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二爷的美人痣》 第1章 第一章古怪 黑暗中隐隐约约透着几缕光束,女人惨白的脸泡得发胀,瞳孔放大,目露惊悚,神情痛苦狰狞,胸口出不断渗出一团一团的血丝,乌黑的青丝如海藻一般盘绕漂浮在潭水中。 黎缈的脚被那团青丝勾住,冰冷的潭水包裹着身躯,寒意彻骨,一股力量勾住她的脚腕将她往下扯,越来越深,毛茸茸的爪子在水里疯狂地舞动,她拼命地挣扎,想大声呼救,口腔鼻息中立刻不断涌入池水,大脑漆黑一片,绝望而窒息。 她随着那缕青丝缓缓坠下,一直下沉,白色的爪子在水中渐渐没了动静。 意识越来越模糊,幽蓝的湖水渐渐变黑,成了巨大的黑色漩涡,慢慢的,慢慢的吞噬着她。 耳畔不断回响着水流的声音。 哗啦哗啦。 . . . . . . “姑娘。” 车帘被阿豆掀开,车厢里原本闭着眼睛小憩的人蓦然睁开眼睛,被光线刺了眼睛,她微蹙着眉头,忍着眩晕环顾四周。 “姑娘这是又梦魇了?”阿豆面露担忧,她掏出手帕替黎缈擦汗。 此刻黎缈那白皙的额头正冒着冷汗,两鬓的乌丝被浸湿,贴在腮边,面色微白,显然是受了惊吓。 梦魇? 见是熟悉的场景,黎缈的身子放松下来,靠着车厢摇了摇头,她摸着手腕上那串菩提子,“不是梦。” 这些年来她过得浑浑噩噩,时清醒时如梦魇,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人,还是同玉宁宫云妃一道被溺死在华清池的猫了。 两年前的半夜里,她突发心悸,被云游的静安大师从侯府带去了云顶寺,四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围着她念了整整两天两夜的经,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自那之后她一直在云顶寺静养。 心悸那天,正是她被溺死在华清池那日。 她的确是成了一只猫。 黎缈垂下眸,这种事太离奇荒唐,但也确实不是梦。 阿豆面露疑惑,稍楞了一下,见黎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也识趣地不去过问,姑娘想说了就会说。 “要到侯府了?”黎缈开口问道,她伸手将车帘拉开,雨水从车顶倾泻下来,在眼前形成一帘水幕。 哗啦哗啦。 是雨声。 黎缈靠在车厢壁上,眉梢染上一抹烦闷。 她最讨厌水了。 伴着滚雷过去,豆大的雨砸了下来,尘埃散尽,盛京街道很快水蒙蒙的一片,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雨雾。 这雨下得急切,来得毫无征兆,街道上顿时人仰马翻,皆顾不得收拾好物件寻个邻近的屋檐躲雨,屋檐下的地方太狭隘,人又多,顺着青瓦滴下来的雨水多多少少打在躲雨的行人身上,沾湿了衣襟,人们互相推搡抱怨起来,闹闹腾腾的。 嘈杂的人声混着磅礴的雨声,车厢外头正热闹得紧。 黎缈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两年来她一直在寺庙后房静养,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姑娘,咱们也去避避雨吧。”阿豆见黎缈有兴趣地盯着外面看,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一些,“这里离侯府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前面就是家客栈,姑娘以前最爱吃他家的菜,正好也去尝尝。” 黎缈抬眸看向不远处挤满了人群的酒楼,匾额上题着“第一香”三个烫金大字。 阿豆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抿着唇笑,“这客栈的名字还是姑娘开玩笑时起的,倒是没想到店家还真用上了。” 黎缈嘴角也浮起浅浅的笑来,“走吧,倒是有些怀念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肚子倒是不饿,就是嘴里馋得紧。 她一向是无肉不欢,在寺里几次三番想将古潭里养的几尾锦鲤抓来吃了,却总被小沙弥防得死死的,在云顶寺的两年她都不曾沾过荤腥。 简直是度日如年。 黎缈将还在酣睡中的狸花猫拦入怀中,“正好化安也应该饿了。” 避雨的行人们正百无聊赖地闲谈着打发时间,疾风暴雨之中,“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吸引了行人们的注意。 华丽的马车离得越来越近,逐渐映入视线,缓缓停靠在眼前。 行人们停下攀谈,皆皆朝着那辆马车看去,那棕红色的高头大马神清骨骏,毛色发亮,内行的人一眼便可识出这是千金不得一匹的汗血宝马。 离得稍近的行人依稀看清了那马车背后的徽标,神色肃穆起来。 是威远侯府的。 威远侯如今正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权势滔天,寻常人难得一见。 行人们来了兴趣,皆踮着脚尖探头探脑,想看看从这马车上下来的是贵人。 从马车上下来的青衫女子身形清瘦,她举着油纸伞立在一旁等着,一张脸看起来平平无奇,颇有些清汤寡水,顶多算是清秀,但嘴角那颗美人痣却给她添了几分韵味。 青衫女子伸出一只手将从撩开车帘的女子扶下来。 在视线触及到那抹正红色时,周遭的人呼吸一凛,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缈看,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红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正穿着一袭正红色的春衫,脖子上带着锦鲤铃铛银项圈,乌发如墨,披散下来如同上好的锦缎,泛着珠光。 细白的皮肤,脸颊肉嘟嘟的,有着尖尖的小下巴,弯弯的乌眉,唇角微翘,天生带笑,一双猫儿眼,瞳仁稍大,眼白少,眼尾上扬,显得有些呆板。 那模样,像极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儿。 是个极其讨喜的模样。 她正一手举着油纸伞,一手搂着一只酣睡中的狸花猫,朝着这方走过来。 黎缈路过他们的时候,留意到他们古怪的神色,心头起疑。 不远处有人低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似是无奈,有人面色紧绷着,眼神躲躲闪闪,在黎缈转过头的时候,他便偏了头移开视线。 亦有人讥讽嘲弄,似乎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黎缈在那个容长脸高颚骨的女人面前停下脚步,她转过脸,淡淡瞥了一眼那个女人。 那女人连忙收了讥讽的表情,埋着脸,缩在人群之中。 黎缈眉头微蹙,将油纸伞收了起来。 她抬眼环顾了一眼周遭的人,皆是灰扑扑的一片,似乎少了些什么。 天也是灰蒙蒙的,乌云笼罩,分不清晨午。 两年不见,这盛京竟变得如此怪异了。 因着下雨,屋里很昏暗,好在店家点了蜡烛给大堂里添了些光线,黎缈跨进门槛的时候,客栈大堂里坐了满满的人,甚至抬了柜子搭建临时的桌子。 堂中正吃吃喝喝的客人们恍然瞟见那抹红衣,挑菜的动作一滞,也向门口的黎缈投来打量的目光,神色古怪,一如店外的人。 店小二小跑着过来,他瞧见了黎缈一身富贵的打扮,知晓不能轻易得罪,只能恭恭敬敬点头哈腰,“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店里已经没座了。” 黎缈瞧见那几张临时搭建的桌子时心里就有预料,倒也没再说什么,有些失望地道,“阿豆,走吧。” “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到我这来坐。”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者忽然开口道。 老者一身麻衣蕴袍,眉目慈祥,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多谢老丈。”黎缈毫不拘泥地朝着老者道谢,径直走了过去。 大堂中不少客人的目光也都跟着她的身影过去。 “姑娘这是许久不到盛京了?”那老丈见她不拘小节,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他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替黎缈斟茶。 他虽是在问,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老丈何以见得?”黎缈接过茶杯,笑着道谢。 “你看看这酒楼里坐着的客人和外面那些避雨的人,觉不觉得少了些什么?”老者摸了摸胡须问道。 黎缈依言看了一圈,猫儿眼里带了几分迷离,是觉得有些少了什么。 明明答案呼之欲出,但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点。 “那些人的怪异同我许久不到盛京可有干系?”黎缈问道。 “姑娘可曾见着第二个穿红衣而行的女子?” 老者轻轻一点,黎缈便觉得通透起来,她摇了摇头。 没有看见,莫说是女子,男子也不曾见到。 一丁点红色也没曾见到过。 “老丈,这是什么缘由?”黎缈蹙着眉问道,大宋繁荣昌盛,又正值盛世,百姓都喜欢艳丽的服饰,以红色为甚,两年前这盛京街道上放眼望去,不管男女,穿什么红的都有。 今日,却是只有她一人穿红衣,赫然醒目。 “这两年来,民间都传着一句话。”老者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一阵带着湿气的凉风吹了进来,烛光忽闪忽闪,映出他眼角深邃的皱纹,阴冷的湿气窜进衣襟里,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老者低沉的声音传来,如同重锤打在心鼓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恶鬼在人间,勿着红衣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二章祖宗 “那恶鬼每隔两月便会肆行人间,寻穿红衣的女子下手,割其喉咙,挖其心脏,剔除血肉,红衣之下空荡荡,只余白骨......” 原本热闹的大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低沉压抑,眼下正是初春,空气中透着几丝寒意,阿豆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喷嚏。 凉飕飕的。 “原是如此么。”红衣女子垂下眼帘,轻叹一声,声音清幽幽的,她蓦然抬起眸来,跳动的烛火在那双稍大的瞳仁里闪烁着,那双略显呆滞的猫儿眼忽然变得幽深,如同黑色漩涡一般古怪而诡异。 她穿着红衣端坐着,雪白的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狸猫,朱唇微翘,阴森森地开口,“原来你们以为....是恶鬼啊。” “那还能是谁?”老者正说着,忽然心跳漏了一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神色诡秘的女子,唇微微动了动,有些慌乱地呢喃,“莫不是...莫不是......” 暗中偷听的客人们背脊一凉,“啪”的一声,有人的筷子落在地上,那人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捡,抬眼与黎缈一个对视,手一抖。 “是啊......”她话音刚落。 大堂尖叫声迭起,皆慌忙起身,朝着门口奔去,嘴里大喊着,“恶鬼来了!” “快跑啊。” “杀人了!杀人了!” 客栈中顿时一片混乱,你推我搡,撞翻了桌子板凳,酒菜劈里啪啦洒了一地,拥挤之中不少人身上溅了酒水油渍,亦有人被推了一个踉跄,拉着身边的人一同摔倒在地。 在客栈外头避雨的人分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见’恶鬼’,’杀人’的字眼,皆皆变了脸色,心头慌乱起来,顾不得磅礴大雨逃了出去,边跑边喊着。 “定然是那红衣女子被杀了!” “冤孽啊,冤孽啊,恶鬼索命!” “怎么就不听劝要穿红衣......” “这种人啊,自己不惜命,谁能管得了......” 混乱中有人哀叹,有人惊恐,亦有人阴阳怪气。 客栈里外都乱成一团,黎缈没说完的话还挂在嘴边上,她先是楞了一下,而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乌眉弯弯,明眸皓齿,笑声清脆,如同银铃一般。 那诡异恐怖的气氛一瞬就散了个干净,怎么看都像个恶作剧得逞后正捂着嘴偷乐的小狐狸。 客栈里还有好些没逃出去的人,听见了笑声便意识到不对,皆皆停了下来,站在远处观望着黎缈这方。 “姑娘,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啊,老朽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得吓。”老者拍了拍胸口,大呼一口气。 黎缈见老者是真吓着了,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我可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我是想说,是啊,我不觉得那是恶鬼所为,哪里知道话没说完他们就闹这么大的动静。”黎缈撅了撅唇,一脸无辜乖巧。 老者瞅她一眼,不作声。 不是吓大家,那方才做出那般恐怖的神色做什么? 真是个忒坏忒坏的丫头。 “再者也是老丈先讲鬼故事吓我的。”黎缈又道。 老者哼一声,偏过头去。 这丫头,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是盛京人人都认可的。”老者胸口的气顺了过来,开口说话, “人人都认可的就一定是对的么?”黎缈撅了撅唇,不以为然。 老者的眸中含了一丝笑意,“那姑娘有何见解?” “见解说不上,反正我是觉得世上无鬼,有鬼便也有神,有神在又何惧鬼?”黎缈捻了一颗糖霜花生米喂进嘴里,摇头晃脑。 老者瞧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闷声笑了起来,“姑娘说的有理。” “那是自然。”黎缈扬了扬尖尖的小下巴,停了一瞬,又道,“再者......”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呢。” 老者神色一凛,默了下来。 是也,鬼神无情,倘若做了那等残忍之事倒也说得过去,但若是人的话,比起鬼还要让人胆寒些。 黎缈手支着下巴,有些兴趣地弯了弯眸子。 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恶鬼能将盛京搅得这般风声鹤唳。 “以防万一,姑娘往后还是不要穿红衣了。”老者道,“至少在那恶鬼被抓住之前不要穿了。” “老丈放心,我寻常不喜红色,这回不过是因着要回府了,想打扮喜庆些罢了。”黎缈笑着点点头,宛若乖巧听话的小辈。 阿豆一向清冷的脸微微红,面上满是愧疚,这红衣裳还是她让姑娘换上的,倒是没想到会给姑娘带来危险。 “这是出了什么事?”纪祺踏进客栈看着满地狼藉,长眉禁不住皱起。 正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见他来了,连忙小跑着迎过去,附耳将这里的事都说了个清楚,得知是个红衣小姑娘惹的祸,纪棋朝着那方看去,却是楞在原地。 “阿豆姑娘?”纪祺瞧见了青衫姑娘嘴角那颗美人痣,神色激动,他又将目光移到红衣女子身上,瞪大了眼睛,有些迟疑地道,“姑、姑奶奶?” “纪大哥。”阿豆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纪掌柜不认得我了?”黎缈轻瞟他一眼。 纪祺得了应,立马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过去,“哪能呢,我便是忘了自个姓什么也不能忘了姑奶奶您啊。” 这是他的恩人。 实在是变化太大了。 两年前还是个珠圆玉润福气满满的小姑娘呢,如今清减了太多,除了脸颊还肉嘟嘟的,身子削瘦,看起来小小的一只,这模样更是讨喜了。 “您的病可是好了?”纪祺关切道,“这回不走了吧?” “不走了。”黎缈点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回来了这盛京估计又能热闹起来,容世子他们可都念叨着你呢。”纪祺满脸喜气,“姑奶奶还没用饭吧?还是老规矩?” “嗯,老规矩。”黎缈笑着点点头,又道,“再加一碗冷青菜粥,一碟炝白菜。” “得嘞,那在下就去给您温酒。”纪祺脚下生风,步履轻快,转过头吩咐店小二,“快些收拾好了,让厨房将姑娘的菜都做好呈上来。” 店小二应了声,招呼着其它人忙活起来,纪祺朝着受了惊吓的客人们拱手赔礼,“今日某遇大喜之事,与贵人重逢,诸位的花销由在下出,权当在下请诸位用这顿饭,吃喝尽兴。” 不但不用赔偿这些损坏的酒壶碟子,还能白白捡一顿饭,客人们僵硬的面色也都缓和了下来。 再者,这纪祺年纪轻轻就成了盛京有头有脸的富商,听闻跟盛京好些权贵之家都有关系,他们也不好落纪祺面子。 那红衣女子能让纪祺这般献殷勤,显然来头不小。 客人们还得拱手强颜笑道恭喜。 不过也都更加好奇这红衣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了。 “我的这个另算。”黎缈看了阿豆一眼,对着老者弯了弯眸子,“这顿是我请老丈的。” 阿豆会意,从荷包里取出银子递给纪祺。 纪祺原想推辞,犹豫了一会后到底还是收了。 这是她的规矩。 不以恩情谋利。 “这位是?”他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穿着麻衣蕴袍的老者。 “云游过客,斗升小民,不足挂齿。”老者笑着摇了摇头。 纪祺朝他恭敬地抱拳行了礼才离开。 客栈很快被收拾好了,纪祺请了黎缈和那老者去了二楼雅间里,上楼的时候阿豆小心翼翼地扶着黎缈。 纪祺看着黎缈的背影,觉着黎缈这两年长高了一大截,以往比起同龄的姑娘,她都要矮人家一个头,如今跟那些姑娘相差不了多少了。 回到大堂打算去取酒的时候被那些重新坐回位子上的客人们留住。 客栈里不少人起哄问道,“那红衣姑娘是什么贵人?” 店小二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纪祺。 “是个小祖宗。”纪祺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讳莫如深。 这倒是更加勾起大家的求知欲了,都跟着问这小祖宗是个什么说法。 纪祺却闭口不言,只张了张口,又闭上嘴,犹犹豫豫好几次,才慢吞吞地道过些日子他们便能知晓了。 大堂中哀声一片。 这卖关子卖得! 属实讨打。 纪祺瞧见客人们抓耳挠腮心痒痒的模样,笑而不语,只迈着步子去给黎缈温酒。 当年的小祖宗是梧桐巷一霸,能骑在权贵滔天的威远侯脖子上撒野,这盛京人家里的哪个小子没被她带着人揍过? 七岁的时候就啃着小鱼干挺着圆溜溜的小肚皮,小胖手一挥,身后的那些混小子就前扑后继地冲上去揍人。 那些挨着的小子大多还是盛京的权贵家的,便是再心疼孩子也没个地儿说理去,去寻威远侯也没用,那小祖宗是威远侯的姑祖母,这平日里做官同威远侯称兄道弟,跟威远侯是平辈,那进了侯府还得先恭恭敬敬地朝着人家行个晚辈礼。 不然就是蔑视威远侯。 谁让人家辈分高。 做后辈的还能去寻长辈的错处? 就算人家如今才十五岁,那辈分也是摆在那的,由不得你不恭敬。 更别提她身后跟着的那些混小子,一身蛮力,毫不讲理,除了那小祖宗的话谁也不听,闯了祸挨板子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身先士卒去受着,谁要敢欺负了那小祖宗,隔天房梁都能给你拆了。 要说这辈分的事嘛,纪祺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这两年前,盛京又来了个活祖宗呢。 这位祖宗,连陛下都得喊一声二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三章老友 黎缈亲手替老者斟了一杯酒。 老者平日爱茶不爱酒,这会却被这浓厚的酒香勾起了兴致,他接过酒盅,一饮而尽,酒一进肚子里,便觉得通体舒畅,周身暖融融的,身上的疲累也散了许多。 老者有些可惜地咂咂嘴,他方才吃得太快,没来得及仔细品尝,到最后才意识到那酒的独特之处。 “这是什么酒?”老者意犹未尽。 入口甜丝丝的,甜而不腻,辣而不烈,口感柔和得恰好。 “就是寻常的酒,不过温酒的时候放了糖。”黎缈也迫不及待地捧着酒盅抿了一口,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尖尖的小下巴,“纪掌柜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酒里放糖”老者有些困惑。 他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 “酒里放糖有什么妙用?”老者不懂就问,谦虚请教。 “老丈,酒里加糖一可掩酒苦味,二可去涩味,可使酒更醇和绵甜,不过多少酒用放多少糖却是个难题,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所以姑娘才说纪掌柜的手艺好,能将这酒煮得恰好。” “我家姑娘喜欢吃酒,却不似别的姑娘家吃果子酒,烈酒味苦又入不了口,这法子还是姑娘自个琢磨的。”黎缈正忙着吃酒,接话的是阿豆。 老者笑了起来,神情和蔼,“姑娘这好享受的性子倒跟我那游手好闲的曾孙有些相像。” “咳咳咳...”正捧着酒盅小口小口吃酒的黎缈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咳起来,满脸通红。 阿豆连忙取了方帕替她擦拭。 老者反应过来,面带歉意解释道,“我没有说姑娘的意思,姑娘比我那不孝曾孙聪慧多了。” 黎缈咕噜咕噜灌了一杯茶水,缓过气来,有些呆滞的猫儿眼转了转,灵动几分,“老丈还有个喜欢游手好闲的曾孙?姓甚名甚?这盛京谁管混小子都没我有能耐,或许我可以帮帮老丈,保证能让他学好。” 老者哽了一下,瞅她一眼,心里暗骂一句小狐狸,面露悲戚道,“这倒不必劳烦姑娘了,那不孝曾孙早夭了。” “唉,那可真是令人悲哀。”黎缈配合地叹了口气。 正呈菜过来的店小二听了他俩的话,挠了挠后脑勺,左右看了看两人面上的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般沉重的话题,怎么听起来就一点也不沉重呢。 桌上摆满了菜,老者捏着筷子无从下手。 金毛狮子鱼、鸳鸯鱼丝、凤尾鱼托、芙蓉鱼片......桌上的菜式除了鱼就只有一碗青菜粥和一小碟炝白菜。 黎缈叫醒了身旁的狸花猫,“化安,吃饭了。” “化安是这猫的名字?听起来有些像僧人法号。”老者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认同地道,“姑娘有些太偏宠这猫了,说到底不过是只...” 黎缈将青菜粥和一碟炝白菜放在狸花猫面前时,老者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 “化安就是它的法号。”黎缈笑着道。 老者来了兴趣,满眼好奇,“这猫还有法号?” “那当然,化安不吃荤不杀生,亦不破色戒,在云顶寺还会跟着僧人参禅拜佛,春夏秋冬一日不落。”黎缈摸了摸化安的头,有些骄傲。 “竟是如此!”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了眼,“这世上倒是无奇不有,我且说这猫长得颇有些悲悯众生的慈悲相,原来是有佛缘,听姑娘的意思,这猫是云顶寺的信徒,为何跟在姑娘身边?” “静安大师说它跟我有缘分,将来能帮到我,我瞧着它听话,离了寺庙也恪守佛规不破戒便收下了。”黎缈夹了一块鱼肉片,送进嘴里,被烫得吐了吐舌头。 “姑娘也是个有佛缘的人。”老者眼底含笑。 “这话说不得,我以后可不愿做尼姑,没肉吃的日子难过死了。”黎缈脸皱成一团包子褶。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浑厚,听起来精神气不错。 黎缈满意地点点头,好不容易能结交个同辈的朋友,自然是希望能处久一些。 饭饱酒足,黎缈打了个呵欠。 “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侯爷他们还等着您回府呢。”阿豆支起窗户来,外面已经放晴了。 云收雨停,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盛京的街道上的城墙屋檐被洗涤得干干净净,地面湿漉漉的,阴潮的墙面生了青苔,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也都渐渐出来,街道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密密麻麻,闹闹嚷嚷。 辞行的时候,黎缈不愿跟老者再绕来绕去,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老者的家世来历,说以后还找他唠嗑请他吃饭,但老者却还是打着太极,说什么“云游过客,莫问来历,有缘自会再见。” 黎缈被阿豆搀扶着到了马车上,不满地瘪了瘪嘴,“不说就不说,整得文绉绉的......”话未说完,她就打了个呵欠,眼角渗出点点泪花,困得不行。 车厢是威远侯请人专门替黎缈设计的,贴在车厢闭上的椅子其实是张折叠的软榻,阿豆将软榻放了下来,又替黎缈摘了头上的珠钗,“姑娘睡会吧,等要到侯府了,奴婢再叫醒姑娘。” 睡意袭来,黎缈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倒在软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乌发如墨,披散下来,在软榻上晕出一副水墨画。 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同一旁的化安是一模一样的睡姿。 阿豆替她盖好薄毯子,眼底浮起笑意来。 姑娘越发像只猫儿了。 阿豆到撩起黎缈的裙摆,将黎缈脚上的绣花鞋脱了下来,她抿唇看着那足足有六公分的厚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姑娘今日辛苦了。 她伸手替黎缈捏了捏脚踝。 雨后初晴,马车转进一条偏僻狭隘的胡同小巷,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多了几分恬淡宁静,偶尔窜进来带着点湿意微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 这样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 阿豆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缓缓神。 黎缈很快入了梦,只不过这回她没再梦华清池了,她梦见了’恶鬼’。 ‘恶鬼’掐着她的喉咙,锋利尖锐的刀刃从她的脸划向脖子,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黎缈在快要喘不过气的最后一刻清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一张硕大的猫脸出现在眼前。 化安正蹲坐在她的脖子上,爪子搁在她脸上。 “原来你就是恶鬼!”黎缈揪住化安脖子。 “喵。”化安耳朵耷拉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四章见面 春雨过后,新叶上还挂着露珠,院落里浅粉色桃花洒了一地,半开的窗棂前,一熹白色布衫襦裙的女子对着铜镜簪上一朵浅色珠花,葱白的手中沾了口脂在唇上一点,晕出桃红色来。 赵妍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犹豫几分,又将口脂擦尽,看起来少了几分颜色。 她又将耳鬓处的碎发捋了出来,如此这般,倒显得楚楚可怜。 珠儿看着二夫人送来的衣裳首饰被闲置在一边,眉心微蹙,“小姐这样打扮会不会太素净了?” 平日里小姐就打扮得素净,今日更是将头上的珠钗摘了下来,只戴了几朵简单的珠花。 “不会,老人家向来喜欢素净些的。”赵妍语摇头。 这话的意思,是想讨威远侯府那个素未蒙面的老祖宗欢心。 “可那老祖宗也不过是侯爷的姑祖母罢了。”珠儿不解。 姑祖母又不是亲祖母,沾了一个’姑’字,便是威远侯面上尊着她,也亲不到哪去。 “二夫人疼小姐,小姐更应该多和二夫人亲近才是。” 小姐是二夫人娘家人,原本就跟威远侯府隔着一层,依她看来,便是讨了那老祖宗的欢心于小姐也是无益。 那老祖宗同小姐隔了两层呢。 自投奔威远侯府后,二夫人拿小姐当亲生闺女对待,吃穿用度同府里三小姐四小姐都是一样的,她觉得小姐更应该讨好二夫人,将来才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赵妍语目光微敛,垂眸道,“你不懂。” 姨母疼她又如何,她到底是个侄女,哪里又能真正对她掏心窝子的好,明明知晓她要什么却要装糊涂,她才不稀罕姨母替她相看的那几桩婚事。 赵妍语捏紧了方帕,姨母不给她的,她就自己争取。 她虽未曾见过那位老祖宗,却自两月前就在表哥们嘴里听说了她,这几日府里更是人人都在念叨着她,连二表哥脸上都带了喜色。 六表哥说,老祖宗在府里说一不二,她想要什么,府里都会满足她。 若她能得了老祖宗的欢心.... 想罢,赵妍语又有些苦恼,那老祖宗估摸着年事已高,听六表哥他们那般说,又像个颇有些霸道的老太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合她眼缘。 门外响起敲响声。 “表姑娘,二夫人让奴婢带您到前院去。” “晚秋姐姐,”赵妍语打开门见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晚秋,不敢怠慢,“是老祖宗到了?” 晚秋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穿戴时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对上赵妍语的眼睛,她掩住神色,眉眼含笑,“还没到,不过二夫人她们都在前院等着。” “那我也去陪陪姑母。”赵妍语笑着道,“我还没见过老祖宗呢。” “表姑娘今日便能见着了。” 前院里坐满了人,府里各房的人几乎都到了。 威远侯府里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虽然比不得其它家族枝繁叶茂,满满的一堂还算热闹。 大房生有大公子黎胤,娶妻林氏,三小姐黎纤,二房生有二公子黎昭,五公子黎茂,三房生有四小姐黎娴,六公子黎璟,除却驻守边关的二老爷三老爷,候府的主人共有十一人在场。 赵妍语一一施了礼,才走到二夫人面前,乖巧地喊了一声,“姨母。” 二夫人一眼就瞧见她的打扮,想起前些日子里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心头憋了口气,只微微颔首。 赵妍语心头忐忑一下,觉得二夫人今日对她有些冷淡。 她咬了咬唇没再说话,只抬眸去看坐在二夫人身旁的二公子黎昭。 黎昭是黎家小辈里容貌才华最出色的,眉目如画,温柔清雅,偏偏若嫡仙,年仅十七便考取举人,是名动盛京的才子。 此刻他正看着大夫人那方,脸上掩饰不住笑意。 大夫人正在埋怨威远侯,“她说自个儿回来你还真让她一个人从扬州千里迢迢赶回来?” “她不知道这两年盛京都生了些什么事,这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侯爷能向列祖列宗交代?侯爷就是个木鱼脑袋,出了行军打仗,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姑祖母是跟你亲近,回来的消息只告诉你,让你瞒着我们,你倒还真瞒得死死的,人已经到了盛京了才肯透露出来....” “侯爷还真是...从未让人失望。” 这话说得,越听越觉得酸。 “这事的确是大伯不厚道。”六公子黎璟附和道。 要是早知老祖宗今日要回来,他和五哥肯定带着兄弟们去给老祖宗接风,怎么也得让老祖宗风风光光地回来。 大家都念她念得紧。 威远侯默不作声,只不断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见黎缈的踪影,他想起盛京这一两年出的那些凶杀案来,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 莫不是当真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辰早该到了。 正有些心慌,激动的呐喊声从大门外传了进来,守在门外望风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大喊着: “回来了!回来了!” 前院里的人都直起了身子,从凳子站起来,迎了出去。 黎茂和黎璟两个欢呼一声,直直冲了出去,几个小辈也跟着跑出去。 黎璟瞧见那缓缓停下来的马车,神色激动,围着马车手舞足蹈,“老祖宗,您可算是回来了!”他长得偏阴柔,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老祖宗,容哥儿他们听说您要回来了,都说明儿请您吃饭。”黎茂也跟着道。 赵妍语安静地跟着后面,有些好奇地盯着那马车瞧。 不知道会下来个什么样的老太太。 一双手撩开了车帘,赵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先出来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侍女,车帘撩开的时候她依稀瞧见里面的人穿着一袭红衣。 赵妍语捂着嘴,面上难掩吃惊。 脑海里浮现出七老八十的银发老太穿着一袭正红色的裙子的模样,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里面坐着的莫不是个老妖精 几个小辈围着马车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等到黎缈被阿豆扶着下了马车,气氛骤然一静。 赵妍语面色僵硬。 黎璟合黎茂都呆愣在原地,有些迟疑地道,“老、老祖宗?” 他们以为会看见从前那个圆乎乎的团子,哪里知道下来的是个身材纤瘦模样娇俏的妙龄少女,一时有些拘谨起来,手脚无措。 不过两年的时间,变化竟然这般大。 瘦了一大圈,高了一大截。 “连我都不认得了?”黎缈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真的是老祖宗!” “路上可还顺利?” “老祖宗您长高了好多。”三小姐叹道。 黎缈现在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高了,事实上小的时候,黎缈就比同龄的姑娘矮了许多,大家都以为她日后也是长不高的。 黎缈听了,眉梢一扬,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来,“我原本就不矮。” 阿豆捂着嘴笑。 “老祖宗在扬州过得怎么样?”黎璟一脸好奇地问道。 他自生来就在盛京待着,还没去过扬州呢,不知道好不好玩。 “一点也不好,没肉吃。”黎缈瘪了瘪嘴。 赵妍语面色僵硬,见他们将一个年岁相差不多的小姑娘围着,一口一个老祖宗,只觉得别扭得紧,她是叫不出口的。 赵妍语掐了掐手心,她只觉得今日自己特意的打扮像个笑话,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怎么值得这么多人宠。 但黎璟他们从小就被教过要这样喊她,长大了也叫顺口了,倒没觉得别捏。 缓缓出来的威远侯见着了黎缈的身影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下,听了她的咕哝抱怨失声笑起来,他走上前,“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在府里说。” 威远侯见了黎缈身上的红衣,心里紧了一下,暗自后悔没有写信告诉她京都发生的那几桩命案,“姑祖母先去换一身衣裳,休息一会,回了府里想吃什么肉都有。” “还是大侄孙对我好。”黎缈笑眯了眼睛。 虽然威远侯更像是她父亲,但辈分毕竟在那儿呢,她要乱喊的话,她爹的棺材板肯定是按不住的。 黎缈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一副生面孔,她扯了扯黎璟的衣袖问道,“小六,她是谁?” 赵妍语见她问起自己,神色僵硬地朝她福了福礼。 二夫人笑着道,“是侄孙媳妇娘家妹妹的女儿,现在住在侯府里。” “奥,”黎缈点点头,眉眼含笑,“那便也算咱们侯府的姑娘了。” 黎缈看了一眼赵妍语,又问道,“她这是在孝期?” 二夫人一愣,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穿得一身素白?这面料也算不得好,咱们府里的姑娘,穿成这样走出去,多没面子。”黎缈吐了吐舌头。 赵妍语面色一白。 二夫人看着赵妍语发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解气,这些日子被人在背后说自己苛刻侄女的郁气消堵在心里,明明吃穿用度都不曾亏待于她,在侯府穿成这副模样去参加宴会,不知道是寒碜自己还是寒碜她。 心底的郁气总算消了些。 但看着那苍白的脸又有些心疼,二夫人又道,“是侄孙媳妇疏忽了。” 黎缈见她这样说了,只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她抬脚打算进府,没注意到威远侯府旁边修建了一座新府邸,与侯府不过一墙之隔。 一墙之外。 “二爷,陛下吩咐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奴才带您去宫里用饭。”郑公公跟着一袭紫衣的少年后头,苦口婆心道。 “不去。”御韶安慵懒地坐在棕红色,理了理缰绳。 “陛下说,就只吃顿饭。”郑公公低声下气。 “只吃饭?”御韶安轻蔑一笑,“你信?” 郑公公老老实实摇头。 谁让您没事殴打朝臣呢,受点批评也是应该的。 郑公公苦着一张脸,“二爷,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还想多活几年呢。” 御韶安漫不经心道,“那就别管爷的事。” 御韶安单手擒住缰绳,一甩马鞭,宝马嘶鸣一声,半立马身,侍卫拉开铁门,他骑着马朝着外面驰骋而去。 “二爷!二爷!您等等奴才诶。”郑公公跟在他身后追,声音尖细地喊道。 黎缈听见了声音回头去看。 御韶安偏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撞上黎缈的目光。 骑着马疾驰而去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黎缈眼底滑过惊艳。 少年跨坐在马上,一袭紫色麒麟袍,腰间系着金色鸾带,乌发如墨,银冠上簪着大东珠,下颚微扬,华贵绝丽,举世无双。 肌白胜雪,长眉薄唇,浅棕色眼眸,高挺的鼻尖上长着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鲜衣怒马少年郎,美得肆意张扬。 “那是谁?”黎缈问。 “当今陛下的二爷,醇亲王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五章捉鬼 “醇亲王十岁的时候就去了荆州,他走了之后老祖宗才到盛京来,自然不认得他,老祖宗走后,他才被陛下诏回了盛京,不但回来了,还在咱们府邸旁边修建了王府。”黎璟翘起嘴,显然很是不满。 他见黎缈问起御韶安的事来,便将自己知晓的都一骨碌全倒出来。 “老祖宗可别被他那的容貌欺骗了,他也就是有副好皮囊,骨子里坏透的主!我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声,那可是盛京出了名的绕道走,到处惹事生非,欺压同袍,整蛊明洞学府的先生,殴打皇子朝臣,甚至还放火烧了紫宸宫,简直是无恶不做,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黎璟不屑地嘁一声,满脸嫌弃。 他是一点也不想老祖宗跟那混世大魔王有半分干系。 “老祖宗别听他的!六弟弟这是在妒忌呢,殿下怎么能算是纨绔子弟?他在明洞学府就学,每岁考核射御书数样样拔得头筹,武学里还没人能超得过他呢,再者殿下那个时候还小,又不是故意烧了紫宸宫的,回京后也没再惹事。”四小姐黎纤鼓起腮帮子,见黎璟将御韶安贬得一无是处,满脸不服反驳道。 “四姐这是被美色蒙了眼,老祖宗,他的事我也知道!听说他被罚去荆州也是因着烧了紫宸宫的事,御书房就设在紫宸宫里,那大火一烧,御书房自然也遭了殃。”黎茂站在黎璟这方。 且对四小姐沉迷美色选择性眼瞎耳聋感到痛心疾首,他梗着脖子道,“前几日他还打了户部侍郎陈大人呢。” 这事都闹到朝堂上去了,盛京人人皆知,陈大人现在还在府里养伤。 黎纤一时语塞,憋红了一张脸也没吐一个字来+。 黎缈倒是有些惊讶,“烧了御书房就这么点惩罚?皇上对他未免太宠了。” 烧御书房可不是什么小事,更别说是传位圣旨。 要是皇子犯下这等错事,怕也是斩立决。 “这还得从太/祖皇帝说起,太/祖皇帝子嗣艰难,年轻的时候也就生下了高/祖皇帝和几位公主,也是早早就立嫡退位,在别宫荣养,等到了六十岁居然得了幺子,也就当成了眼珠子来疼,太/祖临崩之际,还赐了丹书铁卷与他,下令诏告天下,只要醇亲王往后不造反,便是闯了什么祸事也不能动他性命。” “继位的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身子不好,在位时间短,太/宗仙逝后才是当今明德皇继位,醇亲王几乎是当今陛下一手带大的,比起自己的亲生皇子还要疼宠些,当初醇亲王烧了紫宸殿,陛下虽然气急,却还是不忍心责罚他,后来还是迫于群臣请愿,御史血谏的压力才罚醇亲王去穷乡僻壤的荆州。” “虽然这惩罚还是太轻了,但醇亲王手上毕竟有□□留下的丹书铁卷,那是免死金牌,陛下又不能违背先德。” “等他离开了,盛京才算平静下来。” 黎缈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问道,“烧成什么样了?” “整个紫辰宫最后都重建了,御书房里什么东西也没留下,听说太/宗驾崩前立下的传位圣旨也被烧了,好在前一晚陛下在寝宫里批改奏折,传国玉玺没被烧。”黎璟道。 黎缈拖长了音,长长地噢了一声,唇角微翘,“那可真是...” “是不幸中的万幸,倘若玉玺也烧了,那醇亲王殿下必定不可能受这么轻的惩罚了。”黎纤接过黎缈的话,笑盈盈地看着黎缈。 似在等着她点头赞同。 黎缈却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她缓缓开口,“是太巧了。” “巧?”黎纤蹙起眉头。 黎茂听了她的话,低垂着眸思索一瞬,而后瞪大了眼睛,如醍醐灌顶,“我明白了!” 是很巧。 巧在那么多宫殿,偏偏是紫宸店被烧了,巧在前一夜明德帝恰好带着玉玺在寝宫,巧在那个纵火之人,恰好有免死金牌。 这可真真是...... 他往日只当是场意外, 毕竟谁能拿传位诏书和性命做赌? “明白了什么?”黎纤一脸迷糊的追问道。 黎茂对上黎缈笑盈盈的眼睛,摇了摇头回道,“骗你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话他不敢说出口。 黎纤不屑地“嘁”一声。 闲谈了这么久,把御韶安的事了解了个透彻,黎缈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黎璟几个也都看出来她这是有些累了,便知趣地离开她的院落,让她好生休息一会,晚上再一道去前院用饭。 临走的时候,黎茂还贴心地提醒了一句,“老祖宗记得将红衣裳换了,盛京这段时间都不□□稳。” 提起红衣的事,黎纤和黎几个姑娘们脸色都白了几分。 “怎么?你也怕恶鬼?”黎缈佯装吃惊。 “我、我才不怕。”黎茂脸皮胀红,他才不想被老祖宗小看。 但那杀人魔的手段,实在、实在令人恐惧。 “当真不怕?”黎缈挑眉,显然不信。 黎茂脸颊发烫,梗着脖子道,“真不怕!” “不怕就好,那咱们就来做些有趣的事!”黎缈计谋得逞,猫儿眼闪过一道精光,露出两颗小尖牙,一脸狡黠。 黎璟缩了缩脖子,扯着黎茂的衣角,颤巍巍地问道,“老祖宗,做什么有趣的事?” 他原本就生得阴柔,这般作态更是显得娘不叽叽的,黎缈看得不顺眼,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说话就好好说,男子汉大丈夫,没点阳刚气怎么行!” 黎璟一瘪嘴,刚想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来,一想到又得挨揍连忙收起表情,伸长脖子问道,“那咱们做什么有趣的事?” 黎茂咽了口唾沫,心跳到嗓子眼儿。 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黎缈怕吓着几个小姑娘,便对着黎茂黎璟勾了勾手指头。 两人挪近了些。 黎缈一手攀着一人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明日叫上容弈他们几个,咱们在第一香客栈聚。” 她顿了顿,又道,“然后商量商量怎么捉’鬼’。” 黎茂几个一脸惊悚,眉梢却抑制不住地跳了跳。 有点刺激。 送走了黎璟几个小辈,黎缈洗漱了一通将红衣褪了下来,换了一身浅蓝色银纹绣白蝶度花的春衫坐在梳妆台前。 她脱了绣花鞋,坐在凳子上,手里拨弄着静安大师增她的一串菩提子,两只白生生的玉足摇摇晃晃。 阿豆轻轻替她擦拭着乌发,她看着黎缈肉嘟嘟的脸枕在手臂上压出了印子,眼珠子盯着那串菩提子默不作声,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想了很多。”黎缈道。 “譬如?” “譬如,想在院子里建个小佛堂,化安虽然离开了云顶寺,但参禅念经的课业不能落下。” “这是小事,侯爷宠姑娘,姑娘只要给侯爷提一提就能办成。”阿豆笑道。 “我还在想,隔壁的醇亲王跟我一个辈分,又只比我大了三岁,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姑娘这般讨人喜欢,醇亲王定然会乐意跟您做朋友。”阿豆夸道。 “还有,我觉得这盛京变得更有趣了。” 不管是恶鬼,还是京都绕道走,她都觉得有趣。 “那是因为姑娘回盛京了。”阿豆继续夸道。 黎缈听了,扬了扬下巴,眉眼弯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六章听戏 晚宴上,黎缈坐在首座上,几位夫人围坐在她身旁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白玉小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尖,拔出一座小山,黎缈埋着头扒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侯府老一辈的就只剩黎缈一个,府里又没有妾室庶出,少了那些腌臜事,气氛轻松得很。 “姑祖母只去了扬州两年就消瘦成这副模样,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大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姑祖母是长成大姑娘抽条了,不过还是长些肉好看些。”二夫人想起两年前黎缈那圆滚滚的团子模样来,觉得更讨喜一些。 “老祖宗这样也好看!”黎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马屁,“又高又瘦。” 黎缈听见了‘高’字,笑眯了眼睛,将自己最爱的红烧狮子头挑了一颗放在黎璟碗里,“吃苦倒是谈不上,我在扬州除了吃不着肉,见不着你们,别的倒还好。” 黎璟一脸的受宠若惊,一口吃掉。 “姑祖母的病都医好了?”威远侯忽然出声问道。 黎缈六岁的时候才到盛京来,身子一直不算好,她肠胃弱,时不时病一场,夜里又多梦失眠,他还怕养着养着中途夭折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好在安安稳稳长到了十三岁。 黎缈眸子一闪,微微颔首,“已经好全了。” 那可不是病。 那叫做离魂症。 依着静安大师的说法,人有三魂七魄,她因为小时候落过一次水,丢了一魂一魄,正是因为魂魄不全,她才会时清醒时浑浑噩噩。 她那一魂一魄就寄宿在那只溺死的猫身上,那只猫死了,她才能收回魂魄。 威远侯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姑祖母身子既然好了,也得跟小六他们去明洞书院念书才是。” 大宋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盛京中稍有地位的人家都会送子女去念书,女子知书达理,德才兼备才受世家喜爱,将来也才能得个好姻缘。 黎缈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她不喜欢念书,不但无聊得紧还得碰上不想见的人。 念书哪有听戏磕瓜子有趣。 赵妍语见黎缈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团团围住,饭桌上的话题都绕不过她,死死着掐着手心,垂下眼眸掩住呼之欲出的妒忌不平。 凭什么。 明明都是一样投奔侯府的。 “小姐。”姝儿轻轻推了她一下,唤回赵妍语的神志,“老、老祖宗在叫您。” 赵妍语蓦地抬眸,对视黎缈的眼睛,她抿了抿唇,眼底尽是迷茫。 她方才没听见黎缈说了什么。 姝儿一脸担心,悄声道,“老祖宗问您在府里待得习惯不习惯。” 赵妍语攥紧了手心,脸上牵起笑,“习惯,侯府待我很好。” “那就好。”黎缈乌眉弯弯,“我见你愁眉莫展,还以为你不高兴呢,你是二夫人的侄女,那便是我的曾侄孙女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赵妍语哽了一下,僵硬道,“谢、谢谢...老...” 她垂下眸,那声老祖宗,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黎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都是咱们侯府的姑娘。” 夜色如同浸了墨的帷幕笼罩着盛京,侯府里点了零星的灯,黎缈被阿豆扶着回到院落里,院子里种着梧桐,房梁下坠着藤曼秋千,布置装扮一如两年前,连院落里的侍女都还是当初侍候她的那几个。 黎缈抱怨脚疼,阿蛮打了热水进屋,她将铜盆下,撩开黎缈长长的拖地裙摆,目露惊讶,她抬眸想说些什么,正好黎缈低头看她,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眼里泛着笑意,她伸手将黎缈的鞋脱下,面不改色地将鞋垫抽了出来,而后仔细地替黎缈揉着脚踝。 脚踝的酸疼很快消失,黎缈吃得太撑,没一丝睡意,便换了平底绣花鞋在院子里溜达转圈。 黎缈闭眼偏着头,忽然开口问,“阿豆,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阿豆一愣,蹙眉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听听。”黎缈捏着小下巴思索,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或柔或硬,时小时大,夹杂着风声,听得不真切。 阿豆便依言仔细去听。 四周静谧一片,凉风拂过,梧桐叶飒飒作响,悉悉索索间传来若有似无的音律,胡鼓交鸣,咿呀呀的声音脆如黄鹂,越来越清晰了,阿豆闭着眼睛开口,“奴婢听见了。” 她跟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哼唱,“悲切切,孤单单,满腔怨...恨郎君攀龙附凤,退婚约,逼妾自尽新房前.....” “有人在唱《沉烬》。” 阿豆记得这个是因为黎缈常常约了容弈和宁公子他们去听戏,这首曲子讲的是痴情女子控诉情郎变心,新婚之夜吊死在床前,死后化作厉鬼讨命的事。 当初听的时候还觉得颇有些恐怖。 黎缈神色热切起来,“阿豆,取二两瓜子,咱们听戏去!” 这里能听见声音,肯定离得也不远,那声音是从东墙那方传过来的,黎缈搭了梯子登上墙垣,那唱戏的声音果然更清晰了。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黎缈两年没回京了,但这唱戏之人的声音却觉得很是耳熟,蹙着眉头想了想,一双猫儿眼亮了一下,“是关家班子的小黄鹂!” 她自来对声音敏感,不会有错。 高墙上,一主一仆坐在那听戏,边听边磕瓜子。 正到最精彩的地方,墙下忽然出现一道身影,“你们在干什么?” 嗓音低低的,清冽中带着磁性,如同石击泉水,又带着闷闷的清脆,意外好听。 黎缈低下头看他,大东珠,大东珠,唇红齿白,鼻尖上一颗美人痣。 黎缈认出他来了,回道,“听戏。” 这世上除了皇帝也只有他可以穿紫色华服了。 黎缈站起身子来,拍了拍手将瓜子收进荷包里,“阿豆,走吧。” “是。” 黎缈溜得很快,下了木梯后阿豆才问出声,“姑娘不是想和他交朋友么?方才怎么不再多说句话?”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乐意跟我交朋友。”黎缈摇摇头,颇有些意犹未尽,“交不交朋友倒是无所谓,我听戏听得正起劲呢忽然被打断。” 实在没尽兴,只能明个去关家戏楼听曲了,小黄鹂唱的曲可是她的最爱。 阿豆锁着眉头思索为什么醇亲王会不乐意跟自家姑娘交朋友,忽然想到什么,她面色一红,带了羞愧窘迫。 方才她和姑娘磕瓜子磕得欢腾,醇亲王府墙根下都是瓜子皮。 御韶安盯着脚下的瓜子皮蹙了蹙眉头,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那小矮子是什么人?”语气似有些不快。 暗卫一愣,恭恭敬敬地答,“二爷,方才那姑娘是威远侯的姑祖母,叫黎缈。” “她们来做什么?”御韶安松了眉头。 “属下一直在暗处观察她们,的确是来听戏的,今晚程府的嫡次子程孟兴请了关家戏班的名伶小黄鹂唱戏。”暗卫道。 这个时辰唱戏。 御韶安嗤笑一声,失了兴趣,淡淡地扫了墙角一眼,“收拾干净。” 夜色已深,白日里喧嚣的梧桐巷沉寂下来,风呼啸而过,拍打在街道上紧紧关闭着的桃心木门,一声比一声急促,寂静中传来若有似无的酣睡声。 天际渐渐泛白,熹微的月色从吱吱作响的窗棂透进。 程孟兴被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的爬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床内的小黄鹂,空荡荡的,意识猛地清醒,灰麻麻的天色中一抹悬挂的黑影出现在床头。 “啊!”惨叫声划破天际,让人不寒而栗。 “少爷?” “少爷出什么事了?”守门的小厮声音急切。 “恶鬼出现了!”程孟兴摔倒在地,他浑身哆嗦,面如土色,额头的冷汗淌下,猩红着眼睛哭喊道,“恶鬼杀人了!” 小厮提着灯进门,一股腥臭气伴着阴风扑面而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房梁上悬挂的身影,红衣戏服湿漉漉贴在身上,红嫁衣下,女子的身躯诡异削瘦。 “杀人了!杀人了!”小厮扔下灯惊慌冲了出去。 尖叫声四起,恐怖从程府弥漫开来,零星的灯火接二连三的点燃,这一夜,梧桐巷灯火通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七章盛阳 第一香客栈,玉兰雅间。 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围住桌子坐在一起,面带肃色,正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 宁十一摇着折扇,压着嗓子开口,“昨晚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那小黄鹂被人削肉剔骨挂在房梁上,衣裳滴着血,跟下雨一般淌了一地,程孟兴的被褥都被血浸湿了,小黄鹂死的时身上还穿着戏服呢。” “那空荡荡的红嫁衣下是一具血淋淋的白骨,从胸口到肚脐被割得只剩下一点肉沫……” 正是四月初,北地还有些寒意,宁十一摇着折扇,坐在他身旁的张珩远受着一阵又一阵的风,抱了抱胳膊,手臂上掀起一阵鸡皮疙瘩。 “说话归说话,能不能不摇扇子?”张珩远忍无可忍道,“这个天气用什么折扇这是六月天么” “你懂什么?糙汉!”宁十一斜视他一眼,“这叫风雅,叫有气度,再者,我这扇子可是云中客先生画的,千金难求,拿出来又不是扇风解热的,是用来欣赏的。” “云中客的画?”在一旁悠哉悠哉吃茶的容奕来了兴趣,一双狐狸眼眯了眯。 知晓他爱画成痴,宁十一也不吝啬,将折扇递给他,“借与你看,别给我整坏了。” 容奕打开折扇细细地看,扇面画的是一座县城市井之态,街道酒肆商贩,车水马龙,好不繁华,作画之人笔力深厚,画得磅礴大气,生动逼真。 扇子上题了字:'豫州汝南县'。 容奕没出过京城,不知道那是哪,不过这话他倒是喜欢得很,他眸底闪过惊艳,“借我几日,我回府临摹一副再还你。” 宁十一大气地摆了摆手,“你拿去用就是,咱们还是先谈方才的话题。”这一被打岔,方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都散了。 “宁大哥说的事都传开了,大理寺的官员们昨晚忙了一宿没睡,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不过杀人的手法是相同的,杀的人也有相似之处,可以断定是那恶鬼所为了。”盛阳皱着眉头接话道,声音有些激动,带着气愤道,“那人手段实在残忍,无端折磨一个姑娘做什么!” 盛阳义愤填膺道,“要我说,咱们得早日捉住这恶鬼,不让他再这般肆意行凶,若是任由下去不知道多少好姑娘就这么惨死。” 宁十一见他面露认真的神色忍不住笑出来,他伸手拍了拍盛阳的头,“这不关咱们的事,官府自然会查。” 说罢,他摇了摇头,也有几分唏嘘,他们以前爱听小黄鹂唱戏呢,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盛阳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听说程孟兴那饭囊酒袋昨晚吓得尿了裤子,也怪他色迷心窍让小黄鹂穿红嫁衣唱吊死新房的戏,要玩什么角色扮演增情趣,结果真的吊死了,这下估计吓死了。”宁十一呲笑道。 “他吓没吓死我倒是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们家缈缈是不是吓坏了,这才回京,隔壁的隔壁就出了这样的事,明明约了咱们吃饭,结果到这个点还没来,估计是躲在府里哭鼻子……”容奕狐狸眼眯了眯,带着笑意。 “说谁哭呢?”黎缈笑眯眯地推开雅间的门,黎璟和黎茂两个脸色还有些苍白,站在她身后。 黎璟虚弱地撑着门,看着桌子上红油油的菜式,胃里翻腾一圈,有些想吐。 “缈缈?”容奕几个看着黎缈没怎么反应过来。 “怎么还要再扒你裤子一次才能想起来?”黎缈扬了扬下巴,奶凶奶凶的。 容奕脸一红,见她提起小时候的窘事,又见她如今生得这样娇俏,有些忸怩道,“要扒也可以,不过得负责。” “做梦吧你,呕……”黎璟将黎缈护在身后,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容奕挑了挑眉,看着黎璟惨白的脸色。 “昨晚我们去程府围观了。”黎缈旁若无人地坐下,见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夹了一块来吃。 黎璟看着桌子上的肉就想起昨晚随着黎缈去看见的那副场面,殷红的血,铁锈的臭味,粘哒哒的血肉,掉落的肠子…… “哇”地一声,他又吐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去看了?”宁十一啧啧一声,又是惊讶又是觉得意料之中,依照她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不意外。 “嗯,看了。”黎缈点点头,又夹了一块肉,“我昨晚思考了一宿,这个决定也跟小五小六商量过了,他们也觉得可行。” 黎璟黎茂在容奕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苦着脸摇了摇头。 他们真没觉得可行。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刺激,但昨晚见识了真场面,打死他们也不想跟那杀人魔碰面。 “什么决定?”容奕问道。 “咱们去捉‘鬼’。” “不行!” “我赞成!” 黎缈话一出口,就有不同意见产生。 她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少了个熟面孔,多了个生面孔。 “他是?”黎缈看着盛阳,黑眼珠子一动不动,因着瞳仁大,眼白少,显得呆木木的。 却也很是乖巧讨喜。 盛阳心颤了颤,有些紧张,“我,我叫盛阳,是镇北将军府的。” 他觉得黎缈不像容奕他们口中说的那般霸道凶残,倒像个邻家小妹妹,说话声音大点都怕吓着她。 北狄同大宋停战后,他才被娘亲从西北叫回来的。 两国长年战争,是死仇,北狄曾对大宋犯下屠城焚城,圈养沦陷城百姓以人肉做羊排的滔天罪行,大宋多少忠臣良将裹尸沙场,当初北狄求和停战时本不该答应,但大宋国内正逢天灾人祸,到底不愿苦了百姓,只能勉强答应。 不过和平只是暂时的和平。 北狄手里还有大宋十几年前丢陷三座边城。 他在西北无事可做,爹也不要他上战场,便被娘的哭回了盛京,进了明洞学院学武,打算走武举之路,将来谋个官职上阵杀敌,夺回大宋的城池。 也是在明洞学院结识了容奕他们,他在他们几个嘴里听过黎缈的名号好多次了,没想到今日算是见着了。 “我同意姑娘的提议,咱们去捉鬼,为民除害!”盛阳挠了挠后脑勺,眼睛里带着认真,小麦色的俊脸上带着爽朗的笑。 黎缈却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得盛阳脸皮发红有些手足无措。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你是不是有个兄长?”黎缈出声问道。 容奕几个想起八年前的那场悲剧,脸色皆是一变,“缈缈,他兄长的事与阿阳无关。” 盛阳一愣,想起那些传言,有些急道,“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姑娘不要误会他,我兄长是天资英才,人也很好,旁人传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兄长是我这一世最崇敬的人。” 黎缈诧异挑眉。 崇敬一个弃一城百姓于不顾,最后被夷狄屠城的逃将? “兄长他不是逃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盛阳攥紧了手心,固执道。 不管如何他都不会相信兄长会真的弃百姓于不顾。 兄长出征那日,他年仅七岁,抱着兄长的腿哭喊着他不要去,二叔的官棺被抬了回来,冰凉凉,再无生机。 他怕兄长再也回不来。 兄长却拉开他的手,告诉他,“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 他要护大宋百姓不受一丝侵犯,要替大宋收回沦丧的疆土,要成为名传青史受人敬仰的将军。 他分明看清了兄长眼中赴死的决心,这样的兄长,怎么会一城百姓逃命自保。 “不管有没有误会,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么?”黎缈抿唇道。 裕阳城三万六千余百姓,无一幸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八章浮絮 八年前裕阳城被屠之事震惊朝野中外,举国悲鸣,十六为帅的天子娇子盛砚带兵弃城而逃,被敌军伏击,双腿被毁,成了千古罪人。 他原本该死的,回京之后却只被革去世子之位,贬为庶民。 黎缈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过才七岁,正是懵懵懂懂的孩童时,只依稀记得盛京街道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寂白,气氛低沉肃穆。 所以她对盛砚印象深刻不是因为这个。 黎缈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同她一道被溺死在华清池里那张惨白的女人脸。 那个曾经宠冠后宫,风头盛极一时的云妃窦芸娇是她做猫时的主人,亦是盛砚的青梅竹马未婚妻,不过窦家在盛砚被废后就立刻退了亲事毁了婚约,等窦芸娇长到十四就急急忙忙送进宫。 在后宫,明德皇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宠爱至极,不过这样的盛宠只堪堪延续了一年,云妃就被人溺死了。 宫中险恶,云妃聪慧,懂得何为明哲保身,她在宫中深居简出,恪守礼份,娴静少言,不张扬亦不咄咄逼人。 然而还是躲不过那些妃嫔的恶意。 待在云妃身边几年,黎缈始终不懂为什么那些妃嫔会对云妃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她既无子又低调,容貌也只算中上,不该有那么多的敌人。 至少黎缈是很喜欢她的,做猫的时候,云妃最喜欢同她说心里话,说得最多的就是盛砚。 她平日里沉闷娴静,十五岁的小姑娘老成得不像话,只有谈及盛砚时,才会眉开眼笑,有几分天真烂漫。 黎缈听得多了,自然就对盛砚的印象深刻。 “那我就替他赎罪。”盛阳精神萎靡了一瞬,又捏紧了拳头,声音高亢,“我会替兄长披甲上阵杀敌,驱逐北狄,将其赶回距大宋国界三千米处,将大宋疆土夺回来,为裕阳城的百姓报仇。” 黎缈抿了抿嘴,只想骂他一句傻子。 他兄长犯下的罪凭什么要他去赎罪?又不是同父同母。但见他眸中认真的神色,黎缈到底没再说什么。 黎缈干咳一声,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先不说旁的,咱们先来谈捉‘鬼’的事。” 盛阳眼睛一亮,“好,黎姑娘,我赞同你的提议。” “不行,太危险了。”容奕见又提起这个话题,第一个反对,“这事自有大理寺的官员想办法,咱们几个什么也不会,贸然做这种事不但添乱还很危险。” “我瞧你就是胆小。”黎缈睨他一眼,“你不查就算了,我和盛阳去查。” 盛阳听了连忙点头,“黎姑娘,我会保护你的。”他自幼习武,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用叫那么见外,你叫我名字就成,不然也是可以依着辈分叫我。”黎缈熟稔地拍了拍盛阳的肩膀。 “依着辈分改该叫你什么?”盛阳疑惑。 “小五小六跟你称兄道弟,他们都叫我老祖宗。”黎缈道。 盛阳嘴角抽了抽,他还是叫她名字吧。 容奕听了嘴里直冒酸水,这是要撇开他,他分明是担心她,倒被嘲笑胆小了,他扭头去看宁十一他们,“你们也不拦拦她?” 宁十一摇着另一把折扇,“有什么可拦的,缈缈,银子方面有什么缺的尽管找我就是。” 拦也是拦不住的,反正也无聊着,陪她玩玩嘛,说不定会有趣。 “果然是宁财神,大气。”黎缈竖起大拇指。 宁十一很是受用,满脸笑意,“应该的,应该的。” 容奕又看向张珩远,见他闷声不说话,想到他一向唯黎缈是从,头疼地抚摸额头,只能依着黎缈的意思办。 今日他们几个玩得好的还有两人没来,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公子古松岳,他姐姐古松婷跟黎缈是手帕交,不过跟容奕他们倒是没有多少交际,两人回了外家给外祖母庆寿。 还有一个是许四喜,是个普通农家子,如今真是春耕的日子,便带了妹妹回乡下去帮忙了。 容奕将一个包袱递给黎缈,“这是许四喜托我带给你的,里面装的是他妹妹做的红豆沙糖饼。” “马上就要府试了,他这个时候回去做农活?”黎缈一挑眉头。 “他念书是咱们这里边最用功的,我之前就问过他了,这个你不必担心。”容奕道。 许四喜是身份地位是没资格进明洞学院的,他家里穷,有个病重的母亲,瘸腿的父亲,便带着妹妹在盛京卖些小吃食,本身性格又好强,不肯受黎缈几个的银子,便是能去明洞学院念书,也交不起束脩,容奕便让他化作书童在明洞书院旁听,虽然多有限制,好在他自己勤奋,脑袋也聪明,到也学到不少东西。 黎缈默了一瞬道,“不知道乡下是什么样的。” 容奕几个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没见过,不如咱们过几日去看看”宁十一用折扇掩住脸,顺着她的意思道。 黎缈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来,“一道去,带上松岳和松婷。” “得了,咱们好久没见,先别管旁的事,今日先玩个痛快。”容奕笑道。 黎缈原是想听戏,但最喜欢的小黄鹂没了,关家戏楼出了这样的事近期也不打算做生意,她有些无趣地长吁短叹。 “现在谁还听关家戏班的戏,要听也是听满春楼里浮絮公子的戏,那唱得才叫精妙绝伦,缈缈你这两年没在盛京,不知道盛京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京剧、越剧、黄梅戏……样样精通。”宁十一忽然神色激动道。 满春楼。 黎缈瞪大眼睛,“那不是盛京最大的花楼么?里头还养了戏班子?那浮絮公子是名伶?” 容奕几个面上一窘。 “不是伶人,是……是清倌儿。”几人支支吾吾的。 黎缈盯着他们看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几个人都有些慌乱,“别误会,咱们就是去听戏的,真的!而且浮絮公子虽然是……但却很受人尊崇的。” “两年前大宋天灾人祸,浮絮公子将自己赚的银子全数捐赠朝廷,足足三万两银子,这些年唱戏赚来的钱也都捐给了福田院,用以赡养老人孤儿,不仅如此,他跟许多达官贵人相熟,又游说那些达官贵人在民间筹钱办了许多家平民学府,让寒门子弟也能念书……” “他在民间很有名望,受尽百姓尊崇,所以大家才叫他公子。” “总而言之,浮絮公子是个大善人,他又长得极美,盛京之中不会有人比他好看了。”宁十一自诩盛京第一美男,但见了浮絮后,他觉得自己输了。 “听你们这么说,他是个大好人了?”黎缈来了兴趣,人美心善,戏还唱得好,说什么她都要去见上一见。 “是好人。”几人异口同声道。 “那咱们就去听这位浮絮公子唱戏!”黎缈敲定。 楼下忽然传来躁动的声音,空气中浮动着喜意,黎缈寻声看去,大堂中不少人偷瞄着迈进来的华服少年,不少女子捂着嘴,面露春色。 “你们说的那浮絮公子有他好看么?”黎缈指着那个穿着一袭紫色麒麟服,头簪着大东珠,华贵无双的少年问道。 “缈缈,这不能比……”两人都好看,但不一样。 一个是美如皎月,一个是艳若骄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九章马屁 第一香客栈的店小二瞧见了御韶安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汗巾往肩上一搭,恭恭敬敬地赶过去问安,“二爷,您来了,您要的包厢一早就备好了,楼上请。” 御韶安点点头上前。 正巧楼上一群人下来,御韶安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这时暗卫忽然现身,到御韶安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御韶安便转头朝着大堂环顾一圈。 大堂里的客人都连忙扭过头,目不斜视地盯着桌上的菜。 这位爷虽然长得好看,却不喜欢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御韶安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对盯着自己这方看老夫妇,眉心蹙了一下。 “他还没到?”他移开视线,开口问道。 堂中有人对视一眼,暗暗伸长耳朵打探。 “回二爷,七皇子已经在来的路上,应该快到了。”暗卫小心翼翼回道。 “到了让他滚去门口站两刻钟。”御韶安冷冷地道。 暗卫面色为难,只得低着头应是。 堂中的客人或多或少都偷偷打量他,听见了话心中皆是一惊,埋下头去,生怕无端惹怒了他,御韶安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在盛京是出了名的混,除了当今能管教一二,还真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人。 虽然早闻他殴打皇子朝臣,到底没见过识过,没想到竟敢如此对待七皇子。 等上了楼梯,御韶安忽然转身看向正迈出客栈门槛的那群人,那个有些面熟的人他想起是谁了。 是荣华长公主的嫡次子容奕。 那拨人里混了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他盯着黎缈脖子上的锦鲤银项圈,不知道是不是认错了人。 那小矮子似乎高了不少。 昨晚她站起身子来时,他便在心里估摸出她的身高,比现在矮了近七八公分。 很快那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御韶安也不再纠结是不是认错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大堂中的客人们都快速扒了饭结账离开,或是上楼去客房休息,这已经不是个安生地儿了,一会七皇子到了要是真被罚站在门口,被他们撞见了糗事,指不定会拿他们怎么撒气。 虽然这事稀奇难见,但保命要紧。 大堂中哗哗啦啦走了一大片人,但也有人没走,或是傻大胆真想看个稀奇,或是别有用心之人。 几个穿着麻衣布衫的人用目光在扫过每个上楼的人。 角落里老夫妻也跟着起身,那妻子头上戴着几根银簪子,缠了青灰色的头巾,面色苍白,眼睛周围有些青乌,看起来似病入膏肓。 她一直在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大堂里的客人们都替她觉得难受。 “你身子不好,我先扶你回屋里休息再去请大夫给你看病,你放心,能治好的。”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子得慢慢养着,越心急越难治。”丈夫扶着老妻的胳膊,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老妻的背,安慰道。 坐在他们身后一身蓝布衣的男人目光幽深地老夫妻身上扫过,他蹙着眉去看那个说话的丈夫,看清了脸,眉头松了下来,又去看他搀扶着的老妻。 目光移到老妻的脸上,老妻一直用白色方巾捂着嘴咳,遮住了半张脸,男人的眸中带了一抹疑色。 老妻停了咳嗽,似乎想说话,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那白方巾很快渗出大片殷红的血来,男人眼中的怀疑散尽,移开目光。 客栈外面疾速驶来一辆马车,小厮伸手去扶少年下车,“殿下,小心脚下。” 清俊少年却急冲冲地推开他跳下马车,虽然他在皇祖爷爷约定时间的提前一刻钟到了,但谁知道皇祖爷爷会不会搞他,只要他先进了包厢,皇祖爷爷便没法子找他错处。 他急着进客栈。 “殿下,您来晚了,二爷说让您在门口站两刻钟才能进去。”御景奚刚刚踏进门槛,眼前就出现一道黑影。 御景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我没……”来晚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他的哑穴。 御景奚有苦说不出,只能哭丧着脸去罚站。 他没来晚啊,他还提前到了,皇祖爷爷也太卑鄙了,变着法折腾人,看来下回他叫他多久到,他得提前半个时辰去。 但站在门外也太丢人了,御景奚祈求地看着暗卫。 在门里罚站成不? 家丑不可外扬,被别人见了笑话。 暗卫眼底闪过笑意,让他进了客栈,御景奚松了口气,将客栈门关上,见大堂里竟然还有不识趣地人在,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一挥手让自己的人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 大堂里中有几人对视一眼,蓝布衣人犹豫了片刻,暗中做了个手势,几人便跟着其它人顺势出去。 御景奚见人都出去了,这才安安心心罚站。 “东西带了?”御韶安看着眼前神色狼狈有些别扭的人。 “带了,但这只是半份账簿,还有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那人从胸口先取出几个馒头,然后才取出一叠薄薄的书。 “二爷您下手太狠了些,下官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能勉强下床走动,打人不打脸,您瞧瞧你给下官打得。”厢房里的人揭开方巾露出青乌的嘴角,眼眶周围也是黑黑的,不过敷了粉遮稍微掩了几分。 “下手不重你还能活命?”御韶安瞥他一眼。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再信我,至少短期之内不会。”陈侍郎叹了口气,郑国公原本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经此一事势必会管好马脚,更谨慎一些。 之后就更难找出他们的把柄了。 “那倒不一定,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于他们而言没那么无关紧要,虽然会猜忌你,但他们手下也没人能上任这个位置,他们还是会用你。”御韶安把玩着腰间那枚麒麟玉佩。 “可您也说了,他们会猜忌下官,如何会重用下官?” “简单得很,只要打消猜忌就可以。”御韶安懒洋洋道。 陈侍郎瞪大眼睛,颇有些好奇,“如何打消?” 御韶安点了点桌子,他身后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只要你信得过我。” 他勾了勾手指头,陈侍郎靠近了些,听了计划瞪大眼睛,“可这不是会让您陷入困境么?” 御韶安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你忘了我是谁。” 陈侍郎幡然醒悟,点点头,“那就按二爷的计划来吧。” 数着时辰,陈侍郎在厢房里换了一身行头从客栈后门出去,出来的时候怀里揣着好几个油纸包,散着热气和香味。 “爹,可有吃的了?俺们几个快饿死咧。”一个梳着麻花辫脸上脏兮兮的姑娘在外面张望着,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 后巷子路过的人常常见他们父女俩,见他出来身上还是穿着往日那件破破烂烂的脏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油黑油黑了,好久不曾洗过,手里紧紧抓着油纸包,一副生怕别人抢他吃食的模样都嗤之以鼻。 “要到咧,店家菩萨心肠,今日有不少剩菜都给了俺们。”破烂老者声音激动。 “快咧,快回去哩,弟弟们都饿了。”那姑娘脸上也扬起喜意,手微微发颤。 路人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不过是给些剩饭剩菜罢了,都能激动成这样。 父女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 “皇祖爷爷日后能定个规矩么?您就直说您定了时辰我得提前多久到才行吧,可别再这样折腾我了。”御景奚站足了两刻钟总算被暗卫请上楼,他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抱怨。 回回罚站,他快成站神了。 “你今日做得不错。”御韶安眉梢有一抹满意,没想到御景奚这傻小子能机灵一回,随机应变将大堂里的几个探子打发出去。 他挑了一只鸡腿放在御景奚碗里。 御景奚猝不及防得了表扬,先是愣了半晌。 做得不错? 他蹙着眉头细想。 是他今日站姿端正么? 愣过之后御景奚满心满眼都是高兴,有生第一次得到皇祖爷爷的表扬,脸上立马就乐呵起来,“那是皇祖爷爷教得好。” 御韶安扫他一眼,端起茶啜一口。 “如果没有您这么多次罚站,我也不可能站得这么好。”御景奚竖起拇指拍马屁。 “噗。”御韶安一口茶喷了出来。 马屁拍到马腿上,御景奚又被罚站了半个时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十章名字 蓝布衣人忽然停下脚步,身后几个穿着麻灰色衣裳的人也跟着停下来,一脸疑惑。 “大人,怎么了?” 郑钧锁着眉头仔细回想方才客栈里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个奇怪的点,但多年从军打仗的经验让他对任何怪异的地方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留几个人回客栈盯着,盯紧一点,看看里面出来哪些人,把他们身份家世都摸清楚,我先回府禀告将军。”他锁着眉头,脑袋飞速转动,顿了顿又道,“再查一下客栈楼上那些客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对老夫妇。”他总觉得那对老夫妻很古怪,却又挑不出错处来。 唯一一点便是那老妇人露出来的皮肤有些死白。 但他没看清楚那老妇人的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要确认一下。 “属下明白。” “还有,陈世德那边给我盯紧了,派人亲自去府里看看他人在不在,现在就去。”郑钧思索一瞬吩咐道。 “属下遵命。”几个灰衣人应声,各分两路离开。 郑钧眸色沉了沉。 只希望没出任何差错。 御景奚翘着嘴一脸不开心,连御韶安叫他的时候,他都能哼一声扭过半截身子生闷气,御韶安见他已经十四了还是这副没半点脑子的模样,气得牙疼。 只是再气他也忍了下来,到底还是打算带御景奚去玩玩。 无论有心无心,御景奚确实帮了他一个忙。 “皇祖爷爷,咱们去听戏怎么样?去听满春楼浮絮公子唱的戏。”御景奚听说要带他去玩一脸期待激动,这两年浮絮公子已经名动盛京,几乎人人都在提他。 但他还没见过浮絮公子,也没有听过他的戏,颇有遗憾。 他是皇子,不能逛花楼,若是被那些臭石头御史知道定然会上折子骂他个狗血淋头,但那些御史不敢骂皇祖爷爷啊,虽然以前骂过,被打了几次又见父皇没半点表示就不骂了。 御史虽然不怕皇上发怒,但怕挨打啊,他们又不是受虐狂,后来自然而然就不管御韶安的事了。 御韶安眉头突了突,“你最好别有什么特殊嗜好,不然打断你的腿。” 御景奚就瞪大眼睛,“什么特殊嗜好?” “咔”的一声,御韶安手上的筷子被捏成两断。 御景奚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 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御韶安阖上眼睛压制住心底的躁动烦闷。 御韶安抿了抿唇,想着罢了,心思单纯也无事,至少说明他是个心善的孩子。 他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绞尽脑汁去想御景奚的优点,却发现他没有什么优点,于是越想越烦。 最后御景奚还是挨了顿揍,焉耷耷地跟着御韶安出了第一香客栈。 满春楼不愧为盛京最大的花楼,楼内修筑得金碧辉煌,磅礴大气,以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雅间门是一张鲛绡宝罗帐,黎缈从楼上往下看去,人头攒动,极尽热闹。 大堂正中间搭建了圆形戏台子,台上人穿着华丽的戏服吟唱,胡鼓交鸣的伴奏沉郁顿挫,或高亢激昂,或压抑沉闷,引人入胜,戏中人或喜,或怒,或悲,台下人或哭,或笑,或呐喊。 唱戏之人动了情,看戏之人同了情。 唱的是悲剧,却也算不得悲剧。 戏中的英雄为了救出百姓死了,死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烬,但一村百姓活了,死里逃生。 浮絮扮演的是那个英雄。 一曲毕,四下一片安静,不知是谁先哭出声来,紧接着呜咽声接连不断响起,悲恸沉寂良久后大堂之中忽然爆发出一片快掀翻房梁的叫好声。 这才是真正的唱绝四座,余音绕梁。 黎缈被台上之人惊艳,微微张着口久久不能缓过神。 “精妙绝伦。”她叹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比起小黄鹂如何?”容奕嘴角噙笑,看着台子上的浮絮朝着众人致谢。 台下客人们叫喊着浮絮公子,神色激动。 “萤火之光怎及日月之辉?”这话是宁十一说的,他摇着折扇道,“缈缈还没见过浮絮公子真容,不如请他上来说说话?” 黎缈一双猫儿眼星光点点,“快去请他。” 宁十一便挥了挥手,让小厮带着银票去请人。 盛阳从未来过这种地方,颇有些坐立难安,他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环顾四周,视线在触及到斜对面楼上那层包厢的时候身子一顿。 有人掀开罗帐进了包厢,包厢里坐着个人,他背对着这方,只能看见半个背影,且只是一瞬,那罗帐一被放下就隔绝了盛阳的视线。 “怎么了?”张珩远靠坐在他身边,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盛阳摇了摇头,“我看错了。”不可能是他。 虽然希望他是他。 张珩远本来就不是个爱说话的,见盛阳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再问什么。 黎缈踮着脚尖在包厢外翘首以盼,等了好一会儿才来了个青衣丫鬟,样貌平平,但胜在温婉,看模样就知道是江南女子。 豆蔻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和和气气的开口,“诸位公子小姐实在抱歉,我家公子还在盥洗,所以还请诸位公子再稍等片刻。” 盛京的人都知道,浮絮公子喜穿白色,洁癖严重,一日三更衣。 能人总有些怪异的地方,黎缈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无事,我们且等他就是。” 豆蔻脸上带了笑意,歉身福礼,“多谢姑娘体谅。” 豆蔻离开的时候,黎缈便让阿豆去外面买些黄酒和糖来。 阿豆知晓她这是打算请浮絮公子吃酒,眸中闪过一道诧异,还是应声出去。 姑娘很少亲手煮酒,她只给自己最喜欢的人煮酒,整个候府里只有侯爷吃过姑娘亲手煮的酒。 阿豆摇了摇头,想必姑娘当真是很欣赏浮絮公子了。 阿豆离开了好一会儿,浮絮公子才由得豆蔻引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撩开罗帐,白衣洁净,似昆仑美玉,散发着淡淡华彩,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诸位久等了。”浮絮漆黑的眼眸含笑。 黎缈只觉得眼前人确实长得好看,皎皎若明月,只需看着他,心就能静下来。 “浮絮是你的名字?”在浮絮坐下后,黎缈开口问道。 “在下生而孤,没有名字,浮絮不过是个称谓。”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极其温和,如沐春风般,让人喜欢。 “那这称谓是你自己选的?”黎缈蹙眉。 浮絮笑着点点头,“姑娘有何见解?” “虽然好听,但浮萍柳絮我都不喜欢。”黎缈剥了一粒花生递给浮絮,浮絮自然地伸手接过。 “那姑娘喜欢什么?”浮絮好奇地问道。 黎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银项圈,指着上面雕刻的图案,“我喜欢锦鲤。” “为何?” “因为锦鲤能给人带来好运,我觉得公子应该叫锦鲤公子才是,你给那些受灾流民、老人孤儿还有天下寒士都带来了好运。”黎缈认真道。 浮絮神色一怔,忽然闷声笑起来,笑声清脆好听,“姑娘说的有理。” “不过在下还是更喜欢浮絮一些。” “为什么?”黎缈目光澄澈,如盛满星空。 浮絮愣了一下,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因为这才是在下。” 豆蔻抿着唇,微蹙着眉头,眸底闪过心酸。 公子说过,浮萍柳絮,一生漂泊,终无所依。 便是公子再好,也没有依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秘密 黎缈觉得浮絮在盛京受人追捧是有缘由的,不单单是因着他做了那些好事,更是因着同他闲谈很是舒服,不论她说什么问什么,浮絮都是有问必答,便是她说些琐碎小事,他也是含笑听着,时不时给点回应,丝毫不觉得无趣。 “我才回盛京两日,这是第一回听你唱戏,早知道盛京出了你这样厉害的人物,我该早些回来的,往日不知错过了多少好戏。”黎缈颇有些遗憾叹口气,又庆幸道,“不过好在今日听了公子唱的戏,日后我可就是公子的常客了。” 阿豆已经买好黄酒和糖回来,桌上摆好了温酒的器皿,黎缈将执壶放进烫水里,隔两三次放几粒白糖进去,葱白的手指捏着勺子不住地搅拌,白糖很快便融化,酒煮烫了,散出醇厚浓香的酒气来,容奕几个心急地看着黎缈手中的酒壶,等不及了要吃。 “姑娘只要来,在下就给姑娘唱。”浮絮笑着道。 “你尝尝。”煮好了酒,黎缈亲自斟了一杯递给浮絮,细白的手握着小巧的白玉酒盅,圆溜溜的指甲盖透着粉嫩嫩珠光。 浮絮看着那双递过来的手稍楞了一下,豆蔻见是酒,正欲开口,却被浮絮的眼神止住,他接过酒盅道,“多谢姑娘。” “缈缈,我也要。”容奕和宁十一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她,黎缈就将酒壶推给他们。 “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容奕瘪着嘴抱怨,也不给他们斟一杯。 黎缈睨他一眼,没搭理他,在浮絮接过酒盅的时候恍然瞟见了他虎口处的老茧,有些诧异。 倌人手指上有茧倒不足为奇,花楼的人从小就被老鸨调/教,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虽然浮絮因着唱戏会舞刀弄枪,但黎缈知晓那些戏把子都是用纸、木、皮革制成的,轻飘飘的,名伶也大多被养得细皮嫩肉,虎口是不可能有茧的。 浮絮捧着酒盅思量片刻,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喝,见到黎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看,他朝着黎缈颔首笑了笑,宽大的云袖拢了下来。 “你尝尝我的手艺。”黎缈移开目光,回了他一个笑,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手捧着酒盅小口小口抿,眉眼弯弯,嘴角微翘,一脸的满足地舔了舔唇,见浮絮还楞着,一双有些呆滞的猫儿就眼直直地盯着浮絮,似有些心急,“你尝尝,肯定会喜欢的。” 浮絮见她眸底的期盼,微怔一瞬,而后半阖眼睑,在豆蔻吃惊的神色下轻轻抿了一口。 她是真心实意想请他吃酒,想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与他。 “味道如何?” 入口微甜,辣而不烈,回味无穷。 浮絮的面上掠过吃惊之色,垂着眸盯着酒杯微微发怔,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来。 这是他第一次不厌烦吃酒。 “姑娘手艺很好,酒很香。”他蓦地抬起头来,四座皆是惊艳,面颊染上红晕,冷清的姿容多了三分艳色,疏离淡漠中带了烟火之气。 浮絮反应过来面带羞愧起身,脚步已有些虚浮,豆蔻连忙接住他,“在下不胜酒力,今日还请恕在下先行告退。” 黎缈面露惊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你既不舒服,只管去休息,我之后再来找你就是。”黎缈噗嗤一声笑出来,朝着浮絮摆了摆手。 “在下随时恭候姑娘。”浮絮有些羞愧地拱手。 等到浮絮离开,黎缈手支着半边脸,肉嘟嘟的脸颊被挤得有些变形,她看着浮絮清瘦的背影,蹙了蹙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容奕挑眉问道。 “方才我看见他虎口有茧,有些想不通他一介清倌儿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老茧。”黎缈有些困惑。 “这你就不知道了。”宁十一摇着折扇笑起来,露出白晃晃的牙,“浮絮公子唱戏时舞的刀剑都是真货,只不过都是为了表演特意打造的,算不得重,但再如何轻也比戏班子的戏把子重多了,他练得又勤,虎口生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疑惑解清,黎缈的眉头舒展下来,赞赏道,“难怪他比旁人技艺高超,在这上面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时,不会觉得苦。”容奕接道。 正如许四喜,又要帮妹妹照看生意又要去明洞书院旁听,到了晚上又去借书抄书,严寒冬日,手指冻得不可弯曲,偏生还傻乎乎的笑着说很满足。 ...... “公子,小心脚下。”豆蔻扶着步履有些踉跄的浮絮,见他蹙着眉头有些不舒服,心里担心,“公子方才何必要勉强自己.您不会喝酒直说就是,那姑娘看起来就是个心善的,定然不会怪您。” 浮絮没回她的话,他正头脑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但头脑放空,又无端地感觉到舒服。 他垂下眼眸,细长的眼睫根根分明。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大理寺那群饭囊酒袋到现在也没能捉住犯人!”青色罗帐内富商男人一拍大腿怒道。 “嘘,你小声点,这里说不准就有大理寺的人在查案,惹怒了他们担心将你捉拿下狱。”他身旁一个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民不与官斗,百姓再怎么还是怕官的。 “我又没犯法,他凭什么抓我!”富商虽然还是红着脸梗着脖子,声音到底低了下来。 “徐大哥,昨晚的事我听知情的人说了,大理寺的人在府里内外搜索了一夜,没有发现那凶手半点痕迹。” “那小黄鹂人就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当时程府的公子也在屋里,外面又守了那么多小厮护卫,严密无缝,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她怎么就能悄无声息地被人杀了?” “能够做得这般神不知鬼不觉,不是鬼还能是什么?依着小弟看,还是请个大师在府里做场法事,再去寺庙里请尊佛祖镇压这个恶鬼才是最要紧的。”另一个人插嘴道。 罗帐里气氛安静了,响起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厢房里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进豆蔻的耳朵里,她咬着唇,眸中抑制不住惊恐。 昨日的事又搅得盛京人心惶惶。 浮絮吃了酒后嗓子有些干,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感受到她的颤栗,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怎么了?” “公子,这世上真的有恶鬼吗”豆蔻蹙着眉心,忧心忡忡,“您说那凶手到底是人还是鬼?” 浮絮阖上眼睑,语气淡淡,“是人是鬼都与你无关。” “公子……” “少问寡言,勿穿红衣,这样就能活着。”浮絮轻蹙着眉头看她一眼,“不要去掺合。” “扶我回去。” 豆蔻垂下头应声,扶着他上台阶,公子的身子靠在她的身上,清瘦的骨头硌得她肩膀生疼。 路过一间包厢,里面的人忽然撩开罗帐出来,同浮絮和豆蔻迎面撞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在下方才没注意到有人经过。”那人穿着儒衫,看模样当是二十刚刚出头,是个清俊的白面书生,正有些慌乱无措的道歉。 “无事。”浮絮扶起白面书生,鼻间嗅到一股浓郁的异香,他有诧异地抬眸看他。 白面书生仍旧是一脸不安歉意。 浮絮看向他身后,罗帐落下的瞬间,他依稀看清里面的人,墨发黑衣,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佛珠,漆黑的长眸正凝望着自己。 浮絮朝着他微微颔首,然后带着豆蔻离开。 “公子认得方才那人?”豆蔻也看见里面的男人,只觉得气宇轩昂,看模样便不像是寻常人。 “不认得。”浮絮摇头,他确实不认得那男人,不过是唱戏的时候总能看见他,认得那张脸罢了。 浮絮蹙了蹙眉,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来听他的戏的 他有些记不清了。 “公子要回去吗?”白面书生从外面进来。 黑衣男子点头,戏已经听完了,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白面书生手搭上黑衣男子的椅子,他低下头,下巴抵在黑衣男子的肩上,悄声道,“公子整日听戏作画散散心可以,但也别萎靡不振,忘了正事。” 浮絮离开后黎缈他们就出了春满楼打算各自回府,约了明日一道去乡下许四喜家,走在半路的时候,宁十一忽然用折扇敲了一下脑门,想起了个事来。 “缈缈,我这才想起这件事,靖阳候府那帮兔崽子跟咱们下了战书,说是要跟咱们踢一场蹴鞠比赛,输的人不但从今以后见了对方绕道走,还得叫对方一声爷爷。” “他们这么想认爷爷?”黎缈吃着糖葫芦串挑了挑眉。 在梧桐巷住的都是武将,各府的小辈们打小就在一条巷子里玩,争抢地盘那是常有的事,渐渐也就分成了两团势力。 一团是以黎缈为首的,一团是以靖阳候府的焦蓁蓁为首,她有六个宠她如命的哥哥,自来嚣张狂妄,在梧桐巷里看黎缈最不顺眼,带着几个哥哥处处同黎缈作对。 蹴鞠比赛也不是一两回了,不过都是屡战屡败。 “缈缈,我听说焦家几个孙子这回请了外援,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不过当初约战的时候焦隽英他们都是一脸的嚣张得意,一副咱们输定的模样。”宁十一道。 “嘁,那就让他们来试试,这回正好咱们新加入了盛阳,让他来踢,我就不上场了。”黎缈吐出山楂籽,微扬小下巴,“我不在你们也得赢,让他们明白孙子就是孙子。” “你不参与?”容奕有些惊讶。 以前他们都是跟黎缈配合的,虽然黎缈个子矮,但她速度快,动作又异常灵敏,那些人根本就拦不住她。 “有点出息成不没我就赢不了?”黎缈白他一眼,但心里却痒得不行。 天知道她有多想踢蹴鞠。 但不能踢。 黎缈低下头看着被裙摆掩住的脚。 踢了,她的秘密就守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疯婆 路过长明街的时候,街道拐弯处有一大群人围住着,从最里面传出物件被掀翻在地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伴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黎缈几个好奇地停下马车下来。 “疯婆又发疯了。” “可怜见的,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女儿就那么死了,还死得那么惨,怎么会不疯?” “可她回回到杨老头的包子铺发疯做什么杨老头也不容易,辛辛苦苦半辈子攒下老本来开个包子铺,怎的就惹了她?无端在铺子面前发疯,砸碎了多少物件。” “就是,又不是杨老头杀了她女儿!要发疯寻那恶鬼去!”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对此情节显然早已见怪不怪,有热心肠的人就去搭了把手将疯婆拉开。 疯婆发疯的时候力气大,得要三个壮年才能勉强压制住,杨老头跌坐在地,看着被推翻的蒸笼和滚落一地的包子,心痛得不行,拍着大腿悲恸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你的玉娘死了,关我什么事?我怎么就招惹你这疯婆子,三番五次来这发疯!” “玉娘,玉娘。”疯婆不管他,只疯狂地哭喊尖叫着,不断地扭动挣扎,显些挣脱开来,三个壮汉就咬着牙,暗自提了股劲儿拉紧她。 黎缈瞧见好些乞丐冲了进屋,光明正大地捡起白面包子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那些乞丐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快递地捡起包子就往怀里揣。 她鼻尖动了动,口齿生津。 是羊肉馅的。 黎缈的脚边上就滚了一只包子,她伸手去捡,却被宁十一用折扇拦住。 “缈缈,爷有的是钱,想吃的话咱买新做的,不吃地上的成不?地上的不干净,你肠胃不好,当心吃坏肚子。”宁十一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黎缈睨他一眼,弯腰将包子捡了起来,顺手递给身旁一个目光炯炯盯着包子的小乞儿。 小乞儿约莫六七点岁年纪,长得瘦小,又不敢同那些大乞丐去抢,只能垂涎地盯着,见黎缈递给他,他愣了一下,有些怯怯地接过包子,趁没人注意一把地揣进怀衣襟里。 那疯婆被几个壮汉拉开了一段距离。 黎缈走到杨老头身边,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老伯,明日能做三百个包子么?” 杨老头正看着被乞丐争抢的包子伤心,听见她的话,灰暗的眸子燃起希望,他抬手擦去泪痕,声音激动,“能的,能的。” “三百个包子都要羊肉馅的,肉馅得新鲜,记得在辰时送到威远候府,做得好的话,银子就不用找了。”黎缈接着道。 “老祖宗,要这么多包子做什么?”黎璟瞪大了眼睛。 “咱们府里的人吃啊。”黎缈拍了拍黎璟的头,“咱们候府不是有一百来人么一人也就两个包子而已,不多。” 她六岁前同父亲在西北生活,顿顿有羊肉吃,到了盛京反倒很少吃了,去了扬州后更是两年没吃,自然有些想念那股味了。 黎缈给的银子足足有五两,羊肉包子比起其它包子要贵些,五文钱一只,三百个也不过一两半钱,便是算上今日作废的一百来个包子,杨老头也是赚的。 他当即爬了起来,感激地接过银子,“在下定然准时给姑娘送进府里,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姑祖母,那也不能花您的钱啊,我和小六身上都带了银子。”黎茂急忙开口。 要知道出门的时候他娘破天荒地塞了他一包银子还揪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老祖宗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得主动给钱,不准花老祖宗一文钱。 这要是让他娘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拧他耳朵。 “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黎缈毫不在意,反正她的例银也是威远候府给的。 黎缈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孤身一人坐在街道边上的疯婆,眼下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没再大吼大叫,只身躯佝偻着坐在那自言自语着什么。 见黎缈想过去,容奕拉住她的胳膊,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别过去,你方才不是没见过她发疯的样子,怕会伤着你。” “她女儿也是被恶鬼杀的”黎缈问道,见容奕点了点头,她就拉开容奕的手,“你忘了咱们要做什么?” 容奕一愣,他自然没忘,有些无奈道,“缈缈……” “咱们要捉鬼!黎姑……缈、缈,你站在我身后,我带你过去。”盛阳眼睛里发着光,神色激动的站出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喊得那么亲昵。 “过几日还得把程孟兴约出来,问问当时的情况。”黎缈捏了捏小下巴。 知道得越多越好。 “缈缈,你说得对。”盛阳点头支持。 阿豆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的话被抢了。 “别胡闹了……”容奕还要再劝,见她执拗不听,只能叹口气跟上去。 “大娘。”黎缈走近了些,疯婆仍在自然自语,黎缈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她又唤了声,“大娘。” 疯婆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脸来,眼睛上蒙了一层灰雾,她带着迟疑缓缓开口,“玉娘?” “玉娘,你回来了。” 见她伸手,盛阳绷直了身子一脸戒备地将黎缈护在身后。 “玉娘,娘的玉娘。” “回来了,回来了。”疯婆双目无神,泪痕滑过枯槁的脸颊,干裂的唇瓣起了一层白皮,巍巍颤颤,她触碰不到黎缈,神色就很慌乱无措,“玉娘回来了。” 是个盲人,神志也不清。 盛阳回头看黎缈,一时有些不知道要不要撤。 黎缈犹豫了一瞬,忽然应道,“嗯,我是玉娘。” 她上前握住疯婆的手,“我回来了。” 疯婆触碰到她的手,脸上紧张松的神情松缓下来。 “姑娘。”阿豆朱唇微开,有些吃惊,容奕几个也一脸吃惊的表情看着她。 黎缈朝他们笑了笑,“我要带她回府。” 疯婆原本是不疯的,她只是年轻的时候为了养活女儿连夜刺绣伤了眼睛,神志却是清晰的。 当初玉娘被杀的时候,她就在现场,被凶手绑着椅子上用布堵住了嘴,玉娘就死在她面前,只不过她看不见而已。 她是被刺激疯了的。 黎缈撩开她散乱的头发,看着她安静下来的眉眼,觉得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有几分姿色。 她要带疯婆回去,疯婆是唯一一个清醒着的时候“目睹”了凶手杀人还活下来的。 凶手不杀她,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由。 且,她的疯病会不会好也说不定。 容奕几个明白了她的打算,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了黎茂黎璟两个要护好她,别被伤着了。 “那疯婆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了?”围观的人群看着黎缈将疯婆扶上马车,忍不住问道。 “怕是假装的,这是装可怜博人同情,进了威远候府,以后怕是享尽荣华富贵……”有人盯着那华丽的马车酸溜溜道。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人家女儿死了……” “嘁,她啊,女儿没死她还没这样的造化呢,要我说,她心里说不定还庆幸着呢……” “人家女儿都死了,积点口德吧……”有人劝道。 那说酸话的人眉毛倒竖,“多管闲事……” 御景奚正垂头丧气,他和皇祖爷爷去春满楼去晚了,没能听到浮絮公子唱的戏,又闻浮絮公子喝醉了,便只好打道回府。 御韶安靠在车厢壁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眉间有丝不快。 被人截胡了。 疯婆一直是他派人盯着的,他没想到威远候府的人也在查那件事。 御韶安招了招手,暗卫立刻出现在马车旁,他抿了抿唇吩咐道,“盯紧威远候府,查到消息立刻禀告。” “是。”暗卫应声道。 …… 郑钧回禀了郑国公后就亲自带着人去了客栈,怕出了什么纰漏,他将订客房的人都仔细查了一遍,进了房间亲自确认。 那对老夫妇住在最边上一间客房里,老丈夫已经离开客栈去找大夫了,郑钧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背对着他一直在咳嗽,咳得剧烈,似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 郑钧放轻了脚步靠近老妇人。 老妇人迷迷糊糊听见动静转过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闯祸 “咳咳咳……你是……”老妇人听见脚步声以为的丈夫回来了,转过脸来却是个身姿挺拔的陌生年轻人,他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周身带着肃杀之气。 郑钧仔细端详她的脸片刻,瞧见她脸上那层薄薄的脂粉,卸下心中的怀疑,抿着唇带人离开房间。 查客房的时候就被店小二告知最东边的屋子里住的是一对从荆州赶过来的看病的老夫妻,老妻子是得了肺痨,老丈夫日日去外面请大夫来看,却无人能治。 方才他听那老妇人口音也确实是荆州那边的,应当不会有错。 郑钧抬起头看着房梁,暗暗松了口气,这便是没有出什么纰漏了,只等去陈侍郎府那边打探人回来就可以安心了。 他正打算离开,一道灰影忽然出现,“大人,属下方才打探到在咱们走之后,客栈后门里还出去了个中年男人,有个小姑娘在门口接应,属下问了住在后巷的人,都说这对父女是这客栈的常客,家里贫寒,住在离这不远处的城隍庙,客栈的店家常常会送些剩饭剩菜给他们,要不要查?” “查。”郑钧睨他一眼,冷声道。 但凡有疑处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新秀街外的城隍庙早早就被废弃,那一方的人家也都搬了地儿,所以显得很是僻静,城隍庙里视线昏暗,房梁柱子上绕着蜘蛛网,木门紧紧闭着,微寒的风从破旧的缝隙中吹进来。 赵安和三个儿女围坐在茅草堆上,正在分食从客栈里取出来的饭菜,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就开了,哒哒哒的声音拖得老长,在微寒的初春显得有些瘆人。 木门被打开,光线透了进来,几个身躯高大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神色肃穆。 “爹。”八岁的赵竹缩了缩身子,靠在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身上,显然极是害怕。 赵安见了他们亦手足无措,憨厚的脸看着走进来的人喃喃开口,“诸位大人可是……可是有什么事?” 为首的男人瞄了一眼他们中间的吃食,有几个半只的烧鸡连带着几个馒头,破陶瓷罐里装着剩米饭。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见他们盯着自己的吃食,下意识将吃食往自己方向拢。 “这是你们从第一香客栈里拿的”郑钧瞧见她的动作眉心毫无察觉地松了松,开口问道。 许是被他身上杀伐果断的气势震慑住了,赵安身躯瑟缩一下,慌乱道,“是、是……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客栈店家约好每日将剩饭剩菜送给小人,小人没有盗窃啊……” “我们确实没有盗窃,大人不信可以问客栈的掌柜。”麻花辫姑娘赵细声细语道。 郑钧抿唇不语。 这是将他认作来抓小偷的人。 他招了招手,一个灰蓝布衣年轻人就被带了上来,他冷冷开口,“你今日在后院看见的是他们么?” 郑钧问得认真,深邃的眼睛盯着年轻人,似在警告他不要说谎。 赵桃瞧见那年轻人是今日在后巷碰上的,拢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按住茅草底下的木盒子。 那年轻人的确在后巷目睹了赵安和他女儿,但当时赵安蓬头垢面,衣裳凌乱,他确实没想过是不是一个人,他只记得赵桃的脸,确实是一模一样的,收到郑钧的眼神警告,他心神便是一慌,当下便肯定的点点头,“是他们父女,他们每日都会出现在后巷,我不会看错,当时后巷还有其它人在。” 得了话,郑钧微微颔首,看着受了惊吓的几人摆了摆手打算撤退。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赵安面带疑惑。 “无事,打扰了。”郑钧就带着人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赵桃和赵安对视一眼,暗暗吐了口气。 郑钧走出了城隍庙,犹豫了一瞬又转头折了回去,他放轻脚步靠在门外,耳朵贴在门上。 “姐姐,爹,咱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可以吃肉了?”赵竹看着赵桃手下的木盒子天真开口。 之前他可是看见了,里面有好多好多银子。 赵桃心中一凛,伸手捂住赵竹的嘴,应声道,“嗯,只要客栈里剩了肉,纪掌柜就会送给咱们。” “只有客栈生意好,咱们就能天天吃上肉。” 赵竹撅了撅嘴,刚要反驳就被赵桃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冷了也好吃。”到底是小孩子,赵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 郑钧立在门外听了好一会,沉默了片刻,才抬脚离开。 === 黎缈回府后将疯婆安顿在自己院落的偏房里,因着一旦离开黎缈,疯婆就会表现得很是不安,面色慌乱地不断喊着“玉娘,玉娘。” 只要知晓黎缈就在她身边,她便能安静下来。 疯婆由得侍女伺候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发鬓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露出慈祥和蔼的面容,坐在屋檐下休息。 看起来很正常。 黎缈就觉得她这疯病说不定会好。 白日里听说要蹴鞠比赛的事,黎缈心里猫挠似的痒得不行,在府外没法子踢,在她的院子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拉了院子里的侍女们踢蹴鞠过过瘾。 黎缈换了鞋,踢得正起劲,等到那球传到自己面前,她鼓足了劲,一脚踹了过去。 滋溜一下,黎缈一不小心劈了个叉,一字马坐在地下,与此同时蹴鞠在侍女们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唰””的一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天上划过一道弧线,翻过高墙,直直砸了下去。 黎缈看着那球默默祈祷希望没砸到人。 “二爷!”城墙那边传来惨叫声。 醇亲王府顿时一片兵荒马乱,尖叫声四起。 “快快快!扶我起来。”黎缈朝着阿豆几个伸手,决定先溜为敬。 黎缈被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 这下铁定是交不了朋友了。 不但交不了朋友,说不定还会成为仇人。 蹴鞠还是有些重量的,不知道那盛京大魔王被砸成什么样了,黎缈杵着下巴悠悠叹了口气,不知道会不会把那么张赏心悦目的美人脸砸毁了。 虽然黎缈十三岁前经常打架,但她自认自己是个有良心有担当的人,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赔礼道歉。 且那御韶安在明德皇心里那般重要,真要被砸出什么事了,遭殃的还是威远候府。 她一个做长辈的哪有给晚辈带去危险的道理,左思右想了好久,黎缈还是让阿豆备好她最爱的咸香鱼干去赔罪。 御韶安前脚刚走,黎缈后脚就来了。 守门的侍卫正打算关门,就瞧见一个小姑娘横着走过来,步伐自带螃蟹之气,嚣张得就像脸上长了豹纹 。 听说是来找自家二爷的,侍卫面带诧异,说御韶安已经被皇上的人接走了。 黎缈心底就一咯噔,强装镇定问道,“那……他是走出去的,还是被抬出去的?” 侍卫看她的眼神愈发古怪,“自然是走出去的。” 额头上还留着血呢,看起来凄凄惨惨的。 二爷也是,伤口都不处理一下就急着去皇宫,走得那般急。 往日都是皇上派人来请了又请,他吃了茶用了饭,练了剑后慢悠悠地……告诉公公说不去的。 听说人是走着出去的,黎缈的心就安下来,她将一提溜咸香鱼干塞进侍卫手里。 “这是我给你家主子的赔礼,让他好生补补,今日他不在府也就罢了,我等他回来了再亲自赔礼。” 侍卫看着手上提着的咸鱼,问着干香的咸鱼味,一时语塞。 这也太寒酸了。 黎缈却是满眼不舍,这是晒了三十八年的毛鲿鱼干,形同琥珀,是著名的八珍之一,内含顶级鱼胶,比起黄金还要金贵些。 她拢共就这八两,一直省着没吃。 一足失成千古恨,她闯了祸事自然得付出代价,她没同御韶安接触过,听小六他们介绍,听起来像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说不定就会被御韶安记恨上,在皇上面前给威远候府穿小鞋。 黎缈送了礼就安心地回去了,她想着等明日再找御韶安赔个礼就是,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听说御韶安出了大事。 前段时间被他当街殴打的户部侍郎陈世德竟然快死了,听太医说,陈世德自被打后就一直病卧在床,原本以为要好了,却在昨日下午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到了晚上就奄奄一息,这是伤了内脏,快要死了。 御韶安殴打朝臣或许算不上稀罕事了,但直接打死了就是大事了,虽然还没死,但似乎快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回明德皇勃然大怒,连夜诏御韶安入宫,狠狠地惩治了御韶安一番。 据说明德皇扔过去的杯子砸了御韶安的额头,宫人们就见御韶安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大臣们头一回觉得解气。 解气之余又忍不住可惜,嘀咕着打人不该打脸。 那么张好看似神仙的脸,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疤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春天 如松的身影立于翠柳之下,玉冠乌发,眉目如画,他正眉心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蓝衣少年郎风度翩翩,端的是芝兰玉树,风光霁月。 不少路过的侍女面带羞怯,佯装不在意过去,又悄悄回头打量。 二公子黎昭生来体弱不宜习武,因而是威远候府里唯一一个从文的,武举的路子虽然断了,但他自幼聪慧,年仅十七就考取解元,日后的前景自是一片光明。 十七岁的解元,这可是盛京头一个,又因着府里不可纳妾的规矩,二公子在盛京是最最受闺中女子倾慕的,这其中就有贵妃娘娘所出的金枝--羲和公主御清欢。 盛京里想要同二公子结亲的人不知有多少,不过这位羲和公主被娇惯着长大,自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子霸道专横,不许旁人沾染她的东西,那些心生倾慕的姑娘也少不了受她欺负。 每每二公子要说亲事,她便会去搅局,到最后闹得大家都不舒坦,又因着这羲和公主的母妃是如今在后宫中代掌凤印的贵妃娘娘,外家又有手握重权的郑国公舅舅在,那些人家便也打了退堂鼓。 所以如今二公子已经十七了还没订亲。 前些日子羲和公主还请了圣旨赐婚,好在圣上还未答应,只诏了威远候进御书房,暗中提了提此事,这事因着二老爷如今戍守边关,二公子又一心科举暂且回避了。 但这事闹得二夫人心窝子疼,直恨这御清欢恨得不行,又整日提心吊胆,怕皇上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二公子这般有才华,不用来兴民生富社稷,拿去做个有名无实的驸马,可不就是糊涂。 好端端的二公子就要这么蹉跎了。 府里侍女们的怨念直冲皇宫,只希望这怨气能让那羲和公主大病一场,没精力来折磨自家二公子。 赵妍语自觉黎缈带府时当天出了丑,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闷了整整一天,心堵得不行,第二日大清早出了太阳,便被姝儿劝着出来走走。 她想散散心也对。 倒是没想到竟见到了二表哥。 赵妍语心生欢喜,悄悄理了理鬓间碎发才上前去,她柔声细语地唤了一声,“二表哥。” 听见了声音,黎昭偏过头,狭长的眼睛看向她,点头道,“表妹。” 只那声表妹叫得干瘪而疏离,面上神情虽然温和,却总让人有距离感,赵妍语面上的喜色就一滞,有些委屈地捏着手绢。 黎缈回来的时候,他叫老祖宗可是叫得亲昵,怎么到她这就这般冷淡了。 心理再不甘,到底还是掩了下去,她又抿唇笑了笑,俏生生地问,“二表哥方才在做什么?” “看书看得久了,就出来走走。”黎昭看了看天色,出来两刻钟了,也是时候回书房了。 还有一月就是会试,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二表哥也别太累,虽说念书重要,但身子更要紧,要是看书看累了,出来这样走走也好……”赵妍语知晓他近来在准备会试的事,心底高兴,“二表哥博学多才,定会考中的。” 黎昭只淡淡听着,并不言语,想起那件事来,微微蹙起眉头。 他不单单是要考中,他还要夺得会元。 他只有在会试上夺得会元,才能打消明德皇将羲和公主许配给他的念头。 眼下虽然北狄休战,但战事迟早会起,朝中正是用人的关头,他只有证明自己的价值,才不会被人草草决定后路。 赵妍语抬眸见他如画的眉眼间染上忧郁,一时有些看呆,等那双狭长的眸子看过来,她反应过来,有些脸红心跳,“二表哥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妍儿……妍儿正巧无事可做,二表哥若是想同人说话,可以同妍儿说,若是妍儿能帮二表哥分担一二,便是再好不过。” 黎昭蹙了蹙眉心,觉得她有些怪异。 他同赵妍语虽然是表亲,但并不亲近,从小到大也就拢共见过三面,大宋虽然民风开化,但她这般说话,还是有些孟浪。 赵妍语见他眉心蹙起,心里一惊,连连掩饰尴尬,“妍儿只是……只是在府里无所事事,也没个玩伴,觉得有些无趣,正巧见表哥也是独自一人,只想同二表哥说说话而已……” 黎昭抿唇道,“你若是无趣,可以去寻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可以去找老祖宗,跟着老祖宗玩就不会无趣了。” 他一说起黎缈来,眉眼都柔和下来,连一向平直的唇角都微微翘起,赵妍语看得怄气,却又不得不忍,只垂着头嗫嚅道,“我觉得老祖宗不喜欢我。” 她一双柳眉似蹙非蹙,模样看起来委屈可怜,自是想激起黎昭的同情来。 哪里想到黎昭看着她,笃定道,“那定然是你做错了什么。” 赵妍语紧紧抿着唇,心里怄得不行。 “可我没做什么……” “她不会无缘无故不喜欢人。”黎昭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认真,“你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还在早些去道歉认错,或是送些她喜欢的玩意,哄她开心,她虽然脾气直,但也很大度。” 赵妍语见二表哥一脸笃定她犯了错,一时目瞪口呆,她不过……不过是胡乱说的。 黎缈讨不讨厌她,她也不知道。 等稍微缓过神来,赵妍语结结巴巴开口,“那……那她喜欢什么?” 黎昭想张口就想说荆芥草,但一想起黎缈小时候闻了荆芥草后又是用头拱他胸口,又是咬他脸颊的模样,脸一红,又把话吞了下去,到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几样常见的玩意。 如小鱼干,酒和毛线球。 赵妍语疑惑地盯着黎昭,愣了好一会。 二表哥怎的无端脸红? 赵妍语心下狐疑,只当黎昭或许也不是很清楚黎缈喜欢什么玩意,这样想着她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看来那黎缈在二表哥心里也不过如此。 === 醇亲王府的院落很大,修建了雕花楼亭,点缀着假山和池子,池子里养着几尾活泼的锦鲤,假山周围移植了好些花树,正巧春日到了,连翘迎春垂丝海棠之类的花齐齐绽放,院子里一片姹紫嫣红,艳不胜收。 小安子规矩地立在一旁,眼睛不住地往软榻上的紫衣华服贵公子身上瞟,心里直叹,这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娇。 虽然这话儿是形容女子的,但反不过是夸人比花还赏心悦目,在盛京还没有谁的容貌比得过二爷。 今日春光正好,少见得出了大太阳,暖融融的阳光洒下周身舒畅,御韶安阖着眼睛躺在懒椅上,额头上缠了一圈白纱布,那一层白纱布倒更给他添了些病弱之气。 小安子就瞅着他额头的伤口直叹气,可别千万落下伤疤了才是。 御韶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雪白的波斯猫,一双猫儿眼睛如同湖水一般干净澄澈。 修长的手指掠过波斯猫后背,触摸到明显的背脊骨时,御韶安皱了皱眉头。 “又瘦了。”他道。 “二爷,这不是春天来了嘛。”小安子就递了一个您懂得的眼神过去。 “吉吉白天夜里的嚎叫,又吃得少,自然就瘦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吉吉那如婴儿啼哭的猫叫声,伴着强劲的晚风,拍打在木门上,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他瞄了眼被喂了几片猫薄荷才瘫软着身子一脸舒适的波斯猫,暗暗歇了口气,现在总算能清净会了。 “二爷,咱得赶紧给吉吉找个小公猫才行,不然它这整天嚎叫吵着您睡觉也不是个法子。”小安子劝道。 其实,主要也吵着他了。 可这波斯猫是御韶安的宝贝,是醇亲王府的第二位主子,打不得骂不得,睡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就连南海进贡的十五颗大东珠都被二爷拿去装饰猫笼子了,这猫又是二爷亲手养大的,那是当成了亲闺女来疼。 说这猫它长大了得配种,御韶安自然不是很乐意,这不是有混小子来拐走闺女一个道理么。 之前也不是没选过小公猫,这跟选女婿也是一个道理,家世样貌都得挑,当初告示一贴,便有好多世家的姑娘抱了猫来。 喜欢御韶安的姑娘多得是,自然愿意用一只猫来跟他攀关系。 御韶安挑挑拣拣没选到一个满意的,看这只觉得人家毛色杂乱,看那只觉得人家眼睛小,换了一只说是牙齿长得不整齐,再换一只又说气质猥琐,长得贼眉贼眼的…… 他皱着眉说人家猫长得歪冬裂枣。 整得就他家猫可爱似的。 送过来的猫都是姑娘们真心喜欢的,平日里宠爱得不行,结果被他这么一通贬低,那些姑娘们全被气哭了,抱着自己的“歪冬裂枣”哭着回去了。 那个被说长得贼眉鼠眼的猫的姑娘哭得最惨。 反正现在应该没有哪家愿意把猫送过来相看了。 小安子眼珠子转了转,“二爷,我听说隔壁府上也养了一只猫,那猫可灵性,据说是在佛祖面前长大的,不沾荤腥不破杀戒,起早贪晚日日参禅念佛,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猫,要不咱们看看?” 御韶安这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子。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昨晚那蹴鞠是从隔壁飞过来的,砸了他个头破血流,隔壁院子住的就是那个小矮子,说要亲自上门赔罪,结果快到晌午了也没见着人影。 “猫从主子,那家主人是个言而无信的,那猫想必也差不远,不必看了。”御韶安蓦地起身,华丽的紫衣珠光莹莹,称得他唇红齿白。 “不是,二爷这是打算出去?”小安子见他将吉吉放在猫笼子里,连忙上前拦住他,“您这不是还在人事不省中吗?” 这一大大咧咧的出去,还怎么人事不省?那戏不是白演了? 御韶安没搭理他,只绕到后墙,一手提着猫笼子,一手撑着墙翻了出去,小安子就不放心地扒着墙望,见正巧外面停了辆马车。 小安子就瞧见那马车里坐着个麻衣蕴袍,背负长剑的清俊少年。 是二爷的熟人,那他就放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生辰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整个村子若隐若现,几声清脆的鸡鸣不时响起,安静中透着活力,狭窄的泥路上已经有人陆续走来,村民们面上都带着朝气,伸手将裤脚挽上大腿,一脚踩进黏糊的泥地里,忙碌起来。 天际渐渐泛白,转眼就到了晌午,许四喜和许父两个埋头插着秧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进眼睛里,连续忙活了几个时辰后腰又酸又麻,许四喜站直身子缓了缓。 “爹,哥哥,先过来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吧。”许小妹就提着水壶篮子过来,竹编篮子里还装着烙得金黄的饼。 许四喜见了小妹过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来,“诶,这就来,爹,咱们先歇会去,妹妹带了吃的。”他连忙拉过许父一起到田埂去,顺道用小沟里的水将手洗净。 “肚子饿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娘说中午给咱们做酸菜鱼吃。”许小妹生得秀美淡雅,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将篮子里的饼递给父子俩。 “酸菜鱼好啊,我好久都没吃到娘做的酸菜鱼了,娘做的鱼好吃。”许四喜眼睛一亮,咬了口酥脆的饼,又笑着夸道,“这饼也做得好吃。” 许父眯着眼睛嘿嘿笑起来,“那鱼还是你二叔前段日子摸的,送了咱家一条,你娘就将它养在盆里舍不得吃,就等你俩回来。” 许四喜一听,心下感动,却又满不赞成摇头地道,“那怎么成呢?爹,有什么好东西不用总想着我和妹妹,我俩在城里好着呢,咱俩每日卖糖饼小吃能赚些钱,娘身子不好,该补身子就得补,不用这么省着。” “这不是知道你和小妹要回来了,你娘就心疼你们在外面吃苦………”许父说着叹了口气。 自家婆娘生了病,做不得重活,每日汤药又不能断,他自己腿脚也不便,也就勉强能伺候好几亩田地,家里欠了些债才逼得四喜和小妹两个跑去盛京城里谋活计。 许四喜挠着后脑勺,咧嘴一笑,“爹,您们就不要操心了,我和小妹没吃苦,在盛京有好多贵人关照哩……” 他正说着话,身后就有嘶喊的声音传来。 “四喜!四喜!” 许四喜寻声望去,远处的小陡坡上有个黑瘦的小伙朝他招手,神色很是激动。 许四喜眼神好,一眼就认出这是住在村头的刘大黑。 “咋啦?有啥事啊?”许四喜远远应声。 “有贵人来哩!有贵人找你。”刘大黑声音激动,喊出来的时候破了音,许四喜那方就听得云里雾去的,满眼迷糊。 云岗村来了一纵华丽的马车,那马车里坐着的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神仙人物,云岗村的村民都放下手中的事,跑去围观了。 那些神仙指名点姓要见许四喜,村民们就又是羡慕又是惊叹,没想到那愣头小子能跟这样的人物牵扯上关系。 许四喜得了消息和许小妹两个对视一眼,拔腿就往村口跑去,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黎缈他们竟然会来乡下找他们。 云岗村在盛京城边外,从盛京坐马车过去得要两个时辰,所以黎缈一早就和越好的容奕几个出发了。 黎缈还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隔壁府那位二爷盖上了“言而无信”的印章。 她是真的冤枉,宫中传出来御韶安被皇上砸了个人事不省的消息,她自觉得让人好好静养,再怎么也得等人清醒过后再去看望他。 而且黎缈还不知道御韶安有没有回府呢。 不过,她也无所谓就是了。 今日一路同行的人多,礼部侍郎家的古松婷和古松岳也在,旧日玩得好的都聚齐了,黎缈的好心情就挂在脸上,谁看了都觉得喜庆。 古松婷比起黎缈要大两岁,前几日才刚刚过了十七岁生辰,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亲事,明年这样时候就出嫁,照理说她是不能出来,且又有这么多外男在。 不过有黎缈在,古家知道她俩玩得好,怕那小祖宗不开心闹起来,到时候不好收拾,且容奕几个身份贵重,也是不好轻易得罪的,便只好放她出去。 古松婷被拘在府里有小半年了,也不曾见过乡下的光景,就伸手撩开车帘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 “缈缈,谢谢你,若不是有你在,便是岳哥儿去求父亲,我也没法出来。”古松婷说话柔声柔气的,她皮肤细白,有着美人尖,长了一双丹凤眼,身形单薄削瘦,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 “这有什么可谢的。”黎缈嘟嘟嘴,俯下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忽然抬头问道,“对了,我听容奕说古家给你定了亲事,定的是哪家的?” 古松婷闻言一愣,转过脸看着外面大片大片的稻田,抿唇道,“是中书令的嫡次子,夏季元。” 黎缈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找却没能翻出人影来,“人怎么样?” 古松婷笑了笑,“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 没什么不好的,那就是说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了。 古侍郎娶了续弦,继夫人又生了两子一女,自然是不希望继女压在她子女头上,寻个身世不错才华却平庸的人嫁了就是个很好的法子,旁人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黎缈知晓她是个不喜争抢的性子,只看了她一眼,继续翻找东西。 “你要是不满意,退亲的办法也不是。”黎缈总算翻出个深棕色纹理檀木盒子,“这是送你的,前些日子你过生辰我没能赶上,这是迟来的生辰礼。” 古松婷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一枚雕刻得很精致的兔子玉佩,面色动容,“缈缈,谢谢你,没想到你能记得。” 黎缈不是个细心的人,至少她是不会记得别人的生辰的,威远候府里的人都不记得,但偏偏记得古松婷的。 因为很特殊。 古松婷是卯年卯月卯日生的。 这个时间就很少见,不过让黎缈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窦芸娇的缘由,窦芸娇也是卯年卯月卯日生的。 她做猫的时候也陪着窦芸娇过了几个生辰,从窦家到皇宫,每次生辰都办得很隆重,不过窦芸娇却是一点也不开心,她会把自己关在书房画画。 画的辽阔壮观的边塞图。 “缈缈在想什么?”古松婷见她走神,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黎缈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什么,我方才在想若是那个夏季元日后敢欺负你,我一定替你收拾他。” “到时候打得他鼻青脸肿爹娘都不认得。” 古松婷见她张扬舞爪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啊……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 小时候是小孩子打架,但长大了,再像以前那样可就不行了。 再者,比起她的婚事来,她更担心的是黎缈的婚事。 黎缈如今已经十五,也该说亲事了,但说亲不但将就门当户对,还得将就辈分,差个一辈还好,但盛京像黎缈这么大的少年郎,都跟她差起四辈…… 这可就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破案 许四喜满脸兴奋地将人接进家里,破旧的土坯房一瞬就显得拥挤,黎缈几人身的锦衣华服怎么看都与这矮小简陋地方格格不入,许四喜窘迫地挠挠头。 许父和李氏见贵人来了也都有些局促,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黎缈笑着朝他们问好,俩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许小妹朝着黎缈几个腼腆地笑了笑,“黎姐姐,你们跟哥哥聊吧,我和娘去给你们做饭。”她顺势就拉着许父和李氏出了屋子。 等出了屋子,许父才悄悄问她那里面贵人的事。 “那两个姑娘长得真俊,城里的姑娘还真就像那些老人家说的,漂亮得像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那个岁数小的姑娘,更是有股子灵气,讨喜得不行。”李氏夸道。 许小妹捂嘴笑起来,将他们的事都说了,许父和李氏两个又惊又喜,“就是他们让四喜能去明洞书院旁听的” 许小妹点点头。 “哎呦,那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李氏拍掌道,转瞬又苦恼得很,“咱家也没什么东西,这可怎么去答谢贵人。” “娘,黎姐姐喜欢吃鱼,娘做鱼不是最拿手么咱家的情况黎姐姐她们都知道,也不图什么,娘就做些好吃的招待她们好了。”许小妹道。 许父点点头,取了钱让小妹去邻里邻居的地方跑一趟,看看谁家有猪肉和鸡鸭鱼,都买些回来,再怎么也不能亏待贵人。 “缈缈,你们怎么来了?”许四喜笑着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宁十一瞥他一眼,“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府试,这么重要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没呢,我怎么会忘!我把家里的事忙完了就回去,也就四五天就能弄好,时间来得及呢。”许四喜咧开嘴摆了摆手。 “来得及?”黎缈抬起眼睛看他,嘴角似笑非笑,“你在这四五天从早忙到晚,身心皆疲,你能保证自己不会生病?能保证精力充沛去应对府试?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科举的时候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明洞书院每逢科考就会给学子放假,为的就是让学子们休息好调整心态,尽量保证考试的时候身体不出意外,但许四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可是……可是……”许四喜瞧见黎缈的面色就有些不敢说话了,他垂着头小声喃道,“可是家里的田也很重要……” “我爹和我娘身体都不好……”他说着说着,抬眼去瞄黎缈的神色,就见她嘴角的那点笑意也不见了,心下忐忑,就不敢再开口说话。 所以黎缈才气。 亏得她们拿许四喜当朋友,不接受钱财也就算了,临着科举这么大的事,帮忙种田这种事只需说一声就是,他确实谁也不说,就一个人带着妹妹去了乡下。 黎缈噔得起身,抬脚就要离开,容奕连忙拉住她一面劝一面朝着许四喜使眼色,“缈缈,缈缈别气,四喜说不定是走得太急,这才没想到要告诉咱们。” 许四喜连忙道歉,“我错了,缈缈。” “错哪了?” “不该怕麻烦你们没请你们帮忙。”许四喜老实道。 容奕一噎,瞪了他一眼。 这个实心木头! 宁十一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圆场道,“行了行了,咱们今儿过来是为了好生聚一聚,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 他一边拉一个,推着两人坐下。 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黎缈他们带了会种田的侍卫过来,许家的那些田就交给了他们。 大家正好无事可做,许四喜就端了炒瓜子上来,十个人围着坐成一个圈,便聊天便磕瓜子。 黎缈话锋一转,聊起盛京这两年的恶鬼杀人案来。 黎缈回京之后得到的消息大概只有那凶手每隔两月就会杀一个红衣女子,手段残暴,且神出鬼没,其余的便什么也不知道。 宁十一轻咳一声,打破寂静,“这事有些复杂,只凭眼下的记忆怕是说不清楚,不过你若是想听,我倒也能说些我知道的事。” “如今是天禧十七年,这起案子最初是发生在天禧十五年十月,到如今一共发生了九起杀人案,就凭这些案件中凶手作案的手法,杀人对象都是相差不多,所以不难断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黎缈听见时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容奕一直注意着黎缈,见她的神色,就开口问道,“怎么了?” “时间不对。”黎缈抿了抿朱唇,“坊间不是说每个两月杀一次人吗?天禧十五年十月距现在的天禧十七年四月,中间相差十八个月,若是当真是每两月杀一次人,那么时间就不对。” 盛阳听她这样一说,也跟着蹙起眉头思索,“期间一共十八个月,每两个月杀一次人,作案九次……这不应该是对的么?” 他没想通,满眼困惑地看着黎缈。 宁十一和古松岳也疑惑地看着黎缈,“对啊,时间不是对的么?” 容奕默想一瞬,眸光一闪,夸道,“缈缈真聪明。” “什么意思?”屋子里其余人都有些不解。 “应该是十次。”一向闷声不发的张珩远开口道。 黎缈弯了弯眸子,“对,应该是十次,那么也就说明这个凶手在中间的某一次没有作案,十一,你还记得这些案子发生的时间么?” 宁十一就摇摇头,“这我怎么可能记得,要知道这些得拿到大理寺的卷宗,我就只记得最近的三起案件,而且也只知道大概。” “大理寺的卷宗哪那么好拿,咱们认识的人里也没有大理寺的,家里肯定也不支持咱们查这事,更不会帮咱们。”容奕接道,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瞟着黎缈,“缈缈,要我说,还是别掺合这些事了,咱们就好好玩咱们的不好么?” 盛阳神色有些犹豫,挣扎了片刻开口道,“缈缈,我或许能试试。” “你认得大理寺的人?”黎缈的猫儿眼中带了惊喜。 “我、我……也不算很熟,但见过几面,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弄回来。”盛阳吞吞吐吐道。 大理寺的那人是兄长的朋友,但兄长避世之后很少再和外界接触,他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愿意帮他。 若那人不帮他,或许还给了他去寻兄长的理由。 盛阳手心发烫,有些激动起来。 “那你尽力弄来,能弄来是最好的,弄不来也没事,我们另想办法就是。”黎缈点点头,“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像这样的连环杀人狂喜欢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以固定的方式杀害同类的人,他们通常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我们需要找出那个没有作案的空白时间段,或许可以有什么发现。”黎缈又转过头对着宁十一道,“你说说最近几起案子的情况。” “一个是发生在天禧十六年十二月的案子,这个案子中死的人就是秦素玉,也就是玉娘。”说到这,宁十一抬眼看了黎缈一眼,“就是昨儿被你带回府的那个疯婆的女儿。” “还有一个就是死在天禧十七年二月的平南王府的嫡次女慕呓,是羲和公主的玩伴,也进宫做过公主的伴读。”宁十一顿了顿,“所以当初她的死很是震动朝野,羲和公主将大理寺的官员们堵在衙门骂了个遍,陛下也处置了一批大理寺的官员。” “最后一个么,就是前日死的那个小黄鹂了。”宁十一叹了口气。 黎缈磕着瓜子,暗暗颔首。 这样看来的确是每两月杀一次人。 平南王府和疯婆的案子只能往后一点再查,目前能下手的也就只有小黄鹂这边了。 “我听说……”张珩远忽然开口,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张珩远还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听说,凶手杀人的手法用的是剐刑。”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黎璟和黎茂面面相觑,什么是剐刑? 盛阳的眸色一沉,面色染上阴郁。 剐刑,亦叫做凌迟之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凶萌 屋子里静悄悄地,寂静而冷清,只能听见身旁之人或轻或重的吸气声,屋子里的十人正襟危坐,紧紧地看着抿着唇,面带肃色。 凌迟之刑又叫做千刀万剐,刽子手将受刑者身上的皮肉分成数百至数千块,用小刀逐块割下来,削成肉泥,受刑者承受成百上千刀剐肉之痛,直到最后一刀结束,犯人方才断气。 在大宋历代王朝中处以凌迟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这等酷刑早在三十几年前就被彻底废除。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出现。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有些沉重。 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子们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人捆着手脚堵住嘴,经受着如同炼狱一般的痛苦,她们苦苦挣扎哀求却只能无助地任由成百上千刀落在自己身上,剐掉自己的血肉,直到最后失去生命。 一刀毙命或许还不会让人如此愤怒。 但那些女子承受的却是持续不断的痛楚。 她们是被活活痛死的。 盛阳眼眶发红,面上带了愤懑,“会凌迟的人只可能是那些刽子手,一定那些人在作怪,大宋在三十六年前就废除肉刑,那些侩子手便在朝廷的命令下提前休致,放出去的人底案里都有记录,咱们只需要在那些人中一一排查就能将凶手揪出来。” 无怪盛阳这般笃定,凌迟也是讲究技巧的,这里面有很深的学问,不是经验老道刽子手根本就不懂如何做,甚至连肉都割不下来。 大宋规定凡死刑都要逐级上报至皇帝批准,之后再将犯人从地方押送京城,由刑部执刑,全大宋会凌迟手法的人不会超出五个。 若当真是那些人所为,那么就很好找人了。 张珩远却肃着一张脸摇头,“你能想到的大理寺也自然能想到,我听说那凶手用的是凌迟的手法,但行凌迟的章法却很稚嫩,很多步骤也不对,真正的老手是不会犯那么多低级错误的,那个凶手可能接触过凌迟但决计不算熟悉。” “而且,凌迟是有讲究的,该怎么剐,剐多少刀,先剐哪个部位开始都是有顺序的,要达到最后一刀落下犯人才能断气,务必要有条不紊,但那凶手杀人时将尸身弄得一片糟糕,显然并未顾忌这些。”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些人的尸身,但也听刑部地下的仵作说过,那人的手法残暴直接,可以窥见他杀人的时候是在泄愤。” 张珩远的堂兄就在刑部任职,他性情孤僻,不爱说话,平日里也喜欢钻研这些古怪的事,因而说起来头头是道。 容奕眸光一闪,也跟着点头道,“不仅如此,阿阳,你且想想,三十几年前就废除了酷刑,那些刽子手要在刑部任职那么必定要技艺纯熟,他们的年龄至少也是三十好几了,到如今还健在的话也已经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凌迟可是个力气活,你觉得连走路都未必能走稳的人有能力做这个” 盛阳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张珩远和容奕都说得很有道理,但若是当真同那些人无关,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接触凌迟,也不会有人会用这个法子杀人。 他也去了解过,那凶手凌迟的手法虽然有些紊乱,但也能看出一定的章法,那么这个凶手必定是有人教授过或是潜心专研过的。 脑海里忽然灵感一闪,盛阳激动道,“或许是他们的子孙所为!” 容奕却暗中摇头,颇有些不认同。 刽子手在当今是很不受人待见的职业,同仵作的性质相差不多,虽两者都为官府的职位,但却是受人轻视的贱业,朝廷在三十多年前放了他们的时候也顺道抹去了他们的贱籍,既然有幸脱离贱籍,谁还会那么傻要去学 酷刑已经废除,以后又用不上。 黎缈慢条斯理地磕着瓜子看他们分析,见盛阳眼中的光亮就快熄灭,她弯了弯眸子道,“阿阳说得也不无道理,就算不是他们子孙,也可能是收了什么徒弟,总归是有牵扯的,咱们该盯着,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盛阳见她赞同自己,眼珠子又亮了起来,神采奕奕。 黎缈又对着张珩远道,“你堂兄在刑部,看看能不能找办法让他把盛京三十几年前放走的那几个刽子手的底案都翻出来。” 要找三十几年前的任职底案,这个难度不是一丁点大,不过张珩远一向听黎缈的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黎缈满意地点点头,心底的兴奋就要溢出来,要是她们能比大理寺还先找到凶手,那就有趣了。 眼下事儿就多了起来,不但要约程孟兴问小黄鹂的事,还得找个大夫替疯婆看看疯病,那几个刽子手的事也要去查,黎缈磨拳擦掌,总觉得明儿她就能将凶手踩在脚下鞭打一顿。 古松婷坐在她身旁瑟瑟发抖,脸上苍白地咬着手帕,“缈缈,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你别怕,咱们只暗中调查,又不跟凶手正面交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者早日将凶手抓出来,盛京的姑娘们才更安全。”黎缈拍了拍胸脯道。 黎缈从小就喜欢揍皮小子,对姑娘家却最是怜香惜玉,比起臭烘烘的皮小子,她更喜欢软软香香的小姐姐们。 黎缈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她被糙汉父亲带大,从小到大都是穿着男子的衣裳,西北处于边城,那个地方民风开放,加之贫瘠,百姓好斗,黎缈长了一张软糯可爱的脸,因而就常常被那边的臭小子们欺负,说她娘不唧唧的,为此她常常掉金豆豆。 他爹就把她抱在肩膀上哄,告诉她要想不被欺负就得自己硬气些,让别人不敢欺负自己。 她问她爹怎么硬气些。 他爹就说,要欺负回去,要让那些人怕她。 之后她就开始习武,虽然不见得有多厉害,但也开始主动找人打架,打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越来越厉害。 后来她爹要离世的时候,就把她拉到床前,告诉她到了盛京之后也不要怕别人,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有人欺负她,就一定要欺负回去,不要给他丢脸。 黎缈便秉承着这样的遗愿到了威远候府,一道盛京她就摆出一张臭脸将盛京的纨绔小子们都揍了个遍,这里头还有容奕他们。 但黎缈遇见了困难。 那就是十里长街的那些小姑娘。 她摆出一副臭脸,龇牙咧嘴凶她们,她们还满脸笑意捂着嘴,嘀咕什么好可爱好可爱之类的,然后会上前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将点心零嘴塞进她的手里。 她没有跟女孩子相处过,琢磨不透她们是什么意思,不过点心很好吃就是了。 于是黎缈打算不凶她们了,并且还愿意跟她们说话。 当然,黎缈不会承认她当初跟那些小姑娘们玩就是为了白吃零嘴。 总之后来只要她一出府,容奕几个一脸凶神恶煞地在前面吆喝着开路,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后面,一上街道,时不时就有小姑娘们把糕点糖人冰糖葫芦之类地往她手里塞。 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十里长街的小姑娘们大多都给她塞过点心,她自然打算护她们。 古松婷见她一副万事有我的傲娇模样,不知怎么地就想笑,只不过怕她恼,暗自忍了下来,憋着笑意纵容道,“缈缈说得对。”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黎缈来,满眼笑意。 那个小小的一只胖团子,迈着胖嘟嘟的小短腿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明明长得像只乖巧可爱的猫儿,偏生随时都摆着一副我超凶,会咬人的的臭脸。 任谁看了也觉得心软得不行。 所以十里长街的小姑娘们都喜欢逗弄她,也都宠着她。 聊了好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张小妹靠着门腼腆地冲着她们笑,叫她们去吃饭。 方木桌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地道农家菜,菜式虽然简单,却是黎缈他们从未尝过的味,黎缈兴冲冲地挑了一块酸菜鱼吃掉,眼睛一亮,小嘴抹了蜜般夸李氏手艺好。 她吃得很快,动作却很斯文,不一会就吃了两碗米饭,舔了舔嘴,“肚子已经饱了,可我还想再吃,都怪伯母的厨艺太好了!” “锅里饭还多着,姑娘想吃就吃!只管吃舒坦了!”李氏捂着嘴笑得牙不见眼。 李氏原本忐忑的心就放下了,之前还担心她们吃不进粗茶淡饭,但见黎缈吃得极香,又不断夸她手艺好,不一会就觉得脚底生风,有些飘飘然起来。 饭桌上吃得热宝,原本那些拘谨和疏离悄无声息地散了,黎缈吃了三碗米饭,肚子撑得有些难受。 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许四喜和许小妹也就打算跟着黎缈她们一道回盛京城里。 辞别的时候,李氏就满脸舍不得地拉着黎缈的手,只让她下回还来,说要给她做糖醋鱼吃,黎缈就笑眯眯地点头,说下回提前一天不吃饭,就专门等着第二天来她家吃。 李氏就又被逗笑了,嗔怪道,“那可不行,饭得好好吃,别饿坏了身体。” 许四喜和许小妹两个见了嫉妒不已。 车轱辘在水泥地上缓缓碾过,发出吱吱的声音,坐在车厢里的人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摇晃着。 等到了盛京,容奕几个便跟黎缈道别,各自打道回府了。 见他们都离开了,阿豆就问道,“姑娘,咱们也回府吗” 黎缈摇了摇头,“去满春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傻眼 绯红色罗幕内,女子乌溜溜的脑袋随着曲儿摇晃着,白生生的手撑在窗梗上,满脸津津有味地盯着楼下的戏台子。 眼下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楼下的听客们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着戏台子上的人。 这回唱的是一出富商强抢民女的戏,浮絮演的是个一身正气的书生,他为那民女打抱不平,凭白得罪了富商,之后遭到追杀和陷害,甚至被捉拿下狱,好在最后获县太爷赏识替那姑娘报了仇洗刷了冤情。 一曲落尽,大堂中静了一瞬,忽而迸发出一阵阵欢呼叫好之声,嘈杂喧嚣声四起,大堂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黎缈见台上的浮絮朝着客人谢幕,就缩回头坐在位置上乖巧地等他来。 等了几刻钟帘幕才被打开,浮絮走了进来,一袭白衣胜雪,黎缈瞧见他未干的碎发,知晓他这又是去洗漱了一番。 浮絮朝着她微微颔首,温润一笑,“姑娘又来了。” “我可是说过日后会成为公子常客的,难不成不欢迎我?”黎缈笑眯眯地道,她眼尾天生上扬,说不出的娇俏。 “姑娘能来是在下之幸。”浮絮见她表情生动,黑眸里浮起浅浅的笑意来。 豆蔻在一旁看着他的神色,知晓他是当真开心,脸上也跟着带了喜色。 黎缈来的时候路过祥记点心铺,买了些有名的点心,之后还在茶坊酒肆里买了好茶和黄酒,她让阿豆将那包点心递给豆蔻,豆蔻接过点心受宠若惊地道谢。 “姑娘今日是一个人来的?”浮絮开口问道。 黎缈点头,“他们都回府了,我是想来这碰一碰运气,看看你今日有没有唱戏,若是没唱我就也打道回府 ,不过我倒是幸运,没想到一来就听见你唱戏了。” 毕竟嗓子也是需要多养的,浮絮不是每日都唱戏,十日大概只唱两次。 浮絮就笑起来,摇了摇头道,“在下说过,只要姑娘来了,在下就给姑娘唱,哪怕客人只有姑娘一个人。” “这倒不必,我虽日日都想听你唱戏,但也希望你歇息好。”黎缈摆了摆手,将阿豆煮好的茶斟了一杯递给他,“知道你酒量差,我这回请你喝茶,不过来得匆忙没能买到顶好的茶,等我回府后将御赐的信阳毛尖带来,下回再请你。” 浮絮垂眸笑道,“多谢姑娘。”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能让我听到这么好的戏,该是我谢你才是,不过我也不想说谢,”黎缈撅着小嘴,捧着茶喝了一大口才道,“因为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言谢。” “姑娘同我只见过两面。”浮絮无奈笑道。 “两面足以。”黎缈摇头晃脑,“一见如故,再见就已是故了。” “交朋友跟见面次数又没有关系,合了眼缘就是朋友。” 浮絮愣愣地抬起眸来,嘴角的笑意扩大,“姑娘说得对。” 豆蔻却是鼻尖微酸,别过了脸去,不想被人瞧见泪意。 若是那些人也像姑娘一样对待公子就好了。 公子明明这般好。 她又有些庆幸,幸好公子能遇上这位姑娘,能有个真正尊重公子人做朋友。 茶是特地给浮絮买的,黎缈还是更喜欢吃酒一些,于是同浮絮说话的时候,她就亲手温了一壶黄酒,她吃酒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舔了舔唇,如同一只贪吃的猫儿。 浮絮看得好笑,开口劝她,她却是不在意,一脸骄傲道,“你放心,才两岁的时候我爹就用筷子沾了酒喂进我嘴里,说我不但不怕辣,还咂咂嘴闹着着还要吃,到如今我已经是千杯不醉了。” 浮絮想了想自己一杯倒的酒量,颇有些羞愧地埋下头。 正说着话,一个同豆蔻同样打扮的女子匆匆过来,悄声在豆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豆蔻脸上的笑意散尽,忽然变得煞白,纵然她极力克制着,也能从她那双眸子里辨出隐忍的恐惧和怒意。 浮絮微垂眼眸,掩住情绪,抬起脸来的时候那双黑眸就已是一片平静,他温润的道歉,“今日还请姑娘见谅,在下有贵客要见,只能下回再与姑娘聊天。” 黎缈瞥见他抓着茶杯手指有些泛白,她慢条斯理地斟酒,“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就说是我不要你去的。” 豆蔻灰暗的眸子重新亮了起来。 浮絮却摇了摇头,“在下并未不想去……” 黎缈打断他的话,不满地嘟嘟嘴,“可是我不想你去,今日我是客人,哪有客人未走你就离场的道理。” “黎姑娘。”浮絮似有些无奈。 “豆蔻,你去跟那人说,就说是威远候府的黎缈正在同你家公子交谈,告诉他先来后到,我这里没放人,他就别想强迫你家公子过去。”黎缈扬了扬下巴道。 “奴婢这就去!”豆蔻脚底生风,没等浮絮开口说话就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浮絮面色一慌,正要开口说话。 “你放心,这事我占着理,他再怎么也不能找我麻烦,再说我家里人又不是吃素的,”黎缈见浮絮满带忧色,连忙安慰道,“他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托人去威远候府寻我,我替你揍他。” 黎缈一撸胳膊,满脸神气,“我打架可厉害了,你放心,我肯定能护得住你。” 浮絮那双静谧的黑眸泛起点点涟漪,他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就觉得放松了下来,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回没再说谢谢。 黎缈却是满意了,一脸笑意地给他添茶,问起他关于戏曲的事来,她问什么,浮絮就将自己知道的都细细说给她听,厢房里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 这方谈天说地,好不自在,坐在另一头的厢房里的气氛低沉压抑。 郑国公世子郑子戎面色阴郁,一双阴鸷的长眸里带着狠戾,半响他才咬牙吐出几个字,“好,好得很。” 几日不见,胆子就变肥了,现在竟敢忤逆他。 “他威远候府得了些面子就敢这么嚣张,真当我郑家怕他,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招惹本世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本世子就如她所愿……” “世子万万不可。”周锡见他发怒,连忙劝道,“世子万万不可动黎缈。” 郑子裕不屑睨他一眼,眸色中阴险一闪而过,“国公府本来就同威远候府是政敌,本世子有什么可怕的,是她自己不自量力,就休怪本世子教她做人……” “世子!”周锡额间挂着冷汗,连连劝道,“咱们府虽然同威远候不对付,但如今陛下正疑心咱们,咱们得小心做事,再者国公爷还有要事在身,眼下万万不可惹事,坏了国公爷的计划就罪过了。” “那黎缈是威远候府的老祖宗,在候府极其受宠,若是世子动了她,威远候府的人必定会发了疯的反扑,到时候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事,再者她身后也不只是一个国公府,还有宁家,容家,张家……梧桐巷和十里长街上的那些权贵多多少少都同她有牵扯。” “便是动威远候也不要动她。”周锡苦口婆心劝道。 郑子戎面色却越来越阴沉,“难不成要本世子一直忍着?”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宫中又有贵妃姑姑照料着,还没有受过这等气。 “世子暂且先忍着,此事咱们也不占理,之后再找机会就是……” 豆蔻见郑子戎当真离开了,紧紧抓着衣袖的手心浸出汗来,长久来憋着的抑郁悲伤蓦的爆发出来,她躲在角落里大哭了一场才擦干眼泪回去。 黎缈正好也打算离开,她悄悄把豆蔻拉到一旁问先去前那人客人是谁。 豆蔻吸了吸鼻尖,并未说出那人的身份,她只说“那人态度蛮横,对公子很是无礼,又常常强迫公子做不喜的事,他家权势很大,公子又卖身春满楼,到底是一介倌人,不能反抗客人。” “下回那人若是敢欺负你家公子,你就来寻我。”黎缈拍了拍胸脯。 豆蔻咬着唇掩面哭起来,连连道谢。 但她却是不打算再寻黎缈帮忙了,她怕让黎缈也陷入困境。 欺负公子侮辱公子的人,何止一人。 豆蔻心中悲戚,却又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公子。 今日是见公子脸上难得有这般真切的笑意,她想公子真正高兴一天才拜托了黎缈。 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黎缈没让豆蔻送自己,而是自己扶着扶梯下楼,她蹙着眉满脑子都在想浮絮的事情。 要知道浮絮不是被人称作公子么?他名声好,百姓都很尊崇他,黎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人欺负他。 御韶安斜靠椅子上,修长的手指从荷包里取出几丝猫薄荷喂给笼子里明显有些焦躁不安的吉吉,他百无聊赖地逗弄着猫儿等着司辰回来,却怎么也没等到,眉梢渐渐染上烦闷。 等吉吉一脸舒服地瘫软在笼子里后,御韶安才起身出去,他一掀开帘幕,黎缈冷不丁从最后两层楼梯上一个踉跄摔下来,御韶安下意识接住,软软的身子咕咚一声撞进了他的怀里,甜味的女儿香扑鼻而来,御韶安身子一僵。 黎缈惊了一下,正打算开口道谢,一阵神秘又熟悉的香味刺激着她的神经,不过片刻,黎缈白嫩嫩的脸颊上浮起两篇红晕,一双猫儿眼眼就迷离起来,带着氤氲雾气。 好香。 黎缈伸手抱住御韶安的腰,她的头只堪堪到御韶安的胸口,乌溜溜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发髻上簪着步摇珠串随着动作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御韶安就感到身体一阵酥麻,他看清了黎缈的脸,想推开她却又无从下手,眼前的小姑娘娇小玲珑,看起来就细皮嫩肉,他怕手劲太大伤了她。 “放开。”御韶安咬着牙,死死地克制着身体的颤栗。 “不放。”黎缈脑子迷迷糊糊地,嘟了嘟嫣红的小嘴,一抬眸,眼睛湿漉漉的,说不出的委屈,她吸了口气,软声叹道,“好香啊。” “黎、黎缈,别闹了!”御韶安被黎缈抱着腰抵在墙上,感受到腰间柔软的触感,颇有些手脚无措,只僵硬地抬起双臂任由她抱着。 他第一次叫黎缈的名字,叫得还有些生疏,但声音却很是好听,黎缈听了就弯了弯眸子。 御韶安从小到大都没离女子这般近过,黑色斗笠下的耳尖悄悄爬上红晕,他伸手将黎缈拉开一些,一离开御韶安那股勾人的香味就淡了,黎缈一瘪嘴,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御韶安还真怕她哭出来,这个角落比较偏僻,暂时还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要是她哭起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完了。 他只好将黎缈拉紧厢房里,小姑娘又像个牛皮糖似的缠上来,他心神一慌,脚下被绊住,冷不丁被黎缈压在椅子上。 不管怎么拉她都无济于事,御韶安泄了口气,黎缈的头不断地蹭着他的胸口,御韶安呼吸粗了起来,声音暗哑,“黎缈。” 他的斗笠掉落在地,黎缈看见他的脸,眼睛一亮,如同盛满星空一般。 “我认得你。”她盯着御韶安鼻尖上那颗美人痣,软糯糯地开口,“我喜欢这颗痣。” “黎缈,别闹了,快起……”御韶安话未说完,黎缈就啊呜一口咬上他的鼻尖,轻微的刺痛感让怼天怼地肆意嚣张的御韶安生平第一次傻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咬痕 怀里抱着小姑娘柔软无骨的身子,鼻尖满满都是女儿家身上的清甜香气,黎缈毛绒绒的小脑袋蹭着自己,胸口一片酥麻。 御韶安脑海里神经刺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只目瞪口呆地盯着黎缈对自己的脸为所欲为。 黎缈不但咬了他的鼻尖,还咬了他的脸和下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很快烙下浅浅的贝齿红印。 司辰一拉开帘幕就看见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幕,清冷的俊脸隐隐有丝皲裂,他沉默一瞬,收拾好表情麻利地出去,走的时候还细心地将帘幕拉上。 御韶安瞧见他进来,回过神刚开口打算叫他帮忙,就见他火速离开,御韶安一急,呼吸有些紊乱,抓住黎缈作乱的手,到最后只能狠心一个手刀将她打晕过去。 直到黎缈彻底昏睡过去,他才按着椅子上的扶手松了口气。 司辰还立在门口回想方才画面,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没想到。 他没想到二爷原来也是这样的人。 司辰立帘幕外收敛心神,只是心底好奇,还是悄悄靠近帘幕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一靠头过去,帘幕就被撩开,御韶安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冷冷道,“看热闹看得怎么样?” 御韶安这会声音比平日暗哑几分,多了□□/人的意味。 司辰打量他一眼,瞧见他面色正常,耳尖却是微微发红,心底好笑,“二爷,我没看热闹,我是不想坏你好事帮你守着。” “好事?本王用得着你这样好心?”御韶安咬牙。 现在他的一张脸还在隐隐作疼。 司辰瞧见他脸上的红印,嘴角不易察觉地翘起,“那里面的小姑娘是什么人”他跟御韶安相识多久,不记得御韶安有什么红颜知己,即便他如今已是十八岁,没见他对哪家女子有过什么意思。 “你不认识。”御韶安唇线抿得直直的,瞥他一眼。 这话倒也没错,司辰是跟着他从荆州回来的,本就对盛京的人不甚熟悉,黎缈又是才从扬州回来的,说了他也不认得。 “不认识多见几次就认识了,她人呢?”司辰毫不在意地道,他又侧耳听了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一时有些好奇。 方才不是还很激烈么? 御韶安淡淡地扫他一眼,带着凉飕飕的意味,司辰就老老实实噤声。 “你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威远候府的人在,然后悄悄把她们带过来,记得不要声张。”御韶安蹙着眉头想了想道。 等司辰离开,他就撩开帘幕进去,看着软榻上缩成小小一团的黎缈,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实在想不通黎缈方才为什么会突然那样。 之前看着挺正常的。 是被人下了药? 威远候府竟然也放心她一个人到这样的场合来。 黎缈正紧紧地阖着眼睛,修长的眼睫根根分明,朱唇肉嘟嘟的天生上翘,便是昏睡着也觉得她在偷笑。 看着就像个傻的,不但矮还傻。 御韶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戳了戳她肉肉的脸颊。 他勾了勾唇,手感不错。 又捏了捏黎缈的脸颊,黎缈不舒服了嘟了嘟嘴,御韶安回过神来,身形一顿,迅速收回手。 他眉头紧紧地锁着,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阿豆提前去满春楼外寻马夫,正好碰见拜访大儒回来的二公子黎昭,听说黎缈一个人在满春楼,黎昭面色一沉,便打算跟阿豆一道去接她。 只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府后定要好好收拾小五小六一顿。 结果两人到了满香楼却没找到人,阿豆同黎昭急得满头大汗,神色慌乱,只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等到司辰找到他们的时候,黎昭心跳就漏了半拍,他眉梢跳了跳,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 黎昭将黎缈抱在怀里,见黎缈浑身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心里一慌,他一抬眼看见御韶安脸上明晃晃的牙印就知晓方才发生什么事,他紧紧抿着唇,神色中透露出不爽。 好在见黎缈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御韶安也没有毫无分寸的抱着黎缈出去,黎昭的心微松。 若是今日的事被旁人知晓了,老祖宗的闺誉就毁了,依着御韶安在盛京的名气,只怕从今往后老祖宗都得跟他绑在一起了。 黎昭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他一向云淡风轻,就连当初陛下差点下旨替他跟羲和公主赐婚他的内心都是波澜不惊的。 “多谢殿下照看老祖宗,明日候府自会登门赔礼道谢,只是此事事关姑娘家清誉,还请二爷能够当作无事发生。”黎昭道。 盛京的人觉得御韶安不过是仗着身份地位,又有明德皇的宠爱才这般混账,他却从不敢小觑他。 御韶安当初选择将王府修在候府旁,未尝没有暗中监视候府的意思。 且不管如何,此人行事张扬,劣迹斑斑又处处树敌,除了一张好脸,实在不是良配,黎昭并不想黎缈同他有何牵扯。 御韶安自然看清了黎昭眸中的戒备疏离,他好笑地嘁了一声,偏过头有些傲慢地看着黎昭,不紧不慢道,“登门致谢就算了,至于她的闺誉你大可放心,本王没兴趣。” 他还不至于要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去将人束缚在自己身边。 “多谢殿下。”黎昭松了口气,垂下眼眸温和地道谢。 他抱着黎缈离开,却被御韶安叫住,黎昭皱了皱眉头疑惑转身。 御韶安手上捧着茶杯,只淡淡提了一句,“你们候府招惹了什么仇人最好早日查出来,不然下回可没这么幸运,她之前行为举动……很不正常,应该是被下了药,要想护好她的闺誉不是该担心本王这里,该担心的是那个下药之人。” 黎昭身形一愣,面不改色地道了声谢,“这件事候府自会去查,多谢殿下提醒。” 黎昭的眸色沉了下来,他自然知道不是什么人给黎缈下药,而是御韶安身上带了猫薄荷,黎缈只要闻了猫薄荷就会失去理智地不断的蹭人咬人,却并不惹人恼,反倒让人觉得可爱娇憨,这事小的时候他也是遭遇过的。 但他能说么。 说了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御韶安只需要一包猫薄荷就能把他家老祖宗勾走么? 黎昭怕御韶安查出什么端倪,便抱着黎缈疾步离开,打定主意以后得让黎缈离御韶安远一些。 黎昭走后,司辰才坐了下来,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御韶安的脸道,“二爷,你脸上的咬痕还挺重的,鼻尖上的红印最明显,要不要敷点药?” 这个样子可没法见人。 要是被明德皇知道了不知道会拍着大腿狂笑多久。 御韶安一愣,指腹轻轻摩擦着鼻尖,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他想起之前方才的经历来。 黎缈的瞳仁大,眼白少,平日看起来呆木木的,方才却在看见他鼻尖上那颗美人痣时眼珠子变得亮晶晶的,灵动了不少,朱唇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一脸娇憨地说她最喜欢这颗痣了。 御韶安摇头道,“不用,给我找一顶斗笠。” 司辰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应声去寻了顶斗笠递给他,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他才说起正事,“二爷,我之前瞧见郑子戎离开了满春楼,我就跟着他一道出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出去后做了什么?”御韶安手指点着茶杯。 司辰一愣,回道,“去了三家铺子。” 御韶安戴好了斗笠,黑纱布遮住了脸,他面色松了一些,开口问道,“去了哪三家铺子?” 司辰细细回忆了好一会才开口,“我记得去了汐水街的盛德银楼,文宝斋,还去了走马街的成衣铺。” “派人去查查这三家铺子的底细。”御韶安抿唇道。 “我明白。”司辰正色点头。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御韶安起身打算出去。 司辰见他当真打算就这样离开,皱眉问道,“二爷真的不用敷药?这印子怎么也得留个好几天才会消。” “不用。”御韶安没再搭理他,径直出去。 一直等到回府,他才伸手摘了斗笠露出面容来,小安子立马就迎了过去,“二爷,您可算回来了,奴才已经让人把热水都烧好了,您只管沐浴就成。” 他低头说着话,等到御韶安嗯了一声才敢抬头看他,视线触及到御韶安脸上的咬痕,心肝颤了又颤。 “真是作孽哟,二爷好好一张脸,到底是招谁惹谁了,糟蹋成这样。”小安子翘着兰花指满脸愤懑,瞧着那张艳绝京城的神仙脸被人弄成这样,他就心肝一抽一抽的疼。 多好一张脸啊。 又是被蹴鞠砸,又是被人咬的。 怎么就非得跟二爷的盛世美颜过不去呢! 御韶安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看向一墙之隔外正灯火通明的院落。 罪魁祸首就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亲事 威远候府的人见二公子抱着黎缈回来自是一片混乱,从黎昭嘴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二夫人三夫人都勃然大怒,亲自揪着小五小六的耳朵骂了一通。 最后还是大夫人敲定,让俩人跪在祠堂抄祖训,且勒令下人两天不准送饭。 得知老祖宗差点出事,黎璟黎茂都吓出一身冷汗来,心下又是担心又是羞愧,也都遵守规矩去了祠堂。 威远候府一向治家方严按规矩办事,便是俩人是候府的公子也得按照处罚来,老老实实受着,下人不得放水。 祠堂又大又空,眼下是初春,屋子里还有些寒意,黎璟搓了搓胳膊心惊胆战地跪着,一脸垂头丧气叹道,“也不知道老祖宗如何了。” 他俩是混乱中被自家娘亲从屋子里揪出来的,只知晓黎缈出事了,倒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眼下正是心肝乱颤,要是老祖宗真出了什么事,他俩指定得愧疚死。 “不知道,也没个人来告诉咱们,咱以后得把老祖宗跟紧了,不管她去哪咱们都得紧紧跟着,今日二哥那眼神吓死人了。”黎茂缩了缩脖子,他好久都没见到二哥那般生气了。 二公子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黎茂却是最害怕他发怒。 “唉,想出去看看。”黎璟叹了口气,肚子也饥肠辘辘地叫嚣着,“我饿了。” 出来得太慌忙,他都忘记揣几块糕点进兜里。 “我也饿。” 俩人对视一眼,都长长叹了口气。 两天不能吃饭,这可有得熬,好在他俩也从小习武,身子骨还算强健,能够勉强熬过去。 祠堂内祖宗的牌位摆得整整齐齐的,案台上点了香炉和明烛,屋子里沉寂静谧,没有一点声响,俩人耷拉着脑袋,认命地扶在案几摘抄祖训。 寂寥的屋子里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黎璟和黎茂齐齐回头,发现是从角落处的一扇窗户传来的,外面似乎有人,俩人眼底闪过疑惑,走了过去。 候府一向森严,黎璟和黎茂又常常被罚跪祠堂,没有大夫人的命令也没人敢给他们行便利,往常只有老祖宗会来看他们,不过老祖宗一向是大大方方走正门进来的,守门的仆妇们也不会拦住她。 那这般偷偷摸摸过来的会是谁? 俩人靠拢过去,从窗台缝隙看去,看见一身月牙白的赵妍语,微微吃了一惊。 “表妹,你怎么来了?”黎茂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是来给你们送吃食的。”赵妍语见他说话,也柔声道,“祠堂外面有叶妈妈她们守着,我没法子进来,就只好绕了绕,瞧见这有一叶窗户就想着看看你们是不是在里面。” 说罢她就将放在袖兜里的包袱取出来,往前递了递,“担心被发现,我就只带了些点心来,表哥你们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 黎璟和黎茂眼睛一亮,将窗户轻轻撬开了些,伸手接过包袱,“多谢表妹。” 赵妍语见他们接过,嘴角挂着笑,“表哥小心点,可别被发现了,我明日还来。” 黎茂揭开包袱,捻起几块点心就塞进嘴里,忽然想到什么,他一口将点心哽了下去,“对了,表妹,你可知道老祖宗怎么样了?” “对对对,老祖宗没事吧?”黎璟连忙扒着窗棂附和道。 赵妍语脸上的笑一僵,她垂下眸,掩住不自然的神色,“我也没见着她呢,只知道她被二表哥抱着去了院落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说谎,她还真不知道黎缈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问起下人们,也都不知情。 黎缈喜欢猫薄荷算是致命的弱点,这事威远候府知情的人都捏得死死的,自然不告诉旁人,所以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只知道老祖宗被二公子抱回来了,眼下正昏迷着,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茂和黎璟心就提了起来,神色萎靡,“都怨我……” “这怎么能怪表哥们呢,”赵妍语摇了摇头,面露不满,“表哥们是男子,她是女子,就算是重孙辈的关系,男女有别,那也不能让表哥们时刻都跟着她吧?” “这回她跑去满春楼出了事,也怨不得表哥们,正经的姑娘谁会去那样的地儿,去了那种地方可不就是不自爱,要我说,这回还是老祖宗没分寸。” “姨母也太偏心了,就算她辈分高,这也不该算在表哥身上……” 赵妍语替两人打抱不平,原以为俩人会附和自己,哪知却见他俩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古怪淡漠,她心头一惊,暗暗捏紧了方帕,“表、表哥,可是妍儿说错了什么?” 黎茂将手上的点心装进包袱又塞了出去,“东西你拿走吧,明日也不用给我们送了。” 赵妍语吃了一惊,心里忐忑起来,面上伤心,“表哥,可是妍儿做错了什么?妍儿是替表哥们不平……” “我不需要你替我打抱不平,这件事受罚本就是我应该的。”黎璟抿着殷红的唇,面上不喜,“老祖宗是祖宗,她去满春楼只是为了听戏,也是咱们带她去的,这没什么自爱不自爱的说法,我和五哥从小就跟着老祖宗,也不觉得长大了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 要知道黎璟因为长相阴柔小时候很是受了不少欺负,那都是黎缈领着他把那些欺负他的人一一揍了个遍才作罢,所以不管怎么着,黎璟自然跟黎缈跟亲厚些。 “你到底不是咱们候府的姑娘,只因着她年龄小就背后说她的不对,但她却是候府的老祖宗,她想做什么,我们都心甘情愿地敬着,这回大伯母罚我们也罚得对。”黎茂面色也渐冷。 他也是听出来赵妍语对老祖宗的轻视了,若老祖宗当真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赵妍语是决计不敢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话的。 见黎茂说出她到底不是威远候府的姑娘,赵妍语脸色一白,颇有些受了打击的模样,一双杏眼里噙了泪,她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道歉,“是妍儿相差了。” 私下却是狠狠地攥住衣袖。 “五表哥,对不起,妍儿以后都不说那样的话了。”赵妍语用手捂着脸,似在小声啜泣,“妍儿跟老祖宗没相处过,所以跟表哥们更亲近些,看见表哥们受罚实在不忍心这才说了胡话……” 这话是说她是实打实地为他俩着想。 黎璟和黎茂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到底还是心软了,毕竟赵妍语是担心他俩,结果他们还把人弄哭了,一时有些愧疚。 “表妹你别哭了,是表哥方才太凶了,你只记得下回不要再说这些话就是了,你现在跟老祖宗不亲近,之后多和老祖宗走动走动就能亲近了,三姐和四姐定了亲事,连日忙着绣嫁衣也没什么时间去寻老祖宗,你跟老祖宗岁数只差几天,肯定能跟老祖宗玩得来的。”黎茂安慰道。 赵妍语瞧他们还偏袒着黎缈,心中暗恨不已,她暗暗咬牙,抬起脸来的时候便用衣袖擦了擦泪痕,“妍儿知道了。” 黎璟黎茂见她哭得鼻尖红红,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忍心了,“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就当过去了,把那点心拿过来吧。” 赵妍语便依言将包袱又塞了回去,抹干了眼泪才离开。 珠儿陪着她回院子,一路上瞧见她阴沉的面色,心底很是不解,她实在琢磨不透自家小姐怎么就不喜欢黎缈,说到底,黎缈跟她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回到院子的时候,正巧见了二夫人身旁的晚秋在院子里等她。 “晚秋姐姐。”赵妍语温婉地唤了一声。 “表姑娘方才去哪了?”晚秋瞧见她来了便满脸喜意地迎了上去,她朝着赵妍语眨眨眼,“二夫人院子里来了贵客见贵客,表姑娘去屋子里换身衣裳,好生打扮一下,奴婢再带您过去。” 赵妍语闻言一愣,“那贵客是哪家的?” “来的是京兆府的大夫人,这位大夫人宅心仁厚,在盛京是出了名的慈善,她最是喜欢活泼鲜艳的姑娘家,表姑娘可得好好打扮一下。”秋晚笑着道。 京兆府,从四品。 赵妍语垂下眸,只轻声应了。 等她从厢房里换了身衣裳出来后,秋晚脸上的笑容一滞,喜色散尽,眸子也渐渐便冷。 “既然表姑娘收拾好了,就跟奴婢走吧。”秋晚掩住神色,勉强笑道。 赵妍语也只当没看见,捂着嘴似有些腼腆地点点头,跟着她一道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等到送走了贵客,二夫人冷冷地看着下方恭敬施礼的侄女,只觉自己一番好心喂了狗,心里凉得透透的。 赵妍语端正地立在下方,她咬着唇满是倔强,虽然知晓姨母会不满她,但她就是不想嫁。 僵持了好一阵,二夫人疲累地揉了揉眉头,让她下去,赵妍语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我真是欠了她的!京兆府的三公子仪表堂堂,年仅十八就考取了秀才,为人又正直,我想着他是个好的,便厚着老脸去说项,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不领情的东西!”二夫人到底还是气不过。 赵妍语母亲早逝,父亲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京兆府是看着威远候府的面子上才愿意来相看的,这门亲事算是高攀了,没想到她赵妍语竟然拿乔,穿得一身素衣又不簪首饰来见贵客。 见京兆府的大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她便知晓这桩婚事成不了。 “二夫人别气,这是表姑娘自个儿的选择,今后要有什么事那也是她自个儿去受着。”晚秋轻轻拍着二夫人的背替她顺气,她也是气得不行。 白瞎了二夫人一片好心。 “这人呐,过了些富贵日子,心就变大了。”余嬷嬷也叹了口气,“二夫人已经为她尽心尽力了,往后她爱怎么做都是她自个儿是事了。” 二夫人替赵妍语已经相看过不少亲事,回回都是劳心劳力,她自己没生女儿,就把赵妍语当闺女疼,挑的亲事个个都是顶好的,男方也都是有前途的人才,谁料赵妍语却是一点儿也不领情。 二夫人自然知晓赵妍语心头的打算,但比起侄女来说,儿子自然要更重要些。 “罢了,日后随她去吧。” 她心已经冷了,也不想再多管闲事遭人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做妾 赵妍语回了厢房,珠儿细心地将门窗都掩上伺候着她更衣,赵妍语见她低垂着眉目,便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珠儿抿了抿唇,“奴婢不懂小姐为何要拒了这桩婚事,小姐嫁过去虽说不能主持中馈,但三公子自己是个有才的,以后能有大出息,将来能给您挣凤冠霞帔也说不定,又有二夫人的把关,他必然也是个品行端正的公子,家世在盛京也算排得上号,小姐为何不想嫁他?” “二夫人是真的心疼您才给你选了这家,小姐这样做只怕会让二夫人寒心。”珠儿满是不解。 丧母长女向来不好说亲事,且小姐父族也不是个能提携的,这样的亲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心疼我她是心疼她自己!”赵妍语却是一声冷笑。 “三公子再有才又哪里比得过二表哥二表哥才十七岁就一举中了解元,以他的才华将来三元及第也不为过,”赵妍语咬了咬唇,“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二表哥,姨母明明知道的,就是不愿成全我,给我相看亲事不过是为了将我大发得远远的罢了,她心寒?她可有想过我心寒。” 珠儿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她从不知道小姐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小姐也算个才女,吟诗作画样样精通,到府后总会去打探二公子的消息,可她以为小姐不过是仰慕二公子而已 就像威远候府的所有侍女那样,大家都很仰慕二公子。 “嫁……嫁给二公子……”珠儿呆愣住,舌头打转,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不可能的。” 二公子那样的人物……若她是二夫人,她也不会答应。 “我娘说过,我洗三的时候姨母带着二表哥和六表哥过来,她说我长得标志,恨不得以后将我抢去做她儿媳……这都是姨母亲口说的。”赵妍语泪如雨下,脸色带了愤懑,“事到如今她却不认了。” 自小她娘便说二表哥聪慧无双,又生得清雅俊逸,自是一表人才,威远候府又有不能纳妾的规矩,她日后要是成了二表哥的妻子,必不会同她娘一样受尽苦楚。 珠儿面色微青,看着伤心欲绝的赵妍语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好久,她才有些生硬地问道,“那二夫人当初……给夫人什么信物了吗?” 赵妍语紧紧揪着衣袖,“要是有订亲信物又如何能让姨母赖了去。” 珠儿闭口不言,面露菜色。 二夫人当初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小姐和夫人竟是都当真了吗? 到底不愿赵妍语在这条路上死磕,凭白无辜错失良缘,珠儿整了整心情,好声好气劝道,“小姐要嫁二公子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门第,就是外面,那还有个羲和公主呢,她要是知晓您对二公子有想法,少不了惹上麻烦,羲和公主自私善妒,您不是没看到前段时间有人同二公子说了几句话,第二日那家姑娘就被羲和公主用马鞭打了……” 就冲着羲和公主如今在陛下面前得宠,二公子很有可能是要尚公主的。 赵妍语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由得面色一白,她是亲眼看见羲和公主挥鞭打人的,一想起羲和公主那狠戾的眼神,她忍不住战栗。 赵妍语垂眸咬了咬唇,她自是没胆量和羲和公主硬碰硬,只能闷着不说话,眸子里却是毫无退缩之意。 她不介意做妾的。 虽然知道给人做妾是自甘下贱的事,但也分情况,威远候府不能纳妾,便是羲和公主嫁过来了,她也是二表哥唯一的妾,府中又有姨母和其它表哥们照顾她,她怎么也不会比嫁去京兆伊府过得苦。 以她的身份嫁去京兆伊府,不会有人看得起她,到时候不知道会被妯娌下人欺负成什么样,哪里会有在候府过得自在 再说,她爹的妾室不也生了孩子,在她娘死后被提为正室了么。 她不觉得给二表哥做妾有什么不好的,依着表亲的关系,二表哥就会对她好。 珠儿见她近乎魔怔,心头忧虑,她说什么小姐也是不听的,只怕小姐做出来什么傻事来,到时候被威远候府扫地出门就丢脸了。 二公子黎昭完全不知晓他的小表妹竟然在背后想没名堂的东西,要是知晓了只怕会绕道而行,他眼下守在黎缈的院落里,悠闲地喝茶看书。 他瞅着院落里东面的围墙,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头,想着等过几日让管家派人再修葺得高一些,最好上面再按上一些尖锐的瓦片,省得隔壁府的人后悔了想拐走老祖宗。 三杯茶下肚,黎缈就悠悠转醒,她还有些昏头转向的,瞪大一双圆圆的猫儿眼,眼珠子乌溜溜地转着,打量着熟悉的屋子。 她怎么从满春楼到自己的床上了 黎缈坐起身子,盘着腿坐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仔细回想,她记得她差些摔下楼,然后被一个人救了,再然后就闻到一股异香,那香味勾得她失魂落魄,口齿生津。 然后--她就咬了上去。 脑海里浮现出少年那羞愤又隐忍的面容来,唇红齿白,长得正好的美人痣,发红的耳尖,还有满脸的牙印。 黎缈默了好久,悠悠叹了口气。 这回自己太过分了,她知道自己闻了猫薄荷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小时候黎昭就被她咬过,最后带着满脸牙印哭着鼻子去找二夫人告状。 要知道二公子从来不哭的,可见黎缈咬得有多疼了。 “老祖宗醒了?”黎昭被阿蛮她们带进屋。 黎缈垂头丧气的点点头,一副做错了事心虚模样。 黎昭就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回是小五小六的错,他们没看好您才让您今日出了这种事,现在他们正在祠堂跪着抄祖训思过。” 黎缈一瞪眼,摇头道,“这又不是他们的错,你让人把他们放了吧。” “老祖宗就是太纵容他们了,府里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您,别让您在外面遇见危险了,这回他们丢下你自己跑回来了就得老老实实受罚。”黎昭面色温和道,只是并不让步。 黎缈就嘟了嘟嘴,不满地在床榻上打滚,“是我让他们先回府的,我还是不是老祖宗了,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黎昭无奈地笑了笑,“耍赖也不行,这事没商量,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黎缈哼了一声,没再提这回事。 她想着一会等黎昭走了,她再溜去祠堂将小五小六带出来就是,反正守在那儿的仆妇又不会拦她。 见她没再提这事,黎昭才松了口气,转而提起另外的事来,“老祖宗,我来的时候听阿蛮说住在偏房的疯婆早上又发疯了,还是寻了四五个侍卫才勉强将她压制住,我想着将她放在您院子里不甚安全,不如让她搬去知念阁,那里正好闲置着。” 小五小六心里藏不住事,他只一逼问,两人就全盘说出,得知黎缈要查盛京连环杀人案的事儿,黎昭心里自然不赞同,想着将这疯婆支走,大不了放在院子里养着,只要能让黎缈忘了这件事就好。 黎缈却没答应,她只瞪大了那双猫儿眼问道,“又发疯了?怎么回事?”她走的时候疯婆还是好好地坐在摇椅上,一脸恬淡平和地摸着针线,说要给她绣个荷包。 疯婆虽然眼睛瞎了,但手是熟的,闭着眼睛也能绣出精致又有灵气的锦鲤戏莲来。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走后一刻钟她还好好,还让奴婢帮忙挑针线,但用早膳的时候她就忽然发疯,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又尖叫又大哭,嘴里不断喊着玉娘,她力气极大,奴婢们几个拦不住她,还是阿秋姐姐去院子外请了几个侍卫才压住她的。”想起早上发生的事阿蛮还心有余悸,那刺耳的尖叫声听起来极为惊悚骇人。 “那她现在呢?”黎缈起身问道。 “现在又是个正常人了,正窝在屋子里给姑娘绣荷包。”阿蛮道。 黎缈蹙着眉思考了一番问道,“早膳都有些什么?” 阿蛮偏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一碟腌嫩笋子,一碟酥糖麻饼,一碟凉拌鸡丝,还有一罐白粥,对了,还有姑娘让人送来了羊肉包子,奴婢也给疯婆拿了两个。” 羊肉包子。 黎缈脑海里灵光一闪,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她记得疯婆之前也是在当初杨家包子铺发疯的,被带回来后行为处事都很正常,今日也是用早膳的时候发现有羊肉包子才发疯。 且又尖叫着哭喊玉娘的名字。 这其中一定是有缘由的。 黎缈眼珠子亮晶晶的,连忙差人去杨家铺子再买一些羊肉包子回来。 是与不是,只需要试一试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道歉 黎缈兴冲冲地让人买了包子回来,二公子不放心,便陪着她一道去了疯婆所住的偏房。 原本安安静静绣着花的疯婆一闻见羊肉包子的味儿果然就发了疯,她红着眼睛横冲直撞,大声尖叫哭喊起来,好在二公子提前安排了侍卫,很快就压制住局面。 这阵骇人听闻尖叫声引得醇亲王府的下人们身形一顿,皆错愕地张望着隔壁。 小安子胳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纳闷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叫得这么惨?” 要不是早听闻威远候府的人对待下人宽厚,他都会以为隔壁在动用私刑折磨下人了。 御韶安拉满了长弓,琥珀色的眸子觑着靶子,猝不及防听见尖叫声后,手一抖,“嗖”的一声,箭矢离弦,直直射了出去。 那箭如同哑炮一般,点燃了火焰,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屁响声就没了后续。 箭矢只飞了一半就软弱无力地坠下,距离靶子还差十米远。 御韶安黑着脸将弓/弩扔给小安子。 小安子见他脸色不好,心惊胆战地接过弓/弩跟在他身后,瞧见他脸上的牙印便小心问道,“二爷,上回陛下赐的玉肌膏还剩了些,要不要给您擦点药?” 提起这事,御韶安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他冷着一张脸道,“不用。” 想起那个言而无信又没良心的小矮子他就来气,回府这么久了,也不说来道一声歉。 这事真不怪黎缈。 在黎缈提出要不要上门道歉后,二公子就一脸肃色地否定了。 “这件事老祖宗不必操心,赔礼之事交给候府去做就行了,老祖宗是姑娘家,亲自上门恐会惹人闲议。”二公子是铁了心不准黎缈跟御韶安又什么牵扯,就在黎缈的院子里守了一天,黎缈根本没法子溜走。 黎昭还仔细跟黎缈搬扯了理由。 一来,皇家自古无真情,御韶安的身份在名义上好听,实际上却很尴尬,前几任皇帝都宠着他,他才能过得这般肆无忌惮,今后却不一定还有这样的好日子,他在宫里殴打皇子,将皇子都得罪了个遍,日后不管那些皇子哪一个继位,就算不能杀他,也能让他吃很多苦头。 二来,御韶安行为处事嚣张狂妄,处处树敌,若是同他牵扯太多,只怕也会招人嫉恨报复。 三来,御韶安自小被宠溺着长大,在盛京说一不二,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二世祖,以自我为中心,是不会关心旁人的,且他是皇家人,皇家规矩甚多,只怕会束缚黎缈。 再者,御韶安将王府建在候府旁,未尝不是在监视候府,目前是敌是友也说不清,候府众人对他的感官也不会。 综上,威远候府众人一致认为,他们只需要面上敬着那位爷就是,不必跟他有过多牵扯。 威远候府希望黎缈以后能过得自由自在,舒心安乐,而不是跟御韶安一样,看似风光,实则头上悬着一把刀。 就连阿豆都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黎缈缄默了良久。 她只是说去道个歉而已,怎么大家都一副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御韶安的样子? 眼见候府从上到下都嫌弃御韶安,黎缈在心里替御韶安鞠了一把同情泪,就想着不去找他了。 只是又想起之前自己亲口跟王府侍卫说过会亲自登门道歉的事来,她爹叮嘱过,让她不要做言而无信的人。 于是黎缈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虚得不行。 夜深的时候,二公子见黎缈已经睡了才离开院子,只是等他离开后,黎缈就睁开了眼睛。 黎缈悄悄爬起来,她的衣裳被阿豆收进了柜子里,黎缈撅了撅唇有些无奈,她要是去打开柜子肯定会把歇在耳房的阿豆吵醒。 猫儿眼转了一圈,瞧见软榻上叠放着薄薄的锦被,黎缈眼珠子一亮,扯过来披在身上,然后在脖子处打了个结,在床下翻出一个包袱,就像女侠一样披着锦被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思考了一瞬,她将一串小鱼干也提上。 黎缈借着一颗合抱的歪脖树爬上去,然后轻轻跳到围墙上,从高处一眼就可以看见醇亲王府院落里灯火通明。 御韶安还在书房写信,小安子替他磨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用衣袖擦了擦泪花,“二爷,明日再忙吧,您头上还有伤呢,还是早点歇息吧。” “几时了?”御韶安蹙起眉头。 “已经快子时。” 御韶安抬起眸,默了一瞬才道,“下去歇息吧。” “二爷您呢?”小安子诧异问道。 正说着话,黑衣暗卫就进了屋,他俯身在御韶安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御韶安就挑了挑眉,似有些诧异,“现在?” 暗卫点了点头,御韶安撂下笔杆疾步出去。 小安子看得一脸诧异。 黎缈正蹲着墙垣上吹着冷风,满脸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下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要是跳下去磕着就不好了。 不一会就有一众人提着灯笼过来,黎缈瞧见为首那个一袭紫色华服的少年,眼睛一亮。 “你来做什么?”少年长眉微凝,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喜。 “我来赔罪啊,你能不能帮我下来?”黎缈拢着被子压低了声音,一副做贼的样子。 等到走近了些,御韶安才注意到她披着一层薄被,只穿了一身里衣,他吃了一惊,面色发红,刚想开口问她一句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就意识到身后还有其它人。 御韶安忍了下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冷冷道,“滚下去。” 身后的仆人便低垂着头退下去。 院落里只剩下黎缈和御韶安两个了,黎缈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我跳下来了,你接住我。” 她听说御韶安武艺不错,她自己又轻,接住她肯定是没问题的。 “喂,你等等……”御韶安话未说完,黎缈就跳了下来,他只好伸手去接,小姑娘软软的身子落入怀里,御韶安的手下意识扣着她的腰肢,呼吸一滞。 空气中带着一丝旖/旎和……咸香小鱼干味。 御韶安没来得及避开,那一捆小鱼干就直直拍在他脸上。 扑鼻而来的鱼干味掩盖过少女的甜味,御韶安呆了一瞬。 “黎缈,爷的脸跟你有什么仇?”反应过来,御韶安咬牙切齿道。 黎缈心虚地拿开小鱼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没有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你的脸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仇。” 御韶安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他活了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懂礼义廉耻,说话又如此直白胆大的女子。 好在夜色浓重,遮掩了他发红的脸庞和面上的羞涩。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候府到底怎么教你的,穿成这样深更半夜往一个大男人府里跑……”御韶安将她放下来,避开她的手,眸色暗了暗道,“一点礼义廉耻之心都没有。” “我又没有不穿衣服乱跑。”黎缈嘀咕一句。 御韶安一哽,想起她常常跟容奕几个混在一起的事来,面色一沉。 要说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规矩还真没人教黎缈,她在西北的时候被她爹当小子养,不是打架就是打架,西北那边民风又开放,姑娘家要是喜欢谁直接上前表白心意就成,对方要是接受了,两家就可以议亲。 她回了候府后也是跟着一众男孩子玩,久而久之就定了性,候府起初是不愿拘着她,怕她在盛京过的不开心,后来发现了这一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也听不进去了。 黎缈搞不懂御韶安怎么忽然不开心了,她从包袱里掏出两瓶小瓷罐来,“这是可以消除伤疤的药,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脸上留疤了,那我可就真的罪过了,这个每日只需要涂两次,牙印两天就可以消,至于额头伤的伤疤,涂半个月应该就能好。” “还有小鱼干,这个是我从扬州带回来的,我就只吃过几次,拢共还剩下这么多了,你闲来无事就可以嚼着吃,很香的。”黎缈说着说着咽唾沫,一脸献宝地将小鱼干捧给御韶安。 “本来是可以直接让人送过来,只是我说了要亲自登门赔礼,又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自然只能亲自过来一趟了。”黎缈说完,捋了捋被子转身,“我该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了。” 御韶安眼见她就要潇洒地离开,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就这么简单?” 黎缈转过脸,眨了眨猫儿眼,“那还要怎么样?” 御韶安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有些僵硬地道,“爷府里没有侍女,伺候爷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爷不想他们碰爷的脸。” 黎缈就蹙起弯弯的乌眉,“你自己有手啊。” 御韶安咬牙,“爷脸上的伤是你弄的。” 言下之意是要黎缈帮他敷药了。 “唔。”黎缈皱了皱眉毛,刚想开口拒绝就瞧见他脸上的牙印,有些心虚气短,只能道,“那我帮你敷药吧。” “不是帮,是赎罪。”御韶安强调一句,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悄悄翘起。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大度的人,平白无故遭了灾自然要找点损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擦药 夜风拂过,透着瘆骨的凉意,黎缈在夜色中打了一个哆嗦。她伸手拢着薄被,轻轻吸了吸鼻尖。 御韶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错了错身子不动声色地挡住风吹过来的方向,低头见她穿得一身单薄,有些纠结地蹙了蹙眉头。 要是站在这擦药,说不定她这小身板被风一吹,明儿一早就病了。 可要是去他的屋子,孤男寡女,未免影响不好,虽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这些,但这小矮子…… 御韶安低下头看着胸口以下的小姑娘,抿了抿唇。 威远候府防他跟防贼一样,就朝着黎昭今日那副态度,以及黎缈半夜才敢偷偷爬墙过来找他就知道,威远候府不想黎缈同他有牵扯。 御韶安沉吟片刻,最后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身是觉得不能让黎缈进他的屋子,但见她冷得发抖,又想到她都穿成这样跑来找自己了,好像也没必要再讲究那些规矩。 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行了,醇亲王府的下人没有他的命令不会多嘴。 只今日一次,往后不再见面就是。御韶安在心底暗暗道,只是心底不由生出说不出的郁闷,嘴角拉着平平的,闷声道,“跟着我。” 黎缈就哦了一声,提着一捆小鱼干紧跟着他。 镂空雕花桃心木门透出暖黄色的光,朦胧胧的,两抹坐着的人影映射在门框上,小安子和青叶鬼鬼祟祟地贴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眸底皆闪过惊诧,二爷还是头一回带小姑娘进府里。 二爷刚刚回京的时候,陛下就精挑细选了些侍女送过来照料二爷起居,那些个侍女模样都是顶好的,娇小玲珑,美艳动人,温婉庄重,要什么样的都有,当然,除了照顾二爷,顺带着也要教他床笫之事。 盛京世家都会给府里的公子们安排通房丫鬟,大多在十五六岁就初试云雨,也是为了日后成亲着想。 哪里知晓那些美人还没被郑公公领进府就被二爷撵了出去,回头二爷进了宫还将陛下最爱的三套茶具砸烂了两套,气得陛下吹胡子瞪眼。 眼见二爷已经十八,却是没透露出对哪家的女子有半点兴趣,这事陛下也着急,怕他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时常跟郑公公唠叨,小安子是郑公公的徒弟,自然明白陛下的担心。 小安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着这回陛下不用担心了,空旷的院落还回响着吉吉求偶的哀嚎声。他脸上带了喜气,跟青叶悄悄咬耳朵,“这可不是春天到了嘛!” “像二爷说的,猫从主人,吉吉也是跟二爷学的。”他翘着兰花指道。 青叶认真的点点头。 纵然屋子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御韶安常年习武,跟黎缈会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完全不一样,他的听觉再敏感不过,所以外面的话全数听见了,他面色僵硬一瞬,一张娇俏的小脸就映入眼帘,御韶安下意识仰了仰头躲开。 “你别躲呀。”黎缈一把抓住他的头,手指沾着药膏就往他脸上抹。 御韶安被她这粗暴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的,正想开口说话,那细腻又小巧的指头摩挲着他的脸,感受到她指腹的余温,御韶安安静下来,眼睫轻颤。 鼻尖萦绕着少女的清香,他垂下眸,喉咙发痒,一把抓住黎缈的手,哑声道,“够了。” 黎缈偏头,疑惑道,“我才开始呢。” “不用了。”御韶安放下她的手,紧紧抿唇,“我送你回去。” 他怕再这样下去…… 御韶安一懵,他也不知道再怕什么。 “哦。”黎缈听话地放下手,笑眯眯道,“你早说不要我帮你擦嘛,多省事,不用送了,给我借一副木梯就成。” 御韶安正陷入自出生以来头一次困惑茫然,一抬眸见她一副没心没废的样子差点气笑,他压住怒气,冷笑道,“行,你自己去门口的小安子去要木梯,爷就不送了。” 黎缈不知道御韶安又生什么气,只觉得他像只闹别扭的小狗,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下回再来看你。” “黎缈!” 身后传来御韶安的怒声,黎缈拍拍手毫不在意地离开,推开门的时候小安子和青叶一个趔趄差些摔倒在地,两人连忙垂目恭恭谨谨地站好身子。 “哪个是小安子啊?”黎缈瞧着两个小白脸问道。 “奴才是。”小安子立马答应。 “你们爷让给我找个木梯子。” “奴才……”小安子悄悄抬眼去瞅御韶安,见他没什么反应,稳下心神道,“奴才这就去。” 黎缈走得干干净净,徒留御韶安在屋子里紧紧抿着唇,陷入沉思。 他这是多久没见过女人?他方才竟然觉得小矮子那双猫儿眼如同星宿一般勾人。 勾得他心尖发颤。 那小矮子傻的不行,直接用手替他涂药,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御韶安垂下眼眸,没再去管黎缈到底离开没有。 黎缈就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烦恼了,她踩着木梯子轻轻翻过墙,小安子守在下面,叮嘱她小心些,等到黎缈在那边顺利着地,他才大松口气。 猫着腰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后,黎缈掀开被子缩了进去,答应的事总算做了,心头的事一解决,她就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阿豆见她还晕乎乎的,伺候着她洗漱后就在床上搭了张小木桌子,将早膳都端上来。 黎缈吃着燕窝,总觉得耳边太清净,像是少了什么,等肚子吃涨了,她瞌睡才醒。黎缈瞪大了眼睛,“糟了!我忘了小五小六还在祠堂!” 都怪黎昭,昨儿一整日都在她这待着,倒让她忘记黎璟黎茂两个小可怜还在祠堂里跪着。 黎缈连忙穿戴好衣裳,赶往祠堂。 几个婆子见她来了,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只互相对视一眼,很轻易就让黎缈进去。 二公子早早就预料到老祖宗会让她们放人,所以昨日故意使计拖住老祖宗,好让五公子六公子在祠堂呆一整晚结结实实受处罚。 昨儿屋子里可是响了半宿的惨叫声,听着就瘆得慌。 今日就是老祖宗将五公子六公子接出去了,后头的惩罚也还没完呢,二公子已经给俩人选好了要抄的书。 “老祖宗,您总算来了!”黎璟脸色惨白地扑了过来,一张娇柔的脸委屈得不行,抱着黎缈就开哭,“呜呜呜……” 黎茂忍住眼睛的酸楚没哭,但显然也是咬着牙强装镇定。 “老祖宗,您不知道她们有多狠心呐!这里好多好多老鼠,还有蟑螂,还不给饭吃,晚上又冷又饿……”黎璟哭着告状。 黎茂补充道,“还让我们抄祖训,手都写疼了,也没人来看我们。” 黎缈满心愧疚,一手揽一个,拍着他们背安慰,“没事没事,老祖宗带你们出去,咱今日出去吃好喝好玩好。” 小五小六一脸感动。 “顺道请程孟兴吃茶,继续咱们的捉鬼计划。”黎缈嘿嘿一笑,露出整齐可爱的皓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