有此事?” 赵可贞这话一出,立即就有点后悔了。这问题问的,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妍儿面上也是尴尬,悄悄扯了扯赵可贞的衣袖。 “回赵侧妃的话,微臣以为,公主担忧太后凤体,一时误会了宫人们也情有可原。太后所喝的汤饮,微臣也仔细检查过,并无任何异样。想必太后的病情,与这汤饮没有任何关系。” 王念恩虽这样说了,但赵可贞却是不信,她眉心微微颦蹙,还要再问,妍儿怕她言多有失,忙插嘴道:“娘娘,咱们还要去给太后问安呢,别耽搁了时辰。” 赵可贞看了妍儿一眼,便没再问,扯一扯披帛走了。 赵可贞一走,王太医也冲元熙拱拱手:“微臣告退。” 元熙转身望向赵可贞的背影,真不愧是世家小姐,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傲气。赵可贞狐疑,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看。元熙也不理她,只是自己在廊下坐了一会儿。 孩子刚刚会动,她还有些不习惯。有时候夜里正睡着,腹中孩子一动,她便惊醒了。这感觉,在前世里是没有的。看来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应该是活泼好动的性格。 赵可贞匆匆赶往太后的寝宫,却发现太后已经服了药,安稳睡下了。宬香公主还没有走,一个人坐在太后的床榻边伺候着。 赵可贞一进门,便引得公主老大的不乐意,公主上前一拦,道:“赵侧妃,我母后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儿,明儿再来吧。” 赵可贞抻抻脖子,想绕过公主的脑袋往里看一眼,奈何幔帐挡得太结实,什么也看不清。赵可贞审了公主一眼,赔笑道:“妾身只是过来给太后问安的,公主何必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宬香歪着头,凝着赵可贞:“你给我母后问安,我怕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妍儿嗤嗤一笑,道:“公主殿下,您骂我们主子是黄鼠狼也就罢了,怎么能说太后娘娘是鸡呢?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宬香一时语塞,抬手欲打妍儿,却被赵可贞拦下了。赵可贞假模假式的低声呵斥道:“你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退下,敢在公主面前失礼。” 宬香收回手,面上却还是愤愤然。 赵可贞笑道:“公主,妾身只是进去看一眼,若母后安好了,我立刻就走。” “不必。”宬香盯着她,神色颇有些挑衅的味道。 赵可贞抽了抽嘴角,依旧笑道:“公主这是何必呢?妾身也是一片好心。再说,本宫也是皇上的嫔妃,探望太后也是应该的。公主横加阻拦,不知是何用意。” 宬香勾勾唇角,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笑意,向赵可贞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宬香凝着赵可贞的侧颜,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本公主怕你不怀好意。” “你!?”赵可贞自觉受辱,她已经赔笑了半天,这个宬香公主就是死缠烂打不肯让开,还要口出狂言。赵可贞咬咬牙齿,猛地扬起手。 宬香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就要挨打,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但出其不意的是,赵可贞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宬香睁开眼睛,只见容湛立在赵可贞和她的中间,一手死死攥住了赵可贞将要打下来的巴掌。 “二哥!她打扰母后休息,还要动手打人!”宬香先发制人,一步躲到了容湛身后。 容湛一甩手,把赵可贞甩了个趔趄。白皙的腕子上赫然勒出五条红印儿,连这手臂差点都给他撅折了。赵可贞凝着容湛,鼻子一阵酸楚。 枉费自己爱了他这么久,他对自己依旧这么冷酷无情。为什么在卫元熙面前,容湛可以放下九五之尊的身份,外面为王,家中为奴似的哄着她。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一切就都变味儿了呢?在自己面前,容湛就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好像自己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而是和亲王跟礼郡王之流。 赵可贞捂着手腕,几乎落下泪来。 “陛下……” “陛下,我家娘娘只是想进去看看太后娘娘,并没有恶意,是公主横拦竖挡的不让进,还出口伤人,我家娘娘忍了许久,实在忍不过,这才想吓唬吓唬公主,求陛下明察啊!”妍儿噗通一声跪下了,冲容湛连连磕头。 容湛看了宬香一眼,随手把宬香推进了太后的寝殿里,几步把赵可贞挒到一旁,厉色道:“赵可贞,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陛下,妾身到底做了什么?”赵可贞揉着红肿的手腕,心里一阵委屈。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容湛低声喝道。 赵可贞今日极其心虚,听见心知肚明四个字,吓得心里咯噔一声。凝了容湛一阵,以为愁情绕之事他已经知晓。 “妾身,妾身没做什么啊?”赵可贞小声嘟囔道。 “没做什么?”容湛冷笑道:“你利用太后,想害元熙腹中的孩子。而今太后重病,你又前去搅扰?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赵可贞一听这话,悬着的心倏忽落地,看来,愁情绕的事儿,容湛还蒙在鼓里。是啊,愁情绕是西域奇毒,银针都试不出,谁又能查得出来呢?想到这儿,赵可贞的心里多了几重保障,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安得什么心?呵呵,妾身到底安得什么心,难道陛下不知道吗?”赵可贞带了哭腔,一手抚在心口,道:“妾身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过爱慕陛下,可是陛下这些年专宠那个卫元熙,对臣妾爱答不理。当年,臣妾曾经是陛下的端王妃,却莫名其妙的要屈居人下。若她是个邻国公主,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商人之女。她一来,皇上就对她宠爱有加,大婚才刚一个多月,她便有了身孕。皇上做这些事时,何曾考虑过妾身的感受和颜面?!” 容湛皱皱眉:“你与朕大婚之前便知道,朕对元熙情有独钟,是你一头撞进来。若不是你,端王妃的位置本来就是元熙的。是你讨好母后,挑拨母后对元熙不满,你仗着你爹赵尚书的势力,强把婚事加在朕的头上!现在又要倒打一耙,说朕的不是?” “我没有!”赵可贞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年,她也是压抑够了:“若不是真心爱慕陛下,妾身何至于把自己陷入这个境地?陛下同妾身大婚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却连碰都没碰过妾身一下!妾身也不求陛下能像宠爱卫元熙一样宠爱妾身,只求陛下看在妾身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对妾身也怜悯几分吧?!” 容湛一时语塞,这话倒让他没法儿接了。好歹也是皇帝的嫔妃,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碰也不碰她一下的话,床笫之事竟然放到明面上来说。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容湛凝着眉,愣了半晌,满眼的愤懑。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尚书府就是这样教女的吗?还有没有王法?动不动规矩?!” 容湛几乎是暴怒了。一个害死了他孩子的女人,一个几次想把他心爱之人置于死地的女人,一个卑鄙下流的罪臣之女,竟然口口声声说爱他,这未免太可笑了。容湛扶了扶心口,那里还存着一道疤痕,那差点要了他命的一剑,正是便是拜赵可贞所赐。 “你说你爱朕,你是如何爱的?你为了对付元熙,害死了朕的第一个孩子,几次三番,差点儿要了元熙的命。你在朕的心口刺过一剑,差点把朕送到鬼门关。这就是你所说的爱?你恨元熙,于是就跟朕的死敌勾结,给朕下药。兰玉那次,若不是朕及时赶到,元熙就没命了!”容湛含恨扬起手,颤抖的指了指赵可贞:“这就是你所说的爱慕?你爱的方式还真的独步古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痛打落水狗 “卫元熙,卫元熙,为什么都是卫元熙?!那个下贱商人的女儿究竟有什么好?竟然把皇上迷成这个样子?怕是年深日久,那个狐媚子要把唬的皇上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吧?!”赵可贞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嘶哑起来。 她并不想像一个泼妇一样在容湛面前破口大骂,每每在容湛面前发狂,她事后都要后悔,但每一次她都忍不住。她可以忍受容湛不爱她,但不能忍受容湛的心里只有别人! 她这番话一出口,登时将容湛气的身子都颤了颤。 “混账东西!”容湛冲着赵可贞的脸上,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使了不小的力气,打得赵可贞似个雨中的浮萍,在水面上打着旋儿,撞在半人高的大理石护栏上,方才停下来。 赵可贞捂着脸,觉得自己的右边脸滚烫的如同刚烧红的炭,伸手一摸,脸颊肿的老高。 “你打我?!你又打我?!萧容湛你打女人,你还算个男人吗你!?” 让赵可贞不平的,并不是容湛的一巴掌,她不平的是容湛只会对自己一个人如此粗鲁。就连卫元熙身边的令儿,那个没规没矩的臭丫头,容湛都对她格外宽恕,为什么偏偏要针对自己呢?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做他的女人过,他对待自己从来都不如一个陌生人! 北宫的一群宫女扎堆儿挤在回廊的柱子后面看热闹。 容湛瞥了一眼,只觉得皇家颜面都给丢尽了。赵可贞虽然依依不饶,但他实在没有耐心跟赵可贞继续纠缠下去。 容湛转过身,冷然道:“太后正在静养,你在这儿吵吵闹闹实在有失体统,你先回宫去,好好反思一下。” 妍儿见容湛是真的怒火上涌,忙上前不顾死活的拉住赵可贞,赵可贞也是被容湛气急了,执意要跟他理论。于是死命一挣,把妍儿推开,自己合身向容湛扑去。妍儿站立不稳,仰面倒去,脚上下意识的翘了起来。赵可贞被妍儿绊了一跤,伏身向前倒去。 赵可贞的身前便是大理石栏杆,平时看起来挺高的,但赵可贞这一扑,身子径自越过了栏杆,坠了下去。 容湛只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去,赵可贞已经兜头栽了下去,摔在石砖上,昏死过去。 妍儿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赵可贞的脑袋后面汩汩冒着鲜血,双目紧闭,牙关扣死,睡叫也没有反应。 赵可贞栽下去的时候,北宫的宫女们异口同声的尖叫起来,纷纷捂住眼睛,四处逃窜。容湛再一回头,想叫人过来,却发现她们一个个都跑散了。 赵可贞的伤势一看便知是伤的不轻,妍儿向个没头苍蝇一样围着赵可贞乱转,哭的像个泪人儿。 容湛觉得心烦,道:“哭什么?你主子还死不了,赶紧传太医去!” 妍儿这才反应过来,扯住裙子一路狂奔。 容湛伸手探了探赵可贞的鼻息,虽然微弱,倒还有气儿。自作孽,又怨得了谁啊?容湛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别处。 赵可贞被几个太医抬回了和舒宫,清理伤口,包扎,喂药,足足折腾了半宿才算了事。虽是她无理取闹在先,但她今日的举动也着实在容湛心里荡起了不小的涟漪。 一个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断然不会如此疯狂。 容湛坐在紫宸宫寝殿的灯火下,沉默了一整晚。他原是又奏折要批阅的,但这会儿他什么也做不下去,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赵可贞坠下栏杆的样子。 容湛揉揉眉心,太后的病情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偏偏赵可贞又来了这么一出。刚才在和舒宫外,妍儿哭的梨花带雨,恳求容湛不要离开,在这里陪陪赵可贞,可他还是走了。 元熙用贴簪将烛火挑去一根捻儿,将烛火暗淡了些许。容湛慢慢抬起头,才发觉,已经是夜半三更。 “你怎么不去歇息?”容湛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一手轻抚在她的小腹上。 “看你很心烦的样子,想陪陪你。”元熙坐到了他的身旁:“是因为赵侧妃的事情吧?” 容湛点点头。 “赵侧妃怎么突然坠下栏杆了呢?” 容湛凝了她一会儿,归于沉默。 “是你失手把她推下去的?”元熙轻轻揉搓着容湛的颦蹙的眉心。 容湛摇摇头:“朕叫她回宫反省,她上来扑朕,被妍儿绊倒,所以才会跌了下去。” “既然是这样,那这也不能说是皇上的错啊,皇上还在烦心什么呢?”元熙柔声问道。 “朕是在想,赵可贞堂堂一个尚书千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今天的样子?”元熙有点诧异,今天的样子她倒是没看见,不过赵可贞往日的样子,她可是一清二楚。 容湛看着她,欲言又止。他总不会把赵可贞骂元熙的话从头到尾再给元熙复述一遍吧?这未免也太愚蠢了。 “元熙,若是有一个人说她深爱着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情。你怨恨她,冷落她,于是她发了狂,责怪你对她太过苛刻。你会怎么想?” 元熙凝了容湛一会儿,摇摇头:“既然是深爱,又怎么舍得做出伤害你的事儿呢?” 容湛抿抿嘴:“你是说,她并不爱那个人?” “或许这话不该我来说,但道理如此。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如果每个人都打着深爱的旗号,向他人索取感情,那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 容湛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拽,便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将脸颊枕在她心口。 元熙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湛,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 “嗯?”容湛抬起头。 “我父亲想去西域,收购一批货物,这批货极难找寻,所以,商队能否在西域多逗留一些时日?” “嗯。”容湛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你不问问父亲要收购什么货物吗?”元熙问道。 容湛凝着她,笑道:“从前卫家的商队出境通商,也没事先向朕禀报过啊?再说,大楚不禁止商人出境通商,合理合法的事情,为什么要多问?” 元熙轻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容湛见她似有些失落的样子,将她抱得紧了些,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先睡了。”元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将被子扯开,躺了进去。 容湛捏过桌上的铁簪调拨着烛花儿,赵可贞的事情,他还需要再好好的想一想。晨起在紫宸宫用过早膳,容湛便没歇脚的去了勤政殿。 才刚赵可贞宫里的丫头来禀报伤情,听说人已经苏醒了。赵家大公子的侧室也入宫看她,有家人的照拂,想必相安无事。 元熙早晨起来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喝了两口红豆汤,也全都给吐了出来。钟妈妈急的冒汗,现在才刚春天,就吃不下饭,要是到了夏日,暑热一逼,身体岂不更加遭罪了? 王念恩晨起来请平安脉,顺便把昨天晚上去卫府的事情说给元熙听。 “卫家大人晨起叫了一个姓林的掌柜出去安排,预备派遣十支商队先后赶赴西域。主子说的药单,微臣也已经核查妥当,一并交给卫家大人了,想必不会有问题。”王念恩说罢,收了丝帕的枕手,道:“主子脉象无碍,虽然时长还有反胃,但比先前已经减轻了许多,只要按照从前的方子,再吃上几服,应该就会没事了。” “昨儿太医院三堂会诊折腾了一整夜,和舒宫的脉案你可看了?” 王太医点点头:“赵侧妃摔伤了头,夜间眩晕呕吐,不过并不是大碍。” “恐怕这一劫,连赵侧妃自己都想不到。她原是去看看太后的情况,却被宬香公主纠缠住,又兼皇上的斥责。一时气愤,失足跌落栏杆。” 王念恩轻轻哼了一声:“虽说医者仁心,微臣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赵侧妃实在是罪有应得。” “她这一跤摔得及时,赵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想必就没有心情再去过问卫府商队赶赴西域的事情了。”元熙轻轻抚着小腹,低声道:“依王太医看,赵侧妃的伤要多久才能痊愈?” 王念恩捻捻胡须,道:“怕是要在榻上躺上几个月了。主子有什么打算吗?” “赵侧妃这一受伤,首当其中的就是本宫了。虽然此事与本宫无关,但赵家人必定不敢向皇上发难,只能向本宫兴师问罪。” “主子的意思是?” 元熙轻轻抚摸着小腹:“赵家一脉,虽然没什么出众的人物。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要使什么招数还未可知。本宫不得不早做打算,王太医,你再重新开一副安胎药的方子,酌情多加些剂量。本宫腹中的孩子,必定不能出事。” 王念恩应了一声,道:“微臣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赵可贞这一跤算是跌到了尘埃里。她这个人,若不好好整治,只怕会变得更加疯狂。本宫不怕跟她斗,只是不能拿腹中胎儿的安危冒险。再过五个月,本宫便要临产,怕到时候顾应不暇。她现在是只落水狗,不打白不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告御状 今日朝堂虽然叫了大起,但群臣都颇有些懒散,除了询问昨日呈上来的奏折以外,几乎无事可奏。容湛也熬了一宿,有些困倦,想赶紧散了朝,回紫宸宫安稳睡上半日。 但他才刚一起身,便看见玉阶下,一个小内监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起奏陛下,有人击了登闻鼓!” 内监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似一记惊雷,把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给震醒了。说起来,这登闻鼓已经十几年没有人敲过了。若不是今日有人击鼓,他们甚至都忘了,朝堂之外还悬挂着这样一件东西。 容润凝神望向容湛,容湛亦满目狐疑的望着容润。 十数年未曾敲响的登闻鼓,今日又是所谓何事?难道出了什么天大的冤情,非要告御状不可? “是谁敲响了登闻鼓?”容润率先跨了出来,问道。 内监拱手一拜,道:“回六王爷的话,是先前赵尚书家的大公子,赵靖。” 赵靖的职位很低,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今日又所为何事,惹得他去敲这登闻鼓。 “胡闹,叫几个内廷侍卫,把他赶走!”容润喝道。 “不可,”镇国公站了出来,看了六爷一眼,又道:“六爷此举,万万不可。国家有法度,登闻鼓敲响,无论何事,都要允许击鼓人上殿问话,陛下若是赶走了他,恐怕与礼治不符。” “叫他进来。”容湛说罢,又转身坐了回去。 赵靖今天似是有备而来,颇有点精神焕发的感觉。 容润凝着他,心里一阵膈应,难怪人们都说赵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就算是败落了。瞧瞧,还是赵家的嫡出长子,行事做派竟然如此轻浮。朝堂重地,不敛声屏气也就罢了,那两个眼珠子还滴溜溜乱看,把朝廷当做自家炕头了吗? 容润对赵家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说话间也就带了那么一股子嫌恶的味道:“赵靖,你一个考绩一般的微末小吏,有何等大事,要敲击登闻鼓啊?” 赵靖一听这说话的腔调,心里就拱起一股火,想抬眼瞧瞧是谁说话这么不客气,却看见了一身亲王服色。这朝堂之上,除了皇上的胞弟宝亲王,谁敢如此张扬行事? 见是容润在说话,赵靖忙把脸低了下去。 “回宝亲王千岁,微臣,微臣是来告御状的。” “你还不是臣呢。你而今不过是在军营里做个小小的帮办,没品没衔,算什么微臣?”容润一手伏在腰带上,毫不客气的斥责道。 这朝中不乏有先帝时期的老臣认得赵靖,知道他是赵尚书的长子,也是原潜邸赵侧妃的哥哥。看见赵靖这副德行,这些老臣也不免唏嘘,当年赵尚书是何等强势,能在丞相高秉延跟先帝之间游刃有余。怎么到了他儿子的一杯,就成了一包糠,谁都能踹一脚。 赵尚书虽然死了,但还是有些老臣于他关系不错,肯上来替赵靖求个情。 “六王爷,赵家公子虽然官职地位,但毕竟是宫中赵侧妃的长兄,打断骨头连着筋,既是亲人手足,六爷何必如此苛责呢?” 容润一听这话,火气也蹭蹭的往上窜,他跟赵家是亲人?哼,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阁老糊涂,竟然在朝堂之上,谈起亲人手足了,阁老难道忘了国法无情四个字?” 王阁老还要辩白,被容湛伸手拦下了。 容湛低头望向赵靖,道:“你要告御状,不知你要告的是谁?” 赵靖一抬手,把已经写好的折子盛了上来。容湛扯过折子略看一眼,眉心登时颦蹙起来。 “小人所告的,正是紫宸宫的卫娘娘。” 容润一听这话,登时按住的腰间的佩剑:“赵靖,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狂犬吠日?若再敢口出狂言,本王一剑结果了你!” 赵靖侧过脸,看见容润腰间跨着的一柄龙泉剑。 宝亲王的震慑下,显得赵靖有点怂:“六王爷,小人知道您是天子御赐佩剑上殿。但您也得听小人把话说完,不能随便砍人呐!” “你还敢犟嘴?”容润往前跨了一步,被镇国公拦住:“六爷息怒,是黑是白,总要辩上一辩。若是就这样把赵靖赶出去,别有用心的人会借题发挥的。他们会说陛下纵容包庇卫娘娘,到那个时候,卫娘娘清清白白,也会遭人诟病的。” 容润哼了一声,喝道:“好,本王就听你说。” 赵靖把头微微垂下,道:“启禀陛下,昨日宫中传旨,说舍妹从栏杆前跌落,身受重伤,小人之妾入宫探视。舍妹在惊恐之余,向妾室哭诉,她在宫中受尽。她本想息事宁人,可卫娘娘却步步紧逼,片刻也不许人安生过活。舍妹实在挨不过去了,向陛下哭诉,然而陛下却听信妖妃之言,对舍妹严加训斥。小人家父去世的早,赵家一门唯有赵靖一个当家人,舍妹是先考的掌上明珠,小人实在不忍舍妹再受欺辱,所以斗胆前来,请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将此事言明,惩处妖妃,以儆效尤!” 赵靖说完,顺势把头往地上碰了三碰,俯在地上不肯起来。 朝堂里一片死寂,朝臣们面面相觑,有的斗胆,偷偷抬眼观瞧皇上的神情。 镇国公一手扶在玉带上,一手已经从容润的剑柄上悄悄撤了回来。惊讶之余,还半含怒火。赵家这是要向褚姓皇族宣战吗? 而今谁不知道,紫宸宫卫娘娘是褚姓皇族的血脉,是含章公主跟东林宗主的独生女儿。把她告上朝堂,跟把褚姓皇族的颜面丢在地上踩踏也没什么两样。 容润的手掌攥成一个拳头,嘎吱咯吱作响。 “说完了?”容湛冷然问道。 “启禀皇上,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妖妃卫氏的罪状,实在罄竹难书。小人之恳求陛下,公众严明,不要包庇罪人,还舍妹一个公道,还赵家一个公道。”赵靖说完,又一头撅在地上,跪着不肯起来。 容湛歪着头,十分凝重的看了赵靖一会儿:“你是在逼朕吗?” “小人不敢!只是小人以为,陛下圣明,独具慧眼,绝不会姑息养奸,纵容奸妃祸乱朝纲!” “朕的宫闱中事,你如何知晓?你敢在宫闱之中私相传递?”容湛厉色望着赵靖,将案上龙胆一拍:“照实讲!” 赵靖吓得一哆嗦,还是强忍着怯懦,道:“回陛下,小人绝对不敢私相传递,只是昨日妾室回府,将舍妹对她哭诉之事说了一遍。是舍妹亲口求助,小人以为,这合情合理,不算违反宫规。” “昨日太后突发疾病,宬香公主在给太后侍疾的时候,因怕赵侧妃打扰太后修养,于是将她阻拦在殿外。赵侧妃对公主此举不满,抬手便打,是朕及时赶到,呵斥了她几句。赵侧妃因不满朕的斥责,竟在北宫大吵大嚷,全无半点妇德。至于坠下栏杆,那不过是赵侧妃不慎失足所致。此事跟紫宸宫全无半点干系。赵靖,朕看你不是想要状告卫氏,你是想告朕吧?” 容湛一番辞色,将赵靖吓了一跳,不过幸而他是有所准备,稍稍平复了心绪,又磕了个头,道:“启禀陛下,小人岂敢胡言乱语?陛下有所不知,宬香公主之所以会阻拦舍妹进去探望太后,是因为先前公主受了紫宸宫卫娘娘的挑唆。卫娘娘在公主面前巧言令色,对舍妹极力抹黑,公主年纪尚轻,一时被奸人蒙蔽,这才会跟舍妹起了争执。若非如此,舍妹何至于在公主和陛下面前失态?这都是卫氏奸妃的挑拨所致,请陛下圣裁!” 容湛还没说话,容润的一把利剑已经架在了赵靖的脖子上,冰凉冰凉的钢片片贴在肉上,引得赵靖打了个激灵。 “你竟敢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本王看你是活够了!” 赵靖从容润一拱手道:“王爷,小人岂敢?小人今日来告御状,也是抱了必死的信念,但小人就算是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舍妹受辱,看着赵氏一门受辱啊!” 容湛凝了赵靖一会儿,揉揉眉心,道:“你说紫宸宫卫氏是奸妃?” 赵靖正色道:“回陛下,正是!” 容湛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道:“可紫宸宫卫氏,乃是先帝亲自指婚给朕的太子正妃,先帝曾褒奖卫氏聪慧过人,端庄有礼,堪为国母之重。怎么,你的意思是,先帝错了?” “这……”赵靖楞了一下,回答这个问题,可千万要仔细,既不能贬斥了先皇,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当年朕的皇祖母下葬之时,卫氏曾经奉上价值连城的玉棺一口,并且分文不取。先帝赞她堪为孝道表率,还破例封了她做东林郡主。而后,卫氏又为平定东林州立下汗马功劳,先帝赞她不贪功,将其敕封在东林州,成了我大楚头一位女宗主。”容湛俯瞰着跪成一坨的赵靖,道:“你的意思是,先帝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 赵靖扁扁嘴,偷眼望向王阁老。 王阁老皱皱眉,他原想在一旁望个风景,谁知道赵靖这么不中用,才刚几句话,就被逼到了死角。若不是赵靖昨儿送了三千两银子,他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王阁老跨出一步,道:“陛下,此言差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拆穿 王阁老的出现,引得容湛把眉心皱了皱眉,这个老家伙已经做了很久的散淡闲人,是从来不多管闲事的。容湛本想等王阁老告老归乡的时候,赏他一座清净庭院,让他颐养天年。谁知道这老东西好死不死,竟在这个时候出来趟这趟浑水。 容湛半勾起唇角,冷然道:“王阁老有话要说?” 王阁老伏身跪下,道:“陛下,老臣以为陛下此言差矣。紫宸宫卫娘娘虽然是先帝所指的太子妃,又兼有治理东林州之功勋。但又功勋在身,就代表她不会犯错了吗?老臣斗胆,说句放肆的话,陛下是天之骄子,难道就不会有犯错的时候吗?” 容润脸上肌肉一抽,厉声道:“你放肆!竟敢诟病皇上?” 容湛微微一抬手:“王阁老,你接着说。” 王阁老拱手道:“陛下,大楚有国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日既然卫家公子状告紫宸宫卫娘娘,陛下就应该着人查办此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不应该,在此处替卫娘娘辩驳,若是传扬出去,陛下为一女子辩驳言辞,恐怕有辱陛下圣明。” 容湛凛然瞥了王阁老一眼,道:“你在指责朕?” 王阁老双目微垂道:“回禀陛下,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尽一个臣子的职责。” 王阁老一转头,望向赵靖,朗声问道:“赵靖,你说卫娘娘是奸妃,又说其罪罄竹难书。你公然指责卫娘娘,可有什么证据?” 赵靖一拱手道:“陛下,小人有人证。这宫中除了卫娘娘与舍妹外,还有太后娘娘做主北宫,太后娘娘明察秋毫,见微知著,陛下只要将这些事情一一问过太后娘娘便知道,卫娘娘是如何羞辱舍妹的。太后娘娘几次也想惩治卫娘娘,卫娘娘都以自己东林宗主的身份顶撞太后。陛下,陛下不妨去问问太后娘娘,看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说!” 王阁老也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赵家公子所言有理,陛下就算不相信赵家公子的话,总该相信太后娘娘的话吧?” 容湛皱皱眉,愤恨的看了王阁老一眼。 王阁老站起身,转向朝臣道:“列位臣工,此事虽说是陛下的家事,但亦是国事。陛下还没有册立皇后,宫中两位嫔妃均出身潜邸,身份尊贵更是不必细说。国母之尊,必须是有德者具之,若是册封奸佞女子为后,恐怕会误了国政。” 王阁老此话一出,朝臣们纷纷议论起来,半晌,齐齐跪下,道:“请陛下明辨是非。” 容湛侧目望着王阁老,这个老东西还真的不容小视,这一招煽动舆论玩的真的炉火纯青。 容润见百官齐齐下拜,转而厉色道:“太后昨日重病在身,王阁老是想让太后带病入朝,替王阁老主持公道吗?若是加重了太后的病情,王阁老,你担待得起吗?” 王阁老还未作答,殿外早已又内监传报:“太后娘娘凤驾到。” 容湛忙起身下了玉阶相迎,太后拄着一根小叶绿檀凤头杖慢慢的走进勤政殿来。容湛见扶着太后进殿的,竟是元熙身边的钟妈妈,心里不由一怔。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一伸手,将容湛扶了,道:“哀家在北宫静养,忽然听见乱风过耳,还听说有人要哀家上殿来做什么证人。哀家闲来无事,便来皇帝这里凑个热闹。皇帝,你自行处置便是,不必管哀家,哀家只坐在一旁听听罢了。” 太后做了皇帝龙椅旁的副坐,慢慢转过头来。 赵靖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又倏忽把头埋了下去。 太后望着赵靖一时出神,这可是真情流露,全没半点儿遮掩。这就是赵尚书家的嫡出公子吗?礼仪做派,全无半点大家公子的风范,倒像个市井小人。 朝臣们看看太后,一时间勤政殿里一片死寂。倒是太后先笑了两声:“怎么,不是有人要哀家上殿来做证人吗?怎么哀家来了,却没人说话了?” 王阁老重重干咳了两声,扯了扯赵靖的衣袖。 赵靖忙冲太后拜了拜道:“小人赵靖,给太后请安,祝太后凤体康健,万事顺心。” 太后侧目看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这吉祥话说的倒是新鲜。不过说来说去,哀家虽然身在后宫,但心系皇上。朝廷上若是有人兴风作浪,哀家这心里也着实难受,吉祥话说的再多,也不如朝廷风平浪静的好。” 赵靖楞了一下,太后这是损他呢?太后见赵靖呆头呆脑的,不禁皱皱眉道:“行了,你起来说话吧。” “额,谢太后。”赵靖忙站了起来,凝着太后,一时又不是该如何开口。 “说啊?”太后望向赵靖。 “额,啊。”赵靖咽了口唾沫,拱拱手道:“启禀太后娘娘,小人此来是为了状告紫宸宫卫娘娘时长欺辱舍妹赵氏。卫娘娘之罪,罄竹难书,想必太后娘娘也时常看不下去,所以小人斗胆,请太后娘娘做个证人,也好还舍妹一个公道,还赵家一个公道。” “公道?你赵家还需要什么公道?” 太后突然疾言厉色,叫赵靖反应不过来。这不对啊,赵可贞明明告诉过他,太后已经中了愁情绕之毒,对赵家人说的话唯命是从。怎么今天太后说话的架势,倒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呢? 但事已至此,是好是歹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赵靖抿抿嘴唇,道:“太后娘娘,舍妹昨日在北宫跌落台阶,究其根源,是卫娘娘在宬香公主面前挑拨所致。公主误会舍妹,才会对舍妹苛责辞色,舍妹受辱,才会求皇上给她一个公道,谁知卫娘娘又在此时蛊惑君心……” “呵呵,”太后干笑两声,复归的肃然的面容:“哀家昨日虽在病重倒也大概知道此事。先帝曾说,宬香公主虽然天性贪玩,却能嫉恶如仇,明辨是非。她绝不会轻易听信谁的挑拨,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口伤人。昨日公主还朝,赵侧妃屡次在哀家面前放肆,哀家念及公主的心情,不想跟她计较。谁知,赵侧妃竟然变本加厉,全然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说什么公主与赵侧妃争执是卫氏的挑拨,未免有强加罪名之嫌呐。” 容湛望着太后,强忍着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原以为太后会如往常一样,莫名其妙的偏袒赵可贞,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太后还公正处事的。 王阁老一惊,有些惶惑的望向赵靖,他不是拍着胸脯担保太后会站在赵家一边吗?怎么回事?赵靖亦是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王阁老心里暗骂一声,这下遭了,一杆子捅上了马蜂窝。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太后娘娘明察,卫氏的叔父上官临瑞先前肆意毁坏先帝墨宝,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本该对他严加惩处。谁知卫氏在皇上面前取宠献媚,非要皇上把上官临瑞封到东林州,做了东林宗主!”赵靖说罢,连连磕了几个头。 王阁老面上五官簇成一团,这赵家大少爷心里忒没成算,这是勤政殿,文武百官商议国事的地方,他还真敢往上捅词儿啊! 草包,饭桶!王阁老凝重的望着赵靖,心里已经把赵尚书家的这个废物点心骂了一千次了。看样子,如果继续站在赵靖这一边,已经会把太后皇上得罪个精光,倒时候岂不要被他连累? 王阁老笃定了主意,皇上太后若是再问他,他就来个一问三不知,只要做出一副被人蒙蔽,继而悔过自新的样子,想必太后皇上看在他的先帝老臣的份儿上,不会跟他太过计较的。 赵靖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差点儿把王阁老给锤吐了血。王阁老抬起头望着皇上,完了完了,皇上这副神色,铁定是要骂人了。 “混账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儿污言垢语,大放厥词?!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把太后放在眼里吗?把大楚的朝纲放在眼里吗?!”容湛骂时,顺势将赵靖的奏折甩了下来,似一片飞旋的石片儿,正正打在赵靖额头上。 寸劲儿使得好,连纸片儿都能伤人。赵靖的额角被裁得锋利的薄纸片儿划破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汉白玉砖石上。 赵靖见皇帝暴怒,只得向太后求助:“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要给小人做主啊!卫氏专横跋扈,这些您都是看见的。您说句啊太后!” “你还想让哀家说什么?”太后凛然站了起来:“皇帝,当年赵尚书就是为了嫁祸卫氏,在宫宴上自饮毒酒而亡,先帝查明真相,念及赵尚书曾是股肱之臣,才没有治罪。而今,他的子嗣又故技重施,对卫氏百般诬赖。国法森严,以下犯上,诬陷主子到底是什么罪过,皇帝看着办吧!” “太后?!”赵靖慌得仰起脸:“你,你忘了愁情绕!” “皇帝!”太后疾言呵住,不给赵靖说话的机会:“卫氏是先皇为你指婚的太子妃,她的名声又关乎褚姓皇族和东林宗主的颜面,你若不秉公办理,岂不纵容奸佞诬告国之栋梁?” 容湛还未及说话,王阁老抢先喝道:“赵靖,你满口仁义,实则虚伪,如今太后娘娘洞明世事,将你揭穿,你还有何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定罪 容湛略看了王阁老一眼,心里不大高兴,这个老家伙的反应倒快。方才还帮着赵靖给自己出难题,现在又一副忠臣孝子的嘴脸。这种人可恶,反复无常。不过说句实在的,若不是这副心肠,想在大楚朝中熬到今日这个地位,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王阁老突然话锋一转,把赵靖给骂懵了。他昨晚收自己三千两银票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帮自己的,怎么太后才刚说了几句,他就掉转枪口同自己为敌了? 王阁老看着赵靖吃惊的神情,也有点心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更何况赵靖是赵尚书的儿子,赵尚书生前又跟自己关系不错。一个做伯伯的,就这样把侄儿推出来顶罪,实在有悖仁义。但现在这个境况,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王阁老吞了吞口水,还是他死吧,自己马上就能告老归乡,落得一个两朝重臣的美名,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王阁老!王伯伯!您得替我说句话啊?!”赵靖的两道眉毛虬曲不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王阁老此刻也是自身难保,只得转身向容湛一跪,道:“陛下恕罪,老臣受一心肃清朝纲,想铲除奸佞,却没想到一时失手,受了奸佞的蛊惑,老臣罪该万死,求陛下开恩。” 赵靖见王阁老倒戈,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顷刻崩塌,他一扬手,抓住王阁老的衣襟,道:“姓王的,枉你跟我爹同朝为臣,你个墙头草,你挺大个岁数你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啊你!” 太后皱皱眉,喝道:“殿前失仪,成何体统,还不把他拿下?!” 容润一扬手,两侧内卫倏忽冲了上来,将赵靖扯开,按到在地。 王阁老把老眼挤一挤,弄出两滴泪来,伏身哭道:“陛下,太后,老臣糊涂啊!受了这个贼子的蛊惑,但老臣也是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呐陛下!” 容湛看了王阁老一眼,并没作声。虽然王阁老这种见风使舵的人极其可恨,但他毕竟是先帝的重臣,又马上到了告老还乡的年龄,说实话,若无什么大的罪名,容湛轻易是不会动他的,就算是有大罪,也要尽力把事情压下来。毕竟,处置先帝老臣的时候,还是要考虑到先帝的颜面。一个跟了先帝几十年的老臣突然犯了大罪要被斩首,这不是说先帝用人不明吗? 容湛轻合双目,摆摆手,示意王阁老退下。 王阁老见容湛并没有处置他的意思,心中便含了几分得意。 太后看了赵靖一眼,眼前浮现出赵可贞对自己威逼利诱的嘴脸,心中就含了愤恨。赵家,每一个好东西。若依着她的性子,真想把赵可贞的罪行公之于众,但这一来,岂不是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堂堂太后,受制于人,做些昧着良心的蠢事,岂不被人笑话死?往后太后的颜面何存?在这宫中,还能立足容身吗? “皇帝,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依哀家看,新账旧账一起算罢了。” 容湛看了太后一眼,她老人家这是想对赵家赶尽杀绝啊?那赵可贞又怎么算?太后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容湛一时间还想不明白,需得好好跟她老人家问个清楚。 “赵靖诬陷皇妃,行事卑劣,有辱朝纲,罪行揭穿后,还在勤政殿中大动拳脚,殿前失仪,无视国家法度。故将赵靖革职查办,赵府各处田产庄园,文玩经卷,一律封存不动。赵府家眷,一律交大理寺监管,看起悔过诚意,再行处置。” 容湛说罢,转而向太后问道:“不知儿臣如此处置,母后是否满意?” 太后看了赵靖一眼,强忍着心中的愤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这是朝廷上的事儿,母后不便多言。皇帝如何处置都好,只是有一点。千万要公正严明,不要委屈了未来的皇后。” 未来的……皇后?!容湛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半个月前,太后还哭着喊着要立赵可贞为后,怎么今日突然改了主意了?他往玉阶下看了一眼,容润亦是面含喜色看着自己。容湛笃定自己没有听错,看看钟妈妈,钟妈妈却对自己会心一笑。 满朝文武都听见了未来皇后四个字,心里暗自有了谱儿,看来太后和皇上是一条心,想拉拢东林上官府跟褚氏皇族做靠山。以后这朝廷中,谁家独大,大伙儿心明眼亮些,都千万别搞错了。 赵靖则不然,他满脑子游荡的就只有革职查办四个字,皇上这是准备整死他啊? 两个内廷侍卫压着他的手臂,差点把他膀子撅折了。他强撑着站住,喝道:“皇上,太后,小人冤枉啊!王阁老,王阁老你替我求求情啊!” 赵靖立住脚,却清晰的看见王阁老面上那抹似笑非笑的得意劲儿。赵靖的火气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这是拿我当猴儿耍啊?收了我三千两银子,却不替我办事,临末了还要落井下石,狠狠坑我一把。这口气换做谁都忍不了,更不用说并不怎么聪明的赵靖了。 “皇上!太后!我要告发!”赵靖扯着脖子嚎了起来。 满朝文武除了王阁老,全部转过头儿来看“杀猪”。其实大伙儿也都好奇,这赵靖死到临头究竟还要告发谁。 “王阁老!你收了我三千两银子,你他妈还落井下石,你个老乌龟!你不得好死!”赵靖挣揣着,一边扯着脖子大骂。 容湛皱皱眉,他早看出王阁老跟赵靖之间不清白,原想替王阁老遮掩遮掩,却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被赵靖给抖搂了出来。 镇国公跟容润对视一眼,双双挑了挑眉。这个赵靖实在不够聪明,皇上袒护王阁老的用意已经如此明显,他还要硬把王阁老的事情扯出来。这不是逼着皇上处置王阁老吗?本来赵靖的罪名就洗脱不开,他再借机给皇上制造一些难题,皇上不就更恼火他了吗?怕是他再想从大理寺活着出来就难了。 王阁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太后,老臣冤枉啊!这个乱臣贼子他疯魔了,他这是想要反咬一口啊!陛下太后要替老臣做主啊!” 王阁老的事情,太后并不想多问,冲钟妈妈伸出手,道:“哀家也累了,余下的事儿,就请皇上自行处置吧。钟妈妈,扶哀家回宫。” 送走了太后,容湛漠然盯了王阁老一阵,这个王阁老着实可恨,方才他帮着赵靖向自己发难的时候,容湛真想立刻一刀宰了他。但现在那股子冲动劲儿过去了,容湛便得沉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先帝的面子问题。 是先帝的颜面重要,还是除恶务尽这四个字更重要? 其实王阁老这一辈子,除了坐坐墙头草外,还真没什么太大的罪名。说他贪吧,倒也不算太过分。能站在勤政殿里的人,除了自己跟容润,恐怕真没有几个手上干净的人物,就连镇国公褚老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就这么放过他了,容湛总觉得自己心里憋了一口恶气没有地方撒。 “朕还记得当年先帝评价王阁老,说王阁老廉洁奉公,还说阁老处事周到,在各中人物之间游刃有余。”容湛顿了顿,看看王阁老的反应,又道:“而今,王阁老上了年纪,好似也不是先帝说的那么周到了。既然王阁老力不从心,朕看不如恩准王阁老告老还乡,也好颐养天年呐。” 王阁老才刚还在担心容湛会不会借机报复自己,但现在看来,容湛对自己还是挺宽和的了。 容湛话锋一转,淡然道:“朕原本想,王阁老乃是先帝重臣,若是归隐田园之后,朕必得赐你一套鸟语花香的庭院,才算爱护忠臣之心。让王阁老每日在庭院里漫步,侍弄侍弄花草。但是现在看来,不管朕赐你何等清丽的庭院,怕是都止不住那墙头草的蔓延。也罢了,就不给王阁老徒增这些烦恼了。” 容湛将墙头草三个字说的很重,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容湛在骂他。 王阁老也是一怔,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陛下,刚才赵靖在诬陷老臣呐!请陛下替老臣做主!”王阁老伏身跪倒,冲容湛连连磕头。 容湛扬一扬手,淡然望着王阁老:“朕知道,朕知道赵靖在诬陷阁老。朕也没有细细追究此事,不是吗?” 容湛目光往下一扫,道:“若是追究下去,怕不知道又牵扯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弄得大家一身脏。” 王阁老讪讪的望着容湛,只见他挥挥手道:“赏王阁老三千两银子,就作为归乡后的花销吧。” 三千两?王阁老扭过脸望着那一盒银子。皇帝这一招太狠了,自己都已经告老还乡了,他还不忘了敲打自己?三千两银子,这是要他到死都不能安心呐!若是赵靖真的被皇上杀了,自己的手上,岂不也有这位侄儿的鲜血? 王阁老冲容湛三跪九叩的拜了一拜,默默垂着头,退出勤政殿。身后五个内监捧着银子,默默跟在他身后。王阁老回首看见勤政殿翘起的飞檐,那是他第一次上朝时,目光所指的方向。 容湛望着王阁老的背影,到看出了步履阑珊的味道。慢慢坐了下来,自己亦有些沉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冰释 今日退朝后,容湛心头总算又了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感觉。不过倒也惊险,若不是太后在危急关头,对赵靖倒戈一击,今天的事情未必就能平安顺遂。 容湛从勤政殿出来,漫步在宫中悠长的巷道里。秦顺默默跟在身后,随着容湛走走停停。 “太后娘娘还是懂得皇上的心思的,若非如此,今天卫主子的事儿,恐怕要解释不清。”秦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引得容湛驻足回望他。 秦顺凝着容湛,搔搔头发,低声道:“其实,末将也觉得太后娘娘今天有点奇怪。” “是有点怪,不如咱们到北宫瞧瞧去?”容湛低声问道。 今日的北宫格外宁静,好像那群奴婢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哑巴。院子里几乎听不见一点儿人声儿。 容湛跨进了院子,这才看见,几十个宫女内监在北宫的台阶下跪成了一片。日头底下曝晒着,每个人都不敢抬头。 秦顺掩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宫娥们一个个跪在这儿也就罢了,头上还顶着一碗水,这是在练杂耍吗?” 容湛微微颔首,瞥见令儿站在玉阶前,手中还捏着一截儿竹条:“都跪好了!太后娘娘说了,碗里的水晒干之后,才能起来,谁要是把碗里的水洒出来,就再加一碗!” 容湛背着手,皱皱眉:“令儿!” 令儿见是容湛,慌忙跑来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容湛指了指院中这几十个宫人,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令儿回头看了看,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说,这些宫人们不老实,揣了歪心思,叫奴婢好生管教他们。” 容湛有些诧异:“你就是这样管教的?朕问你,你这样管教出来的,究竟是个宫女啊,还是角抵戏的戏子?” 令儿有些委屈,道:“这也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太后娘娘这样吩咐的。” “太后?”容湛挑挑眉,太后最近迷上了杂耍不成? 他说着跨步便往宫中走,秦顺便没继续跟着,驻足悄声问令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令儿不答反问:“听说今天太后娘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赵家公子骂的体无完肤?” 秦顺想起刚才的事儿,心里也颇有些得意,道:“可不是,太后娘娘一开口,把赵靖骂的狗血喷头。不过啊,骂他都是轻的,我看,赵家这次是真的要败落了。” “他们家早就败落了,这还用说么?”令儿微微扬起下颚。 “是真的,皇上的意思,可能是要抄家。”秦顺悄悄扯了扯令儿的衣袖,道:“这事儿卫主子怎么说?” 令儿歪着一张小脸儿,调笑道:“你真想知道?” 秦顺扁扁嘴:“谁同你开玩笑了不成?我是真的好奇。” 令儿抿着嘴,浅笑道:“我家主子说了,赵家现在是条落水狗,不打白不打,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对赵家赶尽杀绝,免得他们将来再出来祸害人。” “真的?”秦顺睁大了眼睛。 “那还有假?”令儿眨了眨眼睛:“诶?往常皇上退朝以后,不都是要在寝殿批阅奏章吗?怎么今天突然到北宫来了?” “我还想我问你呢?这前阵子,太后对卫主子还横眉冷目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倒转枪口,一致对外了?太后娘娘在朝堂上突然骂了赵靖,把我吓了一跳啊!”秦顺面上含了些喜色,问道:“卫主子跟太后娘娘冰释前嫌了?” “本来就没什么前嫌,都是赵可贞那个……”令儿突然住了口,凝着秦顺,道:“我不告诉你。” 容湛跨进了太后的寝殿,太后正捏着一只巴掌大的鎏金花洒侍弄花草。容湛含笑俯下身:“皇儿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康健。” 太后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往日这个时辰,皇帝是不会到北宫来的,今儿是怎么了?” 太后心里明白,只是明知故问罢了。今日在朝堂上,她主动维护了容湛的爱妃,还说下了未来皇后四个字。容湛心里欢喜,所以才突然跑来献殷勤。太后放下花洒,笑道:“你这点儿小心思,母后心里清楚的很,起来吧。” 容湛起身站在太后身旁,微微一垂眼,见太后手边一株仙客来生的极好,叶脉肥硕,有些勃勃朝日的姿态。便伸手摸了摸叶子:“这花儿得了母后的照拂,开的愈发精神了。” 太后轻轻在他手上一拍:“别乱动哀家的花草。” 容湛扶了太后的手臂,将她扶到主位上坐下。半也有些赧然:“今天的事儿,还是多谢母后秉公直言,若非如此,皇儿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赵家公子了。” 容湛碰过桌上一盘新制的蜜饯,送到太后手边。太后捻了一颗酸梅送入口中吃了,道:“所以皇儿今儿不是专门来给母后请安的,倒像是,来道谢的。” 容湛微微一笑:“是,皇儿多谢母后。” 太后吐出果核,用帕子擦了擦手,道:“哀家这么做,是为了皇帝,也是为了自己。这赵可贞近来闹腾得实在不像话,如果哀家再不出言管制她,恐怕这大楚今后,就得她赵可贞当家做主了。” 容湛微微垂下眼睑,这话说的对,但这道理,难道太后早先不知道吗?偏偏今日才付诸实施。 “皇儿,你也尝一尝。”太后指了指容湛手中的那盘蜜饯。 容湛微微一笑道:“母后,你忘了,这是宬香妹妹爱吃的,皇儿……”容湛说着顿了顿,忽然想起一宗事:“母后从前不是说,蜜饯是民间摊贩作坊制作的,是脏东西吗?母后从前为了不让宬香吃这个,还跟她斗智斗勇的。今日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太后没有回答,而是蔼然笑笑:“你尝尝。” 容湛拗不过,拈了一颗,送入口中。酸甜爽口,果肉劲道,又有嚼劲。 “好吃吗?”太后问道。 “好吃。”容湛点点头。 “从前你妹妹爱吃这个,只是哀家一直觉得这东西脏,不许她吃。你父皇宠着她,便叫膳房的人偷偷做给她吃。母后为了这件事,还和你父皇争执了好多次。每次看见膳房送来的蜜饯,母后都要把它们扔掉。直到你父皇遇害,哀家才想明白这个道理。这哪里是什么蜜饯,这是你父皇宠爱女儿的一颗心。其实,这宫中膳房做出来的蜜饯,怎么会是脏东西呢?母后扔掉的,并不是什么蜜饯,而是你父皇对女儿的一片情义。” 太后说着,叹了一声,轻声道:“吃啊。” 容湛又吃了一颗。 太后眼窝中含了泪:“其实啊,人活在这世上,最难过的一关,便是情义二字。你是母后的心头肉,元熙又是你钟情的人,母后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该为难她。若母后偏帮着外人对付她,岂不是把你的一番心意,全都糟蹋了?” 太后的声音很柔,说的容湛心里一阵泛酸。 “母后……皇儿谢母后体恤。”容湛将蜜饯搁在桌案上,道:“其实元熙她……” “其实元熙是个好孩子,这个母后早就知道。你的眼光独到,你爱重的女子,又怎么会是坏人呢?”太后缓缓抹了抹眼泪:“母后之前那样做,也并非出自母后的本意,母后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帮着赵可贞来对付她。” 容湛愕然望着太后,缓缓站了起来:“母后说什么?” 太后见他这副错愕的神情,自觉的失悔,其实元熙早晨来跟她说下那些话的时候,也曾嘱咐过她,此事不必跟皇上坦白。只是太后心里存了亏,若不跟容湛说清楚,这心里就像坠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其实昨日母后并非突发疾病,而是寒毒侵体。” “什么?!”容湛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母后……” “那时,萧容深毒害了你父皇,篡夺了皇位,把哀家囚禁在中宫。是赵可贞,她为了保全赵家,跟萧容深秘密达成了协议,逼迫哀家饮下毒药愁情绕。还说这毒无药可治,解药只能延续毒发,以此来操控哀家。” 容湛猛然扑倒太后怀中,道:“那母后现在……” “哀家原本想一死了之,一来不给湛儿和润儿添累赘,二来,也可以追随你父皇,长眠地下。只是赵可贞,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威胁哀家。她说愁情绕无色无味,银针试探不出,如果哀家自尽,她便要用此毒来加害湛儿你。”太后扶着容湛的脸颊,一时泪眼滂沱:“哀家可以死,但哀家实在不忍心湛儿也身受毒发之苦,所以只能苦苦挨着。” 容湛凝着太后,身上不住的颤抖,悔恨和暴怒顷刻充斥了他的心房。 “赵可贞伙同刘贵妃,害死了你和元熙的第一个孩子,哀家怎么可能真心与她联手去加害元熙呢?只是每每拒绝赵可贞,赵可贞就要用湛儿你来做为要挟。哀家的一颗心,只能分成两半。湛儿,你别怪母后自私,你是母后的心肝,你若是有个损伤,母后就可怎么受得了啊?!” 太后说着,颜面失声痛哭起来。 “赵可贞,这个贱人,朕非杀了她不可!”容湛骂完,又问太后:“母后先前一直隐忍,怎么今日突然和盘托出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药方 太后叹了一声,将晨起之事说了一遍。 …… 昨日服了赵可贞送来的解药,身上舒服了许多,白天过于劳累,因而太后昨夜也睡得特别早。次日晨起,寝殿中的鸟儿叫的欢快,将困意驱散得干干净净。太后今天倒是有精神,所以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一起身,就听宫人们说了昨天赵可贞从台阶儿上摔下去的事儿,太后心里暗自一阵痛快。真的恶有恶报,她赵可贞飞扬跋扈,早该有这么一遭。 赵可贞既然受了伤,想必也不会来请安了。终于可以过几天没有赵可贞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舒心多久。原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的用早膳,谁知却听见宫女们说,紫宸宫的卫主子来了,在花厅里坐着,等着给太后请安。 太后有些惊讶,她怎么来了? 因为有人在等候,太后便只得淡淡施了脂粉,来到了花厅。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康健。” 太后望了元熙一眼,目光缓缓地从她的面上滑落下来,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她的肚子倒是挺大的,想来容湛宠着她,平日里没少进补。这样一来,腹中的胎儿倒是养的身强体壮,只是苦了她,生产之时,还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 “坐吧,你怀着孩子容易疲累,别跪着了。” 太后凝着她的肚子:“有五个多月了吧?” 元熙抚摸着小腹,摇摇头:“回太后的话,才四个多月。” 太后哦了一声,嘱咐道:“平日里也别过分进补,没事儿多出去走动走动,免得把胎儿养的太大了,到时候不好生。哀家生皇帝的时候,便只顾着进补,生他的时候,足足疼了一天一夜。” 元熙点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 太后饮了口竹叶青茶,道:“听太医说,这孩子把你折腾的够呛,每每到了天明,才能入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请安了?” 元熙没有作答,只是看了看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道:“母后,儿臣有件事,想单独跟母后说。” 太后抬眼看了看那两个宫女道;“你们都退下。” 两个宫女还有些忸怩,但拗不过太后,只得慢慢退出了寝殿。赵可贞曾嘱咐过她们,万万不可让太后跟卫元熙单独相处。从前这个时候,赵可贞都要前来请安,卫元熙根本没有机会跟太后单独在一起。现在倒好,赵可贞受了伤,她们登时没了主心骨。 “好了,她们都出去了,你可说了吧?”太后轻轻地吹拂着手中的一盏茶。 太后不肯抬眼,倒有些故作镇定的嫌疑。元熙凝了她片刻,突然问道:“母后昨日寒毒侵体,今日可好些了?” 太后心下咯噔一声,那杯盖儿的手倏忽一抖,杯盖砸在杯口,发出啪嗒一声响。太后狐疑凝着她,心口一阵狂跳。 “母后干嘛这样看着儿臣?儿臣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元熙微笑着看着太后。 “你刚才说什么?”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儿臣刚才说,母后昨日寒毒侵体,今日可好些了?” 太后缓缓抬起头,见元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便有些慌乱。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胡说八道?母后,儿臣是有真凭实据,才敢在母后面前开言。”元熙一伸手,钟妈妈便将昨日宬香公主拿得那块湿帕子送到了太后手中。这帕子放了一夜,上面的药汁已经干了。留下一摊黄色的痕迹,隐约还有股子怪味儿。 太后凝着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母后怎么连这个都认不出来了?母后仔细闻一闻,这不是母后常常喝的‘西域药饮’吗?” 太后肃然板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熙缓身跪下,道:“母后,儿臣想说,这帕子里残存的药汁,并不是什么西域药饮,而是西域奇毒愁情绕的解药。母后,儿臣家中世代经商,西域来的奇珍异品,儿臣见得多了,这一点,母后骗不了儿臣。” 太后攥紧了帕子,厉色望着元熙:“哀家没必要骗你。” “是么?”元熙扶住小腹,微微一笑道:“这个世界上,母后最疼爱的人,莫过于当今皇上。儿臣腹中怀的,正是皇上的亲骨肉。依照太后娘娘的性格,肯定不会对儿臣太过严苛,即便儿臣犯了宫规,太后娘娘也会看在儿臣腹中龙种的份儿上,退让一步。可如今,母后不仅不肯退让,还几次三番帮助赵可贞伤害儿臣腹中的皇嗣,这就让儿臣不得不怀疑了。” 太后面上渐渐变得雪白,嘴唇一个劲儿的颤抖:“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后知道的。”元熙笃定道:“母后,儿臣不仅能认得出愁情绕的解药,还知道愁情绕无色无味,银针刺探不出。中毒之人,一日寒毒侵体,一日烈火焚身。这样的痛苦,任谁也无法忍受。这种奇毒,本来下毒者用来操控他人的杀手锏。母后现在对赵可贞厌恶之至,后来又帮助赵可贞来对付儿臣,这样连起来一想,儿臣就已经很明白了。” 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有些心虚的叫道:“胡说八道,难道哀家会受人操控吗?!莫非你说哀家是没有骨气之人?” 元熙依旧跪着,摇摇头,道:“母后,愁情绕之毒极阴狠,中毒之人痛苦难耐,别说是母后,就算是个身轻体壮的男人,也承受不住,这与骨气无关。再说,母后受人操控,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哀家没有难言之隐!”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高亢,却又不敢直视元熙的眼睛。 “你别在这里妄自揣测了。”太后挥挥衣袖:“你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回你的紫宸宫去。你身子不方便,往后也不必来请安了。” “太后!”元熙厉声叫住她:“太后娘娘难道不恨吗?赵可贞这般羞辱太后,还几次三番陷害皇嗣,难道这口气,太后娘娘就忍下了吗?” “你住口,住口!”太后的心里防线被元熙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到最后,已经是带了无奈的哭腔:“你走吧!哀家累了。” 太后绕过元熙,慢慢向花厅门口走去。 元熙忙跪着转过身:“太后!如果儿臣说,儿臣能解愁情绕之毒呢?” 太后身子一怔,回望着元熙,半晌有叹惋的摇摇头:“哀家说过了,哀家听不懂。” 元熙微微颔首,道:“太后,愁情绕之毒算不了什么。就算太后身中剧毒,儿臣也能替太后分忧,只要太后信得过儿臣。” 太后犹豫半晌,摆了摆手:“这毒无药可解。” “那是赵可贞没见过世面。”元熙斩钉截铁的说道。 太后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去:“你说什么?你能解这毒?” 钟妈妈应声附和道:“太后娘娘,实不相瞒,昨日主子就已经察觉太后身中愁情绕之毒,之所以没有当面拆穿,是想让太后饮下解药,能够稍作缓解。主子昨日就已经开具药单,请王太医带给卫府。卫府今晨已经派出十支商队,赶赴西域。为太后寻觅配制解药的珍贵药材。” 太后伏身扑倒在地,扶着元熙的手臂,愕然问道:“你,你真能解毒?” 元熙点点头:“母后,愁情绕之所以没有解药,是因为配置的解药中,有四位君药极为难求。卫家商队已经去西域为母后寻找,想必会有所收获的。这四位君药百年不遇,常人无法凑齐,所以才说愁情绕没有解药。” 太后渐渐失落下去:“那就没有办法了?” “母后,就算商队寻找不到解药,母后也不必担忧。赵可贞能配制出延迟毒发的药,儿臣也能如法炮制。至少母后从此就不必再受赵可贞的挟持了,不是么?” 是,若是自己有了解毒之法,就再也不用受人挟持了。太后一时想要解药,又想起先前自己如何折磨元熙,脸上又挂不住,不好意思求她,左右为难。 元熙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折了几折,呈到太后面前。 “这是儿臣写的方子,母后可以依照此方着人配药,性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千万不能受旁人挟持。” “这,这个……你当真把这个给哀家?”太后错愕的望着元熙。 “母后怀疑儿臣吗?”元熙说着,将药方直接塞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凝了她一阵,潸然泪目,在元熙发间抚了两下:“好孩子,母后先前那样对待你,你却不计前嫌,还把这解毒之法送给母后,母后实在是……”太后掩口呜咽了一阵,道:“都是母后不好,母后对不住你。” 太后哭了一阵,忽然想起元熙已经跪了很久,忙伸手到她腰间,将她扶起:“你怀着身孕,不该跪着么久,当心动了胎气。” 太后伸手在元熙小腹上抚摸一阵,含笑道:“真好,幸亏你福大命大,若是之前这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孩子似是听懂了太后的话,蠕动了一阵。 “哟,他在动呢!”太后笑道:“让祖母摸一摸,看看你的小手儿在哪儿呢?” 元熙温然注视了太后一阵:“母后,儿臣还有一件事,想跟母后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动手 “啊,你说。”太后笑盈盈的收了方子,指了指桌案上的一碟酸梅:“你平时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这是膳房才刚制的酸梅,你尝一尝。” “母后,儿臣想说的,正是赵家的事儿。” “嗯?” 元熙揉着有点酸痛的腰,说道:“母后,昨儿赵可贞从栏杆上跌落下去,摔得不轻。我看赵家不会放过这个针对我的机会的,儿臣想请母后帮帮儿臣,见招拆招罢了。儿臣如今怀着这个孩子,实在没有精力同他们继续斗下去。” 太后也已经忍得太久了,一掌拍在桌案上,愤然道:“正是这话。当初赵可贞给哀家下毒时,哀家不想受辱,只想一死了之。赵可贞见哀家不肯受她操控,还威胁哀家,若敢自尽,便要让湛儿也身中此毒。哀家也是无奈,才只能忍辱偷生。赵家实在猖狂的太久了,没人整治她们,她们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反了天呢!” 好歹毒的心,毒害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毒害容湛。就是这样,赵可贞还敢说自己深爱容湛?深爱一个人,会忍心对他下毒手吗? 腹中孩子不安分的扭动着,元熙只得一上一下的轻轻安抚。 “母后不必忧心,赵可贞而今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全力以赴的对付我们。儿臣会想办法清查赵可贞的余党,绝不会让赵可贞危害到皇上。” 太后温然点了点头:“你这孩子素来稳重,又聪慧过人。事情交给你办,哀家自然放心,只是你腹中怀着孩子,千万别过于劳累了。” …… 和舒宫里,赵可贞一直昏睡到日中,才悠然醒来,脑后的伤口渗出了黄色的浓水,还在隐隐作痛。赵可贞翻了个身,侧卧在枕上,还是觉得伤口痛,索性整个趴在榻上。 妍儿端了早膳到赵可贞床榻边,轻声道:“娘娘,吃点儿东西吧?” 赵可贞捂着伤处,皱皱眉,道:“不吃不吃。” 妍儿将早膳搁在床榻上,轻声道:“主子,您好歹吃点儿吧,才刚受了伤,要是不吃东西,伤口怎么能长得好呢?这都是清粥小菜,很是落胃的,主子要不要尝一尝?” 赵可贞侧过脸,有气无力的问道:“昨儿嫂子说,要在今天朝会上向姓卫的发难。现在这个时辰,早朝应该已经过了吧?境况如何了?” 妍儿愣了一下,只顾着照看赵可贞,已经把这茬儿事情忘在了脑后。 赵可贞皱皱眉,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出去打听打听?”一边又嘟囔:“大哥也是,做事忒没个算计,成与不成,都得着人来报个信儿吧?” 妍儿走出寝殿,招呼两个宫女道:“你们去勤政殿外,找内监们打听打听,不拘使多少银子。” 两个宫女拿了妍儿的银子,一前一后的往和舒宫外走。才刚走到大门口,便见两队内卫一左一右的奔和舒宫而来。为首的几个拿了门板等物,十分粗鲁的把宫女往宫里一推,不由分说上了门板。 “这是干什么呢?”妍儿厉声叫道:“你们干什么!?” “皇上口谕,和舒宫与宫外私相传递,违反宫规,故将和舒宫上下禁闭,没有皇上旨意,谁也不许出来。” 妍儿身子一颤,似有人用锤子给了她一记重击,不禁往后踉跄几步。 “你们……”妍儿指着那些脸儿生的内卫,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皇上旨意,谁敢再多说一句?就按谋逆处置!”为首的内卫仓郎朗抽出佩刀,逼退了几个宫女。 妍儿横了眼,咬咬牙齿:“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娘娘是谁?我们娘娘是……” “知道,不就是诬告未来皇后娘娘的赵侧妃吗?仗着太后娘娘撑腰,就敢以下犯上,而今,太后娘娘也不纵着你们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内卫将手中的佩刀一会,喝道:“来啊,把和舒宫大大小小的出口给我团团围住,谁要是放走了人,皇上就摘了他的脑袋当球儿踢!” 妍儿怔了征,未来的皇后娘娘?太后不是亲口答应要自家主子做皇后了吗? “慢着!”妍儿叫道:“你刚才说谁?谁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内卫扬扬下巴,嘲笑道:“未来的皇后娘娘,当然是从前的太子妃,紫宸宫的卫主子,卫娘娘。” “谁说的?”妍儿惊愕不已。 “哼,太后娘娘当着满朝文武,亲口说的,这还有假吗?得了,你也不用废话。赶紧滚回去!要是再多说一句,小心老子砍了你!”内卫挥了挥手中的刀。 妍儿凝着那口刀,下意识的往后闪了闪身子。内卫见他害怕,一挺腰杆儿,哈哈大笑。 妍儿从两个宫女手中拿过准备贿赂内监们的银两,一股脑儿的塞给了那个拿刀的内卫。 “侍卫大哥,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你开开恩,就说没看见我,让我去见太后娘娘一面吧。” 妍儿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塞个银子的工夫,也要出卖一下色相,一双白嫩嫩的手在侍卫胸前猫爪子挠似的揉搓了几把。 内卫扁扁嘴,一把将妍儿搡到一旁,掸了掸前襟儿,将两块银子扔到地上。 “你少来这一套,皇上说了,不准放过任何一个人。就你这两块破银子,值不得老子为你担那么大的风险,赶紧滚回去吧!”内卫一脚跨出和舒宫,他的手下便将大门拉紧了。 “喂!喂!”妍儿气的直跺脚,捡起银子恶狠狠地砸在门上。然而,也是无济于事。 回到寝殿里,赵可贞还趴在榻上:“有消息了吗?” 妍儿的嘴巴有点儿变形,想到刚才的事儿,心里委屈之极,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可贞的床前:“娘娘,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刚才内卫不知道为什么,包围了和舒宫,还说皇上下旨,不许咱们和舒宫的人出去。” “什么?!”赵可贞心里一激,登时打了个激灵,挣扎着爬了起来。 头上昏昏沉沉的,赵可贞一下地,就觉得脚下发飘,太医明明要她躺在床上静养个十几日的,就是怕她走不稳路,再摔了自己。 赵可贞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妍儿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 赵可贞皱着眉,左手似藤蔓攀岩似的,缓缓扶住头上得纱布。鼻尖儿沁出了冷汗,呢喃道:“疼。” “疼?”妍儿忙侧过脸去看赵可贞脑后的上,只见那缠的厚厚的一层白布,被鲜血沁湿,血液透过纱布,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砖地上。 “啊!娘娘,您流血了!”妍儿伸手去揽赵可贞:“娘娘,您先回床上躺着吧。” 赵可贞在榻上伏了好一会儿,渐渐挨过了脑袋上撕裂般的痛楚。 “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妍儿摇摇头:“小姐,那些内卫什么也不肯说,我们若往外一步,他们就要喊打喊杀。奴婢实在打听不到啊!” “一定是哥哥出事儿了。”赵可贞笃定道:“不然萧容湛为什么突然要对我们下手?” “奴婢不知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呐!” 赵可贞凄然苦笑一阵,道:“从前都是你给本宫出谋划策,而今竟是你没主意了?” 妍儿掩面哀哀的哭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办法传消息出去,让咱们在宫里的线人动手。”赵可贞说完这句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妍儿愣了一下:“动手?娘娘是要对皇上下手吗?” 赵可贞轻合双眼道:“他对我不仁,就怪不得我了。” 妍儿死命摇摇头,道:“娘娘,要不娘娘再想一想,兴许还能有别的办法呢?如果娘娘今天对皇上下手,以后就再也没有转还的机会了!娘娘,您不是说爱皇上吗?您想想,如果皇上中了愁情绕之毒,那他还能对娘娘……” “住口,住口,住口!”赵可贞忽然撑起身子,暴怒的吼了起来。她吼得歇斯底里,把头上的伤震得生疼,脑袋一阵眩晕,引得她痛苦的捂住脑袋,又躺了下来。 “太后那个老妇,一定把一切都告诉萧容湛了,所以萧容湛才会这样对待本宫。昨儿本宫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他提到本宫做过的事,却欲言又止。当时本宫就怀疑……”赵可贞含恨摇了摇头:“萧容湛啊萧容湛,你还真能沉得住气,你是想等我赵家自己跳出来,再跟太后一起打压我们赵家吗?!” 妍儿下了一跳:“娘娘,您的意思是?皇上要动咱们赵府了?” 赵可贞哼了一声:“他早就想休了本宫,早就想对付咱们赵家了。这可倒好,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了!” 赵可贞搡了妍儿一把,怒道:“等什么?你还不赶紧去?叫线人赶紧动手。太后中了愁情绕,大不了可以一死,她还能有几年的活头儿啊?萧容湛就不一样了,他还不到三十岁,皇上总不会舍了他的江山社稷吧?只有这样,他才能低三下四的来求我赵可贞,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住赵家满门。” 妍儿凝重的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放信鸽。” “记住,妍儿。赵家不能在我们这一代败落下去。”赵可贞在妍儿手腕上捏了捏,道:“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设套 容湛处置了赵家,将查办赵家的事情全盘交给了大理寺。自他继位后,便将大理寺交给了容润,大理寺上下通通整饬一新。从前高秉延的手下,赵尚书的手下,一一革职查办,只留下一小部分官吏,又兼容润安插进去的爪牙。 他想处置赵可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终于惩治了,他心里又有些惆怅。从北宫回来后,便一个人坐在寝殿里出神。 元熙叫石玉水备了些点心,亲自端到了容湛案前。 “皇上忙了一上午,也该吃点儿东西了。” 容湛抬眼看见是元熙,便冲她勾勾手。元熙的站在他身前,他将脸颊轻轻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她腹中的孩子不大安分,时不时就扭动一下身子。 “元熙,谢谢你。”他凝着元熙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元熙滞了一下:“什么事儿?” “母后把一切都跟朕说了,”他吻了吻她的肚子,柔声道:“谢谢你帮了朕这么多,如果没有你,朕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元熙伸手抚摸着容湛的鬓发:“你我是至亲夫妻,说什么谢不谢的。” “今日母后当着满朝文武,说你是未来的皇后。你如今也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受不得劳累。封后大典也是件折腾人的事儿,朕看,不如等你生下孩子,再行大典之礼,你说呢?” 元熙微微一笑,怎样都好,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有人能伤害她腹中的孩子了。没有赵可贞,她就能安安心心的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赵家?”元熙问道。 “朕已经让容润去查了,大理寺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赵家查个底儿掉。看看赵家这些年,瞒着朕究竟做过什么事儿。再行处置,不过,这赵靖跟赵可贞两个人,朕绝不会放过她们。” 元熙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抚摸着小腹。 容湛捻了块儿点心,看了半晌,还是没什么胃口,索性又放回到盘子里。 “怎么了?”元熙问道。 “没胃口。”容湛淡淡的说道。 元熙拿了块点心,送到容湛唇边:“我喂你啊?” 容看着她,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还是没有吃。 “有心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容湛一伸手,把元熙揽在怀中,她坐在自己膝上,倒没比从前重多少。而今肚子都这么大了,她还这样轻,显然自身是瘦了不少。 “今儿退朝的时候,暗卫回禀,朝臣们背地里在骂朕。说朕从前借了赵家的力,才坐稳皇位,而今得了势,又要把赵家一脚踢开。” “这叫什么话?”元熙凝了凝眉:“赵家作恶多端,难道还要纵容姑息,才算不忘恩负义吗?” “还有人说,而今朝中,褚氏一族跟上官家即将做大,说朕而后要仰仗这两家的势力,才娶了你。” 元熙看了他一眼,其实这也是句实话,当初先帝把自己指给容湛做太子妃的时候,就是出于这层考虑。自己若不是上官氏和褚氏的嫡出血脉,先帝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呢?一届商贾之女,纵然再能发家致富,也做不到太子妃这个位子上来。 “皇上被他们说的灰心了吗?”元熙搂住容湛的脖子问道。 容湛摇了摇头,揽住她的腰,道:“这倒无妨,反正朕从小就被他们叫做薄情王,冷面王,这么多年,朕早就习惯了。” 元熙被他说的有些心酸,容湛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只不过是最贪官污吏过于严苛,就被世人诟病如此。 “其实做薄情王也没什么不好,百姓们正是需要皇上薄情啊。如果皇上对贪官污吏徇私情,而废国法,百姓们只会叫苦不迭。正是以为皇上的薄情,大楚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元熙吻上他的额角,道:“公道自在人心,皇上是不是薄情寡义,公理知道,臣妾知道。” 容湛温然望着她,将她搂得更紧了:“父皇早就说过,皇位是天底下最孤独的地方,坐在上面的人,是天下第一的孤家寡人。母亲,妻子,妹妹,兄弟,大臣,百姓,没有人理解朕。” 容湛说着,径自有些泪目,当年先帝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小。那时,上官府才刚被大理寺满门抄斩。 上官府被处斩的前一天,先皇还亲自到大理寺的天牢里探望过,当时上官临卿背对着先帝,冷然说出一句:“一个连兄弟和妹妹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就只配做皇帝了。” 先帝牵着容湛的手,慢慢的从大理寺的天牢中走出来时,容湛仰起脸,借着月色,他惊讶的看到,先帝流泪了。 先帝说,朝臣们赞誉吾皇圣明的时候,未必代表你做的对。当他们对你说万万不可的时候,未必代表你做的错。这就是皇帝的孤独之处。久而久之,你会发现,苍穹之下,仅有你一个人而已。 元熙默然望着他,容湛自幼便是这样的性格,怕也正是以为这一点,先帝才格外疼惜他。 他轻握住元熙的手:“幸而,朕的身后还有你和六弟,如果有一天,连你们也不理解朕了,那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元熙抚上他的脸颊,在他额角浅吻:“不会的,你不会孤独的,我和孩子永远陪着你。” 元熙站起身,将点心端到容湛面前道:“吃点儿东西吧,昨儿就不吃不喝的,今儿还这样,要是这样下去,岂不把咱们皇上的身子骨给累垮了?” 容湛微微一笑,捻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 “这点心是我让石玉水在紫宸宫小厨房里做的,母后嘱咐说,赵可贞在宫中还有线人。就是因为害怕赵可贞对你下毒手,母后才一直忍辱负重。我看,这几日,你也别动膳房的吃食了,免得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下手的机会。” 容湛吃完了一颗梨花糕,用帕子擦了擦手。 “朕倒觉得,这些天膳房应该忙活一点儿。赵可贞才刚倒台,肯定要找机会翻身的,她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朕。”容湛望着元熙狡黠的笑了笑:“朕看,倒不如传旨给膳房。就说宫中要大排延宴,赵可贞的线人肯定要借机在菜肴中下毒,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把他给揪出来。” 元熙点点头:“倒也是,早点儿把他抓到,皇上就能早一天安心。” 说干就干,容湛站起身,冲外面叫道:“秦顺!” 秦顺匆匆跑进来:“皇上,末将在。” “你去,去膳房传旨,就说太后娘娘重病初愈,朕心甚慰,着膳房筹办喜庆家宴,为太后娘娘庆贺祈福,让他们赶紧把菜单子报上来。” 秦顺愣了一下:“皇上,这个时候办宴席,不大安全吧?” 容湛看了元熙一眼,又对秦顺道:“叫你去就去,朕心里有数。” “是。”秦顺应了一声,低着头就往殿外走。 “慢着,吩咐膳房一定要用白蒿做一道菜,就说朕爱吃。” 秦顺张了张嘴,压低声音道:“皇上,这话可说不得啊!宫中自来有食不过三的规矩,就是怕备有用心的人发现了皇上的喜好,借机谋害皇上。皇上不防着些也就罢了,还往外说。” 容湛掩口笑道:“怎么,朕都不怕,你却怕了?” 秦顺低着头,道:“怕,末将成日跟着皇上,已经是提心吊胆,生怕皇上有个好歹。” “行了,别废话了,朕叫你去你就去。” 秦顺扁扁嘴,道:“末将记下了。” 白蒿?这种东西是容湛从来不碰的,他今日说喜欢吃,无非是要让赵可贞的线人有个下手的目标。但赵可贞的线人会这么傻的撞上来吗?这还未可知。 膳房的每一道菜,都有专人负责,一旦其中一道菜出了问题,立即能找到做菜的人,还有端菜的人,但凡接触过这道菜的每一个人,谁也跑不了。 “皇上是想在宫宴那日,核查膳房的厨子吗?” 容湛笑笑:“赵可贞威胁母后,只要母后敢自尽,她立刻就能把毒药加在朕的餐饮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应该跟膳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朕要做的,就是让宫宴当天,每一个进入过膳房的人,吃下每一道他们接触过的菜。” 容湛背过手,慢慢在寝殿中踱步:“他们不是自以为无孔不入吗?朕就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元熙点点头:“还是小心点儿好。” “朕自然会小心,说不得,这些日子只能在皇后的宫里用餐了。” “只能?”元熙笑道:“在紫宸宫用膳,还委屈了皇上不成?” 容湛见她如此说,忙上前搂住:“皇后宫里的石玉水,那是一等一的好庖厨,朕倒不是嫌弃他。只是各宫的小厨房,都是各宫妃嫔自己的例银。朕去皇后宫中吃,皇后自然舍不得委屈了朕,一来二去,岂不要把皇后吃穷了?” “穷?”元熙抚着隆起的小腹:“我卫元熙长这么大,就不知道穷字怎么写。皇上要是吃光了紫宸宫的例银也无妨,最多让皇上的宝贝儿子饿上几顿,也就补回来了。” “你敢。”容湛在她腮上掐了一把:“你敢饿着肚子里这两个,看朕怎么收拾你。”他温然吻上她的额头:“你要多注意进补,朕看你都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私相传递 石玉水自重新掌管御膳房后,便日日尽心尽责。自闻听皇上要筹办喜庆家宴后,便一个人坐在灶台便默默盘算。 宫里虽然不缺什么东西,但也都是些奇珍野味。若是要他弄些猩唇鹿肉,兴许他手边还能有些备料,但白蒿这东西,是一种野菜,是民间百姓常吃的东西。大楚宫宴中,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味配料。 得赶紧派人出宫采买才是正经事。 石玉水才刚点齐了十几个负责采买的内监,便见膳房门口来了一抹俏丽的红色。石玉水忙伏身下拜:“小人膳房掌膳石玉水,叩见公主殿下。” 宬香跨过门槛,鬓边珠翠叮泠作响。她仰着脸,在膳房中随意看了看,淡然对石玉水说道:“起来吧。” 十几个人呼啦啦站起了一片,好似站起来一堵墙,公主身后的宝曦掩口失笑。 “公主贵足临贱地,不知公主有何贵干呐?”石玉水低着头,弓着腰,只看见一套墨绿色的翡翠珠串禁步在面前左晃右晃了一阵子,终于在他的面前停住。 “听说皇上要吃白蒿,你们膳房有吗?” 石玉水将头微微一低下,轻声道:“回公主的话,膳房没有白蒿,所以小人正准备派人出宫采办。” “哦,本公主正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 “请公主吩咐。”石玉水把身子又往下压了压,身子几乎成了一个直角,跟地面平行了。 宬香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垭口失笑:“你趴得那么低,怎么跟本公主说话,抬起头来。” “是。”石玉水应了一声,只是将身子微微抬起一点儿,依旧看不见公主的脸。 公主扁了扁嘴,真是块木头。转身冲宝曦努了努嘴,宝曦会意,将手中一个布包塞到了石玉水的手中。 石玉水捧着布包,打量了一阵,轻飘飘的,里面好像是衣服。不觉得有些惊讶,终于抬头看了看公主:“公主,您这是?” “这是本公主亲自绣的一件衣裳。”宬香慢慢的说道。 石玉水双膝一软,噗通一下趴在地上,身子像个装死的乌龟缩进了壳儿。 “公主,公主您折煞小人了,小人总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受公主的这份赏赐啊!” “啊呸!”宝曦撇了撇嘴:“石玉水,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公主赏你衣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 “啊?”石玉水愕然抬起头,不是赏给他的就好,石玉水抬袖擦了擦汗:“小人斗胆问一句,公主这是何意啊?” 宬香微微一笑,道:“听说你要派人出宫,本公主有件事儿想求你。” “求?”石玉水打了个寒颤,眼前的这位可是堂堂大楚宬香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掌膳,何德何能担得起公主的一个“求”字? “公主折煞小人了。”石玉水又把头磕了下去。 宬香扁扁嘴,向宝曦呵斥道:“宝曦,你看你,吓着石掌膳了。”宬香说罢,又穿过脸,温然对石玉水说道:“你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 “是。”石玉水捧着包裹,站了起来:“公主要小人做什么?” “你知道,京城的熹茵堂吗?” 石玉水楞了一下,这个名儿很熟悉,好像一直挂在耳边:“是……是内府皇商卫大人家的产业吗?” 宬香点点头:“这些日里不大太平,本公主出宫一趟又不方便。听说你从前在太子府做过事,应该是个信得过的人。这事儿交给你去做,本公主才能放心。” 石玉水点点头:“公主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尽力去做。” 宝曦勾勾手,把石玉水叫道一旁,道:“也不需要你拼上性命,不过是要你把这个包裹转交给熹茵堂的二东家罢了。记住了,熹茵堂现在的大东家是卫府二小姐,你要把东西交给二东家,也就是卫家大少爷。听懂了吗?” 石玉水默然看了宝曦一眼,这话这么说,可就再明白不过了。谁不知道,卫府大公子,乃是先帝内定的驸马爷。公主把亲手做的衣服送给大少爷,这不就是男欢女爱,暗通款曲吗? 帮公主牵线搭桥,事情若是办成了,自然能讨好公主。况且只是转交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宝曦见石玉水不说话,便在他臂弯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石玉水猛然点点头。 “石玉水,这事儿若是办得好,本公主一定重重有赏,但若是办的不好,就别管本公主拆了你的御膳房。”宬香给宝曦使了个眼色,宝曦从袖中摸出一块五两重的金锭,悄悄塞给了石玉水:“拿着吧,公主赏你的跑腿儿钱。” 送走了宬香公主,石玉水颠了颠金锭,漫不经心的回过头。忽而同一双眼睛看了个对眼儿,石玉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来是自己从前的副厨。当年他被太子要到太子府做御厨后,就是这个小瘦子接替了他的职位。 “瘦猴,你看什么看?”石玉水冷然喝了一声,把包裹放在墙边的桌案上,免得沾了油水,玷污了公主的礼物。 瘦猴把脑袋摇了摇:“石掌膳,宫里禁止私相传递,小人劝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要是事情败露了,倒霉的可是你石掌膳。宬香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谁能把她怎么样?你可就未必了。” 话虽如此,石玉水接过这包裹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又能如何,公主发话,他岂敢不遵呐? 石玉水摆了摆手,满眼的不耐烦:“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少废话了。” 膳房的买办是次日晨起出宫的,石玉水也在其列。一出宫门,他便将膳房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散了出去,自己则抱着包裹,打听起熹茵堂的下落来。 熹茵堂不出名,但卫家的名号很响,只要打听卫家的当铺在哪里,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能告诉你确切的方向。因此石玉水来到熹茵堂的路途并不费力,也没绕什么远儿。 抬眼看熹茵堂三个烫金大字的招牌,石玉水咳了咳嗓子,跨步走了进去。 当铺里挺清冷,一个客人都没有,石玉水的眼珠子在当铺里转了三圈儿,终于落在了一个穿戴精致的女子身上。 “奴才石玉水,给二小姐请安。”石玉水掸了掸袖子,拜了下去。 元月听见有人叫她,放下了手里的琴谱,低头看见石玉水跪在地上,便笑道:“是石玉水啊,快起来吧。” 元月叫小丫头给石玉水上了一杯茶,石玉水将手中的包裹搁在了桌上。 元月楞了一下,笑道:“你如今都做了宫中的掌膳了,还要典当东西吗?” 元月说着,便伸手去拆那包裹皮儿,石玉水忙上前拦住,陪笑道:“二小姐,这东西是宬香公主要小人带出宫的,说是公主亲手缝制的一件衣裳,想送给……咳咳。” 元月见石玉水那副油头滑脑的样子,不免掩口笑笑:“得了,别弄那个西洋景儿了,我知道是送给谁的了。” “二小姐,您圣明。”石玉水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道:“大少爷不在店里吗?” 元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成庸这些日子都流连在东市市中的甘味居里,不喝得酩酊大醉,是断然不会回府的。为这事儿,卫东书和老太太天天训斥他,可他也不改。 老太太下令叫下人把他圈在家里,可他总能想出旁门左道溜出去吃酒,再或者,他就躺在榻上,从早晨睡到天黑,根本不碰纸笔。 “哦,大哥他在府中苦读圣贤书,很少来这儿。倒是我,闲来无事,到店里料理料理事务。” 石玉水闲坐一阵,喝完了一杯茶,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拱手告辞。 元月自然也不会亏待他,随手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坐车马费。 石玉水一走,元月的目光便落到那方包裹上,好奇心作祟,随手将包裹打开看看。里面是一件绣工并不算太精致的长袍儿,针脚有些笨拙,倒还算细腻。重要的是,这块料子不错,颜色也很适合成庸。 元月抿嘴笑笑,想不到这孩童心性的宬香公主,一旦倾心于一个男子,便也成熟起来了。从来不碰女红的人,一旦认真起来,竟能把一件衣服绣的像模像样。 成庸倒是个有福气的人,宬香的心灵就像快金子一样珍贵,人的一生,如果能遇到一个像宬香公主这样真诚的人,倾心爱慕自己,该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元月正望着衣裳出神,猛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你这衣裳,是要送给谁啊?” 元月一回头,竟是容润歪着脸,笑着望着自己。 元月一紧张,连行礼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容润见她这副样子,着实可爱,便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是在你的店里,哪有老板给客人行礼的道理啊?” 容润缓身坐了石玉水的位子,低头看见那杯中残存的茶叶,笑道:“而今的生意很好吗?好到二小姐连杯茶都来不及换?” 元月垂下脸,有些拘束,叫道:“祥儿,给六爷奉茶。”说罢,利落的收去了包裹,径自往内堂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暗示 “回来,你上哪儿去?本王还在这儿呢。”容润跨上一步,拦住元月的去路。 两人近在咫尺,元月低着头,只听见容润温柔的呼吸声,在耳畔一张一弛。甚至,她都能够感受到容润身上的温度。那温度着实迷人,若能在如此温暖的怀抱中滞留片刻,立即要她死了,她都愿意。 元月往后退了两步,福了福身子:“回六爷的话,小女店中还有事务要处理,让祥儿服侍六爷喝茶吧,小女先行告退了。” “别走啊?”容润眉心微颦:“怎么每次都这样,我一来,你就要走了?倒好像,好像是刻意躲着我似的。难道本王就这么吓人?二小姐连看都不敢看本王一眼?” 元月并不抬头,只是故作冷淡的说道:“回六爷的话,小女不过是一介商女,实在不敢亲近六爷。” “诶,什么商女?又乱讲。商女是歌姬,你是大小姐……” 元月拧了眉,有些委屈的望着容润:“六爷是说小女学问不精吗?如此,小女就更不配跟六爷说话了。小女的哥哥学问尚可,兴许能入得六爷的眼,只是他今天不在店中,改日他来了,倒是可以陪六爷说说话。” “额不不不,”容润伸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要自轻自贱。” 自轻自贱?元月愣愣的看着容润,连嘴唇都在颤抖。她何曾想要自轻自贱?她的亲娘本就出身不高,还做出那种丑事。即便这样,元月从来都不肯妄自浅薄。怎么?难道容润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时刻与命运抗争的卑贱女子吗? 是啊,这大概是京城里所有人的看法了吧? “六爷是觉得元月身份微贱吗?” “不不不,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容润急的五官都抽做一团:“二小姐千万别多心,本王是想说,不,本王是,其实也不是……哎呀!”容润急的直甩手:“总之,本王的心目中,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样的,本王总来不敢轻视二小姐。” “元月的生母是个不妥当的女人,这件事儿想必京城已经尽人皆知了吧?三妹是褚氏皇族和上官府的后裔,血统高贵,元月自然是比不了的。”元月抬头看了容润一眼,道:“六爷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亲王府上金山银山,要什么就有什么。自然不需要典当,以后还请六爷,不要有事没事都往当铺跑。小女的名声不好,免得败坏了六爷的清誉。” “唉!你别走啊!?”容润一时着急,伸过她怀中的包裹,举在高处:“你若是走了,我便把你做的衣裳拿走了。” 元月淡淡瞥了他一眼:“六爷想要就拿去吧,只不过,下次见了宬香公主,公主问起来,不知六爷要如何解释。难不成要说,这件衣裳是六爷在我们小店里打劫得来的?” 容润抿嘴一乐:“这跟宬香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这件衣裳本就是宬香公主做的。” 容润迅速打开包裹,将衣服抖开,油光水滑的料子,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如意纹样。虽然不精致,但已初见功力了。 “又在骗我,宬香是个从来不碰针织女红的,让她缝件衣服都会把手扎出几十个窟窿,她还能绣花?”容润将衣裳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阵,倒觉得尺寸大小都差不多:“该不会,是你绣的吧?” 元月微微一挑眉,我绣的?我会绣的这么难看? “这是公主的绣品,打算送给我大哥的,六爷千万别弄坏了,否则公主面前,小女没法儿交代。”元月说着,伸手去夺那件衣裳。 “诶,太后凤体初愈,皇上要在宫中举办喜庆家宴,你去不去?”容湛一闪身,那件衣裳从元月的指尖划过,叫她扑了个空。 元月见自己被他戏弄了,站住脚,也不再上去抢夺,只是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你到底去不去?”容润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皇上的家宴,要请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我又算得了什么?” “嗯……本王是一定要去的。”容润笑道:“不如你跟我去?” 元月心里一颤儿,六王爷如今尚未婚配,公然在皇上举办的家宴中,带一个女子出席,不久等于向众人宣布,这个女子是六爷的内人了吗?容润如此说,岂非在暗示自己? 元月心里一喜,随即又是彻骨的冰凉。 听潜邸的人说,萧容深在御书房点燃了一把大火,焚了自己。他而今已经化成了飞灰,而他对自己的伤害,却永远不会消减半分。 容润对她越是亲近,她心里就越是害怕。一旦容润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能原谅自己吗?虽然那时的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萧容湛给她下了药,她一个弱质女子,又如何抵挡得住萧容深的侵犯呢? 若是容润因此而恨上了她,一辈子不理她了,那她的下场,也太凄凉了。 元月既不想下场悲凉,也不想欺骗他。 元月摇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你不想凑凑热闹吗?”容润歪着脸,呵哄着问道:“你平时闷在府里,就不想出去看看?宫中已经很久没办过宫宴了,这又是皇上登基以后的第一场宫宴,一定是盛大恢弘,你去看看,又吃不了什么亏。再说,你就不想进宫看看我皇嫂吗?你们是好姐妹,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她?” 元月转过脸看着容润,总觉得他话语中带了些刻意的讨好。堂堂一个亲王,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竟然屈尊讨好一个小小女子,若不是他心里喜欢,谁能叫他低着个头? 元月还是决然摇摇头。 “为什么?”容润凝着眉:“你是不想跟本王一起去,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去?” 元月不说话,容润便越发焦灼。战场上刀光剑影,朝堂上波谲云诡,这些事都未必能叫他眨眨眼皮,可偏偏是这个小小女子,她一凝眉,她一沉默,就叫容润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我懂了,二小姐是不想跟本王一起去对吗?”容润落寞的望着元月,半晌也满满低下了头:“二小姐很讨厌本王,又碍于本王的身份,不敢明说。所以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不是?” 元月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她低着头,使劲儿摇了摇脑袋。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又是一片死寂。 容润攥紧手心,才觉得掌心被一块硬硬的东西膈了一下。是他准备送给元月的那块玉,这玉佩他一贴身带了许多年,从未舍得送给别人,除了当年送给了…………容润楞了一下,当年他曾经把这块玉赠给了元熙,但元熙始终不肯接受,最后还是转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元熙是元月的妹妹,这些事儿或许并不会瞒着她的好姐姐。 莫非元月拒绝自己,是担心自己并非真心? 容润暗自失悔,若真是如此,恐怕此时此刻,在元月的心里,自己与登徒子别无二致。 容润凝了她一阵,试探道:“你是不是担心本王戏弄于你?本王对三小姐好,她应该也没有瞒着你,所以你觉得,本王只是把你当成三小姐的替身,所以才屡此拒绝本王,是不是?” 元月缓缓抬起头,似才刚有了直觉一般,小声问道:“在六爷的心里,元月是三妹的替身吗?” “当然不是!”容润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凝重道:“本王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替身过,你就是你,卫元月,卫家的二小姐,那个外冷内热的卫元月。当年追求三小姐,不过是年少一时冲动,而且,那股子冲动很快就消散了。” “那现在呢?又有什么分别?”元月眼中含了泪,决然推开了容润的手。 “当然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绝对没有欺骗你。我对你,就像皇上对皇嫂一样,世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元月转过身,背对着容润,才敢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泪。 恨只恨萧容深,他的一把火,倒是把自己烧了个干净。他体体面面的走了,却没给自己留下报仇的机会。元月咬紧了牙关,若能给她机会,她恨不得把萧容深一口一口咬的粉碎! 若不是萧容深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卫元月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跟六爷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 “六爷,您别说傻话了。”元月悄悄抹去脸颊上的冷泪:“我不过是个商人的女儿,就算家中借了三妹的光,昌盛风光了,说到底也脱离不了商人的本质。元月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龙附凤,也从来没想过要嫁入公侯王府之家。元月只想做一世平民,安安生生的在民间度日,支撑家业。” “可是……” “六爷的恩遇元月心领了。” 容润的话还没出口,元月忙出言打断他:“家中父亲老迈,大哥又不问家事,三妹已然不是卫家的女儿。这卫府到了我们这一代,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元月一个人了。虽然元月没有三妹那样的禀赋,却也不敢有违家父的期望。兴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说什么傻话呢?”容润从背后扶住她的肩膀:“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不嫁人,难道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一辈子?” “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元月转过身,冷然看了容润一眼,伸手扯过容润手中的衣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请旨赐婚 “你对本王如此排斥,该不会,二小姐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元月不理他,只把手里的衣裳叠了几折,紧紧抱在了怀里,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堂。 “唉!二小姐你别走啊?!你……”容润叹了一声,又生气了。 容润在空旷的熹茵堂里晾了一会儿,祥儿才从内堂里走出来,手中捧了一杯八分烫的茶:“六爷,请用茶。” 容润凝着内堂门口挂着的一块长长的帘幕:“你家老爷给二小姐定过什么姻缘吗?” 祥儿楞了一下:“没,没什么姻缘啊?” “那就是,二小姐心有所属?”容润有问道。 “没,没这回事儿啊?”祥儿望着容润,笑了笑,这个王爷真是有趣,净问一些怪问题。 “那……” “王爷喝茶?”祥儿偏着脸儿,笑盈盈的望着容润。 “不渴。”容润一转身,出了熹茵堂。 “诶?殿下,殿下!?”祥儿追出殿门,见容润径自跨了一匹墨色高头大马扬鞭而去。祥儿也颇有些纳闷儿,倚在门框上,独自出神。 “想什么呢?”元月从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祥儿回过头:“没想什么啊。” “他走了?” “可不是!”祥儿扁扁嘴,有些诧异的望着元月:“小姐,要说这六王爷也真是奇怪了,他堂堂一个王爷,干嘛老是往咱们当铺里跑。回回都要挨小姐的硬词儿,他还回回都不长记性。大家不都说六爷是个脾气古怪的邪王吗?奴婢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那你觉得他像什么?”元月抬起头,温然望着祥儿。 “嗯……”祥儿沉思一阵,莞尔笑道:“奴婢倒是觉得,六爷一点儿都不邪气,倒像个呆头呆脑的邻家小子,你看他那个样儿,笨嘴拙舌的,每次说话都惹小姐生气,然后还要低三下四的给小姐赔罪,他不傻的话,他干嘛这样讲话?” “他才不傻呢。”元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低头开始拨弄算盘,算珠噼噼啪啪的响了一阵,元月只觉得手指发酸。当年元熙在熹茵堂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元熙算账的样子,那一双手活灵巧活络,算珠在她的手里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乖巧。这一叠账簿,她只需要两个时辰便能做完,而且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 从前她以为这叫熟能生巧,但而今自己也照猫画虎的做了半年,才发现,其实并非像她想象中那么容易。有时候,她反倒希望元熙不是上官家的遗孤,就是卫家的嫡女才好呢,这样的话,这些重担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那些难啃的生意经,自己也不用费心钻研了。 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自己做的时候,就总觉得力不从心。 元月甩了甩酸软的手腕儿,发觉祥儿还在死死盯着自己便笑道:“你看什么呢?你傻了呀?” 祥儿拍了拍脑袋,笑道:“小姐,我是傻了。您说六爷堂堂一个嫡出亲王,他何必要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呢?说明咱们这儿,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吸引他的。他又偏偏对小姐那样,”妍儿将脑袋凑得近了些,笑道:“小姐,该不会是小姐在吸引六爷吧?六爷是不是喜欢小姐?” “别胡说八道。”元月别过脸,轻声呵斥道。 祥儿撅噘嘴,道:“我没胡说八道啊,六爷若是不喜欢小姐,他干嘛对小姐那么好?难道就因为小姐是他皇嫂的姐姐吗?” “嗯,是。”元月抿抿嘴:“你以为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不可能。”祥儿坐到了元月对面的位子上,将脸凑到切近:“依我看,六爷就是喜欢上小姐了。” “你又胡说了,人家是堂堂的宝亲王,我是一介商贾,贱民而已,我又算得了什么?人家王爷哪能看得上我啊?”元月低着头,在账簿上用毛笔勾了一笔。 “人家六王爷可从来没有把小姐当做平民啊?小姐没有听见外面的人都在传,说赵家失势了,连宫里的赵侧妃都受到了牵连。现如今,皇上身边就只有咱家三小姐一个女人,她又是从前的太子妃,将来是要被封为皇后的。小姐是皇后的好姐姐,自然不是普通人。” 祥儿抿着嘴,捂住元月手中的笔杆儿:“那皇上能娶小姐的妹妹,皇上的弟弟,就不能娶皇后娘娘的姐姐了?” “还在胡说。”元月皱皱眉,审了她一眼:“我虽然称元熙一句三妹,但她到底也不是咱们家的人呐!元熙是上官府和褚姓皇族的血脉,何等尊贵?她不过是寄养在咱们家,跟我们卫家也没有什么血脉关系。” “小姐,您就不想想,若是您能嫁个王爷,总好过天天在这小小的当铺里,摆弄账簿和算盘吧?” 账簿又有什么不好,总好过自己从前的丑闻被丈夫察觉吧?做一辈子老姑娘,总好过变成一个欺骗丈夫,被丈夫识破的坏女人吧? 元月叹了一声,又低下头,默默的算起账来。 容润一骑绝尘,直奔九重宫禁而来,宫门口的侍卫见一匹快马怒目狂奔而来,纷纷抽刀相迎。到了切近,他们才看清马背上的人是六王爷。纷纷将刀扔在地上,跪到一片:“末将参见六爷。” 容润跳下马来,将手中缰绳随手一扔,被一个内卫徒手接了。 容润将斗篷一撩,露出腰间一块明晃晃的通行金牌,迈步跨进宫门。 容湛正坐在寝殿的桌案前,凝眉批阅堆积的奏折。若不是秦顺说了一声,他几乎没有察觉容润走进来。 “六弟,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看你这一头大汗。”容湛将手中奏章撂在一旁,起身去迎他:“六弟,坐啊,秦顺上茶。” 容润急着说话,虽然他已经口干舌燥了,但并不想喝什么茶。 他往前迈了一步,单膝跪了下来。容湛愣了一下:“六弟,你这是怎么了?拉,先起来再说。” “二哥,小弟有件事想恳求皇兄,如果皇兄不答应,小弟就一直跪在这儿不起来。” 容湛眉心倏忽一蹙:“什么事儿?” “小弟此来,是看中了一个姑娘,想求皇兄赐婚,把她嫁给我做王妃。” 容湛转头看了秦顺一眼,温然笑着将容润扶了起来:“朕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这是好事啊,你早该成家立业了,早先事多,如今天下初定,你也该娶个王妃进门了。就是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一家的小姐啊?” “皇兄也见过的,是卫家的二小姐。” 笑意渐渐从容湛的脸上拂去:“二小姐卫元月?” “正是她,”容润抿着嘴,紧紧扯住容湛的衣袖,道:“请皇兄赐婚。” “娶一个商人的女儿做正妃?这恐怕与礼法不符吧?”容湛在寝殿中缓缓踱了一阵,转身望向容润:“其实你可以先去一个公侯小姐做你的正妃,到时候,再以侧妃之礼迎娶卫元月入宝亲王府。” “不,臣弟今生今世谁家的小姐也不要,只要卫元月一个人。” 容湛默然凝着容润的眼睛,半晌狐疑道:“朕记得,从前你还喜欢过卫府的三小姐?” “那是……”容润脸上讪讪的:“皇兄这是什么话?三小姐是未来的皇后,难道皇兄怀疑臣弟对皇嫂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倒不是。”容湛微微垂下眼睑:“朕只是担心,六弟喜欢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若是真把她娶进门后,六弟又不喜欢她了,岂不是害了二小姐?” “不会的,臣弟绝非心血来潮。其实……臣弟当年见到皇嫂的时候,不过是一时新奇。后来见到了二小姐,臣弟一下就被二小姐的眼睛吸引住了,那双眼睛多情缱绻,看的臣弟勾魂摄魄。这些年来,臣弟虽然不常见到二小姐,心里却对二小姐一直念念不忘。皇上,臣弟喜欢二小姐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皇兄不信,大可以问问皇嫂。” 容湛点点头,将手背在腰间:“那就好。不过这二小姐跟你皇嫂不同,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商人之女,六弟就没考虑过,将来在诸王中,何以立足?” 容润脸上肌肉抽了抽,正色道:“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依靠女人的身价了抬高自己。容润若是没本事,就算是娶了邻国公主也是没用。可臣弟若是有本事,就能让自己的女人也跟着沾光。皇上说,是这样吗?” 容湛含笑望着容润,而今连这个最小的弟弟都成了大人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真挺有道理的。 “你说的没错。”容湛点了点头:“就是不知二小姐是怎么想的呢?要是人家不愿意嫁给你,皇兄总不能强行赐婚吧?毕竟她也是皇后的姐姐,她们两个自小就要好,朕总得给皇后一些面子。” 一句话将容润的后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若是元月愿意嫁给他,他何至于要费这么大的周折?但他若是跟皇上说,元月不愿意,皇上是肯定不会赐婚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元月按部就班的嫁给别人。 “她愿意,”容润不假思索的答道:“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罢了。元月脸皮儿薄,加上她的境遇不顺,所以就像个小刺猬似的,一遇到点儿麻烦,就把自己缩成一团来保护自己。皇兄若是大张旗鼓的问她,她才不敢承认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疑问 “是吗?”容湛挑挑眉,审度着容润。 “是啊,皇兄,您可不知道,二小姐心细,我每次跟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错半个字把她惹恼了。”容润不安的搓着手掌:“她一生起气来,可难哄了,臣弟每次都心惊胆战,急出一头的汗。” 容湛朗声笑了起来,在容润肩头拍了两下:“既这么可怕,六弟还要朕给你赐婚吗?” 容润扁扁嘴道:“皇兄,这不叫可怕,这是幸福。其实元月的心里也有我臣弟,就是她太容易害羞,不敢跟臣弟说。她看臣弟的眼神很特别,就好像是一汪儿清泉似的。” “于是你就在这汪清泉里融化了?”容湛含笑望着他。 容润憨憨的笑了两声:“皇兄是过来人,何必盘问臣弟呢?当初皇兄为了皇嫂,不也是历尽千辛万苦吗?跋山涉水,从京城一个人走到越西,还被人给迷……” “咳咳。”容湛掩口干咳了两声,他再这样絮絮叨叨的,岂不要把自己的老底儿都给掀翻了? “行了,你的事儿,朕会好好考虑,先问问皇后的意思,再问问卫东书的意思,你也去问问母后的意思。” “别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直接问问卫大人就好了,何必要麻烦皇嫂呢?听说皇嫂近来身体不大好,婚配是见麻烦事儿,就别给皇嫂添乱了。等喜事落定,再跟皇嫂说也不迟啊?” 容湛挑起右眉,审度着容润,直到把容润看的浑身发毛。 “皇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容润别过脸去,憨笑着躲过容湛的目光。 “六弟今儿倒是有点怪怪的,怎么你的婚姻大事,怕被皇嫂知道?” “不怕啊!臣弟怎么会怕皇嫂?”容润笑道:“臣弟不过是为皇兄考虑,皇嫂而今身怀六甲,实在不易操劳,这件事直接问问卫东书也就是了。” 容湛侧目凝着容润,淡淡了应了一声,显然对他编造的这个理由不甚满意。 “那依六弟的意思,朕不如在宫宴时,直接宣布了此事?” 容润一喜,差点儿蹦了个高儿:“这样也好,突如其来,又合情合理。皇上金口玉言,卫家也不能不遵呐。” 容湛敛去笑意,哼了一声:“你想的倒美。”他怅然舒了口气:“这事儿没商量,必须要跟皇后讲清楚。还有母后那里,当年父皇说要把宬香嫁给卫成庸,母后就很不情愿。如今你又要娶一个商人之女,母后肯定更加不满,你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跟母后说吧。” “是……”容润扁扁嘴,拱一拱手,慢慢从寝殿退了出去。 “想一出是一出。”容湛转过身,拿起一折奏本,望向秦顺:“你笑什么?” 秦顺忙摸了摸嘴巴,掩去笑容,道:“回皇上话,末将没有笑啊?” 容湛扔下奏章,一把扯下他的手:“你分明在偷笑。” 秦顺摇摇头:“皇上,末将只是觉得,六爷难得因一个女子如此失态啊。” 容湛滞了一会儿,是啊,他今天的确有点失态了。想想自己,其实容湛还是很能理解容润的心情的,但皇太后那里,容润的确解释不清。太后一心想为两个儿子挑选名门贵族的千金做正妃,当年太后看不起元熙,多一半儿的原因就是她的出身。后来元熙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太后也便能接受了。 只是这个元月,她若只是个商人之女也就罢了,偏偏生母还那样不堪。虽然人们不肯明着说,但谁不知道,卫家二小姐的生母偷偷私会野男人,还生了一个杂种四姑娘。容湛想着想着,都忍不住要叹一口气,怎么什么倒霉的事儿都一堆儿砸到这位二小姐的头上了呢? 若是这件事儿被太后知道了,她难免要怀疑元月也不是卫家的血脉。容润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了元月,连正妃的位置都要给她做,还放言什么只要她一个女人。倘若这婚事不成,对于容润的打击想来不会小。 卫元月跟元熙有着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想必人品错不了。这个姑娘顶着这么多的闲言碎语,已然抛头露面的把熹茵堂继续开下去,想来是个十分坚强自重的姑娘。这点倒是很不错。 “今儿太后的精神怎么样?”容湛问道。 “太后今儿精神不错,亲自去了内府,把北宫的宫女们全都换了。还赏了新的宫女们没人一匹绸缎,一块银子。听说有个叫灵芝的宫女很讨太后欢心,太后格外提拔了她做掌事宫女。” “那就好,希望六弟在太后那里,不要碰钉子。”容湛重新拿起奏折,细细读了起来。 “传旨,晚上还在皇后寝宫,叫紫宸宫的小厨房先准备着。” 容湛将这些日堆积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毕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轿撵急匆匆的被抬到紫宸宫的门前,紫宸宫门口已经点燃了灯笼。 容湛进了寝殿,见元熙不在,转身问香云:“你们娘娘呢?” 香云福福身子:“回皇上的话,主子说先去暖阁歇一会儿,等皇上来了再一块儿用膳。” 暖阁中摆了几个新花瓶儿,是钧窑的铜红釉,里面差了几枝新开的梨花,洁白如雪,团团簇簇,俏丽的开在枝头。 容湛伸手抚了抚花穗,转身看见元熙正枕了一个软枕,倚在榻上小憩。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合衣睡着,却掩不住她隆起的小腹。袖筒中露出水葱儿似的五指,轻轻捧着圆润的肚腹。她熟睡的样子甚美,看的容湛有些痴迷。 悄悄走到床榻前,在她身边坐下,元熙隐约觉得身边有人,慢慢睁开眼睛:“你来了?” 容润含笑俯下身,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小腹,道:“怎么合衣睡下了?” “原想躺着等你一会儿,谁知竟睡着了。”元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揽住元熙的肚子将脸颊也埋在她肩胛处:“苦了你了,怀着两个孩子。” 腹中的胎儿及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容湛贴的近,也感觉到了孩子在动,惊喜的伸出手伏在她小腹上:“你这小东西,父皇来了,你很高兴是不是?高兴也不能闹你母妃知道吗?” 容湛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将她打横儿抱在怀中:“走吧,去用膳。然后朕有件大事跟你说。” 两个孩子长得很快,挤压着胃部,因而元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简单用了半块乳饼,石玉水今日炖的佛跳墙味道极正,因而喝了半碗汤,容湛给她夹了两筷子鸡肉,她吃了一块儿。 晚膳过后,桌上的菜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便叫人撤下去赏了太监宫女们吃。 容湛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道:“你这胃口也太小了,这样下去,身子骨能吃得消吗?” “平时吃的没有这么少,今天只是睡得久了,没什么胃口罢了。” 容湛摇摇头,道:“你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你每日吃的东西都摆在那里,加在一起还没有拳头大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元熙倚在他肩头,抚着肚子浅浅笑道:“你们父皇心疼你们俩,怕你们饿着。” “你吃醋?”容湛侧过脸,在她唇角吻了吻:“朕是怕你吃的太少,体力弱,到时候没力气生产。” “哪儿那么娇贵啊?”元熙不以为然的笑笑:“哦对了,刚才你不是说,有件大事要跟我说吗?” 不提他差点儿忘了,容湛应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六弟,六弟看中了你家二小姐,想娶二小姐做正妃。朕想着,你们姐妹俩感情好,这事儿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六爷想娶二姐?”元熙心口一窒,只觉得一颗心擂鼓似的,噔噔噔地狂跳起来。 容湛见她有些凝重,便试探道:“怎么了?若是不妥,朕不允准也就是了。” 元熙捂着心口,想起从前在京城外十里的那间小木屋里发生的事情。想起那日元月哀哀的哭泣。想起在越西州时,她曾接到元月的信笺,满纸洋洋洒洒都是对容润的爱慕。 元熙摇摇头:“二姐绝不会答应的。” “二小姐不喜欢六弟?”容湛愣了一下,这跟容润对自己说的截然相反,一时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六弟说,二小姐脸皮儿薄,喜欢了人也不好意讲,会不会是她没告诉你?” 元熙摇摇头,这不可能的,元月是绝不可能嫁给容润的,即使她再深爱容润。 因为嫁给他,就必须要担负欺骗他的风险,或许还有更加严重的,那就是欺骗。以元月的性格,她绝对不忍心伤害容润,嫁他是一种伤害,不嫁又是一种伤害,两下里,都不是元月那颗脆弱的心所能承受的。 元月的遭遇到的苦难太多了,难免要心窄,若是六爷逼迫太紧,让她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傻事可怎么办? “不行,这件事不能太过草率,谁说话也没有用,一定要听听二姐的意思。”元熙突然站起身,引得腹中一阵抽痛,痛得她直不起腰。 容湛忙扶了上去:“你看你,怀着孩子呢,也不小心点儿,当心动了胎气。你别急,朕明儿给卫府传旨,叫二小姐进宫一趟,你们姐妹好好聊一聊,看看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自作主张 元月在妆镜前静坐了许久,望着镜中的自己,之间触及了盒中的唇脂,在唇间轻轻拂过一层。 “这桩婚事,我绝对不能答应。”她急转过身,一双墨瞳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嫁给他,我已经是……”元月说着,缓缓垂下头:“我是个下贱的女人,他是堂堂的亲王,我有什么资格嫁给他呢?” 元熙抚着小腹,从玉牒里拈了一颗酸梅,送入口中吃了,甜酸适口的妹子,暂能止一止孕期的不适。 “如果六爷不在乎这个呢?” “不可能?难道你问过他了?”元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元熙。 元熙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这样一说罢了,这件事儿事关姐姐的名声,我怎么会随便问出口,引人怀疑呢?” “别问,千万别问。”元月慢慢走到元熙身边坐下,揽过元熙,两个小姐妹额头贴着额头,默默垂泪。 “好三妹,就算姐姐求你了,千万不要去问他。我也绝不会嫁给他,绝对不会。” “六爷好像十分喜欢姐姐,若是此事不成,实在是让人惋惜。不但辜负了六爷对姐姐的一番相思,就连姐姐的一腔情谊,也都辜负了。”元熙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冰凉的。元月的手没有温度,冷的像一块石头,大概此刻,她的心,跟她的手一样凉吧? “姐姐,这件事,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你容我好好想想。” “不要。”元月使劲儿摇摇头:“三妹,二姐求求你,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希望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帮助父亲料理家事,给祖母父亲养老送终。我不想求什么姻缘,就算这辈子都不嫁人,我也认了。这是我的命,我得认。” “姐姐可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呐?”元熙举起帕子,在元月脸颊上轻轻擦拭着。 “事到如今,姐姐算是发现了一件事,人活在世上,无论她有多大的心胸,多大的抱负也没有用。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她的命。像我们这样身份卑贱的人本不配活在这世上,可是我不服输,偏要活出个人样儿来给老天爷瞧一瞧。老天爷气我顶撞了他,所以才降下这么多不堪给我,可我依然不服输,于是老天爷就叫我爱上的六爷,却又遇到了萧容深……” 元月说着,挣然站了起来,立在殿中,道:“三妹,不瞒你说,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怕活着,我只是怕伤害他。我喜欢他,爱他,我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打心眼儿里喜欢,只可惜我身份卑贱,又遭遇了那样的事。我希望我在她心目中永远是完美的,是干净的,永远不要有所改变。” “可是六爷他对你……” 未等元熙一句话说完,元月便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他爱我怎么样?就算他可以对过去的事情概不计较又怎样?重要的是我爱他,三妹,这里是大楚,不是民风开放的祈国。在祈国,一女可以再嫁,甚至可以嫁给继子,可我们不同啊!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把这不完整的自己交给他,不能让他因为我,而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闲话,不能让他因为我,跟自己的母亲发生争执。” 元熙垂眼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无言泪垂:“是我连累了姐姐,是我对不住你。当年萧容深是因为要对付我,才对姐姐下毒手的,而我,又没能好好保护姐姐。” “别这样说。”元月几步迎上来,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覆在她的腹部,温声道:“这是萧容深做的孽,跟你可没有关系。你不要多心,姐姐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年妹妹为了给我报仇,设计将萧容深变成了太监,此事冒了极大的风险,可妹妹为了我,凛然无惧,姐姐心里已经很感动了。其实萧容深当年在京城里,糟蹋的良家女子……又何止我一个人?或许是因为我救了流霜姑娘的缘故,才叫萧容深记住了我。当年我为了救流霜,还打破了他的头,或许他是要报复我也未可知。” 她慢慢坐到元熙身旁,轻柔的抚摸这元熙的肚子:“小外甥,你可要好好长大,这世上,姨妈就只盼着你一个人了。等你生出来,姨妈还要带你去放风筝呢。” “二姐执意不肯嫁六爷,这事儿我原本也猜到了,只是……只是替二姐感到惋惜。” “嗨,”元月淡然的叹了一声:“没什么好惋惜的,天命如此,人生也并没都是圆满的,相爱也未必要在一起,只要彼此都付出过真心,那就足够了。” 元熙扶住了元月的手,叹惋的望着她:“我会跟皇上说清楚,就不知道姐姐要怎么跟父亲说。六爷喜欢姐姐,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六爷是皇上唯一的同胞弟弟,他们俩自小感情又好,皇上对六爷一直都是放纵的。六爷要是登门向父亲提亲,父亲那一关,只怕姐姐不好过。” 元月咬咬嘴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决绝的味道:“管不了那么多,若是父亲逼我,我就死给他看。” “唉!”元熙凝着眉,温声呵住了她:“姐姐说什么呢?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大哥一个人就够他受的了,姐姐若是再出什么事,父亲怎么承受的住啊?” 元月垂下眼,目光落在元熙的腹部:“三妹,有的时候,姐姐真的很羡慕你,在家中,你自幼便深得父亲和祖母的宠爱,亲父母的身份又无比尊贵,皇上是你的表舅,镇国公是你的外族,当今皇上又爱你如宝如珠。可谁会在意我呢?那些年要不是三妹扶持,让二姐借了你的力,父亲和祖母恐怕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偏偏我娘又是个不争气的……” “姐姐……”元熙一时语塞,像她这样又什么好?前一世沦落到不知自己是谁。这一世又几乎是死里逃生,还失去了她的孩子。 见元熙一阵凝神,元月忙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姐姐不是嫉妒你,只是羡慕。羡慕妹妹,又这么多人爱着你。” 元熙望着元月一阵,温声道:“姐姐,父亲爱你,祖母爱你,我也是爱你的,还有你心爱的那个人,他的心里,也在悄悄的爱慕着你。其实郑姨娘,她也是爱你的,只不过,碍于父亲,她大概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内心,才对姐姐如此隔膜吧?” 元月听的鼻子发酸,勉强挤出些笑意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还是想想怎么跟父亲讲吧。” 元熙应了一声,拈了颗梅子止呕。 “要不……要不我就随便找一个人嫁了,再想办法和离。依次绝了六爷的念想,也给父亲一个拒绝的理由。而后我再给那人几百两银子,就回卫府去。” 她说着,亦觉得有些危险,便摇了摇头:“这个不好,咱们卫家的家业大,万一那备有用心的人借机而入,霸者女婿的位置不放,我岂不是引狼入室吗?” “再或者,我去跟爹说,我心系佛门?”她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万一父亲一时激动,要我剃度出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在寝殿里缓缓踱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元熙被她晃得实在头晕,便将她拉到一旁坐下,道:姐姐,你不要走来走去了,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正说着, 只见令儿急吼吼的跑了进来,她来的很急,跑的一头大汗。 元熙皱皱眉:“令儿,不是要你在外面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吗?你怎么进来了?” 令儿连连摆手,不由分说,喝干了元月递过来的一杯茶,道:“主子,出事了!六爷带着聘礼去内府见咱家老爷了!” “卫府?”元熙愣了一下。 令儿皱着眉,把两个手摇晃的上下翻飞:“主子,不是卫府,是内府啊!六爷叫人抬着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奇珍异宝,他们就那样大张旗鼓的去了内府,内府造办几个采买的皇商,匠人,还有内廷太监们都在,他们一箩筐的站在外面起哄,要老爷把二小姐嫁给六爷呢!” 元月一惊,腾地一下站了一来:“他!他怎么?!” 元熙亦是惊讶:“我昨日明明跟皇上说过了,这件事必须要问问二姐的意思才能下决定,难道皇上没跟六爷说吗?” 令儿扁扁嘴道:“说了,可六爷那个性子,唉……还是有人告到了秦顺那里,秦顺亲自过来告诉奴婢的。听说昨儿太后把六爷教训了一通,太后说,二小姐是商人之女,做正妃不合礼仪,做个侧妃倒还可以考虑。六爷当时就挺生气的,恰逢今天晨起皇上又责备他昨日欺君,还让六爷等一等,六爷一赌气就……主子,这可怎么办呢?这是诸葛亮的锦囊妙计造大声势,那东吴的孙尚香,不想嫁也得嫁了!” “他这,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元月颓然瘫坐到榻席上,惊得元熙慌忙扶住她:“二姐,你别担心,我这就去见皇上,叫皇上好好教训教训六爷。” “令儿,父亲有什么反应?他答应了没有?”元熙转头问她。 令儿愣了一下:“这个,秦顺倒没说,他只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训斥 “只是什么?你还不快去打听打听?”元熙说着,一把将令儿向门口推去,这一闪身的工夫,肚子一阵抽痛,她不禁皱了皱眉。元月见她不舒服,忙上前扶住她,急迫道:“三妹,是不是动了胎气,我帮你去找太医!” “我没事,不用管我。”元熙撑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 腹部的抽痛只是痛了一下,静坐一会儿便有所缓解。 令儿飞也似的跑去内府,隔着八丈远,她已然听见了内府大院里嘈杂的吵嚷声。宫中造办的人从来不敢这样喧哗,想必今儿是借了六爷的势,一齐起哄架秧子。敢凑这个热闹,还把不把皇家的颜面放在眼里了? 卫东书造了个大红脸,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因为六爷已经单膝跪下了,他也不能离开,只能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跟六爷跪了个脸对脸。六爷伸手去搀他起来,可卫东书就是执意不肯起来。 “嘿,卫大人,您这是干嘛呢?是要您家小姐跟六爷拜天地,您倒好,自己先跪下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 六爷突然来这么一出,把卫东书给逼得没了退路。仔细想一想,六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是当今大楚最尊贵的王爵,他的婚事,想必太后那里早有定论,岂容得他私定终身?这不是明摆着瞎胡闹吗?偏偏他闹得又这么大,这不是存心给自己出难题吗?要是太后因此恨上了他,可不是件好事。 况且卫东书现在只要一提起皇室姻亲,他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先帝说要把宬香公主嫁给成庸,闹出了多少风波来?先是成庸兰玉相互爱慕,闹得兰玉惨不忍睹,后来又是成庸借酒浇愁,把自己弄得非人非鬼。 家里那个麻烦还没有彻底的解决掉,六爷又来给他添堵了吗? 元月这个孩子对做生意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也并没有听见她说想要成亲的事情。前两年家里那些来提亲的媒婆,不都是叫她给赶走了吗?她说她不想嫁人,只想做生意。为这件事,自己跟她起过多少次争执?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她也一条路走到黑,绝不悔改。 现如今,要是真的把元月嫁给六爷,岂不又要闹出波澜?元月的性子硬,不像成庸,她要想存心折磨自己,肯定比成庸还要严重。 “六爷,六爷您先起来吧?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议好吧?”卫东书说着站起身,便去搀扶容润。 容润今日说是来求婚的,其实跟逼迫也没什么两样。哪里肯轻易的起来?听见卫东书话里透着些推辞的味道,容润便更不愿起来了。一手攥住了卫东书的腕子,将他挒住道:“卫大人若是不答应本王,本王就不起来。”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卫东书皱了皱眉。 容润望着卫东书,自己若是不起来,他这个弓腰扶着自己的姿势怕是能撑到天黑。卫东书在生意上沉浮多年,见惯了那些泼皮无赖,又的是耐心。其实自己今天的这点儿小伎俩,显然是斗不过他的。 他卫东书是什么人?一边装着傻,一边装着无奈,轻松容易就能把自己的要求给搪塞过去。 “卫大人,本王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家小姐的。还请大人不要推……” “老爷!老爷!”令儿突然跑了进来,从卫东书福了福身:“老爷,我家主子传您过去一趟。” 卫东书看了令儿一眼,自知是救星来了,便松开了容润的手,故作严肃的看了令儿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内府,不是家里,你要叫我卫大人,或者是卫买办。” 令儿哦了一声,道:“老,卫大人。我家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谈。您赶紧跟奴婢走吧?” 令儿一低头,见容润还跪在地上,故作惊讶的望着容润:“六,六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扶您起来吧?” “卫大人,本王……” 容润还没说完,卫东书便急急打断他的话道:“王爷,紫宸宫主子娘娘要下官前去,许是有要紧事,下官不敢耽搁,请王爷赎罪,改日登门拜访王爷。” 卫东书走的匆匆忙忙,容润一个没拦住,他就让令儿给拉走了。围观的人们没看到结局,哄了一声,也便散了。抬礼品的人忙把容润扶起来道:“六爷,您快起来吧,地上又凉又硬的,当心把膝盖跪破了。” 容润愤愤然站起身,甩开那人的手。掐住腰,重重出了口气。 “六爷,”秦顺不知何时走进来的,伏身冲六爷拜了拜:“皇上请六爷过去一趟。” “什么事?”容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还说,让六爷把您带的这些个大箱小盒的一并抬过去。”秦顺说着,束手立在一旁。 容润皱着眉,指了指秦顺,半晌说不话:“好小子,你可是我宝亲王府出去的人,才跟皇上几年啊?就跟本王藏着掖着的?” 秦顺垂下眼睑,扁扁嘴:“六爷,末将不说,不是怕您难堪吗?” 难堪?还有什么比刚才那个情形更难堪的?容润出了口气,这个卫东书还真是个老狐狸,打定主意不撒口,死缠烂打也打不出一声儿来。难怪京城里的商人们都怕他,说他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 “六爷,一会儿小心些说话,皇上好像脸色不大好。”秦顺走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容润滞了一下,想起刚才令儿来过:“是皇嫂向皇兄说了什么吧?” “听说二小姐今天进宫了,跟卫主子谈了很久,也不叫人服侍,不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 秦顺的话音未落,容润已经停住了脚步:“是二小姐让皇嫂去给皇兄告状的?” 秦顺垂下头,低声道:“这个末将不知道。” 容湛背着手,在殿中急急踱步,见容润进来,劈头就骂:“好你个萧容润,你也太放肆了,内府是什么地方,人多眼杂的,你在那里干了些什么?你堂堂一个王爷,又跪又求的,你臊不臊得慌?” 容润扁扁嘴,伏身跪了下来,低声嘟囔道:“皇兄若是下旨赐婚,臣弟不就不用求他了吗?” 容湛被他顶得一愣,半晌才道:“你还怪到朕的头上来了?” 容润壮着胆子,赌气道:“皇兄,男欢女爱,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您都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立为皇后,臣弟为什么不能娶一个心爱的女子立为王妃?” “那你也要问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啊!?”容湛气的身子之发抖,颤颤的在容润面前点着:“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皇嫂把二小姐叫进宫来二小姐说什么?二小姐说她已经在佛陀面前立誓这辈子绝不嫁人。” “哪有女子一辈子不嫁人的?”容润抢着说道。 “你还听不懂她的意思吗?二小姐就是不想嫁给你而已。亏得你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跟朕说,二小姐心里有你,哼,瞎话都编出花儿来了。”容湛背着手,在殿中快速的走了几步,停住脚,又道:“你还跑到内府去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做的事,会给皇室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母后若是知道你大张旗鼓的去跪地求婚,非气出病来不可!六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心里都没个盘算吗?” 容湛骂的话,容润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记住了一句二小姐不想嫁给他。 容湛扁扁嘴,被哥哥训得不敢抬头,只嘟囔道:“我不信她心里没有我。” “你还敢犟嘴?”容湛瞪着他:“朕说了这么多,你就只记得这一句?你是昏了头了你?” 容润急的忙站起身:“皇兄,当年父皇把宬香许配给卫家大公子的时候,也没征求过卫府的同意啊,怎么到了臣弟这里,就要横拦竖挡?元月在哪儿,叫她出来,我当面儿问她。” “还在紫宸宫里。” “我去找她。”容润说话间已转过身,被容湛一手挒住,转还过来:“你混账!昏了头了?为了一个女人,浑浑噩噩,不知天高地厚东南西北了?后宫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乱闯的吗?” 祖上有遗训,妃嫔寝宫,除了内监侍卫和太医外,虽六尺男童而误入。 “六尺男童都不能进去,你多大了?紫宸宫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容湛骂道。 容润垂下头:“那臣弟就在这里等,等到元月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容湛长长舒了口气:“你啊你啊,要二哥说你什么好?” 容湛缓身坐了下来,望着容润:“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二小姐?” “皇兄不也十分喜欢皇嫂吗?”容润反问。 “嗯是。”容湛被他问了个正着,只得点点头:“可你皇嫂也是真心实意愿意嫁给朕呐。” “元月她……”容润皱着眉,欲言又止。其实他能明显感觉到,元月是喜欢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元月却始终不肯答应他的请求。对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弄得他这颗心都像猫爪子挠似的,奇痒难耐。 “她……诶?不对啊?”容润突然顿了一下,紫宸宫是不许外男擅入的,那元熙又怎么会叫卫东书前去说话呢? “令儿这小丫头,真不是个东西!”容润咬紧牙关,恨恨的嘟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没穿衣服 宫中的家宴定在了谷雨这一日,殿外春雨绵绵,吹得一股潮湿的暖风。北宫正殿里一片歌舞升平,舞袖如云。秦筝合奏,琴瑟和鸣。 太后跟皇上一左一右坐在大殿玉台之上,案上尽摆着些珍馐美味,宫酿佳肴。 因是家宴,因而只请了皇室较为亲近的几位,褚氏镇国公夫妇,还有褚氏皇族在破宫那日所建立功勋的晚辈。太后的侄儿携带妻女一同前来,加上容润硬要请来的卫家的二小姐和宬香一定要见到的卫家大公子。 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成庸了,先前对这个孩子的印象倒还不错,是个知书识礼的公子,只是出身太低,配不上公主。不过后来听先帝说要为此人开恩科,又说此人学问不错,得了容湛的赏识,定能高中。因而太后对成庸迎娶宬香公主的事,便坦然接受了。 元熙坐在容湛身旁,因她有身孕,不能饮酒,也只能以红枣茶来代替。 皇上今日像是很高兴,嘉奖了褚氏皇族的几个晚辈,都封了各州的节度使。这让镇国公褚老爷子感动的眼泪涕零。 许久没有跟家人热热闹闹的聚上一聚,太后心下里也是欢喜,举起酒杯,笑道:“今日是喜庆家宴,都不必拘束了,诸位开怀畅饮,越热闹越好,” 众人见太后这样说,纷纷笑着举起了酒杯。 宬香端着玉杯偷偷瞥了成庸一眼,他的身上穿了一套玉色服饰,佩戴的是一块香兰暖玉。宬香公主撅噘嘴,心里有点不悦。 趁太后观赏歌舞的空当儿,宬香悄悄的溜了出去,躲进了一间无人的空殿。 “宝曦,你进去传话,叫卫家公子出来一趟。” 宝曦去了一会儿,孤身一人回来:“公主,大少爷说,今日的太后家宴,做臣下的不好缺席,他不肯出来,还请公主也赶快还席呢。” “什么?”宬香凝着一双圆眼睛:“我叫他,他也敢不出来?” “这个……”宝曦一时语塞。 宬香扬起手,往宫中一指道:“你去告诉他,本公主有话要问他,他若是识相,就立刻出来,若是再推三阻四,本公主就进去当面问他,到时候恐怕会更加难看。” 宝曦应了一声,这回倒是把成庸叫出来了,可也是透着老大一股不情愿。 “学生参见公主殿下。”成庸说着,伏身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宬香嘶了一声,又是委屈,又带些薄怒:“卫成庸,你这是什么意思?跪来跪去,成心让本公主心里不痛快是不是?你马上就是驸马了,不必如此多礼。” 成庸依旧跪着,道:“回公主的话,皇上一日未曾赐婚,学生就一日不是驸马。就算将来皇上赐婚,那卫成庸也是公主的臣下,对公主,不能不敬,跪拜之礼,不可缺少。” “你……”宬香指着他,气的小脸儿发白,指尖直颤抖:“谁要你跪在那里!你给我起来!” “是,学生谢公主。”成庸慢慢站了起来,依旧垂着双手,低着头立在一旁。 宬香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上前一步扯出成庸的衣襟,道:“你怎么穿了这个?我送你的衣裳呢?为什么不穿?” 成庸往后撤了一步,扯回了自己的衣襟,淡然道:“回公主的话,那是公主的赏赐,学生不敢擅穿。已经在家中焚香祷告,供奉在菩萨跟前了。公主宅心仁厚,菩萨定能保佑公主长命百岁。” “供奉起来了?”宬香瞪大了眼睛:“你是死脑筋儿吗?你是本公主的驸马,妻子给丈夫做一件衣服,难道是要你日日供奉的?况且,我在包裹皮儿里藏了一封信,就是叫你穿着那件衣服参加宫宴的,你可看了?你只知道要尊重公主的赏赐,怎么不知道要尊重公主的话呢?” “信?”成庸楞了一下,随即淡然道:“回公主的话,学生并没看见什么信呐?” “没看见?”宬香迟疑片刻,卫成庸是个死脑筋儿,倘若他没看见那封信,所以才不敢擅穿公主赏赐,倒也情有可原。宬香扁扁嘴:“罢了罢了,想必信被石玉水不小心弄丢了。” 公主自我安慰着笑了笑:“罢了,不知者不为罪,既然你没看见本公主的信,本公主就原谅你一回。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要穿给我看。” 成庸低着头,脸色涨的通红,随着公主的一伸手,成庸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把公主的手晾在半空。 “回公主的话,主子的赏赐,应该小心收好,而不应该拿出来招摇过市,否则便是对主子的大不敬。卫成庸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规矩礼仪还是懂得的,万万不敢做越矩之事。”成庸低着头,一拱手道:“恕成庸难以从命。” “你?!”宬香瞪着他,眼里噙满了泪:“你管我叫什么?” “公主。” “不是这一句!你刚才说谁的赏赐?” “主子。”成庸说着,又一掀前摆,伏身跪了下去。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宬香轻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两滴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成庸见她哭了,忙伏身磕了个头:“学生死罪。” “大少爷,您这是何苦呢?公主对您一片真心,您也是个读书人,最应该知道真心难得,不可辜负啊?”宝曦说着,从袖中取出帕子替宬香拭泪。 真心?真心的确难求,他倾心爱慕过的一颗真心,已经被先帝碾作尘土了。就是真心二字,最让人痛苦,每每听到这两个字,成庸的心都痛如刀绞。 一个人的一生,究竟能承受几颗真心呢?公主的心是真心,难道兰玉的心就不是真心了吗?公主的心未必比兰玉的心更宝贵,兰玉的心未必比公主的心更为轻贱。 成庸垂着头,蓦然想起那一年,他在柜台中摆弄那算不清的烂账时,一抹俏丽的红色映入眼帘,就像雪山顶的小狐狸,发丝,披肩上都粘着轻盈的雪花。 兰玉冲他勾勾唇角,他的心便随之融化。 那也是一颗心呐,多难得的一颗心。 后来,他的心,就丢了…… 成庸抬起头,公主已经哭花了妆,面上的泪痕冲化了脂粉,露着深深浅浅的肤色。 “卫成庸,你老戴着这块香兰暖玉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有了心上人?是你的心上人送给你的?” 成庸跪着,不肯定,也不否认。宬香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 她身子颤了颤,像一只断了线儿的风筝:“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你一直很讨厌我是不是?你恨我抢夺了你心爱女子的位置,因为我即将取代她,成为你的妻子?” 成庸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宬香忽然挣脱开宝曦的手,扑向成庸,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卫成庸你混蛋!你说啊?到底是不是!你就算是要用感情来惩罚一个爱你的女人,你也该让她死个明白!你这样不远不近的对我,到底算什么啊?” 成庸跪着,任由自己的衣襟,被她扯来扯去。公主揪得力气大了些,成庸身子一倾,径自站了起来。宬香顺势扬起手,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到底为什么?你说啊!?” 见成庸一直沉默着,宬香已经没有继续发问的耐心,顺势将他腰间的香兰暖玉扯了下来掼在一旁。 玉石虽比琉璃坚硬一些,但那里禁得起这么重的一摔? 成庸猛地扑了上去,却也拦截不住,玉石撞击在青石地面上,崩裂开几块细小的碎片。一如成庸胸腔里那颗破碎的心。 “你!”成庸忽的站了起来,恨恨的望着宬香,把那块已经破碎了的玉石紧紧攥在掌心里,玉石边缘的破口出有些锋利,将他掌心的皮肉割破,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青黑色的地面上。 “你不就是想听一个答案吗?好啊,我这就告诉你。”成庸恨恨的咬了咬牙:“公主,卫成庸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成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好,得了公主的青睐。成庸真是受宠若惊啊。” 他缓缓抬起手,紧握着那块香兰暖玉。 “公主不是问成庸有没有心上人吗?我告诉你,我卫成庸,此生只真心爱慕过一个女子,那就是被抄了家的兰成杰的女儿,兰玉。香兰暖玉并不是她赠送的信物,而是她的名字。” “名字?”宬香被他血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发问:“那兰玉呢?” “她死了,死在了大理寺的天牢里!”成庸面上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公主,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好不好?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拜先皇所赐吗?先皇杀了成庸心爱的女子,却强迫成庸去迎娶他的女儿,这不是天底下最可笑,最讽刺的笑话吗?!” 宬香咬着嘴唇,身子不住的发颤儿,宝曦紧紧抱着她,才让她勉强站直身子。 “所以,所以你恨我,要报复我?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对你的好,对你的感情,都踩在脚底下,是不是?”宬香倔强的抹了抹眼泪,歇斯底里的喊道:“卫成庸,你真是个混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要富父皇把我嫁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嫁了 “公主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了吗?”成庸凝着她,冷笑一声:“先帝早有此打算,只等今年恩科一过,卫成庸高中三甲,他便会颁布赐婚的圣旨!先皇虽然驾崩,但先皇的旨意已经尽人皆知了!现如今,就连街边引车卖浆的小贩都知道,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大楚皇后的掌上明珠——宬香公主,即将嫁给大楚未来的三甲之一卫成庸!呵呵,这是多风光,多体面的婚事?!” 成庸掩面冷笑一阵,笑得宬香毛骨悚然,直打寒战,真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其实嘛,不过是,美其名曰。公主对成庸一见钟情,捧出了一颗真心,可公主有没有想过,我的心呢?我的心在哪里?我的心会流血,也会痛啊!”成庸在心口重重的锤击了几拳:“就是因为有了公主的这颗心,兰玉的心才被看的一文不值,成庸的心更是被视若无物。都是因为你!先帝本可以放过兰玉的,为了你能顺利的嫁你的如意郎君,才非要杀死兰玉不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公主,你是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成庸扬天长笑道:“现如今,你们还想让我迎娶一个凶手过门,还想让我跟一个凶手白头偕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公主,你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吗?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那我卫成庸成了什么人了?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宬香倚在宝曦怀里,浑身都在发抖,脸色也变得惨白,连唇上都没了颜色。她嗫嚅了一阵,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宁肯睡觉也不肯理我的缘故?因为你心里一直想着她?” “是。”成庸斩钉截铁的说道:“成庸的心里一直想着她,此时此景,今生今世,兰玉都是卫成庸永远无法忘怀的女人。”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的好,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是不是?”宬香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是。” “你恨我的父皇,也恨我,也恨父皇为你而开的恩科,是不是?” “是。” “你每日到甘味居,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就是不想读书,不想参加今年的恩科,想让自己名落孙山,想让皇室面子大跌。你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拒绝我,为了打我父皇的脸,为了摧毁这场婚事,是不是!” 成庸重重喘息了一声,凝这宬香:“是!” 是?他迟疑了许久,还是把这个近乎绝情的字眼儿说出来了。宬香惊惶的望着他,多希望她听错了,多希望他下一刻能把这个冷酷的字眼儿收回去!可他没有。 “当年励志参加恩科,就是为了博取功名,好求娶兰府的兰玉小姐。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恩科,读书,一切都失去了他们本来的意思。圣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什么我翻开书,看见的只有杀戮,只有毁灭,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成庸捂住头,他被自己这番歇斯底里的宣泄震得晕头转向:“公主,我卫成庸到底哪里得罪了公主,要您这样折磨我?” “折磨?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折磨?!”宬香踉跄几步,终于慢慢的,哀哀的,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成庸,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后悔了,我不嫁了,我这就去跟母后说,我不要嫁给你了。” “我不嫁了……”宬香抽泣着,跑出空殿。 宝曦看看成庸,又看看宬香,两下里有些为难。她不知道是该劝劝大少爷去暖公主的心,还是应该劝公主放弃大少爷。 成庸没什么反应,还是像个幽魂一样,默默地站在原处。 “哎呀!”宝曦搡了一把,追出门去:“公主,公主您慢点儿跑。公主!” 宝曦比宬香个子高,腿长跑得快,趁宬香还没闯进北宫正殿前,一把将宬香挒了回来。 “公主,今日是太后家宴,大殿里坐着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您若是在这个时候冲进去说这件事儿,岂不是要让太后和皇上的颜面扫地吗?” 宬香抽噎着,已经哭得大脑一片空白,口中喃喃的只有一句话:“我不嫁了,我不要嫁给他了。” 宝曦去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宬香已经哭得娇喘细细,额间透着薄薄一层冷汗,鬓发也跑的微微蓬松。宝曦扶过她,柔声安慰道:“公主,大少爷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兴许过一会儿就会来给公主赔罪了,还是让奴婢先帮您梳妆一下吧?” 宬香抽抽涕涕的望着宝曦,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宝曦,我该怎么办,我杀了成庸最喜欢的女子,他恨死我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宝曦轻轻抚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好公主,人怎么会是你杀的呢?你事先不知道这回事儿,你爱慕大少爷,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不知者不为过,这件事儿就算要怪,也断然怪不到公主头上。大少爷只是见那块玉摔碎了,这才跟公主发脾气的,等他醒过神儿来,就知道是他欺负了公主,大少爷是懂事理的人,一定会来给公主赔罪的。” 元熙摇摇头:“他不会,他恨死我了。” 宝曦扶住宬香的肩头,将她脸上的泪痕尽皆擦去,柔声道:“我的好公主,你看你现在这样,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的妆也花了,要是叫别人看见,岂不要笑话吗?奴婢给您好好梳妆一下,换身衣裳,有什么话,一会儿宴席散了再跟太后讲,好吗?” 宬香已然没了主意,任由宝曦拉着,到太后的寝殿中,命宫女打水洗脸,又取了脂粉,唇红,黛石等物。替宬香梳洗了一番,重新画了桃花妆后,宬香还在抽泣。 宝曦挥挥手,示意北宫的宫女先行退下,自己俯下身,安慰道:“公主,今日是太后家宴,无论如何,公主都不能苦着脸,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啊?公主心里就是有天大的委屈,眼下也得装一装。” 宬香捂着耳朵,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宝曦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呐?我没脸见人了,我更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不想哭,但眼泪止也止不住,把宝曦好不容易画好的桃花妆,又给沁花了。 “宝曦,我这么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我这么努力的学习针织女红,我还背了那么多的诗词歌赋,就是不想让他讨厌我。我以为我尽了全力,精诚所至,就是金石为开。谁知道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了定局了?!” 宝曦望着宬香的一双手,这个被先皇捧在手心儿里,千恩万宠的小公主,竟然为了讨好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自贬身份,苦苦哀求。为了让他喜欢,强迫自己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没有了自我,迷失了本性。为的只是让那个男子说她一句好,可这句好,她又偏偏得不到。 这一双白皙的手,上面还依稀可见几个紫红色的针眼儿,那都是为成庸赶制衣服时,被针刺破的。那样精心的绣了精美的纹样,可见是用了心的。 “公主,大少爷这个人钻牛角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若是天天跟他较真,还怕较不过来呢。”宝曦抿了抿宬香的鬓发:“回头奴婢去说说他,大少爷是个听劝的人,他若是真正了解了公主对他的一片心,他一定会懊悔如此粗鲁的伤害了公主的。” 宬香倔强的抹了抹眼睛:“反正我不嫁了,我就算是出嫁当尼姑,我上吊自尽,也不要嫁给他了。” 宝曦吃了一惊,忙捂住宬香的嘴:“公主,您说什么呢?那些话能说吗?如果太后知道了,一定要教训公主的。” “他回到席间去了吗?”宬香抽抽鼻子,问道。 “是啊。”宝曦点点头:“刚才小宫女看见他已经回去了。” “母后没有盘问他吗?” “大少爷这个人,看起来很呆,但人情世故还是知晓的,他跟公主起了争执,这种事儿又怎么会在宴会上说呢?”宝曦说着,慢慢的垂下头:“就怕一会儿宴会结束了,大少爷肯定要为这事儿向皇上请罪的。皇上看着卫主子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太过苛责大少爷,可太后娘娘那一关可就难过了。太后平日里最疼爱公主,若是知道公主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岂不要降罪于大少爷吗?” 宬香抿抿嘴唇,嘟囔道:“母后宅心仁厚,就算是罚又能罚他什么?最多是跪上几个时辰,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罚跪吗?” 这话倒让宝曦有点无言以对:“我的公主啊,太后娘娘是公主的母亲,自然舍不得惩罚您。太后娘娘罚公主的时候只是罚跪,到了别人那里,可就不一定了。大少爷若是一不留神,再跟太后顶上几句嘴,那可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就凭着大少爷刚才在公主面前说先皇的那些话,那可是对先皇的大不敬之罪啊,到时候就算是满门抄斩也说不定啊!” “有这么严重?”宬香猛地站了起来,但半晌,又慢慢的坐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宴后 北宫宴饮作罢,待众人纷纷退去,容湛和容润才缓缓站起身来。容润上前一步,扶住太后的手,太后瞥见元月的背影,和容润孩童般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别以为在内府做的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皇兄饶了你,母后可饶不了你。” 容润笑了笑:“母后,我知道您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您心里其实疼爱儿臣,才舍不得惩罚儿臣呢。” 太后点了点容润,无奈的笑道:“人都说,慈母多败儿,都是母后平时把你们都给惯坏了,才逞得你这么骄矜,若是换做你父皇……”太后说着叹了一声:“你父皇更宠溺你们,说起来,倒像是你父皇把你惯坏了。” 谁惯坏的都无所谓,反正容润是给惯坏了。 容润望着元月的背影,伏在太后耳边,轻声道:“母后,您看二小姐如何?” 太后抿着嘴,点了点头:“起先呐,母后还在想,这卫府替母后赶赴西域采买奇药,这态度还不得骄矜得要命啊?今日一见,才知道,母后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个卫东书竟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书生,知书达理的。这位二小姐嘛,温婉恬静,样貌也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儿小,要她抬头给母后看看,就紧张的不行。” “母后,母后是天下人之母,元月是个民间小姑娘,头一次觐见母后,怎么可能像宬香那么肆意而为呢?胆子小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她这辈子也做不了什么坏事了呀?”容润拉着太后的衣袖,使劲儿摇了摇:“母后,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倒是如此。”太后点了点头。 容润见太后应了他的话,随即说道:“母后,既然如此,母后就把她赐给儿臣做王妃嘛,这么好的女子,可不能便宜了其他公侯子弟啊?” 容湛转过身,皱了皱眉:“六弟,二小姐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容润扁扁嘴,还是向太后撒娇:“母后,您就答应儿臣吧?” 太后挑挑眉,望向容湛,问道:“皇儿,二小姐先前说过什么?” 容湛看了看元熙,上前冲太后拱手道:“母后,二小姐不想嫁给六弟。” “哦?这么说,她的心是另有所属了?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小姐,怎么能私自匹配婚姻?”太后凝着眉,望向容润。 “其实,也并非心有所属,只是……只是二小姐不想嫁给六弟。”容湛说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太后看了元熙一眼,元熙也觉得有些尴尬。 太后诧异道:“这叫什么话?你六弟哪里不好了?食亲王双俸,模样又俊俏,再说年龄也相仿。只是,找人合过生辰八字没有?” “合过了。”容润抢先一步答道,且从怀中取出两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母后,您看,孩儿请青羊观的道士看过了,是极好的。” “嘿呦。”太后看着两张生辰八字掩口失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猴儿急的性格?” 这生辰八字倒真是不错,从女方的八字来看,这姑娘倒是能旺夫呢。只是也隐约听人说过,这卫家二小姐的命运多舛,她生母的名声不大好。好在卫东书现在要把侧室俞姨娘扶正,有了正房夫人,二小姐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姓俞的女子了。 生母到是无妨,只要这位姓俞的嫡母品德温良就够了。 “六弟!”容湛皱了皱眉:“你从哪儿弄来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嗯……是卫府是丫鬟给我的。”容润面对容湛总有些心虚,便既凑到太后身旁,一力撺掇:“母后,您看这个,跟儿臣正般配啊。” “倒是好,只不过,这姑娘虽然品行和模样都好,但出身毕竟只是商贾之家,断然不能封做王妃,你若执意想娶,依哀家看,封她个侧妃也就是了。” “母后,您就看在卫府不惜重金,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的为您寻找四位君药的份儿上,也该念他们家的好啊?卫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卫大人肯定也不希望委屈了这个女儿。嫁给平民百姓做正妻,也公侯王府做侧妃,母后,这个道理您是明白的啊?” “明白了又如何?明白了就能违逆祖先的遗训吗?”太后皱起眉:“只能作侧妃,不可封为正妃。” “母后……”容润抿着嘴,使劲儿摇晃着太后的手臂:“您就让二小姐做儿臣的正妃嘛,儿臣保证,一定跟二小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争取第二年就让您抱上重孙。您就答应了儿臣吧。” “这……”太后一听见重孙两个字,心就软了,态度也就开始犹疑。 元熙凝着眉,若是太后执意结这门儿亲,皇上只怕是无力阻挡。父亲先前在六爷面前拖延,无非是害怕妄自答应会得罪太后。现在是太后要下懿旨赐婚,那父亲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只怕是会欣然接受。 元月心里的苦,又不能说给父亲听,她的伤痛又有谁知道呢?一直做卫家的小姐,就像一块遮羞布一样,把元月死死的保护在里面,现在,容润却打着爱她的名义,硬要把这块遮挡伤口的遮羞布扯去,这岂不是把元月逼到死角去了吗? 太后见元熙一言不发,面上还带了些凝重,便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疲累了,就快回去歇着吧。” 元熙摇了摇头,敛起衣角伏身跪倒在太后面前道:“母后,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太后一惊。 “儿臣请母后收回成命,二姐并不想嫁入公侯王府,她只是安心做一世平民。卫府百年基业,原本是想传给儿臣的,但后来因为儿臣入宫为妃,这些事也就落到了二姐的身上。家中父亲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哥已经被先皇内定为宬香公主的驸马都尉。若是二姐也嫁入王侯之家,卫家的百年基业,将会后继无人。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皇嫂,元月嫁给本王,也可以继续经营卫家的产业嘛。本王是绝对不会限制她的自由的。” “这倒是得好好想想了。”太后缓身坐了下来,堂堂宝亲王妃,每日抛头露面的也不像话。 卫府不仅是京城里头一号的大商,就算是在整个大楚,也没有不知道卫府的。卫府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是皇家八大皇商的头一把交易。如果卫家后继无人,说不得会撼动京城的经济命脉,于国不利啊。 太后虽然不大通晓国政,但这一点,她还不至于不明白。 “要不,哀家看这件事就算了吧?”太后说着,打商量似的,望向容润。 “母后!”容润拧起眉:“您是太后,怎么能朝令夕改呢?” 太后还欲多言,只听见门口有宫婢禀报,卫大人又带着公子小姐跪在北宫外求见太后。 太后愣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叫她们进来。” 卫东书这一回来,面上带了淡淡的怒容,想必是刚刚跟人发了一通脾气的缘故。卫元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出,好像一尊用来做装饰品的雕塑。卫成庸垂着头,面上透着一股子稚嫩的倔强,一双拳头紧紧攥成团,脸上肌肉也咬的紧绷绷的。 卫东书和元月一左一右伏身跪下,见成庸还站着,卫东书挒住他的衣摆,一下将他拽倒。 “这是怎么了?”太后慈蔼的笑着。 “回禀太后,犬子冲撞了公主殿下,微臣刚刚得知,特意带犬子来给太后娘娘赔罪。” 卫东书和成庸元月等人本是一前一后的随着内监往宫外走的。谁知元月见成庸一连铁青,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哥,你怎么了?” 这一扯,忽然发现成庸腰间的香兰暖玉不见了,又悄声问道:“哥,你的玉呢?” 成庸攥着拳头,那块玉还在掌心里,尖利的边缘刺破了已经结痂的皮肉,血又缓缓地流淌出来。 元月吓了一跳:“哥,你的手流血了。” 卫东书回过头,看见身后的血迹已经拖了一路。引路的内监大叫一声,忙吩咐内监们去把血迹擦干。卫东书这才察觉到成庸的情绪不对,从他回到席间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卫东书扬起他的下颚,问道:“你怎么了?” 成庸伏身跪下,道:“儿子不孝,儿子方才顶撞了公主。” 元月也是一惊:“哥,你跟公主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说了。”成庸扭过脸,愤愤的望着一旁青砖地面上的回形纹。 “什么叫都说了?”卫东书觉得脊背发凉,成庸是他儿子,做儿子的闯了多大的祸,做父亲的,只从他的表情就能探知一个大概齐。 卫东书压低声音,厉色问道:“是兰玉的事?” “是,公主一直逼问,儿子万般无奈,就全都说了。”成庸倔强的回答道。 “你!你这个逆子!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卫东书扬起手,一巴掌抽在成庸的脸上。 内监忙冲上来把卫东书抱住:“卫大人,这可是皇宫,您管教儿子,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在这儿放肆啊,要是被人看见了,您可吃不了兜着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请罪 “爹早就给你讲过各中厉害,连当今皇上也为这事儿劝导过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卫东书压低声音,呵斥道:“那个兰家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好?引得你连家族命脉都不顾了?公主喜欢你,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是天大的福气,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爹,儿子早就跟你说过,儿子的这颗心,永远不会改变。” “你!”卫东书捂住心口,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虚透,脑瓜仁儿蹦蹦的跳动,心也是咯噔咯噔的在心口撞击。 “爹,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大哥既然得罪了公主,那这会儿太后娘娘肯定也知道了,咱们赶紧向太后娘娘请罪才是正经事。” 请罪?!卫东书如梦初醒,这才急吼吼的带着成庸和元月又折了回来。 太后并不知道成庸宬香还有兰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她对文弱书生的理解,想必也就是小儿女之间的磕磕绊绊,话说得过了火之类的小事儿,因此也就没太当真。 “说说吧,怎么得罪了公主?” 太后不明白,殿中的其他几个人还不明白吗?容湛容润和元熙,三个人面面相觑。 太后举起帕子,掩住口鼻,道:“怎么一股子血腥气味儿啊?”一低头,看见成庸袖筒下面的地毯上积了一层血迹,血从他袖子里一滴一滴的往外流。 “手怎么了?”太后皱皱眉:“皇帝,派人叫个太医来,给他包扎包扎。” 容润抢先应了一声,道:“母后,我去。” 容湛悄悄转过脸,给令儿使了个眼色:“去公主那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令儿悄悄跑出寝殿,满世界去寻找宬香。突然看见宬香的侍女宝曦,这才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一把扯住衣袖,道:“宝曦,公主和大少爷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冲撞了公主?” 宝曦忙将她拉到一旁:“令儿姐姐,快想想办法吧,大少爷把兰玉姑娘的事儿全都跟公主说了,公主气得直哭,死活都不肯嫁了。大少爷还说了好多浑话,这里头事关先皇,想必姐姐也能明白。大少爷说的话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是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啊?”令儿的两条柳眉攒心蹙起,拉住宝曦的手道:“老爷带着大少爷回来给太后请罪,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可是犯上的罪名,得赶快压下来才行啊!” “可说是呢,我这不也满世界想办法呢么?”宝曦叹了一声:“都怪我,一时没劝住大少爷,才引来这样的祸事。” “这也怪不得你,你又不懂这里面的事儿,哪里化解得了呢?”令儿凝着眉,沉默了一阵,问道:“公主是个什么态度?” 宝曦扁扁嘴,道:“哎呀我的好姐姐,这个时候就不要指望公主了。若是能劝公主前去化解,我能不劝吗?可我好话说尽,公主就是不肯动地方。大少爷的那番话太伤人,连我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刺耳,更何况公主呢?” 令儿长长叹了口气,公主对成庸真是一腔真心,谁知遇上这么糟心的事儿。 说起来,宬香对成庸的这一片心,这是可惜,七扭把扭给扭成了一个麻花果子。当初她跟元熙说看上成庸的时候,元熙就应该把成庸有心上人的人说出来。可那时候,谁又能料到皇上真的会下旨把公主赐给成庸呢?后来想说,兰家却又成了罪臣,她又不能说了。 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了宬香公主。 “到底怎么吵起来的?”令儿问道。 “公主托人给大少爷送了一件衣裳,说让他今天宫宴的时候穿。大少爷许是没看见包裹皮儿里的信,所以就穿了其他的衣裳来赴宴。公主叫大少爷出来问,谁知大少爷对公主不冷不热的,公主觉得隔膜,叫他不要这样。大少爷又出言讥讽,于是两下里就吵起来了。奴婢怎么劝也劝不住,大少爷越吵越凶,那神情好像要喷火似的。” 宝曦说着,反手扶住令儿:“令儿姐姐,您看这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令儿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踌躇一阵道:“不管了,我先回皇上去,看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令儿一转身,忽的被宝曦扯住:“别去,姐姐别去。皇上是公主的亲哥哥,若是知道公主受委屈,还不把大少爷拖出去砍了?” 令儿摇摇头,镇静的在宝曦肩头拍了拍道:“不会的,皇上看在卫主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大少爷的。你回去再劝劝公主,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宝曦应了一声,进殿去劝慰宬香。令儿则急匆匆的赶回了北宫大殿,王太医正蹲在地上替成庸包扎伤口。成庸掌心的那块香兰暖玉被搁在了地上,令儿一眼瞥见,心里不由得一紧。天天带着这么一块玉,何年何月才能忘记兰玉啊? 令儿悄然回来,对容湛一阵耳语,容湛皱了皱眉,在元熙耳畔轻声说了两个字:兰玉。 元熙深深吸了口气,侧目看了容湛一眼,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这下可闹大了。先帝亲自挑选的驸马都尉,竟然心里一直记挂着另外一个女人,这已经是一桩丑闻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还是被先帝定为罪臣的兰家之女。这简直是丑闻中的丑闻。 幸而太后还不明就里,容湛悄然攥紧了拳头。 “去宬香那儿,叫她不要把刚才的事张扬出去。”容湛瞥了令儿一眼,轻声吩咐道。 望着令儿跑出去,元熙焦急的望了容湛一眼:“这行吗?” 行不行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王太医包扎好上后,便匆匆退下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太后问时,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容。 “嗨,没多大事,母后。”容湛慢慢走到太后身边,笑道:“朕也是纳闷儿,卫成庸这等文弱书生,他到底是怎么惹了朕的宝贝妹妹。方才叫令儿去找宝曦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宬香那丫头毛手毛脚的,不小心摔碎了卫成庸的玉佩。那玉是卫成庸的爱物,还是朕从前赏给他的,这才跟公主动了气。” “是么?”太后抚掌而笑:“哀家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既然是宬香失手打碎了人家的爱物,也怨不得卫家公子生气。” 阶下跪着的三个人,皆是一愣,还是元月反应的快,一把将卫成庸的头按下去,道:“回太后娘娘,公主的无心之失,做臣子的哪有向公主发脾气的道理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大哥的过错,小女替大哥和父亲向太后磕头谢罪,向公主赔罪了。” 太后对这番说辞倒是满意,温然笑了笑:“罢了罢了,一块玉而已,内府的库房里有的是这东西,皇帝,一会儿让秦顺带卫家公子到内府库房中再挑一块他喜欢的赏他也就是了。” 太后站起身,从宫女一伸手:“哀家乏了,要回去歇着了。” 众人送走了太后,容湛的脸色才慢慢变得阴沉。 “卫东书,你先带二小姐回府去,成庸留下,朕还有话跟他说。” 卫东书抬起头,惊愕的望着容湛:“陛下,都是微臣教子无方,冲撞了公主,一切都是微臣的过错,陛下要罚,就罚微臣一个人吧。” 元熙悄悄扯了扯容湛的衣袖,目光中亦是担忧。 容湛冲她温然摇了摇头,又道:“皇后先去看看宬香吧。其余的事儿不必担心。” 众人散去,只留下成庸一个人跪在殿下。容湛背着手冷然道:“卫成庸,你知道你今日犯了什么错吗?” 成庸摇摇头道:“学生不知。” 容湛冷然望着两侧桌案上的残羹冷炙,哼了一声道:“知道朕为什么要办这场家宴吗?” 成庸有摇摇头,道:“学生不知。” “朕让膳房筹备这场宫宴,原是为了揪出那个藏在宫中的赵家内鬼,偏生被你的事情折腾了半日。”容湛冷然道:“那赵家的内鬼,就潜藏在宫中,虽是可能会要了朕的命。所以,现在朕没心情管你的破事儿,懂吗?” “皇上……”成庸惶恐的望着容湛,半天说不出话。 “现在,你到是告诉朕,是继续折腾你的破事儿,还是追查宫里的内鬼?” 成庸伏身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的话,继续追查内鬼。” “那你的破事儿呢?”容湛厉声问道。 “祸是学生闯的,学生不敢耽搁皇上的时间。学生自己去向公主请罪也就是了。” “也就是了?”容湛慢慢走到成庸跟前,淡然道:“你起来。” 成庸惶惑的站起身,顷刻就被一记重击打了个跟头。仰面栽倒在地上,捂着脸:“皇上打的好,学生该打,是学生冲动,耽误的皇上的大事,学生该死。” “你最该死的地方不是你耽误了朕的事,而是你羞辱了朕最疼爱的皇妹。”容湛撂下手,睥睨着成庸,道:“朕曾经告诫过你,好好待宬香,你都忘了吗?” 成庸捂着脸,垂头不语。容湛几步跨到宫门,冲秦顺道:“立刻传旨,将膳房控制起来,一个也不许逃脱。桌上的剩菜是谁做的,就赏给谁吃,连汤都要给朕舔干净。谁要是不肯吃,就给朕立刻抓起来。” 容湛转过身,冷冽的目光落在那一盘没人动筷的白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摊牌(1) 不出半个时辰,秦顺便将膳房的厨子和内监们一并带到了北宫大殿前。 殿门前跪着十几个厨子,扑面而来一股油烟气味。 秦顺上前供一拱手道:“皇上,他们都来了。” 成庸还跪在跪在低声,低着头,捂着脸,一言不发。容湛转过身,厉声道:“滚远点儿,别挡路。” 成庸气短,弓着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回来!”容湛伏在腰带上,含恨看了他一眼:“一旁站着。” 秦顺招招手,叫石玉水把厨子内监们都带进大殿里:“石掌膳,皇上桌上的那盘菜,都是谁做的?” 石玉水惶惑的往那桌上看了一眼,菜品几乎没有动过筷子,尤其是那盘子白蒿,格外明显,连顶上撒的碎花瓣儿都纹丝未动。 “皇上,是小人做的。”石玉水磕了个头。 容湛看了秦顺一眼,石玉水的从太子府出来的,最是可信,他自然不必怀疑。容湛点点头:“那便让端盘子的都过来。” 石玉水跪在地上,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几个内监慢慢的往前上了一步,伏身跪下。 “谁端了哪盘儿菜,那盘儿菜就赏给他吃。”秦顺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内监道:“你们都过来!” “谢皇上赏菜。”几个内监不明就里,相互对望了几眼,斗起胆子,爬到那桌边从腰间抽出筷子,大口小口的吃着。 秦顺挑挑眉,他们倒是吃的痛快。若真的有人下毒,想必是不敢入口的。容湛亦感觉有些奇怪,这几个内监吃菜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下毒之人。倒像是几辈子没吃过饭的恶鬼,尤其是当中捧鸭子的那一个,可是捡了大便宜,一个人抱着一只鸭子混乱啃咬。 几个内监似丰收时的蝗虫,一阵风卷残云,这桌上便只剩下几个空盘和一堆儿鸭骨头。啃鸭子的内卫还意犹未尽舔舐他那是个油光锃亮的手指。 他们几个吃的极欢快,但却始终没有人对桌上那盘子白蒿动过筷子。秦顺心下一惊,一指桌上那碟白蒿,声音都有些颤抖:“皇上,果然不出皇上所料。” “那盘白蒿是谁端来的?”秦顺问道。 几个内监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盘菜究竟出自谁手。石玉水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这盘白蒿是小人亲手端上来的。” “怎么是你?”容湛转过身望向石玉水:“那碟子白蒿,也是你做的?” 石玉水看了容湛一眼,问道:“皇上,可是这菜肴不和口味吗?” 容湛别过头,秦顺朗声道:“石掌膳,皇上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皇上问你白蒿是谁做的?” 石玉水微微一垂头,道:“回皇上的话,白蒿是百姓们常吃的菜蔬,先皇和后妃们从来都不会要这个吃。所以小人不会烹饪此菜,恰逢膳房的副厨侯宵,别号瘦猴,他说他擅长烹饪此菜,所以小人便让他代为烹制。” 容湛慢慢合上眼睛,果然让他猜对了。 春末的风有点潮湿,搅得薄纱帷幔相互摩挲,好像纠缠不清的丝缕,错综复杂的案情。 见容湛的脸色不好看,石玉水有些惶恐,忙伏身磕了个头道:“皇上恕罪,小人死罪。” “你有何罪啊?”容湛抚挲着手掌,淡然问道。 “小人惫烂,请皇上赐罪。”石玉水说着,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侯宵是哪一个?”容湛背过手,望着跪在面前的一众庖厨内监,问道。 “回皇上的话,侯宵不在其中。他烹制好此菜之后,因身体不适,小人就准他半天假,会房间去歇息了。”石玉水答道:“刚才秦将军来膳房时,侯宵肚子疼得厉害,连床都起不来,所以小人自作主张,斗胆让他留在房中歇息。皇上若是要见他,小人这就去叫他过来。” 容湛冷然哼了一声:“秦顺,去把侯宵给朕抓来,其余的人,散了。” 秦顺应了一声,冲石玉水摆摆手:“都走。” 庖厨和内监们退下后,容湛才冲成庸勾勾手:“说说吧。” 成庸微微一拱手,道:“皇上睿智超群,见微知著。那等宵小之人,绝不是皇上的对手,皇上整治他们轻而易举,学生是在是佩服。” 容湛挑挑眉,白了他一眼:“朕让你说的是这些恭维的废话吗?朕是问你,宬香公主之事。公主带你真心实意,你为何要把兰玉的事情说出来?兰府是先帝下旨,东林宗主代为执行的。先帝是朕的生父,东林宗主是朕的爱妃。你若对此事怀恨在心,你大可以冲朕来,为什么要报复宬香?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是无辜的。” “学生不敢,学生只是一时失态,并非有意伤害公主。”成庸依旧端着手,把头低低的藏在臂弯间:“请皇上明察。” “失态?无意?明察?”容湛冷冷的打量了成庸一眼:“卫成庸,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先帝查抄兰府的事情怀恨在心,然而你又不敢先皇报复,你害怕先皇,害怕朕,甚至害怕你妹妹元熙。所以你就把气撒在一个比你还要弱小,甚至比你还要无能为力的人的身上。这就是你伤害宬香的原因,是不是?” 成庸已经,膝盖一软,几乎是倾倒在地上的。 “学生不敢,学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先帝怀恨在心呐!” “你敢。你怎么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呐!”容湛斩钉截铁的肯定道:“你不仅有这个胆子,而且还这样做了。即便宬香公主的身份低位血统,一切的一切都比你高贵的多。但就因为宬香爱你,因为她不忍心伤害你,因为她能够一次一次的包容你的唐突和失礼,因为她喜怒哀乐的根源在于你,所以你有恃无恐,你才敢把在先帝哪里受的气发泄到她的身上。卫成庸,朕记得你是博览群书,杂而识广。应该不是那种把书读死了的腐儒吧?你应该懂得要尊重女子,尤其是一个爱你的女子!” 成庸跪在地上,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滴滴滑落,滴落在衣衫上。 “你的风骨呢?文人的志气又在哪里?如果你真是个男人,不,朕已经不奢求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如果你是个读书人,就该懂事理,明是非,威武不能屈,把你的一腔怒火冲朕来,朕是先帝嫡出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若真有胆量,若还是个正人君子,就冲朕来。”容湛将腰间佩剑一把抽出,当啷一声掷到成庸的脚下:“把剑捡起来。” 成庸慢慢的伸出手,把剑握住,抬起头,惶惑呆望着容湛:“皇上?” 容湛一手在心口拍了两下:“把你的仇恨冲朕来,不要像个鄙陋村妇一样,拿弱小撒气。你不是心里有恨吗?你倒是冲朕来啊?来啊!” 容湛厉声一喝,吓得成庸手中的剑顷刻脱了手,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成庸匍匐在容湛脚下:“皇上,学生知错了,求皇上恕罪,学生万死也不敢犯上作乱。” “不敢犯上作乱?你羞辱公主,对先帝怀恨,这就不是犯上作乱了?” “学生死罪!”成庸一头磕在地上,几乎带了哭腔。 “卫成庸,做清高文人做惯了,什么时候变得虚伪了?什么时候学会欺软怕硬了?对先帝的赐婚旨阳奉阴违,这边是你的忠君之道吗?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学生死罪,学生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容湛冷然道。 “皇上?”成庸抬起头,惊讶过后,倒有些视死如归了。他轻轻合上眼睛:“求皇上责罚学生一人,不要责难学生的家人。” “知道朕刚才为什么替你遮掩吗?” “学生不知。”成庸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 “就是不想牵累你的家人。卫府是大楚头一号的大商,动摇卫府的根基,就等于是动摇京城的经济命脉,这样的傻事,朕不会做。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若是让太后知道了,别说你卫成庸的一颗人头,就是你卫府几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你知道吗!?朕劝过你,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私情,而置卫府几百口人的性命于不顾,那样做,不仅自私,而且有亏阴德。” 成庸抿着嘴,半晌,他似一头栽倒似的伏在容湛脚下道:“学生谢皇上大恩大德,皇上对卫府恩同再造,皇上……” “朕知道,大楚律法,灭族大罪,不牵涉妇孺,所以先帝判兰玉的死罪,实际上不合大楚的律法。所以你嫉恨先帝,嫉恨先帝知法而犯法。”容湛转过身,厉色望着成庸:“可你想过没有,先帝是何等天纵英才,朕和元熙送兰玉出京城的事情,哪里瞒得过先帝?先帝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若没有先帝的默认,你以为兰玉成出得了京城吗?” “那……” “你以为先帝驾崩了,你就可以很兰玉再续前缘了是吗?可兰玉这辈子都洗脱不掉罪臣之女的名声,所以你又感到痛苦是么?”容湛冷笑一声,道:“朕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兰玉回京,她也不可能嫁给你了,因为她而今活着跟死了并无二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摊牌(2) “活着和死了并无二致?”成庸瞪着一双眼睛,祈求从容湛口中听到一个答案:“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兰玉执意要嫁给你,违逆了她父亲的意思。于是兰成杰恼火,用力一推,兰玉仰头撞在桌子角上,受了重伤,变成了一个瘫子。后来兰成杰为了自保,又把兰玉送到了礼郡王的府上,但兰府被查抄后,礼郡王立刻命人把兰玉毒哑,扔进护城河意图杀人灭口。是宫门守卫把她捞上来的,后来又是元熙把她带回府中照看。大夫说,她的嗓子还可以恢复,只是她永远都不能动弹,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你说,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不可能的!”成庸合身一扑,揪住容湛的衣摆,把决然摇晃着脑袋:“这不可能,绝对不会的。皇上,您是在吓唬成庸呢,是不是?” “吓唬你?”容湛冷淡的几乎不带任何感彩:“朕为什么要吓唬你?是朕亲自把兰玉送出京城的,也是朕派人沿路照看,才让兰玉安然在归云州落脚的。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秦顺,再或者,回去问问你的父亲,祖母,或者是府中的丫鬟,甚至是街边引车卖浆的小贩,都可以。” “皇上……皇上的意思是?”成庸嗫嚅着嘴唇,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没办法组织他的思想。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是你一个人不知道罢了。朕听宝亲王提起过,朕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有一天夜里,太子府派人到宝亲王府求救,说京兆尹大人派兵把卫府给围住了,还要抓走他们家的大公子。卫成庸,可有此事啊?” “是。”成庸的心脏一阵抽痛,好像这颗心,随时会停止跳动一般。 “那就是兰玉出事的那一日。兰成杰派人抓你,不过是担心他的女儿重伤,会撑不过那一夜,想让你这个所谓的心上人,前去陪陪她。只不过兰成杰没有暴露来意,所以就引得你爹误会,也引得六爷误会。” 成庸坐在地上,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哔哔啵啵的落在前襟,全身都在颤抖,好像筛糠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刚刚包扎好的手重重锤击在前心处,伤口崩裂开来,沁红的包扎伤口的白布。 容湛依旧是冷冷的看着他:“还有呢,兰玉出京的那天,曾经亲口嘱托过朕,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卫成庸。” “那棋谱的约定呢?也不算数了吗?”成庸泪眼婆娑的望着容湛。 容湛耸耸肩,什么棋谱的约定,他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他只是背着手,慢慢在殿里踱了几步:“本来这一切都是瞒着你的,你爹下令阖府上下,谁也不许跟你提及兰家,更不能提及兰玉的遭遇。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你即将迎娶公主了,他们怕你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是么?那他们可如愿以偿了,学生确实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可学生的这个颗心,却一直想着兰玉,想着她想到枯萎。”成庸紧紧按住心口,那里痛得好像被人猛地刺了一刀。 “所有人都瞒着你。但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朕要跟你说这件事吗?”容湛淡然看来他一眼。 “为什么?” 容湛冷笑一声,低头凝着他:“现在感觉如何?痛苦吗?是不是有一种痛不欲生,求死不能的感觉?” 成庸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你跟宬香说你深爱兰玉的时候,她的心,绝不会比你的痛苦轻分毫。”容湛一伸脚,不轻不重的在佩剑上踩了一下,那把剑铮的一声弹跳起来。容湛又用脚背往上一抬,剑柄便送到手中。 冰冷的剑刃拍击在成庸的脸上,那滋味,一如他心里的凉。 “朕说过,宬香是朕最疼爱的妹妹。朕今天还告诉你,只要朕活着,没有人可以欺负宬香。”容湛掌中的剑一直以同一个力度拍打着成庸的脸颊:“别以为宬香爱你,你就可以对她肆无忌惮。你要记住了,她不是任你欺凌的小姑娘,她还有一个当皇帝的哥哥,天子一怒,血流漂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从今而后,你胆敢让宬香痛苦一分,朕就还你十分,你若敢让宬香伤到一寸,朕就把你开膛破肚,让你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记住了!” 成庸低着头,只轻轻说了一个:“是。” 秦顺按住佩剑,匆匆跑进大殿道:“皇上,不好了,那个侯宵跑了!” 果不其然,做贼心虚,这下连试菜都不必了。容湛利落的收了佩剑,道:“晓谕六宫,宫中混入刺客,各宫都要加强戒备。告诉宫中女眷,不要随意出入,以免被刺客拉来做挡箭牌。给朕搜,就算把整个楚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侯宵给朕抓出来!” 秦顺一拱手道:是,末将这就去办。 秦顺一走,容湛的目光才转向成庸:“正人君子,起来吧。” 成庸的双腿已经跪的发麻,兰玉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他曾无数次的对着月亮幻想,幻想兰玉还能回到他的身边。哪怕只能做个外宅呢?只要能日日相伴,就不枉此生。 他用力撑起身子,却发现一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面前站起来,又似个刚出生的马驹儿一样摔倒在地上。 “废物。”容湛骂了一声,疾步走出大殿。 容湛一走,北宫的小宫女们如流云般进入大殿,各司其事,将殿内桌上的杯盘碗盏打扫干净,桌子也一张一张的抬到偏殿放好。带着笤帚回来的时候,成庸还瘫坐在那里。 小宫女们有些好奇,问道:“卫家公子,你还不出宫去吗?这是太后的北宫,宴会已经散了,按照规矩,你是不能在此久留的。” 成庸卖力的撑了撑身子,他依旧站不起来。 “哟,你们瞧,卫家公子站不起来了。”一个小宫女握着笤帚,掩口笑了起来。 就算他站不起来,也不能让他一直坐在这儿,这不合规矩。最后还是小宫女去叫了两个内监,架着他的两条胳膊,一左一右给抬了出去。 两个内监把他架到宫中回廊中坐了一会儿,又给他端了一碗水。成庸这才缓过精神来,回想刚才容湛说过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不敢回想,只要一想起兰玉的遭遇,他的眼泪珠子就止不住的流。 成庸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好像能勉强走路了。他扶着柱子,慢慢站了起来。他要赶快逃离这个绝对权力的集中区域,他要赶紧逃离皇帝的视线,这不是宫廷,这是个监狱,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司典狱。 成庸踉踉跄跄的跑了起来,后面两个内监急忙叫他:“卫公子,你跑什么呀?” “站住!” 成庸的身子一倾,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他撑住身子,回过头来,看见是元熙叫他。 元熙摆摆手,示意那两个内监先行退下。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回府,还能去什么地方?” 元熙微微皱了皱眉:“大哥以为,自己泼出去的水,都一滴不差的收回来了吗?见到父亲,大哥要说什么?父亲若是问起来,大哥要如何解释?” “解释?我从来没想解释。”成庸低着头,嘟囔着。 卫元熙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哥就是这样为人处世的吗?一个兰玉,就让大哥神魂颠倒了,让大哥忘了什么是君子道义。对一个无辜的柔弱女子发难,然后畏惧皇上的权力,所以选择屈从,现在又像一个逃兵一样抱头鼠窜。大哥这样,跟从前尤姨娘生的卫成臻又有什么分别!?” 成庸咬了咬嘴唇,吞了口唾沫,身子微微前倾,两手按住自己还在发麻的双腿:“妹妹说完了没有?” “没有!大哥想就这样走了吗?兰玉的事,并非公主的过错。” 是她爹的过错!成庸瞪着元熙,但是没敢把这句话大声喊出来。 “大哥瞪着我,是觉得妹妹说的不对吗?兰成杰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害得李戾枉死,难道皇上惩办兰府,又什么过错吗?” “他没有错,是我错了?是兰玉错了?我和兰玉相爱有什么过错,凭什么兰玉要为兰成杰的罪过负责?大楚律法,诛族不牵涉妇孺,是皇上非要杀兰玉不可,兰玉才不得已远走高飞的!” 元熙一惊,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把怨刺先帝的话给说出口,难怪方才公主气成那样,指不定听了多少混账话呢。 “你住口!你少拿大楚律法来糊弄我,大楚诛族确实不牵涉妇孺,但罪臣的妇孺是要被自由买卖甚至流放边陲,给披甲人为奴的。无论如何,兰玉的下场都好不了。”元熙冷冷的盯着成庸道:“大哥,你从前是多么恩怨分明的一个人,怎么一个兰玉,就让你善恶不明,是非不分了吗?你这样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父亲和祖母还有俞姨娘,将来他们老了,要如何能指望得上你?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给家里招惹灾祸吗?刚才若不是皇上替你搪塞,卫家早就……” “说够了没有!”成庸捂住脑袋,暴怒的吼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绸 晨起,露水凝结在翠绿的枝叶上,将绿树蒙上一层薄雾似的水珠。 和舒宫已经禁足多日,宫女内监们都十分惫懒,睡到天亮也不肯从床上爬起来。一开始,妍儿还会举着鸡毛掸子,把他们一个个的从床上抽起来,但现在,就是拇指粗的鸡毛掸子打在身上,那群内监也不肯挪动半分。 妍儿恨得不行,用冷水浇,用火烧被子,也只能是遭来一通唾骂。那些内监将湿漉漉的被单扔到地上,依旧挺在床上。说什么,皇上都不把她当娘娘看待了,她还摆什么主子的谱儿? 赵可贞的伤口也好几日没有药可换,妍儿只能是用干净的布条替她换着包一下。伤口化脓,流出黄色的水。妍儿偷偷多出去哭了好几次,但赵可贞这次却出奇的安静,逆来顺受,跟她从前大小姐的骄矜性子完全不同。 宫女内监们不起床,赵可贞也不起床。这样就能省些力气,免得动的多了会肚子饿。 “宫里还没有消息吗?”赵可贞翻了个身,问道。 妍儿一直陪在她身边,用冷水拧了快湿帕子,替她擦拭脸庞,道:“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外面那群内卫也没有动静吗?”赵可贞接过帕子在滚烫的脸上捂了一会儿。 赵可贞因伤口化脓,还在发烧。妍儿悄悄抹了抹眼泪,道:“他们跟从前一样,按时换班,没见有什么动静啊。” “这就奇怪了,按说这么多天过去,应该有动静了。”赵可贞头晕的很,一块冰毛巾已经被脸焐得发热,她将帕子往妍儿手中一塞,道:“再拧一块。” “侯宵该不会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吧?”妍儿低声问道。 “不会。”赵可贞否定了:“侯宵自幼就跟着父亲,他是父亲养大的,怎么会背弃赵家?” 妍儿扁了扁嘴:“娘娘,现在赵家已经败落了,树倒猢狲散,他们那些人,又能有几个人是忠诚的?” 别人或许不会忠诚,但侯宵一定不会背弃她,尤其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当年她若不是看中了侯宵对父亲和赵家的忠心,她绝不会把侯宵安插进宫做底牌。 赵可贞接过凉毛巾,捂在脸上,一手推了推妍儿:“你去外面听听,有什么动静。” 妍儿应了一声,一边穿衣裳,一边往外面走。太阳出来的越来越早了,明亮的光芒照在脸上,妍儿顿时精神了不少。伏在宫门口听了一阵,外面还是静悄悄的。这群内卫不知道是谁的手下,军纪严明,一站就是一整天,而且连半个字都不肯讲。 妍儿在门上爬了一会儿,才见一个宫女懒洋洋的系着腰带,半眯着眼从宫中走出来。 妍儿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便是一个耳光抽在脸上,那宫女被打得一愣,迅速系好腰带,重重推了妍儿一把:“你干什么?!” “今日是该你烧水,太阳都已经这么高了,你却才起来,不打你打谁?你还敢还手!?”妍儿说罢,上前一扑,双手揪住宫女的两边肩膀扭打起来。 那小宫女也不肯示弱,揪住妍儿的头发不撒手:“禁足这么多天,内府连炭火都不往这儿送,你叫我拿什么烧水!?赵家招了皇上的忌,受这么重的伤,连个换药的太医都没有,皇上都不拿你们当回事儿了,还自己拿自己当正宫娘娘呐?” “你说什么?!”妍儿气急败坏,一巴掌像小宫女的脸上抽过去,但小宫女已经挨了一次打,早长了记性,抬手一拦,抓住妍儿的胳膊,两人斗牛似的扭在一起。 正撕打的难解难分,只听见身背后哐啷啷拆毁门板的声音,妍儿收住手,转头看个究竟。小宫女见机立刻在妍儿身背后踹了一脚,妍儿没有防备,身子整个儿向前倾去。 “干什么的!” 和舒宫的大门顷刻间已经被完全拆毁,妍儿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却看见一张带着浓浓杀气的脸。妍儿打了个寒颤,再一回头,刚才同她打架的小宫女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奉皇上旨意,和舒宫主位赵氏失德,纵容兄长诬陷忠良,蛇蝎成性,毒害太后不成,又密谋毒害天子,皇上震怒,责将赵氏及其侍女妍儿就地正法。和舒宫其余人等,即刻出宫,永不许再入楚宫半步。钦此。” 就地正法?妍儿心里咯噔一声,脑袋里一阵躁乱,像岩浆裹挟着海浪,水火交织,浓烟滚沸。 “娘娘,娘娘出事了!”妍儿惊叫一声,捂着脑袋往赵可贞的寝殿跑。 “抓住她!”陆邵勇从和舒宫正门迈步进来,将手中佩剑一指:“把嘴堵住,不许她们乱叫!” 宫女和内监们听说皇上不准备杀她们,只是驱逐出宫,心里正对皇上感恩戴德,默默念了几十遍阿弥陀佛。既然不杀她们,她们也犯不着哭,甚至还有点想笑。她们命如草芥,就算是败落,也不过是从这儿挪到哪儿,摔都摔不疼。可这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一旦败落了,就会像玉瓶重重砸在地上一般,不摔她个粉粉碎,也要骨断筋折。 内卫们手脚麻利,一溜烟儿的冲进寝宫,将赵可贞和妍儿从床榻上揪了起来。像拎小鸡儿似的拎到陆邵勇面前,一把手搡倒在地。 赵可贞和妍儿被五花大绑,除了两条腿,和脑袋,浑身上下都绑了个结结实实。 赵可贞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是你?” “是我,陆邵勇,大太监许文亮大人的左膀右臂。”陆邵勇一手扶着腰带,一手自然的垂着。 “哼,当年破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赵可贞说着,露出鄙夷的神色:“当初你跪在萧容深面前谄媚取宠的模样,真是叫人恶心。现如今,你摇身一变,又跟了萧容湛了?狗东西,三姓家奴,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耀武扬威。” “三姓家奴?哼哼,本校尉从一开始,就是先皇安排在卫府的内卫。破宫之日,是因为本校尉和许太监有了约定,一定要活着,替太子爷保存内宫的势力。在萧容深面前争取内卫统领一职,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些,都是当今圣上计划之内的。天子谋略,岂是你这等无知妇人所能理会的?” 赵可贞咬咬嘴唇,恨恨的哼了一声:“他想怎么处置我?” 陆邵勇微微一笑,一歪头,身后闪出一个内卫,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是洁白的几乎发光的白绸。 “你要干什么?!”赵可贞惊恐地望着陆邵勇,好像看见了死神的模样。 陆邵勇微微一垂眼,用剑鞘将托盘上的白绸一挑,冷笑道:“皇上赐赵侧妃一死,皇后娘娘开恩,要留赵侧妃的全尸呢。”陆邵勇说着顿了顿,故作惊讶的笑道:“怎么,看赵侧妃这瑟瑟发抖的样子,是害怕了吗?” “卫元熙要留我全尸?”赵可贞瞪着陆邵勇,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她一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会那么好心的要留我全尸?我呸!我看她是想在皇上面前讨好卖乖,她是想借这个机会,向皇上彰显她的大度!贱人!贱人!” “我说什么来着,不许她们乱喊乱叫!还不把嘴给本校尉堵上!” 陆邵勇厉色望向赵可贞,他手下的内卫掏出一块破旧帕子,团做一团,塞进赵可贞的嘴里。这帕子像是许久没有清洗过了,一股咸滋儿滋儿的味道,赵可贞皱皱眉,使劲儿把帕子吐了出去。连带着吐出几口咸咸的口水。 “哟?!”陆邵勇冷笑道:“你还会吐?” 赵可贞斜睨着陆邵勇:“怎么?姓卫的贱女人怕了吗?她怕我把她的老底儿抖出来,所以要你们来这里杀人灭口。”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把她嘴堵上,不许她侮辱皇后娘娘!”陆邵勇顺时一指,两个内卫便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按住赵可贞,花坛里的土抓了几把,不由分说的往赵可贞的嘴里塞。赵可贞吃了一嘴沙子,还有一股潮腐的味道。泥土里裹挟着蚂蚁,惊恐地四处乱爬。 赵可贞呜呜的惨叫着,蚂蚁从她的嘴里爬到她的脸上,头发里,耳朵上。赵可贞吓得惊叫,但嘴巴被人堵住,只能发出听也听不懂的,呜呜咽咽的声音。 “陆邵勇,你放开我家主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这群狼心狗肺,卑鄙龌龊的东西,卫元熙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要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卖命。”妍儿见赵可贞受了欺负,自然忍不住。一边拼命的往内卫身上撞击着,一边痛骂着陆邵勇。 陆邵勇这些年一直跟在许文亮首手下做事,许文亮对他很是栽培。对他而言,许文亮就像他的再生父母一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他听说湖心阁的水缸里找出许文亮的尸体后,他就日夜磨刀,想杀赵可贞而后快。 蚂蚁爬进了赵可贞的头发,土块落进她的衣领里,赵可贞痛苦难耐的扭动着身子,大口的呕吐着,可不管她怎么吐,嘴巴里的沙土却始终吐不干净。 陆邵勇抓过白绸,双手扯了扯,白绸结实的很,发出折折的声音。陆邵勇迈开步伐,向赵可贞缓缓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赐死赵可贞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你个混蛋,你个下贱的奴才,你听见了没有!我叫你滚远点儿!”妍儿一着急,猛地撑起上身,挡住了赵可贞的身体:“你敢动我家小姐,你不想让太后活命了吗?你去问问那个狗皇帝,太后身中剧毒,她身上的毒只有我家小姐才能解,他若是想让太后死,就尽管动手吧!” “妍儿!”赵可贞喝了一声。 陆邵勇住了足,眯起一双眼睛,冷笑道:“你们终于说实话了?” “我们……”妍儿语塞,怯懦的低下头。 “执笔!把她们刚才说的话一一给本校尉记下了,一个字也不准错。”陆邵勇漫不经心的抚摸着光滑如油的白绸,冷笑道:“不就是愁情绕之毒吗?哼,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解?你太小看当今皇后娘娘了。就你这点儿小伎俩,实在是班门弄斧。” “你什么意思?”赵可贞鼓起勇气问道。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皇后娘娘会解愁情绕之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若天下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会解此毒,皇上早就下旨要你交出解药了。皇上把你关在这儿这么久,连搭理都不搭理你们,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陆邵勇将白绸在手臂见折了几折,叠成一个方块儿攥住。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愁情绕是西域奇毒,卫元熙怎么可能会解?”赵可贞自我安慰的笑了笑:“你在骗我,你是想从我这里套出药方,让后再杀了我,是不是?” “想象力真丰富。”陆邵勇冷笑道:“赵侧妃,我劝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俗话说,早死做超生,你们主仆两个不管是谁先谁后,总而言之都是要死的。不如就从你开始好了。” “不要!不要杀我家小姐!”妍儿拼命地挡住赵可贞的身体。 陆邵勇也不管她到底是主子还是奴婢,只将手上白绸往她脖子上一套,双手合力一拽,白绸便崩得紧绷绷的。妍儿的眼珠子往外冒起,舌头也长长的伸出嘴巴,涎水一滴滴的落在衣襟上,脸色渐渐涨的紫红。 “妍儿,妍儿!”赵可贞大张着嘴巴,眼里含了浑浊的泪,也不知是恐惧,还是伤感,她叫了几声,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你放开她!放开!”赵可贞费力的用头撞击着陆邵勇的腿,但陆邵勇是习武之人,哪里是她能轻易撼动的。陆邵勇抬起一条腿,随意在赵可贞肩头一踢,赵可贞便似个弹子儿一般,顷刻仰面倒去。 赵可贞的脑袋撞在青砖地上,新伤旧伤内外夹击,撞了个七荤八素,赵可贞仰面躺倒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妍儿还没死绝,看见赵可贞躺着不动,以为赵可贞被陆邵勇一脚踢死了,啊啊的干嚎着。 不知过了多久,妍儿的脑袋一歪,随着陆邵勇一松手,她也像白绸一样,飘然倒了下去。 “哼,还真是主仆情深呐?”陆邵勇冷冷的讽刺道:“怎么样赵侧妃?你心爱的丫头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可别让她等得太久了。” 赵可贞起不来,两个内卫便一左一右抓住肩膀,粗暴的将她拉起身,陆邵勇将妍儿脖子上的白绸扯过,同样的方式在赵可贞脖子上做了个套儿。 “赵侧妃,好好享受一下吧,别人赐死都是三尺白绫,您这可是白绸。” 赵可贞虽是死到临头,但还是忍不住想了一想,卫元熙这是拿她打趣儿吗?白绸跟白绫又有什么区别?听着倒像是死刑的级别更高端了似的。 “皇后娘娘说,赵家小姐细皮嫩肉的,绸缎光滑柔软,最适合赵侧妃了。” 但赵可贞来不及多想,陆邵勇便倏忽一拽,她只觉得脖子上滑溜溜的,似清泉流过一般,紧接着,就觉得头上昏昏涨涨。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伤口在流血,而且疼的像小刀割肉一般。 “是你勾结萧容深,害死了许太监,这笔账,爷今儿个非要跟你算个明白不可。”陆邵勇说着,手上一松劲儿。一大股空气涌进喉咙,差点把她呛死。 她正似得了命一般大口喘息着,陆邵勇却伸手将她头上包伤口的布扯去了。脖子上的白绸划过脸颊,勒在了她的伤口上。 赵可贞惊叫一声,却被一团白布塞住了嘴巴。陆邵勇手上一发力,赵可贞的伤口便噗的一声喷出血来,溅了陆邵勇一身。 巨大的伤痛让赵可贞几乎昏死过去,她惨叫一声,却因口衔白布,无从发音。她只能死死咬住那块白布,以抗衡头上的伤痛。但陆邵勇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血越留越多,赵可贞嘴里的白布几乎被她咬碎了。 许久,陆邵勇再一次松了手,赵可贞已经是一头一身的冷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的手上沾满了赵可贞的血,这双手冰凉冰凉的,好像来自地府的幽冥之地,他从背后捧住了赵可贞的脸庞,俯下身,低声道:“你做的孽,今天要一次还清了。” 陆邵勇手上迅疾一转,众人之听见咔嚓一声,赵可贞便直了眼儿,颓然倒了下去。她的脖子被扭断了,像条软绵绵的死蛇。 陆邵勇接过一条毛巾,擦去自己盔甲上的血迹。许太监,今日属下算是给你报了仇了。 “把她尸体装在麻袋里,等入夜以后,扔出宫去。”陆邵勇随声吩咐道。 陆邵勇的目光随意一扫,落在墙边跪着的那群宫女内监的身上,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被这血腥一幕吓得直哆嗦,甚至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陆邵勇冷然道:“查抄和舒宫,封闭宫门。” 内卫们执行他的命令,各自拿了封条前去查封。陆邵勇则赶紧回房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吸去脸上的血迹,匆匆去紫宸宫回话。 令儿正在紫宸宫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见陆邵勇过来,令儿忙将他引进宫去。元熙已经在花厅等了他很久了,桌上的茶盏也已经喝空了。 陆邵勇慢慢跪了下去道:“末将给皇后娘娘请安,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件事末将已经办妥了。” “她说了什么没有?”元熙淡然望着他。 陆邵勇沉默了一阵,道:“回娘娘的话,那是个疯女人,她的话,娘娘自然不必挂心,也不必细听。” 元熙举起帕子掩住口鼻,半晌,才到:“不是说,要留她全尸吗?你还是动了刀剑吗?” 陆邵勇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元熙摇摇头:“别闻了,一身的血腥气。” 陆邵勇一拱手道:“末将该死。只是末将以为,对付这等奸邪之人,若不以暴制暴,只怕镇不住那些邪祟。” “那些?”元熙看了他一眼:“那些是谁?” 陆邵勇一抬头,有些犹豫:“旧派垮了,赵家也跟着垮了,但朝廷中不乏有那些心怀叵测的臣子们。皇上而今只有娘娘这一位后妃,将来必然是要选秀,充实后宫的。末将是觉得,如果娘娘不在那之前立威,只怕而后入宫的妃嫔,要包藏祸心对娘娘不利。” 令儿掩口笑道:“主子您听,他想得倒是长远。” 元熙抚了抚肚子,道:“你刚才来的时候,应该经过长廊的,可看见卫成庸了?” 陆邵勇有些诧异,点点头,道:“回娘娘,末将看见了,大少爷跪在长廊里呢。” 元熙皱皱眉,看了令儿一眼,这个书呆子还当真跪着不起来,他这个犟驴脾气若是能分一点儿出来对付旧派,他现在早就建功立业了。 元熙摆摆手道:“今儿你做的很好,皇上若是闻起来,见血的事情就不必禀报了。该怎么说,你应该明白,下去吧。” 陆邵勇应了一声,便被令儿送出了宫门,临走的时候,令儿悄悄塞了一块十两重的金锭给她,陆邵勇连忙推辞道:“为皇后娘娘办事,理所应当,末将不敢收娘娘赏赐。” “拿着吧,勇子,你也是卫府出来的,娘娘对你自当照顾一些。这儿是宫里,你虽然是内卫统领,但也不是无所不能,有些银子傍身,总不是坏事。拿着吧。”令儿不由分说,把银子塞了个陆邵勇。 令儿转身回了紫宸宫,道:“主子,已经把金子给了他了。” 元熙撑着扶手站起身来,道:“走吧,咱们去长廊看看。那儿还有个烦呢。” 令儿扶住元熙的手,嘟囔道:“大少爷可真犟。主子都已经好话说尽了,他就是死不回头。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元熙叹了一声:“他再这般不识好歹,只怕遭殃的不光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儿卫家。这不是在跟皇上太后顶牛吗?” 令儿扁扁嘴:“大少爷也真是的,他不过是一介书生,连个功名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跟太后和皇上作对啊?” 长廊里,负责看管卫成庸的小内监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却看见卫成庸还笔直的跪在自己身旁,纹丝儿没动。他不禁有些惊慌:“我说公子爷,您这是要跪到什么时候啊?您腿疼不疼啊?” 成庸要紧牙关,没有回答。迎面看见元熙和令儿快步向他走过来,成庸抬起头,盯住元熙。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倔强,看的元熙从心底里冒火。 “卫成庸,你究竟要跪到什么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同跪 成庸瞥了元熙一眼,沉着一张脸,死活也不肯站起来。就好像他一站起来,便是对兰玉感情的不忠一般。 元熙指着他,斥道:“你是诚心想气死太后跟皇上是不是?” 成庸别过脸,倔强的哼了一声。 “要跪,别跪在这儿,跪倒太阳底下去。” 元熙话音未落,成庸便撑着膝盖站起身,拍拍尘土,又跪到太阳底下去了。 “你!”元熙气的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令儿扶着她的腰道:“主子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他喜欢跪,就叫他跪,谁也不许给他饭吃,不许给他水喝!”元熙指了指卫成庸:“你真不识好歹。” 成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昨天夜里,他想了整整一宿,其实到这会儿,他已经不恨先帝了。他恨的是命,若老天让他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宬香公主,或许他们会很幸福的。 只可惜,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人是兰玉。自来的聚少离多,让这份本就单薄的爱意多了几分倔强和幻想。偏偏兰玉的命运又是那么悲惨,给他的感情又蒙上一层悲壮的色彩。 其实宬香公主也没什么不好,人长得漂亮,性情又直率,同兰玉相比,只是少了几分书卷气,更多的是一股天真烂漫的骄纵。她是天之骄子,先帝的掌上明珠,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就是这样一个人,愿意屈就自己,委身于他这个没有功名,甚至不爱她的男人。 一次一次的包容自己对她的冷落和无视,这恰是她对自己一份默默无声的爱啊! 成庸揉了揉眼睛,太阳的光芒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 宫女内监们从长廊里经过,偶然有人偷偷看他,但很快就会受到掌事嬷嬷的呵斥。再过一阵子,那些个宫女内监从这儿路过的时候,便视若无睹了。 …… “什么?他还跪在宫里?”宬香端着一杯清茶,诧异的望向宝曦:“是母后在罚他吗?” 宝曦摇摇头:“不是,听说是皇后娘娘把大少爷痛骂了一顿,还说了许多道理。皇后娘娘说说,若是大少爷想不清楚,就罚他一直跪着不许起来。” “所以,他就从昨天跪到了现在?”宬香放下茶碗,不禁笑笑:“他倒是威武不能屈,也难怪了,他心里恨我,恨我父皇,恨整个儿楚宫。他才不会向皇权低头认错呢。” “所以皇后娘娘就要他跪到太阳地里去了。”宝曦垂手立在一旁:“公主,您瞧瞧外面,大太阳都快把人晒晕了。大少爷已经跪了一整夜了,身体能承受的住吗?皇后娘娘还说,不许人给他送吃的送水,您看天气这么晒,岂不要把人晒中暑了?” 宬香凝神望着宝曦,外面的日头确实刺眼,正因为如此,没到正午,她从来都不肯出门去的。 “奴婢知道,大少爷伤了公主的心,公主怨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宝曦慢慢垂下了头。 宬香一撑椅子,猛地站起来:“宝曦,拿上伞,我们看看去。” 宬香抓着一把纸伞,撑在头上,快步跑到北宫附近的回廊里。太阳把大地照耀的发白,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倔强的撑在那里。宬香咬咬嘴唇:“这个犟牛,假装认个错,对他来说有那么难吗?” “公主,大少爷的性情如此啊。” 宬香快步跑过去,将一柄纸伞撑在成庸头上,替他遮蔽了一片阴凉。成庸慢慢抬起头,看见的是宬香公主半酣愠色的小脸儿,她的鼻尖儿上还挂着汗珠儿,想必是天气酷热,她一路跑过来的。 “公主,您这是……”成庸慢慢伏下身躯:“学生担不起公主如此厚待。” “你!”宬香咬咬嘴唇,他对自己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宬香没有怪他,依旧撑着伞,站在成庸身前:“卫成庸,你可不要以为本公主还在乎你,本公主怕你死在这宫里,让卫家断了后。” “公主的恩德,卫成庸没齿不忘。”成庸拱手一拘礼,淡淡的说道。 宬香凝着他,许久,悄悄抹起眼泪:“卫成庸,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这么讨厌我?” “学生不讨厌公主。”平心静气后的成庸,越发后悔先前对公主的冲撞了:“学生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喜欢我?”宬香揉揉眼睛,望着他。 成庸低下头,不肯定,也不否认。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你喜欢我了。说起来,你本来是能够高中三甲的,但因为我的缘故,你连恩科都不想去参加了,是我害了你,就算我对不起你了。”宬香擦去眼角的眼泪,道:“你起来吧,去跟皇上和皇后认个错,我回头就去跟母后说,我不嫁给你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宫中侍奉太后。你安安心心的回家去,本公主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公主……”成庸跪在公主身前,诧异的望向宬香,有些失语。 “你别这么感激涕零的看着我,我也不求你感激我。之前是我求父皇把我嫁给你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当时爱慕兰玉小姐。我现在知道了,还不算晚,你心里有兰玉便有吧,你最好记挂她一辈子,也算对得起我今天为你做的一切了。” 宬香冲宝曦招招手,宝曦低着头蹭了过来:“你去紫宸宫回皇后娘娘一声,就说卫成庸已经想通了,本公主放他回去。” “是。”宝曦福了福身子,三步一回头的去了紫宸宫。 “公主不必替学生求情,学生借着三分醉意,冲撞了公主,是学生的过错,学生该罚。公主的好意,成庸心领了,成庸不敢奢求公主原谅,就让成庸跪在这儿,就算为冲撞公主赎罪了。”成庸说罢,又低着头,跪坐了下去。 宬香咬咬嘴唇,伸手去扯他的衣裳:“你怎么这么倔强呢?叫你走你就走啊!?我母后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儿,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吗?你非要让卫府为你的莽撞受到牵累吗?你还不快点儿走!?” “公主……”成庸欲言又止。 望着宬香公主,成庸心里竟涌动着一股暖流,不知怎的,突然想抱抱她,把她脸上的眼泪拭去。宬香是个好女孩儿,可他却伤害了她。 宝曦去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跑了回来:“公主,皇后娘娘说,请公主回去,这是卫府的家事,不劳公主插手。公主,怎么办啊?” 成庸亦听见这话,跪直了腰杆儿,道:“公主回去吧,这大太阳地里,别把公主晒坏了,臣草芥之质,不比公主金枝玉叶,公主无需挂心。” “皇后不叫他起来?”宬香转头望向宝曦:“本公主求情也不管用吗?什么家事?不就是一桩不合心意的婚事引出来的吗?本公主不嫁了还不行吗?”宬香扯扯卫成庸的衣裳:“卫成庸,你回去,皇后那里,自然有本公主去说。” 成庸依旧跪着,而且唇色有些发白,宬香有些心疼道:“宝曦,你快把他拉起来。” 宝曦上前拉扯了几下,成庸依旧不肯挪动,板着一张脸,好像一张叶子牌。 “大少爷,你这是何必呢?公主都说了会帮你解释的,你就别这么倔强了。要是把事情闹到太后跟前儿,卫府能有好果子吃吗?” 宝曦实在扯不动成庸,无奈的束了手,望向宬香。 “你已经跪了这么久了,再跪下去,你的膝盖还要不要了?!”宬香使足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成庸拽起来,好像他一双腿已经在青砖地上落地生根一般。 “公主不要再为学生费心了,学生就是跪死在这儿,也要继续跪下去。” 成庸的一番话把宬香气的直跺脚,从前怎么没发现呢?卫成庸竟然是头犟牛! “卫成庸!你真是……你真是又臭又硬!”宬香指着他的脸:“你到底起不起来?” 成庸伏下身,冲宬香磕了一个头:“学生不能起来,请公主恕罪。” 宬香咬咬牙齿,又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起不起来?” “学生不能起来。”成庸毫无半分感彩的重复了一遍。 “好!好极了!”宬香点点头:“你不是喜欢跪吗?本公主倒是还从来没有跪过这么久呢,我倒要看一看,这长跪不起是什么滋味。” 宬香一撩裙摆,伏身跪了下去,同成庸跪了个并排。一把纸伞如翩跹的蝴蝶,轻飘飘的落进了花丛中。 宝曦一见宬香也跪下了,生怕把这事闹到太后跟前儿去,忙伏身拉扯宬香:“公主,公主快起来吧,这地上硬,天气又晒,公主当心中暑啊!” 宬香倔强的推开了宝曦,推开了她撑在自己头上的那柄伞:“你去问问皇后娘娘,看她到底要卫成庸跪到什么时候。你还告诉她,不管她要卫成庸跪到几时,本公主都陪他跪。”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卫成庸实在担待不起公主如此厚爱啊!”成庸说着,伸手去搀扶宬香。宬香本想顺势把他也拉扯起来,但成庸却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 宬香一咬嘴唇,伏身又跪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共苦 宝曦急得直跳脚:“公主,您快起来吧!” “你去紫宸宫问问,快去啊!”宬香说着,甩开了成庸的手:“我不用你扶。我不是为了你,你也不用领我的情,我是为了给皇嫂一个台阶儿下,你不过是借光儿而已。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成庸侧过脸看了宬香一眼道:“公主对成庸的好意,成庸心知肚明。公主越是如此,成庸的心里便越愧疚,宴会上冲撞了公主,实在是学生一时糊涂。公主金枝玉叶,却单单对学生照顾有加。公主对学生这么好,学生却还误会公主,侮辱公主,学生实在愧疚。公主,学生跪在这儿是为了赎罪,公主若是陪学生跪了,岂不折煞学生吗?” 宬香低着头,觉得逼死酸酸的。 “我就是想陪陪你。”她低声嘟囔着。 “什么?”成庸愣了一下:“公主的话,学生没有听清楚。” 宬香低着头,默默地抽噎起来。 自打成庸认识她一来,她从来都是一副金枝玉叶的骄纵姿态,即便是左日被他骂走,她都是倔强儿高傲的。这样哀伤又柔弱的神情出现在宬香的脸上,成庸一下子看的懵了。 “公主,您别哭啊……都是学生的错,学生对不起公主,学生这就替公主出气。”成庸说着,抬起手,左右开弓的在自己脸上抽打起来。 “不要打了。”宬香抽泣着,抓住了成庸的手腕:“你不要打自己了……” “公主……” “卫成庸,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很贪玩,母后一直逼着我去读书。有一天,赵可贞给宫里送来了一个叫赵枢的内监,他人很聪明,又很有趣。我们约好一起去废宫那边去玩儿。但不知怎么,这件事儿被父皇母后发现了。赵枢大概是怕人知道,是他陪我去废宫的,于是便想掐死我。当时我被他掐住脖子,几乎看见黑白无常向我招手了。但这个时候,你却来了,你弄出的声音吓跑了赵枢。你出现在废宫门口的时候,我感觉我看见的就是天神下凡。” 宬香越说越委屈,抽泣已经变成了呜呜的哭声:“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一尊神,可你不要我。” “公主……”成庸有些失语:“是学生配不上公主,学生愚钝,作践了公主的真心。” “其实你不懂,你从来都不懂。”宬香强忍着满腹的委屈:“你心里是那么深沉的爱慕着兰玉小姐,你以为我不懂得爱,破坏,践踏了你们的爱情。但你何曾知道,我心里是同样深沉的爱慕着你啊?” 烈日炎炎,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脸颊上,刺的人睁不开眼,成庸凝着眉,竭力看清宬香的容貌。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可我也忘不了你啊?”宬香捂住嘴呜咽了一阵,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指尖滑落。 “公主……学生……” 成庸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也是一片怜惜之情,可他突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孩子。这下子急地他抓耳挠腮,宬香见他怪怪的,便止住哭声问道:“你干嘛?” “学生……学生是想安慰公主,但学生一时不知道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成庸说着,重重在自己膝盖上垂了一拳:“我真笨呐。” 宬香见他这般,心里的伤感也驱散了些许,破涕为笑:“从前兰玉伤心的时候,你也这么笨来着?” 成庸愣了一下,兰玉伤心的时候? 他竭力回忆着自己跟兰玉的每一个瞬间,但拼拼凑凑,却也想不出两人之间究竟有多少交集。 成庸心里咯噔一下,凝着宬香,径自出神。 他痛彻心扉,深爱如命的那个兰玉,究竟是真正的兰家小姐,还是他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其实他从来没有跟兰玉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他甚至对兰玉并不了解,兰玉之于他,就像镜花水月,是唐明皇在梦中的海外仙山。美艳绝伦,却又虚无缥缈。 “卫成庸?你怎么了?”宬香见他怅然若失的神情,有些害怕,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爱的是兰玉?还是他的幻想?成庸只觉得自己曾经高筑的凌云高楼,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卫成庸,你没事儿吧?你不要吓我。”宬香使劲儿扯了扯成庸的衣袖。 难道,一直都是他的执念作祟吗?他颓然摔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假,人在倒霉的时候,连老天爷都要跟你作对。刮些阴风,下点儿小雨,不把你弄得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都不算完。才刚正午还是毒日头曝晒,顷刻间就浓云密布,好像路过的龙王爷发了脾气一般。 “起风了,公主还是回宫去吧。” 宬香抬头看看,这浓云滚得很快,把天遮得几乎看不见光,才刚下午,天黑得就像傍晚一般。 “一会儿就下大雨了,你不要再跪了。”宬香说着去拉他:“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宬香说着,想把他拉起来。 “公主,公主还是回宫去吧,公主身体单薄,若是淋坏了,岂不是学生的过错?” “你是不是要听到皇后的旨意才肯站起来?”宬香急的四处观望:“宝曦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宝曦站在紫宸宫的床前向外张望着,眼看着狂风卷积着树叶,尘土,一场漫天漫地的暴雨即将来临。令儿端着一盘芸豆卷,送到宝曦身边,笑道:“别看了,窗前湿气重,娘娘叫你过去喝茶吃点心呢。” “喝茶吃点心?!”宝曦低头看了看令儿手中的芸豆卷。要是平时赏她吃点心,她一个人能吃完这一整盘,但现在公主和大少爷还跪在长廊外呢,她哪有心情吃东西? “皇后娘娘,您还是下道旨意,叫大少爷起身吧。就算您不心疼大少爷,也心疼心疼公主吧?这雨看样子小不了,公主身体弱,要是被淋坏了,冻病了,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的。”宝曦说着,红着眼圈儿跪了下来。 元熙搁下茶杯,笑着看了令儿一眼:“把宝曦搀起来。” 令儿抿着嘴儿,把点心放到桌边,伸手去扶她:“宝曦,你别这么担心了,娘娘心中有数。” “有数?”宝曦瞪着一双大眼睛,诧异莫名的望着元熙。 令儿笑道:“傻子,你难道看不出公主对大少爷情根深种?” “看出来了,奴婢也是竭力撮合的,可大少爷那个性子,奴婢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宝曦说着叹了一声:“只是苦了公主,奴婢看着都觉得心疼。” “这你就不懂了,只有同患难的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知道吗?”令儿笑着端起盘子:“这芸豆卷儿是石玉水做的,味道特别好,你尝尝看。” 宝曦捏起一块软软的芸豆卷,送到口中咬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只是她现在食不甘味。 “可是……”宝曦凝着眉,望向令儿。 “吃你的,别可是了。”令儿一推宝曦的手,软绵绵的芸豆卷就塞了她满满一嘴。 宝曦扭过脸,听见窗外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下雨了。” 雨点儿是最公平的了,不管你是王侯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它都毫不留情的往你脸上砸。今天的雨下得格外的大,很有盛夏的味道了。 宬香将两个手,撑着,遮蔽脸上的雨水。 她带来的那把伞,遮遮太阳还可以,被雨水一打,便软趴趴的成了一摊纸浆。歪歪扭扭的支在草地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公主,雨下大了,公主还是快回去吧!”成庸急的去推她,却发现,宬香的倔强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她一直跪着,就算雨水把脸上的妆弄花了,她也跪着,就算雨水把她衣裳都打湿了,她也是跪着。只要你卫成庸一时跪在这里,我便陪你跪一时,你若是在这里跪一日,我便陪你跪一日,你若是跪上个十年八年,我就陪你在这里落地生根。 成庸褪去自己的外套,撑在宬香头顶,替她遮蔽些风雨。 宬香躲在他为自己搭建的这个小小的避难所中,偷眼望着成庸。他的面上依旧坚毅,雨水落在他脸上,好像冷雨划过骠锐的剑锋。 成庸见她许久没有说话,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宬香看自己的眼神很特备,是那种腼腆的,羞怯的,少女怀春般的赧然。这眼神太过炽热,看的成庸也有些不好意思。 “公主怎么这样看着学生呢?” 宬香抿着嘴:“卫成庸,这是你第一次真心实意的为我做一件事。” 成庸微微垂下头:“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况且,公主都是为了学生,才跪在这里的。” “对你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你的心意,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不会随意漠视的。”宬香说着,伸出手,扯住了外套的一边:“我们两个一起撑。” “公主,学生来撑就好了。” 宬香笑着摇摇头:“成庸,我喜欢你,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我不求你像爱兰玉那样爱我。但我是真的,真心享受你赐予我的每一丝温存。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很卑微,卑微到你根本看不到,但我一直在,永远都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谈心 夏日初至,暑热不经意间昼出夜伏,人们都不大爱动,多走两步路都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宫里的人已经早早穿上了薄纱衣裳,将绸缎绫罗锁紧了箱子底儿。 宬香淋了雨,刚喝了一碗热热的姜汤,她已然发了汗,坐在窗边纳凉。 宝曦进了门,见她把自己晾在窗边吹风,不免着急,拿过一件薄绸斗篷披在她身上。 宬香嫌热,扯下斗篷笑道:“昨儿已经发了汗,身上已经轻巧得多了。” 宝曦扁扁嘴,道:“昨日才退了烧,公主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当心被风激着了,晚上要难受的。” “没那么娇气的。”宬香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那方矮半截儿的小竹凳儿道:“你也不要忙活了,坐下,本公主有事情要问你。” 宝曦点点头,坐了下来:“公主要问什么?” 宬香凝了她一眼:“昨天我叫你去紫宸宫求情,是皇后不叫你回来的?” 宝曦点点头:“奴婢原想给公主送个信儿的,但皇后娘娘却叫令儿拉着奴婢不让走。还说什么,同患难的两个人,才能走的长久。” “走得长久?”宬香睁大了眼睛:“皇后是说,本公主和卫成庸还能有后话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宝曦摇摇头,一派天真的望着宬香:“不过奴婢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还是想把公主许配给大少爷。其实奴婢也知道,公主心里一直放不下大少爷,即便他伤了公主的心,公主还是喜欢他。” “哪又如何?他又看不上我,他心里喜欢的是兰玉。就算我再喜欢他,也不能没脸没皮的往上贴啊?”宬香的指尖在一碟榛子间拨弄一阵:“他如今因为我,连功名都考不上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说我害了他?” 其实宝曦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她只是觉得宬香公主喜欢大少爷,就一力撮合,希望有朝一日,大少爷也能喜欢公主。但老牛不喝水,焉能强按头?成庸的心思阴晴不定,也并非宝曦能够左右的。 “公主没有害大少爷,是大少爷自己想不明白。”宝曦说着,叹了一声。 “你见过兰玉小姐吗?”宬香捻起一颗榛子,捏在指尖突然问道。 宝曦摇摇头:“奴婢进府晚,没见过兰玉小姐。只是听令儿姐姐说,兰小姐生的漂亮,性情也温婉,喜欢琴棋书画跟大少爷很合得来。” “那他们应该经常一起,花前月下,谈诗作赋了吧?”宬香呆呆的望着一个角落出神,连指尖的那颗榛子落地也没有察觉:“他们感情那么好,却被生生我毁了。昨天在雨中,我把心里话都对他讲了,这是我第一次同他说这些,也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宝曦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宬香淡然问道。 “其实,大少爷和兰玉小姐也没有花前月下,谈诗作赋。听令儿姐姐说,他们两个从来都是聚少离多,话也说不了几句。更有甚者,他们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那时候,兰家很卫府的关系很紧张,兰小姐只是偶尔托二小姐给大少爷带一些东西而已。若是论见面的次数,他们还没有公主跟大少爷见的多呢。” 宬香叹了口气,即便成庸见不到兰玉,可他的心里依旧被兰玉装的满满的,即便自己每天都能见到成庸,可他依旧不会对自己多爱一分。 有时候,宬香倒是同情赵可贞。赵可贞的处境,和自己又有什么分别呢?每天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跟另外一个人相亲相爱,她的处境或许比自己更加痛苦,只不过,她为了不让自己痛苦,选择了伤害那个让她痛苦的人。而自己,宁肯被这痛苦一点一点的淹死,也不肯伤害卫成庸半分。 其实她比赵可贞更加可怜,比赵可贞更加痛苦。赵可贞没有逆来顺受,她反抗了,虽然不得其法,但她至少让那个引她痛苦的人付出了代价。她至少还是成了她爱的那个人的妻子,虽然到死,她爱的人都没有碰过她,但她至少有了名分。 赵可贞报复了皇上,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自己逆来顺受,一直默默守候着成庸,最终,却也什么都没有得到。其实她跟赵可贞一样,都是两个可怜的女人。赵可贞曾经当着她的面儿辱骂卫成庸是卑鄙小人,大概在赵可贞的心里,皇上和卫成庸一样,都是卑鄙小人。他们漠视了一个女人的爱,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们表达爱意的机会。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宝曦凝着宬香,她近来总是这样,独自看着一个角落出神,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人又心疼,又害怕。 “其实,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只要冲你笑一笑,你就心满意足了。一颗心装的沉甸甸的,满满都是她。但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不论她为你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兰玉就是他的那颗心,而我,只不过是他的过场。”宬香慢慢抬起头,望着宝曦:“其实,你们都看出来了,只是碍于我的身份,谁都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宝曦点点头,随即又赶紧摇摇头。 “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他说送过我一方砚台,你其实早就猜出来了,是不是?”宬香说着,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脸颊滑落:“他早就说过,我跟他之间无圆。只是我傻,我一厢情愿,我以为我对他好,就能让他喜欢我。但实际上,我在为他做事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他根本不在意我,更不会在意我做了什么。” 宝曦从袖中扯出帕子,抬手拭去了宬香脸颊上的眼泪,宬香是她的第一位主子,也是她心目中一个可人疼爱的小妹妹。看她为了成庸伤心难过,宝曦也觉得鼻子发酸。想安慰她几句,但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 还能说什么呢?安慰她,事情没有她想象的这么糟糕?其实成庸心里想的,或许比宬香看到的更加糟糕。 宝曦抿抿嘴,强忍了泪水安慰道:“公主,别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公主又年轻,又美貌,想要追求公主的公侯子弟能从承安宫排队排到护城河去。公主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加喜欢的人的。” “会吗?”宬香抽抽鼻子:“其实我多希望那个人就是成庸。你知道吗?他就是我心里的一尊神,他远远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说,什么都不必做,冲我笑一笑,我的一颗心就为他如痴如狂。可他站在那里,却只会向我投来憎恨的目光,好像我是他的仇敌。那神情好像要把我杀了,为他心爱的兰玉报仇似的。” “会的,一定会有一个比大少爷更好的人来疼爱公主的,只需要慢慢等待。”宝曦说着,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公主,暑热已经退了,这会儿还没天黑,正是舒爽凉快的时候。要不奴婢陪公主在宫里散散步吧?” 宬香抹去眼泪,慢慢站起身,道:“听说六哥正在筹备婚事?” 宝曦点点头:“是啊,连皇上都拿他没辙了。这六爷也太固执了,这门婚事太后娘娘都说不作数了,他就是不肯放弃。” 宬香叹了一声,其实她们兄妹三个,都是长情又苦情的人啊。都是一样的深情,一样的执著,可惜,同病不同命,兄妹三个除了容湛以外,没有一人如愿。 车驾到了宝亲王府的街口,隔着几百米远都能看见府里的下人一拨拨儿的忙活。一个个手里提着大筐小篮子,推着箱奁赶着车驾,大批大批的往府里运东西。 见宬香的车驾到了,府门口内外下人跪了一地。 宬香跳下马车,冲他们摆摆手:“得了,不用跪了,本公主来看看六哥,你们忙你们的。” 宬香说着,便同宝曦往里走,这宝亲王府四处张灯结彩,红绸彩绘,一应都是簇新的。各色鲜花也都是从南方用暖阁运过来的,摆在花房里,还都是花骨朵,预备着迎亲的时候,正好开放。 宬香漫步进了容润的书房,容润正捏着一本什么书看着,一手端着小茶壶,差点儿把壶嘴儿戳到脸上。宬香噗嗤一声笑了。 容润听见有人笑,抬头一看:“宬香来了?这帮奴婢越来越不懂事了,就让公主这么走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怎么?六哥不欢迎我来?”宬香歪着头望向容润。 容润微微一笑:“哪里哪里,早知道妹妹要来,六哥早三道街都铺上红绸子迎接皇妹。” “得了吧,六哥,我又不是你的新娘,铺什么红绸子?”宬香漫无目的的在他书房中打望着:“六哥刚才看的什么的书?” 宬香说着,伸手拿过来看,这是一方经折装的小书,只有巴掌大小,里面全都是手绘的各色花卉。 “哦,是本绣样儿?”宬香转头笑道:“六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看起女人家的绣样儿来了?莫不是六哥想学绣花?” “妹妹打趣我?”容润拿过绣样儿本子,搁在一旁:“妹妹怎么突然到六哥这儿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强迫 宬香扁扁嘴,垂下头道:“六哥,我心烦。想出宫走走,可这宫外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听说六哥这里热闹,所以就到六哥这儿来了。” “六哥都听说了,卫成庸不识抬举,羞辱我皇妹。”容润扶住宬香的肩:“好妹妹,不用跟他置气,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你若是生气,打他骂他都由着你,犯不着委屈了自己。” 宬香望着容润,心里一阵感伤:“六哥,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你,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容润淡然望着她,半晌踩在她肩头拍了拍:“因为我是你哥哥啊,自然要顺着你,保护你。” 宬香心里发酸:“要是那个书呆子能像六哥一样,那该有多好。” 容润笑了笑:“没有人会比哥哥们对你更好了,宬香,你就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卫成庸吗?” 宬香咬咬嘴唇:“六哥不是一样喜欢二小姐吗?” 容润滞了一下,点点头:“喜欢,那是六哥确信元月的心里也有六哥。宬香,你是个女孩子,找一个爱自己的,真的好过找一个自己爱的。卫成庸骨子里,还是个正人君子,不管他喜不喜欢你,终归他不会利用你欺骗你。或许这就是你爱他的原因,但,他若真的不爱你,这样性情的人,你还是要离他远一点,否则,你这一辈子,都会很痛苦的。” “六哥,你的话我明白,我已经决定放下了。这事儿的风头一过,我就去求母后收回成命。卫成庸不喜欢我,我也不强求他改变想法了。至于我将来何去何从,会嫁给谁,都无所谓。”宬香感伤的叹了一声:“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被萧容深送去和亲呢。” 容润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感情这东西说不准的,不要因为一时失意,就永远也不相信爱情了。时至今日,六哥都不后悔闯宫阻止你和亲的事。你没有亲眼见过吕国那老皇帝,就不知道嫁给你个行将就木的人,是何其悲哀。” 宬香凝着他:“六哥,是不是我的话,伤了你的心?我真该死,六哥拼了性命救我,我怎么能这样说呢?” 容润温然在她发间抚了抚:“妹妹说什么都无所谓,六哥只希望你能像二哥一样,找到自己的所爱,一辈子都幸福快活。不要在纠结于一个卫成庸了,天下的大好男儿多的是,若你喜欢,六哥帮你去提亲。” 宬香笑了:“六哥,你真好。我早知道你这么好,我小时候真不该常常捉弄你。” 容润含笑看着她,其实被捉弄也是一件可堪回味的趣事,她之所以愿意捉弄你,正是因为她相信你不会对她发脾气,相信你是疼爱她的哥哥。有亲人在身边陪伴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只是太少有人懂得这个道理了。 “哦对了,”宬香一瞬间变得正经起来:“六哥的婚事,母后和皇兄并未允准,六哥这样擅自操办,能行吗?” “就算我擅自操办了,母后和二哥又能怎么处置我呢?”容润看了她一眼:“难道还能把我披枷带锁,发配边关?” 宬香愣了一下,这倒也是,果然有恃无恐的人胆子最大。宬香被他这副你奈我何的态度逗笑了:“六哥,难怪从前京城里人都说你是邪王,我看你真的有点儿邪。” “六哥邪吗?”容润自嘲的笑了:“到时候十六抬大轿抬到卫府门口,我倒要看看卫元月嫁还是不嫁。” 宬香随手拨弄着笔架儿上挂着的一块比行人玉璜,道:“可你这样,不是逼婚吗?” “我逼婚了,谁能把我怎么样?”容润淡然的把毛笔随手一扔,洁白的宣纸上溅上了几点儿墨汁。 “二小姐如果心里真的有六哥,那她为什么不肯嫁呢?听宝曦说,皇后在太后面前替二小姐请辞,说卫家产业无人继承,二小姐立志独撑家业终生不嫁。可这话明摆着漏洞百出,要真是不肯嫁人,将来二小姐百岁以后,这卫家的家业又交给谁来继承呢?” 宬香凝着容润道:“六哥,你确信二小姐真的对你有情吗?” “当然。”容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那她为什么不肯嫁给你?”宬香歪着脸,问道。 容润抿着嘴,长长舒了口气,默然半晌:“她是怕毁了我的名声。” “名声?”宬香怔怔的望着他。 “元月的出身不好,她母亲又是个那样的女人,本来卫家是捂着这件事的。可偏偏他家那位四小姐,也就是元月母亲和外人生的野种,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把元月的事情满世界宣扬。闹得卫家的丑事全京城都知道了,人言可畏,当面儿人们不敢议论,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容润凝神静气的看了宬香一眼,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母后否决这场婚事,只是因为皇嫂的一句话?其实母后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婚事。” “可你现在这样……母后就能同意了吗?”宬香诧异的问道。 “母后先前就不看好元月的家世,这是意料中的事。其实你跟成庸的婚事她也看不惯,但她之所以会同意,就是因为太过宠爱我们,不想让我们因为求而不得感到痛苦。父皇驾崩以后,母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儿女总是习惯让一步。” “母后是想念父皇,她常说父皇总是喜欢纵着我们。”宬香叹了一声:“其实父皇对我们真的很纵容,当初二哥在与赵可贞大婚前夕,偷偷跑到越西州找皇嫂,父皇也没把他怎么样,还替他遮掩。” “是啊。母后如今是一个人的身体里装着两颗心,她做事前总是要想想父皇会怎么做,她不想让父皇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在为我们担心着急。”容润叹了口气,这都是萧容深闹得,都是党争闹的。 宬香站起身,扶住容润的肩膀,轻声道:“六哥,我劝你还是不要强娶二小姐了。母后近来身体不好,若是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六哥岂不要失悔?” 容润抬头望着她,宬香继续说道:“再说,赵可贞虽然死了,可她给母后下的毒还没有解,皇嫂请卫府派人出使西域,寻找配置解药的四位君药。这事儿本是件出力大收获小的事,十支商队出使西域,这私底下还不是卫府在往里面垫银子?卫府对母后一番好心,六哥却在这个时候对卫府施压,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嗤笑六哥?”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迎娶元月咯?”容润将桌上那支笔挂回到笔架上。 “六哥若是想去元月姐姐,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六哥大可以找元月姐姐好好谈一谈,她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六哥可以跟她问清楚。若真的像六哥所说,二小姐对自己的出身有所忌讳,那六哥完全可以向二小姐发誓作保,” 容润不以为然的望着宬香:“你以为这样做有用吗?” 宬香默然半晌,道:“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六哥不该强人所难的对待别人,尤其是对卫府。六哥若对元月姐姐真是倾心爱慕,又确保元月姐姐心里有六哥,那六哥为什么不耐心等等呢?” “等什么?”容润笑着问道。 “等元月姐姐回心转意,等她真心实意的披上嫁衣,等她不顾一切也要跟六哥在一起的时候。”宬香望着容润,有些天真,更多的却是执著:“若元月姐姐真的不想嫁给六哥,六哥又以权势相威胁,这岂不是很对不起卫府吗?皇嫂哪里,你也不好交代。” “妹妹愿意等卫成庸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吗?”容润凝着她,淡然问道。 宬香一滞,默默地垂下了头,半晌,她使劲儿把头摇晃了几下。 “妹妹都不愿意等,就应该能理解六哥,六哥也不愿意等。” “不是,不是这样的。”宬香委屈的嘟囔一声。 “不是什么?”容润端起茶盏,含笑望着她。 宬香笃定了心思,毅然抬起头:“从前我一直在等他,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他的心里没有我,等他回心转意,不仅徒劳无功,而且无形之中给他带来了压力。他为了拒绝我,宁肯放弃功名,终日酗酒不再读书。他为了摆脱我,连前途和梦想都能放弃,这还不够明白吗?他的意思我懂了,我不会再强迫他,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继续等他了。” 容润见宬香说出这般伤感的话,心里也有点发酸。迟疑了半晌,才道:“其实……妹妹也无需介怀,其实卫成庸这个人,经商做官都不擅长,读书背书却是一流高手。当初皇上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有把握能列入三甲。后来皇兄又格外恩赐他去端王府的书斋读书,他在端王府读书一年有余,学识和见解绝不亚于学宫里的花甲鸿儒。恩科时,他若是考不上功名,那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想考,并非妹妹耽误了他。所以,妹妹也不用为这事儿失悔。依六哥看,他之所以酗酒,只是因为喝醉了就不用……” 容润看了宬香一眼,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啊?!”宬香惊讶的张了张嘴,容润虽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宬香已经猜到成了。容润是说,喝醉了就不用应付自己了。 “该死的卫成庸,害我后悔了那么久。”宬香扁扁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卫家还是褚氏 沉闷的夏日热得人没有精神,知了都被热得没了生气,今年的夏日比往年都热,好像烈烈当头的太阳,要把大地烤干似的。 紫宸宫中的小宫女们都躲在廊后乘凉,从井里打了凉水泼地,站成一排摔西瓜玩儿。 “你们听,令儿姐姐又在弹琴呢。” “是啊,主子要她学琴,可她弹了好几天,还是这么难听,哈哈。” “学琴是苦功,令儿姐姐才学了几天,能弹成这样已然不错了。你们都小心些说话吧,当心令儿姐姐知道了,罚你们值夜。”香云将一双素手伸到水盆儿里搅和着冰凉的井水。 “香云姐,还是你懂规矩,难怪主子器重你。” 琴声勉强从门缝儿中挤了出来,蹒跚着,飘过长廊。 钟妈妈揉揉耳朵,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慢慢走进来,将托盘里一碟蝴蝶卷,一碟银丝糕搁在桌上。 令儿抬起头,笑道:“钟妈妈,你听我的琴声可有什么进展?” “嗯……”钟妈妈看了元熙一眼,笑道:“好,好听。” “切,我才不信呢。我弹得难听,你们心里都在笑,当着我的面儿不肯说罢了。”令儿说着,用青缎子把琴弦盖住,放进了琴盒中。 元熙抚着肚子,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这两个孩子生的不大,但还是显得肚子很挺。六个月的肚子,就像寻常人个月时的大小一般无二。 “主子吃点点心吧?”钟妈妈将那碟儿银丝糕端到元熙面前:“主子前儿说枣泥馅儿可口,今儿特意叫小厨房不用桂花馅儿,用的是枣泥馅儿。主子尝尝?” 元熙吃了半块糕,剩下的便赏给香云红秀几个小宫女吃去了。 钟妈妈望着元熙的肚子,道:“还有四个月才生,也不知肚子会大到什么样子。夜里主子就说腰酸,怎么躺着都不舒服,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最是难受的时候呢。” 令儿收了琴,也走到元熙身旁,道:“要不咱们派人到民间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法子,主子如今一餐也吃不了多少,要是再睡不好,那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呢?” 倒不至于那么娇气,元熙抚着肚子,隐约能感觉到肚子里孩子在翻身:“许是到不了十个月,听王太医说,双生子通常不会按月生产。” 钟妈妈拧起眉:“这宫里无论如何是容不得双生子的,娘娘若是真的生下两个皇子,那该如何是好啊?” “钟妈妈,你见多识广,依你之见,这事儿该怎么办呢?”元熙笑道。 钟妈妈抿一抿嘴,笃定道:“以奴婢看来,娘娘应该早做安排,若生产那日,娘娘真的生下两个皇子,就应该当机立断,将其中一个,送到民间,托人养育。只是现如今,卫府因为大少爷和二小姐的婚事,跟宫里弄得有些僵,奴婢只是担心,卫府不能竭力而为。” “钟妈妈,这就是你多心了,卫府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皇后主子的娘家人,若是连娘家人都不可信,那咱们还能相信谁啊?”令儿笑道:“我看,若是真要这样做,还非要托付给卫府不可了呢。” 是得托付给卫府,元熙低头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虽然褚姓皇族才是自己真正的血亲,但生亲不如养亲,到底不如卫府来得可靠。再加上,卫府上下都知根知底,真把孩子送给他们养着,自己也能放心。 “依奴婢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托给镇国公那边,毕竟血脉相连。镇国公的权倾朝野,小皇子在镇国公那里,自然不敢有人打他的主意。”钟妈妈恳切道:“主子,这可不是件小事,一但主子生下双生胎的事情传出去,朝臣们一定会蠢蠢欲动的。只有事先跟镇国公那边通通气,到时候镇国公才能镇得住场面,不至于手忙脚乱呐!” 镇国公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手忙脚乱,不管他遇到的是多么棘手的情形,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元熙担心的是,自己生下双胎的事情,褚姓皇族也接受不了。双生子不祥,尤其是宫中的双生子,更是会被扣上动摇国祚的恶名。 虽然跟镇国公的势力相比,卫府就像一只蚂蚁一般脆弱,但眼下的这种情况,并不是势力大的就一定能靠得住。 “这件事儿,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皇上,王太医,还有咱们三个人,再有可以知情的,就是卫府。”元熙凝重的望向钟妈妈:“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走漏半点儿消息。” 钟妈妈楞了一下,皱了皱眉:“所以,主子还是要把皇子托付给卫府吗?” “也只能是卫府了,镇国公那边势力盘根错节,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元熙心里也是没底,这大楚宫中百年基业,嫔妃上百人,可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双生子的事情。王念恩每日替她诊脉的时候也是悬着一颗心,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形,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其实王念恩不说,元熙也看得出来,王念恩对她腹中的双生子有些担忧。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双生子岂非更加艰难?王念恩每每跟她说,要勤着进补,多补充些体力。可她这胃口使然,多吃一口都会吐的一塌糊涂。 虽然已经改成了少食多餐,但每日吃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点。近来总觉得气血不足,王念恩着人准备了药膳,以免影响胎儿的健康。 “若主子一定要托付给卫府,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主子吩咐的,奴婢照办就是了。不过,奴婢还是有些担心,大少爷跟二小姐的婚事,奴婢……”钟妈妈欲言又止。 元熙揉揉眉心,这两对儿苦命鸳鸯着实让人头疼。 前日派人去承安宫看过,宬香公主好像看开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一提起成庸就泪流满面,现在同她谈到成庸,她已能敞怀释之了。 只是这位六爷…… “听说六爷又忙活起来了。”钟妈妈叹了一声。 “又忙着操办婚事?”令儿问道。 “可不是,上个月,宬香公主还劝过他,当时明明已经劝好了的,可最近六爷又不知道被什么事儿给激着了,把阖府上下能喘气儿的全都给派了出去,大张旗鼓的操办。生怕动静闹得不够大。”钟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咱们这位六爷啊,真是奈何不得,难怪人们要叫他邪王。” 元熙叹了一声:“连皇上也奈何他不得,皇上派人去问话,六爷便诡辩搪塞,说是要纳一个小妾。纳妾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分明是要向卫府逼婚,可他现在不承认,皇上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啊,奴婢就是担心这个,卫府若是被逼急了,嫉恨六爷倒不怕,要是连皇上和娘娘也嫉恨起来,娘娘怎么能放心的把小皇子交给卫府抚养呢?”钟妈妈说着,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元熙摇摇头:“先不管他了。令儿,卫府去西域的商队有消息了吗?” “嗯……大概算是有了吧。”令儿含含糊糊的说道。 元熙别过脸:“什么叫算是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商队送了信儿来,说是四位君药已经找齐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主子您说的那种。按图索骥,未必能得到良驹啊。主子说的药材都是百年罕见,商队虽然带去了大夫,可谁也不能说准确。”令儿束着手,道:“不过听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药材是真是假,主子很快就能看到。他们是从水路出发的,这次准备旱路回来,说是能快一点。” “希望,希望他们找到的药物都是对的。”元熙抚着小腹,叹了一声:“若这一次带回来的药物,都是对的,那太后所中的毒,很快就能化解了。” “主子是要亲自替太后熬药吗?”令儿问道。 元熙摇摇头:“煎药自然有宫中太医院来办,不过,这解毒之法,不能光靠汤药,还离不开两个月的针灸。本宫现在怀着身孕,已经行动不便,只能是把针灸的穴位交代给王太医去做了。” 太后这些日子一直在北宫修养,也不叫元熙过来请安。其实不过是身上着了风寒,修养一两日便也好了,只是心里堵得慌,不大想见卫家的人,因此连元熙也不肯见了。 皇上如今已经快奔三十的人了,膝下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先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皇长子萧容深都会喊父皇了。虽然元熙已经怀了身孕,但毕竟只有一个。这宫中空空荡荡,只有皇后一人,几个妃都是闲置着,皇上好像一点儿纳妃的意思都没有,连提都没有提过。 按照大楚立国以来的规矩,新皇登基,首先要做两件大事。一是要大赦天下,二是要恢复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可皇上大赦了天下,却把选秀的事情丢在了一旁。长日以往,皇帝必然子嗣稀薄。前些日子趁皇帝来北宫请安的时候,也跟他提起过选秀之事,但皇帝也只是笑了笑,说什么国事繁忙。国家国家,先国后家,随口敷衍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应允婚事 他不想碰除了卫元熙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看看赵可贞就知道了,同样是如花美眷的一个女子,搁置在潜邸多年,连碰都没有碰过一下。 听说赵可贞在临死之前,都还是个处子之身。 太后也有些头疼,皇帝专情,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能够安定后宫,后位有了主,也就省去了许多人的惦记争夺。但坏也就坏在了这儿,皇帝不碰其他的女人,那其他的女人有怎么能够怀孕呢?不怀孕怎么来的皇家子嗣,香火又何以延续呢? 之前听说宫里有个宫女出现了害喜的现象,当时太后心里还挺欢喜,以为皇上终于想开了,肯为皇家子嗣着想。但叫人一核查,却发现,只不过是那个宫女自己不检点,跟一个侍卫私通,怀上了孽子而已。 太后叹了一声,自己的这两儿一女,在感情上多少都有些病态,好像离了另外一个人,就活不了了似的。皇帝专情,以至于三十岁还膝下空空,宝亲王欺上瞒下的折腾着他的婚事,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宬香被一个卫成庸伤的体无完肤,全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太后正坐在桌边出神,闻听的门外两个宫女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吵得太后有些心烦,起身出了寝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伏身跪下道:“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凝了凝神,问道:“哀家恕你等无罪,说,你们刚才在讲什么?” “奴婢……奴婢们是在说,说六爷。”小宫女说着,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六爷?说六爷什么?六爷又怎么了?”太后问道。 “也没什么,奴婢们只是听人说,六爷又在张罗婚事了。” 太后一怔,又张罗起来了?不是才刚消停了一个多月的吗? “你们这是听谁说的?”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道:“奴婢们是听皇上寝宫的内监们说的。听说六爷在张罗婚事,皇上就派人去问话,六爷回答说,自己不过是要纳个小妾。但不知怎么的,皇上就不高兴了。内监们私底下议论说,是六爷擅作主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什么的。这不,他们才刚说了,奴婢们便将他们呵斥了一通,他们觉得没趣儿,悻悻的走了。” 太后凝着眉,默然半晌,容润纳妾,皇上当然犯不着生气,但违逆皇命擅自娶亲,皇上自然要大动肝火。这些内监乱嚼舌根固然可恶,但他们说的倒也是句实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词来形容容润,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上身边的内监都是这般混账东西吗?嚼舌根嚼到宝亲王的头上了?还肆无忌惮的跑到北宫传话,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还有没有皇上?”太后愤愤然低头看着两个宫女,道:“你们呵斥的好。像这种不懂规矩的内监,就不能给他们半分好颜色看。” 太后指了指两个宫女,道:“你们去皇上那儿传哀家的懿旨,把那几个不懂规矩的内监统统送到掖庭去。哀家倒是要看看,今后谁还敢在这宫里胡乱嚼舌头根子!” 太后罚了内监,但也不能否认,容润的行为的确过分。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别说容润的名声扫地,整个皇室都会跟着蒙羞。 容润是她的儿子,太后也不能容得他做出逼婚这么出格的事情。急匆匆换了衣裳,去见皇帝。却听说皇帝已经喝了安神汤,正在休息。太后心急如焚,也实在等不到明天了。便叫秦顺赶紧把容湛叫起来。 容湛被秦顺叫醒本来是一肚子气,却听闻是太后来了,忙收敛怒容,起身去见太后。 太后一伸手将他扶住:“行了,不用拜了。皇儿,哀家有事要问你。” “母后请讲。”容湛一抬手,将太后让到了正位坐下,自己则站在太后身前:“母后要问皇儿什么?” “问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太后提起容润,也没有好脸色,阴着一张脸,望着容湛:“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容湛挑挑眉,他要是知道该如何处置,就不用憋着一肚子气了。 “六弟说他是要纳妾,母后,皇儿是天子,六弟是亲王,亲王要纳妾,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阻止吧?”容湛摊开两只手,无奈的望着太后。 太后眉心一紧:“可你明知道他不是要纳妾,他是要……”太后顿了顿,低声道:“他还是要向卫府逼婚呐!” “皇儿何尝看不出来?只是大楚有律法,而今六弟就是不承认自己要向卫府逼婚,儿臣就算想处置,也找不到理由啊?” “那可如何是好啊?”太后说着,哀婉的叹了一声,期望的看着容湛:“皇儿,若实在没有办法,就看在你六弟对卫家小姐也是一片真心的份儿上,你还是再跟卫府说说,准了二小姐和他的婚事吧。” 容湛凝着眉:“母后不介意二小姐的身世吗?” 太后摇摇头:“卫东书反正要把俞氏姨娘扶正的,只要嫡母俞氏的品行好就行了,其他的,哀家也不奢求。” “母后,卫成庸对做生意一窍不通,这卫府的家业也只能是交给二小姐打理了。难道堂堂宝亲王妃,每日要抛头露面,登堂入室,跟那些平民商人一起坐而论道,大谈生意经吗?” 太后怔了一会儿,苦着脸。其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太后已然不介意了。宝亲王妃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总比宝亲王强娶民女体面地多吧? “哀家……罢了罢了,只要你六弟不介意,哀家也不介怀了。”太后说道。 容湛淡然摇了摇头:“母后,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母后还不明白吗?是二小姐不想嫁给六弟。什么出身,什么抛头露面,这些困难再大,也大不过二小姐的心。母后,人家姑娘已经多次表明心意,为了保住六弟的颜面,二小姐几次自贬身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人家卫家姑娘已经仁至义尽了,咱们若是再苦苦相逼,皇家的颜面何存呐?” “可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呢?你六弟才刚消停了一个月,这又开始了……”太后急迫了嚷了几句,半晌,重重舒了口气:“你六弟的性子,你是了解的,这一次,他是八匹大马也拉不回。皇上若不下旨赐婚,他便要上门逼婚。皇上赐婚,是二小姐一个人不痛快,若是等你六弟上门逼婚,那就是让整个皇室连带着卫府一块儿不痛快。皇帝,孰重孰轻啊?” 容湛咬咬牙,这个萧容润,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他耗到底了? “这二小姐究竟为了什么不肯嫁给润儿啊?”太后凝眉望着容湛:“按说你六弟的模样仕途,翻遍整个儿大楚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他是大楚皇帝的嫡亲弟弟,是大楚身份最尊贵的王爷了,这二小姐怎么就看不上呢?” 容湛没有说话。 太后又道:“听说他们从前很能谈得来的啊?” 容湛舒了口气:“母后,您就别猜了,人家不想嫁给六弟,就非要有个理由吗?公侯王府,看起来是朱红砖墙琉璃瓦,一派的金碧辉煌,但内地里心酸苦楚,谁又能说的清啊?人家二小姐不想嫁,这说的通。您就算不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该看看卫府对您一片赤诚忠心的份儿上,给二小姐留点儿面子吧?” “可这……”太后摊开手:“那以皇上的意思,是咱们就坐在这儿等咯?等容润上卫府逼婚的时候,再把他给抓起来?” 太后的话里带着一股子冲味,容湛闷闷的望着太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容润的亲哥哥,怎么会忍心抓容润呢? “母后,您老是这么护着他,老是替他说话,纵得六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连朕都拿他没辙。” 容湛背过身去,太后却取出帕子,悄悄的抹起眼泪。容湛听见太后哭了,忙转身来安慰她:“母后,是皇儿把话说重了,伤害了母后,皇儿给母后请罪了。” 太后含着泪,握住容湛的手,半晌道:“湛儿,哀家求求你了,你就下道圣旨,让卫府把二小姐嫁到宝亲王府吧。容润是个好孩子,他待人和善,对皇上又忠心耿耿,你就看在他对大楚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成全了他吧?其实你是知道的,你们从小到大,母后最宠爱的就是你,你六弟看在眼里,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他也是一片赤诚的对待你这个哥哥。湛儿,容润也不小了,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女子,你就帮帮他吧?算母后求你了。” “母后……”容湛见太后哀婉的神情,心里一阵心疼。 太后抚着容湛的手道:“母后知道,皇后不赞成这门儿婚事,你宠爱皇后,不好意思随便更改主意。实在不行,就让母后下道懿旨,让二小姐嫁给容润也就是了。母后下旨,责任都在母后,皇后那儿,你也好有个交代。” 容湛抿着嘴,思量半晌,终是点了点头:“罢了,也只能如此了。皇儿现在只希望,这宫里不要再出什么事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劝婚(1) 卫府的清晨,一如往常一般寂静,好似心新雨滋润后的空旷山峦,古刹中香炉升腾起袅袅的炊烟。花厅中的蜡烛点了一整夜,烛泪流满了整个黄铜灯架,好像深海中造型奇异的红珊瑚。 卫东书用铁簪挑灭了灯烛上袅袅欲尽的火苗,一缕白色烟雾悠然散去,好像缥缈峰顶的青烟。 皇上赐婚的圣旨正正当当的摆在花厅供桌上,有种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神圣感。 老太太在桌边倚着手臂,才刚一个瞌睡醒来,睁开眼睛,天都放亮了。 “什么时辰了?”老太太问了一声,才觉得声音都变得沙哑了,手臂撑得发麻,老人家用力揉搓着。 “鸡叫过了。”卫东书站在灯架前:“天亮了。” 老太太揉揉酸胀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怎么睡着了?儿啊,你还是要想想办法,这婚事,二丫头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这可怎么是好?” “娘,皇上圣旨已下,天子一言九鼎,怎么可能再收回成命?”卫东书打开窗子,清晨一股潮湿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来一瞬的清爽。 “为娘当然知道,为娘是要你跟俞氏好好劝劝二丫头。” 卫东书猛一回头,诧异的望向老太太:“娘,您也想让元月嫁给宝亲王吗?” 老太太凝着他,有些无奈:“皇上圣旨已经到了,你说不嫁,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是家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与其让二丫头心里别别扭扭的。还不如,你跟俞氏开导开导她。咱们卫家虽说借了上官家和褚氏的势力,在朝廷中仕途坦荡,但宝亲王毕竟是皇族,又是大楚身份最尊贵的亲王,咱们得罪不起啊。” 卫东书心下有些沉重,元月这个孩子不必元熙,她不过是外表刚强,内地里一颗心早就是伤痕累累。像一只在沙漠中负重独行的骆驼,天知道谁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其实卫东书也想劝,只是不敢说罢了。元月的性情他知道,有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同女儿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伤到了女儿脆弱的内心。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被母亲伤透了心,卫东书有心疼她,可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其实,这宝亲王也不差啊,要相貌有相貌,要仕途有仕途。最重要的,他对咱们月儿自始至终都是一条心,就像当初皇上对元熙一个样儿。”老太太皱皱眉:“要说月儿这性格,是天生的怯懦。就是缺少一个像宝亲王这样顶天立地的人倾心疼她爱她。如今宝亲王来了,怎么偏偏月儿又对他如此抵触呢?” 卫东书微微一垂眼,他总觉得,元月这副对宝亲王拒之千里态度,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似的。 “莫非是宝亲王曾经对月儿说过什么,或是做过什么?”卫东书问道。 这话一出,老太太也惊着了。也是,元月这种性格的孩子,受了欺负,只是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才不会哭哭啼啼的向家人哭诉呢。若真是宝亲王曾经欺负了她,她知道卫家奈何不得宝亲王的势力,也不会把这事儿讲给卫东书听的。 “这倒也有可能。”老太太指了指卫东书,道:“你快去,快去找元月过来问问。若真是宝亲王做过什么失礼的事儿,恰说明这个人品行不端,咱们就算拼死,也不能把月儿嫁给他。最不济,宫中咱们还有一位皇后可以依仗呢。若真是宝亲王的错,咱们卫家也不能让女儿吃这个亏。” 卫东书点一点头:“儿子这就去问。” “回来。”老太太叫住了他:“叫俞氏去问,她是女人家,心细又知心,元月兴许愿意跟她说呢。你一个大男人,别再把孩子给吓着了。” “是。” 卫东书出了花厅,便吩咐下人去请俞氏。俞氏昨晚在香含轩守了成庸一整晚,才刚吃过一碗热粥,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听闻卫东书叫她,她忙简单修饰了一下,赶到了花厅。 卫东书便将昨晚宫中传旨,以及老太太吩咐的事儿一一跟她交代了一番。俞氏点点头,元月没有亲娘在身边,自己是她的嫡母,自然应该过问她的心事。 “辛苦你了,陪成庸熬了一宿,晨起也不能消停。”卫东书伸手在她眼下抚摸一把:“眼下都有鸦青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血燕过去,滋补养颜的。” 俞氏握住卫东书的手,将他掌心在自己脸颊上抚了一会儿:“咱们家这几个孩子,实在是……” 俞氏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卫东书已然了然。这几个孩子实在命途多舛,现实尤氏膝下的一双儿女,前后惨死。后有养了十多年的四小姐,竟查出来是个野种。三小姐不是卫家的骨血,这不必多提,而今只剩下成庸和元月,却又在感情上遭此大难。 “都是小的时候太保护他们了,才叫他们的心智变得如此软弱,半分痛苦也承受不住。”卫东书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声。 说起来还真是这样,若非尤氏对三小姐卫元熙的处处刁难,哪能换来她今日的坚韧不折?若不是她从小就见惯了痛苦与磨难,岂有今日的地位? “老爷,现在说这话也已经晚了。”俞氏叹了一声。 “成庸怎么样了?”卫东书揉揉眉心,问道。 “已经好多了,妾身看,他倒是跟从前不同了。从前的他,酗酒放荡,不把自己折腾垮了都不算完。自打那次从宫里淋了雨回来,好像把性格淋好了,日日早起晚睡,熬夜苦读。茶饭不思,只与书本为伴。”俞氏皱皱眉:“看他像从前那般刻苦,妾身本不该再说唇舌,只是看他好一日歹一日,也没个预兆说变就变,妾身实在是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放心不下,昨儿又盯了他一宿,成庸读了一夜的书,天明时方才睡下,这不,鸡叫三声,他又爬起来读书了。” 卫东书也莫名其妙起来,这又是要做什么?上个月恨不得把自己喝成一滩烂泥,这个月又恨不得变成一条书虫。 “如今离恩科最多不过两月,妾身实在是怕他把身体熬坏了,就算是考上了功名,也无福消受啊。” 卫东书摆摆手:“罢了,由得他去吧,叫下人多给他弄些补气力的吃食,免得他把自己累垮了。” 其实到了这会儿,能不能高中科举,卫东书已然不那么在乎了。他只要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够平安顺遂的过完一辈子,足矣。什么金榜题名,什么继承家业,在他心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去吧,昨晚太监传旨的事情,月儿想必已经知道了,你去劝劝她。尽量让她接纳六爷,毕竟,这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整个卫家。” 自从昨夜接了圣旨,元月已经在房间里呆坐了一整晚,不论祥儿怎么叫她,她也不肯搭理。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好像一支渐渐融化的红烛。 祥儿冲俞姨娘福了福身子,指指元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儿。”俞姨娘轻轻拍拍她的背。 元月扭过脸,望着俞姨娘,半晌,扑倒俞姨娘怀中,委屈的啜泣起来:“姨娘,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嫁给他!你帮帮我,帮帮我。” 俞姨娘将元月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这圣旨是皇上下的,连皇后都没有办法阻止,她一个小妇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月儿,你跟姨娘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嫁给宝亲王?是你心里有了其他的公子,还是他曾经欺辱过你?” 欺辱?!元月身子一挣,萧容深凶煞的嘴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凝着俞姨娘,仿佛看见萧容深在冲她奸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姨娘,您想得太多了,元月没有心上人,宝亲王也没有欺辱过元月。元月只是想继续经营卫家的产业,想跟爹学本事,想做生意,不想嫁人。”元月抿抿嘴,把目光望向别处。 俞姨娘抚摸这元月的头发,在她身边坐下来,轻柔的说道:“好月儿,一辈子不嫁人,这怎么可能呢?就算你想学做生意,也不妨碍你嫁人呐。若是不嫁人,一辈子没有孩子,将来你老了,谁来继承你的家业呢?” “叫大哥的儿子继承去。”元月抢着说道:“反正我不想嫁人。” “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现在宫里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那就等于昭告天下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六爷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对你又一片痴心,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俞姨娘扶着元月的肩头,温然笑道:“当初姨娘遇见你爹之前,也想着一辈子侍奉双亲,不肯嫁人,后来嫁给了你爹,夫妻恩爱,你爹对我又极好。做女人,不一定要像三姑娘那样做出一番事业来,其实像姨娘这样,一辈子安安分分的,不也挺好吗?” 见元月还要反驳,俞姨娘又道:“你喜欢做生意,人家王爷也说了,只要你嫁过去,随意你怎么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他都不在意的。他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月儿,天底下极少有王爷能做到这一点的,更何况,他是先帝嫡出亲王,是血统最高贵的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劝婚(2) 每个人都是同样一套说辞,好像约好了似的。不是说相貌,就是谈家事,再者就是说什么一片真心。其实真心是什么,局外人怎么看得清呢?她们只看到了宝亲王的一颗真心,那元月的一颗真心,又有谁能看得见呢? 只有元熙罢了。 可这事儿,光元熙看得懂又有什么用?元熙看得再清楚,也不能明明白白的讲出来,她不讲,容润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他不明白,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 元月垂着头,沉默了许久,道:“血统再高贵又如何?别说他是个亲王,就算是玉皇大帝,我也不想嫁给他。” 俞姨娘皱皱眉:“你不想嫁人,做娘的也不逼你,可你总得说出个所以然呐?元熙如今是皇后,只要你能说出一个不嫁的理由来,她肯定能帮你的。” “我!”元月欲言又止,她的理由早就对元熙说过许多次了,元熙了然于心,可这事儿怎么好宣之于口呢?若能宣之于口,她何必把自己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 元月赌气道:“我没有理由,我就是不想嫁给他,我讨厌他。” “这怎么行呢?圣旨已下,你若是执意不肯出嫁,这就是抗旨不遵呐。”俞姨娘摇摇头:“月儿,卫家是靠着你妹妹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在朝中尚属根基不稳。卫家这些年虽然是危机重重,但也确实是走到最为煊赫的一代了。正因为如此咱们卫家的子孙才更要谨慎小心,不可图一时之快,把整个卫府陷入险境啊!” 图一时之快?元月抬眼看了俞姨娘一眼,元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其实,俞姨娘不明白,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容润越是逼她,她心里就越恨,恨自己,恨萧容深,恨和亲王府的管家,也很卫元嘉。但这些人,除了她自己以外,无一例外,全都已经作了古。她纵然是想要报仇都找不道机会。 萧容深死了,化成灰了,可他做的孽,却像一块烙铁留下的伤疤一样,深深的印在自己身上,平时可以用衣服遮盖,她还可以勉强装作若无其事。但现在,她心中最爱的人,却打着爱她的名义,拼命地,将她的遮羞布撕扯下来。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 元月捂住嘴,嘤嘤的抽泣起来。她多么希望能回到从前,多么希望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她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可一切,都只是虚妄而已。 “月儿,其实宝亲王真的人不错,你怎么就不想嫁给他呢?” 元月泪眼婆娑的望着俞氏:“姨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他,我不想嫁他。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就帮帮我,帮帮我吧!” 望着泪水涟涟的孩子,俞姨娘心里刹那心疼的抽做一团。俞姨娘上前把元月揽在怀里,元月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自郑氏死了以后,她便将元月视如己出,跟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区别。她真的有心帮她,可又能有什么主意呢? “月儿,你到底讨厌他什么呢?”俞姨娘问道。 “我……”元月抱着膝盖,迟疑了半天。 “你说不出来,那就是并不讨厌宝亲王啊,莫非是他执意娶你,吓着你了?”俞姨娘轻柔的问道。 “不,不是的,我讨厌他,我恨死他了。我讨厌他的笑脸,我讨厌他的声音,我讨厌他总是来找我,我讨厌他的长相,我讨厌他的身份。他的一切我都讨厌!我就算死也不能嫁给他!” “月儿!”俞氏皱皱眉:“你这孩子,别老是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怎么不懂得忌讳呢?咱们卫家到这一代,本该人丁兴旺的,结果呢?六个孩子,到如今只剩下你跟你大哥两个,你爹的心里本来就压抑着痛,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你爹还活不活了?” “爹既然心疼元月,就不该接下圣旨,不该把元月嫁给萧容润。” 俞姨娘一滞,这孩子怎么软硬不吃呢? “月儿,你放眼天下,皇上圣旨,有谁敢不接?那不是悖逆欺君吗?”俞姨娘扯出帕子,擦去元月脸上的泪痕,道:“月儿,就算姨娘求求你,你也心疼心疼你爹吧。他年纪大了,有些事,就算想做,也都是力不从心的。” 元月鼻子有些发酸,其实这话她是相信的。这场婚事连元熙都无力阻止,那天下还能有谁救得了她呢? “月儿,女人都是要出嫁的,你又没有心上人,嫁给谁不是嫁呢?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一辈子被丈夫疼爱纵容,做个小女人,不好吗?” 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巴,咸的发苦。 元月倔强的抹抹眼泪,道:“姨娘,是爹和祖母要你来劝我的吗?” 俞姨娘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姨娘不用瞒我,月儿看得出来。”元月垂下头:“其实月儿也知道,皇上圣旨一下,若月儿悔婚宝亲王,势必要引得满城风雨。不怕宝亲王报复,就怕有些人打着宝亲王的旗号,利用他向咱们卫家发难,向皇后发难,是不是?” 俞姨娘沉默了片刻,笃定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姨娘劝月儿答应婚事,一是为了保护月儿,二是为了保护整个卫家,是不是。” 俞姨娘犹豫了一阵,又点了点头。 元月抹了抹眼泪:“其实月儿都明白,月儿是卫家的一份子,自然应该替卫家出这一份力。既然如此,月儿也情愿出力。但在此之前,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俞姨娘点点头:“你说,只要姨娘能办得到。” 元月抽抽鼻子:“姨娘派人帮我问问宝亲王,既然宝亲王说爱我,那肯不肯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俞姨娘柔声问道。 “月儿终生不想与宝亲王有床笫之欢。”元月斩钉截铁的说道。 “什么?!”俞姨娘愣住了,没有床笫之欢的婚事,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京城里的贵妇人,为了得皇帝宠爱,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恨不能把自己弄得手眼通天。她倒好,一句话就把这事儿给绝了。 “就是这一个条件,如果宝亲王答应,月儿就答应这门婚事,若是宝亲王不答应,月儿就是死,也不会出卫家的门。” 俞姨娘莫名的望着元月,点点头。 ……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终身不想有床笫之欢?”老太太凝着眉,诧异的望着俞氏。 俞氏扁扁嘴,摊开一双手:“元月就是这样说的,还说如果宝亲王答应了她,她才肯上花轿,若是不答应,就要死要活的。” 老太太摇摇头:“这话可不能去问王爷,这成何体统啊?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竟然说出床笫之欢这种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卫家家教不严吗?” 俞氏也是无奈:“可是,老太太,如果宝亲王不能给元月一个准确的答复,元月也是不会上花轿的。” “总之这话不能去问宝亲王。”老太太重重出了口气:“元月若是问,你就说宝亲王答应了。先上了花轿再说。” “啊?”俞氏眉心蹙成一个八字:“老太太,这不是骗人吗?” “嫁了人,又不许丈夫碰她,这叫什么婚配?”老太太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她是个姑娘,又不是个刺猬,干嘛不许人碰?” “许是,许是元月胆子小,脸皮儿薄,所以才提出这样的要求。”俞姨娘上前替老太太揉捏着酸痛得肩膀,一边轻声道:“老太太,无论如何,元月已经退让了一步,这事儿就算是有门儿了。” “我看就这么办了。”老太太扭过头望着她:“先把她嫁过去再说。宝亲王血气方刚的,她又是个黄花闺女,碰到一起,我就不信她们能忍得住。” 老太太沉浸在自己编织了幻梦中,不由得老脸一红,掩口失笑:“我见过那么多不想嫁人的闺女,有的想孝顺双亲,有的是嫌弃丈夫,还有的是怕婆婆凶煞。像元月这样的,我倒是头一次见,怕床笫之事怕得什么似的。” 俞姨娘听得也有点脸红:“老太太,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媳妇就同元月说去,只要她嫁过去,这就算是初春化冰的第一场暖了。至于接下来,她跟宝亲王能不能相亲相爱,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老太太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右边肩膀:“这里使点儿劲儿。” 老太太才刚了下一桩心事,便听见花厅外有下人在吵闹,老太太抬眼看了俞姨娘一眼:“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俞姨娘应声出了花厅,往外面看了一眼,老老少少的下人纷纷往门外跑,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模样。俞姨娘忙叫住一个:“这都是干什么去?” 那小丫头急着去看热闹,伸手去拉俞姨娘:“听门子说,去西域的商队回来了,正在前门卸货呢。他们弄到的龟甲,听说有衣柜那么大呢,姨娘,您也去前门看看吧。”小丫头说着,笑盈盈的跑了出去。 西域的药材来了?俞姨娘勾起唇角,冲花厅里喊道:“老太太,听丫头说,是去西域的商队回来了。” 老太太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脸上笑颜初绽,扶住俞姨娘的手笑道:“走,咱们也看看热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嘱托 入夜时分,骤雨伴随着夏日的暖流卷集翩跹,打落了一地残花。昨夜雷声很大,加上湿气重,元熙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每每闭上眼睛,便觉得耳畔一阵嘈杂之声,凌乱过耳,一个穿黑衣的女鬼枯发蓬松,露出半张血粼粼的脸。它一直站在房中,不肯离去,用一双阴森哀婉的眼睛,死死瞪着元熙。 她一动不动,却时有时无。元熙也觉得是梦,但耳畔尖利的噪声引得她心烦意乱。连着梦魇了好几次,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合了眼。 晚间睡不好,白天也没什么精神,只是听钟妈妈说俞姨娘入宫来探望,元熙才不得已起身相迎。听俞姨娘把元月所言一一道来后,元熙也有些诧异。 “二姐真的这样说?”元熙倚在一方软枕上,扶着隆起的小腹。 俞姨娘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认真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踌躇:“是这样,月儿说,只要六爷答应了这件事,她就答应这门婚事。只不过,依我看,这想法实在不够现实。六爷是个男人,新婚之夜,大喜之日,他怎么可能忍得住。更何况,就算新婚之夜忍住了,往后的日子呢?早晚有一天,他会忍不住的,男人嘛。就是不知道以元月的性格,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俞姨娘拨拨盖碗中漂浮的老君眉,叹了一声:“你二姐这性子,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又古怪,又闭塞。” 钟妈妈端了一碟银丝卷,送到俞姨娘面前,笑道:“俞姨娘,这是小厨房新制的点心,您尝尝看。” 俞姨娘笑着谢过了,又冲元熙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这话不能去问六爷,为的是维护卫家的颜面。” “不问?”元熙凝神望着俞姨娘:“这恐怕不好吧?这不是骗了二姐吗?” “皇后娘娘,若是不骗,就怕元月不肯嫁啊。”俞姨娘放下盖碗:“你是不知道,那日内监来传旨,元月那个绝望的样子,老太太和老爷看着都吓坏了,叫祥儿一直盯着她,老爷老太太也在花厅里跟着熬了一宿,就怕元月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元月的失魂落魄,元熙是能想到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为元月做些什么。 为了这道圣旨,她很容湛大吵了一架,吵得精疲力竭,差点动了胎气。容湛也是迫于无奈,怕她真的气坏了身子,只得悄悄躲了出去。 容湛想哄她,她也能看得出来,自是元月的婚事,不是平常那些可以退让的小事。那不禁关乎这元月的名节,更关乎着卫家的脸面。就算容润爱重元月,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汉子,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并非完璧吗? 这是他哥哥做下的孽,但萧容深已经死了,这份债,除了元月,还能落到谁的头上呢? “那也不行,要么,就真的派个人去问问六爷,要么,就坦然的告诉二姐。姨娘,二姐虽然胆小,但也又刚毅坚持的一面,她心性本就敏感,若是被家人欺骗,你想想,她到时候会有多么绝望?”元熙抚着腹部:“如今,我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渐渐也能明白父亲和祖母对二姐的那份疼惜,只是,有些事情,看似是对她好,实则,是会害了她的。” 俞姨娘怔了一下:“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姨娘以为,这个时候骗过了她,将来的事情就能顺水推舟了吗?不可能的,元月绝不会接受。” 元熙捻了一块阿胶糕咬了一口,咽了。 “如果真的把元月逼到那个地步,恐怕祖母会追悔莫及的。” 俞姨娘凝着她,迟疑了半晌。 “莫非这里面真的有什么是非因果?” 元熙笃定的摇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是非,娘娘又何出此言呢?”俞姨娘反问:“倘若元月心里真的有个不可解的疙瘩,那这善意的欺骗兴许会对她造成伤害。但娘娘也说了,这里面没有什么是非,那妾身以为,骗她,总好过让她钻一辈子牛角尖啊。” 元熙欲语又迟,俞姨娘是个聪明的女子,倘若她把话说的太明白透彻,难保俞姨娘不会猜到。 “姨娘的活,或许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儿应该尊重二姐的意见。姨娘,您心地善良,无论对待我,还是对待二姐,您都像母亲一样,把我们视如己出。姨娘,真正疼爱女儿的人,是不忍心伤害和欺骗她的,即便,她的欺骗出于好心。” 俞姨娘咬着一块银丝卷,细细琢磨着元熙的话。 元熙不敢继续说下去,以俞姨娘的敏锐,她一定会很快察觉到自己在故意隐瞒些什么。元熙笑着打了个岔:“听说商队已经回府了?” “哦,是的。”俞姨娘提起商队,笑容又渐渐回到脸上:“这些人都太会算计了,老爷只是让他们采买药材,谁知他们一个个都借机谋起了私产,娘娘知道的,西域人对咱们大楚的风土人情并不熟知,所以被那些个小子们耍的团团转。商队的人多数都发了一笔小财。老爷知道了以后,把他们痛骂了一顿,说他们不务正业,延误办差,还罚他们跪了一宿呢。” 钟妈妈应声笑了道:“姨娘不知道,皇上也说过,采办药材是趟苦差事,商队若是借机不填补填补自己,连皇上都要心疼他们了。卫大人虽是秉公办事,但也太过苛责自身了。能把药材办齐,已经实属不易了,这天底下,除了名扬海外的卫府,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这百年罕见的四位药材呢?” 俞姨娘被钟妈妈一夸奖,心下里一股暖意,便笑道:“这位妈妈夸奖了,卫府能为皇上办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若是平常差事,那些人借机捞点儿,我家老爷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可这是为太后娘娘买办药材,耽搁不得。皇上这样说,为臣下的,只能是诚惶诚恐,已报君恩了。” 元熙温然倚在方枕上,月份越来越大,多坐一会儿,就觉得腰酸。 俞姨娘望着元熙的肚子,有些诧异:“娘娘的肚子,好像比寻常六个多月的肚子大些。” 钟妈妈看了元熙一眼,将殿内几个服侍的小丫头纷纷赶了出去。 “姨娘来的正好,若是姨娘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请姨娘呢。” 俞姨娘望着元熙:“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元熙沉下声音,一手扶着肚子,道:“这事儿,说起来有些麻烦。王太医诊断,我腹中怀的是双生子。” 俞姨娘一愣:“双,双生?” 钟妈妈也压低声音道:“想必俞姨娘也知道,双生之子视为不祥,大楚宫中百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双生子的事情出现。” 俞姨娘慢慢点点头,别过宫里了,就是民间,也是少见的。不然怎么会被当做异象? “那,皇上……”俞姨娘慢吞吞的问道。 “皇上已经知道了。”钟妈妈答道。 “皇上知道了?那皇上怎么说?”俞姨娘愣了一下。 “皇上并不在意什么不祥之兆,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元熙长长叹了一声:“我只是担心,双生的事情传了出去,会引来非议,朝臣们若是借机向皇上发难,岂不又是麻烦?” 是个麻烦,还是个棘手的烦,俞姨娘定了定神,问道:“那娘娘要妾身做什么?” 元熙宛然望着她:“真叫姨娘说中了,我确实是有事求姨娘。王太医说,双生子,多数会早产,我怕也撑不到十月分娩了。按照规矩,妃嫔怀孕八个月后,娘家人便可以入宫照料,到时候,皇上也会传旨要姨娘入宫照料我生产的事。我想,待我生下孩子之后,就请姨娘将其中一个孩子抱走,只要离了皇宫,随意什么处所抚养长大,要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好。” “娘娘要妾身把皇子抱出宫?!”俞姨娘惊愕的望向元熙。 钟妈妈道:“皇后娘娘虽然是褚姓和上官氏的后裔,但毕竟自小是在卫府抚养长大的,对姨娘早就视如生母。娘娘说,这事儿只有托付给卫府,托付给姨娘,她才能放心得下。若是姨娘不肯帮忙,那小皇子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俞姨娘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大,大到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皇子是什么人,那是天子的亲骨肉,要她把皇上的儿子抱出宫去抚养,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同样吃惊的。 倘若她不肯帮忙,小皇子就会死路一条?俞姨娘有些惊讶,就算小皇子是双生,但他毕竟是皇上的骨肉,谁还敢伤害他不成? 钟妈妈见她不解,叹了口气,道:“姨娘有所不知,民间尚且杀婴,何况这礼教森严的宫廷呢?” 俞姨娘长长出了口气,决然道:“既然如此,只要娘娘信得过妾身,妾身自然愿意为娘娘分忧。”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元熙扶着肚子,满眼都是担忧:“本宫分娩的那一日,会提前把身边的人都支开,只留下钟妈妈,令儿,还有姨娘,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同意婚事 俞姨娘愣了一下:“娘娘怀的是双生子,生产本就极为凶险,若只留下我们三个人,万一有个好歹……娘娘千万不能舍身犯险,至少也要有几名老练的产婆在身旁伺候着。生产是大事,娘娘岂能如此儿戏啊?” 元熙摇摇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为了皇子的安全着想。依皇上的性子,他自然不愿意让我身处险境,但伺候本宫生产的宫女和产婆,她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皇上绝不会容忍任何一个知道双生子底细的人存活下来。为了我一个人,要杀十几条人命,这有损孩子的阴德。” 俞姨娘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是太多危险了。我虽然生过孩子,但当时疼得七荤八素,产婆是怎么做的,一点儿都记不清。要不,还是让妾身从民间找个产婆来吧?” 连宫中的产婆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民间的产婆吗? 元熙摇摇头,看了钟妈妈一眼,道:“姨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王太医在宫中伺候,他医术高明,不会出事的。再加上钟妈妈,她沉稳干练,也是给人接生过的,有些经验。我信得过她。” “哦。”俞姨娘点一点头:“那妾身这次回去,也找些稳婆问询问询,以便替娘娘分忧。” 元熙正要道谢,闻听殿外又宫女禀报的声音。钟妈妈听的细,轻声道:“娘娘,是皇上派人赏赐东西来了。” “叫进来。”元熙说着,扶着钟妈妈的手,站起身来。 秦顺手中捧着一个食盒,躬身道:“皇上请问皇后娘娘昨夜失眠多梦,特意差御药房会同膳房制了药膳茯苓糕,叫奴才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元熙正要下跪谢恩,秦顺又道:“皇上说,娘娘身子不适,不必下跪不必谢恩,保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事。” 秦顺将食盒交到钟妈妈手中,转身走了。钟妈妈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一碟雪块儿似的饼饵,扑面而来一阵清甜的香气。 “娘娘,皇上特意送来的,娘娘要不要尝一块?” 见钟妈妈笑的有些殷勤,元熙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在手中。 “姨娘也尝尝。”元熙说道。 俞姨娘尝了一口,连夸这点心味道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钟妈妈看了元熙一眼笑道:“姨娘不知道,这茯苓有去火清热的功效,皇上这是变着法儿的哄娘娘开心呢。” 俞姨娘眨眨眼睛,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钟妈妈笑道:“昨天为了二小姐的婚事,娘娘同皇上动了气,皇上怕娘娘动了胎气,便没有久留……” 俞姨娘兰心蕙质,一点即通,掩口笑道:“皇上这是借茯苓糕来问娘娘,爱卿可消气否?” 钟妈妈也笑道:“娘娘,您不看在这茯苓糕的份儿上,就看在皇上为您悬心的份儿上,消消气吧?别再跟皇上较劲儿了。” 元熙将茯苓糕放在了点心碟中。 “谁同他较劲儿了?”元熙微微垂下眼。 俞姨娘笑道:“皇上今晚若是来看娘娘,娘娘可别拒之门外啊,就算娘娘不想皇上,那腹中的小皇子,他们还想见父皇呢。” 俞姨娘吃了茯苓糕,在宫中不再久坐,请辞出宫回府去了。 卫府将从西域采办的药材送交给太医院后,便忙着收拾其他从西域采办来的货品,阖府上下,除了老太太一个人,都是忙慌慌的。俞姨娘穿过前庭,听小丫头们说老太太在花厅等她,便换了身家常衣服去了花厅。 老太太从晨起就等在这儿了,见俞姨娘进来,忙伸手拉她。 “元月的事儿可跟皇后说了?”老太太急迫的问道。 俞姨娘点点头,扶着老太太坐下:“媳妇问过皇后了,可皇后说不行,要么就真的派人去问,要么……” “要么怎样?” “要么就得实话实说。”俞姨娘凝重的望着老太太:“老太太,要不,还是让媳妇去见见宝亲王吧?” 老太太皱起眉,脸上的皱纹蹙成一朵金丝菊:“这可不行,你是卫府的主母,也算是宝亲王的丈母娘,天底下哪有丈母娘跟女婿说这话的道理啊?” “……”俞姨娘无奈的望着老太太:“那可怎么办呐?媳妇听皇后的意思,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儿。或许,咱们真该听皇后的话,万一……” “不,”老太太重重摇晃着脑袋,引得鬓边一串珍珠步摇噼啪作响:“元月那里你也问过许多遍了,能有什么事儿?这孩子每日除了在店里,就是跟着她爹去见世面,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就算真的有事,眼下也顾不得了,皇上圣旨在此,就算她不答应她怎地?她还真的不嫁吗?” 俞姨娘望着老太太,全然没了主意:“那,就真的不问了?” “不问。”老太太笃定道:“问什么?这叫什么问题?这要是传出去,卫家和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那好吧……”俞姨娘点点头。 卫府里忙了一整日,知道夜幕降临,方才宁静下来。元月房中还亮着灯,窗边有个人影,看得出元月还没有睡,俞姨娘扣扣她的房门:“月儿,睡了吗?我有话跟你说。” 元月打开房门,将俞姨娘请进来,笑道:“这么晚,姨娘还没有歇息吗?” 俞姨娘摇摇头:“今天府里事多,一忙完,就已经很晚了。同你说几句话,一会儿还要去你大哥那里看看,这个书呆子,最近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儿。” 元月应了一声,端起茶壶给俞姨娘倒了一杯茶,俞姨娘接了,但没有喝。大晚上喝茶水,这一宿就不必睡了。 “姨娘来找月儿,有什么事儿吗?”元月问道。 俞姨娘看了祥儿一眼,道:“祥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元月说。” 祥儿一走,俞姨娘才笑道:“你叫我问宝亲王的事儿,姨娘已经叫人问过了。宝亲王虽说不大明白,但也还是表了态,他只要你嫁过去,只要每日都能看见你便好。你若是怕那事儿,他就等,一直等到你愿意为止,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强人所难。这下你可放心了?” 元月不大相信的望着俞姨娘:“真的?” “那还有假?”俞姨娘压低声音道:“只是这事儿,你不要再同别人说起了,多难为情啊?” 这怎么可能呢?萧容润是个正常男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不让碰的女人做妻子?更何况,他还是个王爷,难道就不急着绵延子嗣? “听说姨娘晨起进宫去了?”元月突然话锋一转。 俞姨娘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勉强挤出笑来:“是啊。” “那皇后怎么说?” 俞姨娘迟疑片刻,道:“皇后能怎么说啊?为了你的事儿,她也同皇上吵了一架,但木已成舟,天子诏命岂能收回?她也劝我开导开导你。” “吵了一架?”元月凝重的望向俞姨娘:“三妹怀着身孕,怎么也不小心些?万一她动了胎气……她是小产过的人,身子虚透,怎么还这般不当心呢?” 俞姨娘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姐妹同心呐,一个想着一个。 “还不是为了你?”俞姨娘叹道:“皇后昨天一夜都没睡好,晨起看着都没什么精神。元月,如今宝亲王都已经答应了你,你就也替卫家想想,替皇后想想,息事宁人吧?” 有言在先,只要宝亲王答应终身不与她有床笫之事,她自然要答应这门婚事。元月点点头:“姨娘放心吧,元月不会再生事了。从今天起,就在房中,安安心心的筹备婚事,让父亲放心,让祖母放心,也让皇后放心。” 俞姨娘见她终于松口退让,心里一块巨石算是落了地,含笑道:“这事儿可算是有个着落了,月儿,你嫁过去以后,遇事千万不能任性,要为夫君考虑考虑。他是亲王,有些架子和脾气都是常事,你可千万不要同他争执,安分守己的做个王妃啊。” 元月凝着眉,俞姨娘那般温柔的眼神透着一股浓烈的母性。她好像看见母亲郑氏在冲她笑,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元月摸摸脸颊,摸到自己潮湿的冷泪。 “好孩子,别哭了,你只是嫁过去,又不出京城。宝亲王又不拘着你,你若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你的房间,姨娘永远都给你留着,你要是回来,就还住在你的房间里。”俞姨娘用帕子失去元月脸颊的泪:“好孩子,悄悄去给你娘上一炷香吧,你就要嫁人了,还是要让她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疼爱女儿的娘,她从前虽然偏爱元洁,但我想,在最后一刻,她应该是想你的,她会后悔,后悔没能好好陪伴你。” 元月心里一痛,扑倒俞姨娘怀里抽噎起来。 “月儿,你要记着,你是卫家的小姐,是皇后的姐姐,若是王府里有人敢欺负你,你不要畏惧,有皇后给你做主呢。”俞姨娘轻柔的拍了拍元月的背:“我已经叫丫头在后廊等着你了,香烛纸钱也给你预备好了,趁着你爹今晚不在家,偷偷给你娘烧个信儿。让她在九泉之下,也好安心。” 元月应了一声:“姨娘,那我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婚 转瞬间便到了八月十五,是阖家欢聚的日子,也是容润与元月大婚的日子。 恰逢太医院为太后熬制汤药,又行针灸治疗,太后身子渐渐恢复,但怕给一对儿新人过了病气,也就没有亲自参加他们的婚宴。只是晨起时,把容润叫到宫中,嘱咐了几句话,又叫宫女拿了一切赏物给容润,叫他带给元月。 八月十五,正是月如中天,如盘无缺的日子,和元月的名讳不谋而合。宫中选择这个日子行大婚典礼,容润是十分满意的。 他为了这场婚宴已经准备了许久,除了宫中内府送来的成例外,他自己又添了十万银子进去,生怕委屈了他的新娘子。从亲王府到卫府正门,沿途全部用红绸遮挡。这条路远远超过了十里,只是取十里红妆一个好寓意罢了。 从前宫里成例,妃嫔省亲,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但容润却嫌黄土味腥,一路全部用得是椒花铺地,椒花象征多子多福,又是一味香料。这一路所用的椒花全都是从各省高价购买而来,到达的时候,还用花房护着。大婚头两个时辰,才能摘下来,由内监迅速铺在地上。以免摘得太早,淡了味道。 元月的一顶累丝赤金凤冠,是容润遍选大楚名手,一截儿一截儿盘制而成。这一定凤冠,光边角料就剩下了五斤重,可见用料是十分讲究的,更不要说这累丝镂空等工艺制作何其精美了。 凤冠正中镶嵌得是凤血红玉,与赤金交相辉映,雍容华贵。 老太太手中托着一块发绣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笑盈盈的望着镜中的元月。 “漂亮,我看比当年三丫头出嫁的时候,还要漂亮,还要风光呢。” 元月点了口脂,起身望着老太太和俞姨娘,俯身下拜,俞姨娘忙扶了她:“好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最大,不要拜了。” 元月抹抹眼泪,道:“元月自幼便不出挑,是祖母和姨娘一直厚待元月,元月今天出阁,自然要拜别祖母,拜别姨娘。” 老太太点点头:“那便拜吧。” 祥儿拿了个跪垫儿,元月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跟俞姨娘各自磕了三个头,恰时卫东书进来,便给父亲也磕了三个。 卫东书一时怅然,元月这苦命的孩子,终于也有如此风光荣耀的一日,老天爷总不算太不公允。 “起来吧。”卫东书说着,有些泪目。 花轿已经在府外恭候了,宝亲王府的大红轿子有十六个轿夫,卫东书楞了一下,十六乃是天子皇后御驾所用之数,便下阶问了司礼内监。 那内监拱手笑道:“二小姐尽管上轿,这是皇后娘娘恩荣,皇上也是允准了的。皇上说,宝亲王与皇上一母同胞,是亲兄弟,宝亲王今日娶亲,是普天下的大喜事。此为凤舆,特意为二小姐大婚增添喜气和风光。卫大人,小奴在这儿恭喜卫大人了。” 卫东书拱手谢过,又冲皇宫方向叩谢君恩,随后叫人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偷偷塞到了司礼内监的手中。 司礼内监含笑将银票缩进了袖筒,道:“卫大人是皇亲国戚,能为卫大人办事是小奴的福分,卫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呢?” 卫东书微微一笑:“今日是小女大婚,这不过是沾沾喜气,公公不必客气。” 司礼内监一躬身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奴就谢卫大人赏了。” 元月坐进了轿撵,还忍不住掀起轿帘回望卫府,这个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高墙深院,盛载了她童年的多少欢愉,多少辛酸,她一生最幸福,最荣耀的时刻都留在了府中。她的爱恨情仇,她的生死荣辱,都悄悄地镌刻在府邸青黑的砖墙间了,化成一道道缝隙,像一个装了一肚子故事的老人,静悄悄的向后人诉说。 “好孩子,把轿帘放下吧,到了王府好好过日子,要知道疼人,去吧。”老太太说着,将元月举起一角的红盖头压了下去。 十六抬大轿抬着元月,前后百十来人的鼓乐队,一路敲敲打打,沿着铺满椒花和红绸的街道,向宝亲王府的方向走去。 卫东书扶着老太太跟俞姨娘上了轿子,自己则跨了马,跟随在轿子后面。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给女儿送嫁,想不到送的是元月。 轿撵从卫府一路抬到了宝亲王府邸,宝亲王一身红装,正站在王府正门相迎。大门两旁皆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唱礼单的内监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空地上铺了红色毛毯,一群半大小子穿着红背心,站在空地上放爆竹。鞭炮噼噼啪啪的响成一片,震得人耳朵生疼。 若非是天子亲弟娶亲,谁能有如此大的排场?朝臣们一手捂着耳朵,满脸堆笑,却又好奇这卫家二小姐的模样。 轿子落地,容润喜气洋洋的迎了上去,轿帘掀开,扑面而来一股沉水香的味道。元月扶着喜婆的手,慢慢从花轿中走出。 小孩子们调皮的趴在地上,想从下面偷看到新娘子的容貌。 成年人虽然好奇,但却不会像小孩子这般玩闹,只不过从卫家小姐婀娜的行至来看,偷偷猜测卫家小姐的脸蛋罢了。 “王爷,叫我们看看新娘子长得多漂亮嘛!”不知是哪个武将突然叫了这么一嗓子,众人哄堂大笑。 容润亦是笑着:“要看也要排队,本王的王妃,本王还没看呢,岂能让你们先看去?” 又是一阵欢笑声。 容润将元月引进了府门。 皇帝皇后的銮驾凤舆早就到了,正坐在大华厅中等待这一对儿新人。有皇上在,卫东书和老太太这两位长辈也只能在旁边站着。 两位新人拜了皇帝皇后,又拜了卫东书跟老太太。这门亲事算是定了,皇帝一笑,叫府上开席。元熙怀着身孕不便饮酒,也不好在这嘈杂之地久留,便跟老太太俞姨娘等人去后堂陪元月。 老太太许久没有见到元熙了,又见她肚子很大,关切的扶了她的腰身,笑道:“娘娘身子重了,还亲自参加元月的婚礼,实在是给足了卫家的体面。” 元熙莞尔一笑:“祖母这话就见外了,我是卫家的女儿,今天是二姐的婚宴,再不方便也要来的。” 老太太听的一声祖母,心里涌动这一阵暖流,扶了元熙的手,道:“如今你月份大了,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走吧。” 洞房之中,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扶着元月,慢慢在床褥上坐了下来。褥子下面有点膈意,用手一摸,都是小块小块的东西。延用的是民间撒帐的风俗,褥子下都是些花生,桂圆,红枣,栗子,还有一两一两的金锞子。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站着,手中捧着挑盖头用的秤杆儿,赤金镶的头儿,被红烛的光芒一照,煜煜生辉。 房中一个老妈妈嘴里并不闲着,崩豆儿似的说着吉祥话,说说唱唱,腔调十分好听,就是嗓门有点大,说的人头晕耳鸣。 元月静静坐在床榻上,房中一股股甜香钻进鼻子。 瓜果一应都是新鲜的,透着一股子香气。点心也都是选用了新鲜花瓣儿制成的,与瓜果的香气相互交融。房中熏得香,不是普通的檀香,沉香,而是内府精制的杨贵妃帏中衙香。 元月坐在这里,被盖头遮着,只能看见眼前这一小块天地。从这里依稀能听见前面院落中,婚宴中的吵吵闹闹,能听见那些敬酒客的大笑声。元月有些紧张,不知道容润会喝成什么样子回到自己房中,如果他喝的烂醉如泥,那他打赢自己的事儿,还能守信吗? 元月绞着一块红丝帕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悄声问道。 小丫鬟笑道:“回王妃的话,已经快三更天了。” 王妃?!她称呼自己为王妃?元月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是啊,她已经是萧容湛的宝亲王妃了,她今天就要嫁人了。 元月闭上眼,回忆起那一夜,在城外十里的小木屋中,自己迷迷糊糊被萧容深的场面。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妃怎么发抖了?可是觉得冷?”小宫女倒是很贴心,召唤其他侍女道:“你们把门窗关紧,别叫风透进来,王妃怕冷呢。” 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八月十五,暑热还没退散,就算怕冷,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但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去把门关的更严实一些。 “不用麻烦了,我不冷的。”元月轻声说道。 还是那个小丫鬟的声音:“虽说暑热还没退,但眼看着入秋了,夜里风凉,王妃阿宁你还是要小心。” 元月咬咬嘴唇,想看看这暖心的小宫女张什么模样,但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也只是扭动了一下身子,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王妃娘娘要是累了,可以先歇一歇。奴婢给王妃娘娘拿个枕头来靠一会儿吧?”小丫鬟问道。 “不必麻烦了,我不累。”元月摇摇头,鬓边垂下的步摇长长一串,碰出叮泠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元月隐约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一个沉重的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传入耳膜,几个小宫女皆是笑语:“奴婢们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娘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初夜 他来了?元月有些慌乱,将红丝帕子藏进了袖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容润被那些朝臣们灌了许多酒,显得醉意朦胧,但还不知太醉。 皇上笑言:“千万别把宝亲王灌醉了,不然洞房花烛之夜,岂不只能干睡觉了?” 朝臣们一时哄笑,便也不再给他敬酒了。月已中天,过了三更,皇上皇后起驾回宫,朝臣们便也纷纷散去了。送走了宾客,容润才得以脱身。 红烛已经烧了一般,晶莹的烛泪挂在黄铜灯架上,显得格外娇艳。容润一手撑在八仙桌上,望着坐在床榻上的元月,他本就有些醉意,加上这房间中香薰一冲,更是醉意冲头。 小丫头笑道:“王爷,该掀盖头了。” 容润瞥了小丫头一眼,拿过托盘中系着红丝带的秤杆儿,慢慢挑起一角盖头,露出元月的半张脸来。她生得本就娇媚,加上今日红妆拂面,红唇娇艳欲滴,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在前,看得容润平添了几分醉意。 他手上一挑,那大红的盖头似片红霞拂过天际,轻飘飘的落在了床褥上。 元月鬓发如云,带着累丝金凤冠,红宝石珠子串做步摇,在鬓边微微颤抖。 容润将秤杆扔回到托盘中。慢慢在元月身旁坐了下来。元月微微低着头,也不敢看他,只是觉得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呛得她鼻子有点发酸。 八个小丫头穿的格外喜庆,头上插着娇嫩的花簪,手里替着红绸绑过的小竹笼,从中一把一把的抓出花生瓜子铜钱栗子等物,一把一把的砸在两位新人身上,没扔一次,就说上几句吉祥话。都是些新鲜词儿,元月从来没有听过的,想必写吉祥话的人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一个老妈妈端了一碗云吞送到床前,叫元月吃上一口。云吞一入口,元月便尝了出来,里面的馅儿还是冰凉的,生的? 元月自然明白这碗云吞的寓意,虽然和自己的想法谬之千里,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把“生的”两个字说出了口。 老妈妈端了个托盘,里面盛着两个金杯,杯中是陈年佳酿,是卫府为元月酿制的女儿红。容润见元月有些羞赧,拿过两个杯子,将其中一个塞到元月手中,自己则端了另外一个杯子。 “二位新人,喝个交杯酒吧?”老妈妈满脸堆笑的说道。 元月端着杯子,反应有点迟钝。容润便绕过她的手臂,同她交了杯。目送她将酒杯送到唇边,容润才一口将酒饮了。 “礼成了!二位新人入洞房咯!”老妈妈说着,将几个小丫鬟推了出去,反扣了门。 元月低着头,不敢正视容润的眼睛。她虽然没有看着他,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眸子的上方,有一股炙热的气息,他正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自己,而且还伴随着野兽捕食之前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手渐渐抬起来,伸到了元月的下颚,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好像沐浴时的热水,是一种能把人融化的温度。 他渐渐把她的脸抬起来,直到她别无选择,只能凝视他的眼眸。 容润的眼眸柔情似水,好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他慢慢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角。 她的嘴唇有点苦,是口脂的味道,但容润全然不在意,只是一力啃咬,将那花瓣般柔软的肌肤,含在口中。 元月被他吻痛了,推着他的肩膀,想竭力脱开。容润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手臂紧紧扣住,勒在自己怀中。她似一条脱了水的鱼,竭力挣扎,但却无力挣脱。 他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啃咬,亲吻,好像要把她的精力吸干一般。 “唔……”她的拳头击打在容润肩头,但对他来说,却变成了一种变相的鼓励。 容润反手一扣,将元月一只手合十扣住。伏身一压,将她按在了床上。被褥松软,之听见身下有花生栗子薄壳儿被压碎的嘎吱声。 容润也顾不得这个,只是一力压迫。 元月头上的凤冠被他碰歪了半边,他便顺手将冠上两支金钗取了,随意往后一扔,那凤冠没了固定之物,松垮垮的滚落在床榻上,容润一手抓起,往后一扔,凤冠在八仙桌上滚了一转,刮在了茶壶托盘中。 “放开,放开我。”元月激烈推着他的胸膛,但却觉得毫无作用。容润一手将她两个手臂按住,一手迅速取下她耳上的坠子,也顺手扔了。 “快放手!”元月几乎是带了哭腔,又像是在苦苦哀求。但容润完全不顾这个,他只当元月是女儿家的矜持作祟。伏身一吻,将元月的嘴巴堵住。元月的两只手无力的挣扎着,像秋风中摇摆的枯枝。他便将这枯枝也压住了。 他从元月的脸颊一路亲吻到脖子,脖子上还有一串赤金串珍珠的项链,容润用力一扯,珠串断裂,珍珠金珠滚落一床,崩得满地都是。 这串项链断裂,他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一路横冲直闯,向下逼去。 元月越发察觉他的过分,竭力推开他的脸,啜泣道:“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什么?”容润问道。 “你答应过我,终身都不与我有……有床笫之事的。”元月的脸颊通红一片,好像落日边浓密的晚霞。 开什么玩笑?容润有些诧异,他是堂堂亲王,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娶王妃,怎么可能没有床笫之事,再说,他何时何地许过这样的诺言?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容润笑道。 元月打了个寒颤,她只觉得容润这一笑有些阴森恐怖,好像一个坏人阴谋得逞之后发出的坏笑。 “大婚前,大婚前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容润还欲俯冲,元月死命用两只手抵住了他的下颚。 “本王没说过。”容润道。 “不,你说了,你若没说这句话,我绝不会嫁给你的!”元月抽泣道:“王爷,你别这样,别这样我求求你。” 元月哭的浑身发抖,容润就这样俯瞰着她,看着她梨花带雨,看着她又一次拒绝自己。她从前拒绝自己,如今大婚之夜,她还要拒绝自己!? 容润心里涌起一股火,那股火从下到上,将他彻底点燃了。 “本王不碰你,你才同意嫁给本王?”容润半酣怒容,半是醉意的望着元月。 元月被他怒火中烧的模样吓着了,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王爷答应过我的。” “本王没有答应过!”容润暴怒的扯住了她的衣襟:“卫元月,你听好了,天下女人千千万万,想嫁给我萧容润的女人多了去了,你是唯一一个,一次一次拒绝本王,一次一次把本王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的女人。你想本王不碰你?你做梦,我萧容润是个男人,是你终身可以依靠的丈夫。本王今日不会答应你,以后不会答应你,永生永世,你都别想拒绝本王!” 他一发力,指尖都勒的发白,红绸衣料随着他手起力到,刺啦一声撕成两半。露出一抹鸭蛋青色的丝绸肚兜。 元月尖叫一声,竭力用两只手臂挡住自己的胸口。 “王爷,王爷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元月死命一推,将容润推了个跟头,她届时向地上爬去。却被容润扯住了衣角。元月一歪,俯身摔倒在地上,指尖触及一支被容润扔掉了的发簪,她急忙抓在手中。 “别过来,别过来!”元月用力的挥动着手臂。 容润一手拽着她的衣角,慢慢从床榻上站起身,轻巧的跳下床榻,向她走来。 “你以为这就能拦住本王?”容润一步一步的逼近。 “我求你了。”元月死死攥住发簪,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边。 没了退路,元月只能依靠手中的发簪来威逼容润。然容润却并不为之所动。他合身上前一扑,元月双眼紧闭,下意识的往前一探手,半支发簪结结实实的插进了容润的肋下。 几滴滚烫的血溅在元月手上,她睁开眼睛,才发现了这一僵局,登时吓了一跳。 “王,王爷……”她满面惊惶的望着容润。 他突然捉住元月的一只手,凝眉望着她:“你的心真狠啊?” “不,不是的。”元月摇晃着头,慌张的往后缩着身体:“王爷受伤了,我去给王爷叫太医。” 她刚要跑开,却被容润用力一拽,整个人被容润的手臂卷入他的怀中。容润的力气很大,一只手足以勒住元月的整个身体。他一手搂着元月,一手将那只发簪轻轻从身体里拽了出来,扔在一旁,手指在伤口上按了一下,血汩汩的冒了出来。但洇湿了大红喜服,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他轻轻吭了一声:“这点儿小伤,在战场上已经受过很多次了,爱妃不必惊慌。” 他说着,一手伸到元月膝下,将她横抱在怀里。 元月惊慌的望着他,身子已经被他扣住,随即重重摔在床榻上。 她想起身,却被容润推倒。 她又竭力爬起,再次被容润推倒。 她撑起身子,却被容润骑在腿上,双手按着,仰面倒了下去。 “元月,本王要你。”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俯下身。小兽般的啃咬,野兽般的撕裂,铺天盖地,毫无章法的向元月袭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妻在沐浴我来作陪 容润的进攻直到鸡叫时,方才停止,元月仰卧在榻上,带着满身的伤痕,满脸的泪水。床榻上满是血迹,容润的伤口流了一整夜的血。每每伤口即将愈合,他又一轮猛烈的攻势,伤口也随之撕裂。 他的一腔怒火在元月洁白的上肆意挥洒,好像这里并非他的洞房,而是他厮杀的战场。 天明时,他从元月的身上爬起来,一挥手,一片轻薄的红色锦被盖住了元月的身体。留下一身伤痕,带着血红的双目,他走了。 元月死死攥着锦被,咬紧了嘴唇。 花园里的花枝有些走样,下人们低着头,慢慢的打扫着。没有人叮嘱,也就没有人能看得到。 容润似一阵风儿似的穿过前堂,这里还有百十张桌子没有收拾。院子里飘荡着一股浓烈的酒气。他一身血红的从前堂走过,下人们纷纷驻足观望他。被容润一瞪,那些下人连忙把头埋了下去。 容润停住脚步,这才觉得肋骨下隐隐有些疼。低头看了一眼,血已经濡湿了他的半面前襟。他扯扯衣裳,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气薰得他有点恶心。 好像是有点儿严重。 他自行回了书房,叫下人打了清水,自己则坐在桌边,用棉花球儿擦拭着凝结在皮肤上的血迹。 血渐渐将一团棉花染得通红,容润扔下镊子。低头看着自己肋下的伤口。 元月亦低着头,看着满床杂乱无章的锦绣。床上血迹斑驳,倒也看不出哪一块是女子的元红了。其实哪一块儿都不是,但就就算是技艺最高超的仵作,恐怕也分辨不出来。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位王爷的新婚之夜是这样度过的,欢愉中伴随着伤痛。 这样,就能骗过去了吗?或者说,她可以骗他吗? 房门哐啷一声,骤然打开,祥儿端着一方食盒儿,身后跟着六个丫鬟,这些姑娘个个都好看,模样像花儿一般娇嫩。 “王妃,用点儿早膳吧?” 祥儿的一声王妃,叫得元月心肝儿一颤。 “你,你叫我什么?” “王妃……”几个小丫鬟异口同声的叫道,随后发出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王妃,让奴婢帮王妃梳洗一下吧?” “王妃,早膳是王爷吩咐预备的,因不知道王妃喜欢吃什么,所以王爷吩咐每样儿点心都做了一些。” “王妃,奴婢们都是王爷指派来服侍王妃的。” “我……”元月扯住身上的锦被,她的衣裳都被萧容润给撕坏了,完全遮不住身体。 “我想沐浴一下。”元月小声说道。 “是,奴婢们这就去预备浴汤。”小丫鬟们答应的快,出去的也快。 在卫府,她这位二小姐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元月望着小丫鬟们的背影,心里隐约涌动着一丝虚幻。 祥儿笑着打开帷幔:“王妃,王爷对您还真是好呢。听府中的厨娘们说,他们都是王爷也从南边买回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拿手的绝活儿,王爷就是怕您吃不好,住不习惯。” “祥儿,你别这么叫我了,怪不习惯的。”元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不叫王妃,那奴婢叫您什么?”祥儿歪着头:“还叫二小姐?” “嗯。”元月点点头。 “那可不行,王爷说了,往后这府里任何人都要对王妃毕恭毕敬,要是谁敢忤逆王妃,就等同忤逆王爷。”祥儿抚上元月的手:“王妃,你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小丫鬟们预备浴汤,只是一转身的工夫,好像那热水已经提前预备好了似的。浴桶是崭新的,还散发这一股沉水香木的气味,浴桶边缘是鎏金嵌银。水温刚刚好,蒸腾起一股玫瑰香露的味道,两个小丫鬟正提着小篮子,往水面儿上撒新鲜的玫瑰花瓣儿。 祥儿有些纳闷儿:“这都快九月了,哪儿来的玫瑰花瓣儿啊?这不是四五月才有的花儿吗?” 小丫鬟们笑道:“这是王爷吩咐的,从大楚南边的花农家里买来的,送来的时候用花房包裹着,生怕花蔫儿了不精神。王爷说了,王妃所用的一应之物,必须都是上好的,不能惫懒。这些玫瑰花儿到京的时候,还是花骨朵,是奴婢们把它们养在温室中,精心照料的。” 祥儿拨了拨水面:“难怪这花瓣儿这么大,真香,这品种很难得吧?” 小丫鬟笑道:“祥儿姐姐不亏是卫府的人,见多识广的。这品种的玫瑰花是王爷花高价买回来的,起初那花农还不愿意卖呢,后来听说是宝亲王府的人要买,这才把肯卖了。” 元月浸泡在水中,任凭温暖的水花儿在肌肤上拍打。她的肩头,胸口,腰间,手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红的像血,也像这玫瑰花瓣。 小丫鬟们虽然都还是姑娘,但教习嬷嬷们已经预先给她们说过这房中事。对这个倒也了解。看到这些吻痕,纷纷抿住嘴儿偷笑。想想着昨天夜里,洞房中究竟是怎样一场疾风暴雨似的狂欢。 “王爷呢?”元月问道。 “回王妃的话,王爷在书房呢。要不要奴婢去请王爷过来陪王妃用早膳?” 元月还没有回话,便已经听见浴房门口的珠帘噼啪作响。小丫鬟抬起头,看见容润穿了一身玉色衣裳,慢慢走进来。他腰间没有饰品,也没有玉带,头发只是松散的扎了个髻,用一根银簪斜插着。 “奴婢们参见王爷。” 容润摆摆手,小丫鬟们纷纷识相的退了出去。 元月有些害怕,扯了扯祥儿的衣袖,但祥儿也无奈,跟着其他丫鬟一齐退了出去。 水面铺着厚厚一层玫瑰花瓣,只要她一动不动,容润就无从看见水下的情形。容润的手在水面轻描淡写的撩拨一下,溅起几滴水花。继而抚上她的脸颊:“这儿一切吃穿用度,可还习惯吗?” 他突然将脸凑过来,元月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是不是本王昨晚儿吓着你了?嗯?”他用小水瓢撩拨起一瓢水,慢慢的洒在元月肩头。 “本王是来给你赔罪的,昨天夜里本王喝醉了酒,对你实在太粗鲁了。”他的掌心很热,一点儿也不亚于这温热的浴汤,掌心覆在元月脸上,几乎将她的一整张脸都遮住了。 “怎么不说话?是在生本王的气吗?”指尖沿着她肌肤的轮廓缓缓送入水中,似一条小蛇般向下蔓延。 元月猛地捉住他的手,水滑溅到容润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反手握住了元月的手。 “王爷……” “月儿,本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疼你,总想着,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寻来送你。人们都说你心气儿高,眼界也高,寻常物件你是看不上的。这些本王也知道。” “王爷误会了,元月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吃穿用度,只要两个人倾心相待,哪怕同住一间漏雨的茅屋,只吃一碗粟米粥,穿着破旧的麻衣草鞋,元月都不会在意的。” 容润面上露出喜色,坐在了浴桶边缘的台阶儿上,俯身看着他:“正是。不管生活多么贫苦多么艰难,只要两个人倾心相待。其实夫妻之道就在于此,真心。” 他伸手将元月的下颚扬起:“月儿,本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表明心迹,这一辈子,本王只要你一个王妃,只要你一个人陪在本王身边。无论生老病死,我们都不离不弃。本王的一颗心都捧给了你,可为什么你却对本王这般冷淡,好像总是跟本王隔着些什么似的。” 元月低着头,一双手藏在水中,紧张的揉做一团。玫瑰花瓣儿掩住了她的手,却掩不住她身体的颤抖。 “是不是水冷了?”容润问道。 元月摇摇头:“王爷请出去吧,元月想换衣裳了。” 容润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一探手扯过架子上搭着的白色浴披。罩住了水面,顷刻,他一手伸到浴桶中,拦住了她的腰肢,元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拉出了水面。容润右手往她膝下一伸,将元月横抱在怀中。 “别挣扎,你越是挣扎,本王就抱得越紧。” 元月停止了挣扎,面上还沾着湿漉漉的玫瑰花瓣儿,倒衬得她格外娇羞了。 “搂住本王。” “什么?” 容润皱皱眉:“搂住本王的脖子。” “不要……”元月的声音像小猫儿似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你若不搂住本王的脖子,本王就不放你下来,咱们俩就站在这儿。” 元月面上含了些羞赧,伸出两条洁白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容润低下头,见她手臂上还有几块红印儿,是昨晚他嘬出来的吻痕,忍不住笑了。 元月知道他在笑自己,忙用浴披去遮,但也遮不住,总是遮住了左边,漏掉了右边。 “遮它做什么?”容润出其不意的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你害羞了?”容润含笑望着她。 “王爷别看了,快放我下来。”元月嘟囔了一声。 “休想。”他朗声笑着,将元月抱出了浴室。抬脚撩开幔帐,将元月轻轻搁在床上,元月刚要起身去拿衣裳,他又合身扑了过来,把元月压住,宽大的衣袖掩住了元月的身体,只能看见她两条光洁修长的腿,突兀的裸露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骗 “昨晚,你的血和本王的血会在了一处,你我已经是至亲夫妻了,还害什么羞啊?”容润站起身,元月却打了个寒颤。 他一起身,浴披也随之松散,露出些许被他随手捞起的玫瑰花瓣儿。 小丫鬟们早已为元月预备了换洗的衣裳,都是元月平时在卫府传不到的好衣料。这些料子元月只要一打眼儿就知道,有西域的,又暹罗的,还有南方绣娘们手工绣的,湘绣,蜀锦,一套套的分好类,放在小托盘儿里。 容润顺势拿过一套藕荷色缃绮的衣裙,配上一条淡浅粉色绣金披帛。 “王妃饿了吗?”他拿过托盘中的豆绿丝绦,不由分说,环住元月的腰肢,系在了她的腰上。豆绿色宫绦,串了帝王青翡翠珠子做丝绦。 这么好的帝王青料子,却用来车珠子,实在是有点可惜。元月低头拨弄着腰间的珠子,却发现这些珠子绝对不是边角料,而是将一块完整的好料切毁了。 他也知道,元月是识货之人,便握了她的手,笑道:“别看了,这不值什么。” 容润一转身,坐在圆墩上,将元月用力一拉,反手扣在自己怀中。元月头一次坐在男人腿上,慌乱不已,容润死扣着不放,她挣揣不开,便渐渐安静下来。 “月儿,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来到我府门前,跪了一下午。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多么善良啊,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什么苦都可以吃。” 元月的呼吸有些急促,任由他紧紧抱着。 “月儿,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容润慢慢吻上她的耳垂,元月潮湿的长发腻在他的脸上:“月儿,究竟要本王做什么,你才肯敞开心扉呢?” 容润的温声细语对于元月来说却是一柄柄尖锐的利箭,一次又一次的向她心底最深处撞击。她是被和亲王玷污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宝亲王妃呢?大楚最尊贵,最荣耀的王妃之位,偏偏落在了她这个商人之女的头上。 容润对她越好,她的心里就越愧疚,容润越是低声下气的哄她,她的心里就越害怕。她只怕有一天,萧容深对她做过的那些丑事会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容润面前,容润会因此怨恨自己,憎恶自己,他对自己的爱,对自己情,会像露水蒸发那样,毫无痕迹的消失不见,那对于她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可怕,也是最痛苦的事。 如果这种爱终有一天会消失,那她希望,这种爱从一开始,就从未发生过。这样,她的愧疚之情就能少一些,她对容润所犯下的罪孽就能减轻一分。 “王爷,元月能站起来吗?” 容润送开手,元月便站起身,恨不能离他远远地。容润也察觉到元月的隔膜,只是自嘲般的笑了笑:“今日太医院要为母后施针,下午本王要入宫侍疾,你也去给皇后请个安吧。” 元月福福身子,应了一声。 容润悄然叹了一声,勉强笑了笑:“随便坐,咱们用膳吧。” 正午刚过,太医院便赶来为太后施针,北宫的小厨房里骨碌碌炖着汤药,满宫飘散的都是一股子药香。 元月和容润给太后请了安,太后睁眼瞥了他们一眼,因脸上头上的穴位插着银针,不便说话也不便做表情。只是抬抬手,示意她们坐下。 容润看了元月一眼,道:“你去皇后那儿请个安吧,本王陪陪母后。” 元月应了一身,施礼退出了北宫。 王念恩将太后脸颊上的银针一一取下,太后揉揉僵硬的脸部,道:“这下可心满意足了?” 容润看了王念恩一眼,扁扁嘴不说话。 “哼,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太后笑道。 王念恩识相,取下太后头顶的银针后,便伏身跪倒:“太后娘娘,微臣去看看汤药熬得如何了。” 太后摆摆手:“去吧去吧。” 王念恩走后,容润才有些赧然道:“母后,当着外人的面儿问这些,您也不给儿臣留点儿面子。” 太后淡然哼了一声:“怎么,不是哭着喊着要娶人家的时候了?你当时怎么不觉得害臊?” 容润扬扬脸儿:“儿臣现在也不觉得害臊。若不是儿臣一力坚持,儿臣和元月哪有今天呐?” 太后含笑望着他:“怎么样?你们俩相处的好吗?” 容润略滞了一下,笑道:“挺好的,母后就不用担心了。” 太后畅然点点头:“哀家如今老了,就怕儿孙们过得不好,之前担心你皇兄,如今又担心你,现在你跟你皇兄都有了着落,就只剩宬香了一个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我们的宬香公主。” 容润端过茶杯,淡然道:“听母后的意思的,父皇为成庸和宬香赐婚的事儿,真的就不作数了?” 太后摇摇头,都闹成了这样,还能算数吗?一个哭着喊着不娶,一个哭着喊着不嫁。这件事,两个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还真有点心有灵犀的味道。 “那怎么办呐?你妹妹如今在宫中吃斋礼佛,弄出一副断绝尘缘的样子。你皇嫂月份大了,身子不方便,母后最近又在吃药施针,都分不出精力去顾着她.你皇兄日理万机,听说最近又将你父皇的新政扩大了规模,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婚事若实在不成,也就罢了,想必你父皇在天有灵,若是看到女儿为了这婚事如此痛苦,也会同意解除婚姻的。” 容润喝了一口茶道:“母后,不管怎么说,宬香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还是应该在亲贵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后生,身份低位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对宬香好,模样品行都要端正。母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嗯了一声,话是这样说,可这事儿又派谁去做呢?太后默然半晌,目光渐渐落在容润身上:“润儿,这宫中上下,母后看只有你一个人最闲了。” “闲?”容润一愣。 “怎么?你不愿意?” 容润挑挑眉,说起来,这宫里倒还真是他最闲了,只不过他是看起来闲,实际上,元月那一关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怎么会,宬香也是儿臣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儿臣也应该过问。这样吧,儿臣这就差人去打听着,看看诸位臣工,或是邻国番邦,有没有年纪相仿,品行好的后生。若是有合适的,儿臣就来告诉母后。” 太后微微一笑,闭目点了点头。 “你妹妹的事儿要管,你府中的事儿,也不能延误了。你先前说的,要尽快让哀家抱上皇孙,别像你皇兄似的,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膝下还没有子嗣。” 容润顿了顿,生孩子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若是元月不肯,他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容润笑道:“母后,皇兄是心怀天下,所以才……” “心怀天下?哀家看他是心怀一人罢了。” 容润倏忽变了脸色:“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含笑摇了摇头:“你们兄弟俩,脾气,秉性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颗心里就只能装下一个人,可你跟你皇兄还不一样,你是个王爷,就算只有一个妃子,将来最多子嗣少些。可你皇兄是天子,天子无后,这可不是件小事。” 容润滞了一下,他倒是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一点儿特别的味道。 “母后是说选秀的事儿吗?” 太后饶有兴味的看了容润一眼:“皇后贤德有才,皇帝钟情皇后,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你皇兄毕竟是天子,总该有些妃子替他开枝散叶。润儿,若有空,你也劝劝你皇兄啊。哀家看皇后是大度开明的人,必不会因为选秀的事儿而多心的。” 容润点点头:“是。” 元熙打了个瞌睡,倚在软垫上,怅然的望着元月。 “我原以为,俞姨娘和祖母会听了我的话,真的去跟六爷说清。现在看来,她们应该是碍于面子,并没有把二姐的话带给六爷。” 元月垂下眼睑:“其实,她们不问,我也能理解。毕竟她们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三妹,幸亏还有你,幸亏我还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否则我一定会痛苦而死,憋闷而死。” 元熙握住元月的手,用力握了握:“二姐,事已至此,兴许是件好事呢。最难得一关已经过去了,只要二姐不说,那件事,谁又能知道呢?就像二姐说的,床褥上满是血迹,谁又看得出那一块儿才是女子元红呢?从前之情的人,也都死绝了,谁还能把那件事抖搂出来不成?就算是抖搂出来,以六爷的秉性,他也根本不会相信的。”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更加愧疚,”元月抹了抹眼泪:“是我对不起他,他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害怕,我总觉得那是假的,是我从他那里骗来的。” 骗?是骗。 可若是不骗,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呢?人都是现实的。痴爱珠玉的人对一块美玉爱不释手,偏偏你要不识相的把美玉上的瑕疵指出来给他看,这块美玉在他心中的地位,能不大打折扣吗? “三妹,你骗过皇上吗?皇上骗过你吗?如果有一天,皇上骗了你,你会不会恨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催产 元熙一滞,耳畔倏忽响起曾经容湛伏在自己耳畔说过的那句话:我永远不会用假象迷惑我爱的人。 是啊,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忍心用假象去欺骗他?假象固然美好,但终究是假象。就像前世那些点红的梨花,既是美的像天边的红霞,终究也不是桃花。 元月苦笑了一阵:“你不说话,就代表着,你认同我的话了?” 元熙揉揉眉心:“二姐,若你想同六爷好好过日子,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只当它是噩梦,如今梦醒了,天晴云淡。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否则,对六爷来说,或许是致命的伤害。” 元月默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不说实话就是欺骗,说了实话,就是伤害。她到底该何去何从,恐怕只有神仙才会知道。 “皇后娘娘,北宫那边传过话来,说六爷要回去了,请宝亲王妃一同回去呢。” 闻听小丫头在门口通传了一声,元月站起身,有些恋恋不舍。 “二姐,回去吧,还是听我的话,事情已经这样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这件事不论该由谁来承担罪责,你都是受害者。二姐,好好过日子,想想爹,想想祖母,把这件事儿永远永远的烂在肚子里。你会很幸福的。” 元月掩口忍了忍泪水:“三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对我一笑,我心里就一阵愧疚,我还要像这样天天愧疚,一直到我死。三妹,这样的日子,我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咱们姐妹俩还能见几次面。三妹,要是有一天,二姐撑不下去了,你不要怪我懦弱,那是因为,二姐只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才能彻底解脱。” 元熙握住她的手,也有些感伤:“二姐,你说的什么胡话啊?你要好好的生活,为了每一个爱你的人,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想开一点儿,别钻牛角尖了。” 元月应了一声,抿抿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紫宸宫。 令儿把元月送出了紫宸宫,折返回来:“主子,我看二小姐挺伤心的,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元熙摇摇头:“不会的,二姐只是看起来柔弱,内里十分坚韧,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磨难都让她闯过来了,绝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需要时间,让六爷的一颗心,慢慢的感化她。” 元熙转头望向令儿:“太后怎么样了?” “哦,王太医已经给太后做了针灸,太医院刚刚煎好了汤药,太后服药后,就会卧床歇息的。” 元熙点点头,是时候了。她慢慢抚上腹部:“令儿,宫里的这些丫头该支开的就支开,该放倒的就放倒。不要留她们在这里碍手碍脚。” 令儿狡黠的勾勾唇角:“主子放心吧,王太医给的药已经拿到了。奴婢给她们放了假,等到晚膳的时候,奴婢就把药下到她们的饭菜里,让她们好好睡上一觉。等主子产下第一个小皇子后,再去把她们叫醒。王太医说,深夜突然生产的妇人大有人在,不会有人怀疑的。” 钟妈妈已经煎好了催产的汤药,用青玉小碗儿盛着,端到元熙面前。 “主子,这是王太医吩咐的催产药,喝下这个汤药,三五个时辰之后,就会临盆了。” 元熙低头望见那一碗黑褐色的汤药,心里还有些发憷,但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她也只能如此了。早晚都要喝的,元熙把心一横,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干净。 药很苦,苦的元熙打了个寒颤。 钟妈妈望着她,有些紧张:“主子,要不先躺下吧?” 元熙嗤嗤一笑:“不用着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本宫一概不见客人,除了皇上,谁来也不见。” 寝殿内关了门窗,对于炎炎夏日来说,确实有点闷热。元熙倚在软枕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有些虚透,寒噤噤的。就像每个月来葵水一般,浑身上下都觉得疲累。 令儿坐在她身旁,用小扇子轻轻地扇,她只顾得让元熙凉快一些,自己却热的满头是汗。 “主子,还成吗?” 元熙闭目靠着软枕,应了一声,只是觉得浑身没劲儿,倒是没觉得有多难受。 “主子,奴婢叫小厨房给您炖了红枣人参鸡汤,您多喝一些,等一会儿才有力气把小皇子生下来。”钟妈妈端着一个小陶瓷钟,元熙用勺子喝了几口。孩子顶着胃部,多吃一口都觉得反胃,元熙只喝了一半,便放下了。 钟妈妈检查了一下床褥,还是干净的,没有发现血迹,只是天气炎热,床上被汗水洇湿了一片。 “令儿,我来照顾主子,你去准备一些干净的白布,还有烈酒,剪刀,多准备一些,越多越好。”钟妈妈接过令儿的扇子,坐在元熙床边,继续扇风儿。 “钟妈妈,我想睡一会儿。” “诶。”钟妈妈扶着元熙的腰,帮她慢慢躺了下来。扯过一方薄被,盖在元熙身上。 元熙合上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钟妈妈便坐在床边看着,时不时地摇摇小扇。 过了一个多时辰,元熙嘶了一声,扶住腹地。钟妈妈忙起身去服侍:“主子,您怎么样了?是不是开始疼了?” 疼的似乎有些厉害,比钟妈妈预想的要严重一些。元熙合着眼,下意识的揪住钟妈妈的衣袖,越过了片刻,她才放松下来。 “主子,疼得厉害吧?”钟妈妈一边问,一边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元熙的腰背。她的掌心很烫,加上她的摩擦,背部似有一阵暖流涌动。隐约觉得舒服了一些,元熙翻了个身,仰面躺了一会儿。 钟妈妈在她颈下填了个软枕,她便能半坐起来。 “这两个小东西,看起来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钟妈妈含笑摇起了扇子:“折腾的厉害点儿好,说明皇子体力壮啊。” “呃……” 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元熙的身子慢慢从软枕上滑下来,平躺在床榻上。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足够让她气喘吁吁的。 钟妈妈搂住她的腰身,慢慢的帮她把身子侧过来躺着,又取了个软垫子,搁在身后。元熙一手环住隆起的肚子,一手紧紧揪住枕头,强挺过一阵疼。 疼痛过后,身子一阵宽松。额头上已经积了一层冷汗,这一次比她小产的那次经历要疼得多,不过才刚刚开始,还不至于挺不住。 令儿抱着一大叠白布堆到床边的柜子上,都是些棉布,吸水性好,又柔软,最适合孕妇用了。 “主子,疼的厉害吗?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令儿伏在她床头悄声问她。 元熙摇摇头:“再等一等。” 元熙不住的翻动着身子,竭力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随即腹部又是一阵痛楚,较之刚才的要更强烈。 “疼……”元熙死死拽着枕头,将软枕揪出了一个尖角似的弧度。 “主子,主子挺着点儿,奴婢去支会王太医一声。”令儿说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好像她比元熙还要紧张似的。 “主子,好点儿了吗?”钟妈妈用帕子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奴婢扶您坐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元熙的肚子虽然不是很痛,但一直都没有停止。钟妈妈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现在这个情形,侧躺着是唯一一个舒服的姿势。 “主子,还是要吃点儿东西啊,要不然,一会儿哪有力气生产啊?”钟妈妈一边劝,一边往外走,去吩咐小宫女:“主子说饿了,要小厨房做点儿汤面来,用鸡汤做汤底,别煮的太黏了,主子该没胃口了。” 小宫女应了一声,匆匆跑去小厨房。钟妈妈返幔帐里,元熙刚刚挨过一阵疼痛。 令儿去了一会儿,支会了王太医一声,顺路又去跟皇上那里禀报了一声。容湛听说元熙已经开始产痛,心下里一阵慌乱,像一潭平静的深水,忽然被丢进一块巨石。 “要生了?这才八个多月啊。”容湛微微自矜,这会儿元熙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就是他,他决不能慌乱。 容湛长长吸了一口气,叫了秦顺进来:“你去一趟卫府,就说皇后娘娘思念俞氏姨娘,要她立刻进宫,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儿。” 秦顺应了一声,忙去安排车轿出宫。 容湛拉过令儿:“走,咱们紫宸宫看看去。” 紫宸宫的小宫女们都被哄得远远地,不是去北宫照顾太后,就是去膳房帮厨,还有的去内府领东西。总之一进门,紫宸宫里是空空荡荡的。 钟妈妈正服侍元熙吃汤面,她的胃口很小,吃一点儿就顶住,折腾了半天,这碗面也只吃了一半。 “皇后,”容湛挑起幔帐,扶住了她:“别起来,听令儿说你快生了,朕担心你,特意过来看看,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元熙摇摇头:“妾身没事的,令儿也太大惊小怪了,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儿疼,没有多严重。” 容湛凝着眉,拿过帕子替她擦拭着额头了冷汗。掌心在她身上只是触碰两下,便能察觉到她身上被汗水洇得潮湿一片。 “还在强撑呢,你是怕朕担心,故意不说实话是不是?”容湛担忧的望着她,一手抚在她的小腹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生产 元熙摇摇头,却觉得又是一阵疼痛来袭。怕容湛担心,她本想忍着点儿,但每一次疼的都比上一次要厉害得多。容湛心细如发,她只细微的一点儿变化他都能及时察觉。 容湛忽然搂住她,让她伏在自己的身体上,一手轻柔的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一手揽住她的腰。元熙搂紧他的脖子,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抱进一块救命的浮木。 “又开始疼了?”他柔声问道。 元熙吭了一声,便是回答了。 他叹了口气,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想让她舒服一点儿。元熙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就像刚刚沐浴过后一般,额头,脸上,脖子,浑身上下都挂着水珠。 “都是朕不好,让你受苦了。”他说。 元熙的头枕在他肩膀上,任由他摩挲着自己的背部:“阿湛,叫俞姨娘进宫来吧。” “朕已经叫秦顺去接她进宫了,怕走漏消息,对外就说是你想念俞氏,要她进宫陪你说话。” 元熙慢慢抬起头,望着容湛,他也有些紧张,但却显得格外的镇定。有他在身边,元熙总能感到格外的安稳,只要有他在,谁也伤不了她们母子。 容湛凝着她吃吃的笑了一阵。 “你笑什么?”元熙诧异的望着他。 “你好久没叫朕阿湛了。”他摩挲着她额间的湿发。 “你也很就没叫我熙儿了。”她疲累的望着他。 “熙儿。”他柔声说道:“千万不要害怕,你现在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你要坚强一点,平平安安的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朕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守着你。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放弃,知道吗?” 元熙点点头,腹部又是一阵抽痛,疼得她咬住嘴唇。 房间里有点热,容润只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在冒汗。或许他太紧张了,初为人父,加之眼看着元熙受苦,却无计可施。 “阿湛,如果我不行了,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她疼的晕头转向,但念念不忘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听的容湛一阵心疼,看着她痛苦,容湛却手足无措,只能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不会有事。 但其实到底会不会出事儿,现在谁的心里也没底。头一胎便是双生子,又没有稳婆,只是靠一个太医跟三个帮手,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处理,眼下谁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天渐渐地暗淡下来,容湛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几个时辰,只是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又看着她疲累的昏睡过去,紧接着又被一阵剧痛惊醒。 她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容湛从来不知道她的手劲儿有这么大,把他的手都攥着发白,可见她承受的痛苦该有多么难熬。 傍晚时分,秦顺才带着俞姨娘匆匆赶到紫宸宫。 令儿悄声给俞姨娘说了情形,俞姨娘皱了皱眉,其实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了。昨天在六爷的大婚典礼上才刚见过,怎么就说甚是想念,要进宫叙旧呢,肯定是突然要生了。 俞姨娘一进门,就看见容湛坐在那里,忙伏身去磕头。 容湛抬抬手,轻声道:“钟妈妈,快把俞姨娘搀起来。” 元熙正合眼睡着,她刚刚挨过一阵漫长的极其煎熬的剧痛,已经昏睡过去。俞姨娘探了一眼,又见身后是令儿正从一个食盒里一盘一盘的往外拿点心和菜肴,便知道皇帝还没有用过晚膳。 “俞姨娘用过晚膳了吗?”容湛问道。 俞姨娘愣了一下,晚膳的时间早就过去一个时辰了,她当然已经用过,便道:“臣妇已经用过了,皇上,让臣妇陪着皇后娘娘,您先用晚膳吧?” 容湛看了元熙一眼,她还在睡着,便点点头,起身去简单吃了几口。 俞姨娘站在床边,一时不知道往哪儿坐,总不能坐皇上刚刚做过的位子吧?但容湛却不那么在意,只道:“俞姨娘,随便坐就好了,坐朕刚才坐过的椅子。” 俞姨娘犹豫了一下,谢了恩,便诚惶诚恐的坐了下去。 过了一阵,元熙吭了一声,勉力揪住了枕头,又是给疼醒的。 容湛听见声音便冲了过来,俞姨娘忙将位子让了出来。 “熙儿,还好吗?”容湛的声音有些颤抖。 元熙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容湛,又看见俞姨娘。 “阿湛,我有点喘不过气。”元熙悄声说。 容湛四下望望:“要不把这帘子打开?” 钟妈妈有些经验,道:“看情形,是小皇子快要生了。”她将手伸到被子里,在元熙双腿间探了探,摸到了一片潮湿滚烫,钟妈妈收了手,指尖却是浑浊的一片。 钟妈妈一怔:“不好,羊水已经破了。” 想是睡梦中就已经破了水。 钟妈妈忙叫了令儿:“你快去太医院,就说请王太医请平安脉。” 令儿一走,钟妈妈又对容湛福了福身:“皇上,娘娘就快生了,皇上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容湛也不理:“朕就在这儿陪着皇后,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儿就好了,不用管朕。” “这……”俞姨娘也有些无奈:“皇上,您在这里,恐怕不大方便吧?” 元熙也推了推容湛的手:“湛,你还是出去等吧,我没事的。” 元熙也这样说,容湛只能恋恋不舍的出了房门。 钟妈妈笑道:“娘娘不要怕,很快就会生下来的。” 俞姨娘温然望着她:“每次看到娘娘的时候,总感觉娘娘还是个孩子,在卫府快快乐乐的长大。没成想,一转眼,连娘娘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元熙勉力笑了笑,她也看得出俞姨娘是在紧张,她只是害怕她的紧张影响到自己,所以故意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还在说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元熙在俞姨娘手上拍了拍:“姨娘不用担心,我撑得住。” 俞姨娘点点头,看了钟妈妈一眼,钟妈妈道:“已经开了六指了,娘娘,再忍一忍,这会儿先别用劲儿,免得把力气耗光了。” 令儿带着王念恩匆匆赶过来,王念恩见容湛坐在寝殿外,忙伏身磕了个头:“微臣叩见皇上。” “起来吧,赶快进去。”容湛竭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王念恩进了寝殿,在寝房外伺候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盒交给令儿道:“这是催生保命丹,你拿温水化开,喂给娘娘服下。” 令儿应了一声,开门进去,房间里铺面而来一股热浪,令儿把药交给钟妈妈,又匆匆跑去小厨房烧热水。钟妈妈的吩咐,热水不能断,越多越好。 俞姨娘从小厨房端来了热水,房间里传出一阵压抑的痛呼声。 钟妈妈在元熙的肚子上按压一下,道:“主子再使点儿劲儿,已经开了十指,小皇子就快出来了。” 元熙死死揪住锦被,她也想用力,尽快结束这漫无边际的痛苦。但这一下午的疼痛几乎把她的体力消耗干净了,像一条脱了水的鱼,竭力在干燥的岸边挣扎。 腹部的疼痛像洪水一般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而且已经没有什么间隙而言了。元熙死死咬住毛巾,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出房间,听的容湛一阵阵心肝发颤。几次想冲进房间里去,都被王念恩拼死拦住了。 “元熙!你要撑着点儿,朕在这守着你呐!”容湛实在没有办法,冲里面喊道。 但是房间里面的人都忙着照顾元熙,恨不能一个人当成十个人来用,根本没人顾得上容湛说什么。容湛在房间外转了几圈,见王念恩实在是不让进,只能愤愤然坐了下来,跟王念恩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对坐着。 王念恩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他扁扁嘴道:“皇上,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您瞪着微臣也没有用啊。” “你!”容湛咬了咬牙:“皇后怎么还没生下来?” 王念恩望着容湛:“皇上,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生产都要熬过漫长的痛苦,这才刚刚开始啊。” 房间里又是一阵痛苦的声传出,容湛坐不住,拍打着房门道:“元熙,你要是疼你就喊几声,你别忍着!” 王念恩无奈的摇摇头:“皇上,里面有钟妈妈她们照顾就成了,皇上就别跟着干着急了。” 俞姨娘托着元熙的肩膀,笑道:“娘娘听见了吗?皇上在陪着娘娘呢。” 元熙勉力笑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她这会儿觉得呼吸都会牵动这腹部的疼痛。 “主子,在用点儿力,已经能摸到皇子的头了。”钟妈妈从锦被里露了个头,说道。 “唔……”元熙竭力撑起身子向下使劲儿,却是一阵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向她袭来,她顷刻脱了力,重重的仰在软枕上。 钟妈妈将一块带血的布扔在水中,顷刻间,洇成一盆通红的血水。 令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钟妈妈,主子还没生下来吗?” 钟妈妈抬起头,道:“快了,你再去烧水,这些不够用的。” “再用点劲儿,”俞姨娘一边擦拭着元熙的汗水,一边鼓励道:“孩子就快出来了,再试一次。” “姨娘我好疼……”元熙疼得七荤八素,两只手紧紧揪住锦被,却因疼痛把锦被扭作一团。 “快了快了,主子再用力,头就快出来了!”钟妈妈欢喜的叫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怅然 元熙睡了很久,没赶上一场热闹。 储君降生,太后大喜,特意命宫人们燃放烟花来庆祝。宫中各宫女内监侍卫均赏一月俸禄,紫宸宫的宫人们更是加俸一年。大夜里,宫中的空场上燃起了烟花,把漆黑的夜幕照的明如白昼。俞姨娘立在紫宸宫中的围栏旁,痴痴望着灿烂的花火。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太后金口玉言:皇家第一商,这是何等的尊荣? 卫府时代经商,最显赫,最荣耀的一代竟叫她给赶上了。从前,她不过是卫府的一个小小的姨娘,因为生下了长子,才将将有点地位。处处受尤姨娘的掣肘,一时不防备,就会被她陷害。之以为对一个没有生母的三小姐多了些怜爱之心,滴水之恩而已,就有如今的涌泉相报。现如今,她竟然已经是卫府的正房夫人,大家主母,大楚的一等侯爵夫人。突如其来的荣耀让俞姨娘有些错愕,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卫家发展到今日,多半是借了元熙的力。若不是她当初将玉石棺材进献给朝廷,卫家能有皇商的地位吗?若不是她当初在东林州的战场上帮助了还是端王的皇上,卫家能被先皇如此厚待吗? 果然天生龙种就不会有安分守己的性情,一定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当初看起来是很出格,但每一步,都给卫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恩荣。 如今,她又为皇帝生下了皇太子…… 卫家一届商贾,能培养出一个大楚皇后,就已经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了,而今,又有了一位小太子。 令儿将一件薄斗篷披在俞姨娘肩上,仰头望着绚烂的烟花。 “姨娘在想什么呢?” 俞氏转头看了令儿一眼,笑道:“在想卫家,想这些年发生的事儿。” “是不是觉得,特别不真实?”令儿低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奴婢也会回想过去的事儿,但总觉得像是一场梦。轰轰烈烈的,像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了故事中的人。” “说出去谁能相信?”俞姨娘在她肩上拍了两下:“卫府花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小丫头,谁能想到今天竟然成了皇后娘娘身边最亲信的掌事宫女。这也是你的命,老天要你有今天,谁也拦不住。” 令儿叹了一声:“当年,还是老太太把奴婢分给了三小姐的,当时那些奴婢狗眼看人低,说三小姐没有生母,没人庇佑,跟着她一定会吃苦受罪。所以谁也不愿意去三小姐房里,老太太因此就指定了奴婢去紫宸阁,奴婢跟三小姐一起长大,奴婢能有今天,全都是借了三小姐的光。这些年来,主子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吃苦受罪,谁能知道?只有奴婢看在眼里罢了。” “这些年,皇后确实吃了不少的苦,现在不一样了,大局已定,皇后又生下了储君,地位已然稳固。只要娘娘自己保重身体,旁人就算是有撼山的本事,也撼动不了皇后的地位。”俞姨娘往宫中看了一眼:“皇后还没醒过来吗?” 令儿摇摇头。 俞姨娘叹了一声:“她也实在是太累了,是该好好歇一歇。” 容湛一直守着她,一边替她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太后满心欢喜的看看孙儿,又看看皇帝,再看看昏睡中的元熙。笑道:“像,可真是像。” “像什么?”容湛笑问道。 太后笑容可掬的抱着皇子,道:“哀家说昱儿,像皇帝,也像皇后,不过,更像皇后一点儿,白白净净的,眉目也清秀。” 容湛将婴儿的襁褓掀开一点儿,看到正在熟睡中的皇子。这睡姿倒是跟她母亲有异曲同工之地。睫毛长长的,翘翘的,乖乖巧巧,安安静静。 太后笑道:“这孩子不大爱哭闹,像是个性情沉稳的孩子,将来或许做个守成之君,仁德之君呢。” 容湛笑着摇摇头:“母后,打从这孩子生下来,您就一直抱着,这都抱了大半宿了,您老人家也不累得慌。” 太后将臂弯缩了缩,把襁褓换了个方向依旧抱着。 “怎么了?这可是哀家的头一个孙子,孩子能有多重,还能把哀家给累着了?”太后看着婴儿小小的脸蛋,叹了口气:“不过这孩子确实有点小,身体好像不是太强壮。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生下来就胖乎乎的,得叫奶娘们好好养着。” 容湛抚了抚元熙的额头,叹道:“怪朕。” 太后看着容湛有些沉重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确实,打从怀上这个孩子开始,这宫里宫外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先是萧容深秘密派人炸毁东林金矿,而后又毒害了先帝逼宫篡位,封锁京城。她一边要忙于应付东林州的事宜,又要分心为容湛竖立坚实的后盾。好容易平定了萧容深之乱,又陪一个作恶多端的赵可贞折腾了许久,替宬香的婚事烦忧,替容润的婚事烦忧。 怀这一胎的期间发生了多少事,有多少事要她来忙?没有累得小产,已经是上天庇佑了。 “这些也怪不得皇上,归根到底,还是要怪和亲王。若不是他在京城兴风作浪,大楚怎会风雨飘摇?”太后温然望着容湛:“先前你父皇为你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哀家横拦竖挡着不同意,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哀家越来越觉得你父皇的决定是对的。如果没有皇后,皇上的江山起码还要再打上个十年。” 太后说着,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下来。容湛笑了笑,道:“母后,您不必介怀,朕相信皇后也不会介意的。母后,天快亮了,您也跟着折腾了半宿了,还是赶快回去歇着吧,当心累病了。” 太后点点头,将皇子交到了乳娘手中:“又该给孩子喂奶了。回头叫膳房和御药房合计合计,给皇后多做些药膳,好好补补身子,今天她可是元气大伤。” “朕替皇后谢谢母后了。”容湛送走了太后,又陪了元熙许久,她才皱皱眉,睁开了眼睛。 “熙儿,你醒了?”他忙将元熙揽在怀中。她倚着他的胸膛,被他环抱在怀中。 “孩子呢?”元熙轻声问道。 “乳娘抱着喂奶呢,一会儿就抱回来。”容湛将她搂得紧紧地,生怕她跑掉一般:“熙儿……” 容湛抱着她,原想着跟她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觉得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将手臂箍的更加紧,他的脸颊紧紧贴在元熙的额头上,许久,一点温热的咸咸的液体流到元熙的脸上。 “阿湛,你怎么哭了?”元熙去抚他的手,却被他抓住手臂,扣在怀里。 “亏得咱们生的是男孩。”他嘟囔道。 “怎么?你不喜欢女孩儿?”元熙抬起头:“或者是母后不喜欢?” 他摇摇头,却道:“亏得是男孩,若是女孩,她将来也要受你今天受过的罪,像你一样辛苦。” 元熙温然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傻瓜,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朕再也不让你受苦了,咱们有昱儿,还有长在卫家的那个孩子。此生足矣。”容湛说着,在她额角吻了一下:“朕给咱们的皇儿取名叫萧昱,事先也没有问过你,你不会生气吧?” 元熙摇摇头:“昱儿这个名字很好听。” “昱,日立也,日为天子,天子所立者太子也。咱们的昱儿,要做国之储君,将来朕还要把这大楚的江山都传给他。”容湛长长舒了口气:“熙儿,你知道吗?朕真的很开心,你生下了咱们的孩子,是属于咱们俩的孩子。” 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元熙已经许久没有在容湛的脸上看到这般无忧无虑的笑了。当初他最打动自己的,便是他清澈的笑容。 “皇上,咱们在卫府的皇儿,取名叫旻好吗?”元熙扶着容湛的手掌,一笔一划的在他掌心写下这个“旻”字。 “旻儿。”容湛点点头:“旻者,天也。他是天子的骨肉,自然担得起这个字。” 他含笑抱着元熙,柔声问道:“身上还疼吗,朕扶你吃点儿东西吧?” 元熙疲累的摇摇头:“皇上,臣妾还没有见过孩子呢。” 乳娘喂好了奶,将孩子抱了回来。元熙抬了抬手,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 “你想要什么?”容湛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我想抱抱孩子,可是我没有力气。” 容湛含笑搂住她的双臂,乳娘将襁褓放在元熙手中,容湛抱着她也抱着孩子,便是环抱着他的一切。 旻儿跟昱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跟他哥哥相比,脸色略红了一点儿,生他的时候有点难产,想必是在肚子里憋闷所致。 “像我。”元熙凝着这样一张小小的脸蛋,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跟自己长得如此相似。只是被缩小了许多倍,五官都变得精致而小巧,像乳娘手工做的绸缎娃娃一样。 “也像朕。”他笑道。 “母后看过了吗?”元熙抬头问道。 容湛点点头:“母后说孩子像你,也像朕,”他笑道:“你不知道,母后抱着孩子一直不肯撒手,一直抱了半宿呢。是朕怕她有了年纪,熬不起夜,才叫她先回去歇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没有防备 皇后生下储君,于情于理,臣子们都要上表请贺,王族亲贵们更有进献贺礼的习俗。太后对这新生的小婴儿爱不释手,清早起来便叫乳娘把孩子抱到北宫中去。那些进宫贺喜的命妇们,一股脑儿,齐齐聚在北宫。 珊瑚玛瑙,赤金玉器,都用大红绸礼盒包裹着,齐齐整整的摆放在北宫的八仙桌上。北宫的宫女忙得脚不沾地,捧茶送点心,再将客人的礼品收纳登记,几乎累断了腿。 皇子降生,本该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过令儿倒不大高兴,唠唠叨叨了一早晨。说什么,这些人本该来给皇后贺喜,现在反倒都跑到太后宫中去了。太后疼爱孙儿虽然情有可原,但这毕竟是皇后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本该让皇后多看看。她可倒好,一清早就把孩子抱走了,到了正午时分还不见抱回来。 北宫里热热闹闹,可这紫宸宫却是冷冷清清,元熙倒也不那么在意,人要是一股脑的涌过来,她还得应酬,还要忙活。她这会儿可累得很,只想躺着,连话也不想说。 各个王府的命妇都进了宫,唯有宝亲王府将贺礼送到了紫宸宫。 元月坐在元熙床边,脸上含着笑,但越坐越觉得不自在,这宫里的气氛有点儿怪,一点儿喜气也看不出来。 令儿给元月倒了一盏茶,偷眼观瞧着元月。她这一身衣裳,都是平金织,在太阳底下一照,煜煜生辉,好像一块行走的黄金。她这婚事嫁得好,不需要做什么,就这么得宠。 元月送的是一块长命百岁的赤金锁头,上面镶嵌着八种宝石,下面坠的坠子,也是用小东珠串的,样子格外精致华贵。 “昨天刚一回去,就听说三妹临产的消息,本想再回来看看的,可是王爷说,我什么也不明白,过来也只能是添乱,所以就没赶过来。”元月接过令儿捧来的茶,笑道:“哎,小侄儿呢?怎么不见抱过来?” “王妃还说呢,让太后抱走了。”令儿嘟囔道。 元熙含笑道:“这是太后的头一个孙儿,又是嫡亲长子,太后偏爱些也是正常。” 元月勾勾唇角,也没心情喝茶了。才刚才在北宫,她已经看见了孩子。太后抱着皇子,好像她才是亲娘一般。看的元月心里憋气,容润见她不大痛快的样子,便叫她先来紫宸宫看看皇后。元月冷着脸,将贺礼也一并拿走了。 问这一句,就是想引个话头儿,听听紫宸宫的口风,看看元熙是怎么看待太后的。 令儿努努嘴:“王妃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她岂止是偏爱咱们小皇子啊?天还没亮,就叫乳娘抱去了北宫,现在都快过正午了,也不见送回来。才刚北宫来人禀报,说小皇子已经在北宫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回来。” “令儿……”元熙冲她摇摇头:“这么大了,说话还这么没规矩,太后岂是能私自议论的?” 元月看了令儿一眼,放下茶盏:“三妹,我看令儿说的不无道理。这孩子是你生的,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一力霸着。你还别不当回事,要是时间长了,那孩子跟你可就不亲了。别看你是皇子的亲娘,若是真的疏远了,你想管,皇子都不听你的话。” “怎么二姐也这样说?”元熙倚在软枕上,侧过脸望着她。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元月摇了摇头:“不是我故意挑唆,我看你就是对太后太过宽容了。从前她不知道你的身世,还处处刁难你,跟赵可贞沆瀣一气。后来她被赵可贞挟持,为了不伤及皇上,就帮着赵可贞来残害你。现在,她又丝毫不体恤你一个做母亲的心。你还无动于衷吗?三妹,以德报怨是要有个限度的,而你对太后,就太没限度了。” 令儿应和道:“我看王妃说的对,主子就是因为太顾及皇上,才一次次的包容太后,无论她对您做过什么,您都会原谅她。主子是以德报怨了,可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元熙凝了令儿一阵,其实她也知道,令儿说的没有错。但她又能怎么样?太后就算再自私,那也是容湛的母亲。曾经她也答应过容湛,无论太后做什么,她都会选择理解。 元月叹了口气,拉住元熙的手:“三妹,各府里来贺喜的命妇现在都聚在太后的北宫里,对皇后倒是爱答不理。这是什么道理?说句大不敬的话,是皇后生了皇子,又不是太后……” “二姐。”元熙轻轻呵住了她,往窗外瞥了一眼:“这是宫里,说话要当心些,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是她强迫皇上下旨要我嫁到宝亲王府的,她还能废了我这个王妃不成?她若真的敢这样,我倒要谢谢她了。”元月怨怒的说道。 “怎么?二姐心里还是对那件事过意不去?”元熙勉强撑着,将身子转过来:“二姐,昨天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若想跟六爷好好生活,就得把那件事儿彻底忘了。” 元月把头低低的埋在胸口,用力的摇晃两下。 “三妹,我不是恨这个,我是恨我们姐妹俩,一个无力左右自己的婚姻大事,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得。”元月猛地抬起头:“三妹,难道这就是你我的命吗?或许我没有办法同她抗争,可你呢?你是当今皇后,你才是后宫之主,你也要这样无止境的忍受下去吗?” 元熙凝着她一双略带血丝的眼睛,有些诧异。 “二姐,你会不会把太后想的太妖魔化了?”元熙抬起手抚了抚元月的鬓发:“先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太后就曾经受到太皇太后的刁难。太皇太后对容湛格外冷酷,几次都想杀了他。太后为了保护容湛,也是吃尽了苦头。她而今上了年岁,身边只有皇上跟六爷,她自然而然的想要保护两个儿子。至于她向卫府逼婚,也是怕六爷闹出什么事儿来。” 元月凝着她,慢慢的摇摇头:“三妹,不是我把太后妖魔化,是你没有看见北宫里的情形。太后抱着孩子,全然一副母亲的姿态。你难道看不出来,太后根本就不想让你来教养太子,她是要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亲自。” “太后的心思,连那些命妇们都看出来了。你看她们纷纷跑去北宫祝贺,谁把紫宸宫放在眼里?就是因为母以子贵,而你的孩子,现在都不在你的手中了。”她猛然在元熙的手上一抓:“三妹,你现在就派人去把孩子要回来,快去。” 元熙呆呆望着她,一时不知元月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勉力笑笑:“二姐,你会不会想的太复杂了?” “三妹,孩子是你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你不能把他交给别人养着。”元月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两下:“三妹,你现在若是不把孩子要回来,将来孩子就只会跟太后一个人亲,你若是纵着孩子在北宫睡上几天,那孩子以后就睡不惯紫宸宫了。倒时候,太后更有理由把孩子从你身边夺走,就像她剥夺我选择婚姻的权利一样。” 元熙被她晃得有些恍惚,但看着元月凝重的神色,她很快就意识到,元月说的是句实话。她的孩子只能由她来抚养,不能交给太后。太后的性情是又缺陷的,绝不可能教出一个性格健全的孩子。 她若是再宠着些,这孩子就会变得骄矜,她若是过分严苛,孩子就会变得呆板。这些都不是元熙想要看到的。 元熙定了定神,道:“令儿,你跟钟妈妈去北宫,把皇子抱回来,就说宝亲王妃想看看皇子。” 令儿含了笑意:“早知道王妃说话这么管用,奴婢早就把王妃请来了。害的奴婢废了那么半天的口舌。” 令儿说着,出去唤了钟妈妈一通去北宫。去了半晌,两个人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 元月一见这情形,默默睡下眼睑:“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相信。现在你明白了吧?” 元熙皱皱眉:“孩子呢?” 令儿扁扁嘴,同钟妈妈对视了一眼道:“太后不让我们把皇子抱回来,说皇子刚刚睡着了,这一抱,不就给吵醒了吗?” “那太后说没说什么时候把皇子送回来?”元月拉住令儿的衣袖,问道。 令儿摇了摇头:“太后没有说,不过看太后的意思,不大愿意搭理奴婢。奴婢问了两次,太后直叫宫女们拿了些果子点心来赏我们,便给搪塞过去了。” 元月冷冷的哼了一声:“叫我说中了,果然如此。” 元熙咬咬嘴唇,她防备天,防备地,就是没有防备太后。她为了保护孩子,处死了赵可贞。为了保护孩子,她冒着性命之忧,提前把孩子生下来,送到民间。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太后,之前怎么没有想过她呢? 太后未免太过自私了,大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自己为了给她解毒,让卫家白白垫进去多少银子?耗费了多少人力?这不是两个爵位,一块金匾就能平衡的。这是自己对她示好的一片诚心,她可到好,吃了解药有了精神,便来争夺她的孩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夺走孩子 元熙慢慢冷下脸,道:“令儿,你再去北宫一趟,叫乳娘立即把孩子抱回来。” 令儿应了一声,又问道:“若是太后不肯呢?” 元月站起身,道:“什么肯不肯的,我同你们一块儿去。” 元熙拉住元月腰间的丝绦:“二姐别去,这是我跟太后之间的事儿,别把宝亲王府扯进来。就叫令儿跟钟妈妈去。若是太后不允准,你们就顺路去把皇上请来,不管皇上在做什么,就说紫宸宫有天大的事请皇上圣裁。” “是,奴婢这就去。”令儿扯了扯钟妈妈,出了寝殿。 元月微微扬起下颚,正色道:“这样才对嘛,这才是我的三妹。” 令儿与钟妈妈一前一后进了北宫,太后一见到这两个人,登时敛去一脸欢喜。侧过脸同花厅中的命妇们说话,只当是没见到这两个人。令儿和钟妈妈已经吃过一次闭门羹了,已然习惯。上前跪下道:“奴婢们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瞥了一眼,依旧装作没看见。只是笑着跟其他命妇们说话,面前跪了两个人,其他命妇的注意力难免被两个奴婢吸引,分神看她们。 令儿皱皱眉,同钟妈妈又拜了一次。 太后微微一瞥脸,两个小宫女忙上前拉着她们,笑道:“令儿姐姐,钟妈妈,刚才要给你们拿果子,你们怎么走了?太后正跟众为王妃夫人们说话呢,您二位就在旁边候一会儿,等她们都散了,你们再说你们的事儿。反正也不急,吃点儿东西再说。” 小宫女说罢,就将她们拉到茶房,一把把的往她们怀中塞果子,什么柑橘佛手,什么金丝糕,什么桂花糖,这倒是毫不吝啬,热情的差点把后槽牙都露出来。只是她们一提起自己的来意,那些小宫女们就装作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令儿与钟妈妈对视一眼,冲那两个小宫女笑道:“够了够了,再给也吃不完。你们先忙你们的去,我们两个自己招呼自己。” 两个小宫女见她们真是在吃东西,便笑盈盈的走了。她们两人一走,令儿与钟妈妈便将书怀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搁在一旁。 “看来,太后是真的不打算把皇子还给娘娘了。”令儿急迫道。 “这倒不怕,她不还,我们可以自己找。只是这北宫这么大,也不知道小皇子在哪间寝殿。”钟妈妈叹了口气。 令儿的眼珠子在眶子里转了转:“以太后的性子,应该会跟小皇子睡在一起,也许小皇子就在太后的寝殿。” 令儿说的不无道理,钟妈妈点点头:“那咱们这就去。” 果不其然,令儿伸头往寝殿里一看,那乳娘正抱着小皇子在寝殿里晃来晃去,口中还哼着听不清词儿的歌谣。 “看这样子,是要让小皇子常住呢。”令儿撅起嘴,推开了寝殿的门。 寝殿中只有乳娘一人,今天北宫的宫女都忙于照顾各位命妇,以至于寝宫守卫如此松懈。 乳娘见是令儿,便道:“令姑娘,你们怎么进来了?” 钟妈妈低头一看,小皇子正在乳娘怀中憨甜睡着。这小东西,真是没心没肺,在哪儿都能睡着。钟妈妈一伸手,把小皇子抱了过来。许是受到了一点儿震动,皇子咧咧嘴,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儿的哭声本就响亮,再加上这寝殿旷大,把这声音放得更响了。外面的宫女听见寝殿里孩子哭,便伸头往里看。一见是钟妈妈跟令儿在寝殿里,倏忽就嚷了起来。 太后早就吩咐过,任何人也不能抱走小皇子,于是北宫的宫女都跟着嚷了起来。后院一闹,就惊动了太后,太后听说有人要抱走她的孙子,也不顾得什么王妃命妇,急匆匆的赶回寝殿。 “大胆的奴婢,竟敢私自抱走哀家的皇孙!你们知罪吗?”太后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哟,这不是皇后宫中的侍女吗?”三王爷的王妃今日她们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怎的,她居然也能认得出皇后宫中的侍女。想必是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太后瞥了三王妃一眼,微微自矜:“哀家不是说了么?小皇子正在睡着,叫你们晚点儿再来。哀家又不是外人,皇后何必这么心急呢?” 令儿皱皱眉,太后什么时候许诺晚点儿再来抱孩子了?分明是当着外人,信口胡说的。 但她是太后,令儿也不好当面戳穿她,只是道:“回太后娘娘,这皇儿生下来,我家主子也只抱过一次,还望太后娘娘体恤主子疼爱皇子的心。让奴婢把皇子抱回去,若是太后什么时候想念皇子,奴婢们再把皇子抱回来。” 太后咬咬牙,这小丫头说话也是尖刺,好像她是个恶婆婆。媳妇生了孩子,只让抱过一次,就不许人家母子见面似的。 太后轻轻咳了一声道:“这话说的,皇后疼爱皇子,难道哀家就不疼爱皇子了吗?乳娘难得把皇子哄睡了,你们偏要去惊动,皇后叫你们抱孩子,没叫你们这般不懂规矩吧?” 钟妈妈抬起头,望向太后,却只看到太后扬起的下颚。 “你们先回去,等皇子睡醒了,哀家自然会派人把皇子送回去。”太后一扯裙摆对身后的贵妇们笑道:“皇后还是年轻,性子有些着急,一刻也离不开这孩子,好像哀家能霸着孩子不放似的。” 三王妃转头笑道:“就算太后娘娘把皇子留在身边,也是为了皇子好。太后娘娘见多识广,有太后娘娘亲自教养,小皇子必定能聪慧出众。” 三王妃话音刚落,便传来太后一阵认可的笑声。 令儿抬起头:“哼,真不愧是读书人的王妃啊,一出口就是文章。” 钟妈妈忙掩住她的嘴:“噤声,这是北宫,人多眼杂,怎么还编排起三王爷的不是了?” 令儿抿抿嘴:“现在怎么办,太后已经许了话,孩子睡醒就送回紫宸宫,咱们还要不要请皇上去?” 钟妈妈站起身,思量了片刻:“我怎么觉得,太后的话是说给那些贵夫人们听的?不过,三王妃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们,太后绝不会归还皇子的。” 令儿凝着她:“你是说,三王妃不是在奉承太后,而是……” 三爷自小跟太后就不亲近,如今做了王爷也是如此。他对太后和皇上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一副闲散文人不问世事的姿态,因此萧容深做伪皇帝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三王府的主意。连三爷都懒得过问宫中的事,三王妃又何必去奉承太后呢? 钟妈妈垂下眼睑:“心里明白就好,别说出来。” 钟妈妈扯着令儿,悄悄离了北宫,出了北宫许久,还能看见北宫那些盯着她们的宫女。 钟妈妈愤愤的哼了一声,这北宫的人还真是恩将仇报。皇后才刚救了太后,她转念就翻脸不认人了。早知道她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人,还真不如叫她被赵可贞的奇毒给毒死。 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是在脑海里转悠转悠,若是说出来,皇后准保要训斥她们。 修缮过的御书房焕然一新,改了从前的格局,变得更加宏大气派。彩绘回廊,上面铺着层层琉璃瓦,被太阳一照,全都亮闪闪的。重修御书房,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又能将殿宇建造得如此宏伟,可见设计者花了一番心思。 钟妈妈跟令儿迈步上了台阶,见秦顺正守在门口。 秦顺一见有人来,忙上前拦住:“你们怎么来了?皇上正在御书房里议事呢,若是不急,就先等等吧。” 议事?钟妈妈看了令儿一眼,虽然元熙说过,不管皇上在做什么,都要把他请过来,但钟妈妈隐约觉得,这不过是皇后的一句气话。若真在皇帝议事的时候闯进去禀报一件家常婆媳之间的琐事,实在是不识大体。 秦顺见她们并不往里闯,便问道:“什么事儿啊?” 令儿气鼓鼓的看了他一眼:“大事。” 秦顺乐了:“大事是什么事儿?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 令儿仰起头:“皇后娘娘和皇子的事儿,算不算大事?” 秦顺点点头:“自然是大事。” “现在有人要阻止皇后娘娘见皇子,你说这事算不算大?” 令儿的话刚一出口,就被秦顺死死捂住了嘴巴,他低声喝道:“你想掉脑袋啊?” 令儿挣开他的手,嘟囔道:“讨厌。” 秦顺抽抽嘴角,低声道:“你们说的,不就是北宫的事儿吗?太后把皇子抱到了北宫,所以那些命妇们都去北宫庆贺了,没人去紫宸宫,是不是?” 令儿倔强道:“不是,我说的是……” 秦顺摆摆手:“差不多,太后娘娘想让皇子一直住在北宫,由她老人家亲自教养。是不是这件事?” 令儿点点头,诧异道:“你知道?” 秦顺叹了口气,何止是他知道,皇上早就知道了。 他笑了笑:“其实太后也是一番好意啊,皇后娘娘还年轻,若是有个孩子在身边,照顾不周不说,还会耽误跟皇上……太后亲自教养皇子,不就是给皇上皇后腾出空间吗?这是好事啊。” 令儿啐了一口:“歪理,你这是什么歪理?” 钟妈妈一怔,隐约听出些端倪,便拦住了令儿,转而问秦顺:“秦统领,您刚才说的这些话,该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朕的态度 秦顺略顿了一下,皇上倒是还没表态,但他隐约从钟妈妈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抵触的味道。 秦顺摇摇头:“这不过是我私下里这样想,皇上可没这样说。” “那皇上说什么?”令儿歪着头望向秦顺。 秦顺挑挑眉,归于沉寂。 吱呀一声,之听见御书房门分左右,几个朝臣鱼贯从房间里走出来。秦顺和钟妈妈令儿等人忙退到一旁将路让开,几个臣子走了以后,之听见书房中容湛叫了秦顺一声。 秦顺忙道:“皇上,末将在。” “是谁在外面。” 秦顺看了令儿一眼,低声道:“回皇上的话,是……钟妈妈跟令儿。” 御书房中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容湛跨步出了书房略看了钟妈妈一眼:“既然来了,就跟朕走吧。” 三个人具是一怔,但还是匆匆跟了上去。 令儿心急,凑上前问道:“皇上,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你们不是要孩子吗?”容湛瞥了她一眼。 令儿一滞,脚下便停住了。待钟妈妈扯扯她,才慌忙赶了上去。 北宫的命妇们已经散了,前庭花厅中,唯有十几个宫女穿梭来回打扫着庭院。见容湛带着钟妈妈跟令儿进来,宫女们纷纷跪倒在地:“奴婢们恭迎皇上。” “太后在哪里?”容湛低头问道。 “太后在……”小宫女们都是惯会看人脸色的,见皇上面上带了些焦急,便不大敢搪塞:“回皇上,太后在寝殿哄小殿下睡觉呢。”小宫女说罢,看了令儿一眼,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容湛也没再理她,迈步穿过了花厅。隔着八丈远,都能听见寝宫中太后呵哄皇子的笑声。宫女们见皇上进来,忙急匆匆的嚷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宫女的声音很大,太后在寝殿里已然听到,不由得脸色一变,将孩子放在床榻上。孩子习惯了被人抱着,冷不丁一被放下,便嚎啕大哭起来。太后没办法,只得叫乳娘抱着呵哄,自己出门去见皇上。 太后一抬眼,就看见皇上的脸色不大对劲,也知道他为什么来的。 便笑道:“皇上不是在跟臣子们议事么,怎么到这北宫来了?” 容湛凝着太后,道:“回母后的话,国事总有说完的时候,家事也不能疏忽。母后要把昱儿留在北宫亲自教养,朕以为此事不妥。母后身子不适,还是让朕把昱儿抱回紫宸宫,交给皇后抚养为好。” 容湛瞥了令儿一眼:“叫乳娘把昱儿抱出来。” 令儿才刚要动,便被太后呵住:“昱儿刚刚睡着,现在抱走,岂不要把昱儿吵醒了?” 容湛微微一垂眼:“母后,吵醒又如何?待朕把昱儿抱回紫宸宫,有的是时间让他睡觉。” 太后蹙起眉道:“皇帝,亏你还是当父亲的,对皇子竟如此不上心。孩子这么小,最重要的就是吃和睡,睡着以后不能去吵醒他,否则会影响孩子的体质。”太后沉下脸,哼了一声,又道:“哀家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懂得如何照顾皇子,果然如此。” 容湛眉心微颦,目光在太后脸上滞了一阵,才道:“母后说这么多,无非是不想把昱儿送还给紫宸宫。可是母后想过没有?皇子才刚出生,正是离不开亲生母亲的时候,当年太皇太后是如何苛责母后的,难道母后都忘记了吗?母后亲身经历,知道母亲疼爱孩子的心情。将心比心,母后也该把皇子还给皇后。”容湛说着,瞥了令儿一眼:“去把皇子抱出来。” “谁敢动?!”太后伸手一拦,带了些厉色:“这是北宫,是哀家的寝殿,岂是你一个下贱奴婢能乱闯的?” 容湛重重出了口气,道:“那朕亲自去抱。” “不行,你不能把孩子抱走。”太后一把抱住了容湛,忿忿的指了指令儿:“是皇后要你来抱孩子的是不是?是皇后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容湛慢慢低下头,一把握住了太后的手:“不是,是朕的意思。” “不是?”太后冷笑一声:“才刚皇后就派人来催了几次,哀家看皇子在睡觉,就不许她们抱走。就是这两个奴婢,胆大包天,竟然公然闯入哀家的寝宫,想偷偷把皇子抱走。哼,行事如此孩子气,哪里像正宫皇后的奴婢?这两个还是得力的,其他的宫女岂不是更加不懂事?到时候,由这些人来教养哀家的孙子,还不把哀家的孙儿教坏了?” 容湛皱皱眉,看了令儿一眼。令儿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鲁莽了些,忙将头低了下去。 “怎么?说不出话了皇上?”太后甩开了容湛的手:“哀家也是为了你们好,为了皇子好。皇上跟皇后还年轻,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皇子公主。若都交给皇后教养,皇后哪里还顾得上后宫的事宜?皇上册封皇后以后,就要按照规矩进行大选,各宫嫔妃还会给皇上生下更多的皇子,难道每个皇子都由生母教养吗?大楚的宫里,从来就没有这种规矩。哀家也不过是按照祖宗的章法办事。皇上违逆哀家,哀家或许可以退让,可是,皇上现在是要违逆祖宗的章法,那就别怪哀家容不得!” 容湛一时失声,诧异的望着太后。 “母后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太后身子一颤:“哀家变了吗?哀家哪里变了?依哀家看,是皇上变了吧?历来皇子就没有由生母教养的规矩,皇上宠爱皇后,就连老祖宗的规矩都顾不得了吗?” “没有这样的规矩?”容湛挑挑眉:“若朕没记错,朕就是自幼在母后膝下长大的。难道母后可以破坏规矩,到了儿臣这里,便不行了吗?” “你!”太后错愕不已:“皇上,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若皇子留在皇后身边,皇后必会为了皇子分心,到时候还怎么全心全意的侍奉皇上?哀家帮她照顾皇子,也是为了皇后着想,皇上怎么不懂哀家的一片苦心呢?” 容湛望着太后,许久:“当年母后不也不懂太皇太后的‘一片苦心’吗?” “你?!”太后一时觉得全身无力,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几步:“你这个不孝的逆子,太皇太后要杀你,你居然把哀家跟那个妖妇相提并论?难道哀家会残害皇帝的龙子吗?” 容湛慢慢握住太后的手,心平气和道:“朕知道母后不会做伤害皇子的事,朕也知道母后的一片好意。只不过,昱儿是朕的嫡出长子,朕要把他留在紫宸宫里亲自教养。所以昱儿的事儿,就不劳烦母后操心了。母后若是想昱儿,大可到紫宸宫来,或者传懿旨叫皇后把昱儿抱过来陪您。这以外的,母后就不必强求了。” “皇上,你不能抱走昱儿,你不能把他抱走!”太后说着,像只护佑雏鸟儿的母雀儿一般,张开双翅,将乳娘挡在了身后。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把皇子抱回紫宸宫,母后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了。母后何必要这样?”容湛伸出手,越过太后,将皇子抱到了自己怀里。 “皇上,皇上!”太后颓然跪下:“哀家求求你了,不要把昱儿抱走。” 钟妈妈忙上前去扶太后,可太后就像折了双腿的丹顶鹤一般,完全站不起来。 容湛重重叹了口气:“母后,您到底要干什么啊?” “皇上,你就看在你从小哀家就疼你宠你的份儿上,你看在哀家处处保护你的份儿上,你答应母后,不要把昱儿抱走,母后求你了。”太后哭得气息奄奄,好像那个被夺走孩子的母亲是她自己一样。 这倒把容湛给哭愣住了。 容湛把孩子往令儿手中一塞,伏身去扶太后:“母后,您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 太后的身子就像陷在了泥塘里一般,怎么扶了扶不起。 “皇上,别把昱儿抱走,不要。”太后死死揪住容湛的衣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得容湛的身体都跟着往前倾。 容湛望着泪眼婆娑的太后,自己也有些动容。当年太皇太后力图把自己从太后身边夺走的时候,想必太后也曾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一次。 他或许能明白太后的一颗心,在太后的心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把孩子照顾的更好,但现在毕竟不是先帝时期。后宫中没有像太皇太后那样的人。皇子不需要太后那般提心吊胆的保护,昱儿需要的,只是一个性情平和又不失坚韧的母亲。 容湛用帕子替太后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母后,恕皇儿难以从命。皇后温良恭俭,是最适合照顾昱儿的人,朕相信皇后亲自抚养的皇子,将来必然能够成为国之栋梁。朕相信皇后,尊重皇后,这就是朕的态度。” 他一脱手,太后便合身扑在了地上。 “皇上!你别抱走昱儿,不要!你把昱儿还给我,还给我!” 容湛决然转过身,背影渐渐消失在北宫门口。令儿抱着皇子,忍不住回头看了太后一眼。她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那滋味就好像用刀子从你身上割走了一块肉。 怀里的小皇子这会儿倒是十分乖巧,像小猫儿似的趴在她的怀里,显得十分信任令儿。 “走吧,小皇子,咱们回紫宸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当面夺子 容湛将皇子抱回紫宸宫的时候,大有一种气势汹汹的架势。元月无意间一瞥,看见皇帝从紫宸宫的正门走进来,好像跟什么人生气似的,心里就有些惶惑。 皇子已经给抱回来了,那皇帝又在生谁的气呢? 元月起身福了福身子:“臣妇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元月一眼,道:“哦,弟妹还没有回去?朕看六弟的马车已经出宫去了。” 元熙撑起身子,道:“是妾身要二姐留下来陪我说说话的。” 容湛看见元熙,面上换了一副平和的神情,从令儿手中抱过孩子,送到元熙床边:“朕才刚在跟臣子们议完事,顺路就把昱儿给皇后抱回来了。” 元月站在一旁,有些错愕的望着容湛,心里大概猜着了几分,才刚皇帝的那一脸怒容是冲着太后去的。想来是刚才为了要昱儿,跟太后起了争执。 见元月一直站着,容湛笑道:“弟妹怎么干站着,坐啊?” 元月看了元熙一眼,摇摇头道:“臣妇已经搅扰皇后很久了,也是该回去了,臣妇告退。” 容湛点点头,又吩咐令儿道:“去通知内府,江北进贡几柑橘,送两篓给宝亲王府。” 元月谢了赏赐,还是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天子的脸色总是阴晴不定的,这一点在历代史书中都有描写,元月也不知道皇帝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自己走了以后,会不会把火气撒在皇后身上。 但是担心也没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迟早要来。 元熙抱着皇子,亲昵着小婴儿的脸颊:“皇上是带着气来的,是不是跟太后……” 容湛微微一勾唇角:“你怎么知道?” “皇上的性情,我太了解不过了。皇上只略皱皱眉头,我就知道皇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元熙说着,轻轻颠了颠手中的婴儿:“是不是?” 容湛见她一副慈母像,倒是从前没有见过的,心下涌动着一股暖意。伸手去抚她的肩:“你别介意,母后只是太喜欢孩子了,她希望咱们皇儿好,所以才想亲自照顾孩子的。朕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朕要把皇儿留在紫宸宫,由皇后亲自照料,皇后品性温良,是最合适照顾皇子的人选。朕不会让皇儿离开你身边的。” 元熙宛然望着容湛,半晌没有说话。 容湛凝着她,笑道:“你好像欲言又止。” 元熙摇摇头,含笑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一世没有选错夫君。” 他并不曾听懂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只是嗤嗤笑了,伏身吻上她的嘴唇:“朕这一世,也没有选错皇后啊。” 容湛伏身逗弄着孩子,一边轻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得尽快把宫外的皇儿换回来,嫡长子的血脉是决不能混淆的。” 元熙忽的有些失落,其实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她都舍不得。要怪就只能怪这不公平的世道,怪这双生不祥的风俗。 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元熙有些怅然,两个人的命运,就因为这一个不祥的风俗,变得截然相反,一步走错,就是天壤之别。 老太太照看着孩子,已经是一天一夜了,这小皇子生下来就很爱哭,从宫里抱回来的时候,还安安稳稳的睡着,谁知一觉醒过来,就哭个不止,怎么哄也哄不住。拿了温牛奶喂给他,他不肯喝,找了奶娘给他,他喝了两口,又闹了起来。 老太太怎么抱他都是一个劲儿的哭,好像知道这儿不是他的家一般。 折腾了一整夜,唬的老太太俞姨娘几个人提心吊胆,好容易才把他哄睡着了。老太太只走了一步,那小子有咧开小嘴,嚎啕大哭。 老太太没有办法,只能抱在怀中,就这样,一抱就是一天。抱得胳膊发酸,抱得双腿发麻,也不敢放下。 俞姨娘走过来,从老太太怀中接过婴儿,那小子就似被打了耳光一般,顷刻间号啕起来。 俞姨娘吓了一跳,忙抱在怀中呵哄。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来吧。”老太太从俞姨娘手中接过孩子,那孩子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报了一宿,总算抱出些感情来。”老太太无奈的摇摇头:“这小皇子,比皇后小的时候还不省心。” 俞姨娘笑了笑,低声道:“宫里来人了,秦统领抱着孩子来交还了。” 俞姨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王念恩弄得安神药,用筷子点了一点,擦在孩子的舌头上。小孩儿砸吧砸吧嘴儿,觉得苦唧唧的,皱皱眉头便哭,哭了一阵声音就渐渐的弱了。最后悄然在老太太怀中睡去。 俞姨娘忙叫人把秦顺请了进来,亲手手中抱着一个小篮子,从里面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皇上给皇子取名叫旻,而后这个皇子就从卫家的姓。” 老太太接过孩子,应了一声。低头看看这个熟睡的孩子,只希望这个孩子比另一个要乖巧,能叫她省心些。 俞姨娘将萧昱抱给秦顺,一边低声嘱咐道:“秦统领可要小心些,千万别把小皇子吵醒了。这个孩子爱哭,哭声又响亮。若是弄醒了,孩子哭起来,咱们可就解释不清了。” 俞姨娘说着,又将王念恩弄得安神药塞进了秦顺的手中:“这安神药极其管用,孩子若是哭了,你便在他嘴里点上一滴,可别给吃多了。他若是哭,你就拿手指塞到他嘴里,兴许能管用。” 秦顺低头看了一眼,小皇子正熟睡着。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别说是他,恐怕就是皇后也未必能看得出来谁是谁。 秦顺将皇子放进了小篮子里,又拿过俞姨娘预备的一些绸缎补品等物搁在车子上。他这一趟,是打着去卫府拿补品给皇后的旗号,可不能空手而归。 入宫时,守备都是秦顺的人,因而也没有盘查的太仔细。秦顺提着篮子,避开侍卫宫女们,一路小跑回了紫宸宫。 容湛已经在紫宸宫等了许久,见秦顺回来,忙叫人去抱孩子。孩子还在篮子里睡着,显得很安稳。容湛将他抱出来,他还没什么知觉,许久,他吭叽了几声,睁开眼睛。 容湛一喜,道:“醒了。” 可他这一喜,还没超过一秒钟,便化为乌有。萧昱见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被一个陌生人抱着,难免害怕,一着急,便咧嘴大哭起来。 这一哭,把容湛吓了一跳,好像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秦顺笑道:“皇上,来的时候,俞姨娘就嘱咐末将,要小心抱皇子,说小皇子哭声响,昨天夜里一抱回来,就一直哭个不止。” 容湛苦笑着抱住萧昱,他的两条小腿儿在襁褓里用力的挣揣,好像一个倔强的小兽。 “让我来抱吧。”元熙伸出手。 “这小子还挺有劲儿,怕是你也抱不住呢。”容湛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孩子放到了元熙怀中。 也不知怎的,这小子一躺在元熙的怀里,便温顺下来,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盯住元熙。 “哟,他还真会找人啊?朕都不让抱,只让皇后抱。”容湛扁扁嘴:“等你长大了要上书房念书的时候,看朕怎么教训你。” 秦顺掩口笑了,悄然退了出去。 谁知他前脚才刚跨出紫宸宫的寝殿,一抬头就看见太后气势汹汹的闯进了紫宸宫。秦顺心里咯噔一声,还好他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那么一丁点儿,他们换孩子的事儿就会露馅儿。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秦顺说着,忙出宫迎了上去。 太后脸色很差,撇了秦顺一眼道:“皇上在里面吗?” 秦顺还没回答,容湛百年跨出了寝殿,掠一俯身道:“给母后请安了。” 太后指了指容湛道:“昱儿呢?” 容湛微微垂下眼睑:“在寝殿里,母后这么快就想念昱儿了?” 太后哼了一声道:“哀家就是来把昱儿抱回北宫的。” 容湛一皱眉,上前拦下太后:“母后,才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朕要把昱儿留在紫宸宫教养。母后何故要苦苦相逼呢?难道昱儿在紫宸宫,母后还不放心吗?” 太后一把甩开容湛的手,道:“哀家不放心,皇上皇后都是年轻人,哪里懂得照顾皇子?昱儿是皇上册立的储君,若是稍有差池,谁能担待得起这个责任?” 太后说着,径自绕过容湛,进了寝宫。 太后掀开幔帐,见元熙正倚在软枕上,怀中抱着孩子。 元熙看了太后一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若太后刚才就息事宁人,她还可以退让,现在为了抢夺孩子,已经逼到了自己的床榻前,若是容得她把昱儿抢走,自己还有什么资格为人母亲? 元熙微微一颔首道:“太后怎么来了?” 太后伸出手道:“皇上恐怕没跟皇后说清楚,皇后还年轻,不大会教养孩子,正好哀家有空,昱儿理应由哀家照顾。皇后已然生下皇子,封后大典,尚且有许多事要忙。更加无暇顾及昱儿了。昱儿是皇长子,在皇子的教育上,不能有半点儿倏忽。皇后就不必操劳了,还是由哀家来照顾昱儿最合适,再说,昱儿已经在北宫住惯了,对哀家也格外熟悉,若是旁人照顾昱儿,恐怕昱儿会不习惯。皇后,你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猪八戒照镜子 元熙审了太后一眼,没有说话。 太后见元熙不说话,便伏身去元熙怀中抢夺孩子。容湛自然不会允许太后带走昱儿,往前一闪身,挡住了太后的手。 太后一搡:“皇帝,哀家把你养得这么大,难到就是为了让你今日这么忤逆哀家吗?” 母亲虽然发怒,但容湛也好不退缩,硬是一步也不让:“母后,若母后所作所为合乎情理,朕自然不会忤逆母后。但倘若母后强人所难,硬是要与她人找麻烦,朕就万万不能从命。” 太后扪心自诩,她决定亲自教养皇子是处于一片好心,却被容湛这样诟病,不由自主的带了些薄怒:“怎么,你说哀家是故意找皇后的麻烦?难道哀家是太皇太后那样的毒妇吗?” 令儿悄悄瞥了一眼,从一个母亲手里抢夺孩子,这不就是毒妇吗? 只是容湛不敢这样说太后,他只能拦住太后的手:“母后多心了,朕并没有这样想。朕只是觉得母后应该推己及人,您自己都不愿意被人夺走孩子,又何必要夺走元熙的孩子呢?更何况她还救过母后。” 太后愣了一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容湛:“皇上的意思是,哀家恩将仇报?秋雨!” 太后喝了一声,叫过身后的一个宫女:“你说,你跟皇上说!看哀家是不是恩将仇报!” 秋雨偷眼瞧了瞧容湛,低下头,小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您是误会太后了。太后并非要抢夺皇后的孩子,而是希望更好的教育皇子。大楚的后宫从来没有生母教养皇子的规矩,太后也是按照祖宗规矩办事,太后她老人家是出于公心,而不是私心……” “别说了!”容湛低声喝道:“这样的话,朕今天已经听过至少三次,耳朵都快摸出茧子来了。朕听够了,谁若是再敢说一次,朕就将她罚去浣衣局。” 浣衣局可是个苦地方,一年三百六十日,无论冬夏,一双手都要泡在水里,而且一辈子也别想熬出头。秋雨登时住了口,默默退到了一旁。 容湛转过身:“母后,朕不管您是公心还是私心。朕最后再说一次,昱儿要留在紫宸宫,由皇后亲自教养。祖宗若是没有先例,朕就开这个先例。朕说话,一言九鼎,绝不更改。” “皇上!”太后凝着容湛,半晌说不出话。 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太后无论哪一个都拗不过,先是六爷容润不顾世俗,不顾礼仪,偏偏要迎娶一个抛头露面的商人小姐做王妃,后者又是皇帝因为宠爱皇后,违逆祖宗成法。 太后盯着容湛,容湛也盯着太后,两下里针尖麦芒,旗鼓相当,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太后,皇上,这有什么好争的呢?”元熙温然笑道:“太后娘娘想代替臣妾照顾昱儿,是大楚的规矩。皇上要臣妾亲自教养昱儿,是出于对臣妾的信任。其实太后也好,臣妾也罢,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昱儿的前程着想。太后娘娘疼爱昱儿,这是有目共睹的事,皇上何必为此跟太后娘娘赌气呢?” 容湛回过头,略有些惊讶:“元熙你?” 太后是个倔毛驴,得顺着毛捋。听了元熙的话,心里便顺意了许多:“还是皇后识大体,皇帝,哀家看,皇后要比你懂事的多。” 元熙审了一眼,含笑道:“北宫也好,紫宸宫也罢,不过是想让昱儿住得舒心习惯。太后,不如这样吧,我们来看看昱儿自己的选择。昱儿若是愿意跟太后走,臣妾从此也不强求了。” 太后微微垂下眼:“也好。” 太后心里暗自发笑,这孩子已经叫她照看了半日,而皇后这个生母却才刚抱了一小会儿。孩子当然对自己更加熟悉,皇后这样说,八成是知道自己拗不过大楚后宫的规矩,想给自己找一个体面的台阶儿下。 元熙对孩子轻声道:“来,昱儿,让皇祖母抱。” 太后接过孩子,只对视了一眼。那小皇子便将眉毛挤了挤,嚎啕大哭起来。孩子一哭,便哭得满脸通红,喘息不定。太后讲孩子抱住,轻轻拍打,哼唱儿歌,不管怎么做,这婴儿就是不顺自己的意。好像跟自己很陌生,完全不认识自己一般。 只半晌,太后就被孩子哭得一脑门儿的汗。叫了千百声昱儿,可孩子就是左扭右扭的不肯配合,好像太后怀里有刺儿似的。 容湛见孩子哭得声音嘶哑,心疼不已,忙接过孩子,送到元熙怀中。元熙怀里抱了一小会儿,孩子就渐渐安静下来。小脑袋紧紧贴在元熙的心口,好像在听她心跳的声音。 “这……”太后瞠目结舌:“这怎么会这样?上午哀家带昱儿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很乖……” “母后,昱儿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朕看您老就不必再强求了。”容湛伏下身,在昱儿的小脸上摸了摸。孩子哭的满脸燥热,正缩在元熙怀里呼呼喘息。 “这……”太后皱着眉,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她抱着昱儿的时候,昱儿明明很乖巧,还会冲她笑呢,怎么才一个多时辰,就变得像不认识自己了一般? 元熙看了容湛一眼,道:“太后娘娘还要再试吗?” 这是昱儿,不是送出宫的旻儿,两个皇子虽然一母同胞,但性情还是有所差别的。旻儿不怕生,在哪儿都能睡得着,可昱儿就不同了,除非让他感到安全,否则他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太后皱皱眉,这么小的孩子哭成这样,她看着也是心疼,就算再想要争夺皇子的抚养权,也不能硬来。若是昱儿在自己宫中,天天哭闹,岂不要把孩子给累着了?若是哭伤了心肺,岂不是从小就要落下一个病根儿?他是大楚的储君,理应身强体健的,可不能从小就是个病秧子。 元熙温然拍着昱儿的背,道:“太后岂是,昱儿这么小,怕是离不开臣妾的。若是贸然抱到北宫去,恐怕昱儿会哭个不止,这么小的孩子,可经不起长长久久的哭。依臣妾的意思,还是把昱儿暂时先留在紫宸宫吧。等昱儿大一些,能上书房了,便有皇上亲自教习,太后也可以放心了。” 容湛扶过太后的手道:“母后的一番心意,朕跟皇后都心领了,昱儿太小,还是让皇后亲自照顾他的好。母后放心,皇后识大体,绝不会把昱儿给惯坏了。” 太后抱不走昱儿,心里也有些失落,但她的本心也是希望把皇子照顾好,并不是真的要与皇后作对。生母不得亲自教养子嗣,这是大楚历代的规矩,太后想亲自教养萧昱,也是出于折中考虑。 再说,皇后那么年轻,连她自己都才刚成人不久,又怎么会懂得如何照顾孩子呢?只怕是初为人母,事事都没有经验,对孩子照顾不周全。而自己就不同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称帝封王,身强体健。皇后就算再细心,又怎么能跟自己相比呢? 太后的一切都考虑很好,只是没想到,昱儿一到她的怀中就会嚎啕大哭。 太后愣了一阵,莫非她真的老了?或者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心下里忽然涌动着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太后凝着眉,失魂落魄的盯着皇后。 为什么这孩子一交给她抱,就一点儿哭声都听不见了呢?她原本以为皇后不会照顾皇子,才这般拼命地争夺昱儿,但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最不会照顾皇子的人,连小孩儿的啼哭都止不住,还谈何照顾皇嗣呢? “母后,您没事儿吧?”容湛见太后有些没魂儿,便搀住了她。 太后摇摇头,心里忽的一阵失悔。事情本不该变成这样的,她是出于一片好心,是对昱儿的一片好心呐!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皇后的心里一定把她恨死了,自己在皇后的眼中,一定已经是一个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老太婆了吧? 太后慢慢抬起头,看了容湛一眼,或许连容湛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太后有些委屈,摆摆手。 “哀家是……哀家……” 太后无语凝噎,现在这个情形,无论她解释什么,都是解释不清的吧? “皇帝,哀家有些累了,你送哀家回北宫去吧。” 容湛默然无语,跟在太后身旁,背着手,徐徐踱步。 太后也不知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偷看容湛一眼。暑气渐渐退去,几场雨后,风也变得凉爽起来。吹在脸上,清新舒适的感觉。只是这母子二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沉重,谁也轻快不起来。 “皇帝,其实……”太后徐徐张开嘴。 “母后,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容湛握住太后的手,低头凝视着她。 太后望着容湛的脸,他的神情很像他的父皇,儒雅又不失强硬,时刻透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姿态。太后被他一句话噎住,再想解释,容湛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走到前面去了。 太后回头望了小宫女秋雨一眼,话语间有些哀婉:“秋雨,你看皇上,是不是在生哀家的气?” 秋雨看了容湛一眼,慢慢低下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肯定是生气了。但同着太后,又叫秋雨怎么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自请休书 元月一闪身,撞在房中的花架上,推翻了一盆开的正艳的仙客。花盆落在地上,碎瓷片和黑褐色泥土散落的满地都是。花根笼络着一块泥土,无力的蜷缩在青砖地上。 尖锐的破碎声吓得元月身子一颤,但容润却不为所动,他的一双眼睛里只看到像小鹿一般惊慌失措的元月。 他在新婚之夜,就强迫过她一次,而后他也曾陷入悔恨,但自己却抑制不住的想要跟她再一次的发生关系。好像只有这样,元月才是完全属于他的。 “月儿,你干嘛总是躲着我?”他憨笑着,眼中满是醉意。 “是太后叫你这样做的吗?”元月恨恨的横了他一眼,但对容润来说却毫无威慑力。 “本王想做的事,不用任何人教。”他扑上来,一双铁钳似的手臂紧紧箍住的元月,他的脸滚烫发热,一股浓浓的酒气喷在元月脸上。元月试图推开他的肩膀,但没有丝毫作用。 “月儿,皇兄跟皇嫂都已经有了孩子,你跟我也不要落后嘛。月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何必这样?”他说着,醉意朦胧的倚在元月肩上,滚烫的脸颊在元月的脖颈见来回摩挲。 这话定然又是太后说的,太后病重,就想要有些孙儿在身边。皇上那边对选秀漠然视之,这老太婆就想到了容润。也不知道这老太婆跟容润说了些什么,惹得他回来喝了这么多酒,做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难道他这样,自己就能妥协了吗? 从前元月对容润怀有愧疚,害怕伤了容润的心,才会害怕同容润的鱼水之欢。大婚那日阴差阳错,竟把这事给掩住了,这兴许是老天爷的意思,可元月的一片愧疚仍难以克制。 她对容润是愧,对太后却是恨。愧疚可解,恨意难消。自从在北宫她亲眼见到太后那个老太婆,抢夺皇儿的样子,她心里对这老太婆的憎恨就又多了几分。是她强迫皇上下旨赐婚的,如果没有这道婚旨,自己完全不用应付如此尴尬难缠的局面,自己可以永远呆在卫家,可以永远都不面对容润。 造成这一困状的始作俑者,现在却一副缠绵病榻,渴求儿孙的嘴脸,于是容润又回来强逼自己。这难道不是她教的? 太后的自私,早已在元月心里定了格儿,既然今日容润的行为也是受了太后的指使,那么她也就没有遵从的必要了。 元月用力推开了容润的脸,歪扭的姿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脑袋里也就片刻清醒了一下。 容润费力的扭过头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想请六爷自重。”元月冷然说道。 容润呵呵冷笑道:“自重?王妃是不是糊涂了?本王在自己的王府,自己的房间,抱着自己的王妃,需要什么自重?” 元月别过脸:“别动!六爷如果再过来,我情愿去死。” 容润往后退了一步:“卫元月,有时候本王真不知道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你心里明明喜欢本王,却偏偏要做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好,本王纵着你,由着你的性子来。现在你又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难道跟本王在一起,为本王生个孩子,对你来说就如此的羞辱?比死还艰难?” 的确是比死还艰难。卫元月宁可死,也不能再让老太婆顺心。太后只是逼迫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可这子嗣的事儿,还不是由她说了算?生不出孩子,太后定要逼着容润纳妾的,到时候,自己也乐得解脱。何乐而不为? “王爷,当初我一开始就没说过要嫁给王爷,可谁又真心实意的为我考虑过?我的心意说给皇后,皇后明明已经帮我劝过皇上收回成命。可结果呢?是谁大肆筹办,企图去卫府逼婚,又是谁,不顾我的态度,苦求皇上赐婚?是啊,你们是顺心了,可我呢?我的苦又有谁知道?”元月越说越委屈,眼泪便抑制不住的喷薄而出。 容润一甩手,指着元月的脸,喝道:“你的苦?卫元月,你还要本王怎么对你?你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本王遍寻大楚,为你找来的。你就只记得本王逼迫你出嫁,本王对你的好,你却全都看不到?!” 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让她一次一次的悔恨,一次一次的愧疚。让她永远也忘不了萧容深在小木屋里对她做过的那些事,让她一辈子都是个无法面对丈夫的脏女人! 一股怒火哽住喉咙,元月怔怔的望着他:“卫元月本来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根本不值得王爷如此待我。” “你少废话!本王今日一定要你。”他面上一皱,虎扑上来,死死攥住元月的两个手腕,舔舐着元月的嘴唇。 元月尽力别过脸,躲避着他的亲昵。死死抿嘴嘴巴,不肯片刻松懈,好像只要略一松弛,他的舌头就会长驱而入,送入自己的口腔。 元月呜咽了几声,重重用身子撞开了容润。容润也不加气恼,而是手脚麻利的解下自己的腰带,衣襟,褪去外套,只穿着白绸底衣和裤子。 元月猛地从发间抽出一支尖利的发簪,直直举到自己的喉咙口:“你别过来!” 容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给吓了一跳。元月怒不可遏,攥住发簪的手,指节儿泛白。 她瞪着一双眼,目光好像要把容润穿透:“离我远点!否则我立刻自尽!” “你!”容润赌气,往后退了两步,口中还在呵哄:“你别生气啊。” “王爷的赏赐,千好万好,可这些都不是卫元月想要的。王爷的确在元月的身上花费了很多心思,但王爷也不可否认,是你夺走了我的自由。”元月一手举着发簪,一手伸到发间,将容润送给她的那些珍珠翡翠,玛瑙赤金等首饰,一件一件的拔下来,扔到容润身边的桌上。 一头乌黑如瀑的鬓发倾泻如水,披在身后,像静谧的银河,她美如天外的谪仙。 她的手伸到腰带上,将一条九环赤金镶红玉牡丹腰封解下来。一点一点的退去繁冗而雍容的服饰,如容润一般,只穿着单衣,站在他面前。 “这一切,卫元月都还给王爷了。卫元月不欠王爷什么,元月知道,自己粗苯愚拙,不能让王爷称心如意。心智不敏,也未必能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此为无后之罪。元月多次顶撞王爷,对王爷恩赐视若无睹,此为恃宠而骄。元月之罪,条条当死,王爷若怜悯,就请王爷赐上一纸休书,元月即刻便走。王爷若是憎恶元月,就赐元月一死。元月绝不会怨恨王爷。” 她说着,颓然跪了下来。 容润一怔:“你,你这又要做什么?” 她抬起头:“元月说的很清楚了,请王爷休了我,放元月回去吧。” 容润慢慢抚上自己的额头,背上已经氤氲起一层热汗,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元月,你说的是心里话?” “是。”元月静静的望着他:“元月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所以,本王的一片心意,全都打了水漂?”容润愕然望着元月。 “是,付之东流。”元月微微扬起下颚,一副决绝的神情。 “付之东流,呵呵,付之东流……”容润呢喃几声,抬眼环望着元月的寝房,这一切的摆设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连刷墙的涂料,都是他过了目的。他如此用心,到最后竟然只得到了一句付之东流。实在是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容润慢慢坐了下来,平静了半晌:“月儿,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本王?只要你给本王说句心里话,本王立刻放你走。” 元月抬起头,眼里噙了泪。心里话?她的心里话若是能说与人听,她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要对容润说:我卫元月早就是你皇兄玷污过的女人。这不等于骂容润是活王八吗?可即便她不说,容润就不是了吗? 只有她离开容润,他这顶龟壳儿帽子才能摘得的。 “没有原因。”她低下头:“卫元月就是不想嫁给王爷。” “没有原因,本王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元月愤愤然盯住了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喜欢王爷,这个理由够不够?卫元月喜欢文弱书生,不喜欢王爷这般,杀戮嗜血的将军。元月一看到王爷,就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容润扯扯自己衣裳,低头闻了闻,明明用龙涎香熏的很香。 “那本王从今日起开始读书,争取考上个功名。从此做个文臣,再也不舞刀弄剑了,行吗?” 元月望着他,心里一阵发酸。但还是忍痛摇摇头。 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庄子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为什么在他的心里,相爱的人就一定要永生永世的捆绑在一起。或许没有王爷王妃这层关系,元月可以每日坐在熹茵堂里,默默思念着他,唇角含笑。他也可以在校场上,倏忽想起一场错过的姻缘,怅然叹息。那样的爱情,从头至尾都是美好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夫妻之名把两个人的关系扭成了一个麻花儿,除了尴尬两个字,元月几乎想不出任何一个能够形容的词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自责 元月卧在柔软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得如一张宣纸。她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白布,几乎占了她半张脸。容润静默的坐在她床前,好像一尊雕像。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彻底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太医说元月能不能醒过来,要看老天爷是否恩赐。 皇上一连派了几拨儿太医,得出的结论也大致相同。头部存有淤血,一时恐怕难以排出,至于伤势会不会继续恶化,除了看人力药物来辅助以外,还要看天意。 太后本是在病榻之中,容湛也不想让宝亲王府的噩耗影响了太后的清净。容湛本也知道元月为什么会坠楼,也知道容润没什么好死不死,突突发奇想要跟元月生个孩子。 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可太后本不是坏心,也只是出于对儿孙满堂的罢了。 自打争夺皇子抚养权的那件事以后,太后的心就越发窄了,一丁点儿小事都会让她心烦意乱。 若是知道自己的一番无意之举,间接害了元月,太后恐怕又要伤心落泪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实在禁不起折腾。因此容湛已然给北宫下过令,谁要是敢把宝亲王府的事情传到太后耳朵里,就要谁的脑袋。 皇上虽然有了明旨,但毕竟纸包不住火,秘密是藏不住的。也不知是谁个谁在宫门口一阵私语,就偏偏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原就心窄,一听见这话,登时呕出一口血,又昏迷了半日。 请太医,扎银针,灌汤药,折腾了不知多久,太后才顺过一口气来。 这一醒来,便叫秋雨去请皇上,询问宝亲王妃的病情。元月的病情一直没什么好转。一连昏迷了几日,太医们只说是能保住命,至于什么时候苏醒,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湛也只好支支吾吾的搪塞一句。 于是太后又急着派太医去宝亲王府诊治。 “母后,您别多心,宝亲王妃只是在赏月的时候,无意间坠楼的,这不关母后的事儿,母后不必如此介怀。那些宫女风言风语,不过是道听途说,您若是不相信,就把六弟叫来问问。” 容湛原想安慰太后几句,却见太后抹抹眼泪,摆手道:“你不知道,是哀家的错,哀家又错了。” 太后扶住心口,隐约觉得心口一阵针扎似的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母后,您没错,宝亲王妃真的只是一时失足,这事与母后没有关系。”容湛含笑扶住太后道:“母后别多心了,近来秋菊开的正好,内府的赤线金珠,每个花头比拳头还大,朕回头让内府给母后送些来解闷儿。母后侍弄侍弄花草,也能排解排解心中的烦闷。” 太后慢慢的躺了下去,眼中似失了魂儿一般无神:“皇上也不必再安慰哀家了,哀家什么都知道。那些话,是哀家告诉润儿的,润儿肯定是跟他媳妇说去了。” 容湛的笑意一滞,安抚道:“母后,二小姐是六弟的王妃,就算六弟同她说了那些话,也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闲谈而已,又有何不可呢?母后且宽宽心吧,他们小两口,三天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性情如此,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俩为了几句话都能闹上一阵,就算真的吵架了,也不与母后相干,兴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事儿呢?” 太后摇摇头,两滴泪珠垂直从眼角滑落,打在软枕上。 她慢慢扭过脸,望着容湛:“那皇上跟皇后为什么没有吵过架?” 容湛略一愣,他跟元熙倒不是没有吵过,只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罢了。 “母后,朕都说了,这是性情使然,朕跟皇后都是平淡的性情,没那么多棱角,不喜欢多事,凡事能忍则忍。自然的,也就没那么多磕磕绊绊。” 太后摇摇头:“皇上,你就不必欺瞒哀家了,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又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别人不了解你的性子,哀家还不了解吗?其实皇上跟皇后两个人的性情都非常铁腕,若非如此,你们断然走不到一块儿去。你们不吵,是因为你爱她,她也爱你,舍不得伤害彼此,所以不吵。” “母后……”容湛望着她,有些语塞。 “可他们两个就不同了。润儿媳妇不愿意嫁给润儿,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当初也是哀家为了满足润儿,自私了一次,恳求皇上将卫家姑娘许配给容润。只是不知道这姑娘这般刚烈,直到现在也不肯屈从。”太后抽噎了一声:“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错了。哀家原以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要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哀家绝不会强求皇上赐婚。” 容湛凝着太后,略有些怅然。 “皇上,你说润儿媳妇为什么还不醒过来?若是他媳妇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不会怨恨哀家?” 会不会怨恨,这个容湛也说不好。容润的性情,时而正常,时而透着邪气。天知道他哪根筋会搭错?京城里的人管他叫邪王,不是空穴来风,他正经做过几件邪门儿的事呢。当初炸宫门,抢太后,闯京城。若不是靠着这股子邪气,谁能做的到? 容湛对他身上的这股子邪气是又爱又恨,若这一次,他又犯了邪,跟太后闹起来,这宫中怕是永无宁日了。 容湛一沉默,太后便更加伤感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哭了一阵,不知是哭伤了心肺,还是气冲了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容湛扶过太后,用帕子掩住口。 太后咳了一阵,容湛觉得掌心一片温湿,心里知道太后又咳血了。忙收了帕子,扔到一旁。 “湛儿,你去跟太医们说,一定要救活老六的媳妇,一定要。若是老六的媳妇有个好歹,哀家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太后连连催促,容湛只好应了。走出北宫,觉得秋风潇洒,吹在身上有点冷。 容湛一抬头,见元熙正远远地站在北宫外的巷道里,身后是钟妈妈抱着昱儿。 容湛几步迎了上去,捂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怎么不多穿点儿呢?手这么凉。”他问。 元熙摇摇头,她原是来看望太后的,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容湛。他这些日子国事繁忙,一直睡在御书房的偏殿中,也没到紫宸宫来。 元熙笑着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拂:“皇上瘦了。” 容湛笑道:“没事,待这一阵忙过去,皇后亲自下厨给朕补一补就是了。” 他说着,伸手在昱儿脸上掐了一下,昱儿对着一掐很不满,皱皱眉,咧嘴就要嚎哭起来,钟妈妈忙摇晃着呵哄,才将吭叽止住。 容湛伸出手道:“让朕抱抱,忙了好几日,也不曾看看昱儿。” 钟妈妈将昱儿放在容湛怀中,容湛含笑掂掂分量:“让父皇看看,昱儿有没有长重一点。” 昱儿一见抱着自己的人不是钟妈妈,便把眉头一皱,瞪着容湛,突然嚎得地动山摇。吓得容湛赶紧把昱儿送到元熙手中,说来也怪,这孩子一到元熙手中,哭声便戛然而止。 容湛哭笑不得:“几日不见,昱儿都不跟朕亲近了。” 元熙低头呵哄着昱儿,笑道:“昱儿乖,这是父皇啊,昱儿不怕,让父皇抱抱。” 容湛摆摆手,他可被这小东西的嗓门儿给哭怕了。 “你这是要去给母后请安吗?”他问。 元熙点点头:“太后歇息了吗?” 容湛挑挑眉:“倒是没有,母后正伤心呢,你这会儿去也好,开导开导她。” 元熙有些诧异,抢夺皇子的事,她都已经不跟太后计较了,这太后倒也奇怪,没事儿就拿这件事来怄自己。 “太后又伤心了?昱儿的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容湛叹了口气:“不是昱儿的事,是……宝亲王府的事。” 元熙慢慢淡下来,这样看,太后还算有些良心,元月的事儿,就算太后再是无心之失,也难逃责任。她懊悔,那是应该的,她若无动于衷,元熙倒要想办法好好整治她一番了。 “皇上不是下旨,不许宫女把二姐的事告诉太后吗?” 容湛想起这事就来气,也不知是谁把这事儿传到太后耳朵里的。 “是宫女们私下议论,被母后听到了。”容湛皱着眉,使得两道好看的剑眉,眉梢飞扬。 “母后失悔不已,才刚还吐了血。真是该死,若让朕知道是谁在私下议论,朕非要她的脑袋不可。”容湛恨恨的说道。 “又吐血了?”元熙问道。 容湛点点头:“朕还有好多国事要处理,你进去看吧。” 元熙福福身子,目送着容湛的背影消失在巷道转弯处,秦顺和几个内监冲元熙施了礼,匆匆离去,追赶容湛的脚步去了。 钟妈妈抱着萧昱,轻声问道:“主子,咱们进去吗?” 元熙没有回答,可也没有迈步。 王念恩一溜小跑,匆匆向北宫赶来,见了元熙,忙伏身跪倒:“微臣王念恩叩见皇后娘娘。” “王太医这是从哪儿来?”元熙上下打量着他,竟穿着一身便服。 王念恩道:“回娘娘的话,微臣从宝亲王府回来,宝亲王妃的病情有了好转,微臣特意来此禀报皇上。” 钟妈妈抱过皇子,冲王念恩笑道:“王太医可是找错了地方,皇上前脚刚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当年的事 元熙听说元月的病情有所好转,心里也渐渐松了一根紧绷的弦:“宝亲王妃醒了吗?” 王念恩一拱手道:“回娘娘,宝亲王妃已经醒过来,只是头部恶血未清。思绪还有些混乱,才刚连王爷都认不得了,不过微臣和几位太医一致认为,失忆症不可强行刺激,应该慢慢引导,一面激化病情。不过,王妃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需清淡饮食,便可以慢慢痊愈。” “失忆症?”元熙皱起眉。 王念恩点点头道:“娘娘,宝亲王妃才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现在有宝亲王在身旁照顾,而且又去卫府请了王妃的娘家亲人过来,想必有亲人的照顾,王妃会好转的。” 失忆症……元熙抬起头:“王太医,你医道高明,依你所见,这失忆症,什么时候才会痊愈?” 王念恩迟疑了一阵,缓慢把头摇晃两下:“微臣实在说不好。这事儿要看命,兴许有的人,三五日便好了,有的人,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元熙默然一阵:“要是想记起以前的事儿,可有什么办法?” 王念恩捋捋胡子,道:“这也说不好,有些人,常常去见些从前熟悉的人或事物,尝些从前熟悉的味道,便能想起来。有些人需得再次受到刺激,才能想起来。可是,微臣觉得,还是顺应天命的好,万一刺激得不得法,反而会导致脑部的恶血逆流。” “恶血逆流会怎么样?”钟妈妈瞪大眼睛,问道。 “那就,那就……节哀呗。”王念恩耸耸肩膀。 这么严重?元熙沉吟一阵道:“王太医,听皇上说,太后今日也咳了血,你赶快进去看看吧。” 王念恩应了一声,进了北宫。 钟妈妈侧过脸,望向元熙:“主子,咱们不进去了吗?” “叫人备车,本宫要去一趟宝亲王府。” 容润还沉浸在元月苏醒的欢愉之中,紧接着就被她的失忆症给吓了一跳。匆匆叫人去卫府请来了俞姨娘跟老太太,连在内府当值的卫东书也请了半日的假,赶过来看望元月。 元月凝着这一张张脸,却一个都认不出来。 若不是这些人将她围住,一口一个“元月”的叫着,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元熙的马车在宝亲王府停住,门房们急匆匆的进去回禀,元熙也不想等,带着令儿一路进了王府,轻车熟路。 容润听说皇后驾到,忙出来迎接。 元熙一手扶起容润,问道:“六爷,我二姐如何了?” 容润望着她,心里一阵愧悔,愣了半天。 “六爷放心,本宫不是来这里兴师问罪的。听王念恩说,二姐已经醒了,本宫特意来这里看看。” 容润叹了口气,道:“醒了是醒了,可就是认不出人。连卫大人和俞夫人都认不得,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皇嫂您。” 元熙凝了他一阵,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润也看出来她有话要说,便道:“皇嫂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元熙顿了顿:“六爷,本宫有些话,只能跟六爷一个人说。” 容润点点头,将元熙引进了自己的书房。 “皇嫂要对臣弟说什么?”容润倒了一杯茶给元熙。 元熙望了他一阵:“二姐的失忆症,本宫也有所耳闻,二姐为什么会受伤,想必六爷心知肚明,这些事,本宫也不必再多提点了。” 容润微微一低头,拱手道:“是臣弟的错,臣弟那日喝醉了酒,可能是吓着她了,实在是对不住元月,还请皇后赐罪。” 元熙抿抿嘴,道:“六爷当真是爱我二姐的吗?” 容润一怔,苦笑道:“事到如今,皇后难道还怀疑臣弟对元月的诚心吗?” 元熙垂下眼睑,慢慢握住杯子:“有些话,从前不方便讲,但是事情已经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事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本宫知道,六爷一直在纳闷儿,二姐明明对六爷情有独钟,却死活不愿意跟六爷婚配。六爷一直想向二姐问个缘由,可二姐一直支支吾吾,说些四六不沾的话,是不是?” 容润点一点头:“是,臣弟实在想不通。” “那就请六爷耐心的听完本宫所说的每一句话。”元熙目光一凛,游移道容润脸上。 他应了一声,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元熙叹了口气,思绪飘回到当年。 “当年,本宫才刚就任东林宗主的时候,和亲王对本宫极为不满,屡次三番想跟本宫斗上一斗。” 容润点点头:“这些臣弟知道。” “萧容深穷极狠辣,他针对本宫不成,就接纳了管家萧少生的建议。萧少生偷偷绑走了二姐,关在城外十里的一间小木屋中。当时萧容深对元嘉十分厌恶,四处寻花问柳,于是他就打起了二姐的主意。在那间小木屋里,他给二姐下了香,奸污了二姐。” 容润一怔,打了个寒颤:“皇嫂……” 他有些失语。 “萧容深奸污二姐以后,派人飞鸽传书,要我一个人前去小木屋救人。我星夜兼程,赶回京城的时候,二姐差点儿被萧容深饿死在那间木屋之内。其实二姐的性情很坚韧,只是这件事,是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她很早就对本宫说过,她对六爷情根深种,但自从发生这件事以后,二姐就断了这个念想。” 容润张了张嘴巴,恨恨的一拳捣在桌上,咬牙切齿的说出三个字“萧容深”! 元熙侧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其实二姐是个很坚韧的人,出身卑微,生母与人有染,这些事情对于二姐来说,都可以克服。她对六爷的爱慕足以让她产生强大的勇气,来面对这些污点。但是萧容深的那件事,对二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彻底垮了。她对我说,她配不上六爷。” “那……所以,这就是她宁死也不肯嫁给本王的原因?”容润怔怔的望着元熙,问道。 元熙点点头:“本宫对太后和皇上说的那些理由,都是无稽之谈,是编出来替元月解围的。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萧容深。若不是六爷苦苦相逼,二姐完全可以逃避痛苦,是太后和六爷,硬求着皇上赐婚的。二姐跟俞姨娘说,若要嫁给六爷,除非答应她一件事,那就是六爷这一辈子,都不能跟她有夫妻之实。” 容润愕然半晌,难怪大婚那日,元月说他答应过不碰她。他根本没有在意,原来这句话的背后还隐着这样一件事。 “俞姨娘从来没有问过本王。”他道。 “是,俞姨娘她们骗了二姐,因为她们根本不知道二姐为什么拒绝六爷,也根本不知道二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容润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没有保护好她。是本王对她关心不够……” 元熙也有些泪目,但还是强忍着,掩去了泪痕:“二姐生怕六爷知道萧容深的事,所以不敢跟六爷有夫妻之实。” 新婚那日,元月刺了自己一簪,床单上满是血迹,谁能分出是谁的血?他也就没注意过女子元红的事。这样看来,那张床单上的血迹,全都是自己的血。 “二姐对六爷心里一直有疙瘩,不愿就范也情有可原。”元熙抬起头,凝着容润的眼睛:“六爷,这些事,我本想永远都告诉你。但现在看来,这个疙瘩若是解不开,二姐会痛苦一辈子。我自幼跟二姐关系最好,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痛苦下去。事情就是如此,像二姐这种身份,想来也是没有资格继续做亲王府的正妃。而今,二姐失去了记忆,正是一个离开王府的好机会。” 容润一愣:“离开王府?什么离开王府?” 元熙凝着他,道:“二姐的过去实在不清白,的确没有资格做皇室的妃妾。如今二姐失去了记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如此正好。若是六爷不介意这件事,就请六爷继续隐瞒下去,不要再强逼二姐就范。本宫回去,自然会请皇上替六爷选几个世家小姐,为六爷绵延子嗣。若是六爷介意,就请一纸休书,放二姐回卫府,从此山高水长,永不相见。只是,还请六爷给二姐留个颜面,在休书上说二姐是精神恍惚,不要提及失贞之事。” 容润不说话,元熙便替他做了个决定,起身去他桌案上拿了纸笔,送到他面前,又端了砚台来研墨。容润低头看着桌上的洒金宣纸,白的刺眼。 他一发狠,扬手将几张宣纸扯得稀烂。仍觉得不解气,将毛笔撅成两截儿,又一扬手,将元熙面前的砚台给掫在了地上。 他愤愤然坐在椅子上,重重喘着粗气。 “王爷是什么意思?”元熙漠然望着他。 他仰起脸:“元月不能走,本王不让她走。” “六爷不觉得,把二姐留在府中,折损了王爷的威严吗?” 容润叹了一声:“恨只恨本王没能为元月报仇,亲手结果了萧容深。” “本宫已经替二姐出过气了,不然六爷以为萧容深是如何变成太监的?”元熙淡淡哼了一声:“萧容深罪大恶极,本宫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见容润平复了些许,元熙又道:“既然六爷已经决定把二姐留下,那就再请六爷答应本宫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敲打 “二姐是个苦命人,若六爷真的有心怜惜,从今而后,就不要再提及此事。二姐如今摔伤了头,记不起从前的事儿,兴许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让她记得这些事,就等于让她一直背负着痛苦。” 容润点点头:“自然的,本王绝不会再提起。从前没有机会保护她,从今往后,本王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月儿。” “这事虽然不是二姐的错,但对六爷来说也并不公平,若是将来此事让王爷心中不畅,就请王爷给二姐一封休书,只需给卫家留些颜面即可。” 失去了记忆的元月,便似一张白纸似的,元熙隔着窗子看了她一阵,看到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那神情,就像小的时候,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元月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至于到底有多久,元熙也算不清楚,大概从她们长大以后,这种纯粹就消失了。 元熙慢慢走下台阶,落日的余晖笼罩在宝亲王府的一角阁楼上,晕起一片红霞。 令儿站在王府的抄手游廊里,无聊的绞着一根正在攀援的牵牛花儿,轻巧的光晕在她脸颊上流连。 人生便是如此,来时不觉,偃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回首望去,才发现,路已经漫长的看不清起点。 令儿扶了元熙的手,道:“这一摔,对于二小姐来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其实有能力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像我们无法忘记的,就只能穷极一生去背负。”元熙望了令儿一眼:“现在只希望,二姐永远不要清醒过来。” 面对过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令儿默默低下头去,其实这世上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主子,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去卫府见见小皇子?”令儿悄声问道。 元熙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卫府的人都在宝亲王府照看元月,唯有成庸一个人在家。老太太房中两个老成持重的嬷嬷照看着婴儿,怕引人怀疑,元熙隔着窗子看了一眼。 “学生卫成庸,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熙听见声音,不由得身子一怔。 “大哥来了,自己家人不用行这样的大礼,快请起来吧。” 元熙一抬手,成庸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在看什么?” 元熙微微一笑,道:“本是出宫来看看二姐,但从宝亲王府出来,突然有些想家,就带令儿回来看看。这儿怎么有个婴儿呢?” 成庸笑道:“哦,我娘说,一天正午在街边捡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看着怪可怜的,就抱回了府里。祖母和父亲说家中很多年都没有小孩子了,养在府里正好。这孩子很省心,模样也可爱。要不要学生把旻儿抱出来给娘娘过目?” 元熙含笑点点头:“好啊。” 成庸轻轻叩了叩门,向里面叫道:“张妈妈李嫂子,把旻儿抱出来吧。” 两个老嬷嬷应了一声,将一小婴儿抱了出来。旻儿安静的很,用老太太的话说,这孩子心大,什么都不在乎,在哪儿都能睡着,可比头一次抱来那个要乖巧的多了。 旻儿睡在嬷嬷怀里,小嘴微微张着,露出一个小舌头尖儿,还带这些晶莹的口水。 “这位夫人,要不您来抱抱他?”抱孩子的嬷嬷笑道。 成庸皱皱眉道:“张妈妈不要胡乱称呼,这是皇后娘娘。” 两个老嬷嬷一惊,慌忙就要跪下,元熙忙将抱孩子的那个拉住:“这是在卫府,不需拘礼。” 两个嬷嬷纷纷欠了身,道:“奴婢们进府的晚,没有见过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令儿笑道:“你们是专呈来照看这孩子的吗?” 张妈妈点一点头:“回姑娘的话,是老太太雇了我们两个,来照顾小少爷的。” 令儿挑挑眉:“小少爷?不是说,这是捡来的孩子吗?” 成庸笑道:“是捡来的,爹说,既然进了卫府,就都是卫家的人,这个孩子,就当做他的孙子辈来教养,跟卫家的姓。” 令儿接过小旻儿,笑道:“这么说,这孩子叫卫旻咯?” 令儿将旻儿凑到元熙身旁:“主子,您看这小旻儿长得多壮实啊?” 成庸笑道:“这孩子来的时候,就长得结实,用的襁褓都是上乘的料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元熙没有搭理成庸,只是低头逗弄着孩子。几日不见,这小旻儿早就不记得谁是他的娘亲了,只要是有人愿意抱着他,他就能笑得出来,才不会着急着找娘亲呢。 元熙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怅然,从此,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就要有天壤之别了。 元熙抬起头,令儿将小旻儿送回给了张妈妈道:“入秋风凉,你们还是把他抱回去吧,免得被风扑了。” 成庸还站着不动,手里捏着一卷书。 元熙有点奇怪:“大哥怎么又读起书来了?不是说,今年的恩科不再参加了吗?” 成庸一时语塞,只是憨态可掬的笑了笑,把书掩到了背后:“读书人,那能不想考取个功名呢?” 令儿看了看元熙,一肚子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小妹就祝大哥功成名就了。令儿,咱们也该回去了。” “额内个……”成庸欲言又止。 元熙回过头:“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成庸的目光有些躲闪,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其实,我是想问,问……” “大哥想问什么?”元熙和令儿转过身注视着他。 被这两束目光盯住,成庸的脸色倏忽变得通红。 “我是想问,公主她……她还好吗?” 成庸问出这句话后,心里有点怅然,好像一块郁结了很久的心病,突然祛除了病根。 元熙凝着他,淡然问道:“大哥怎么想起问这个?” 成庸一怔:“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元熙微微一笑:“好不好,与大哥有什么相干?” 成庸蓦然望向元熙:“妹妹是在怪我吗?” 元熙含笑道:“我是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大哥?” “因为……是因为当时……”成庸吞吞吐吐,许久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公主很好,”元熙的话音淡淡的:“听说太后娘娘正在为公主挑选驸马都尉,宬香公主是太后最心爱的女儿,能跟她攀亲可是天大的福分。想必那些王侯公子们,会拼尽全力去表现自己的。” “可是……”成庸又哽住了。 他也恨自己这样,可是他实在是拉不下来这个面子,有些感情,知道失去了以后才会珍惜,他也是听到宬香说出放下两个字后,才意识到自己对宬香的感情。 可话已经说了出去,心已经伤的体无完肤,现在转身回去说爱她,成庸不知道这对于宬香来说,究竟是一种福,还是一种祸。兴许她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了。即使自己的感情像燎原的烈火一样凶猛,她依旧会无动于衷。 “可是什么?”元熙问道。 “可是那些竭力表现的人不应该被选为驸马都尉。”他说道。 令儿一愣,那些对公主积极的人不做驸马,难道要公主嫁一个冷若冰霜的丈夫?像成庸这样,每日对公主恶语相向? “为什么?”元熙问道。 “竭力表现的人对公主未必是真心,他们要的不过是驸马都尉的一个称号而已,他们娶了公主,还可以继续纳妾,包养外宅,为所欲为,那公主岂不是遇人不淑?” 元熙凝了他一会儿,笑道:“大哥对公主的事儿,似乎关心过头了。到底选择什么样的驸马,那是太后跟皇上的事情,是选择积极的,还是选择老实的,这还要看那个人是否和了公主的眼缘。再说了,皇室公主下嫁臣子,目的本来就不是纯粹的,或许又笼络臣属之意,难道大哥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成庸自然是明白的,可他明白又有什么用?他的担心,正正在此啊。 “难道皇上想用宬香公主的婚事,笼络朝臣?宬香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啊!” 成庸有些急躁,声调也跟着高了起来,看的令儿有些诧异,当初那个伤害公主最深的人是他,今天这个为公主担心的人也是他,好话歹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好人歹人也都让他做绝了。真是奇怪。 元熙默然片刻,道:“哪有如何呢?高皇帝还曾经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儿远嫁青国,以表和亲之诚意。后来高皇帝挥兵北上,一举灭了青国。这先例,可不是从当今皇上这儿有的。” 成庸一时语塞:“我不过是,不过是觉得,堂堂皇上为了笼络臣子,就以公主下嫁,实在是有损皇上的威仪。” 元熙笑了笑:“在大哥的眼中,皇上的威仪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成庸不说话,元熙又道:“大哥连先帝的威仪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当今圣上呢?再说,读书人,就是要威武不能屈,所以即便是魏巍皇权,大哥也可以视若无睹。大哥的心里,只有对兰玉姑娘的一片真情,不是吗?” 成庸的神情渐渐趋于严肃,化成一拢阴霾:“学生不敢这样想。” “大哥不敢想,可大哥却有勇气做。”元熙看了他一眼,冲令儿说道:“令儿,咱们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徇私舞弊 “主子为什么对大少爷说那些不冷不热的话呢?大少爷能再有心考取功名,这是卫家的福气啊,主子若是挫伤了他的志气,岂不是办错了事?” 元熙看了令儿一眼,她凝着两道柳眉,诧异莫名的盯着自己。 元熙冲她笑了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令儿,如果有人说你丑,你会不会嫌恶自己?” 令儿摇摇头:“当然不会,因为奴婢本来就不丑。” “那就对了,真正的志气,是任何人都无法挫伤的。成庸若真心想考取功名,绝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有所动摇。” 令儿撅了噘嘴:“可是奴婢还是不明白,主子一向不愿意出言伤人的,今天怎么要说那些话来敲打他?” 元熙嗤嗤笑了,是了,她就是要好好的敲打敲打成庸。 “难道你看不出来,成庸的心里,还牵挂着一个人。” 令儿迟疑了半晌:“难道是兰玉吗?” 元熙摇摇头:“是宬香公主。” “奴婢才刚就想问是不是公主,可又觉得奇怪,大少爷先前明明那么讨厌公主,对公主恨不能拒之千里。怎么突然又关心起公主来了?”令儿皱皱眉:“是啊,主子,大少爷怎么突然牵挂起公主来了,他不是一向最讨厌公主的吗?” 元熙勾勾唇角:“宬香公主,天真烂漫,冰雪聪明,贵为公主,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试问这样的姑娘,有几个男人会不喜欢?” 令儿面上抽了抽:“您的意思是,大少爷喜欢公主了?” 元熙点点头:“恐怕是这样。” “啊?这……”令儿一时语塞:“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先前公主对他那么好,大少爷却爱答不理,还动不动就给脸色瞧,现在公主已经放下了,他又上赶着牵挂。真是两头儿都让他一个人给占了。” 元熙没有回答,悄悄掀起窗帘,残阳西斜,一副红妆烈如火,在天边熊熊燃烧。 令儿还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元熙的心里却一片空落落的。忽然感到有些孤独,成长的境况就是如此,披荆斩棘后,才发现,高山云巅,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她忽然有些想念元嘉,想念尤姨娘。当年在卫府里,跟她们两个人斗智斗勇的刺激感还萦绕在心头,只是物是人非,尤氏的院落还在,只是尤氏已经不在了。 没有敌人跟她斗下去,元熙心里怅然若失。 二姐已然忘却,成了一张白纸,希望她能够幸福。但她已然不是曾经那个能解自己心思的元月了。 成庸也因为变故,而失去了棱角,变得乏味,无趣,像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主子,你在想什么呢?”令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在想成庸。” 令儿笑了笑:“其实主子不必担心大少爷,他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吗?他是个最会读书的人,绝不会落榜的。” “我倒是希望他能名落孙山。”元熙怅然叹了一声。 令儿挑挑眉:“主子不盼着他高中三甲头名也就罢了,怎么还希望大少爷考不上呢?”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考科举?”元熙转头望向令儿。 为什么考科举?除了登堂入室,为官做宰,造福一方百姓,还能是什么? 令儿慢慢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了。” “当年先帝为了驸马都尉而开设恩科,他先前声称放弃科举,是因为不想去宬香公主为妻,现在又手不释卷,你说是为了什么?”元熙的目光一凛,落在令儿的脸上。 令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愕然张了张嘴巴:“主子是说,大少爷他,他想娶宬香公主?” 元熙微微颔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令儿皱起眉:“这……这算什么?这不等于是把皇上和太后的颜面放在地上践踏吗?皇上那个脾气,饶过他一次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还有太后,现在太后正在病中,若是被这事儿给刺激到了,皇上岂不要加罪与他?” 元熙淡然哼了一声道:“所以我才说,他藐视皇权呐。” 令儿心里扭了个儿,这叫什么事儿啊,折腾来,折腾去,居然又回到原点了,兜兜转转画了个圆,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 “先帝就是为了他才开设恩科,后来被伪帝萧容深给耽搁了一阵,后来又因为成庸,弄得恩科又不得已往后推,那些从外地而来的学子们早就叫苦不迭了。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怎么会原谅他?当年在熹茵堂,皇上还赏赐他到端王府的书斋里苦读。那书斋除了皇上还有六爷,就没有让外人进去过。天大的恩荣赏给他,他却一转手给摔在了地上。皇上心里正别扭呢,他偏偏有不知死的跑回来,要娶公主。”元熙冷笑一阵:“他不是天真是什么?” “主子,这次您可千万要盯住大少爷啊。要是容得他再顶撞了皇上,难保不会殃及池鱼。二小姐才刚出了事儿,卫家可真的禁不起了。”令儿说着叹惋一声,她自幼在卫府长大,卫府就是她的家,看着自己的家,从热热闹闹的大家族,变成今日这般冷冷清清,人丁单薄。令儿的心里也不好受。 元熙摇摇头,难道日日死盯着成庸,就能有所转还吗?成庸的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学问,别人不知道,元熙可再清楚不过了。成庸三岁就进书房念书,自小就被府中的先生赞不绝口。他背书最有一套。这一点,毋庸置疑。 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知道,宬香公主原是先帝要指给卫家公子的。现如今婚姻名存实亡,那些人难免要在背后议论。其实议论成庸还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是个男人,不见得有人愿意说他的闲话。可宬香公主就惨了,为声明所累,闹得总有些人怀疑她是否已经失去了贞洁。 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莫名要嫁给一个商人的儿子也就罢了,还被那个男人抛弃。不是女人有问题,又会是什么?别说京城里的那些人头攒动的消遣之地,就算是威严肃穆的皇宫,都能听见议论公主闲话的声音。 要是真给他考中了,岂不是公然打了皇上的脸? “这样说来,只有让大少爷断了娶公主的念头,皇上和卫府的人才能相安无事啊。”令儿说道。 元熙微微一笑:“这谈何容易?” “主子,奴婢倒是有个办法。”令儿眨了眨眼睛笑道。 元熙扭过头:“什么办法?” “让大少爷考不上。”令儿顿了顿:“如果大少爷考中了,就颇有些挑衅皇权的味道,皇上肯定要挂不住面子的,只有让大少爷落榜,让大少爷根本就没有娶公主的资格。这样皇上心里既觉得解气,又能让大少爷娶不到公主。不是吗?” 元熙摇了摇头:“成庸的学识,你该不会不了解吧?” 令儿的笑意渐渐在唇间蔓延开来:“大少爷有海样学识,主子就有海样手段,咱们在上,大少爷在下,还主子不想让他中榜,他还能考取功名?” 元熙凝了令儿一阵:“你的意思是,向考官行贿?” 令儿皱皱眉:“主子,您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什么行贿不行贿的。” 元熙一挑眉,令儿道:“咱们这是为了保住卫家,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人家行贿都是为了高中,咱们是为了落榜,这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儿嘛。” 元熙凝了令儿一阵,有些踌躇:“这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令儿笑道:“决策权力在阅卷儿的考官手中,主子只要让主考留心看着,遇到大少爷的卷子,就抽出来。保管不让他中榜就是了。” “卷子都是封住名讳的,考官又如何认的?” “哎呀,”令儿扁扁嘴,道:“主子,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然不能靠名字了,要靠字迹。” “字迹?”元熙愣了一下。 “是啊,咱们只需要让主考知道大少爷的笔迹,他在阅卷的过程中,自然能看到相同的字迹。”令儿冲元熙狡黠的一笑:“这不就成了。” 办法倒是个办法,只是听起来有点徇私舞弊的味道,不,这就是徇私舞弊。元熙心里犹豫了一下,这办法终究不够光明。 见元熙不置可否,令儿又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愿意做这有违国法的事儿,可这毕竟关乎这卫家的命运。二小姐出了事儿,大少爷可是卫家唯一一个可托付之人了,若是大少爷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整个卫家就真的跨了。大少爷的命运就是卫家的命运,大少爷的前程就是卫家的前程,主子,纵然这个办法并不磊落,但事已至此,咱们也之能铤而走险了。” 元熙皱皱眉,心里也有些痒痒,不得不承认,令儿把她说动了。 “那……那就按你说的办?”元熙抬起头:“可万一事情败露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 令儿摇摇头:“不会的,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是皇上太后知道了,也能理解主子的一番苦心,想来是不会责怪主子的。” 元熙点点头:“那,那好吧。你回一趟卫府,去俞姨娘房中取一份佛经来,跟丫鬟们说,本宫要大少爷亲手誊抄的版本。” 令儿见她应允,抿嘴儿一下:“奴婢这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兴师问罪 夜色清凉如水,傍晚刮了一阵风,云雾四散,漆黑的天幕嵌着郎朗明星,如露如珠,像落在绒毯上的宝石。紫宸宫照例点了灯,宫女们忙过了最后一阵子,纷纷静悄悄的睡下了。只留下几个值夜的奴婢负责服侍。 香云和红霞倚在寝殿外的回廊柱子旁打瞌睡,隐隐能听见草丛中还有弱小的虫儿嘶鸣。它们最多还能叫唤上一个月,等过去这阵子,冬天也就不远了。 忽的听见一阵杂声,香云警醒的支棱起耳朵。原来是宫门口有龙舆停住。皇帝正是一脸怒容,手中捏着一折经卷,大步流星的进了紫宸宫。 香云忙将红霞推了起来,两人擦了擦唇边的口水,伏身跪了下去:“奴婢给皇上请安。” 容湛没有心情搭理她们,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从旁边绕了过去。香云见一双黑色绸靴子面儿从自己面前滑过,下意识的仰头看了一眼。 皇上的神色不大好看,香云扯了扯红霞,悄声道:“皇上好像是带着气来的。” 红霞也偷眼观瞧,只看见了容湛的背影,和手中捏着的书。 “皇上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红霞悄声问。 香云也注意到了,悄声道:“好像是经卷。” 红霞看了她一眼,皇上拿着经卷做什么?这么晚过来,莫不是来找皇后吵架的?这两个小丫头心里有点发慌,只要皇上一日未曾举办封后大典,她们得主子一日未曾接管皇后金印宝册,她们就担心一日。 “娘娘好像已经睡了。”红霞轻声道。 香云慢慢的站起身,看见皇帝身旁的秦顺正站在不远处,背着手,脸上也是板着。 “秦统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怎么皇上的脸色不大好?” 秦顺看了看香云,哼笑道:“不与你们相干。” 香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红霞道:“红霞,去叫令儿姐姐过来。” 红霞拍拍身上的土,微微一抬下颚:“令儿姐姐才刚睡着,今天不是她值夜,这会儿去叫她,怕是她脾气不好。” 秦顺吞了吞口水,下巴压出了双下颚。 香云扭过脸,道:“那就没办法了,咱们两个人微言轻,秦统领看不起咱们呢。你不叫令儿姐姐来,咱们就在这儿傻站着吗?” 红霞扁扁嘴道:“好好好,我去叫,不过,一会儿令姐姐要是生气,你可得抢在头里挨骂。” 香云看了看秦顺,淡然道:“你放心,令儿姐姐是明理的人,谁折腾的她大半夜睡不好觉,她就骂谁。不与你我相干。” 红霞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秦顺忙扯住她道:“别去,我说还不成吗?” 香云白了他一眼,这秦统领果然只有令姐姐能治他。 “秦统领,你早说不就完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 “出了什么事儿?”容湛背过手,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你还问朕,事情不是你做的吗?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容湛说着,一手从身后甩出一叠佛经来,扔到了元熙床上。 经卷展开几折,露出里面的字迹来,这正是成庸的笔迹。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这不是她叫令儿送给主考看的东西吗?天黑之前就送过去了,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容湛的手中? 元熙抬起头:“皇上都知道了?” 容湛滞了一下:“哼,你将一折经卷,还有一万两银子送到恩科主考手中,别以为朕不知道。” “这么说,是王大人把这件事儿给捅了出来?”元熙拿过经卷,一折一折的收好。 “朕是没想到,连你也会做这种事。”容湛的手指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王主考没告诉皇上,我花一万两银子,要他做什么事吗?”元熙凛然迎上容湛的目光。 “什么事也不能做!”容湛说罢,忽然觉得他来的有些仓促。 傍晚时分,主考拿着一万两的银票还有这封经卷送到他面前时,只是说了几句暗示的话,话音里透着皇后指使他办事的意思。容湛便没有多问,拿了东西便来紫宸宫兴师问罪。 “臣妾,是请大人,记住这个笔迹,然后让此人落榜。” “落榜?”容湛轻轻哼了一声,天底下哪有人贿赂考官是为了落榜? “皇后说反了吧?难道不是高中?” 元熙凝着容湛的眸子:“难道皇上认为,臣妾做这件事,是为了给皇上的恩科增添丑闻吗?” 容湛皱了皱眉,默然坐了下来。 “皇上难道就不好奇,这本经卷上,究竟是谁的笔迹?” 容湛张了张嘴,他倒是没有细问,想必也不知道。 “是成庸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容湛忙起身扑过来,打开经卷仔细看了看。他对成庸的笔迹倒是不大熟悉,不过看着还大概有些相似的。 “成庸?”容湛急急翻了翻经卷:“他不是不准备参加今年的恩科了吗?” 容湛想起这事儿,还有些余火,愤愤然将经卷甩在一旁:“先帝说过,只要卫成庸能名列三甲,就将宬香公主许配给他,还特意为了他,开设恩科。现在却是因为他,这界恩科一拖再拖,拖道现在,他居然又要应试?” 容湛隐约从成庸哪里感受到一股深深地恶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也太不把皇家的尊严放在眼里了!”容湛恨恨的骂道:“朕已经宽恕过他一次了,那不过是看在皇后的面子,看在卫府的功劳上。他真以为,自己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吗?” 容湛飞起一脚,将散落在地上的经卷又踢出好远。 “若是他这样的人都能高中,皇家的威严何在?公主的颜面何在?朕的颜面何在!” 元熙坐在床上,默默的听着他宣泄怒火。 容湛骂了许久,在床边坐了下来。 元熙抚上他的脊背,温然道:“皇上骂够了?” 他欲言又止,转身看了看元熙,捂住她的手:“他怎么能……” 元熙含笑望着他:“臣妾就知道,皇上听了这件事,一定会生气。所以就想瞒着皇上,偷偷把这件事盖过去。成庸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孤傲,太执拗了。为了他这性子,从小没少惹父亲生气,皇上要是为了他动怒,往后可有的气生了。” 他微微垂下眼睑:“刚才误会了皇后,皇后不要见怪。” 元熙从背后露出他,笑道:“成庸是臣妾的娘家哥哥,他的事就是臣妾的事。若是眼看着哥哥去惹怒皇上,臣妾还有什么资格做皇上的妻子,做成庸的妹妹?” 容湛握住她的手,轻柔拍了拍:“皇后这样通达明理,皇后的哥哥,怎么是个这样的性情?” 元熙笑道:“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未必有性情相同的,皇上跟六爷的性子,不也有所差异吗?” “所以,皇后给那这经卷,是想要把成庸的卷子挑出来,作为落榜之卷?” 元熙点点头:“先帝说,成庸若名列三甲,就把公主许配给他。可成庸不解圣恩,还屡次犯上,对公主不敬。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谁都是知道,这次恩科,是为了宬香公主的驸马儿开设的。成庸既然已经自请解去驸马之名,他再参加恩科,岂不是公然欺君?他名落孙山倒也罢了,要是真的考中了,岂不是折损皇家的颜面?” 容湛沉默一阵,这话倒也是,他先前闹成那样,本不该参加这次恩科的,可他现在又要反悔。这本来就是欺君,可又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理由治他的欺君之罪。 落榜也好,也好让他清醒清醒。让他知道这世上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 皇后把一切都想的很好,只是她太不了解那个主考官了。这乃是先帝时的旧臣,说是正人君子,实际上是有些古板,不顾人情世故。这人信道,什么事都要讲求个道法自然,顺应天理,顺理成章。 看到皇后的宫女来求他办事,老心里一时忐忑。都知道皇后就是辅助新皇夺天下的东林宗主,但他没想到,堂堂东林宗主也会做这等徇私舞弊的事。于是一时忍不住,就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 让成庸落榜是好,可这主考官是。徇私舞弊的事,别说皇后不行,就算是皇上亲自授意,也是不肯就范的。弄不好,还要趁上朝的时,公然让皇帝难堪,就是先帝,也十分敬畏他的中直。 容湛啧啧舌,这事有横在中间,那就别想做成。 元熙见他有些踌躇,便问道:“皇上怎么了?” “有些难办啊。”他叹了一声,翻身往后一压,合身扑住元熙。 元熙推了推他:“你压住我做什么?” “想你。”他笑道。 元熙扭过脸,想要挣脱:“现在不行。” 他勾勾唇角:“怎么不行?朕问过太医了,两个月之后就可以。” 他将元熙抱住,自己一翻身,叫她伏在自己胸口上。他不放手,死死将她勒住。 “皇后难道就不想朕吗?” 元熙挣脱不开,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谁要想你?你有什么好的?值得我想?” 他再一翻身,又将元熙压住,起身扯下幔帐:“朕有什么好的,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求人 容湛的手太重,将她衣带都扯坏了。元熙欲迎还拒,同他翻来覆去的折腾。 两个宫女在外面听的着急,才刚听见皇上在里面吵嚷,现在又听见一些咚咚的声音,莫不是嫌骂人不够解气,改成动手了? 也难怪皇上,谁让皇后“徇私舞弊,扰乱恩科”呢? 香云和红霞越来越着急,看了看秦顺,他像个木头似的毫无反应。 两个宫女知道求他也没用,只能去令儿的寝房找她帮忙。令儿原本睡着,没人莫名叫起来,本就一肚子火,再听说皇上来兴师问罪,更是又气又急。 红霞一把从架子上取过令儿的衣裳,道:“令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吧,皇上今天怕是动了大气,刚才好像还冲娘娘动了手呢!” 令儿愣了一下,动手?她跟着皇上皇后这么多年,皇上是从来舍不得动皇后一根汗毛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恩科徇私,戳中了皇上的底线? “你们看清了吗?皇上怎么会动手打皇后呢?”令儿一边问,一边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裳。 红霞急的跳脚儿:“我的好姐姐,里面都打的地动山摇了,我们骗你干什么?” “秦顺呢?他怎么不拦着?”令儿问道。 “秦统领根本就不搭理我们两个,方才我们向他打听皇上的来意,他还敷衍我们,若不是搬出了令儿姐姐,他才不会告诉我们实情呢。”香云撅了噘嘴,想到那个木头桩子似的秦顺,她就有气。 “令姐姐,我们进去恐怕也是拦不住,说不定还要给皇上火上浇油。我看还是找个说的上话的人来劝劝才是正事。”香云说道。 令儿点点头,可找谁呢?这个时辰,宫里的人早就睡了。太后病重,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过来,那就只有…… “公主,对,快去找公主。”令儿说着,没头没脑的从角门跑了出去。 这个时辰,宬香已经睡的迷迷糊糊,宝曦听了令儿的诉说,忽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是卫府出去的丫鬟,身受卫府的恩惠,自然不希望卫家出事。可是公主已经决定放下了,这会儿再用成庸的事情麻烦她,宝曦也觉得不太好。 “令姐姐,公主已经睡下了,我看这事儿还是不要惊动她了。” 令儿也觉得两难,皇上从来没有动手打过皇后,今天能气得跟皇后动手,说明这事儿闹得不小。令儿也知道不该用成庸的事儿再来打扰公主,可若不是今天情况紧急,她怎么会求到宬香公主头上呢? 令儿扯住宝曦的衣袖道:“宝曦,你也是卫府出来的,就看在卫府对你也不错的份儿上,进去帮姐姐传个话吧。眼下太后已经歇息了,就算不歇息,也不可能到紫宸宫去,就请公主去替主子求个情吧,再怎么说,主子也是为了公主着想,才会惹怒皇上的啊。” 宝曦扁扁嘴,见令儿实在说的恳切,她也狠不下心见死不救。将令儿拉了进来:“好吧,我去叫醒公主,姐姐在这儿先等等。但是宝曦也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去。姐姐也知道,这是大少爷的事情,公主可能不想管。” 果不其然,宝曦去了一会儿,传回一句话“公主已经安寝,什么事儿也不想过问,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宝曦凝着令儿,道:“令姐姐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公主这边怕是走不通的。” 走不通也得走,若是连宬香公主都不管。难道任由皇上对皇后动手吗? “公主!奴婢知道您没有睡着,奴婢紫宸宫掌事宫女令儿求见公主,宝曦想必没有把话说清楚,求公主让奴婢见您一面,奴婢当面把话说清楚!” 令儿一嚷嚷,倒把宝曦吓的不清,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承安宫。皇宫大院,还有没有规矩体统,深更半夜这样吵闹,若是传出去,皇上岂不要怪罪? 宝曦越拦着,令儿吵嚷的越凶,她是个不怕事的主,她之所以活着,本就是为了主子。而今主子受了委屈,她就算只有一线机会,也要争取一下。 “公主!奴婢有话要说!” “令姐姐!”宝曦推了她一下:“这是承安宫,公主在里面歇息,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奴婢只能把您赶出去了。” “公主!奴婢知道您没睡着,奴婢只求公主听奴婢说几句话!” “令姐姐!”宝曦叫不住令儿,只能冲身旁两个宫女道:“你们两个还不把令姑娘拉出去!” 两个宫女应声拽住了令儿的手臂,把她往外拖。 令儿扭动着身子,口中还不肯停息:“公主!奴婢有话要说!” “快把令姑娘拉出去!” “慢着!” 众人回过头,宬香披了一身单衣,慢慢走出来:“放开她。” 令儿冲上前,伏身跪下:“公主息怒,奴婢有话要说。” 宬香微微一扭头:“宝曦,你们先退下。” 宝曦应了一声,同众人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宬香坐在桌旁,用手轻轻撑着头,闭目道:“宝曦说皇后为了成庸的事情惹恼了皇上,可本公主也说过了,卫成庸,本公主已经放下了,再也不会过问。这规矩你是知道的,本公主叫宝曦打发你,你又不肯走。非要当面见我,说罢,皇上迁怒于皇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令儿抿了抿嘴道:“还求公主恕奴婢死罪。” “怎么就死罪了?”宬香看了她一眼。 “奴婢知道不该对公主提起大少爷,可这事儿就是因大少爷而起,奴婢不得不说。” 宬香揉揉肩膀,道:“那就说。” “是,”令儿偷眼看了看宬香:“奴婢斗胆问一句,公主的心里,还有大少爷的一席之地吗?” 宬香突然凛了她一眼:“这叫什么话?” 令儿俯下身:“还求公主明白告诉奴婢。” 宬香摇摇头:“没了。” “公主心中没有了大少爷,可大少爷心里,却放不下公主呢。” 宬香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令儿抬起头道:“公主不相信,奴婢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奴婢跟皇后娘娘出宫去看宝亲王妃,顺路去了一趟卫府,见到了大少爷。他正手不释卷的诵读书籍呢,为的是参加今年的恩科。他还向皇后娘娘问及公主的近况,听闻太后娘娘要为公主选驸马,大少爷还十分担忧驸马的品性,生怕公主将来会受委屈。” 宬香有些生气,卫成庸原本就说过不喜欢她的,现在有对她这样,算是什么?高兴地时候,就说几句好的,不高兴就一脚踢开,把自己当做小猫小狗了吗? “本公主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他多说废话。” 令儿道:“回公主的话,皇后娘娘也是这样说的,可大少爷却一门心思的温书,像是铆足了劲儿要高中三甲呢。” “高中三甲又如何?他自己说过讨厌本公主的。”宬香冷下脸。 “公主说的是,皇后娘娘也是这样说的,说大少爷一厢情愿,说他不顾皇家尊严。可大少爷到底是皇后的亲哥哥,罚他也不是,纵容他也不是,皇后一时没有办法,就然奴婢去见了今年恩科的主考官。让奴婢给了一万两银子,一折大少爷写的字,求让大少爷落榜。” “落榜?”宬香诧异的望着令儿:“为什么?” “公主有所不知,只有让大少爷落榜,才能回护了皇家的威严,才能让他绝了求娶公主的心呐。”令儿低头磕了两下:“可谁知道那是个死脑筋儿,他不答应也就罢了,还把事情捅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一怒之下就去了紫宸宫,听小宫女们说,皇上还动手打了娘娘。” 令儿跪着向前蹭了几步:“公主,皇后娘娘对公主一向很好,这次也是为了维护公主的颜面,才会出此下策的,求公主就看在这份情谊上,替皇后娘娘求个情吧。我家主子从小就没怎么受过委屈,要是想不开,那就麻烦了。” 宬香听见她说,也瞪大了眼睛:“皇兄会动手打皇嫂?!” 令儿点了点头:“公主,皇上今天怕是动了大气,若非如此,奴婢断然不敢拿这事儿来麻烦公主的。” “起来起来。”宬香一手将令儿拉起来,一边站起身往外走:“宝曦,快备轿撵,我要去紫宸宫。” 元熙正被容湛的“浓情蜜意”折腾得娇喘兮兮,容湛正在兴头上,自是不肯放过她的。从颈子一直到胸口,满是容湛啃咬过的痕迹。 “讨厌,你再这样,我可就要喊人了。”元熙扯住他的头发喘息不定。 “喊人?”他一手从她腰下伸过去,将她搂住,刚要去捂她的嘴,便听见房门有被推动的声音。虽然一时气愤于谁这么不懂规矩,但容湛还是飞也似的从元熙身上翻了下了。 “公主,您不能进啊。”外面传来秦顺的声音。 “狗奴才你给我闪开!”是宬香的声音。 容湛看了元熙一眼,两人都有点儿纳闷儿。一伸手抓过元熙的衣裳,叫她穿好,又从架子上拿过自己的衣裳,手脚麻利的穿着。 呯!房门被猛然撞开。三个宫女齐齐摔在地上,像一堵坍塌的墙。 宬香跳进来:“皇嫂,皇嫂你没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罚跪 紫宸宫寝殿外的汉白玉阶下,宬香公主,秦顺,令儿,宝曦,还有香云红霞两个小宫女跪作两排,一直跪了一个时辰。 “要朕说你什么好?谁给你的胆子?朕的寝殿是你随便能闯的吗?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 宬香心里也憋气,撅着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容湛身子一怔:“你若是故意的,那还得了?!” 宬香白了一眼,也毫不示弱道:“我就是怕你们两个吵起来嘛,大半夜爬起来劝你们,谁知好心没好报。你若是拉不下脸来跟皇嫂吵架,干嘛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别人担心啊?!” 宬香的话一出,在场竟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噗嗤声,容湛尴尬的抬头去看是谁发笑,那些人急忙抿住嘴巴板起脸,摆出一副严肃沉痛的神情。 “你!?你说朕装样子?”容湛怒道。 宬香将脸扭了两下,一副“你心里没数吗?”的表情,气的容湛半天没说出话。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了!容湛在回廊下来回踱步,看了看宬香,一时张不开嘴训斥她。扬起手做出一个要打人的姿势吧,可这宬香根本就不怕,不禁不躲,还故意把脸扬了起来,着实气人。 这个妹妹自小就被宠惯坏了,有太后护着,这宫里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就连自己如今当了回皇帝,对这个妹妹,总是要回护三分,可今天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护。 堂堂一个皇帝,跟自己的皇后鱼水合欢之时,却被自己的亲妹妹撞破。其尴尬程度,自是不必再说了,他做哥哥的倒是可以不追究。可若是这种事情都能饶过她,这大楚的礼仪规矩何在? 宬香跪了一个时辰,忍不住揉揉膝盖,身后传来令儿悄柔的声音:“对不起公主,都是奴婢连累了您。” 香云摇摇头:“不怪令儿姐姐,都是我跟红霞的错,是我们连累了公主。” 容湛站在玉阶上,听见下面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登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他都已经在罚她们的的跪了,她们还要偷偷说话?有什么话,不能事后再说?非得当着自己的面儿讲? “说什么呢?”他问道。 他如此疾言厉色,本是想吓唬吓唬她们罢了,她们若回答没事,他肯定不会往下追究。谁知这几个姑娘都是实心眼儿,顺着答道:“回皇上的话,这不关公主的事,是奴婢冒冒失失的请公主过来,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容湛望向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令儿。 “不是,皇上,这也不关令儿姐姐的事,是奴婢不好,奴婢一时糊涂,传错了话,引出了麻烦。还请皇上恕罪。”香云抢着答道。 “不,皇上,这也不是香云的错,是奴婢愚笨,奴婢出错了主意。”红霞也抢着答道。 容湛凝着这几个宫女,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可是领罪啊,弄得好像在争功劳一般。 他怒极反笑:“好,真是姐妹情深,还谦让起来了。” 容湛话音一落,几个宫女都不敢说话了。倒是秦顺,往前面跪了跪:“皇上,这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末将说话不清,误导了她们,罪魁祸首是秦顺,您要罚,就罚末将一个人好了,只是不要牵累无辜。” 容湛看了看秦顺,又看了看令儿。他倒是英雄气概,这哪里是替宫女们顶罪?这是替令儿顶罪呢。 容湛淡然哼了一声:“秦统领是朕身边最得力的人,若是把秦统领打坏了,朕岂非无人可用?” 秦顺抬起头,望向容湛。 “左右朕是不会把秦统领怎么样的,所以秦统领就想以此来要挟,想让朕顺带着把她们都给放了。是不是?” 秦顺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末将不敢,末将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想。” “那秦统领是什么意思?”容湛淡然望向他。 秦顺一时语塞,退了回去。 宬香扁扁嘴,多大的事儿,自己堂堂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还用得着威逼几个奴婢替自己顶罪吗?她就是闯进皇上寝殿了,她就是撞破皇上好事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她是宬香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皇上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宬香仰起脸,道:“皇兄也犯不着对一群奴婢耀武扬威的,这么丁点儿的罪名,本公主还用不着推给几个奴婢。我一身承担就是了,说吧,皇兄想怎么罚我?怎么罚,本公主都认来了!” 宬香一句话,直接就把容湛怼到了墙角。他若是从轻发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脸面,但若是罚得重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毕竟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要是对此睚眦必究,反而会把事情张扬开来,岂非人人皆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容湛被她逼得一时下不来台,元熙便笑道:“皇上,公主也不是有心为之,俗话说,不知者不为过。公主又是一片好心而来,皇上若是罚得重了,将来岂不要心疼。就请皇上给臣妾一个面子,别跟公主较劲儿了。” 容湛也正是需要元熙这样一个人来给他一个台阶儿下,元熙一说话,他便也消了气儿,冲着宬香指了指:“你就跪在这儿,天不亮不许起来。你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容湛气哼哼的进了寝殿,冲元熙道:“你别管她,叫他们几个好好跪着。” 元熙看了看容湛,掩口失笑,一面应了,一面走下玉阶。 “宬香,起来吧。” 元熙伸手去扶她,她却没动:“皇上说了,天不亮,不叫我起来。” 元熙含笑道:“皇上就是一句气话,公主还当真了不成?更深露重,要是收了风寒,回头又要吃那些苦唧唧的汤药了,多难受?还是起来吧,回去还能再睡一会儿。” 宬香倔强的摇摇头:“我不,天还没亮呢。” 元熙抬头看了看天,虽不是很亮,但天际也已经开始泛白了。 元熙指了指天边那片光晕,道:“谁说天还没亮,这不是亮了?” 宬香抬起头,颇有些疑惑的望着她,元熙笑笑:“起来吧,难道还真的怄气跪到天亮啊?要是跪到天亮,这膝盖还要不要了?小小年纪若是落下个腿寒的毛病,那可有的受了。” 宬香慢慢站起身,冲身后看了一眼:“那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元熙摆摆手道:“你们都散了吧,都折腾了半宿,皇上恩典,让你们回去歇着。” 众人散去,元熙拉着宬香道:“我派人送你回承安宫吧?” 宬香摇摇头,反握住元熙的手:“皇嫂,我有事要问你。” 元熙点一点头,把她引到偏殿中坐下,上了一杯热贡菊茶暖手:“什么事儿?” 宬香抿抿嘴,有些难以启齿:“皇嫂,皇兄今天为什么要跟你吵架?” 元熙略怔了一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场误会而已,这不,我同皇上一解释,皇上的气就消了。”元熙扶过宬香道:“你别听几个宫女胡乱猜测,她们能懂得什么?都是东一嘴西一嘴,道听途说罢了。捕风捉影的话不能信。” “这不是捕风捉影。”宬香仰起头,凝重的望向元熙:“皇嫂,你真的要令儿去贿赂主考了吗?你真的不想让成庸考中三甲吗?其实我已经不恨他了,科举是他毕生的梦想,您就让他考嘛。皇嫂,您可以杀了他,但不能绝了他的念想,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是断了他的念想,他会痛苦一辈子的。” 元熙敛去笑意,换上一副平淡的神情:“就算如此,也不关公主的事啊,再说,卫成庸辱及皇室,罪大恶极,本来就应该承受痛苦。” 宬香使劲儿摇了摇头:“皇嫂,你们不能这样。卫成庸只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才拒绝我的。他能为了他的所爱,违逆天下最大的权贵,这是何等的勇气和清高啊?他不因为我是公主而可以亲近我,是因为他正直不阿。这样的人,才更应该参加科举,成为朝廷的栋梁之臣。” 元熙没有回答,而是默然凝视了宬香一阵。看的宬香有些心虚:“皇嫂,你老是看着我干嘛?” 元熙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不到,我这位大哥,居然还有这样的魅力。” 宬香含笑道:“皇嫂,你若是站在泰山脚下看泰山,自然能看到山石巍峨,可你若是站在山中,你就看不到这山势的真正走向了。不是吗?” 元熙摇了摇头。 宬香敛去笑意:“怎么?皇嫂你不信?” 元熙又摇了摇头。 宬香有点懵懂的望着元熙:“那是?” 元熙笑道:“我自小跟卫成庸一起长大,他有什么好,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卫成庸说了那么多伤害公主的话,可在公主眼里,卫成庸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 宬香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片红霞,她也察觉到了自己流露出的羞赧,忙用手捂住半边脸来掩饰。 “皇嫂,你这话我听的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跟皇兄也早点儿休息吧。”宬香说着,站起身便要走。 元熙忙叫住她:“香儿,你的心里,该不会,仍旧放不下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试探 宬香身子一怔,心事被人戳穿,羞的她差点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这紫宸宫的偏殿地上青砖石铺的严丝合缝整整齐齐,哪有她的藏身之处? 她就这样背对着元熙,也不好意思把脸扭过来。 僵持了半晌,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扭过头,元熙已然在她身旁了。 “看你这反应,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元熙笑道。 见元熙看着自己,宬香颇有些羞赧,想来她堂堂大楚公主,怎么能这样皮厚?说了放下,就是放下,她的心里怎么能还有那个书呆子呢?可老天爷就是存心捉弄她,让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夜里一闭上眼,就浮现出废宫的情景——卫成庸从天而降,吓跑了赵枢,救下了自己一条性命。 她从那时候就心悦他,可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人家不爱你,你可以避而远之,老是牵肠挂肚的贴上去。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公主,实在是把大楚的颜面丢尽了。 宬香自然是不敢承认:“没有,怎么会?我早就放下了。” 元熙也不逼迫她,只是淡然笑笑:“没有就好,我和皇上还在为你担心呢,现在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心里没有了他,卫成庸的死活好歹,都不与公主相干。好了,公主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等等!” 元熙的前脚还没跨出偏殿的门槛,身后就传来宬香的声音。 元熙含笑转过身:“公主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宬香有些忸怩,手足无措:“皇嫂,你是我的亲嫂嫂,除了母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说真心话了。我要是跟你说了实话,你可别笑话我。” 元熙温然望着她,这个傻丫头,还用得着她说实话吗?几个眼神,几个表情就已经把她出卖的干干净净了。元熙转身将门关住,在桌边坐了下来。 宬香凝着她,慢慢把头低了下去,手中不安的绞着一块儿手帕:“皇嫂,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元熙凝着她,故意问道:“什么事儿?” 宬香有些不好意思:“皇嫂你真坏,你明明都看出来了,偏偏要我说。要我说,我多丢人啊?” 宬香说着,自嘲的笑笑,其实她为了成庸,早就丢人丢到家了。 “罢了罢了,反正脸都丢光了,还在乎多一点儿吗?”她摆摆手:“皇嫂,我是放不下他,本来我都想好了,这辈子都不再关心他的事儿了,可今天……今天令儿来求我的时候说,说成庸的心里放不下我,我就又动心了。” 她说着,一手抓住元熙的手道:“皇嫂,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矜持,很没教养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都有点儿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元熙摇摇头:“其实公主没有变,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敢爱敢恨。你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太爱成庸罢了,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从此就多了一根软肋。人之常情,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若是真要追究一个错的人,那就是成庸,不是公主。” 宬香刚要替成庸辩解,元熙又道:“其实,这次想让成庸落榜,并非只是为公主出气,我也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成庸和兰玉的事情,就算是有千分的委屈,万分的无辜,他也不该把气都撒在公主头上。这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公主没有追究,一来是公主爱他,二来是公主大度。但这件事,毕竟是成庸的错。错就是错,没有人不会犯错,也没有人能够逃避责任。他伤害了公主,理应受到惩罚。” 宬香凝着眉:“可是,断他前程的惩罚,实在太残酷了,我担心他会经受不住的。” “他对公主说出如此伤人之语的时候,可曾想过,公主能否经受得住?” 宬香默然,其实她每次想起成庸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委屈,但每每想到废宫里的救命之恩,她又狠不下心来忘记。 “皇嫂,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就当做给我一个面子,饶过他这一次吧。” 元熙摇摇头:“不行。” “皇嫂……”宬香冲她撒了个娇。 元熙依然冷淡的摇了摇头:“公主,这是关乎皇家颜面的事情,并非是为了公主一个人。” “皇嫂!你要是真的断了他的前途,他那个脾气,怕是真的要走上绝路的!” 宬香说着,竟起身冲元熙跪了下来:“皇嫂,你一向是宽仁待下的,但为什么对成庸要这么严苛呢?香儿知道皇嫂是为了保护我的名声,可是成庸毕竟苦读了那么多年,他的辛苦皇嫂还不清楚吗?求你了皇嫂,你就当是为了卫家,给成庸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元熙俯下身去搀扶宬香,可宬香却跪着不肯起来:“皇嫂,我求求你,你就让皇兄给他一个机会吧。” “香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成庸名列三甲,会让世人怎么看待你?世人会以为你是被他抛弃的女子,一个被抛弃了的姑娘,你还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吗?这盆脏水,是倾尽黄河之水都洗不去的。” 宬香扯住元熙的裙摆,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知道,是我太没用,我给大楚丢人了,我给皇室丢人了。皇嫂我求求你,你劝劝皇兄,给成庸一个机会吧,他是个难得的学子,他的才学绝对不会比学宫里的那些少傅太傅们差。”宬香决然站起身,倔强的擦去脸颊上的眼泪:“皇嫂,只要你能答应我,给成庸一个机会,我像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大楚丢人的,我有办法。” 元熙凝着她,道:“你有什么办法?” 宬香抬眼看了看元熙,转身对准了偏殿内的一根楠木柱子:“有办法的,只要我死。” 她说着,整个人就像一阵风儿似的,冲着柱子跑将过去。元熙忙上前一步,扯住她衣裳,使劲儿往后一扯。宬香站不稳身子,仰面摔倒在元熙身上。 有元熙给她垫了一下,宬香没摔疼,忙起身去扶元熙:“皇嫂,你没事儿吧?皇嫂……”她说着,抱住元熙哭了起来:“皇嫂,你就让我去死吧,我这样活着也只会让大楚蒙羞,给皇兄添麻烦。” 元熙也抱住了宬香,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干嘛这么冲动呢?事情怎么就糟糕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了?” 宬香抽噎着抬起头。 “傻瓜,你刚刚一说话,我就看明白了,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你,看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成庸的一席之地。” 宬香将元熙扶了起来,自己还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站在一旁抽鼻子。 “原本不想再把你们硬凑在一起,可是老天爷打不散苦命的鸳鸯,是一对儿终究是一对儿。”元熙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皇上说过,那主考官是个死脑筋,就算是皇上亲自下旨,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成庸落榜,除非成庸自己学识不精。” “啊?”宬香瞪大了眼睛,小猫儿洗脸似的抹去脸上的泪珠:“那也就是说,成庸其实还是有机会参加科举的?” 元熙点点头,温然道:“这下你放心了?” 宬香含笑又有点害羞,忸怩道:“皇嫂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试探我,我多丢人啊?” 元熙扶过宬香的肩膀道:“香儿,我看这一次,成庸是真的清醒了,我也派人去他书房里查看过,你可知道他书案上摆着什么?” 宬香心下里好奇,眼里放光,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只道:“他摆着什么,我哪里猜得到,不过就是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嘛。” 元熙温然抚了抚宬香的鬓发:“是你当年送他的香池。听下人们说,成庸每日叫人都要更换香料,要知道,成庸的书房里常年无火,他能如此做,可见公主在他心里的位置。” 宬香抿着嘴儿,强忍着唇角露出的一丝笑意。 “真的假的?或许只是点着玩儿呢?” 元熙笑道:“还有,下人们从他书房的纸篓里发现了一块方砚,还有一块碎玉。” “他把那块方砚砸了?”宬香诧异的望着元熙:“当年他说过与我无缘,刻意送给我的。现在怎么砸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为什么砸了,难道公主还不明白?” 宬香低下头,脸上红的像刚出锅的海棠酥:“他,他怎么……” “香儿,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知道成庸曾经伤害过你,但他而今能够幡然醒悟,绝不是说说而已。成庸的性格我了解,认准一件事情,就绝不回头,他对科举是这样,他对公主也是一样。”元熙望着宬香,有些惆怅:“成庸就算再执拗,到底还是个正人君子,他若有心追求公主,就不会像其他王公子弟那样,心存杂念。其实,今天试探公主,也只是想看看公主的态度,若公主真的放下了他,就算成庸再怎么恳切,我也不会对公主提及此事。但现在看来,公主的心里,还是没有真正的放下他。” 宬香的心里也有些沉重,抚上元熙的手道:“皇嫂,我是真心喜欢成庸的,如果成庸的心里也有我,我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劝慰不成 “她真的这样讲?”容湛在房中来回踱步,才刚退朝的他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来到了紫宸宫。 宬香公主的婚姻大事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毕竟宬香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到了成婚的年纪,实在是耽搁不起。太后而今病势沉重,身体一天比一天弱,说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去,少不得要在太后大丧之前,把宬香的婚事办了。 这京城里想娶公主为妻的王侯贵胄多如牛毛,但却没有几个是公主能看得上的。 成庸的话也对,那些迫不及待想把宬香公主娶进门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爱慕公主。他们也不过是想要驸马都尉这个头衔罢了。 皇上的新政势头正盛,一点儿减弱的趋势也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是当今皇上在位,谁都左右不了新政的浪潮。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新政或许能给他们带许多好处,但对于王宫贵胄来说,这新政到底是好是坏,现在还说不定。 要是有一天,自己一不小心招了皇上的忌讳,或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驸马都尉这个名号,最能保命。皇上宠爱宬香公主,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算是惹怒了皇上,皇上也不至于砍掉自己妹夫的脑袋不是? 有了这层考虑,想娶公主的人就更加多了。其实皇上也看得出来,但宬香的婚事迫不及待,这些王侯家的年轻俊杰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配公主,倒也称得上天作之合。他从王侯子弟中替公主找驸马,也是最佳的方法。 本来一切都想的妥当了,但突然听见宬香说出这么一句话,容湛的脑海里顿时一片混乱。宬香从小就会给她的两个哥哥捣乱,长大了也不例外。 元熙站在他身后,替他揉了揉肩膀:“皇上怎么看?” 容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抬头看了看元熙:“她怎么这样?” 元熙嗤嗤一笑道:“女孩子的心事,本来就不好猜的。” 容湛挑挑眉,将她拉入怀中:“那你呢?” 元熙楼上容湛的肩,笑道:“臣妾的心事好猜,皇上怎么想,臣妾就怎么想。” 容湛慢慢的摇了摇头:“朕不相信。” 元熙倚上他的肩头:“皇上怎么不信?” 容湛笑道:“那你倒是猜猜看,朕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元熙一手在他发间轻抚着,一边笑道:“皇上的心思最好猜了,这个可难不倒臣妾。” 容湛一转手,将她换了一边搂住:“是吗?” 元熙含笑:“皇上在想,宬香公主好歹是大楚公主,竟然被一个书生迷得神魂颠倒。皇上还在想,这个卫成庸到底有什么好处?连朕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提不动刀,拿不起剑,文文弱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这样的人,能保护好宬香公主吗?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朕的妹夫。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对不对?” 容湛嗤嗤一笑:“差不多。” 元熙缕着容湛的头发,笑道:“还有呢,这卫成庸几次三番对公主出言不逊,要是换做皇上,早就把他千刀万剐了,哪里还会留到今天?宬香公主是皇上的妹妹,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孩儿,要说嫌弃,也该是公主嫌弃他卫成庸,卫成庸有什么资格嫌弃公主?” 容湛抿住嘴唇,有些怅然的望着元熙。 元熙继续说道:“皇上还在想,要不是看在皇后和卫家的功劳上,皇上早就把这卫成庸给杀了,留他到今天,真是抬举他。这样的人,若是不搓搓他的锐气,他恐怕还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这皇权有多重。” 容湛点点头,默然不做声。 元熙笑道:“皇上,这些臣妾都没说错吧?” 容湛伸手在她鼻子尖儿上点了点:“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个个儿的都想猜朕是心思,可是往往弄巧成拙,他们那些人,但凡能有皇后这一半的聪明劲儿,也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了。” 元熙婉然一笑,不答。 那些朝臣们猜测皇帝的心思,不过是为了从中牟利,为自己的官运找前途,带着这么重的和目的心,能猜得到就怪了。元熙不同,她跟容湛是结发夫妻,又是性情相投,她的做事的逻辑本就跟容湛差不多,能猜测容湛的心思,实在是不奇怪。 容湛长长叹了一声,心下里也是有些无奈。卫成庸是肯定不能杀的,但要是成全了成庸和宬香的婚事,容湛总觉得心里有点不痛快,就像被人给耍了一样。 “皇后猜的都对,可那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还真的把宬香嫁过去?” 容湛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在的京城,宬香公主表面上是抢手的极品,但实际上却是茶馆酒肆里人们争相议论的话题。 卫家公子不肯娶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早就有人怀疑过宬香的贞洁了,有人还怀疑过宬香公主当年招进宫的那个弄儿赵枢,已经要了公主的初夜,所以宫里才会对这个赵枢喊打喊杀。所以先帝才会急着把公主嫁出去,这个卫家公子就是一个接盘的冤大头。 可人家卫家公子毕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高洁是不肯受辱的,所以才拼死拒绝。现在公主又嫁不出去了,皇帝这才急着给公主选驸马罢了。 其实这也的流言蜚语,版本众多,至少有七八种,但归根结底一句话,宬香公主的贞洁早就不在了。 要是现在反过来,又把公主许给卫成庸,岂不是说:皇家使用了权威,强行把公主塞给了卫成庸? 总之不管怎么做,这舆论都对公主来说不利。 元熙抚上容湛的肩膀,温然道:“皇上,这门婚事就算再荒唐,终究也是公主的所爱。卫成庸再不好,但人品上还是能够保证的。况且,卫家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公主嫁过去,日子也能轻轻松松的,不必为驸马的官运和家族的兴衰而担忧。依臣妾看,皇上不如就允准了吧?” 容湛挑挑眉:“允准?朕应允了他,那朕的颜面要往哪儿放呢?”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皇上,当年皇上私下里对臣妾许诺为妃的时候,太后不也是这样想吗?可后来,太后因为爱重皇上,就将自己心中的不快忍了下来,即便再对臣妾不满,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容湛抬眼望着她,有些诧异:“你是要朕学母后?如果你当初像卫成庸对待宬香那样,母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你的。” 这倒是句实话,不论如何,元熙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容湛的事情,这跟成庸不同,成庸伤害宬香,那是真心实意,货真价实的。 这次轮到元熙沉默了。 “皇上,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宬香痴迷于大哥,大哥如今对宬香也是有情,这是多难得的结果啊?” 容湛站起身,在寝殿中缓缓踱步,他的心里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想让自己的妹妹幸福快乐,另一边,又不想太便宜了这个卫成庸。但宬香的一颗心都在卫成庸那儿,逼迫卫成庸,就等于逼迫宬香。宬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要是有个想不开,钻了牛角尖,那麻烦可就大了。 “皇上若是不允准,不妨听听太后的意思?”元熙询问道。 “母后?”容湛迟疑了一阵,太后病重,太医嘱咐过千万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太后对这门婚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现在还都是未知数。要是突然跟太后提起,而刺激到了她老人家,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行不行,”容湛连连摆手:“你不提醒,朕倒是给忘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跟母后提起。” “可是宬香的婚事怎么能不告知太后呢?”元熙有点诧异。 “朕不会答应的,绝不可能。这是大楚的皇宫,宬香是朕的妹妹,又不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不是卫成庸想买就买,想退就退的。”容湛说着,一边着急的换下朝服,道:“朕的衣裳呢,给朕拿衣裳。” 元熙拿过一套家常的递给他,他道:“不要这个,朕要能穿的出去的。” 元熙忙叫人去拿了一套墨色绣金丝盘龙的袍子来,递给容湛穿上。 “皇上要出去?” “嗯。”他应了一声,冲门口喊道:“秦顺,去备车,朕要出宫去一趟。” “出宫?”元熙忙扯住他的前襟:“皇上要上哪儿去?” “卫府,你家。”他言简意赅的答道。 我家?元熙愣了一下:“皇上去卫府做什么?” “去见见你那嚣张的大哥。”容湛淡然说道,转身往门外走。 “诶!?皇上等等。”元熙忙上前去拦住他:“皇上去见成庸做什么?” 容湛拉过她的手,道:“皇后放心,卫成庸是你哥哥,朕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他说着,径自跨出门去,走下玉阶。: “皇后记得去承安宫一趟,告诉宬香,不要拿她的这些事,扰了太后的清净。” 令儿望着容湛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没底:“主子,皇上该不会对大少爷……” 元熙看了她一眼,当年兰玉的事情就是皇上亲自去卫府对成庸说的,这情形有点似曾相识,只是心态,大不如前了。元熙微微垂下眼睑,其实容湛没变,成庸也没变,只是身份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解开疙瘩 容湛的车驾碌碌出了宫门,迎面而来的是宝亲王府的马车。对面的车驾缓缓停住,却不肯把路让开。 容润从马车上下来,跪到容湛的车驾前,朗声道:“臣弟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湛一掀轿帘,望见容润,冲他勾勾手道。容润欣然站到他窗前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皇上怎么想起出宫了?” 容湛反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宝亲王怎么想起进宫了?” 容润含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来给母后跟皇兄请安。” “请安?没递牌子就进宫请安,大楚有这条规矩吗?”容湛上下打量了容润一眼,他只穿了一身便服,根本不是进宫见驾的服色,便知道他的目的不单纯,绝对不是进宫请安这么简单。 容润一听这话,嘿嘿一笑,道:“皇上真是明察秋毫啊,臣弟这么一丁点小小的破绽,都被皇上识破了。臣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容湛,微微一皱眉:“马屁拍的有些过火。” “过火吗?臣弟不觉得啊?臣弟说的是事实嘛!” 容湛淡淡一笑道:“别那么多废话了,到底来干什么的,直说吧。” 容润颔首道:“皇上,臣弟要是说了,您可千万别不耐烦啊。” 容湛凝了他一阵,轻轻地嗯了一声。 容润往身后看了一眼,摸摸脑袋,道:“其实臣弟是特意在这里等皇上的,臣弟听说卫府的公子最近在府中苦读,一副誓要名列三甲的架势。” 容湛凝了他一阵,又嗯了一声。 “臣弟正是来说此事的。”容润看了看容湛的车驾道:“皇兄,卫家的事,卫大人也跟臣弟说过了,卫成庸是个倔脾气,您就算跟他讲,也是讲不明白的。还不如,顺其自然,合乎天道。” “怎么个顺应自然,合乎天道?”容湛将车驾帘子掀起,道:“上来说。” 容润谢了恩,起身上了容湛的车驾。 “宝亲王妃如何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容湛问道。 容润略一滞,点点头,笑道:“谢皇兄关心,元月的伤口已经好多了,只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其实记不起来也好,忘了过去的事,人就不会痛苦。像现在这样,一张白纸,从头再来,心里没了那么多负担,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负担?”容湛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顺应自然,合乎天道?” 容润愣了一下,皇上的话题转的有点快,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 “臣弟的意思是,感情上的事,强求不得,强扭的瓜不甜。当初咱们大家一力促成成庸和宬香的婚事,可偏偏那个时候成庸的心里没有宬香,就算皇兄动用权利,把宬香硬塞给他,他也不会爱宬香的。而没有感情的婚姻只会给两个人带来痛苦,这一点,皇兄的心里应该一清二楚。” 容湛凝了他一阵,脑海里浮现出赵可贞的影子,当初的赵可贞不就是想尽办法,希望能得到自己的宠爱吗?可她越是想方设法,容湛就越是不给面子。赵可贞虽然作恶多端,但她的痛苦是真真切切的。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容湛少不得也是要富有一些责任的。 “你是说……” “相反的,彼此牵肠挂肚的两个人,就算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也是阻碍不了的。就像当初皇兄对皇嫂那样,虽然有母后和赵可贞的阻止,虽然有现实中的种种阻碍,但皇兄对皇嫂的感情始终如一。但是皇兄,你不觉得那段日子过得的确有些艰难吗?” 容湛凝着他,微微垂下眼睑,不由得笑了笑:“六弟,你从前可不是一个能把道理讲的这么透彻的人呐。” 容润的笑意渐渐从脸上凝固下来,变得有些惆怅:“皇兄,这些都是臣弟亲身经历过后,才明白的道理,皇兄是身在福中,不知道世事的艰难。皇兄跟皇嫂是一见钟情,虽然有些许的阻碍,但老天保佑,命运却一直是顺畅的。不像臣弟,不像赵可贞,更不像宬香。” 容润的声音渐趋有些低落,好像一个没命运愚弄得丧失了斗志的人。 容湛望着他,笑笑:“才刚多大年纪的人呐,说出的话像老头儿一样。” 容润抬起头,恳切道:“皇兄,臣弟求你了,就给卫成庸一个改过的机会吧。宬香也不小了,难得遇上一个如此心仪的人,你若是断了卫成庸的前程,就等于把宬香的婚姻也毁了。皇兄,宬香是咱们唯一的妹妹,你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她一个女孩子,千万不要再把他推到不堪回首的路上去了。” “六弟……”容湛有些失语,他这次见到容润,觉得容润有些变了。从前的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邪王,容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容润的嘴里听到如此沧桑伤感之语。 容润才多大的年纪?鬓发间有已经有几根白发了。 “皇兄,感情可以很弱小,也可以很强大,在皇权面前,它微乎其微,但却能像蔓草一样,坚韧不拔,哪怕将它折成千万断碎片,它已然不会有所改变,而且,它会用它强大的生命力,生长的漫山遍野都是。皇兄,情这种东西,禁是禁不住的,您还不如想办法,顺应自然,也算是圆了宬香的一个梦。” 容润说着,笑的有些苦涩:“皇兄不知道,每次看宬香跟臣弟提及成庸,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和失落,臣弟看在眼里,连臣弟这个做哥哥的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她自己?她坚持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好不容易看到成庸对她有情。皇兄要是为了颜面而阻止了她们,宬香的心里会有多痛苦?我想皇兄也是会心疼的。” “宬香是朕的妹妹,朕何尝不心疼?”容湛望向容润,还是有些迟疑:“只是这样做,太便宜这个卫成庸了。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甩开,当朕的妹妹是什么?现在他想要,朕还不想给了呢。” 容润含笑道:“皇兄既然也是心疼宬香,我看不如刁难刁难卫成庸也就罢了,既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又让他明白这份感情来之不易,要学会珍惜。” 容湛挑挑眉,道:“六弟今天特意来这儿等着朕,想必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那朕倒是想听听,六弟说的刁难,是怎么个刁难法儿。” 容润勾勾唇角,道:“臣弟看,卫成庸既然要参加大楚今年的恩科,那不如就看看他的真才实学。若是他能一具名列三甲,就许他娶宬香,他若是考不中,就要他下次科举继续考,考中为止。” 容湛凝着眉,上下打量了容润一番,他这主意听起来不甚高明,而且还有点故意偏袒的意思。 “六弟,卫成庸学识渊博,杂学旁收,朕扪心自问,论做文章,朕都未必能跟他比上一比,朕怎么看,六弟都像是在帮衬他。还有,他若是考不中,就不许娶宬香,难道他一直考不中,宬香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容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兄,臣弟就说您是明察秋毫,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容湛皱了皱眉,假意推了容润一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向着卫成庸说话了?” 容润敛去了笑意,款款道来:“昨日卫大人曾经找到臣弟,说他这个儿子读书简直读得发疯,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茶饭不思的。整个人都魔障了,请臣弟去劝劝他。” 容湛点点头:“所以你就善心大发了?” 容润应了一声:“皇兄,成庸这一次是真的回心转意了,他曾对臣弟言道,他先前的心都在兰玉身上,却忽略了身边真正对他好的人,兰玉固然好,那不过是一个幻想罢了。就像书中自有颜如玉,难道谁还真的在书里见到过美人不成?读书人自己幻想出来的,不过是个执念罢了。再加上强权一逼,他也就顾不得自己的真心了。知道那一日宬香陪他在雨中罚跪,他才忽然想明白,其实他根本就不曾了解过兰玉,而宬香,每日都像影子一般围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容湛长长叹了一声,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有许多对不起赵可贞的地方。当初若不赌气娶她进门,若不是无意之举给她燃起了希望,赵可贞未必就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容湛有些沉重,虽然他没有爱过赵可贞,但却不由得想真心实意对她说一声抱歉。 “成庸真这样说?” 容润点点头:“皇兄,人能认清自己的心,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啊。成庸到底还是个正人君子,把宬香嫁给他,他不会亏待宬香的。”容润说着笑了笑:“至于那些所谓的舆论,堂堂皇室何必怕它们呢?所谓舆论,不过就是人为扭捏而成,可以说成黑,也可以说成白。反正,多数老百姓是没有思考能力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可以制造舆论,难道皇兄就不能扭转舆论吗?” 容湛凝着他许久,朗声笑了:“六弟,你可真是长大了。” 容润笑道:“皇兄,既然这个疙瘩已经解开了,不如你我兄弟去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市井流言 元熙也担心容湛真的去卫府向成庸兴师问罪,便叫人去宫门口打听,宫门口的侍卫都说是六爷来了,将皇上车驾拦住,后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令儿心急,想出宫去一趟卫府,叫成庸赶紧回避。 但元熙想想,就算她现在去,也未必来得及,什么车驾能比皇上的御驾还快呢? 六爷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府里陪元月的,她脑袋还不是很清楚,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人。六爷贸然进宫阻拦圣驾,想必也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有六爷跟容湛谈,元熙也就放心了。 御驾所到之处,百姓们无不避让,引得一片混乱。容湛怕惊扰百姓,便叫容润下车,两人像从前做王爷一般,四处闲逛。 记得做王爷的时候,容润最喜欢听上阁的曲班子,只是这乐班子的乐姬被萧容深给糟蹋了,乐班子也便散了。 现如今这个班子虽好,但都是些生面孔,唱腔也都有些青涩,不必从前的流霜姑娘。容湛跟容润也没暴露身份,只是在大厅里叫了一壶茶,几碟儿点心,闲聊些儿时的趣味。 京城前些年的变动伤了上阁的根本,尽管卢盛林还努力经营着,想让上阁起死回生,但他毕竟也是上了年纪,有些力不从心,从前那些得力的下人走的走,死的死,现在的新人们都不打熟稳,做事儿愣头愣脑的。 久而久之,卢盛林也就不大愿意来了。在西市寻了几处店址,琢磨着开个新店,但上阁的点心虽然精致,用料虽然考究,但平民百姓到底也消费不起,加上近些年来皇上的新政对朝中的贵胄大臣们打压很大,亲贵公子们也都不大敢高调的挥霍钱财,免得一不留神给人落下花钱大手大脚的印象。 你大手大脚倒是没关系,可钱从哪儿来?定是你爹给的,这样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岂不要坑了爹?有了这层关系,上阁的生意就更加不顺当了。上阁买的最好的,无非是那些剩菜馅儿的包子。 近些年来,京城开了好些家,像甘味居似的,粗食酒肆,打着原汁原味的招牌,弄些简单粗暴的烹饪,贫民百姓也消费的起。于是此风盛行,商饮大东纷纷效仿。 这点心吃的没滋没味儿,曲子也唱的绵软无力,容润漫不经心的往嘴里送了一颗糖瓜子,嚼着。身后其他几桌正如火如荼的聊着大天儿,这跟几年前的上阁完全是两个样。 “你们听说了没有,卫府被皇上赐了匾额,叫什么皇家第一商。” “听说了,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倒是如火如荼,不过确实一辈儿不如一辈儿,想当年,他们府上那老东家在的时候,每年的进项银子少说得有四千万两。现在他们家,哼哼,守着皇上,多一个铜板也不敢赚呐!嘿嘿,多赚那么一丁点儿,皇上的铡刀就等着他们呢!” 容润看了看容湛,慢慢放下茶杯,心里开始打小鼓,今天来的不是地方,更不是时候。早知道就该上楼上包间儿里坐着,不该在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话都能听得到。 为了不让容湛面子上挂不住,容润便朗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卫府是皇后的娘家,卫买办又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们一样,守着几两银子过活?天天只愁没有银子花?” 那几个聊闲天的冷不丁被呵斥几句,难免憋了一肚子火,其中一个冷笑道:“你懂些什么?宫中有八大皇商,卫府是最后来的,凭什么他位居第一?说白了,那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告诉你,皇后根本就不是卫东书亲生的,是卫东书顶着绿帽子养大的。皇上不过是为了全他的面子,才封了他这么一个官儿!你懂么你!” 容润看了看容湛,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你说什么!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几个聊天的,也不知是家中真的有权势,还是仗着酒气说胡话,谁也不忿。 “哎呦,可真是吓死爷了,有种你们就砍了爷,爷要是皱皱眉头,就跟你一个姓儿。” “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还在这儿大放厥词,你又懂个什么东西!” 容湛冲他使了个眼色道:“六弟,坐下。” “二哥,他们……”容润皱着眉。 “我让你坐下。”容湛一把将容润扯到椅子上:“喝茶。” 见容湛息事宁人,身后的几个中年男子也平复下来,继续聊着他们的闲天儿。 “听说没?皇后给皇上生了太子。” “这谁不知道?皇上昭告天下,封这新生小皇子做太子。哼,还没满月就封太子,还是皇后会做人。”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可不,她是东林宗主,当初皇上打和亲王的时候,就是她在背后出资出力。不然,你以为仗能打的那么快?” 聊天的声音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可是,你们听说没有?皇后生的可不是独一个儿,人家生的是一对儿双把儿。” “双生子?”有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发出不可思议的质疑声。 “可不是,宫里接生的稳婆说,皇后的紫车河上有两根儿脐带,这还不明白?”说话的人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哼,双生不祥,皇上怕影响皇后的地位,就把另外对于一个孩子给送出宫去了。” “啊?”又有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真的假的,你说玩笑的吧?” “嘿!”那人受到质疑,便有些不满:“怎么,你不信啊?你不信,就去外面打听打听。现在全京城都传开了,生一个儿孩子,两根脐带,那不成妖怪了?” “我看是瞎掰,接生了几个孩子,那收生的稳婆会不知道?还用得着看脐带?” 那人挤了挤眼睛,道:“傻!我看你就是傻!皇后生的头一个儿已经给送出宫后,才派人去叫的稳婆,为的就是掩盖这件丑事。” “那……”众人异口同声的质疑道:“你说是双把儿,又说另外一个给送出了宫,那现在这小皇子又在哪里?” 那人坐了下来,神秘兮兮的打量着身边的几个人,趾高气扬的问道:“真想知道?” 那些个想听闲话的人,自然是忍不住好奇心,纷纷点头道:“想知道,真想知道。” 那人扬了扬下巴:“茶杯空了。” 便有人给他续上了新的茶水。 他又揉了揉肚子道:“没吃饱啊。” “有,有包子,再来几盘儿肉包。” 敲诈够了,他终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美滋滋儿的笑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外传。” 那些人的好奇心早就被调到了嗓子眼儿,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快说吧,可别卖关子了。我们保证不外传就是了。” “卫府的俞夫人最近捡了个孩子,你们听说过吗?” 众人摇摇头。 那人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道:“傻,那个就是俞夫人从宫里抱回来的小皇子啊。” 众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开始窃窃私语。 容润战战兢兢的望着容湛,这什么双生子的事情,连他这个皇弟都不知道,想来就算是真的,也是一桩皇帝竭力压制的秘闻。被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公然宣扬于世,岂不让皇上难堪。 该死,他就不该提出喝酒,去王府喝酒不好吗?偏偏要来这里,这不是给皇上添堵吗? 容润喝道:“混账东西!” 他突然一骂,把店里的人都吓得一哆嗦,众人抬起头,发现骂人的是同一个人,心里便有些不满了。拍案而起,站起来三四个:“小子,你想怎的?” 店里的伙计见势不好,唯恐这几位动起手来,忙上前劝架道:“几位爷,消消气,千万别动手。这大家来到上阁,都是为了听曲儿吃点心喝茶,做消遣的。要是为点儿小事儿大动肝火,可有违初衷啊。几位千万别动手,这两桌儿的账单全免了。记载小人头上。您几位就当给小人一个面子,千万别动手。” 小伙计倒是不怕赔本儿,这两桌儿架在一块儿也不过四五两银子的成本,要是他们几个打起来,砸坏桌椅板凳,杯盘碗盏的,那可就不止四五两了。按说有免单这样好事,大家也就乐得卖给小伙计一个面子。对方三四个一听这话,便纷纷坐了下来。 但容润偏偏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冲小伙计横了一眼道:“谁要你请?难道爷还差你这几两银子不成?” 他说着,随手向小伙计掷去一块五两重的金子,道:“坏的东西算在爷头上。”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你不差银子,难道我们差银子?我们是贪小便宜的主儿? 一股火气腾的蹿上头顶:“嘿,小子,今儿要不打你个满脸花,爷跟你一个姓!哥几个别傻站着了,给我打!” “慢着!”容湛这才站起身。 “嘿呦,怎么着?又多了一个?别说你们两个,就是四个,爷们也照样儿打!” 容湛微微一垂眼,冷然道:“知道我是谁吗?” 他这一句话,把对面问懵了,你是谁,你是谁跟我有关系吗?我打你还要问问你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办 那人还是心虚的问了一嘴:“你是谁啊?” 容湛哼了一声道:“我是朝廷的御史言官。” 那些人本来心里还犯嘀咕,心说别不是惹到了什么皇亲国戚吧。但一听见御史言官四个字,又哄笑起来。这算什么?上阁的牌子砸下去,随便砸到几个,都比御史言官的职位高。 “那又如何?”那人不屑的问道。 “如何?本官乃是堂堂的御史言官,朝廷的臣子,连本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个升斗小民,如何知晓?” 那人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途径,与你何干?” “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在辱没皇后名声,辱骂皇上,你就不怕朝廷砍你的脑袋?” 那人倒是不大相信,还上下打量了容湛一番。旁边几个听他闲白的人倒是有点慌乱,推了推他的手臂道:“走吧,民不与官斗,小心祸从口出啊。” 那人听了这几句劝也觉得有理,虽说对方的官职并不高,但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这些年大楚的前途看不清,有人落马,就有人中兴,任你树大根深又如何?还不是说断根就断根,任你家门第根基再深,还深得过赵尚书吗?连赵尚书都被灭了满门,大家还是能缩就缩着点儿的好。 他抿了抿嘴,也想退出去,但又怕灰溜溜的时走太没面子,便指了指容湛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怕你,爷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说着,冲身边几个人招了招手道:“咱们走。” “站住!”容润一手撑在桌角上,翻身飞过桌案,轻巧的落在他身前。手只一扬,佩剑便自行滑出一截儿,剑锋挡在他喉咙口处。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快的让人差点没看清。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剑锋就差点划开他的喉咙。若不是他站的及时,现在恐怕小命不保。 “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那人身子往后仰着,尽力远离容润的剑锋。 “把话说清楚在走。”容润喝道。 那人有点儿心虚,毕竟脖子上架着一把剑,自己的小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说,说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你是听谁说的这些混账话。”容润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儿,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身后几个人见这架势,纷纷泄了气,一窝蜂儿的溜走了。他们跑得倒是快,不过也要感谢容湛并不想追究他们。 上阁的伙计心里也是着急,好不容易劝住了他们打架,这又改成杀人了。要是这位爷真的手起刀落,要了那位的性命。这上阁就真的不用开下去了。 小伙计想到这儿,还是想上来劝架,只是被容湛一个眼神给吓退了。小伙计可也不是傻子,自己劝不动这几位,那就请官府来劝。悄悄叫人出去报官,就说有位御史大人在上阁里喊打喊杀呢。 容润横了一眼,那人膝盖一软就跪下了:“两位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二位爷是英雄,小人该死,您可千万留神。” 他说着,眼睛还使劲儿的往下飘,免得那剑锋割破了自己地喉咙。 “说,是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是谁教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朝廷。你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容润一吼,对方整个身子就吓瘫了,像个没骨头的肉堆一样,还瑟瑟发抖。 “二位爷,这不过是小人喝醉了酒,撒风说胡话,没什么阴谋,更没人指使,你可千万别当真呐。” 容湛皱皱眉,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撒风说胡话?你刚才不是说,宫中的稳婆说脐带是两根吗?难道说这也是你信口编的?你要知道编造这样的浑话,在大楚该处以极刑。” “不不不,这话不是小人编的,小人的邻居有个亲戚,就是宫中的稳婆,小人是听他们家说的。” 容湛沉默了一阵,又问道:“本官怎么听说,皇上拨恩,为皇后接生的稳婆,都赏赐了银两,放她们出宫,不必为奴为婢呢?皇上如此恩典,她们还敢造谣生事?” 那人苦着一张脸,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至于邻居家那个稳婆为什么这样说,他又如何知道呢? “这个小人实在不知道啊,小人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听邻居说的。” 他倒是没有说谎,这点也不难看出来。 容湛微微扬起下颚,看了一眼容润,又问道:“你曾在多少地方说过这些话?” 那人搔了搔头,道:“小人没说过几次。” 容润踹了他一脚:“老实回答,刚才你还说这件事京城尽人皆知呢。” “是尽人皆知啊,可这也不光是小人一个人在传,是所有人都在传。” 容湛重重出了口气,又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啊?”那人有些懵。 容润喝道:“大人是问你,你还知不知道什么跟此事有关的消息。” “哦哦,”那人慌乱的低下头,踌躇了一阵,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着急差点儿哭出来:“二位爷,您要小人说什么,您给小人提个醒儿。小人也好有个头儿啊。” 容湛凝了他一阵,道:“卫府捡了一个孩子。” “哦是,卫府捡了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婴,听说跟宫里的太子长得一模一样。还听说,皇后曾经去卫府探望过这个孩子。” 容湛默然,这家伙消息倒是灵通,皇后去卫府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容润问道。 “卫府原本就有数不清的下人,但是自从捡了这孩子,整个府里都像炸了锅似的,忙上忙下。还特意为这个孩子找了两个嬷嬷,这两个人照顾孩子是把好手。还听说,卫府对这个孩子格外的关照,有个风吹就怕冻着,有个草动,也怕吓着。二位爷,你说说,这婴儿要是个普通人,卫府何至于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抚养啊?这摆明了就是替宫里养孩子嘛。” 那人越说越肯定,摊开两只手道:“况且,卫府替宫里养孩子,这又不是头一遭了。连皇后娘娘都是卫府养大的,皇后的孩子,自然要交给卫府来养了。” 容湛慢慢站起身,冲容润道:“这个人诽谤朝廷,诽谤皇上皇后,是重罪,送交大理寺处置吧。” 容湛说着就往外走,容湛前脚刚一跨出上阁,就见两队兵从街口呼啦啦的跑过来。为首的是个校尉。这小官自然是没资格见皇上的,但却见过容润。忙伏身跪倒:“末将参见宝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润将手一松,两个卫兵便上前压住了那个男子。那人听见将军叫其中一个为宝亲王,顿时吓得三魂失了七魄,这个是宝亲王,另外一个却能使唤宝亲王,那就是皇上了?! 校尉陪笑道:“六王爷,这人犯了什么罪?劳动您老人家亲自动手?” 容润冷笑道:“此人辱骂朝廷,辱骂皇上皇后,还造谣兹事,皇上有旨,此人送交大理寺重办。严查此事,若有同类情状的,都要重办。” 校尉一拱手道:“王爷请放心,末将这就去办。” 校尉将那人拖走的时候,那人还忍不住喃喃自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校尉嫌他烦,一拳打晕带走。 容湛站在上阁门口,太阳西倾,落日余晖,金灿灿的洒在脸上。 “皇兄……”容润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问还是不该问。 容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个有话憋不住的人,只说吧,朕恕你无罪。” “那人的话……”容润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湛点点头:“是真的。” 容润登时一惊,就像刚才那些听闲话的人们一样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容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有这么惊讶吗?” 容湛忙摇摇头:“不是,臣弟只是没有想到。” 容湛叹了一声:“朕原本想杀了那些稳婆的,但想着替皇后和太子积积阴德,就警告过她们一番,给了银子,放她们还乡。现在看来,仁慈未必管用啊。” 容润凝着眉心,冷道:“今日若不是微服出宫,恐怕还不知道京城里已经谣言四起。皇兄只是随便进了一家店铺,就能听见这样的话,可见说这些话的人还很多呢。” 容湛沉默一阵道:“谣言倒是不怕,怕的是要他们找到证据。你没听见吗?他们说皇子就在卫府。卫府虽然也是高墙深院,但毕竟守备不够森严,把皇子养在卫府,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朕想着,还是应该把这孩子送的远一点儿。” 容润抿着嘴,情绪也低落下来,若是没人见过皇子,那这些话就只能是谣言,但若是朝廷里有人开始彻查此事,并对此事大做文章。不仅对皇后不利,更会对皇子不利。皇上把亲生皇子送到民间,本来就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可不能在这件事上出一点儿半点儿的差错。否则,岂非前功尽弃? 可若不把孩子养在卫府,还有谁是值得托付的呢? 容润的脑袋里面走马灯似的把自己身边交情深厚的人都过了一遍。忽的,他身子一怔,道:“皇兄,臣弟知道了。去东林宗主府,找上官临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赵枢 入秋的寒风吹得人彻骨的冷,容湛和容润两人站在上阁前的街道上,才一会儿,就觉得一股子寒噤噤的风透进了衣裳。 容润下意识的紧了紧领口,转头去看皇帝:“二哥,日即西倾,臣弟叫人送您会宫吧?” 容湛摆了摆手:“事情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卫府看看。” 容湛本是急着想看孩子,但没成想,这一句话,却引来了一场不小的麻烦。 从上阁走到卫府,穿过了三个道街,到了卫府门前时,卫府已大门紧闭,门口点上了照明的红烛。 容湛抬眼望望,冷风顺着巷子口往里灌,呼呼地吹在身上,不要钱似的。秋冬时节的大楚,常见得这种天气,容湛也见怪不怪了。 容润被风吹得眼睛发干,忍不住揉了揉,只一抬眼的工夫,便看见巷子口有个人影闪了过去。他楞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看,却又不觉得哪里有人。 容湛站在台阶上,转头看他:“怎么了?” 容润皱了皱眉:“好像也没什么。” 容湛道:“上来吧。” 容润“哦”了一声,刚一抬脚,又见巷子口有人探头的影子。 “有人!”他喊了一声,随即离弦的箭一般,飞也似的追出去。 容湛挑挑眉,身后传来卫府开门的声音。卫府门房的下人没见过容湛,也不知道这是谁,有些傲慢道:“你是谁啊?在我们家大门口做什么?” 容湛上下打量了下人一番,觉得犯不着跟他们计较,只道:“我是来见卫大人的,烦劳通报一声。” 下人们见容湛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或许是朝廷中的官员,便应了一声,进府中通去了。只留下另外一个老的,坐在门坎儿上盯着容湛,好像怕他是个贼。 容湛被他盯得久了,觉得有些尴尬,便转过脸去。 切时不知怎的,房沿儿上忽的跳下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透着些许阴森的味道。 容湛本能的王后退了两步。 这人忽的跳下来,手里还提着一口钢刀,把看门儿的老头儿吓得一哆嗦:“了不得了,要杀人了!” 看门老头说着,连滚带爬的进了府,倏忽将门板关死了,里面传来哐啷哐啷的压门栓的声音。 蒙面人将刀口甩了两下,轮出霍霍风声,奸笑道:“你千恩万宠的卫府,不过就是这副德行,真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也未必对你有多忠心。” 容湛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阵,掌心压在腰带上。 “你是谁?” 蒙面人呵呵冷笑了一阵:“你管我是谁?你个昏君?你不配知道了!” 容湛微微一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道:“你是当年逃脱了朝廷通缉的那个内监赵枢,是不是?” 蒙面人听见赵枢两个字,身子突然怔了一下。 容湛见他的反应,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冷笑道:“怎么?被朕猜中了?” 蒙面人,慢慢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这张脸颊上,烙着一条长长的,厚厚的疤痕,如同一条粗长的蚯蚓趴在面颊上。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萧容湛,你果然聪明绝顶,时隔这么多年,我又穿成这样,你还能认得我,你也真是个人物了。”蒙面纱哼了一声:“不过,小爷我专杀人物。你能死在小爷的刀下,也不算吃亏。” 容湛见到这张脸,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从前的赵枢,多情红颜美少年,现在再看这个人,光是一张脸,就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容湛指了指他:“你的脸,怎么弄的?” 赵枢嗤嗤一笑道:“你猜猜?” 容湛挑挑眉心说这家伙是神经病吧? “猜不着。” 赵枢冷笑一声,将自己手中的钢刀横在疤痕前:“自己砍的。” 容湛凝着他,觉得他像个疯子。 “自己砍自己?” 赵枢垂下刀刃:“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特别想知道,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他忽然举起钢刀,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噔噔直跳,一双眼睛向外凸起,凶神恶煞,若是胆子小的人,看见他便会吓死:“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昏君!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送进宫廷,我又怎么会弄巧成拙,变成了刺杀公主的刺客?我更不会被人一路追出京城,不会天涯海角四处流浪!这一切的原因,都是你,都是你骗宠卫府,是你识人不清的缘故!” “朕识人不清?”容湛稳然望着他:“恐怕还没有人敢对朕说这样的话,” “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赵枢举着刀,上前一步:“萧容湛,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何德何能坐上的大楚的君位?!不如我今日结果了你,再连你的小崽子一并宰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他说着,径自向前刺去,容湛一闪身,飞起一脚踢在钢刀上,赵枢虎口一颤,差点儿将钢刀脱手。容湛随即又是一脚,踢在他手腕出,赵枢死死抓住了钢刀,才避免被人生擒的局面,他身子往右边栽歪了两下,用刀刃撑住,才站稳身子。 “你就是那个散播谣言,说皇后产下双生子的罪魁祸首,是不是?”容湛稳稳立住,问道。 赵枢捂住手腕,惊诧的望着容湛。半天没回过神儿来。难怪赵家主子们都说端王聪明,果然不假。赵可贞的头脑对付一个卫元熙就已经不够用了,还想对付萧容湛,也就是萧容湛没有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对付赵可贞的事情上,否则还有她什么活路? 赵枢低头看了看自己地手腕,红肿一片,踢得五个指头都跟着发麻。他倒是会投机取巧,踢得正是地方。 赵枢换了一只手拿刀,喝道:“说那么多废话,不还是要死?!姓萧的,你拿命来!” 他一刀斜着冲容湛撇过来,容湛将腰一弯,轻松躲过一刀,一闪身,立在一旁。赵枢见自己劈歪了,更是一肚子火气,像发了疯似的,冲容湛左劈右砍。容湛左躲右闪,将刀刃一一避,只觉得一股股冷风划过面孔。、 容湛往左边一躬身,膝盖正踢在赵枢胃口上,赵枢闷闷的*一声,捂住了胃部。容湛顺势一脚踢在他下颚上,赵枢仰面翻了过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容湛居高临下的审度了他一阵:“当初你就是凭这三脚猫的功夫逃出禁宫的?许文亮手下的内卫还真是废物。凭你这两下子也好意思老报仇?你为什么不等自己功夫练得好一点,等朕再老一点儿,那样的话,你兴许还有还手之力。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没这个机会了。” 容湛说着,见容润从巷子口跑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皇上,没抓住,那人跑掉了。” 容湛看了赵枢一眼,淡然道:“没关系,只要抓住了这个,就不怕另外一个不来营救。” 容润站上了台阶,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惊:“赵枢?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赵枢不搭理他,容润便踢飞了他手中的钢刀,将赵枢押了起来。 容润冷笑道:“嘿,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这一个个儿的都要往六爷手下送?” 赵枢不肯跪,容润便冲他膝盖上踹了一脚,赵枢本能的跪倒在地,但还不肯老实,容润死死地压住他,叫他动弹不得。 容湛背着手,冷然道:“若朕猜的不错,刚才引开宝亲王的人,也是你的爪牙咯?” 赵枢抬起头,不置可否。 容湛微微一笑:“你躲在房檐儿上,因为卫府门房高大,又趁着夜色,所以人站在下面根本主意不到你。你叫人引开六爷,就是为了找机会杀了朕。是不是?” 赵枢看了看容湛,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容湛也不管赵枢如何,只是继续说道:“你本以为,凭你的一己之力可以杀掉朕,可你却忘了,朕不是文弱书生,不是守成之君,朕也是从百万军中一路杀出来的,你以为凭借你这小家雀儿,能刺杀朕吗?” 赵枢啐了一口,白眼儿道:“姓萧的,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别那么多废话,小爷我没心情听你吹牛皮。” 容润扬手冲他脑后儿抽了一巴掌,打的赵枢的脑袋折断似的,往前重重一倾。赵枢抬起脸:“萧容湛,你到底想怎么样?!” 容湛冷笑道:“朕当然要杀你,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了,朕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说朕是你的仇人呢?你是朝廷重犯,本来可以浪迹天涯,你已经毁了脸,完全可以销声匿迹的过一辈子。又何必要出来送死呢?你背后若非有人指使……” “没有人指使!”赵枢厉声喝道。 容湛和容润皆是一顿,相视一眼,容润厉声道:“老实点儿,再不说实话,大理寺刑罚让你一一尝遍。” 容润揪住赵枢的头发,把他的脸扬起:“说!是谁指使你的!” 赵枢梗着脖子,仰起头,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高亢尖锐,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好像夜幕中匍匐的狼,透着一股子杀气。 赵枢止住笑声,冷道:“萧容湛,你以为你把我抓住,你就赢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绑架 容湛没做反应,容润一皱眉,扯住赵枢的头发,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枢阴险的笑了笑:“什么意思?哼,你不会你自己看啊?” 容湛一扭头,察觉卫府里面隐约有些骚动。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们暴怒的吼声。忽的,大门哐啷啷一声重新开启,一个手持匕首的黑衣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跳出门槛儿。襁褓中的孩子嚎啕大哭,委屈至极。卫家的老太太,卫东书,俞姨娘,一群下人侍女们纷纷一副愁眉苦脸,又急不可待的样子跑出来。 容湛容润具是一惊,却在这个当口,赵枢猛地跳起身,使足了气力一挣,把容润撞开。他一个前滚翻,夺回了自己的刀,跳下台阶。 “萧容湛,秦四儿抱着的,是你儿子吧?”赵枢冷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哼哼,老子还真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呢。” 容湛面上抽动一下,但很快就掩饰住了,面不改色的望着赵枢:“谁说他是皇子?” 卫府里的人这才注意到外面站着的是皇上跟宝亲王,忙伏身下拜,容湛抬手道:“不必多礼。” 赵枢也不傻,卫府里的人都急于抢回孩子,这不恰恰证明了,这个孩子的皇室身份吗?若他只是一个捡来的弃婴,卫府何至于大动干戈?萧容湛今天又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秦四儿手中的匕首一刻也不肯松泛些,他抱孩子的姿势又不舒服,引得婴儿嚎啕大哭。他又不心疼孩子,婴儿越是哭,他就抓的越紧,惹得婴儿左扭右扭的不肯听话。 “小崽子,再乱动,老子一刀结果了你!”秦四挥起刀子,吓唬着婴儿。 婴儿哪里听得懂他说这个,还是不肯停息的哭,他这一挥刀子,倒是把老太太给吓晕了,两个丫鬟忙将老太太给扶了回去。 秦四儿猥琐的笑道:“小崽子没吓着,倒是吓昏了一个老东西!” 容润喝道:“秦四,把婴儿还给卫府,本王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秦四掐着孩子,一手挥舞着匕首,道:“放屁,把路给老子让开,有这小崽子在手里,你们敢不放人?” 容湛不肯让路,秦四便瞪起眼珠子,做了一个要痛死孩子的姿势,容湛怕他真的对婴儿下手,也只能退却了。 秦四儿有人质在手,安安稳稳的走到赵枢身旁。巷道两边的路却被卫府的下人们给挡住了。 “把路让开!让开你们听见了没有!”秦四喝道。 俞氏担心孩子的安危,忽的跑出了卫府,骂道:“秦四,你若还有些人性,就把婴儿放了,我来给你做人质!” 赵枢嗤笑道:“好啊,那咱们就来个交换人质。” “别去!”卫东书叫道:“别信他们的鬼话,他们是骗你的,这群畜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千万别上当!” 俞姨娘离得近,能看清赵枢和秦四儿的眼神,这四只眼睛,好像地狱里闪烁的鬼火,好像乱葬岗燃烧的冥灯,又像浅草从中,贪婪的狼眼睛。什么种类的奸邪都能找到,就是找不到一丝真诚。 “过来啊!过来我就把孩子还你!”赵枢还在撺掇着俞姨娘。 俞姨娘也渐渐察觉赵枢没安好心,他让自己过去,无非是想再多一个人质,根本不会放了孩子。俞姨娘往后退了退,赵枢却突如其来的扑了上来,他一伸手抓住了俞姨娘的手腕,便将她往身边拽。 俞姨娘突然被这么一个面目可憎的成年男子抓住,岂不唬的三魂失了七魄?惊叫着往后退,但赵枢的手劲儿不小,俞姨娘完全没有挣脱的余地。 容润见俞姨娘忽的被人抓住,忙向前一冲,一脚踢在他拿刀的手腕上。刀子扬起几尺高,在空中盘旋着,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容润顺势将俞姨娘身子往后一拽,赵枢不肯松手,挣扎间就伸直了手臂。 钢刀坚韧不已,重重跌落下来,刀刃正中赵枢的手腕,重力使然,钢刀将赵枢的手臂砍做两段。血呲的一下从腕子里喷薄而出,喷在俞姨娘身上,也下了秦四一跳。 赵枢惨叫一声,慢说是秦四,在场的无一例外,全都楞了一下。秦四一愣神的工夫,容润手起剑到,剑锋顷刻挑断了他的脖子,秦四的颈子如同赵枢的手腕,喷出滚烫的,腥甜的血液。 秦四的眼睛直了,渐渐地失去了精光,他环抱着孩子,仰面栽倒下去。 秦四儿手中的钢刀还卡在婴儿脖子上,容润怕他这样倒下去会割伤婴儿的喉咙,便将他操刀的手抓住了。秦四重重倒在地上,婴儿受到了剧烈的震动,歇斯底里的嚎哭起来。 赵枢捂住手上的手臂,正疼的欲生欲死,转头看见秦四儿就这样顷刻间被杀了,心里好像忽然坍塌了一堵遮风挡雨的墙壁。 眼下唯一还能救他的,就只有这个婴儿了,就算是死,也要把这孩子拿到手! 赵枢强忍着疼,合身一扑,把婴儿抱住。 容润也没想到他突然来抢孩子,投鼠忌器,一时间束手束脚的,让赵枢得了逞。 赵枢用自己正在汩汩冒血的手臂,将婴儿勒在怀里,有用他那只完整的手掐住婴儿的脖子。 “萧容湛,你不要逼人太甚,要是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就跟你生的小崽子同归于尽。老子先掐死他,然后再咬舌自尽!” 容润是怕赵枢伤到婴儿,也不敢上前。赵枢的断手还在俞姨娘的脚下,俞姨娘吓得花容失色。 容润扶着俞姨娘往后退了退。 “赵枢,你放了婴儿,本王自然会放你走!” “你放屁!”赵枢吼道:“你们萧家又多卑鄙,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当初就是你们萧家那不要脸的公主,非要老子陪她去什么废宫,又是你们,小题大做,满宫搜查!若不是你们把老子逼到绝境,老子何必铤而走险!老子从来都没想杀公主,是你们逼的!萧容湛,都是你们逼我的!” “胡说八道!”容润喝道:“谁曾逼迫过你什么!?是你将公主带到废宫里,也是你要掐死公主,现在还敢口出狂言!” “我掐死公主?!哈哈哈!”赵枢扬天狂笑:“那种情况我不掐死她,我就是个死!是你们那不要脸的公主把我带到废宫中,还说她喜欢我,哈哈哈!听听,这就是你们大楚公主说出来的话,这就是你们萧家的好家教哈哈哈哈!连我这个弄儿都瞧不起你们!”赵枢吼得嗓子嘶哑,但还是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报复皇上,报复萧家,报复公主。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跟皇族有着血海深仇!但凡萧容深对赵可贞好一些,赵可贞何必要设局陷害公主?自己也就不会沦为一颗棋子,也不会在宫里落得一个任人宰割的地步。他的脸,他的生活,他的一切,全都不会改变。 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个可恨公主! 公主待他倒是不错,可又如何? 难道公主喜欢他,在先皇要治罪的时候,就能够替他求情了吗!?不会的,那种情况他只能选择掐死宬香,因为宬香是唯一一个在废宫里见过他的人。 如果他跟宬香同时被内卫找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皇帝皇后可以在一个时辰内给他草拟出一百条该死的罪名,然后把他杖毙,杀鸡儆猴。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赵枢咬紧牙关,手臂上的疼痛越来越轻,渐渐地开始变成一种针刺的麻痛感,血流的太多,让这条手臂几乎没了知觉。若不是寒风刮着,让人略显得清醒一些,赵枢简直要晕倒过去。 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晕,绝对不能晕。他刺杀公主的罪名就已经够大了,现在是他报复皇帝未遂,一旦晕倒,就再也没有逃命的机会了。而那个负责审理大案重案的大理寺,会穷尽大楚所有可怕残酷的刑罚,将他折磨致死。 就像对待兰府,对待赵家一样。 “萧容湛,你还不让开一条路!放我走!”赵枢慢慢掐住孩子的脖子。 孩子的哭声渐渐变得沙哑,脸色也胀红了,呼吸越来越困难。 孩子是在太弱小了,他的生死存亡,只在大人的一念之间。容湛也是担心赵枢真的狗急跳墙,便摆摆手,道:“让开一条路,放他走!” 容湛的话音落地,卫府的下人们却还都围着,不肯动。 赵枢脸色一变,担心又是容湛耍的什么花招。用他那支没有手掌的手臂指着卫府的下人:“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路让开,连你们的皇帝都说话了,你们还等什么!想看我杀了这小崽子吗!” 俞姨娘生怕他真的伤了孩子,他知道赵枢一定能下得去手。刚才秦四在抢夺孩子的时候,杀掉了负责招呼孩子的两个嬷嬷,还十分残暴的把她们的脑袋割了下来,像踢球儿似的踢得到处滚。 俞姨娘跟老太太进院子的时候,发现脚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定睛一看,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眼睛大睁着,眼神极度哀怨。秦四就提着婴儿的襁褓,像拎着一只瘦弱的小猫儿一般,用匕首在他眼前逗趣儿似的晃悠。 这两人是几近疯狂的变态,杀人不眨眼。把他逼急了,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俞姨娘忙冲下人们叫道:“你们还不把路让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萧容深没死?! 赵枢带着孩子,快步出了卫府小巷。 卫东书焦虑的跨出府门,冲门前的下人们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追上去?!” 下人们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纷纷自告奋勇的去追。 “慢着!”容润喝道:“只叫两个人去盯上,人太多,会逼赵枢狗急跳墙。他要是真的杀了那孩子,十个赵枢也不够抵命的。你们两个去。”容润指了两个人:“不要轻举妄动,机灵点儿,别被赵枢发现了。” 两个下人应了一声,悄然追了出去。 入夜时分,卫府的奴婢端上几杯浓浓的祁红。容湛微微抿了一口,又搁在了一旁。卫东书和俞姨娘站在花厅里,时不时的看容湛一眼,谁也不敢多问。皇上表面上看着稳如泰山,心里不一定急成什么样儿呢。 卫东书和俞姨娘两个在花厅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怎么待着都觉得别扭。 “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子找到人没有,会不会跟丢了。”俞姨娘焦虑的说道。 卫东书叹了一声,低声道:“跟丢倒是不怕,怕的是被赵枢发现了。” 俞姨娘越想心里越慌,都已经这么晚了,还不见这两个小子回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六爷,你看这可怎么办呐?要不要再派几个人出去找找?”卫东书悄声问道。 容润看了卫东书一眼,又偷偷瞥了瞥容湛,道:“再等一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只待杯中的茶都喝干了。才听见花厅外有人声喧沸:“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卫府两个小子一前一后的进了花厅,伏身跪倒:“草民给皇上请安,给王爷请安,给老爷夫人请安。” 容润道:“别那么多礼了,快说说情况如何。” 好在桌上还有没动过的凉茶,便递给两个小子喝了。 “皇上,王爷,小的两个一直跟着那个赵枢,就看见他进了一家勾栏院,没叫姑娘,只是开了间房,吩咐人那些刀伤药和白布来。那老鸨寻思他是个逃犯,想去报官,是小的们拦住她,要她给赵枢拿了刀伤药。赵枢没有伤害小少爷,小的们能听见房间里又哭声,有等了一会儿,听见少爷的哭声没了,小人叫老鸨进去看看。却发现赵枢从窗户跑了。” 令一个下人接过话来,道:“然后小的们就四处打听,幸而是有人看到了。小的们随路打听,终于到城外十里的地方,看到一间木屋。赵枢就住在那里。小的们本想把少爷偷回来,可赵枢时刻不离开少爷半步,所以小的们不敢多事,只能先回来禀报主子们,等主子示下。” 容润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城外十里处的一间木屋。” 容润的脑海里倏忽激起一片波澜,这个地方他似是听谁提起过。看了看容湛,他心里咯噔一声,是了,这个地方正是他听皇后提起过,是当初萧容深欺辱元月的地方。 容湛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六弟,你在想什么?” “额?”容润抬起头:“没什么。” 容湛望向两个下人道:“若是他们所言属实,这九门防卫司倒是要反躬自省了。朝廷通缉了这么久的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藏在眼皮子底下。更过分的是,赵枢居然堂而皇之的从城门口进来又出去,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容润皱皱眉:“除非……” “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还有些权势手腕。”容湛斩钉截铁的答道。 “可这个人是谁?”卫东书问道:“皇上平定海内,人心初定,剪灭旧派党羽,现在还有什么人能跟皇上作对?赵枢是赵尚书家的弄儿,可尚书府不是已经满门抄斩,充公流放了吗?谁还能公然抢夺旻儿,跟皇上作对呢?” 容湛沉默半晌,满朝文武的脸庞在脑袋里走马灯似的转动。是啊,到底是谁又这个本事,他也实在是想不出了。 “萧容深……”容润小声呢喃道。 “谁?”容湛挑挑眉。 “萧容深。”容润道。 众人面面相觑,孤灯冷烛,夜凉如水,猛然间蹦出这么一个名字来,大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卫东书笑道:“六爷,这怎么可能呢?破宫那日,不是在御书房里找到了伪帝的尸首了吗?” “未必吧?”容润抬起头:“城外十里的小木屋,那是萧容深的地方。” 容湛冷落一下,看看容润:“你既然早知道,先前怎么不说呢?” 容润扁扁嘴:“皇上,臣弟也是才知道啊,再说,臣弟也以为萧容深烧死了,谁能想到他又活过来呢?” 卫东书看看俞氏,心里不由得一阵寒噤噤的,死而复生?或者萧容深根本就没有死,一直潜伏在他们的周围,他的爪牙,一直在周围悄悄关注着他们。 夜幕中,碧绿的狼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好像地狱里幽幽的鬼火。 卫东书皱皱眉,人吓人,吓死人,别人还没把他们杀死,自己反倒把自己先吓死了。 正说着,有下人匆匆进了花厅道:“回皇上话,宫里来人了,请皇上回宫呢。” 容湛站起身,月已西斜,再不回去,天都亮了。 “好吧,朕先回宫去,这事交给六弟来办,卫府近来也要多加小心,因为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对方想做些什么。” 容湛嘱咐了几句,卫东书躬身拜了拜,道:“皇上嘱托,微臣记下了。” 容湛转身望向容润:“老六,你还不走?” 容润道:“皇上先行回宫吧,臣弟还有些事情想跟卫大人商量。” 容湛点点头,转身走了。 卫东书松懈下来,看了看容润,问道:“六爷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吗?是不是月儿她……” 容润看着卫东书的眼睛,道:“是,也不全是。” 俞氏有些纳罕:“这话怎么说?” 容润指了指脑袋,道:“元月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太医说,不恢复也不见得是坏事。她头部恶血未清,不能过度思虑。所以元月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受到刺激,本王想请岳父岳母大人,千万别在元月面前提及旧事。过去的萧容深,还有熹茵堂之类,总之有关旧事,都不要提。以免刺激元月。” 卫东书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不劳王爷嘱托。” 元月毕竟还不是当务之急,现在最需要着急的便是如何营救孩子。 老太太一醒过来,便急着问众人要孩子。但府里的侍女下人们都知道,孩子被赵枢带走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也不顾得自己,起身便奔花厅而来。 卫东书见母亲起身,忙迎上去:“母亲,您怎么起来了?” “旻儿呢?”老太太急迫问道。 卫东书微微一垂眼,老太太心里便低沉了三分,转而问俞氏:“旻儿回来了吗?” 俞氏摇了摇头。 卫府门前还残留着一片血迹,秦四的尸首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几个下人扛着水桶和刷子,石灰等物,在门外出刷地。 老太太身子僵了一僵:“旻儿他……” 卫东书低声道:“被赵枢抓走了。” “那你怎么不派人去追!”老太太揪住卫东书的衣襟,使劲儿的摇晃着。 容润忙扶过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先别动气,这事不与卫大人相干,是皇上下旨,不要府里人去追赵枢的。赵枢劫持了孩子,那刀口就卡在孩子身上,若是贸然去追,岂不逼得赵枢杀人灭口吗?现在已经知道赵枢的行踪了,只需派人去打探赵枢的幕后黑手,便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老太太望向容润,将信将疑的问道:“一网打尽?难道他们……” “是啊,老太太,现在我们怀疑,他们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劫走孩子,而是还有更大的目的。”容润冷静道:“才刚赵枢也说了,他是为了向皇室复仇。可这件事,说不定,还与萧容深又关呢,萧容深若还活着,定然是跟赵枢有着相同的目的,他们想向皇兄报复,不是一日两日了。” “什么?萧容深?伪皇帝萧容深?”老太太惊愕不已:“他,他不是死了吗?” 容润微微垂下眼睑:“说不定,他还没有死,而且,就埋伏在我们附近呢。” 老太太听的头脑发昏,卫东书也顾不上跟她再解释,转而问容润:“王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一个字“查”!查他个水落石出,掀他个天翻地覆。 容润微微眯起眸子,道:“卫大人,你是大商,这京城里大多店铺都有你的三分利。我看不如这样,你先托托关系,私底下查问各个药房,看看近期有没有人购买刀伤药品。若是有,把他的样貌记下来。赵枢身受重伤,他那只手,可不是勾栏院里的药能治好的。他一定会再出来买药,而且,他不可能带着孩子回城买药,他一定有同伙,你等着瞧吧。” 卫东书应了一声:“微臣这就吩咐下去。” 俞氏有些诧异:“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抓那些买药人呢?” 容润含笑道:“夫人,这京城里买药的人多,可不见得个个都是赵枢的同伙,这样做是为了以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顺藤摸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 “可真是没用。” 夜色中,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悄声立在小木屋门口,赵枢倚在门框上,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处,目不转睛的 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斗篷沿儿低得遮住眼睛,赵枢看不清他的面容,一时有些惶恐。 那人的目光落在赵枢手上的手腕上,轻轻哼了一声,绕过他,进了小木屋里。 赵枢转过头,冲那人撇撇嘴:“你谁啊?” 那人进了屋,摘掉斗篷,房中映着煮豆儿大小的火苗,一个女人的面容显现出来。 赵枢有些惊讶,不觉眉心已经皱成一团:“你是……” 女人上下打量了赵枢一阵,被房中婴儿的哭声吸引,悠然道:“问我是谁?哼哼,谁接你回京城,你又拿谁的银子过活,自己不知道吗?” 灯光太暗,赵枢使劲儿挤了挤眼睛,恍然笑道:“刘贵妃,您怎么来了?” 刘贵妃顺手提过桌上的茶壶,但却是轻飘飘的,连口水都没有。刘贵妃笑了笑,又将茶壶放下了。赵枢有些尴尬,道:“我给您烧水去。” “不必了。”刘贵妃朗声道:“本宫来你这里,也不是为了喝茶。”刘贵妃微微一扬下巴:“那孩子呢,抱来本宫瞧瞧。” 赵枢应了一声,把孩子从房中抱了出来,又将灯搁到刘贵妃近旁的桌上。 刘贵妃凝着旻儿的眉眼,不觉间已吃吃的冷笑起来:“这小娃娃的鼻子眼睛长得倒是周正,颇有些他爹娘的味道。” 刘贵妃提起旻儿的爹娘,笑容便渐渐收敛了,化为一股凌厉,她抬起头:“听说秦四儿死了?” 赵枢迟疑了一阵,点点头。 “尸首呢?”刘贵妃问道。 “被大理寺带走了。”赵枢没底气的说道。 “真是废物。”刘贵妃厉色望着赵枢:“要当心了,大理寺那帮鹰犬,鼻子灵敏的很,要是秦四的尸首被他们带走,保不齐,隔天他们就能查出秦四的祖宗三代。” 刘贵妃沉默了一阵,又诧异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我抓着这小崽子,萧容湛怕我伤了他的小崽子,就放我走了。” 刘贵妃凝眉道:“他没派人跟着你?” “没,没有吧?”赵枢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儿可就我一个人,若是他真派人跟着,早就大兵压境的来救他的小崽子了,还能等到现在?” 那倒也是,刘贵妃低头望着旻儿,心里越想越恨,这小崽子生的倒是乖巧可爱,白嫩嫩的皮肤,圆滚滚的脸蛋,眼睛很大,继承了他娘,眼角微微上翘,这是像他爹。 刘贵妃的神情越发肃穆起来,若是她的儿子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刘贵妃抬起头,就是这个该死的地方,这间该死的木屋。卫家两个该死的女人,害了她的儿子。若不是卫元熙,她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太监?他又怎么会一直无后?若是容深能有个孩子,一定会比这个小崽子更加漂亮。 刘贵妃想着想着,心里就萌生一股子恨意,一双枯骨似的手渐渐伸到旻儿的喉咙口。 房间里昏黑一片,看不大清楚,赵枢只听见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沙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刘贵妃死死卡住孩子的喉咙。赵枢忙上前拦住道:“主子息怒,现在还不能杀这小崽子。咱们的报仇大计要紧呐,若是现在就杀了这小子,萧容湛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刘贵妃看了赵枢一眼,忿忿的丢开手,冲旻儿冷道:“小崽子,今儿算你命大。” 刘贵妃将旻儿搁在桌上,低声道:“你说的对,咱们要做的,就是让萧容湛也感受一下绝望的滋味。他的女人当初是怎么残害了容深的,今日咱们就来个如法炮制。让他也知道,变成太监是什么滋味。让他面对满宫的红花绿柳,却碰也不能碰一下。” 赵枢冷笑道:“再将他的小崽子,一个一个儿的杀掉,让他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 刘贵妃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丢在桌上:“这两张银票,给你留着以备不时之余,至于你需要的刀伤药,本宫会让人尽快买到给你送过来。萧容湛破宫以后,本宫就一直住在太庙附近的静心观,你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到哪里找我。” 她低下头,瞥见桌上又踢又踹的旻儿,冷笑道:“这小崽子,本宫就先带走了。” 刘贵妃抱起旻儿,被赵枢送出了门。扑面而来的一股冷风,带了些寒冬的气息,天边微微放亮,刘贵妃站在小木屋门口,低头望向水池边的空地,哪里还有一团深色的区域,当初就是在这里,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丧失了做男人的资格。 刘贵妃低头看了看旻儿,不觉咬紧牙关,萧容湛,卫元熙,你以为你们能杀光所有反对你们的人吗?仇人,是永远杀不完的。 …… 容湛这一夜是彻夜难眠,他还没有把卫府的事情告诉元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元熙。萧容深死而复生,还派人抓走了他们的孩子,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元熙翻了个身,见容湛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掀开幔帐,见容湛正孤身一人站在窗边,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望着窗外。 元熙拿过一件外套,披在容湛身上:“皇上怎么了,睡不着吗?” 容湛转过身望向她,淡然摇了摇头。 “皇上在想什么?成庸的事情,六爷不已经劝过皇上了吗?” 容湛凝着她,她还单纯的以为自己是为了成庸发愁。他笑了笑:“不是以为他,朕不过是在回想以前的事儿。” “以前?”元熙有点诧异。 “是啊,朕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朕跟萧容深成了敌人呢?”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这个她就无从得知了,以为打从她认识容湛起,就知道她们是敌人。 “皇上今天怎么想起他了呢?”元熙问道。 容湛叹了一声:“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今天跟六弟闲聊,说起兄弟二字,不由得想起他来。其实若不是为了这把金灿灿的龙椅,朕跟他也未必能刀兵相见,他若是跟三弟五弟一般,没有争权夺利之心,或许现在也能活的很好。跟他的侧妃元嘉,好好过日子。他也会儿女双全,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元熙凝着他衣襟上的花纹,心里也不免怅然,倘若萧容深真的是不争之人,她又怎么会重活这一遭呢? 查抄和亲王府的时候,她曾经亲自去过,见到了前世的那间瓦房,哪里杂七杂八的堆放着很多无用的器物。那冰冷的破床上还有硬邦邦的旧棉被,破旧桌子上,还有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倘若萧容深是不争之人,她也就不会跟容湛有这一世情缘了。前世,她是那样真切的爱过那个男人,而他却用一个冷峻的背影,击碎了她全部的梦。那个冰冷无情的夜晚,那场漫天漫地的大雨,直到现在,元熙每每回忆起来,还忍不住打寒颤。 容湛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轻声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元熙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只是在想,萧容深作恶多端,皇上今天怎么突然同情起他来?” 容湛凝神道:“朕不是同情他,朕是在想,这把龙位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值得兄弟相残,冤冤相报。” “所以,皇上是想赦免和亲王一党吗?他还有些党羽,流放边陲。”元熙问道。 他决然摇摇头:“朕不过随便感喟一下罢了。旧派党羽,通敌卖国,就冲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获得赦免的。” 他款款在房中踱步,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这代价可以是敌人的抱负,也可以是法令的惩罚。就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只要下定决心做坏事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做好了受到惩罚的准备。朕不会赦免任何人,永远也不会。” 容湛转过身,直直的望着元熙:“你信不信?只要有朕在,那些苟延残喘的旧派就别想翻身,不光如此,朕还要把他们连根拔掉,让他们再也没有生长的机会。” 元熙楞了一下:“皇上要处置谁?” “卫元嘉,卫元洁。”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元熙微微扬起下颚,自己的这个姐姐已经失去了双眼,囚禁在破旧的青羊观中,成了行尸走肉,而那个卫元洁,也已经嫁给了一个穷苦的货郎。这样的惩罚,她其实已经跟满意了,但不怎的,皇上今天突然想起要杀这两个人。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她们两个?”元熙问道。 容湛望向她:“怎么?皇后这是心疼了?” “怎么会?”元熙淡然道:“这两个人,从前没少给萧容深出坏主意。臣妾本来想着,让她们生不如死,便是折磨她们一辈子。皇上既然要杀她们,那就就杀吧,臣妾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容湛点点头,是得杀。这个时候,若不做出点儿动静来,恐怕不能引蛇出洞。 “如此,朕就放手去做了。” 元熙扯住容湛的衣袖,悄声问道:“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莫非朝中又有些旧派余孽蠢蠢欲动了吗?” 容湛望着她,点点头:“现在恐怕不是朝廷,而是京城。这京城里来了一拨儿不速之客,正摩拳擦掌,想跟朕斗上一斗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前世今生 青羊观门外只有朝廷的官兵把守,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若非门外站着兵,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荒凉僻静的一方,还有人迹的存在。这里面像是关着一个逆天行事的妖魔,威武的神兵手持利刃,戒备森严。 元熙将手中令牌在卫兵面前晃了一晃,他们便躬身拱手,敬畏的说道:“末将参见大人。” 元熙和令儿具是一身男装,难怪这些府兵会认不出来。 元熙看了令儿一眼,迈步走进青羊观。 这里由于年久失修,满地堆积这破败的木屑和腐烂的杂草,灯幢破碎,倒伏在地上,如同两具死尸。在两具死尸的两侧,长长的野草,生得足有半人多高。 “主子,这儿可真够荒凉的。”令儿低声说道。 元熙环顾四周,其实这里还算不得荒凉,至少空山新雨,还有雁过留声,别有一番清丽滋味。青羊观从前的那些道士,也真是有眼光,站在院子里,能够看见远山西斜的太阳,烈烈红日,将半面天空都染得血红。 关押卫元嘉的房间,正对着大门,破旧的门板上一把青铜大锁,像一道镇压邪祟的符咒。 “把门打开。”元熙回头看了一眼守卫。 “是。”他低声应了一句,从怀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开过锁头,这门似乎打不开。守卫有点着急,四下望望,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这锁头撬开。 墙根儿地下卧着一块青石,守卫看了看元熙,道:“大人,这锁心儿想必是锈死了,小人这就用石头砸开。” 他搬起石头,冲着锁头砸了几次,只砸的火花乱窜,这锁头是精钢打造,自然不会轻易砸烂。这几下砸下去,倒是把门板给砸劈了。 守卫放下石头,道:“大人,门打开了。” 他推开门,顺手挥了两下,门板上扑簌簌落下些细腻的灰尘,呛得他鼻子痒痒。只是当着大人的面儿,他不敢大声咳嗽罢了。 守卫揉揉鼻子,门分左右,露出一个形容枯槁的人影来。 令儿有些惊愕,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她是人还是鬼啊?” 守卫看了令儿一眼,没有答话。昏黄的珠光映在元嘉身上,地面赫然留下一个人影,作证了她不是鬼的事实。 “小的们每天都会按时给她送饭,不过她好像不怎么吃,有时候一餐饭要三次才吃得完。”守卫低声说道。 元熙看了他一眼,这守卫颇有些心慌意乱,怕是平时没少刻薄对待卫元嘉,不然卫元嘉不至于消瘦得枯骨一般。但元熙并不打算责备这些卫兵,因为前世在那间破瓦房里,她也如同此身。 既然落到这个地步,那就应该好好享受,无论是守卫的虐待,还是环境的恶劣,这都是都斗败的下场。 “喂!疯婆子,有大人来看你了!”守卫冲这元嘉的背影喊了一声。 她呆滞的坐着,背对着元熙,一动不动。 令儿有些惶恐:“主子,她该不是死了吧?” 死?哪儿那么容易?元熙凝着她的影子,这光影有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她心慌气短,还是体弱无力的缘故,总之她现在坐都坐不稳当。 “喂!疯婆子!有大人来看你了,你装什么死啊!?”守卫骂完,赔笑着望向元熙:“大人,小的叫人把她拖过来。” 元熙伸手拦住,朗声道:“卫元嘉。” 元嘉身子咯噔一颤,好像全身的关节儿顷刻间被打通。她颤抖着身子,慢慢转过来。 一双手用力的撑在地上,瘦的只剩下骨头,惨白的皮肤几乎变得透明,像一层蜡膜似的,贴在那五根手指上。 令儿皱皱眉,折磨样真瘆得慌。 令儿看了看元熙,她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敬佩,到底是主子,就是见多识广,看到这么恶心人的场面,也能岿然不动。 元熙只是眉心略皱了一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元嘉眼前的围布,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尤其是眼睛附近,黑乎乎的两团。蓬头垢面,比街边的要饭花子还不如。也怪不得她,要饭花子有时候还能去河里洗个澡,可她被关在这里,谁又能伺候她梳妆沐浴呢? 元嘉慢慢抬起头,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怎么,大姐修道时间久了。就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元熙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颇有些神威千重的感觉,元嘉停住了脚步,慢慢蹲了下来,她的脚趾前面又一块不大的石头,她用手摸清了,推到一旁,又站了起来。 “是你,”她冷笑道:“你怎么还没死啊?” “放肆!”守卫厉声喝道。 尽管卫元嘉努力矜持着自己的姿态,但不难看得出,她被守卫这突然的一声吼叫给吓了一跳。 元熙微微一笑道:“姐姐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元嘉勾勾唇角,引得令儿一阵蹙眉。卫元嘉的脸上都已经没有了弧度,满是颧骨的棱角,她的脸,就像一层皮包裹着的骷髅,只要随便做个表情,就十分吓人。 “你来做什么?”卫元嘉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一个苍老的夫人。 元熙沉默半晌,道:“你猜一猜。” “你是来杀我的吧?”她问。 元熙没有回答,元嘉耐不住,又复问了一句:“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躁动起来,不知为何突然萌生的一股活下去的。她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你滥用私行!你凭什么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是皇上亲笔写下的上谕,将卫元嘉,卫元洁,三日后菜市口处斩。” 卫元嘉迟疑了半晌,猛地摇摇头:“我没有错做事,你们以什么罪名杀我?” “贱民而已,杀你还需要理由吗?”元熙不屑的打量着元嘉:“你以为这是尧舜禹汤的时代吗?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卫元嘉冷笑起来,沙哑的声音连成一片,让人毛骨悚然:“你们杀我和元洁确实容易,难得是你们怎么欺骗黎民百姓。” 元熙淡然笑了笑:“你以为你没有罪吗?” 元嘉扬起麻杆儿似的手臂:“我没有罪!争天下的人,哪有一个手里不沾血腥?你卫元熙也不例外,而且,你手里的血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可是我赢了。” 元嘉身子怔了一下,一只手臂僵硬的支着,好像枯死的树干。 “姐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元熙冲令儿和守卫摆摆手:“你们先退下,让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令儿看了卫元嘉一眼,有些不放心:“主子,还是不要了。” 元熙微微一笑:“你放心,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伤不到我。” 房门被吱呀一声带上,遮住了难得一见的阳光。房间里又变得一片漆黑,好像幽暗的山洞。 “什么话?”元嘉摆了摆头,问道。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那天乌云密布,漫天漫地的大雨,把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幽暗当中。一个女人,怀着五月身孕的女人,被关在和亲王府的破旧柴房里。” “和亲王?”元嘉听到萧容深的封号,便立刻激动起来:“你胡说八道,二十多年前的容深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府里怎么会有一个怀孕的女人!” 元熙没有搭理她,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已经被关押了许久,她本是富商家的女儿,但因为父亲遭人陷害,她也受到了丈夫的冷落。” “活该,斗不过别人,就应该死路一条。”元嘉恶毒的咒骂道。 “女人的姐姐害死的祖母,害死的父亲,姐姐的母亲,害死的女人的母亲,还怂恿姐姐争夺皇后之位。于是姐姐便六亲不认的去做了。” 卫元嘉皱皱眉,这个故事跟她倒有些相近,但又有些不同,她有些不耐烦:“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姐姐为了稳坐皇后之位,跟和亲王苟且成了鱼水之欢,她还恶毒的打掉了妹妹五个月的孩子。她挖掉了妹妹的双眼,以为她嫉妒妹妹掌眼的能力。她亲眼看着,妹妹身上的血,汩汩的流淌,她冷笑着,不带一丝情感。” 挖去双眼一事,深深刺激到了元嘉,她不由得捂住双眼:“你是在讲我的事?” 元熙冷笑道:“是在讲你的事,可你不是妹妹。” “我也不是姐姐!”她叫道:“我从没有打掉你五个月的孩子,也没有挖去你的双眼,倒是你,是你挖去了我的双眼!” 元熙轻柔的呵了一声:“姐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你相信因果轮回吗?有些人走到奈何桥边,未必就会喝下那一碗汤,有人还会掉头折返,前一世,欠她的,她都会一一索要回来。” 元嘉重重打了个寒颤,她的世界里一片漆黑,好像在一团迷雾里徘徊。元熙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这世上,真的有人见了孟婆,还能掉头折返吗? “你骗我!你编故事骗我!”卫元嘉仰面摔倒在地上:“你不过是想让我死罢了!” “姐姐不信啊?”元熙冷然凝着她:“呵呵,我就知道姐姐不会相信的。不过,我劝你一句,奈何桥上不要挣扎,喝了孟婆汤,把今生的事儿,忘个干净。你便是再回来,也只能落得一样的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刀下留人 元嘉穿着一身旧刑服,粗麻绳在身上绑了五个花儿,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生怕他乱扭乱动似的。 这身刑服的前一个主人是大理寺死囚中的一个囚犯,犯了杀人罪,才刚被斩首示众不久。这身囚服上还沾染着殷红的血迹,比它本身的色彩要深一些。 元嘉在这里跪了一上午,看着老百姓渐渐地聚拢过来,她嘴里勒着嚼子,她发出的声音也只能是乌鲁乌鲁的声音。 从清晨跪到了日中,除了觉得太阳光有些刺眼外,还没有什么守不住的。老百姓围在一旁,指指点点,编排着并非真相的故事。元嘉呜咽了一阵,但没有人听得见她说话。 午时一刻时,两个官兵压着元洁,按到了元嘉身旁。 她诧异的看了元嘉一眼,瘦了,白了,像个行走骷髅。反观自己,黑了,胖了,脸上的皮肤也糙了。像个日日游走于庄稼地里的中年妇人,又像从前在他们家服侍的赵妈妈。 元洁见到元嘉,惊愕的叫唤了两声,这便算是打过招呼。 元洁盯着身前的木头墩子,上面还郁结着一层红褐色的东西,不难看出,那是前人留下的血迹。 人群的第一排,站着元洁的丈夫,那个穷货郎。他这回可发达了,捧着官府赏的五十两银子,脸上简直笑开了花儿。元洁狠狠瞪了他一眼,五十两,足够这个混账王八蛋买房子置地,娶上两房媳妇了。自己现在要斩首了,他笑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哼,本来就是他告发的。 元洁心里暗自咒骂,把这个不能跟自己同生共死的丈夫骂了一千次一万次,但也无济于事,他依然会拿着银子活得很好,可自己,却没人来救了。 元洁冲元嘉使劲儿呜咽了几声,元嘉扭过脸对着她,有些无奈。 元洁这才注意到元嘉的脸,骷髅一般恐怖,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回头去看她。 计时的沙漏一点一点漏光,就代表着,午时三刻,真的到了。 元洁使劲儿吼了两嗓子,但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刽子手喊了一口酒,噗的一声,喷在银光闪闪的大刀上。 元洁有些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跪不住。 人群中忽的发出一阵轻蔑的哄笑声。 “果然是女人,这胆子,比他妈耗子还小啊!才刚拿把刀出来,人就吓瘫了!” “小娘子,让大爷替你瞧瞧,吓尿了没有!?” 人群中这样的辱骂声此起彼伏,好像所有人的脑袋里的俏皮话一瞬间灵感大爆发。元洁跪在地上,含恨盯着自己木讷的丈夫。这个混账东西,这个时候,居然真的不管自己了?自己是他的媳妇,他怎么无动于衷啊?就算平日里夫妻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有名分在,他怎么能不管自己呢? 刽子手的刀口在太阳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有人啧啧称奇:“瞧瞧,这一刀下去,可了不得,你瞧这刀多钝呐!” 旁边的人大概是头一次看杀人,兴奋的围过来:“这怎么话儿说的?” 那人洋洋自得的炫耀着自己的“满腹经纶”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嘿嘿,我知道。你们想听啊,一个铜子儿。” 众人又生气,又好气,只能悻悻的掏出一个铜板扔给他:“得了得了,别卖关子。” 那人笑道:“不骗你们,这砍头可有两种说法儿,若是这人的罪过小呢,刽子手的刀就锋利,一刀下去,还没感觉疼,人就没了。人要是犯了大罪过,像什么偷汉子的,杀了爹娘的。他们这种人,刽子手就会给他们换上钝刀子。” “钝刀子能杀人吗?不是说,钝刀子割肉——不出血吗?”元洁的丈夫忽然问了一嘴。 说话的人笑道:“嘿,你看你就是老实种儿,小时候没拿刀砍过人,那刀背是不是不开刃,可砍在人身上,一样的疼啊。” “这管什么用?”元洁的丈夫问道。 “折磨嘛,这都不明白。”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望着他:“我是常来看杀人的,有一回杀一个逃犯,那人可了不得,手上犯了三条人命,是五进宫的老油条了。杀他的时候,就特意换了一把钝刀子,只砍到一半儿,脖子还没断呢,人也没死,到最后不是砍头,变成锯头了,血得呼啦的,倒胃口。” 众人听了他的讲解,霍然开朗,抬头望着台上这两个:“她们俩是偷了汉子吗?” “是,也不全是。”元洁的丈夫朗声道。 众人回过头去:“哦?你知道了?”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右面那个我不认得,左边这个我可知道。这女人是亲娘就是个偷汉子的贱妇,还是大户人家的姨娘,生了她这么个野种。那家人急着把她嫁出去,就找了个老实汉子。谁知道这娘们儿过不惯穷日子,非要山珍海味,金奴银婢的伺候她,我呸,穷苦人家哪有这些东西?她男人就打她,她若老实点儿,这日子也就罢了,谁知她竟然为了一口吃食,跟村子里的富户偷情,偷了儿子不说,来爹也不放过。她男人打了骂了,都不好使。后来官兵来村里搜查,村里人才知道,这贱人,竟然是朝廷通缉的伪皇帝的小姨子!”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你咋知道?” 元洁的丈夫滞了一下:“嗨,我们是一个村子的,村子里都知道。这娘们儿也不知道嫁汉之前,跟伪皇帝有没有过那个。” 众人对狐狸精总是格外厌恶,但看看元洁的长相,整个儿一黑胖子,五官虽说不丑,但也说不上漂亮,就这样的人还能勾引伪皇帝? 大家都摇摇头不肯相信,元洁的丈夫愣了愣:“怎么?你们不相信啊?” “别扯了,这两个最多就是在村子里偷汉而已。” 元洁的丈夫瞥了众人一眼,将怀里的五十两银票揣得结实一点儿。淡然的哼了一声:“你们不信啊,不信就等着瞧吧,听听一会儿大人怎么说。” 元洁已经被刽子手的刀吓瘫了,满脸都是眼泪和汗珠儿,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监斩官站起身,将手中圣旨举了起来:“上谕,罪女,卫氏元嘉,元洁,因昔日附庸伪皇,密谋篡位,害死先帝,皇上有旨,将此二人腰斩于市,尸首悬于东门外,曝晒七日,钦此。” 腰斩两个字一出来,看热闹的人满几乎炸了庙儿:“腰斩!嘿!从中间儿砍!哈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砍成两截儿,过瘾,太过瘾了。” 元洁绝望的往断头台下看,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她看了看元嘉,她却是一副呆滞的,不惧生死的样子。元洁彻底蒙了,这一个个儿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元嘉不想活吗?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享受,为什么她不想拼尽全力的活上一次呢? “行刑!” 元洁倔强的扭过头去,看到监斩官挒开的嘴巴,耳畔回荡着他中气十足的颤音儿。 她想逃走,勉力撑起身子,向台下跑,却被刽子手抡起的刀子砍中了后脖子。 铮的一下儿,连刽子手都觉得手发麻,元洁扑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像虫子一样的往台下爬去。 这算什么?工作失误?刽子手觉得丢脸,台下也是一片愕然。 刽子手自然不能容许自己的事业出现这样的错误,他重新调整好呼吸,将元嘉的身子提到木墩上。元洁的身子还在踌躇,像打挺儿的鲤鱼似的,嘴里呼噜呼噜的冒着血泡儿。 刽子手一刀劈下去,正正劈在她的腰间,腰骨顷刻间碎裂,这么近的距离,刽子手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咔嚓一声,但他没能完全砍断她的腰,腰斩的最终结局是要看见两段儿完整的身体的。 他往手心儿里啐了口唾沫,瞄准了腰,又使劲儿劈下去。 一片劈了几次,劈得元洁口鼻都冒出血来,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刽子手掀起了衣裳,露出黑紫色的肉来,又猛地劈了几下,总算是把人劈做了两端。 在场看热闹的总算是松了口气。 “诶呦我的娘啊,刽子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活计,遇上个粗胖些的,能活活累死。” 元嘉的脸一直朝着元洁尸体的方向,耳畔回荡着那些冷酷刻薄的风凉话。难道那些人就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吗?他们是如何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元嘉长长舒了口气。 卫元熙说过,到了奈何桥,千万不要挣扎,将今生的事情忘干净。 可是如此奇耻大辱,如此血海深仇,别说是孟婆小小的一碗汤,就算是十碗,她也忘不掉。 黑暗中缥缈着萧容深的声音,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是何等狂野而香艳的鱼水之欢。她的选择,其实是对的,至少到了最后,萧容深是真心爱她的。 容深,我来了。元嘉慢慢低下头去。 刽子手扬起刀的声音倏忽划破空气,众人皆屏气凝神,想知道这次能不能一击即中。一刀劈成两段儿的可是需要手艺的。 刀子落下来的手,元嘉也屏住了呼吸。 “刀下留人!” 不知什么人吼了一声,一记快马飞奔而来,有人轻巧的落在地上:“皇上有旨,刀下留人,暂将卫元嘉收归大理寺,再做定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命换一命 月色低垂,一点柔光轻浮龙书案上,御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儿里折射出一条金光,好像藏匿着宝藏的山洞。这金光是灯影映出来的,时不时还折断一下,里面所有人在来回走动。 灯烛照在桌案上的那封信纸上,把纸张映得惨白如月。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写字的人大抵没有认真练过,但从绵软的笔体来看,这封信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朝中对于处斩伪皇帝的妃嫔一事,并没有太多的看法,多数人是支持的,只有少数倔强的儒生,还纠结着此举是否符合儒家的仁义之心。 容湛本以为对方的胆子会更大一些,至少是带着些舞蹈弄棒的手下前来劫法场,但等到了午时一刻,也不过是等来这样一封交易的书信。这封信是一个小孩儿送来的,送到宫墙外的守卫手里。 守卫把信给了陆邵勇,陆邵勇不敢做主,又转给了秦顺,几经周折,这封信便送到了容湛手里。 信上前面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胡言乱语,唯有后面一句话,一命换一命,才表明了来意。这封信没有落款儿,想必对方也畏惧容湛猜出她的身份。 但这个人并不难猜,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有钱有能力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写的一手让容湛觉得颇为眼熟的字迹。不必多想,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映入眼帘——刘贵妃。 自打破宫以后,萧容深的一脉已经被容湛打击殆尽,刘贵妃作为先帝的妃嫔,不能对她太多苛刻,加上她自请去为先帝守灵,容湛也便应允了。 怎么?不搭理她,她就要跑出来兴风作浪吗? “刘贵妃……”容湛咬咬牙关,狠狠挤出三个字眼儿。 “皇上说谁?” 容湛一转手,见元熙端着一杯参茶,站在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怅然回过头,御书房的门敞开着,自己丝毫没有注意道开门声。 元熙放下参茶,笑道:“刚刚进来,见皇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没敢打扰。” 容湛微微一低头,将她揽住,指了指桌上的茶盏:“这是什么?” “一杯参茶,给皇上提神的。”她笑着,端起杯子送到容湛面前:“这是西域来的人参,药力小,吃了也不上火,皇上尝尝。” 容湛端过杯子,笑笑:“这西域也有人参吗?” 元熙含笑:“西域跟我们大楚不同,但有些药材也是有的。” 容湛饮了一口,道:“丈人倒是偏心,内府如今由他统领,但凡有点儿好东西,都送到皇后哪里去了,朕要是想喝,还得去皇后哪里。”他将茶杯搁下:“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告诉朕,要经常去皇后那儿坐坐?” 元熙扭过脸儿,笑道:“父亲何曾偏心臣妾了?这参茶早就送到皇上这儿来了,只是那帮内监们不省事儿,不晓得沏给皇上喝,今儿是我来时,突然看见的。一整罐儿还好好的搁在那里,连封口的薄蜡都没打开。” “这倒是那帮内监们惫烂咯,朕回头叫秦顺好好收拾他们。”他淡然道。 元熙看了他一眼,秦顺?他就是那个惫烂的带头大哥,若不是他成日里一副好不走心的态度,能逞得那帮内监们如此不当心?不过看起来,皇上自己也不那么在意,元熙无奈的摇摇头。 “对了,刚才皇上说……刘贵妃?她怎么了?”元熙问道。 “她?”容湛看了她一眼。 元熙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封书信上,粗略扫了一遍,有些纳闷儿:“一命换一命?难怪皇上放了卫元嘉。” 容湛没说话,元熙又问道:“所以这封信,就是刘贵妃写的?” 容湛点点头:“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为先帝守灵的妃嫔,居然也掺和到这件事里了。” 元熙有点诧异:“一命换一命?刘贵妃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卫元嘉的命吗?这是什么意思?” 容湛望着她迟疑一阵,道:“有件事,朕本想瞒着你的,但现在看来,瞒是瞒不住的。” 元熙微微一笑:“你我结发夫妻,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容湛敛去愁容,凝重的扶上她的肩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朕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朕,千万要坚强,不可软弱迷失了性情。” 元熙望着他,从他阴郁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丝不安。 容湛抿了抿嘴,低声道:“咱们的旻儿,在卫府,被赵枢抢走了,赵枢就是替刘贵妃做事。这一次,她要一命换一命,是要用旻儿,来换卫元嘉的命。” 元熙一窒,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在地,容湛忙死死扶住她:“元熙,你要振作一点,现在旻儿的生死靠不了别人,你不能倒下去。” 两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她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每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旻儿落在刘贵妃手里,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得住? “若臣妾没有看到这封信,皇上还要瞒臣妾多久?”元熙死死揪住容湛的衣襟:“难怪皇上搁置了许久,突然要杀卫元嘉,其实皇上就是想用卫元嘉来引她上钩吧?” 容湛凝着她,默然点了点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元熙一愣:“她怎么知道旻儿是双生子的?” 容湛咬咬牙齿:“要怪,还得怪宫里那些接生的稳婆,朕给了怕她们嘴碎,把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便给了她们银子叫她们出宫,谁知道她们到了民间也不得安生,四处传播消息。哼,前些日子朕就在上阁抓住一个传播消息的小子,大理寺一审问,那小子供认不讳。” “确定是那些稳婆们传出的消息吗?”元熙问道。 容湛点点头:“的确是,大理寺按照那小子的供词前去抓人,抓到的的确是宫里的稳婆,而且,她也供认不讳了。” “为什么?她们为什要散播这样的消息?” 这个,容湛也说不出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心里憋不住秘密,总想找个人诉说诉说吧。只是这些个人未免太愚蠢,皇宫内院的秘密,能是尔等草民随便传说的吗? 更何况,还间接导致了皇子被刘贵妃绑架。 “为什么会这样?旻儿在卫府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个赵枢,还劫走了他?” 忽然间,脑海里一片电光火石,思绪飘荡回几年前的废宫。赵枢?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那个眉清目秀的弄儿在脑袋里一闪而过。 “是他?”元熙一惊,他竟然还活着,当年他行刺公主,后来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混出宫门的。 “是他,”容湛笃定道:“当年就是刘贵妃救走他的,这些年他也一直依靠刘贵妃的接济,才能活下来” 元熙愕然不已,赵枢怎么能活着,他怎么可以活着?他不光活着,还抓走了她的孩子。 “赵枢不知道在哪儿练的一身功夫,带着一个叫秦四儿的刺客,闯入卫府,抢走了孩子。” 元熙点点头,有身子有些僵硬:“那皇上准备怎么办。” “跟她换。” “在哪里?”元熙将那封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交还的地址。 容湛哼了一下,道:“这信写的乱七八糟,句子长短不一,你把每个句子的头一个字联系来读读看。” 元熙低下头,信中显现出这样一句话:欲换孩子,太庙静心观会面。 太庙附近的静心观,正是刘贵妃修行的地方。元熙皱了皱眉,她约在这个地方见面,就不怕朝廷大兵压境,荡平她的小院儿? 实际上,刘贵妃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容湛并不敢大肆张扬,毕竟皇后生下双生子的事情还是不可以让太多人知道。 元熙转念也就想到了,难怪刘贵妃如此肆意妄为,原来是有恃无恐。 元熙抬头问道:“皇上打算拍谁去处理此事?” 容湛沉思半晌,道:“秦顺,还有卫家。” “卫家?”元熙挑挑眉毛:“卫家只是商队,能看家护院的兵丁也没有多少,就是不知道,刘贵妃手下有多少人。” 容湛微微一笑,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卫家带着刀枪棍棒去跟刘贵妃拼命。 “皇上笑什么?”元熙问道。 “朕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事不关己,便伶俐的什么似的,关心则乱。” 元熙叹了一声,怎么能不乱呢?旻儿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啊,落在刘贵妃那个老妖婆的手里,也不知道吃苦受罪了没有。要是老妖婆饿着他怎么办?要是老妖婆打了他怎么办?要是老妖婆趁机给他吃了什么药,又该怎么办? 人吓人,吓死人,元熙不敢继续想下去,推了推容湛:“皇上还是赶快想办法把旻儿救出来吧,只要他在刘贵妃手中一日,他的危险就多一日。” “你放心,朕已经想到办法了,明日朕亲自出宫一趟,跟秦顺一起去把咱们的旻儿救出来。” 元熙咬咬嘴唇:“臣妾也要去。” 他略一皱眉:“人多眼杂,你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还是待在宫里等着吧,朕肯定会把旻儿救出来。” 元熙摇摇头:“不行,臣妾一定要去,臣妾一想到旻儿在刘贵妃手里,臣妾就片刻不得安宁。” 灯影摇曳,外面似是起了风,吹得门板咔哒一声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太后搅和 天色微暝,卫府后院中已经预备了些许道观中所用的器物,盘香一卷一卷的堆在车子上,道家经典也都找的齐全,府中找来的道士年纪颇大,有些风仙道骨的味道。 卫府那些看家护院的小厮们或许些功夫,便都穿的布衣短褐,一个个提着些刀枪棍棒,跟在秦顺身旁。 容湛凝着卫东书,问道:“这样就行了?” 卫东书点点头:“回皇上话,微臣想着,小皇子到底还在刘贵妃的手掌心里,咱们不能跟刘贵妃正面起冲突,至少是要把皇子偷出来,再做定夺。只要皇子的安全有了保证,不管是杀了刘贵妃也好,荡平了静心观也罢,那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容湛望着院中的老道士:“他呢?” 卫东书笑道:“这道士是微臣从外地请来的,说是能解世人困惑,可以度化死者升仙,所以,微臣想让他暂且吸引了刘贵妃的主意,秦统领也就有机会去后院偷皇子了。” 这办法听起来到不错,只是容湛有些担心,但卫东书对这个办法颇为自信。因为他早就派人以过路商队的名义,在静心观做了初步的探查。小旻儿就在静心观后院的丹房中,这些日子喝的是米汤汤儿,刘贵妃才没有耐心去给他找什么奶妈,不过是一个道姑在照顾而已。 元熙听的有些揪心,一个才刚出生多久的孩子,每日只吃米汤儿,将来若是落下个体弱多病的毛病可怎么得了? 容湛听罢了卫东书的安排,也觉得此法可行,便道:“既如此,那现在就出发吧。” 卫东书才刚一张嘴,出发二字还没喊出口,便听见身后有人跑来的声音。人们在皇上面前皆是敛声屏气,若是不是出了大事,谁敢在皇上面前这么放肆。 卫东书张嘴便要训斥,被容湛拦下了,容湛指了指面前跪着的小厮,问道:“什么事?” 小厮见皇上不怪他,便胆大的多了,拱手道:“皇上,不好了,太后驾到。” 众人皆是一愣,太后从来没有到卫府这样的小地方来过,如今还病着怎么会来这里? 容湛挑挑眉:“你能确定是太后驾到?” 卫东书也道:“是啊,小豆子,你根本就没见过太后,莫不是哪位夫人驾到,你不认得?皇上面前可不能乱说,当心犯了欺君之罪。” 容湛摆摆手道:“诶,你别吓唬她,让他继续说。小豆子,你怎么确定是太后的?” 小豆子神情有些愕然,心说这皇上跟老爷是不是傻了?太后驾到自然有内监传报,他不认得太后凤驾,也得听得懂人话吧? 但这样的心思小豆子不敢公然在皇上面前说出来,只能是低着头,轻声道:“回皇上,小豆子确信是太后凤驾。而且,太后已经下了车驾,正往府里进呢。” 容湛一惊,同元熙对视了一眼,一句“你先回避一下。”还没说出口,太后已经站在了跟前儿。 太后被秋雨扶着,跟众人打了个照面儿,愣了一秒钟后,众人连同皇上都俯下身,冲太后道:“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请太后恕罪。” 太后摆摆手道:“起来吧。” 元熙站起身,太后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身男儿装扮,活像一个假小子,太后皱了皱眉道:“皇后,你这是什么打扮儿?你是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尊容,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 元熙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容湛抢着接过话题,道:“母后怎么突然来卫府了?” 太后看了容湛一眼,冷笑道:“哀家倒是要问问皇上,怎么皇上皇后最近有事没事儿都往卫府跑?哀家还以为卫府有什么让人一见倾心的宝贝,引得皇上皇后这般恋恋不舍。” 太后哼了一声,冲卫东书道:“怎么样?卫大人,哀家既然已经来了,何不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给哀家看看?” 卫东书愣了一下,便想撒个谎,道:“回太后的话,微臣家里没什么宝贝,不过是前些日子来了一位道法深厚的道长,开导了微臣的犬子一番,颇有奇效。今日道长又光临寒舍,皇上皇后也是一时新奇,想见见道长无量道法,便特驾临来瞧瞧罢了。” 太后凝着他,不屑的哼了一声,问容湛:“皇上,是这样吗?” 容湛看了看道士,点头道:“是啊,母后,这位道长云游四海,朕也好奇他都有些什么新鲜见闻,所以……” “皇上想听讲经说道,这又有何难处?皇上把道长带进宫里,日日听道长宣扬道法,哀家也能跟着沾光,岂不两全其美?” 空气中有些凝滞,太后的话音里透着一股子锐气,明摆着不是冲道士来的。府中小厮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卫东书也有些尴尬,就怕事情闹大。 容湛笑道:“也好,母后且先回宫去,待儿臣晚一会儿将道长请进宫中,为母后讲道。” 太后冷笑道:“皇上既然有这个小心,何必要晚一会儿呢?现在这会儿工夫,道长又要说些什么呢?” 太后步步紧逼,一点儿余地也不给容湛留,元熙皱皱眉,来者不善,太后今天看了纯粹是来闹事的。 容湛被她一句话逼到了死角,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太后瞥了他一眼,道:“哀家看道长不是讲经说道,而是要讲讲皇上的双生子之事吧?!” 元熙一挑眉,凌厉的望向太后。 容湛亦是如此,同太后对视着。太后怎肯示弱,抿着嘴,一副老当益壮的姿态。 “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元熙问道。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太后厉色望向元熙:“身为国母,竟然产下双生子,如此不祥,有辱国祚!你还敢问哀家是什么意思?” “母后!朕不许你这样辱骂皇后。” 容湛厉声道。 太后有些惊愕,完全没有想到容湛这样顶撞自己,虽然他已经不止一次顶撞自己了,但却从来没有命令过她什么。 “皇帝,你说什么?” 容湛正色望着太后道:“旻儿和昱儿都是朕的儿子,他们都是朕的亲生骨肉,遵从风俗,朕把旻儿养在民间,已经是朕的底线,朕不允许任何人公然出言侮辱朕的骨肉和朕的妻子,也包括您,母后。” 太后气的浑身发抖,指向元熙:“先前哀家想亲自照拂皇子,你不依,闹得不能安生。当时哀家还觉得愧疚,为了你还大病了一场。现在想想真是愚蠢,哀家怎么能把皇子交给你这个不祥的女人手中!哼,大楚怎么能有你这样一个不吉祥的女人母仪天下?!你究竟给皇帝吃了什么药,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就连双生子这样不祥的事,皇帝都愿意为了你隐瞒下去,简直是迷了心!” “母后,住口!”容湛暴怒的喝道。 他这一喝,不光把太后吓得一激灵,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元熙以外,全都打了个寒颤。没听错吧?皇上要太后住口?! 元熙强压了自己的脾气,倘若此刻容湛不在场,她绝不会轻饶了太后。不结果了她的老命,也会把她气个半死,但容湛在这里,多少还是要给容湛留些颜面的。她只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太后愣愣的望着皇上:“皇帝,你,你这个不孝的逆子!” 太后指了指元熙,道:“皇帝,这若是别的事情,哀家可以不闻不问,可这是关乎国祚的大事!中宫皇后产下双生子,这样不祥的事情如果放在朝廷廷议,你看看你满朝的臣子要作何言论?!你问问你天下的臣民,他们能不能臣服这样不祥的皇后!?你好好动脑子想想吧你!” 卫东书望向元熙,咽了口唾沫,他没敢说话,从元熙狠厉的目光中,卫东书都能感觉到一股子杀气。若是中宫皇后跟北宫太后对峙起来,谁胜谁败,对于元熙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卫东书的心倏忽悬了起来,当着皇帝的面儿,元熙可千万不能跟太后对峙啊!他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也不知道元熙能不能听见。但凡她能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他也好给她使个眼色,可她就是倔强的低着头,反复咀嚼着那股子腾腾的火气。 容湛凝重的望着太后,道:“朕今日还就明白的告诉母后,卫氏元熙,德行出众,温良恭俭,恪守本分,昔日先帝也对元熙赞不绝口,破格拔擢为东林宗主,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随朕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堪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 “你,你还是要……”太后颤抖的指着容湛。 “朕这一生,只会有一位皇后,就是元熙。” 太后气的浑身无力,被秋雨扶住,容湛瞥了秋雨一眼,道:“这就是母后面前,最能搬弄是非的秋雨吧?” 秋雨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望着容湛。 太后愣了一下,扶住秋雨的手:“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湛微微眯起眼睛,冷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昨夜朕跟皇后在御书房说话,窗外有人在偷听。今日母后又来兴师问罪,哼,那个偷听的人,不是秋雨又会是谁?母后需要清净,这样的宫女,还是不要留在北宫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毒死太后 太后是被人从卫府抬回来的,她着实被容湛气的不轻,回到宫中又咳了血,王念恩领着几个太医院的太医跪在一处琢磨药单。 容湛看到太后被气晕了,心里也不大舒服,但他现在实在是顾不上,忙叫卫东书派人出发去静心观。 原想着是要道士牵住刘贵妃的视线,秦顺带人去偷孩子,但当卫府赶到静心观的时候,却见寺庙里空无一人,秦顺忙派人四下去搜寻,半个时辰后,有人拿着一张字条送到秦顺面前。 秦顺展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卫东书纳闷:“秦统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秦顺咬咬嘴唇,把字条塞给了卫东书,叹了口气:“咱们来晚了。” 卫东书展开字条一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她带着孩子跑了?!” 卫府的人在城外十里小木屋中,抓到了正在酣睡的赵枢,将赵枢严加拷问过后,却发现,赵枢对刘贵妃的行踪一无所知,他也是一枚弃子。他对刘贵妃藏身之处的了解,还没有容湛清晰。 容湛沉默一阵,将纸条揉做一团。抬头望着先皇陵寝上高大的封土,容湛心里不是滋味。 “找,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 秦顺已然去通知九门防卫司,严加盘查城中的可疑人物。从前做王爷时,积累的爪牙人脉,也都派了出去,卫府的几十条商队打着通商的旗号,沿途打听。 一切都安排过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只能是听天由命。 容湛不想回到宫里,他心里郁结着一口气,下不去,出不来。 宝亲王府的花厅,灯烛烧了一夜,容湛跟容润就一直坐在里面。 元月失忆以后,容润的日子倒是好过多了,现在他已然有资本同情自己的这位皇帝哥哥了。 太后的性情越来越古怪,而且越老越偏激,这让他们兄弟俩有些琢磨不透。虽然听说每个女人到了五十多岁都会如此,但他们依然想不同,太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是因为母后的一通闹,错过了救孩子的最佳时机吗?”容润端起杯子,引了一口。 从前兄弟俩在府里喝的都是苦茶,今日换成了苦酒。 容湛摇摇头:“是母后的车驾太过张扬,让刘贵妃心生怀疑了。她是个极其狡猾的人,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她就会藏匿起来。” 容润叹口气:“得尽快找到她,不然旻儿在她手里,不冻死病死,也会被饿死。” 容湛捏着杯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宫里内监传旨,说母后又咳血了。”容润摇了摇头:“母后这病啊,都是没事儿找事儿,生生把自己气出毛病来的。” 容湛默然半晌,道:“朕本该回去探望的,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回去。” 容润挑挑眉,叹一声:“不回去便在府里住一宿吧,虽说比不上宫里,但年轻那会儿,皇兄跟臣弟酒醉时,也是常常在这儿住下的。” 容湛看了他一眼,吃吃笑道:“年轻那会儿?” …… 北宫的宫女们累得脚底板生疼,从太后回来开始,她们就被几个太医支的团团转。 其实几个太医也不想这么使唤她们,只是太后的病在于有气郁结于心,只要不再动气,便不会继续咳血,她们也就不用这么勤的熬药端水换洗帕子了。 北宫的前庭还积着一摊血迹,虽然已经用清水擦除了,但还是有些颜色郁结在青砖地上。当时这里放了一张条凳儿,而秋雨就趴在这上面,两个内卫手持厚板子,一下一下儿的打在秋雨屁股上。 打的她狼哭鬼号,打的她泪如雨下。 求爷爷告奶奶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可是没人救得了她。太后躺在房中,也是无计可施,是皇上下令将秋雨当众打死的,理由很简单,偷听皇上讲话。 若是别的罪名,太后或许还能求个情,但现在,是她自己先用祖宗规矩来弹压皇上的,皇上反过来还她一招,她也只能是忍着。说别人不懂规矩,她自己总不能先犯了规矩吧? 太后凝着眉,秋雨每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心就跟着揪一下儿。皇帝这是在跟她示威呢,太后想。皇上打的根本就不是秋雨,而是她的脸。 打板子的人手里掂量着轻重,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才把秋雨打断了气儿。从一声声娇媚的啼哭,到最后嘶哑的喊叫。秋雨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围观的宫人们都铁青着脸,心里掂量着太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掂量着自己以后该不该听太后的吩咐,生怕自己以后会落得跟秋雨一样的下场。 秋雨被拖走后一个时辰,太后的情绪才算平静下来,太医嘱咐不可再动怒,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宫女们都累了一整日,谁都想歇上一会儿,你推我,我推你,最终看护太后的差事落在了两个新来的宫女身上。 这两个也是个懒家伙,但实在是新来的,容易受人欺负,只能乖乖听其他人的话。 两个宫女不情愿的迈着步子,拖泥带水的走到北宫寝殿时,却发现里面正好有两个人照顾着。两个宫女心里一喜,里面那两个定然是等着自己来接班,但倘若自己不来接班儿,她们还敢走了不成?第二日若是她们责问起来,就推脱说不知道。 两个宫女想到这儿,对了个眼儿,便找地方多懒睡觉去了。 太后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寝殿的灯烛很亮,亮的有些刺眼,她嘟囔道:“蠢奴婢,把灯挑掉一捻儿。” 她话音刚落,这灯似是又被人点了几盏,变得更亮了。 太后揉揉眼睛,隐隐约约看见两个宫女在眼前晃悠。一个站在门口,听声音像是反插了门,另外一个站在窗前,像个游魂野鬼似的盯着她。 “你放……” 一句放肆还没说出口,太后便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元熙。 太后吓了一跳:“皇后?!” 元熙冷然一笑,轻声道:“真难为太后娘娘还能叫我一声皇后。” 太后垂下眼,环顾四周,这寝殿里似乎只有三个人。 “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你大半夜不去休息,穿成这样干什么?”太后厉声问道。 “太后不想知道,今日你走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太后垂下头,把目光望向别处:“关哀家什么事。” “卫府的人本来可以把孩子从刘贵妃手里救回来,但就因为太后的一闹,错过了救人的机会。刘贵妃带着孩子逃走了。”元熙垂眼睥睨着太后。 太后抬头看着她,面上微微一抽:“这关哀家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元熙凝着太后,面上一片肃然:“这当然关太后的事,旻儿在刘贵妃手里,本就有危险,现在刘贵妃又被朝廷缉拿,她很有可能狗急跳墙,伤了旻儿的性命。太后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旻儿的生死负责吗?” 太后咬咬嘴唇:“双生子不祥,他本来就该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太后抽了个茫然。 她捂着脸,错愕的望向元熙:“你竟敢对哀家动手!你就不怕哀家告诉皇上,要他治你的罪吗?” 元熙冷冷望着太后,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你没这个机会了。” 太后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熙轻轻哼了一声:“本来太后身中剧毒,是本宫费心费力救了太后,太后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几次三番与我为难。太后不觉得脸皮臊得慌吗?恩将仇报,难道太后的脸上就不觉得发烧吗?我几次忍让,那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不想让皇上为难。但本宫越是退让,太后就越是肆无忌惮。你说,本宫为什么要放任你活在这个世上?” 太后的呼吸声渐渐粗重,她也是觉得怕了。 “你杀了哀家,你如何跟皇上交代!” 元熙勾起唇角,挑一挑眉:“太后是病死的,本宫又不是太医,需要交代什么?皇上仁慈,几位太医都是尽心尽力了的,定然不会为难他们。” 太后实在怕了,张开嘴便要喊人来,元熙倏忽间在她唇上拍了一巴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卡进了喉咙,太后本能的把它咽了下去。 她呛了一下,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一股苦唧唧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太后卖力气的扣着自己的喉咙,想把药丸儿吐出来。 元熙漠然瞧着她:“当初是我救了你,真不想如法炮制的杀了你,但是现在看看,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太后嘶哑的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变成厉鬼,活活掐死你吗?” 元熙冷笑道:“我卫元熙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敌人,管你是人是鬼。只要你赶来,人挡杀人,佛挡,见鬼捉鬼。” 太后扣着喉咙,半晌,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她伏在床榻上,费力的举着沾些的手,道:“求你,救我,救我……” 其实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想活的吧? 元熙往后退了几步,慢无表情:“不好意思,你想活着,可我却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与我为敌了。” 夜凉如水,寒风吹在脸上,冬天一样。 “传太医!”她喊起来,跟令儿两个人,故作惊惶的跑出了北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差无死因 最擅解毒之人,也最会下毒,不过是不肯轻易出手罢了。一命换一命,便是如此,即便救不了旻儿,也该让那些阻碍他活路的人,遭到应有的报应。 元熙抬起头,望着惨白的秋月,怅然叹了一声。回首望去来时路,都是腥风血雨。该杀的,不该杀的,想杀的,不想杀的,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在眼前穿梭。 北宫的宫人等了一阵子,却不见太医前来,只得又派人去催,王念恩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赶到之时,太后已然断了气。 王念恩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原本已经将太后的病情稳住了,如何又突然发作? 叫来宫女询问太后断气前的症状,却无一人知晓,几经盘问,终于查到了那两个躲懒的宫女头上,她两个早就吓得呆若木鸡,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说最后照顾太后的两个人不是她们,看宫里有人照顾,她们两个便退下了,仅此而已。 得有人替太后的生死负责人,于是这两个便是替罪羊了。 北宫稍稍整顿了一下,派人出宫去找皇上。 容湛和容润两人在王府的花厅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几时便醉了。宫里内监没办法,只能去请宝亲王妃,元月匆匆起了床,去花厅推醒了容润,把宫里的事情说了。 容润愣了一下,莫名的望着元月,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元月扁扁嘴,又重复了一遍。 他似酒醒了,打了个寒颤,一点精光重新回到眸子里,倏忽间站起来。 “母后……”他急着跑出花厅,半晌又折回来,疯了似的摇醒容湛。 两个人登上宫里的马车,匆匆赶回宫去。 太后已然是救不活了,两个宫女正用清水给太后擦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群宫女哀哀的跪在床前哭泣。两个“罪魁”已然绑缚起来,留待容湛发落。 容湛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惊愕的长大嘴巴,太后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脸色唇色已经变得雪白。 元熙已然换了妃嫔的服色,同钟妈妈一起跪在太后床前,“哀哀哭泣”。 容湛慢慢的走过来,有些踉跄,差点摔在太后床前,元熙忙上前扶住他。 “皇上节哀,太后已经仙逝了。” “母后……”他悔恨不已,自责的抚上自己的头发。 元熙将他扶住,脸上还带着泪痕:“皇上……” “母后她怎么会?” 元熙微微垂下头,冲王念恩使了个眼色:“王太医,你说。” 王念恩也是一头雾水,仔细检查过太后的尸身,并无什么中毒之像。 “微臣着实……”王念恩吞了口唾沫:“太后应是死于动气,微臣白日已经将太后的病情稳住,还嘱咐说,不能再动气,想必是太后又因为什么事情,动了气,所以才会……” 王念恩说着,跟几个太医一同低下头去。 容湛和容润错愕的望着王念恩:“是谁惹得太后动气?!” 他这一问,宫女们怎么敢回答?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累坏了,都想偷懒,可现在太后死了,这偷懒也就成了大罪。 “是谁!?”容润喝道。 宫女们只是把头低垂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皇嫂……”容润望向元熙,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复。 元熙长长出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两个宫女身上:“白日里太后病重,这些宫女都累坏了,晚间就找了这两个人来侍奉太后,原想着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若病情真的反复,这两个人也可以再去招呼其他人。可谁知道这两个丫头惫烂,不知道偷懒到什么地方去了,太后病重,听说还是其他人发现的。可知这两个宫女罪孽深重。” 容润听了这一番话,狠狠不已,随手扯住一个,用力一推,宫女仰面摔在地上:“我杀了你们这群贱婢!” 容润还要拔剑,被容湛拦住了:“母后才刚仙逝,此时床前不宜见血。” 容润愤恨的扔掉佩剑。 容湛露出些凌厉的神色,背过手:“将着两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下贱蹄子拖出去,重重责打,打死算完!” 太后的丧礼属于国丧,按规矩皇室成员在国丧期间,家中不可食肉,娱乐,百姓不可以歌舞。便是家中有喜事的,也只能是从简。 容湛在太后床前陪了一夜,望着宫女们将太后尸身抬入棺材。 宫中念诵经文超度的和尚哼哼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元熙只是跪在陵前默默的流泪。流泪不过是做做样子,侧目看看容湛,他倒是真心实意,哭到最后,站起身,身子摇晃两下,竟晕了过去。 元熙忙叫人将容湛抬回寝宫歇息。 昱儿还是个婴儿,不肯老老实实的戴孝。钟妈妈努力了一会儿,都被他给挣脱下来。元熙望着昱儿,其实她也不想让昱儿给太后戴孝,但太后既然死了,带不带的,不过是个面子问题,元熙倒是愿意给她留这个面子。 “主子,小皇子终是挣脱,带不上啊?”钟妈妈终于败下阵来。 “我来。”令儿接过白色布条,绑在昱儿的头上,昱儿将小手儿一撑,便扯了下去,还示威似得晃动两下。令儿又给他系在手腕上,昱儿扯了半天,扯不掉,便去揪那个结儿,扯了几次,居然叫他给扯开了。 令儿差点笑出声,却只是做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道:“主子,这小皇子太聪明了,他居然能解得开那个结儿啊!” 元熙忍了笑,这小子跟他爹的脾气一样倔强,不想做的事情,任谁也逼迫不了。 元熙朗声到:“实在不行,就系一个杀猪结儿,越挣越结实的那种。” 令儿唇角扯了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戴孝寄个杀猪结儿? “罢了,他不愿戴,就不戴了,他才多大的孩子,能懂得这些吗?” 元熙一抬头,容湛已经走了进来,她忙迎上去:“皇上怎么起来了?” 容湛摆摆手,道:“你们先把昱儿抱下去,朕跟皇后单独说几句话。” 太后是她亲手毒死的,面对容湛,她总是有些心慌。但卫元熙到底是老江湖了,足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慢腾腾的倒了一杯茶:“皇上要对臣妾说什么?” 容湛接了茶杯,却没有喝的意思,叹了一声:“太后大丧,跟恩科是冲突的。” 元熙愣了一下,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件事。 “太后大丧要紧,恩科可以再推迟。”元熙答道。 容湛摇了摇头,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合他的心意。 “那皇上的意思是?”元熙诧异的问道。 “恩科已经推迟过许多此了,战乱倒是可以理解,后来又因为成庸的事情,拖延了一次,可现在,如果再拖延一次,怕是要让天下学子寒心。国子监还有什么公信力?”容湛说着长长舒了口气。 元熙默然半晌,道:“皇上的意思是,在大丧期间开办恩科?” 容湛点点头。 “那……公主和成庸的事情?” 容湛迟疑了片刻,望向元熙:“你认为呢?”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道:“按规矩,是应该在孝期过后,再行婚礼。只是担心公主的年龄……成庸是男人,拖一拖倒也不妨事,就是单行公主她……” 容湛捂住她的手,温声道:“我也是担心这个,毕竟宬香是个女孩子,而且,她也不小了。” 元熙温然道:“太后生前最宠爱宬香公主,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女儿的婚事一直拖延着。” 容湛应了一声:“干脆就让她们两个戴孝完婚。” “戴孝完婚?”元熙有些诧异。 这倒不是没有先例,不过那不是公主出嫁,而是王爷家的郡主出嫁。那在当时,已经是开天辟地的事情了,为当时的文人所发指。 容湛点了点头:“戴孝完婚,只是在仪式上,要减少一些东西。而且,只是嫁过去,不能圆房。其他的,便是稳住幽幽众人之口。” 元熙怅然叹了一声:“这谈何容易啊?” 容湛嗯了一声:“是不容易,所以想跟你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元熙思量了一阵,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最怕的就是朝臣反对,天下文人反对。朝臣们肯定会说皇上,有违大楚礼治,文人们要说的,不过是仁孝之心。若是能证明,这件事是太后的旨意,那么朝臣和文人,想必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容湛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但太后已经死了,临死前也没有见过什么人…… “可是……”容湛说着,抬头望向元熙:“太后仙逝的时候,皇后就在宫中,想必太后有什么嘱托,都说给皇后听了。” 元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皇后记不清了?”容湛又问道。 元熙皱皱眉,低声问道:“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容湛望向她:“母后泉下有知,也会谅解我们的。” 元熙点一点头:“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那臣妾记得清。太后仙逝前的确说过,此界恩科不可再做拖延,要按规矩办,公主是太后唯一放心不下之人,公主的婚事也不可再拖,特许公主与驸马都尉戴孝完婚。” “主子,该哭灵了。”钟妈妈在门外,朗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