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云》 正文 第一章 君子好逑 江南,有一座山,方圆百里,拔地千丈,跌宕起伏,气势磅礴。主峰高耸入云,平日只见白云缭绕,不识真容,是故得名“白云山”。 恰是上巳节,宜沐浴踏青。杜甫《丽人行》诗曰:“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白云山便迎来一对金童玉女。 那男子已达弱冠之年,剑眉星目,黑发盘结,春风得意之中隐隐混杂着一丝邪气,搭配一身青蓝流苏的文士装扮,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趋步相随的那名少女,正当碧玉年华,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霜,整个人如同用上等美玉雕琢的一般。今日那男子特意替她在发髻上插上一支荠菜花,颇为应节。 少女穿着雪白罗裳,外面套一件丹红风衣,绷弹丝滑,束腰裹胸,化作一束玫瑰,红白交映,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 那风衣样式奇特,双袖极长;京剧有生c旦c净c末c丑五大行当,那衣袖便如花旦的水袖一般;外人不知道,那水袖风衣其实是她的独门兵器。 据《山海经》记载,南海之角有一处地,名为炎州;生有奇树,形如瓶身,善藏水,入火不燎,反越发茁壮;当地人削其皮,织成布,这便是火浣布。 又闻,极北之巅有一种虫,名唤冰蚕;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抽丝长七八尺,色如金,坚韧异常;织为文锦,入水不濡,暑月置座,满室清凉。 南海火浣布,北极冰蚕丝,两者混织,再以药物浸泡,水火不侵,坚韧不屈,当真是一门神兵利器。 这对金童玉女,就是白慕华和云霓裳。 白慕华,生性飞扬跳脱,凡事率性而为,绰号“玉郎君”,使得一门独步武林的十八式左手《月弧剑法》。除了剑法赢得江湖上的一致好评外,更因其俊朗不凡的外表吸引不少怀春少女的目光,包括“峨眉神女”玄婵c西蜀唐门大小姐唐绝雨c东海“幻剑姬”武早乙c香灯会“圣女”童慈和“合欢圣母”穆婉等艳名远播的女子,留下不少大家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直至他遇见那一抹红袖。 云霓裳,拜在武林异人李布衣门下,学得一门《流云飞袖》,绰号“小红袖”。李布衣门下有三大弟子,其中云霓裳年纪最小,入门最晚,但是在李布衣的训导之下,很快晋身一流武林高手之列。人又生得漂亮,自不乏一大班裙下之臣,其中犹以关东藏刀山庄的少庄主刀晚亭追求最为热烈,但她却偏偏与白慕华这风流浪子共堕爱河。 今日,这对金童玉女终于携手回师门拜访李布衣,洽谈婚姻事宜。 江南正是好时节,翠郁的树木遮天蔽日,远远绵延而去,撒下片片凉荫。一条青苔石阶如龙蜿蜒而上,深入幽险奇峻的山川深处,一眼望不到尽头,引人遐思。两旁古木参天,枝杈苍劲如虬龙,再加上飞流奇岩,珍禽异兽,好一片洞天福地。 山路崎岖,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倒也不惧,很快就抵达山顶一处开阔的洼谷,视野渐趋开阔。沿路两旁有人工开辟出的菜园药圃,里面瓜果繁茂,芽叶高挂,更有许多不知名的药草,飘溢着独有的药香,沁人心脾。 云霓裳一边引路,一边给白慕华随意介绍着周围的药草,什么名字,什么功用,生长年份等等。白慕华略通医术,时而点头,时而凝思,时而提出几个问题,显然是对云霓裳的介绍很感兴趣。 走至尽头,有一间野竹搭建的小竹苑,浅浅淡淡的掩映在草木间。竹舍干净明几,花草错落有致,家禽悠然自得,散发阵阵亲近大自然的气息。 李布衣一代宗师,文武全才,若是有心,可雄霸一方,他却与世无争,在此搭了一间竹舍,山谷虽大,他只取一角,唯恐破坏了天地之间的和谐。他隐居多年,时而云游天下,锄强扶弱,施医赠药,口碑极佳。 云霓裳江湖儿女落落大方,今日走到小竹苑门口,却也不免忸怩起来。 “大师兄下山历练去了。这个时辰,师傅和二师兄都不在屋里,定是在后山竹林练武。”云霓裳直接将白慕华引领到书房,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先坐一下,有个好东西,我去找找。” 白慕华环目四顾,只见书房内各式典籍琳琅满目,井井有条,简约之中又带着儒雅。桌椅书架均是实木同款,整体搭配在一起,说不出的典雅大方。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细颈梅瓶,里面插着新鲜的无名野花,一眼望去,便觉得整间书房也沾了生机。 寂寂寥寥半居酒,年年岁岁一屋书。 忽然,白慕华的目光被一个巨大的东西吸引住,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书房墙壁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垂瀑的泼墨画。一个宽袍儒生站在断崖边,断崖刀削笔直,四周云雾氤氲,几在云端。那儒生昂首负手,似在远眺,一袭轻衣随风飘展,虽寥寥几笔,将那儒生的神采尽数勾勒而出。整幅画作笔力遒劲,大气磅礴,足见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 他只觉得那断崖如一柄利剑,直刺苍穹;那儒生只是随便的站着,竟给人一种御剑刺天的不羁豪情。白慕华醉心剑道,不禁多看了几眼,岂料越看越觉得玄妙无穷,不禁有点痴迷。 此时,云霓裳抱着一个坛罐,笑脸盈盈的走进来:“找到了,算你有口福!这就是我师傅秘制的蜂蜜白云茶,待会你喝一口就晓得了,真真是个好东西。” 她骤眼看见情郎对着那幅巨画发痴,神情怪异,不禁有些惊诧,匆匆放下那坛蜂蜜泡制的高山白云茶:“慕华,你怎么了?” 爱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顿时将陷入沉思的白慕华惊醒。 “哦,没事,只是这画”白慕华被画中人的神采折服,赞叹道,“画中人就是你师傅吧?想来除了他老人家,天下间还有几人能有如此神采!” 白慕华如此说话,倒也不算拍马屁,他在云霓裳的潜移默化下,一直对她的授业恩师李布衣心存敬佩。 “那是自然。”云霓裳得意的笑了,语气无比笃定,一起并肩向那幅巨画望去,“那是前些日子,师傅和东瀛‘异人剑客’武藏比试武功之后,回家闭关三天三夜,所作此画。他老人家很是喜欢,说他这辈子的武功修为尽在此画中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有空就来参详,可是我瞧来瞧去,不就是一幅画嘛?” “哦?”白慕华惊诧出口,再次凝神拜读那幅巨画,果然发现一点端倪。 画作行笔看似粗狂写意,却苍劲浑厚,当中果然蕴含玄妙剑意,这次看得深切,那断崖那儒生本来清晰,却越看越模糊,而他仿佛被吸进画中,身临其境;就连体内真气也被撩动,在经脉中四处流窜,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口子。白慕华隐隐约约感受到什么,却又空空荡荡,看不见,摸不着,心中痒痒的,极是难受。 唯一清晰的是题跋处有一行篆字——“白衣如云”,字体隽秀,笔画如灵蛇,蜿蜒空灵。 “白衣如云。”白慕华默读几声,会心微笑,“裳儿,你说如果我们日后有了孩儿,就给他取名‘白如云’如何?” “好名字。”云霓裳脱口而出,忽然好像想起什么,脸蛋绯红,啐他一口,“呸,谁和你有孩儿,你还没有过我师傅这一关呢!” “哈哈哈!” 白慕华得意的大笑,顺势将她搂入怀抱,嗅闻着从怀中美人儿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抚摸着宛如丝绸般的长发,那依偎着自己的身子是那样娇盈纤巧。当然,没有人敢小看她的武功,这个刚刚出道就轰动武林的“小红袖”啊,不枉自己慧剑斩情丝,抛弃关系暧昧的几位美艳女侠,击败刀晚亭等一众实力雄厚的追求者,终于夺得少女的芳心。 白慕华低下头,恰好云霓裳仰起头,两人四目相接。美人儿长得如此见怜,那水波汪汪的双眸,精致玲珑的鼻子,月牙状的嘴唇像红樱桃一样,令人想好好的品尝一下。白慕华忍不住俯下头吻着她,两唇相印。 “嗯” 一声半是惊慌半是愉悦的微弱吟喘,竟不知不觉从她口中溜出,仿佛她也很享受似的。 “哈哈哈!” 男人爽朗的笑声把她从情迷意乱中拉回来,云霓裳眨了眨迷蒙的大眼睛,心中一阵小鹿乱撞。 “羞死人了。”她羞愧的想推开他,但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却有些软弱无力。 “羞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亲热。”他坏坏的说着,“上巳节,沐浴祭高禖,野合会男女,乃古人遗风也,哈哈哈。” 白慕华的口气十分的邪污,掺杂着一丝暧昧,令她感到两颊火烫。 墙上高高挂起的巨幅画像,五官朦胧的伟岸男子,似乎在俯视这一对浪荡男女。白慕华豪情万丈,仰首挺胸,与画中人对视。渐渐的,他的目光越陷越深,画中人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仿佛福音般地映入白慕华脑海,逐渐演化成一道道人影,在脑海中开始演练起来。那股无形剑气纵横无忌,却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喷薄而出。 仿佛感应到无形剑气的威胁,白慕华丹田真气汹涌,衣服无风自涨,不禁心中惊骇,蹬蹬倒退两步,才逐渐平息下来。他自己也是剑道高手,顿时明白这画作中蕴含了作画之人对于剑道的理解,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在此温馨时刻,无意之中堪破天机。 青春少女眸子已经迷离,脸庞霞蒸艳旎,一双剪水秋瞳无辜而茫然的望着情郎:“慕华,你怎么了?” “一代宗师李布衣,修为果然了得!”白慕华回过神来,神情还有点恍惚。 “来,再亲一口” 男人带着几分邪气的俊脸凑到她的面前,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令她很难去忽略他火热c独特的雄性气息。 栖霞斜照竹窗,将窗格拉得很长。只见红裳飘飘,美人亭亭,她的肤色胜似寒冬白雪,衬托着那一抹血色红霞,红白交映之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宛如洞房花烛的新娘子一般。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虎啸:“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正纠缠不清的一对男女顿时如触电般分开。 真是羞死人了!云霓裳如五雷轰顶,乍然从情海中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扯过丹红风衣掩住脂胸,衣衫絮乱,雪肩外袒,反添几分靡惑。她羞答答的抬眼看去,原来是大师兄——盖天行,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真是大煞风景!白慕华不慌不忙的收回那只令人爱恨交加的嘴唇,还故意多磨蹭几下。待看清来人,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国字脸,滚瞪双眼精芒内蕴,络腮胡须不修边幅,粗衣麻布宽袍大袖,胸襟半敞露出古铜色肌肉,脚踏草鞋,腰挂长剑,站立稳重如山,说话声如洪钟。虽然不及白慕华俊朗骄逸,却多了几分粗犷洒脱。 此刻,他眼神中蕴含的东西,和昔日的刀晚亭一样,白慕华很熟悉,叫“妒恨”! 原来,大师兄盖天行暗恋小师妹云霓裳多时,知道云霓裳最是仰慕英雄豪杰,再也无心闭关,向师傅李布衣申请下山历练,就是要闯出一个响亮的名号来,好讨小师妹欢心。刚踏足江湖,就听说“小红袖”云霓裳与“玉郎君”白慕华相好,联袂回师门求亲,又匆匆赶回白云山。岂料刚进书房门口,就看见二人光天化日之下亲昵。 “大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师妹平素端庄得体,万万做不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今日如此失礼,想必是这个家伙撩逗滋事的吧,待俺好好教训他一番! “那里来的孽种,敢在此间撒野!”盖天行双眼布满血丝,抬头挺胸,上前两步,“你就是‘玉郎君’白慕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白慕华是孤儿,最忌讳人家说“孽种”两字,顿时心头腾火,脸上却不动神色,爽朗大笑:“山野蛮夫,妒忌我的艳福是吧?想动手罢了,偏要诸多藉口。” 云霓裳顿时慌了,一边手忙脚乱的遮掩外泄的春光,一边试图制止两个男人的决斗:“大师兄,慕华,不要!” 岂料两个男人心中早已将对方视为情敌,做梦也恨不得与对方比个高低,因此首次见面就势成水火,那里听得进去劝诫。 “久闻‘玉郎君’一套左手剑法独步武林,今日有缘讨教一番,实在荣幸之至。我们外面院子去,宽敞一些,不至于错手打坏家师的东西。” “好,就到外面切磋一下,哈哈哈。” 盖天行面色阴冷,大袖一挥,率先转身大迈步走出书房。白慕华暗中摸了摸盘在腰间形影不离的兵刃,云霓裳拉着白慕华的衣袖摇头示意,但白慕华也是桀骜不逊之人,冷哼一声,甩开美人的玉手。 院子外,盖天行悄然肃立夕阳下,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笨钝的铁剑。钝铁剑在握,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轻浮急躁尽洗,变得冷静沉着,一股雄浑的气息不停涌动。 一流剑手的起手式。 白慕华收起轻视之心,缓缓的用左手从腰间亮出一柄泛着银色光华的软剑——自己仗以成名的月弧剑,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剑锋,原本俊逸的面孔霎时变得诡异,仿佛在一个无情无欲的仙人身上突兀的显现出妖邪嗜杀的气场。 两人对峙良久,悄然肃立,都在寻找对手的破绽。 忽然,小竹苑后方的那片空寂的竹林“呼呼啦啦”一阵颤抖,一排翠竹齐刷刷倒下,惊起一群飞鸟。两人吃惊,同时露出破绽。 然后,杀机四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少年壮志 出了小竹苑,沿着僻静的小径走会儿,乃是丛生密集的竹林,满眼泼绿,浓得化不开。 竹林中央的开阔空地,有一个中年人,高挑瘦削,长衫宽袖,乍看乃是个经纶满腹c温文尔雅的儒生。他沉稳如山,气息悠长,明明手中空空如也,却手捏剑诀,指东打西,煞有介事,仿佛手中正拿着一把无形的宝剑。 剑诀起,无数的落叶仿佛被赋以生命,化作利剑,腾空翻滚,漂浮结阵,环绕在四周数步之内,如同一片青色浮云。 剑诀转,整个竹叶剑阵顿时轰动起来,铿铿作响,层层叠叠,严严实实,宛如一个青色的屏障,若有人接近其内,必被竹叶剑阵绞杀。 剑诀放,屈指成钩,凌空虚弹,一股气势磅礴的无形剑气劲射而出,挟带着竹叶,汇合成一柄巨大无比的竹叶剑,直刺前方那丛茵茵翠竹。只闻噼里啪啦声响起,整排翠竹被拦腰截断,竹叶巨剑爆散开来,纷纷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绿色的雨,空气中还夹杂着竹子的清香味道。 一代宗师,李布衣。 李布衣收功肃立,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聚敛,俨然一个饱读诗书的穷儒,捻须笑道:“下次再和北蒙纳兰交手,这门《弹指剑》必定让他大吃一惊!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也创出了什么新招式?” 他转过身来,望着身旁那个练帛束发c风姿卓绝的少年,目光殷切。 “居正,为师这门武功,你当真不学?” 李布衣亲自推销,天下有几人不动心?岂料那少年便是其中一个。 他笔直肃立,恭恭敬敬道:“师傅这门绝技当真冠绝天下,不妨传给大师兄和小师妹。” “天行喜爱习武,已经将为师一身武功学得七七八八。但他脾气倔犟,什么事都要和人家争个高低他武功越高,为师越是担忧啊。” “裳儿心地善良,上次见到一只瘸腿的野兔,便求着我给它医治,连打坐练功都心不在焉。我传她《流云飞袖》,已经够她领悟了。” “居正,你资质不差,只是贪心,四书五经c奇门八卦均有涉猎,结果贪多吃不烂。以你现在的武功下山,天下大多数地方都可以闯一闯了,但是万一遇上绝顶高手,恐怕要吃亏。因此,三名弟子之中,数你最合适修炼这门《弹指剑》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下山?” 还有一句话,他压在心头良久,几次三番要开口,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学《弹指剑》者,便是为师的衣钵传人。” 岳居正抬首仰望那亦师亦父的长者,轻声答道:“然!”他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李布衣猛地转过身来,睿智的光芒在双眸之中闪动,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内心:“那你告诉为师,你下山,是为了什么?” “徒儿正值少年,应当上京赶考,效法杜工部,以天下为己任,怎能一直蛰伏山林!” 李布衣怒哼:“说来说去,终究不过是功名二字。” “恩师养育徒儿多年,还不了解徒儿吗?”岳居正苦笑,“徒儿以前看书,杜工部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徒儿便想,朱门那种地方,酒肉都是香喷喷的,怎当得上一个‘臭’字?后来跟着师傅下山云游,亲眼看到了人间疾苦,方才觉得这个‘臭’字,竟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苦涩愤慨的字眼了。” 杜工部忧国忧民,李布衣自然是十分敬佩的,岳居正将他搬出来,李布衣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他什么。 岳居正低头沉默半晌,忽而抬首,双眸亮若寒星,朗声道:“徒儿斗胆问恩师一句,您身为一代宗师,纵横武林这么多年,一共救了多少人?” “放肆!”李布衣重重的拂袖,不经意用上了内劲,顿时平地一声惊雷,惊起落叶纷飞,脚下清出一圆圈空地。 “恩师息怒!” 岳居正当即叩首致歉,眼神却依旧倔强,顶着师傅凝重如山的压力。 “恩师以医术救死扶伤,方圆百里无不感恩谢惠,怕有千人之多” “恩师以武功锄强扶弱,外御强敌,天下武林受益良多,怕有万人之多” 李布衣听着徒儿细数他平日的善举,心中很是受用,紧绷的脸不由得微微放松下来,似乎下了一口气。 不料岳居正话锋陡转:“然天下百姓,何止千万,你又救得了几个?谁又来为他们谋福祉?” 岳居正据理力争,李布衣竟然一时哑口无言,视线在他稚气渐消而逐渐自信的面孔上停留:“你年少气盛,我可以理解。你可知道,所谓天下为重,以己之力不足以扭乾坤。” “徒儿明白,但若世人皆认为‘以己之力不足以扭乾坤’而无人躬行的话,那天下百姓便是真正的绝望了。” “罢了罢了,你若执意下山,我自不可拦你。” 李布衣凝视着最心爱的弟子许久,忽而叹了口气,嗓音沙哑沉重:“从此以后,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为师的名讳。” 岳居正愣住了,仿似晴天霹雳,嗓子哽咽着:“恩师是要将徒儿逐出门墙?” “为师是为了你好。今后你跻身仕林,一定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朝廷比起江湖更加凶险万分,那是不流血的刀啊,任凭你武功盖世,也无济于事。切记!切记!” “徒儿谨记恩师教诲。” 在小竹苑的十年寒窗,霎时涌上心头,此刻他才发现原来李布衣这山野老头是格外用心教育他这个徒儿。这里的山,这里的风,这里的竹林,这里的笑声,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回放,不知不觉,他感受到了鼻子的酸楚。 岳居正忽然撩起前襟,双膝跪倒,猛的满头磕到地。 他们这派向来不甚重繁文缛节,没有师徒之间的虚礼。李布衣对这突如其来的跪拜愣了一下,双手颤抖,指着他:“你你这是” “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感谢师傅的养育之恩,这些年来,要是没有师傅的教诲,徒儿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学问。谢谢您,恩师!” 说罢,岳居正嘭嘭磕个不停,额头通红,丝丝血迹透额而出。 李布衣望着徒儿跪伏的背影,心中只觉得暖和,将他扶起,眼眶含泪,老唇哆嗦:“好了,起来吧,为师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了” 一代宗师竟也有失态的时候,是师徒情份实在难分难舍么? 岳居正抬起头,已泪痕满面:“徒儿下山之后,从此不能侍奉左右,恩师定要珍重!” 他是李布衣最器重的徒儿,聪明伶俐,文武双修,平日饮食起居待师傅如同亲父。所以李布衣想把毕生心血都传给他,培养成自己的衣钵传人。他虽不喜门下弟子追逐功名,但此时此刻,也只好盼他日后登堂入阁,确实有一番作为,不枉自己教诲,因而孤寒凄苦的同时,心中也略略有了一丝释怀。 日薄西山,师徒俩并肩同行,斜阳将两人的倒影拉得很长。李布衣忽然觉得很欣慰,不知不觉,岳居正竟然和他一样高了。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萧萧的落山风吹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冲冠一怒 小竹苑的院子中,白慕华与盖天行的比剑正当激烈。两人棋逢敌手,光暗交织,金鸣呼啸,一道道剑光划过虚空。 只见白慕华左腕抖动,剑尖颤抖,一招“月色撩人”。月弧剑本就柔韧,竟然弯曲成弧,无声无息的咬向盖天行腰肋一个非常冷门的穴位。人明明在前,剑尖却在后。明明是一柄寸宽的软剑,但在出手之时,就如细剑般,快的只能让人看到一缕银线。好诡异的左手剑法和月弧剑! 不过盖天行是武痴,对手越是强大,他越是兴奋。他眼眸中精光闪烁,大袖挥舞,剑绕回风,一招“苏秦背剑”,沉臂反手格挡,破解得干净利落。李布衣这门《袖中剑》糅合袖法和剑法,也是武林一绝,比云霓裳的《流云飞袖》犹胜一筹。 月弧剑并未破入命门,白慕华心下略沉,再不敢有半分轻敌之意。两人身形交错,白慕华还有后着“月下蝴蝶”,人不须回头,月弧剑径直从肋下穿透而过,剑影如月色朦胧下翩翩蝴蝶扇动翅膀,杀气浓烈,破人心胆。 奇招再袭,盖天行防不胜防,顿时落了下风,不过这奇招倒也奈何不了他。只见他气运乾坤,脚踏八卦,挪移之间,身形寸离,残影成屏,而后缓缓归一。可归可藏,正是李布衣得意的《归藏步》。 云霓裳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揪着袖子。只见月弧剑刺穿盖天行的残影,气流随剑刃划过,带起残影一道道涟漪。盖天行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过。 但白慕华已经窥得那一丝破绽,面容扭曲,绽放出妖异的笑容。他忽然剑柄脱手,手指勾着剑把手的镂空月牙,旋转半周,又一式奇招“月勾倒挂”随之上手。月弧剑弯曲成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竟然顺着盖天行的钝铁剑往上滑窜,擦出一抹银花飞射,瞬间就要穿透盖天行的喉咙。 快! 极快! 盖天行性子刚烈,怒目圆瞪,竟然不避不让,运起十成《浩然正气》内力,灌注到衣袖中,一招《流云飞袖》的“风卷残云”罩向白慕华的头颅。如果这招打实,白慕华不死也得重伤,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云霓裳心底不禁打了个寒颤,失口叫出声来。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比试过招,而是生死相斗了。 “住手!” 忽然,一声怒号由远而近,瞬间就到了近前,好快的身法。而那人身影还未到,先遥遥发出一股剑气。那一股剑气精纯凝华,如有形之物,却破空无声,如天外流星。剑气穿透盖天行的衣袖,击中白慕华的软剑,衣袖顿时杀气尽泄,软剑也如蛇中七寸。 那神来一剑之后,四周气氛凝结,再无一丝声音,仿佛时空都停在了此刻。 唯有夕阳斜照,老少儒生两条长长的身影。 老儒生拢手在袖,不怒而威:“你们何事争执,在老夫的小竹舍里大开杀戒?” 云霓裳上前几步,扯了扯师傅的袖角,撒娇道:“师傅,人家专程探望你老人家来啦!嗯,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徒儿上次跟你说起过的‘玉郎君’白公子” 李布衣虽然还板着脸,但是在这个又可爱又调皮的女徒儿面前,却一点也严肃不起来。 云霓裳向白慕华打个眼色,白慕华趋步上前,剑尖朝下,拱手道:“慕华见过李前辈。” 白慕华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李布衣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左手的软剑之上。只见月弧剑样式古朴,刚柔兼备,锋刃寒光流转,映人双眸,骤眼便看得出定非凡物。以他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也从未见过这种软剑,更不用说左手剑法。而这门剑法专走偏门,大违正道,让他隐隐觉得不喜 云霓裳又指着岳居正:“这位是我二师兄,姓岳。别看岳师兄年纪小,武功可厉害着呢。” 岳居正聪明剔透,瞬间就猜透两人的亲密关系,笑呵呵的说:“师妹又来取笑我了,论武功,只怕你的白公子更胜一筹吧。” 岳居正本来只是想挤兑一下云霓裳和白慕华,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盖天行刚才比剑,虽然还没有输,但是已然落了下风,李布衣也是心中有数。 李布衣傲然道:“白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实属难得。不过居正也不须妄自菲薄,只要你肯留下来潜心修炼一年半载,白公子要想胜你一筹,倒也未必。” 白慕华冷笑:“慕华学剑不精,行走江湖之时,多闻李前辈剑法盛名。今日有缘,斗胆请李前辈指点一番。” 云霓裳狠狠的瞪了岳居正一眼。 岳居正也知道自己无意间闯大祸了,连忙道:“白公子不得无礼,裳儿的师傅便等同于你的师傅。” 盖天行脸色骤变,岳居正这话表面上是在训斥白慕华,实际上是向李布衣点明云霓裳和白慕华的关系。 “无妨。”李布衣摇摇头,信手自地上拈起一根细竹枝条,“凭你便想见我鞘中宝剑,倒还不配。老夫便以此物代剑,试试你的剑法!” 其实,他也是爱武之人,见猎心喜,很想见识一下这门左手剑法有何独特之处。还有就是,他想验证一下,这个年轻人是否配得起他的宝贝徒儿。 李布衣既然开了金口,三位徒儿只好退让到一旁,神色迥异,各怀心事。 白慕华乃是心浮气傲之人,况且还是成名多年的剑客,刚才又差点便胜了他大徒弟,因此表面仍然彬彬有礼,其实心中已经愠怒:“老匹夫狂妄至极,居然以区区一根竹枝为剑,全然视我为无物。我若不能削断竹剑,令你认输,这二十余载的功夫算是白练啦!” 照武林礼仪,对手乃长辈,本应先让三招。但白慕华此刻盛怒之下,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晚辈得罪了!” 当下,他左手紧了紧剑柄,月弧剑一抖,一道寒光向李布衣激射而去。白慕华外表斯文儒雅,但招式奇快刁钻,走的是攻其不备的路子。这一招“嫦娥奔月”刺得既快又狠,大违仁道,旁观之人无不暗中皱了皱眉头。 李布衣却安之若素,待剑尖到了自己身前一尺,方才将手中竹剑轻轻向前一送,已然搭上剑背,随手使出一招“顺水推舟”。他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月弧剑便如无主孤舟,软塌塌的往旁侧荡开。 白慕华的奇袭,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李布衣乃是一代大宗师,双方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击不中,白慕华当下手腕翻动,一招“月色倾泻”,仗着宝剑锋利,横着朝那竹剑削去。岂知对方竹剑上却突然间生出一股极强的黏力,将自己软剑牢牢黏住。两柄剑最后竟是纠缠到了一处,两人内力勃发,两柄剑都微微弯曲起来。 “这把剑有古怪。”李布衣感受到从竹剑身上传来的劲力,对方的内力虽然不及自己,但以他真气之雄浑,竟然没办法震断对方的软剑,看来那柄月弧剑定非凡物。 白慕华更是震惊,明明只是一根普通的竹枝,但是在李布衣雄浑的真气灌注之下,不弱于世间任何宝剑,月弧剑竟然削它不断。细细看去,一缕彷如实质的气息缭绕着竹剑。李布衣早就踏入了“无形剑气”的境界! 白慕华不得不运劲回撤,两招刚过便落了下风,心中甚是窝囊,忽然耳边传来语声:“来吧,让老夫见识一下你的剑法。” 只见李布衣嘴角勾唇,低首敛目,竹剑斜垂,并没有乘机追击。 我内力不如他,万万不可被他的竹剑柔劲缠住! 主意打定,白慕华收敛神色,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攸然扭步,身影如电,想直接绕向李布衣身后。 “好诡秘的身法!” 李布衣眉目耸动,脚踩《归藏步》,原地转上半圈。他素知《月弧剑法》是以“奇快刁钻”著称,却不想原来他的身法也是这般迅疾。 两人身形交错,方位便如刚才白慕华酣战盖天行一般。 就是现在! 奇招“月勾倒挂”再次上手!只见白慕华眼神聚凛,弓身抖腕,斜撩而上。软剑直指虚空,半途迎风弯折,仿若活物,袭向腰肋。明明剑指虚空,但李布衣却觉得腰肋剑气逼人,好刁钻的角度。 李布衣眉头皱的更深,余光微瞥,便看清剑势。他处惊不乱,脚下不丁不八,竹剑倾斜,一招“横断秦岭”,恰到好处的截住软剑,顺势旁牵引,破解得干净利落。 既然“奇”无法制胜,白慕华便尽情施展“快”! “月光普照!” 白慕华往后一错,身子竟而旋转起来,手中软剑飞速舞动。在他的全力施展下,剑光划出一道道弧线,剑芒四射。 李布衣瞳孔不由收缩,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心道:“快?那我们就来比比谁更快!” 两人的身影迅速接近c交织c分开,动作均是极快,呼吸之间,便已连拼数招,以快打快,越战越痛快。 白慕华一失机即刻回旋退下,一退下即刻重拾攻势。他脚下生风,绕着李布衣迂回转圈,指东打西,招招奇快刁钻,无丝毫虚招浪费。李布衣双目紧紧凝视着对方的招式,仗着“无形剑气”和《归藏步》的神妙,气运乾坤,脚踏八卦,见招拆招,泼水不进,每当对手出剑,总能提前一步截断他的剑路。 两道人影在庭院中不停飞驰,李布衣始终不去进攻,只是观察着对方的剑法。待对手将整套剑法全部使完,李布衣脸上露出思忖之色。 “《月弧剑法》果真有其独到之处,如果我还没有领悟无形剑气,只怕当真要出动真家伙。” 他细细品味着白慕华剑招的诡异,不过这门剑法亦非完美无暇,方才一战,他已经将剑法当中的破绽一一印证,除开自己最初揣摩的那些,又发现不少漏洞。 “差不多了,十招之内要你弃剑!” “未必!” 白慕华被激起斗志,虽然他武功不及李布衣,但是要他十招之内弃剑,他就不信这个邪。 杯酒逢知己,奇剑逢敌手。白慕华平时算计太紧,甚少如此近身苦战,今日身处刀光剑影乍破堪危之内,竟觉畅快淋漓,胸中有一股剑意逐渐积攒,如巨石压胸,不吐不快。 忽然,他双目若有电光闪过,一声长啸,脚下轻点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掠出。软剑忽左忽右,分光而化,重重剑影铺散开来,如幻如真。此招“月色朦胧”兼顾“奇”与“快”,可以说是他剑法的精华所在。 满腔剑意倾泻而出,月弧剑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缭绕,变得无声无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划过,比刚才又快上几分,因为剑速实在太快,竟如同时舞动数十把剑一般,将李布衣的退路尽皆封死,以李布衣三名弟子的剑术境界,也只能看到一连串模糊的剑影。 好快!云霓裳c盖天行c岳居正三人同时脸色大变。 剑意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又离不开平日的积累和悟性,在一刹那,醍醐灌顶,即时顿悟。这小子慧根不错,竟然在战斗中堪破“无形剑气”的门槛!从此以后,武林中又多了一个踏入“无形剑气”境界的高手! 李布衣眼中掠过一抹惊诧,霎时连竹剑也忘记使用,本能的用食指弹出一道剑气,击在高速运行的月弧剑上。 这才是李布衣的真正实力——弹剑指! 铛! 受到这般强力的干扰,月弧剑的轨迹顿时出现偏移,从李布衣的脸侧掠过。白慕华刚刚窥探到一个全新的剑术境界,身心震撼,接着剑招就被轻松破解,顿时愣了一下,从那境界中跌落出来。 李布衣置若罔闻,向前踏步,气劲崩腾,聚力双手握竹,竹剑破空,气流在空中裂开两瓣,携杂千钧之势,当头棒喝。这次用的是刚劲,细细的竹枝就像铜棍一般沉重。举轻若重,比之举重若轻又高了一个境界。 竹枝威重,白慕华只觉手腕剧震,月弧剑差点脱手。所幸他久经战阵,应变极快,将月弧剑向左一送,借势将对方力道卸掉。 李布衣不待招式用老,跟着一招“拨云现日”,竹剑贴着月弧剑背反向一拨,白慕华的力道竟然卸不掉。这下刚柔变化之巧妙,实在是令人叹服。 白慕华自知内力远远不及李布衣,不敢硬抵,但又自顾颜面,不肯撒剑认输,只得再将月弧剑随那竹剑向右递出。 李布衣手中竹剑不住拨动,招式连绵而上。白慕华顿时如同落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连人带剑被卷得东偏西晃,纵使奋力挣扎,仍然挣脱不出这股牵引之力。 白慕华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相抗,但求能撑过那十招之限,李布衣自持身份,也只得认输作罢。却不料李布衣早已成竹在胸,先前每使一招,便是将他内力消耗一分。待到第九招之时,白慕华已是大汗淋漓,劲力枯竭。 李布衣猛然间喝道:“撒手!”竹剑一拨一带,使出一招“青龙摆尾”。 白慕华登时虎口发麻,月弧剑终于脱手。 李布衣探手将月弧剑接住,眼中忽然神光闪动,手腕抖动,调转剑尖,划了半圈,无声无息的向他当胸直刺。这几下如电光火石一般,迅捷无比,较之先前白慕华那招“嫦娥奔月”快了不知多少。 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而来,剑尖已至胸前不到半尺,白慕华身体迟滞,自知避无可避,不由得万念俱灰,闭目等死。顷刻间只觉胸口一阵透凉,却无半分疼痛之感,那无尽杀意随即陡然一震,化作无数红色的光点,湮灭于空气当中。 白慕华睁开双目,低头细看,但见衣服已被当胸划破,露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孔。原来李布衣剑尖触及他胸口,立即收势,并未刺下,只是手腕一抖,由外至内划了一个圆圈,几层衣服皆破,肌肤上却不见半点伤痕。这一下出剑之准,劲道拿捏之巧,又比白慕华高明何止数倍。 李布衣的剑法已臻大成,无论挑c挡c刺c拈c刚c柔,都运用得滚瓜烂熟。 白慕华面色惨白,想到自己潜心练剑二十载,本以为可与当世名家一较高下,岂知此番交手,竟如孩童一般,被对方随意戏弄。今日颜面尽失,即便是再练上二十载,只怕也找不回来。 白慕华心念至此,不由得长叹出声,黯然道:“承蒙前辈手下容情,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暗香浮动 还是那个优雅脱俗的大厅,还是那幅气势磅礴的巨画。 李布衣居中落座,手抚长须,双眉紧蹙,无须说话,一股摄人气势油然而生。盖天行c岳居正见师傅此时笑意全无,也不敢言语,心情忐忑的注视着站立在大厅中央的白慕华。唯有天真烂漫的云霓裳,不时的看看师傅和情郎,满脸的欣喜。 云霓裳乖巧的给李布衣泡了一壶蜂蜜白云茶:“师傅请喝茶。” 李布衣用茶杯盖子轻轻的刮着表面游浮的茶叶,一直紧绷的脸终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瞬间又收起来,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问道:“慕华,你的剑法独树一帜,是师承何派?” 白慕华摇头苦笑,开始娓娓讲述自己的身世。 他是一个孤儿,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往哪去,自小跟着一个江湖郎中走南闯北。那江湖郎中没什么真材实料,但是十分仰慕医道祖师爷华佗,故为他取此名。 李布衣拧起眉头,苦苦思索,武林中剑法高明的医者,未曾所闻。 那江湖郎中带着个拖油瓶招摇撞骗,日子还算逍遥。直到有一天,他给一个官老爷的小妾看病,竟然妙手回春,不仅治好了她的宫寒,还将人家的肚子治大了,于是,官老爷也把他治了,罪名是滥用药。 李布衣屏息敛气听到这里,终于确定那个江湖郎中不是什么隐世高人。那么,白慕华一手奇诡的左手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原来,在他的襁褓中有一把样式古朴的软剑,狭长如柳条,平时可盘在腰间,剑把手雕刻着一弯月牙,中间镂空可勾入手指,没有剑鞘;搭配一本无名的左手剑法,白慕华遂取名《月弧剑法》。软剑和剑法都是武林中极其罕见,但没有人识得它的来历。 还有脖子上挂着的一寸见方的青色残玉,刻有一个白字。虽然非完璧,但青玉的质地实在是太好了,不是寻常物,所以他猜测自己肯定是出身富贵武林世家。白慕华长大以后,走南闯北,寻找自己的身世。可惜一直找不到线索。 李布衣听罢,皱起眉头:“《孙总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你的剑法专走奇门,大违正道,追究落了下乘。兵法如此,剑法如此,做人也是如此,裳儿跟着你,将来免不了吃苦头。”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明说,这门左手剑法神秘诡异,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江湖中,以他的见闻也找不到任何蜘丝马迹,但是隐隐觉得来历不凡,恐非祥物。 白慕华扬了扬眉,虽然李布衣的话难听,但是一言中的。他凭这门剑法行走江湖,结识了不少朋友,同时也因下手狠辣,得罪了一些人物。 盖天行乘机借过话茬:“师妹,不如你回来师傅身边吧,有师傅在,放眼天下,有谁敢为难你。” 云霓裳摇摇头:“裳儿不怕。” 这些日子以来,云霓裳对白慕华的感情已经到了割舍不下的地步,在未知风险和心仪情郎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此刻的云霓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就是要嫁给白慕华,哪怕受苦受累,她也心甘情愿。 盖天行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顿时灰暗。 看着态度如此坚决的云霓裳,岳居正也低头沉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要和这个小子在一起喽?”见到徒儿是如此态度,李布衣的怒火越发的燃烧,表情却越发的平静。 “是!” 她简单的一个字,霎时间让盖天行狂躁不已,沙哑着嗓音道:“那那大师兄我呢?” 盖天行这样透着感情的一句话,让云霓裳眼里的雾气骤然凝聚在一起,溢出眼眶,像一颗金豆,啪地一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师兄盖天行一直是她心底的一道伤,越是喜欢,越是心痛。她又何尝没想过和盖天行长相厮守,可是她的心从来都不在他身上。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大师兄真的只是大师兄,不是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离不弃,一直坚持着。 可现下,他的坚持,换来的是什么? 李布衣看见云霓裳掉落下来的眼泪,一时间突然心疼起云霓裳来,上前拍拍她的背,伸出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擦拭她的眼泪,重重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慰她道:“裳儿啊,既然你心里还有你大师兄,那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师傅这就赶那小子走。” 相对于白慕华而言,李布衣明显的偏向于盖天行多一点。只要云霓裳倔强的性子有那么一丝心软,他就可以看到最满意的结局了。 “前辈好生蛮横专断!不敢劳烦前辈动手,裳儿,我们走!” 白慕华扬眉,冷哼,挽着云霓裳,抽身欲走,反被她一把拉住。 云霓裳看了看盖天行,又看了看李布衣,一本正经地道:“师傅,您真的不用劝了,裳儿心意已决,还请师傅成全。” 云霓裳涉世未深,自然没能从李布衣的语气中听出什么端倪来,还说出了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你,你好啊!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师傅心狠手辣了!待我一掌杀了这小子,也好叫你断了这个念想!” 他们师徒俩的对话,白慕华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五味俱全,云霓裳一味向着自己,终究是高兴的,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不怕了。 白慕华悄然握紧月弧剑,对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的李布衣冷笑着说:“尽管放马过来吧。” 李布衣满脸的冷冽,看着眼前桀骜不逊的白慕华,衣袖无风自涨。 “师傅,你如果执意要对白大哥下毒手,你就先杀了我吧。” 云霓裳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让李布衣一时间措手不及,忙蹲下来,要扶她起来。云霓裳泪如雨下,攥紧李布衣的袖子,不断颤抖,却是没有起来的意思。甚至白慕华轻轻地想把云霓裳扶起来,云霓裳也挣脱了他的手。 李布衣气得浑身哆嗦,手哆嗦着僵在那里。一直以来,李布衣都视云霓裳为掌上明珠,云霓裳也对自己的命令百依百顺。想不到如今,她却要为了一个和她相处不过几个月的男人和自己翻脸,他心头的这股怒火怎么能咽得下去。先前他只想好言相劝,让裳儿疏远这个小子,慢慢将其淡忘,如今看来,却是非要棒打鸳鸯不可了! 李布衣手掌高高扬起,手上青筋暴现,显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无形剑气,一触即发,正是拿手绝技《弹剑指》! 他脸现杀气道:“你让不让开?” 云霓裳倔强地跪在地上,咬了咬唇,猛然抬起头,明亮的瞳孔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裳儿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彷如晴天霹雳,李布衣猛地向后一退,跌靠在椅子上,摇摇头,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慕华c盖天行c岳居正三人也是目瞪口呆。 白慕华震惊之下,终于收敛桀骜的脾性,身子躬屈,与云霓裳并排跪地,四目对望情深切切。 “慕华垦请前辈成全!” 李布衣看着那种情景,明白裳儿的决心了,眼睛向远处望去,在漫天落霞里依稀望见了另外一个倩影,一代宗师心中异常柔和了,又有点隐隐作疼,轻轻的自言自语说:“阿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半晌后,李布衣终于叹了口气,将他们俩一一扶起。 “罢了罢了,我这个当师傅的,这么多年都不曾为你做过什么!既然你都铁了心的跟定他,师傅再阻挠,不就成了罪人!小子,你听着,从今日开始,你就在山脚下置地安家,不得再在江湖上惹是生非。如果裳儿受了半点委屈,老夫饶不了你!” 白慕华喜出望外,自然满口应承,忽然又想起什么:“晚辈还想再走访一下,看能否发现关于我身世的线索。这样吧,限五年为期,无论如何,晚辈必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好,一言为定!” 李布衣的一番话,将云霓裳感动得热泪盈眶。 情之所动,云霓裳再次张开怀抱拥抱李布衣,师傅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和小时候一样 夜色弥漫,清凉如水,就如以往的每个平静的夜晚一样。漫天星星,迎合这一院子的梅花开放,偶有暗香不期而至。星河永恒,花开花落,可是人已经变了。 方圆百步大小的院子中,两道人影悄然站定,正是李布衣和盖天行二人。 李布衣负手而立,淡淡道:“天行,你想学《弹指剑》?” 盖天行眼眸中迸射出炙热的光芒,咬牙道:“恳请师傅传授徒儿绝技,好教徒儿打败白慕华,夺回师妹欢心!” “《弹指剑》的根基是内功,你此时内功还不够深厚,强行运用《弹指剑》,只会适得其反。待你打好根基,为师再教你如何化剑意为真气,以气御剑,才能领悟真正的无形剑气。” 李布衣说着说着,忽然想起白慕华竟然从自己的书画中自行参悟出无形剑气,悟性之高,实乃天下少有,又想起岳居正弃武从政,自己去何处另觅一个衣钵传人?顿时百感交集。 盖天行脸色黯淡:“那徒儿还需要修炼多少年?” “内功修炼,贪不得快以你的根基,快则十年,慢则十五年。” “十年?”盖天行摇头,“徒儿等不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内功速成的法门么?” 李布衣遥望星空,沉声说道:“武林中内功速成的法门倒不是没有,据我所知,许多年前雄霸武林的魔教明教的秘笈《明典》就是,不过明教已经灭亡,这秘笈也随之人间蒸发,至今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香灯会大天尊宋江山,也算得上雄才大略,倾全会上下之力,也没有找到《明典》的踪影。” 盖天行扼腕叹息:“那真是可惜了。” “其次,武林中有一个流传了很多年的传说,少林寺有一门奇功,高僧圆寂前可以将毕生修为灌输给有缘人,生生不息。” 盖天行沉吟少许,忽然眼睛发亮:“莫非是那两本镇寺之宝?” “达摩祖师东渡中土,圆寂后留下两部经书,便是《易筋经》和《洗髓经》了;但是传说达摩祖师还著有第三部经书,不知何故被僧人私藏起来,至今无人知晓。”李布衣摇头冷笑,“想必是后人杜撰罢了。你想想,内功修行岂是那么儿戏的事情,如果少林寺真有这门奇功,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寺中高手无穷无尽,何至于今日尚且屈居在香灯会之下?” “师傅说的在理。” “最后就是西域密宗的《欢喜禅》,这佛门禅功与魔教宝典有异曲同工之妙。极乐佛修炼《欢喜禅》,年纪轻轻就内功深厚,称霸西域。但不知为何,西域密宗列代高僧,从来没有人可以臻至化境,其中必有蹊跷。” 盖天行认真的听着,用心的记着,眼中精光闪烁,就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 “人体内的元阴元阳如酒杯,真气便如杯中酒。这些邪门奇功,摄取他人真元为己用,虽然可以快速提升内功,不过得来的内功混沌不堪,如糟酒摻杂,难以下咽;旁门左道的功夫,终究落了下乘。” “再说,你胜了白慕华又如何,感情并不是输赢这么简单啊” 李布衣意味深长地看了盖天行一眼,往事点滴涌上心头,不想在徒弟面前失了仪态,遂拂袖转身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一道失意的少年身影,还处于苦苦思索中。 还有淡淡的花香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飘荡,如同汹涌的暗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独占鳌头 三年后。 京师,好一场大雪。 华灯初上,游人如织。秦淮河畔高高挂起大红灯笼,天上散缀点点繁星,洒落在水中,流光溢彩。那繁华旖丽之地,佳人三千,如莺比邻,香阁把盏,爱巢窥人——人人都在尽情享乐,满城弭漫着糜烂的气息。 伶香楼是京师第一大青楼,是达官贵人的销金库,是公子王孙的温柔乡;多的是天香名伶,或明艳绮丽,或清纯可爱;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你买不到的。 但她们都比不上伶香楼的头牌,京师名妓,朱姬。 她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识礼,后来家道中落,乃至沦落风月,然气质不减。又天生貌美,尤其一双丹凤眼,眼角微翘,水汪汪的黑珠子,轻轻送个秋波,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若是有什么瑕疵,便是嘴角那颗突兀的美人痣了,略略破了相。坊间传闻,当今皇上朝思暮想,忍不住微服暗访,与她一夜风流,事后赞不绝口,更赠予皇裤兜为念,多少人以能睡一下皇上睡过的女人为荣。 她一炮走红后,有不少风流骚客趋之若鹜,可是她却有“姐儿爱俏”的毛病,对客人诸多挑剔。年青俊挺的,三番四次捧场的,会甜言蜜语奉承她的,她就高兴。年纪大一点的c相貌不合眼缘的c囊中羞涩的,她就有说不出的厌恶,便是用手在她身上碰碰,她也常耍大牌,负气之下一走了之,反正她客人多,下次若不捧她的场,少一两个也无所谓。 计先生是唯一一个例外。 说起计先生,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计秀才苦读十年寒窗,学富五车,名声远扬,遂壮志满怀上京赶考,一心为国效力;在考场之上,果然力压群儒,脱颖而出;却在最后的殿试环节被皇上一票否决,原因竟然是“面目可憎”。 计秀才落榜之后,百感交集,将剩余的盘缠尽情挥霍,在伶香楼喝了一场闷酒,当天负责侍候他的就是朱姬。计秀才脸有疤印,身无分文,这样的客人,平时朱姬是决计瞧不上的,那天却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竟然和这个穷秀才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计秀才本以为就这样醉死梦生,了此残生,直至他遇到景武王。景武王仰慕他的才能,从王殿追到青楼,力邀他加入自己的幕僚。景武王乃皇上亲胞弟,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更是亲自追上门来,教他如何能拒绝?计秀才自从出任景武王幕僚之后,平步青云,更被大家尊称为“先生”,说真话,他对待朱姬亦不坏。 朱姬信任计先生。 计先生对她说,今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夜晚,所以她特意妆扮了一番。 大厅宽敞,金碧辉煌,人声鼎沸。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客人在其间流连忘返,一位位衣着暴露的侍女如穿花蝴蝶般在其中穿梭。中央的大舞台上,几个衣香鬓影的舞姬,在乐师的吹奏下,婆娑起舞。她们的舞姿娴熟,一转身一举手都充满着美妙,那是她们刻苦练习而来的成果。其实只要她们愿意,也有轻松的活儿,君不闻男女戏谑的嬉笑声就在隐秘的角落内迥响着。 当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她的战场不会是在大厅。 朱姬昂首穿场而过,引起一波尖叫声。 贵宾厢房门口,早有四个年轻貌美的晚辈在等着她,各自手中还端着托盘,上面有醇香美酒c精致糕点和时令水果。 这四个晚辈是新晋红人,虽然没有朱姬的辈分经验,也不及朱姬的气质学识,但是朱姬仍然感觉到强大的威胁,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啊,一个个水汪汪的,仿佛能捏滴水来男人不就是贪新忘旧的动物么? 春儿鼓着小酒窝,有点焦急,看见花枝招展的朱姬慢悠悠的过来,如逢大赦:“朱姐姐,你可终于来了。” 朱姬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仪容,一路走来也不知道发髻有没有乱了:“等一等本姑娘,原本也是应该的。” 夏儿是新茶,俏皮的伸了伸舌头:“朱姐姐好大的架势!” 秋儿却皱眉,压低声音道:“客人在里面等好久了,若是教嬷嬷知道,我们都要挨骂的。” 朱姬闻言,顿时柳眉倒竖,一声冷哼:“少拿嬷嬷来压我,本姑娘办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万大事情,本姑娘一力承当!” 秋儿那里敢驳嘴,唯唯诺诺的垂下头,眼光闪烁不定,仍带着几分不忿。 冬儿赶紧打圆场:“好啦好啦,时辰不早,我们赶紧进去吧!” “哼!”朱姬抬头挺胸,就像骄傲的公主起驾,刚轻移莲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遮盖胸脯的极省布料往下扯了扯,让深陷的谷沟更加明显,那是她的大杀器。 朱姬轻轻的推开了门,便轻而易举的俘虏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啊! 满头青丝经过刻意打理,全都捋到脑后,卷成一团圆圆的小髻;飞脱的丹凤眼,描划了两道睫眉;红唇艳抹,便是嘴角的黑痣也着意抹了一层粉,显得和谐些了。她五官轮廓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此刻经过涂红抹白,更显得端丽不可方物。一袭华丽的丝绸宫装,紧紧的包裹着饱满的脂胸,纤细的柳腰,衬托出那高翘的月臀更为诱人。不论走路时左扭右摆的步履,或看人时春水秋波的眼眸,样样都十分妩媚 连始作俑者计先生自己亦不禁暗地里偷偷咽几下口水。 她是如此风光夺目,以至于大家暂时忽略了她身后的四枝新茶,直至四名莺莺燕燕的小姑娘分别在宾客之间串插落座,大家才如梦初醒。 “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本届文武双科状元,岳居正,岳公子!”计先生笑道,“自先皇开朝以来,岳公子是史上第二个双科状元,甚是难得。” 说到“状元”两字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他五味杂陈的黯淡眼神,仿佛被两根手指狠狠的掐灭了灯芯。 即使名妓朱姬阅人无数,也不禁惊讶的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她早就打听过今晚宴请的主角是本届文武状元,芳心揣测究竟是个豪放洒脱的魁梧莽汉,还是个文质彬彬的儒雅秀才,岂曾料想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弱冠少年? 和计先生的名声远扬不同,这个岳居正仿佛是凭空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天才,布衣轻履闯京师,一朝成名天下知。有人感叹曰,天下才共一石,他独占八斗,余两斗分给天下莘莘学子。 武科殿试,主考官常怀忠亲自下场较量。须知常怀忠乃武当俗家弟子,精通拳脚功夫,是武林中的成名高手,统领大内侍卫,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岂料竟然和一个弱冠少年的袖功打了个平分秋色。 文科殿试,岳居正与计秀才互相引经据典,妙笔生花,也是斗了个不相伯仲。此后多年,文坛一直颇有争议,如果不是计先生被皇上一票否决,本届文科状元之位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然而世间事没有如果,最终岳居正一口气夺魁文武双科状元,人更是生得傲骨俊逸,深受皇上喜爱,当场委任为太傅,负责执教太子。 朱姬忽闪着大大的丹凤眼,脸颊挂起职业的笑容,唇角轻启,向岳居正福了一礼:“朱姬见过状元爷!”然后紧挨在岳居正身边落座,举止有度,又不失风韵。 落座之时,她悄然打量岳居正,只见他身材挺拔,面貌极是温文俊秀,双目炯炯有神,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笑容,望之风雅翩然,那个女子不心动。虽然功成名就,他仍旧保持着勤俭的习惯,今晚穿了一袭束腰宽袖的书生长衫,虽是粗衣硬布,但剪裁合体,白洁如雪,显得英气十足,不亚于任何锦衣华服。 岳居正第一次踏足这种场合,何况论年纪,朱姬比岳居正还要大一些,顿时把这个小书生腼腆得英脸飞红,浑身不自在,更堪于皇上殿试。 朱姬秋波流转,同桌的客人都是熟面孔了。 “刀王”王尊。这个名号的来由,不仅是因为他姓王,也不仅是因为他一往无前气势磅礴的独门刀法,更加是因为他孤儿出身,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创立“铸刀坊”,跻身兵器铸造业龙头,成为朝廷最大的兵器供应商。天下人提起京师王家铸刀坊出品的兵器,无不竖起大拇指。 更难得的是,他对铸刀之道精益求精,经常亲自拎锤打铁,所以身材魁梧结实。由于生意的缘故,他有时候不得不踏足青楼,和他欢好过的女人,也是无不竖起大拇指,刀王之名悄悄传遍京师风月场;甚至有些不守妇道的女人,托人牵线搭桥,只求和他一夜风流。朱姬早有耳闻,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正面对面。 江来顺。江南小筑,不仅是武林世家,更是富甲一方,牢牢的掌控着长江漕运生意。江来顺是唯一子嗣,脖子上套着一条手指粗的大金链,片刻不离身,闪闪夺目,难怪在脂粉丛中左右逢源。不仅妓女们想方设法讨好,连其他客人也争先拉拢巴结。 可是,朱姬却没有,不是她讨厌江来顺,而是捧她的客人太多了,她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实在令江来顺痒的咬咬牙。 赵应权。长得肥头大耳,头顶毛发疏松,挺着个脂肪肥厚的肚子,一脸横肉快皱在一起了,此时他和三个俊美魁梧的少年坐在一起,更令她心烦不已。 此人乃江南人氏,处世圆滑,原本是个生意人,有点积蓄,便削尖脑袋挤入官场,最近又攀上计先生,千方百计的想通过计先生来接近景武王。许久以前朱姬看了他就讨厌,当然,这是在他用钱买到一官半职之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不相为谋 王尊沉声问道:“岳公子武功博大精深,不知道师承何门何派?” 岳居正微笑:“师傅乃闲云野鹤,未曾向在下提及他的名讳,传授我武功之后就走了。” 武林中的确有些世外高人喜欢独来独往,不着痕迹,更不用说和朝廷中人扯上关系了。王尊心中猜测他多半是在搪塞,却也不好追问。 江来顺也好奇的问:“难道岳公子读书,也是同一位师傅所教?” 岳居正又微笑:“正是。” 赵应权感叹道:“不得了,不得了,世间竟然有这般了得的人物。” 计先生也微笑:“我们无缘结识尊师,不过能够和岳公子交朋友,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在计先生的眼神示意之下,朱姬率先站起身来,俯下腰去,替岳居正倒酒,慢慢的倒,满满的倒,好故意让男人从她的胸前坠缝中,看到那深邃的谷沟。四小妓都是乖巧伶俐,也是依样画葫芦。 其他男人都魂不守舍了,岳居正仍然正襟危坐,却忍不住偷偷的端详这上天恩赐的礼物。在暖色灯光的掩映下,她更显得美艳动人,烈焰红唇,黑痣点缀,白洁脂胸,双尖凸浮,尤其那深沟在低胸的衾领中显得份外抢眼,让人不期然对那两座峰峦作出旖旎的幻想。 非礼勿视,岳居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缓絮乱的心境。 都来到这里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朱姬便假装整理衣褶,偷偷将衾领往下再拉低一点。只见两团非常饱满的峰峦骄人地挺凸着,大半个脂球已经不安分的露了出来,随着呼吸高低起伏,呼之欲出。 满眼生辉,岳居正只觉得一股血气方刚的本能冲动,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释放出来,真后悔裤子做得太窄,藏不下那渐渐账鼓的家伙,在里面越挺越高,撑成一个帐篷。 岳居正尴尬得涨红着脸,偷偷扯了扯裤裆,将身板弓起来,以免被人发现他的丑态。可惜已经太迟了,朱姬早已察觉到他的生理变化,忍不住微微咧嘴。岳居正端着满溢的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竟不以为然,丹凤眼秋波流转,柔荑甚至有意无意的压在少年的股腿上面磨蹭。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愚兄刚才的提议,不知道岳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计先生趁他心猿意马的时候,提起正事。 计先生举杯笑道:“岳公子年轻有为,王爷万分钦慕啊。不过你可知道,太傅之位非同小可,阉党志在必得,如今花落你家,你又不是阉党的人,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你。官场比不得武林真刀实枪,那都是无形的刀啊,杀人不见血的。” 听到王爷两字,赵应权立即从酒色中清醒过来,就像饿狗嗅到了屎味,双眼发光。 “不过,”计先生话锋一转,“如果有王爷的护荫,阉党定然不敢乱来,岳公子便可高枕无忧,官运亨通,别说太傅,便是相国一职,将来也不在话下。” 赵应权如鸡啄米,迭声道:“计先生说得在理,到那时候,岳公子可莫要忘记了在座的兄弟们啊!” 江来顺和王尊对视,微笑不语,齐齐举起了酒杯。他们都是商人,如果可以和当朝第一权贵景武王爷牵上线,显然对生意大有裨益。 岳居正举起酒杯,缓缓道:“要说年轻有为,谁比得上王爷。北蒙在我边境挑衅,王爷临危受命,御驾亲征,打了几场硬仗,镇住那些蒙人,中原百姓方才有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天下人提起王爷,无不竖起大拇指。” 提及王爷的丰功伟绩,在座诸人无不点头赞同,便是朱姬身为风尘女子,也是如雷贯耳。相比之下,当今皇上的荒虐无道,大家只字不提,却都是心知肚明。 顿了一顿,岳居正却缓缓放下酒杯,正色道:“不过,王爷的好意,岳某心领了。岳某承蒙皇上青睐,委任太傅一职,自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负皇上所托,岂敢结党营私,絮乱朝政!此事不提也罢。” 岳居正急转直下,在座诸人同时色变。 计先生也缓缓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岳居正一身正气凛然,“我见你是个读书人,才与你同席而坐,岂料你竟然是如斯小人。” 计先生一时无对,顿时老脸微红。 朱姬却咯咯笑了起来:“子曰: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岳居正愕然,他初时见她涂红抹白,打扮得花枝招展,以为她不过是个花瓶儿,那料到她竟然也是出口成章。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岳居正向大家拱手环了一圈,“抱歉,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说罢,岳居正潇洒的拂袖而去。 计先生顿时气得绷紧了脸:“竖子不足与谋!” 说罢,计先生竟然也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主宾先后离席,只留下几个应邀来陪酒的,王尊c江来顺和赵应权面面相觑,席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忽然,朱姬妩媚送笑,色授魂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晚难得大家欢聚一堂,也是缘分,莫要让此事坏了大家的兴致。来,奴家敬大家一杯!” 朱姬不愧是欢场老手,这般翻手为云c覆手为雨的手段,顿时叫四小妓心服口服。 王尊c江来顺和赵应权立即响应,互相默契的看了一眼,迅速建立起男人的统一战线。三男人蓄意灌醉朱姬,四小妓不仅护驾,还在一旁推波助澜。纵使朱姬是酒场高手,也是招架不住。酒过三巡,朱姬已经不胜酒力,脸颊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其余人看起来也是晕乎乎的样子。在美酒的发酵下,男女逐渐放下了伪装,互相追逐打闹,放浪形骸,气氛也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不消说,今晚定是一场旖旎c雨露均沾了。 隔壁厢房。 与其他厢房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间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一壶冰冷冷的清酒,一柄弯溜溜的武士刀。静谧得令人窒息,隔壁的一举一动却是了如指掌。 房门悄然推开,漏入一扇长廊里的明灯余光,接着闪进来一个线条柔美的身影,带起一阵阴风,吹得灯火忽明忽灭。 只见她丰盈成熟,月臀微鼓,风髻雾鬓插一支带珍珠坠子的金钗,妆容精致而不浓艳,举止得体而不轻浮,款步姗姗,烟罗衫的落地裙摆交叉晃动,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与此间女子截然不同。 靠近窗户的阴暗处,早就坐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已经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影子被月光倒映在面前的地砖上,那欣长的身影被扭曲,说不出的狰狞。月光虽然照射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脸却恰到好处的隐藏在阴影里,无法看清面容,只能看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闪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酷光芒。要是有人无意间看见此情景,怕是要吓个半死。 雍容贵妇微微躬身,向年轻人福礼道:“柳生先生好。” “彩媩夫人好。” 柳生不须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微笑,颔首,不语,临着窗户窥视外面的夜景。 这个厢房的位置极其考究,恰好可以看到伶香楼正门口的那条长街。只见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一片白。白茫茫的积雪覆盖了青石板,原来热闹喧嚣的长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寂静得不同寻常,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然而那个傲骨峥嵘的白衣少年了然无惧,孤身只影走在长街中央,步履凝重,一步一个脚印。奇怪的是白衣少年在下雪天行走,身上竟然没有一粒雪花。殊不知,凡是江湖中人,只要内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护体真气外放,均可把雨雪挡在身外。 柳生是识货之人,顿时动容,问道:“他就是那个文武双科状元?” 彩媩夫人幽幽的盯着窗外那个白衣少年的背影,凝重的点点头。 “好家伙!”柳生暗暗赞了一声,“此人不肯为你们所用,可惜,可惜。” 彩媩夫人抚玩着手绢,眼神飘忽不定,仿佛要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她见识过岳居正的才华,有一种惺惺相识,是可以超越时空的。 柳生眺望远方,漫不经心的说:“我小时候屁股长了毒疮,但怕痛不肯去割除,终于有一天开始腐烂,师傅不得不将我捆起来,强行割肉,最后我足足趴床躺了一个月。我趴在床上想啊想,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养痈长疽,自生祸殃。” 柳生自有他的打算:大家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中原出了此等人物,不仅是你们的绊脚石,将来也很可能是我们东瀛帝国的大敌! 彩媩夫人自然不会轻信什么长毒疮的鬼话,但是听完柳生所述,她也想通了。老爷对她恩宠有加,这辈子她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为了老爷的大业,便是天底下的恶行做尽,她也甘之若饴。再好的人才,既然不能为老爷所用,就必须铲除! 从踏进这间偏暗厢房开始,她就颦着月眉,但真正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语气反而变得平淡,就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 彩媩夫人森然道:“有劳柳生先生了。” 柳生那原本淡然的心境却禁不住泛起丝丝涟漪。彩媩夫人的语气越是平淡,柳生就越觉得这女人狠辣,连背脊也渗出汗水。 “能为夫人解忧,是在下的荣幸。”柳生的目光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深邃,“拙荆对京师绣衣阁向往已久,还请夫人内部引荐一下。她这次来京师,又特意给诸位捎了一点东瀛手信,盼夫人转交。” “尊夫人真是客气,上次见面就给姐妹们每人送一份小礼物,甚是趣致,竟是中原未曾见过的。绣衣阁历来没有外族,不过尊夫人这么有心,妾身心中早就把她当成好姐妹啦。” 柳生嘴角挂上一丝蔑笑,仿佛童孩找到很好玩的玩具一般,击节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然后,柳生吹灭了油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东渡来客 随着油灯的熄灭,长街尽头迎面走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伊人。长街上本来空无人影,那伊人的出现非常突兀,仿佛凭空出现在人世间。 首先映入岳居正的眼帘,是一抹浓浓的黛粉,就像雪地里突如其来傲霜绽放的樱花。 走得近了,原来是一个身着樱花和服的美丽伊人,如同瀑布般的长发垂直而下,衬托着那洁白无瑕的肌肤,紧身腰带勾勒出窃娆的曲线,白袜踩着木屐,乘着积雪,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骨魅而又火辣。 油纸伞下,她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楚容貌,但是眉清目秀,尤其两片柳眉犹似锋芒毕露的宝剑。她眼波无痕,仿佛世上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放在眼里。 樱花女子脚踩莲步,步步生花,踩着岳居正呼吸的节奏,一股凌厉的杀气油然而生! 十步c九步c八步 樱花女子倏忽抬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兔起鹘落,纤纤玉手抹过,那油纸伞便旋转着飞过来,甩出串串雪珠,如同天女散花,煞是好看。 岳居正五指擒拿,探手间,油纸伞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接着,油纸伞当中破开,一道霹雳寒光当头劈下! 岳居正吐纳,凭着自己扎实的轻功修为,瞬间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守住马步,定睛细看,原来那伞柄攸然变成一柄长刀,就在樱花女子纤纤玉手中! 那长刀样式奇特,橡木长柄,没有刀镡,前端是一把弯刀,刀刃狭长,弯溜溜的形似鸡尾羽毛,长刀几乎与那樱花女子齐肩高,显得很突兀。 此刀有名为雉刀! 樱花女子试探了先招,对手的实力出乎预料的强,开始谨慎起来,第二刀紧接着平平挥出,迎着岳居正的胸膛而去。只见粉衣飘飘,刀光茫茫,瞬间就到了岳居正身前。 这次岳居正早有准备,气运乾坤,脚踏八卦,须臾间侧身避过,轻而易举将樱花女子的这刀化解了,乃是《归藏步》。 樱花女子却是玉腕翻转,虚晃一招,雉刀临近胸膛,突然转变了方向,向着岳居正的脖颈而去,变招巧妙,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师承名家。但兵刃招数与中原武学迥异,霎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来历。 岳居正丝毫不敢怠慢,身形晃动,忽左忽右,又是贴身巧妙的闪了过去。忽然一股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如无形的暗器,使得岳居正有些恍惚了。 两人素不相识,为什么她一言不发就拔刀相向呢? 岳居正在武林中默默无名,可他师承一代宗师李布衣,武功却是一流的。虽然岳居正赤手空拳,怜香惜玉,虽然樱花女子手下丝毫不留情,招招逼向他的要害,可岳居正丝毫不感到吃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招都接了下来。 樱花女子又是雉刀挥出,“铛”的声响,却是击在一根木柱子之上,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被岳居正引到屋檐底下。 樱花女子轻蹙娥眉,一击不中,即刻收刀回防。但是岳居正蓄谋已久,等的就是这一刹那。只见他沉势运气,拦腰立马,挥出一记掌法,直扑樱花女子大开的空门。 岳居正出掌的角度过于刁钻,樱花女子猛然惊觉,身子稍稍侧让,正好让出胸脯,已经避无可避。樱花女子自忖只好生生受了这一掌时,岳居正像是知道她躲避不及,稍稍收回点力气。岳居正凝掌隔空击在樱花女子的胸脯上,樱花女子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连连退了几步,方才感觉到掌上蕴藏的淳厚内力,就连胸脯都被掌风压得隐隐生痛。 这便是《浩然正气》! 这个少年,内功竟然如此淳厚! 这足够让她心惊了。 “无耻!” 樱花女子低声斥责,话虽难听,声线却如出谷黄莺,煞是好听。可惜隔着面纱,看不清楚她又怒又羞的容颜。 岳居正得势不饶人,踏步,挥袖,大开大合,袖风凛冽,卷起漫天飞雪。 这便是《流云飞袖》! 袖风雄浑如漩涡,樱花女子纷飞如残叶,连退几步才稳住守势,忙不迭的展开反攻。她嘴角挂起一丝诡秘的笑容,雉刀疾刺,刀到中途,陡然转向,竟然施展起《乱披风刀法》,挑拨周围的积雪——她想要混淆岳居正的感官。 漫天飞雪更加浓厚,层层叠叠,絮如鹅毛。 岳居正这次却有些轻敌了,他的双袖围着身子画了个圈儿,将洒向自己的雪花挡在圈外,此时才发现不见了樱花女子的踪影! 东瀛幻术! 下一刻,雉刀袭体! 那柄消失的雉刀忽然破空而出,夹杂在漫天飞雪中,几乎难以察觉。岳居正堪堪侧翻个跟头,黑发白衣凌空翻转,仍旧没有躲开雉刀的攻击范围,腰肋被割出一大道缝隙,整个外袍的下摆几乎被削掉,露出里面的中衣,甚至细腻的皮肤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血珠儿潸潸渗出,伤口痛辣辣,衣裳粘糊糊。 岳居正怜香惜玉,却因轻敌受伤,顿时怒不可遏,放声狂嚎。 “喝!” 他雄浑的护体真气狂怒的爆震出来,十尺之内,雪花被震成乌有。 樱花女子有些措手不及,被震退几步,裹面的轻纱也被气流卷起边隅,登时就有一轮明月照亮了茫茫白雪,双颊胜花,眼波似水,端丽难言。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也让岳居正呆了一下。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樱花女子明显落于下风,彩媩夫人颦起月眉:“柳生先生不打算亲自出手么?” 柳生远眺着长街上的生死交缠,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鄙人自有安排。” 彩媩夫人手绢掩嘴,用嘲讽的口吻道:“柳生先生的安排果然了得。” 对于彩媩夫人的嘲讽,柳生置若罔闻。虽然岳居正的实力超出他的估计,但是柳生却还是很淡定。 “小师妹只是逗他玩玩。”柳生慢悠悠的端起那杯茶,抿一口,透心凉,“莫急,好戏在后头呢。” 樱花女子面纱扬起的时候,岳居正呆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对于武林高手对决,已经足以判生死。 有杀气! 岳居正背后原本是一堵青溜溜的砖墙,毫无异样,平凡得如同那万万千千的同类,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砖墙忽然波纹晃动,凭空出现一名青衣刺客,同样的蒙面,无声无息,手中的奇门兵器朝他后心刺去。 东瀛忍术! 冰天雪地,那青衣男子贴在墙上,潜伏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击! “噗”的一记沉闷,奇门兵器无情的在岳居正背脊砸个正着。岳居正失声痛吼,蹬蹬向前扑了几步,张嘴爆出血花,只觉得胸膛呼吸艰难,敢情伤得不轻。片刻之间,白茫茫的雪地被他受伤喷出的鲜血,染出一幅泼墨画,连白袍上面也是腥红斑斑,红白交映,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只见那青衣男子五短身材,缩头缩脑,乍看起来像只大乌龟,双手执着长索锁链,一端是把大镰刀,另一端系有圆锤,长短互配,软硬合一,攻击范围可近可远,实为一把奇门兵器。 此兵器有名为锁镰! 岳居正武功高强,但是江湖经验不足,今天竟然在同一个地点,接二连三的被人偷袭。他何曾吃过这种亏,眼中闪过怒意和惊诧。这两名东瀛杀手如何提前知晓自己的行踪,特意为自己准备了陷阱?自己一只脚刚刚踏入官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人结怨,就被东瀛杀手行刺,是阉党还是景武王?看来京师的水很深啊,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死前让在下死个明白,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杀我?”岳居正不甘心的问道。 青衣男子甫出场,樱花女子就退居二线,衣衫飘飘的在外围掠阵,眼里满是狡黠,正想答话:“我们” 青衣男子却非常谨慎的打断她,冷笑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怪就怪你太张扬!” 其时,中原和东瀛贸易来往频密,不少东瀛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那青衣男子通晓语言,但发音不清,语调生硬,犹如嘴里含了块石子般。 青衣男子眼中闪过狠辣之色,先击得手,更不留情。 “唰唰唰唰!” 青衣男子挥舞手中锁镰,平地突然刮起一股怪风,风卷尘雪,漫天飞扬,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刀光锤影,从周围席卷而至,而他的身影却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又是东瀛幻术! 然而,负伤的岳居正狂怒如虎豹,不但没躲,反而发狠,运起《流云飞袖》,双袖涨鼓,强裹着一层护体真气,逆流而上,直朝怪风的正中间冲锋。 进则生,退则死! 他冲锋的方向,正是青衣男子的位置。岳居正通过六识,能感应到隐匿在怪风中央的那缕杀气。 雪花砸在岳居正的双袖上,雪花碎,毫无声息。 锤影砸在岳居正的双袖上,如泥牛入海,双袖依然完好无损。 “咦?”杀伐之音中,背后传来樱花女子的悦耳声音,显然对这门独步武林的神奇袖功充满惊奇。 岳居正刚才之所以硬闯,正是知道尚有那名武功高强的樱花女子游走在后方,咬紧一人不放,方能避免前后夹攻的局势。果然,身后的樱花女子马上察觉不妥,忙仗刀来攻,发出奇招,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岳居正的左肩,意图围魏救赵。但岳居正铁了心要把青衣男子灭于掌下,不躲不避。 没想到这个少年性子如此刚烈,青衣男子骇然。 “就不信毁不掉你的破袖!” 青衣男子步步倒退,双掌翻飞,亮出了掌心窝藏的字飞镖!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岳居正每说一个字,就有一把字飞镖射向他,岳居正施展《流云飞袖》一一接下。九个字说完,就有九把飞镖被岳居正的衣袖卷住。随着布匹嘶嘶的声响,他的双袖终于撕裂成条状,露出一双白玉般的手臂。 好锋利的暗器! 但同时,岳居正也终于冲到了青衣男子跟前,雄浑的掌劲灌进了他的身体。只是,青衣男子好轻,轻得像羽毛。岳居正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自己击中的正是一件空衫。而真正的青衣男子却在十丈之外,冲自己冷冷的笑。 东瀛傀儡术! 废了双袖,干掉对方一个替身傀儡,谁也没有占得半分便宜。 青衣男子和樱花女子面面相觑,他们师兄妹都是东瀛的一流高手,刚踏足中原的时候,师傅就告诫说中原武林藏龙卧虎,然而闯荡多年,也没遇上几个同龄好手,慢慢的就开始自大起来。今日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师兄妹两人合力,幻术c忍术c傀儡术轮番上阵,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竟然拿不下一个默默无名c身无寸铁的弱冠少年,而且对手负伤之下,似乎越战越强! “此人留不得!” 岳居正背墙而站,还想再战,可是胸膛隐隐作痛,气息不畅;同时身体一阵疲惫酸麻,眼前出现眩晕的星星点点,看来是失血过多;外伤内患,苦不堪言。 “出师未捷身先死难道我今晚要死在这里?” 岳居正苦笑,出道至今,一直都是光明正大的比武,从未置身真正的危险,今天居然中了东瀛杀手的秘术暗算,身负重伤,枉自平时学了一身的功夫,竟然使不出来。如果我不是执意下山,如果我留下来学师傅的《弹剑指》,今天还会败得这么狼狈吗? 樱花女子在旁掠阵,忽进忽退,时远时近,伺机而动。青衣男子挥舞着镰刀,步步逼近,冷笑的面孔越发狰狞,走得近了,猝然冲岳居正的脑袋割来一刀,刀光如虹,在眼前幻化出千百种颜色。 “不!我不能死!” 岳居正不甘的怒吼出声,强行催谷起丹田勉强积攒的一点残余真气,用尚能活动自如的双掌,朝地面发出一道雄浑的掌劲。岳居正的全力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产生极为惊人的变化,只见平地升腾起一个巨浪,厚重的积雪硬生生挡在自己和两个东瀛刺客之间。 等巨浪跌落下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岳居正的人影! 五行遁甲术! 中原的五行遁甲术,与东瀛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岳居正爱好甚广,除了书经武学,还喜欢折腾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没想到今天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青衣男子仰头眺望高墙:“不好!快追!” 樱花女子猛跺脚,两人先后翻墙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无头公案 岳居正走了,樱花女子和青衣男子也走了,长街又恢复寂静。大雪仍然洒洒落下,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唯有雪地上的殷殷脚印和斑斑血迹,记载着刚才的一场恶斗。 不久,长街尽头又出现一队人物,乱哄哄的蜂拥而来,毫无阵形可言。他们都是粗胳膊大拳头的凶悍人物,兵器尽是铁尺锁链等物,服饰帽子却是整齐划一,标配的快靴,前后心写着一个大大的“捕”字。 捕役,捕拿盗匪之官役也;快手,动手擒贼之官役也。 是为六扇门捕快! 队伍的末尾是一个骨架高宽c身板精瘦的少年捕快,脸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嘴唇稍厚,鼻翼高耸,就像是那巍峨的山峰一般,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倒是亮亮潸潸,十二分的精明。总体来说,五官还算端正,面貌也算清秀,就是脸色苍白,带着病相,缺了点少年人活泼的生机。 但他胸膛前后交叉盘缠着精铁长链,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门神般的感觉! 小捕快居后,招手呼喊:“慢点!慢点!莫要踩乱脚印!哎呀” 也不知道那群蛮牛一般的捕快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是将小捕快的话当作耳边风,顷刻间就将四周翻缸倒柜,但凡疑似可以藏人的物件都翻了一遍,结果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将犯罪现场破坏得够彻底。 小捕快首先发现一把精致的油纸伞,没有伞柄,被劈成两半,宛如被暴风雨摧残的残蕾。他蹲下来,好奇的左右打量,却是一碰也不敢碰。 当中有个油光满面c胡子拉渣的老捕快,一看就是老油条,他转身瞧见小捕快自己一个人呆呆的蹲在地下,便举步过去,快靴给雪地中本来就杂乱的脚印更添一分杂乱。 “老薛,不要过来!” 小捕快仿佛猎狗般,蹲在地下仔细察看,终于在那群蛮牛同僚破坏现场之前,发现有人斗殴时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还有斑斑血迹。忽然,他眼睛放亮,发现什么东西,用手一层层扒拉着雪,还捧起一把在鼻子下面闻闻,又抬头向四周细细搜索,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一堵高耸的墙壁上。 良久,小捕快抬头挺胸,嘴角微笑,目光如炬,给出分析结论:“武功最高的那个男子受伤逃走,一对男女正在追杀他,他们三人刚刚翻墙走了。” 老薛吊儿郎当的磨了磨嘴皮子,悠悠忽忽的走过来,面色阴沉。其他捕快闻言也聚拢过来。 “胡说八道!”老薛当即质疑他,“你倒说说,都发现了什么。” 小捕快指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大家不妨周围仔细看看,除了我们的官鞋鞋印,这里还有三个人的脚印,两大一小,从尺寸来看,两个大的应该是男子的,那个较小的自然便是女子的。。” 左右打量,的确如此,其他捕快相继点点头,老薛的脸色更加挂不住了。 小捕快有点得意,脸蛋都暖润起来,总算有了一丝血色:“这三个脚印都是浅浅的,可见都是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 众捕快纷纷低头对比自己深陷在雪地上的快靴脚印,齐刷刷的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武林高手斗殴啊,都是些高来高去的家伙,别说逮捕,连人家放的屁都闻不着。 小捕快不晓得轻重,继续分析道:“再看这三个脚印,两深一浅,那个较浅的应该是武功最高的男子,地上的血迹多半也是他的。” “既然有三个人在斗殴,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单凭一滩血迹,怎么就断定是谁受伤?”老薛终于找到疑点,“既然他武功最高,又怎么会受伤呢?” “我倒是没有亲眼目睹,都是猜测的”小捕快这下子脸色变得凝重,“我想,如果武功最高的那个人还有助手,那么力量悬殊,对手早就被杀,那里还有逃命的机会。所以,应该是武功稍弱的两人联手对付武功最高的那个人,才说得通。” 这番推断倒是合情合理,老薛鼓吹着胡子,一时也没了反驳。 “血迹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墙边,墙头上的积雪缺了一块,所以他们定然是先后从这里翻墙离去的。” 小捕快自顾自说着,忽而皱皱眉头,慢慢摊开手掌。只见他手掌心抓了一条质地粗劣的碎布,碎布当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把字飞镖!在普通人眼中,只觉得它样式奇特,大异于中原暗器,瞧不出什么来头,但是在有见识的人眼里,却是门道深深。 恰好小捕快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凡。 小捕快深深的吸口气,苍白的脸庞浮起一抹血色,森然道:“这是东瀛暗器,这案件事关东瀛人,追查起来只怕有诸多阻滞。” 霎时间,众捕快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其时,东瀛商行与中原贸易颇为频繁,于是东瀛在京师派驻使节,处理相关事宜,当然也涉及外事犯罪。随着北蒙冲突挑衅c西域阳奉阴违c南疆隔岸观火,当朝与东瀛的关系就显得很敏感,皇上非常重视,必要时候甚至会亲自过问。满朝文武都对这个烫手山芋避之不及。 特别是老薛,老年得子,甚是宠溺;想着过了这个冬天就可以告老还乡,到时候拿着退休俸禄,颐养天年,享尽天伦之乐,岂不乐哉;因此整天求神拜佛,不要出什么差池。 老薛猛然一拍股腿,双手叉腰,撑直腰板儿:“你这小子又在吹牛皮,地上捡块烂铁就当证物。依我看,这里是出了名的烟花街,两个男人喝多了几杯马尿,为一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流点鼻血就散场,这样的事情多了去大家瞧,这一趟脚印不就是直通伶香楼嘛!” 强行得出结论。 “说得对!” “言之有理!” “姜是老的辣!” 最后,老薛得意的扬手直指伶香楼,仿佛扫荡山贼的大将军:“走,我们去盘问一番!” 有人指明方向,众捕快豁然顿悟,自然积极响应,个个摩拳擦掌,时刻准备大干一场。 忽然,有人喃喃低声道:“听说伶香楼是景武王爷手下一个幕僚,叫什么计先生的,罩着呢。” 老薛沉声冷哼,满身正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区区一间妓院。走,我们去会会他!” 于是,那群蛮牛般的捕快又闹哄哄的杀向伶香楼,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乱哄哄的足迹。 小捕快却是寸步不移,紧紧握着手中的字飞镖,反咬着嘴唇,冷眼看着好一场闹剧。 老薛落后几步,等其他人先走,忽而转身压低嗓音道:“傻小子,还不走,你逞什么强!” 小捕快倔强的仰起头,任凭惨白的雪花飘落在他同样毫无血色的脸颊:“走错了方向,只会越走越远。” “小子,你真以为我们都是老糊涂,你才是最糊涂的那个!给你找对了方向又如何,你能逮捕人家吗?姑且不论他们武功高强,也不论他们的东瀛人身份,你单单想一想,能在天子脚下将这条长街清场不留一人,满朝文武几人能有这能耐啊!这事,我们六扇门管不了啊” 小捕快苦笑:“谢谢老薛指点咳咳” “这种案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注定是个无头公案啊。这小子,和他爹一样倔脾气!” 老薛摇摇头,一声叹息,脚步蹒跚的赶上大队伍。狂风呼啸着卷起鹅毛般大片的雪花,背心那个威严肃穆的“捕”字在漫天雪花中竟然有几分模糊。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 小捕快像是自嘲般的微微咧嘴苦笑,不小心吸入一口寒气,即时胸口窒闷,剧烈咳嗽起来,直咳的嘴唇发紫,上气不接下气。 萧萧冽风席卷着片片雪花,煞白煞白的,从暗灰的天空飘落到沉积的地面,天地间只有这一个落索的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殃及池鱼 仍旧是京师,不过这里却是和京师繁华外表不相符的另一个世界贫民窟。 京师是一个矛盾的地方。 一半是销金库,明晃晃的大红灯笼,灯红酒绿,醉死梦生。 一半是平民窟,摇曳曳的微豆烛火,肮脏贫困,无可奈何。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繁荣昌盛的背后,是多少穷人在哀嚎? 夜漫漫,月胧胧。刺骨的寒风一阵阵地刮着,不时卷起一团雪雾在空地里打着旋儿。雪花沉甸甸地堆满了小松树的枝头,细枝经不住雪的重量,慢慢地弯下来,积雪扑簌簌地落到地上。 好大的一场雪,对于穷苦人家是一场考验,但对于孩子,却是天赐的奇妙玩具。 瞧,那边有一个小男孩正在堆雪人。小男孩面黄肌瘦,脸蛋冻得通红,衣服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洗得次数多了,都开始发白,却一如既往的干净挺直。尽管拙劣,小男孩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是得意的拍了拍手掌,恨不得马上跑回屋子里面将爹娘都呼唤出来看看。 这时,背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天寒地冻,这里又是荒凉偏僻的贫民窟,万万千千的蝼蚁一般的穷苦人家,不是卷着棉被窝在暖坑上盘算今日的盈余,就是在残破的茅屋里忙碌着明天的生计。有钱的老爷们才不会来这里呢,事实上平时除了几个穷邻居很少看见外人。 会是谁呢? 小男孩刚转身,便见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蹒跚的挪动步伐走过来,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身体就摇晃一下,仿佛耗尽了身体所有的能量,大约是牵动了伤口,忽然踉跄倒在地上,但倔强的咬紧牙根,不发出只声痛吟。 小男孩先是不敢动,后来见那人只是喘气,便大胆走了过去。只见这是一个年轻的叔叔,书生打扮,脸色苍白,嘴角流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衬衫上血迹斑斑,煞是骇人。照情形,这书生叔叔是跑了一段路了。 正是岳居正。 他重伤之下,强用奇门遁甲术,翻墙逃进了贫民窟,再在狭窄的胡同巷子中依八卦方位窜行,故布迷阵,暂时摆脱了两个东瀛杀手。此刻,一间亮着灯火的茅屋就在前面,但他眼前一片模糊,意识昏昏沉沉,竟是风中残烛了。 小男孩贫穷,最是羡慕读书人,何况见到这书生叔叔眉清目秀,便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亲近了。 于是小男孩走过去推了推那人的肩,细声问道:“你怎么啦?” 岳居正突然双目睁开,右手疾伸,一把掐住小男孩的手腕:“孩子,快把我藏起来!” 小男孩年纪小,不晓得利害,反而没有成年人碰见类似事时的惊恐,还是满脸平静。 小男孩拍拍手掌,对那人笑道:“你要玩抓迷藏吗?” 岳居正望了望周围,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只老鼠也藏不下来,叹息出声,不觉把手松开了。 “难道我岳居正今晚要死在这里?” 岳居正看到那小男孩满脸的天真无邪,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他也曾经有过多少次的动摇啊,但他从未向命运低过头,为的就是天底下万万千千住在贫民窟中的百姓,为的就是这个孩子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岳居正望了望前面残破的茅屋,心生一计,脸上又露出一线希望,虽然不知是否能瞒过那两个东瀛杀手,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现在的他,即便是一根稻草也要把握住啊。 他想了想,对小男孩说:“是的,我和别人在玩捉迷藏,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样” 岳居正低声叮嘱一番,小男孩听了,狠狠的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见岳居正鼓起余勇,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咬紧牙关,蹒跚地走到河边,又踩着原来的脚印倒退回来。寒风冷雪,天地茫茫,雪地上依稀留下了一溜歪斜的脚印。小男孩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 然后,岳居正在雪地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一个可容他坐下去的洞,洞里的雪全掏空,露出僵硬的地面。劳动过后,岳居正已是气喘吁吁,身子早就顶不住,一屁股坐入那洞中,雪已齐他的肩膀了。然后他叫小男孩用雪往他身上堆,快到他嘴时,小男孩攸然停住了。 “怎么了?” 小男孩歪着头说:“你要透气呀!” 岳居正笑道:“两三个时辰不打紧的,放心吧。” 小男孩将信将疑,便继续堆,直到把岳居正的头全堆没了,然后把雪堆拍实,再做了一个人头般大小的雪球放在雪堆上 雪纷纷扬扬地继续下。 小男孩还在修缮他拙劣的作品,背后两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可见轻身功夫了得。两人武士打扮,一袭粉衣雉刀,一袭青衫锁镰,脸上都蒙着面巾,正是那两个东瀛杀手。 青衣男子恼声道:“师妹,我们明明顺着他的脚印走啊走,不知道怎的,变成原地兜圈圈了,当真邪门。” 樱花女子点头:“师傅曾说过,中原有一门阵法叫奇门八卦,想来便是这个了。若不是他受伤了,没有充裕时间部署,我们还不一定能追到这里来呢。” 两人正是循着这一路脚印而来的,不时还有血迹点点,他们断定是岳居正的脚印。青衣男子环目四顾,这片几乎透明的空地是藏不住人的,唯一能藏人的就是那个雪人了。他没有探测到任何的气息,不过那雪人甚是可疑,看上去刚好是一个人跌坐在雪地里的高度。 “小兔崽子,这雪人是你堆的吗?”青衣男子瓮声瓮气的指着雪人问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有点害怕他,退开几步,没有吭声。 “师兄,你吓着人家小孩子了。” 樱花女子见这小男孩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宛如自己小时候一样,不觉腾起几分同情,将雉刀藏在背后,抚摸着他的脑壳,温柔地问道:“小娃儿,这个雪人是你堆的吗?好棒哦。你在堆雪人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叔叔啊?像我们这般年纪,穿白色衣服对了,他还受了伤,你见过吗?” 青衣男子语气僵绷,如寒冬腊月;樱花女子却语气温柔,如春风三月。小男孩瞬间由寒冬到了春天,压力大减,闪闪缩缩,仍然没有吭声,只用初生藕节般的手指指了指河边。 樱花女子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溜歪斜的脚印通往河边。那可就麻烦了,樱花女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青衣男子生性多疑,却提着锁镰向雪人走去,并不时回头向小男孩微笑,见小男孩还是面不改色,其实心里早已惊骇万分,脑里一片空白,不能做出任何反应而已。 青衣男子围绕着雪人转圈,自言自语:“没有心跳和呼吸,应该没有人” 忽然,他镰刀挥出,刀芒快捷地从雪人的颈脖处掠过。 雪人安然无恙,连刀痕都不留。 青衣男子微微含笑:“瞧,果然没有人呢。” 樱花女子瞪了他一眼:“就你多疑。” 这正是岳居正的聪明之处,按照常人的思维,如果一个人藏在雪人里,那么雪人头便是人头,而岳居正故意把雪地挖低一些,整个人藏在雪人的身子里,雪人头乃是货真价实的雪球。这一点,连见多识广的两名东瀛刺客也不能避免。 青衣男子见镰刀挥过雪人的脖子也无异状,只好作罢,心想:只怕那厮见此处无法藏身,当真跳河逃命了。 思索间,青衣男子抬头又见前面有一间残破的茅屋,虽然没有脚印,但他运用内力向里面探视了一番,依稀有活人走动的生息。 青衣男子拎着锁镰,缓步朝茅屋走去:“我去屋内打听一下,或许他们看见了什么。” 樱花女子也不拦他,童心未泯的和小男孩一起修缮那个雪人。小男孩有点害怕的看了看她手中的雉刀,于是樱花女子将雉刀立在雪地中,摘下面纱,双手摊开,对小男孩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小男孩顿时只觉得在茫茫白雪中忽然有两颗夜明珠在绽放光芒,心中想道:这姐姐的眼睛真好看。 如果不是雉刀在寒风中闪烁着锋芒,倒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不久,茅屋里面忽然响起吵闹声,接着有物件摔倒的声音,很快又恢复平静。 樱花女子惊诧的望向茅屋方向。 小男孩也是满肚子疑惑,起身笨拙的冲向父母所在的茅屋。 刚到门口,青衣男子便脸色阴沉的从茅屋走出来,小男孩撞在他乌龟般的五短身材,顿时被反弹到一边。两人对视一眼,擦身而过,锁镰上依稀还有血迹。樱花女子脸色微变,张嘴欲问。 她尚未开口,青衣男子皱了皱眉头,先开口责难:“师妹,你怎么摘了面纱,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到时候大师兄怪罪下来” “他只是个小娃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樱花女子扬眉嘟嘴,有点不悦,“我跟随大师兄踏足中原这么多年,为大师兄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便是。再说,整天打打杀杀的,我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小男孩冲进了茅屋,随即茅屋里面响起了他清脆的哭泣声,声声哀绝,声声入耳,哭得樱花女子心也碎了,她的猜想竟然成真! 樱花女子颤抖着声音问:“师兄,你杀了他们?” 青衣男子神色狰狞,语气森寒:“他们知道了我的兵器特征,留不得。这小崽子看见了你的相貌,更加留不得!” 话音未落,小男孩又虎虎生风的冲了出来,直奔青衣男子,猛然张开小虎牙在青衣男子紧握锁镰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青衣男子毫无防备,吃痛之下,恼怒成羞,扬起镰刀作势便要收割了他的性命! “晃噹”一声!镰刀被雉刀格挡住,却是樱花女子及时出手相救。 樱花女子摇摇头:“罢了,一个小娃儿,和他计较什么。” 青衣男子忿忿收起锁镰,心中仍然恼怒难消,挥手“啪”的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力道颇大,小男孩身形都站不稳了,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哼,今日留你一条狗命,算你走运。” “好了,好了。” 樱花女子推开青衣男子,挡在小男孩面前,见到小男孩嘴角的血迹,想道:师兄也太过分了,失了那厮的行踪,便迁怒到这小孩父母身上。 于是她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入小男孩的掌心:“小娃儿,拿去买些衣服和吃的吧。” 岂料小男孩年纪虽小,却倔强的很,挥手拍掉樱花女子的碎银子,跪在雪地上,冰冷刺骨,心更冷,双眼冷冷的盯着青衣男子,似乎想要把他的形体特征牢牢的记在心中。 那眼神异常冰冷狠毒,不像是一个小娃儿的。即便像青衣男子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杀手,也被看的心底发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然蹿上了心头。 斩草须除根!此子留不得! 青衣男子眼中迸出可怕的厉光,悄悄的扣住了一枚字飞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锲而不舍 等其他同僚闹哄哄的扑向伶香楼之后,小捕快解脱身上交叉盘缠了好多圈的精铁长链,只见铁链的尽头是一个黑黝黝的如同鹰爪般的爪子,关节是可以活动的,非常灵活。 小捕快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围墙,深深的吸口气,运转丹田真气,原本苍白的脸颊强行腾起一股红潮,白里透红,红得那么诧异。 接着,他几个箭步冲上去,快靴在整齐光滑的围墙上蹬蹬几脚,如同壁虎般攀墙而上,一口真气将要耗尽之时,那飞爪唰的一下子弹射而去,钩住屋檐,然后借力凌空翻身越过围墙。 小捕快虽然轻身功夫不及他们,但是一身武功和独门兵器也是不容小觑。 小捕快翻墙落地,迅速锁定了一男一女的可疑脚印,浅浅的,再晚点来就要被大雪填平了。果然不出所料,他打醒十二分精神,像头猎狗般循着脚印追踪下去。 天底下的贫民窟都差不多,歪歪斜斜的泥巴墙,贫瘠破旧的茅草屋,在寒风肆虐中吱吱嘎嘎的发抖。偶尔遇上一两个实在饿得受不了而出来觅食的居民,也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 他们看见小捕快脸色苍白,身板消瘦,乍看起来和那些凶神恶煞有点不同,但是胸膛一个大大的“捕”字如假包换,都慌不迭的让出道路,指指点点,不知道那户人家又要遭殃了,敢情是把小捕快当成那些有钱人家的走狗了。 小捕快无从辩解,唯有苦笑。所幸前面一男一女的脚印越来越清晰,应该不远了。小捕快胆大心细,处事谨慎,飞爪早就握在手中,铁链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像是一条攀附的黑蟒。 当小捕快迈进一片白茫茫c空荡荡的空地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蒙面矮锉的青衣男子向小男孩悄悄的扬起了手中的字飞镖!虽然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凶手的长相,但是他本能的凭着字飞镖,一眼便认定了青衣男子! “住手!” 为了显示自己的到来,小捕快鼓起真气放声怒喝,别看他病怏怏的,声音之洪亮却如铜钟轰响。 小捕快扬了扬手中的黑铁飞爪:“大胆恶贼,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寻常小毛贼看见官府捕快,无不如老鼠遇着猫,夺路而逃。可惜他今天遇见的是东瀛刺客。 青衣男子猛然转身,双目流露出凶芒,右手高高扬起镰刀。樱花女子受了惊吓,连忙戴上面纱,跳将起来,从雪地中拔起雉刀。小捕快暗中叫苦,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东瀛杀手的对手,但是骑虎难下,唯有见步行步了。 大战一触即发!先下手为强! 小捕快用力一蹬,重重推向地面,脚步大开,疾奔而来。人未靠近,小捕快手腕抖转,飞爪便如捕猎的蟒蛇一般,风驰电掣地直奔青衣男子面门。 青衣男子脸色阴沉,冷笑不语,论长兵器,他才是行家。只见青衣男子身形下沉,忽左忽右,不停变幻出道道残影,之字形路线迂回朝着小捕快而去。不一时,小捕快已然进入锁镰攻击范围。青衣男子看准目标,左右开弓,沉甸甸的铁锤冲锋在前,亮茫茫的镰刀潜伏在后,如一记硬拳犁庭扫穴,正对小捕快胸膛。 小捕快似乎早有预见,动如脱兔,挪步撤开,身子侧让,避开了铁锤的震荡,再斜身让过镰刀的划斩。铁锤重重地敲在地上,砰然一声响雷,炸起一片白色雪花。青衣男子趁胜追击,又是重锤出动,来势更是凶猛,但小捕快已经逃得远远的。 再次拉开距离,小捕快大开大合,铁链飞爪招数尽数使开,周身爪影缭绕,守则泼水不进,攻则狂龙乱舞。 锁镰长,飞爪更长,也幸亏这片空地足够空旷,才容得下两人在此斗殴。小男孩远远的躲在一旁,免得被殃及池鱼。 青衣男子暂避锋芒,化作雪夜魅影,令飞爪尽数落空。他在雪花中潜行,眼神就像猎人一样敏锐,铁链悄悄在地面拖动着。眼看小捕快黔驴技穷,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 突然,他再度潜入小捕快的爪圈,侧身移肘,镰刀贴身飞舞,对小捕快身周每一个要害锁定攻击,迫使小捕快躲避退让,瞬间扳回上风。 小捕快受挫,困兽犹斗,手中铁链震荡,细长的铁链瞬间抖出十个波折曲线,柔韧的铁链隐藏着十叠浪的攻击,一链十击,碎金断玉。 只见青衣男子阴恻恻的露出了笑容,双手灌注力量,大喝一声,镰刀与飞爪碰撞,两条链索纠葛在一起,越缠越紧。 两人斗殴激起了漫天雪花,待到雪花落定时,小捕快猝然看见眼前魅影现出真身,原来青衣男子就近在咫尺。青衣男子阴恻恻的勾嘴而笑,迎胸就是一拳。 小捕快怒眉倒竖,鼓起十二成内力,脸颊烧得火红,如杀气腾腾的门神俯体,精瘦的手臂上盘缠着铁链,竟然一拳径直迎向他的拳。这一拳凝聚了小捕快的全部实力,拳出如蛟龙出海,声势威猛。“砰”的一声闷响,震耳欲聋。 两人轰然落地,一个手握锁镰,一个手握铁链。 青衣男子大喝出声,用力蛮扯:“撒手!” 他五短身材,下盘扎实,欺负小捕快身子单薄,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要以蛮力取胜。 “未必!” 岂料小捕快也是大声怒喝,拿桩立马,青衣男子竟然扯他不动。只见两根绞在一起的铁链激烈的僵持着,不时摩擦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但依旧未分离。小捕快暗暗叫苦,唯一的兵器被对方缠住了,怎么也收不回来。 青衣男子竟然没有占得半分便宜,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师妹一起上,速战速决,收拾了这小子!” “得罪了!” 樱花女子温婉含笑,露出满口莹白皓齿,手中雉刀却毫不留情的横空劈来。 果然,樱花女子的实力也不弱。 小捕快手中握住飞爪僵持着,根本无法防守,眼见雉刀的凌厉刀锋袭体,匆忙一个凌空鱼跃,整个人几乎是横在半空中,才堪堪躲过了樱花女子的雉刀。半空中,小捕快铁链轻轻抖动,手指悄悄撩动机关,飞爪顿时弹射而出,五指勾张,抓向青衣男子。 这飞爪竟有如此奇特机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青衣男子抓起铁锤往前推塞,黑黝黝的飞爪抓在沉甸甸的铁锤上,擦出一丝火花。 小捕快趁机反转手腕,抖了几抖,两条铁链轰然炸开,收回飞爪,并摆脱锁镰的缠绕。锁镰带着链索,也旁落在地,无功而回。 论武功论经验,青衣男子应该在小捕快之上,却差点被他的奇特机关所伤,心中暗恼,出手越发狠辣。 青衣男子的锁镰左右开弓,几次在他身旁险险掠过,樱花女子的雉刀时不时也插科打诨,小捕快只有仓皇避闪,完全处于下风,数招过后,终于不慎挂彩,命不久矣。 便在这紧要关头,胡同里面又蹦出来一个糟老头子!酒渣胡子,双眼眯成缝,似乎酒醉未醒,胸膛一个大大的“捕”字,清晰夺目。 正是老薛! 老薛一边脚步踉跄的奔过来,一边手舞足蹈的喊道:“反了,反了,敢打官差,还不束手就擒!” 老薛赤手空拳,一头撞向樱花女子高高隆凸的胸脯。樱花女子纵身避开,心中又羞又怒,正要挥刀将他劈开两半,猛然一道寒光冲天扬起,间不容发之际,樱花女子扭转脸颊险险避开,几缕秀发被割断,萧萧落下,若是慢上一分,便教当场毁容了。 樱花女子退开两步,惊讶的看着貌不惊人的老捕快。只见老捕快手中握着两支判官笔,镔铁打造,颇有光泽,长二尺八寸,笔头尖锐,笔身粗圆。 老薛抚摸着手中的判官笔,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唉,年纪老了,身手也慢了。” 樱花女子俏颜含羞,啐了他一口:“老不知耻!”当下便扬刀来攻。 四人抓对厮杀。青衣男子对战小捕快,青衣男子武功本来就在小捕快之上,加上小捕快又挂了彩,很快就控制了场面。樱花女子追砍老薛,老薛刚才伤了她几缕秀发,纯属偷袭,现在凭真才实学,顿时露了原形。 武学中有句话叫:“一寸短,一寸险!”这门判官笔有名叫《春秋笔法》,本来也是武林绝学,但传到老薛手中,资质平平,好逸恶劳,所以只能发挥出其皮毛水平。 老薛是老油条,故意和樱花女子贴身搏斗,穿c点c挑c刺c戳,使出一身小巧功夫,专攻少女周身敏感穴位,气得樱花女子哇哇乱叫。她虽然已经占尽上风,但一时之间也收拾不了狡猾的老捕快。 就在这当儿,青衣男子和樱花女子忽然身形幻化,交叉而过。两人是师兄妹,配合默契,镰刀和雉刀同时向老薛左右劈下。小捕快大惊失色,只见老薛醉眼朦胧,脚步跌跌撞撞,竟然从两人的重重刀影之中扭身而过。小捕快吓出一身冷汗,刚刚松口气,骤眼瞧见老薛腹部一片黏糊糊,将暗红色的捕快官服染得更加鲜红。 老薛挂彩,闷声不喊一句痛,足下噔噔往后退了几步;两个东瀛杀手愣住了,以为老捕快知难而退。 只见老薛侧身指着他们,向后面放声叫嚷:“兄弟们,这边!东瀛人在此!”洪亮的声音在狭窄的胡同里面回荡。 他张嘴便喝破二人的身份,顿时将两个东瀛杀手唬住了。 青衣男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眉目间煞气郁结,就要杀人灭口。 樱花女子却一把拉住他:“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被六扇门的人困住,泄漏身份,就教大师兄为难了。” 青衣男子恼怒的瞪了老捕快和小捕快一眼,也顾不上处决小男孩了,在樱花女子的引领下,从另外一侧翻墙而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宫般的胡同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相依为命 贫民窟。 两个东瀛杀手就这样走了? 小捕快死里逃生,恍若梦中,犹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真气散去,小捕快脸颊的血润也随之散去,恢复那毫无血色的苍白,大约是强行催谷真气的缘故,气色甚至比原来更差,时不时咳嗽几声。小捕快已经挂彩,刚才生死关头顾不上痛,现在咳嗽起来才觉得伤口痛彻心肺,连走路都有点勉强。 小捕快缓缓走到老薛身边,左右看了看:“可惜让那两个凶手跑了援兵呢?” 老薛得意的咧开嘴:“哪有什么援兵,老子吓唬那两条东瀛狗呢!要是有援兵,老子早就拖住他们了!” 这招百试百灵,是老薛的拿手好戏。 “啊!”小捕快闻言,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那万一要是那两个凶手不相信呢?” 老薛摊开双手:“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老薛,真有你的!” 老薛虚张声势,居然成功唬走两个东瀛杀手,此时松口气,才发觉吓出一身冷汗,连股腿都有点发软。 “都是你这小兔崽子不听话,到处乱跑!这不,差点送命了吧?” 老薛笑骂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中。 小捕快吓了一跳,连忙搀扶着他,只觉得他腹部黏糊糊的,顺手抹去,满手血红,触目惊心,顿时一颗心沉甸甸的。 “老薛。”小捕快惊呼失声。 老薛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小捕快,眼睛炯炯有神。 小捕快顿时松口气,关切问道:“老薛,你没事吧?撑住,我们这就去找大夫!” 忽然,身边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让我看看。” 这个声音就在身边乍然响起,顿时把小捕快和老薛吓了一跳,环目四顾,一片白茫茫的空旷,除了躲在一旁啜泣的小男孩,那里有人? 这又是什么东瀛妖术? 只见他们身边的那个小雪人开始毫无征兆的晃动,破裂,粉碎,露出一个乌黑盘发的头颅,原来是一个年轻人。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更是变得毫无血色的紫,不知道是冻的还是伤的。接着,那年轻人慢慢睁开眼睛,明眸精光四射,显然内力雄厚,经过刚才一番《龟息功》打坐静养,已经恢复三成功力。 小捕快手执鹰爪长链,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那年轻人攸然从雪地中站起来,四肢绽放,好像一头蛰伏了千万年的老龟骤然苏醒,一股雄浑英朗的气息升腾而起。只见他一袭白衣如雪,点缀着斑斑血红,双足深陷在雪地中,站得笔直,更显得身段修长。 那年轻人傲然道:“在下岳居正。” “本届文武双科状元爷?”小捕快扬了扬眉,惊讶的喊出声来。这个名字最近红遍京师,他没有理由不动容,同时心中了然,敢情两个东瀛杀手伏击的就是他。他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想必有人不方便直接出手,才假手东瀛人行事。 “在下略懂医术,来,让我看看。” 李布衣虽然不是专门悬壶济世的大夫,但是他内功修为天下无双,世间万物原理相通,所以医学药理触类旁通。岳居正自小师从李布衣,医卜星象均有涉猎,也不弱于寻常大夫。 说着,岳居正便步履沉凝的走到老薛身边,俯低身来,看着呼吸渐渐困难的老捕快,探手拿起他的手腕,开始为其诊脉。只见他凝神聚气,神色时而凝重,时而思索。而一旁的小捕快脸色更是难看,绷得铁青,双眼死死地盯着岳居正,心情随着他脸色的变化高低跌宕。 半晌,岳居正收回诊脉的手,剑眉微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小捕快瞳孔收窒,握手成拳,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状元爷,他怎么样了?” 岳居正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滴,缓缓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什么?”小捕快的大脑嗡了一声,只觉得一股无尽的恐惧感蔓延全身,如同堕入无底深渊。 老薛的脸色顿时也变了,摇头苦笑,眼中全是泪花:“命该如此,不认也不行。唉,像我这种人,又懒又贪,平时没少欺负街坊邻里,大家都骂我必定会遭天谴,呵呵,也许现在正是时机到了。还好你没事,我黄泉之下见着你老爹,也能交差。” “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小捕快跪在寒冷的雪地中,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 老薛躺在小捕快怀中,仰起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和漫天的雪花,眼神开始有点迷糊,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和你爹一样性子耿直,经常得罪权贵,老子都不知道替你们父子俩擦多少回八月十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死性子嘛” 说完,老薛剧烈的咳嗽几声,倒是和小捕快有几分相似了。 “是,是,我都听你的。”小捕快哽咽着。 老薛啊,你为什么要为自己挡下这一劫呢?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老薛已经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小捕快抓着老薛不断颤抖的手,眼眶竟慢慢泛红:“老薛,你别说话,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状元爷,你再想想办法!” 老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过老子今天真开心。你爹是条好汉子,老子窝囊废了一辈子,今天总算雄起一把,是不是很威风?咳咳就是苦了我的醒儿,这么小就没了爹”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退休,颐养天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时遭到天谴。 小捕快的嘴角已经咬出一个血印:“老薛,你放心,阿醒就像我的亲弟弟一般。” 老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望向岳居正:“状元爷我有事相求。” 岳居正敛首肃容:“薛爷但说无妨,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的,万死不辞。” “以后我不在了麻烦状元爷能照顾一下他们别叫人欺负了。” 岳居正点点头:“薛爷放心,只要岳某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欺负他们。” 老薛终于释怀的绽开笑容,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眼神逐渐涣散。小捕快仿佛遭遇到天大的委屈,放声大哭,自从他爹娘去世之后,头一次哭的那么伤心。 老薛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断断续续的说道:“别哭,傻孩子,我我恐怕要不行了,你和醒儿要好好保重,好好活着。” 老薛的双手在半空中抓着,只是一口气不到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跌下去,顺着他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从此再也没有动静。 “不!”小捕快冲着天空大声的嘶吼,热泪再次淌出,牢牢地抱住老薛那要软下去的身躯。天空散落着一片片六角花瓣,凋零c坠落c破碎,他似乎看见他的心也和它们一样 小捕快的长啸忽而嘎的一下停住,开始无休止的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弓成虾米,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岳居正想要扶他一把,小捕快摇摇手,想要说声不打紧,却憋得说不出话来。 岳居正好奇的探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顿时皱起眉头,困惑的思索几下,忽然动容:“你你练的是《七伤拳》?” 《七伤拳》是崆峒派的一门奇功。所谓七伤,是指人体内阴阳二气c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c肺属金c肾属水c脾属土c肝属木。此拳法出拳时声势煊赫,威力巨大,却是甚少人去修炼;因为此拳法倘由内力未臻化境的人来使用,对自己有极大伤害,而且拳功每深一层,威力便厉害一层,同时自身内脏也多受一层损害。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实则是先伤己,再伤敌。 小捕快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是微笑,但脸上的肌肉几乎扭曲到一起,就算他装得再好,也无法忍受内外伤交织的疼痛。 岳居正肃容:“你的内伤隐患很重,估计活不了二十年,必须马上停止修炼《七伤拳》,我再加以针石灵药,或许身体还可以逐渐恢复。” 尽管岳居正再怎么忍着,可泪水还是滋润了眼角。这个风雪漫天的长夜,他遭遇的不幸太多了;先是小男孩的爹娘遇害,其次是老薛,现在又是小捕快,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小捕快一步步滑向黄泉吗? “我不怕死。”小捕快将老薛的一对判官笔珍而重之的纳入怀袋,那是薛家祖传的兵器,将来是要传给醒儿的,双目闪烁着杀机,“我要是停止修炼《七伤拳》,那老薛的仇谁来报?醒儿谁来照顾?” “你要是先死,那老薛的仇谁来报?醒儿谁来照顾?” 小捕快被无尽的伤心和恨意堵满胸膛,一时无言反驳,但是目光依旧透露着倔强,气势凛然,若不是身子太过单薄,当真如镇关门神。 “你可愿意跟随我?”岳居正脸色收缓,沉吟道,“我练的内功名为《浩然正气》,以修身养性为本,集天地正气为用,应该可以缓解你的内伤,还能增强《七伤拳》的威力。再说,此事因我而起,要追查东瀛杀手的来历,还得从我身上着手。” 小捕快立即躬首行礼:“在下风不平,愿从此跟随状元爷左右。” 大雪依旧不知疲倦的撒下,地上纵横交错的脚印越来越浅,仿佛罪恶正在一点点的被抹去。 一夜之间失去爹娘的小男孩已经泣不成声。 岳居正眼神打怔,口唇剧烈颤抖起来,额头渗出大颗的冷汗,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胸膛起起伏伏。 唉,想不到我岳居正自负文武双全,竟无意间竟然害了他爹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了。 他心头滋味万千,倏然都化作了悔和恨。 他悔,悔不该将两个东瀛杀手引到这里来。 他恨,恨那两个东瀛杀手杀人如麻。 可是现在一切的悔和恨都已经晚了。 岳居正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小男孩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小男孩仰头看他一眼,没有挣脱,也许潜意识下,只有这个书生叔叔能给他在这个冷彻心扉的长夜里带来一丝安全感吧。 他的目光落在这个萍水相逢的小男孩身上,小猫脸有点脏,瘦瘦黄黄,已经哭花了眼泪,嘴角还有巴掌痕,但也算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嗯,这个孩子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料子 “你想替你爹娘报仇吗?” “想!”小男孩重重的点头,满脸的愤慨。 “凭什么?” 小男孩顿时语塞,侧着小脑袋。 见到小男孩满脸的失落,岳居正又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哦,叔叔教你武功好吗?” 小男孩顿时双眼放亮,他已经无家可归,现在有机会为爹娘报仇,再加上说书先生口中那些可以飞的江湖人物,羡慕极了,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风不平此时也走过来,提醒道:“他看见了那东瀛女子的面容,为了避免东瀛杀手折回来杀人灭口,最好改名换姓。” 岳居正抚摸着他的头颅:“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就叫天赐吧,岳天赐。” 小男孩坚定的点点头,从此迈入生命的新篇章。 三人并肩站得笔直,披着满身的雪花,天地间一片萧杀。 雪花很白很白,白得那么纯洁。 白色,是能掩盖世上一切污秽的颜色,却也最容易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白云茶庄 白云山,远远望去,峰峦叠翠,心旷神怡。 连绵起伏的山洼里都种满了茶树,也许这山洼水气比较重,比较有利于植物的生长,这里的花儿开得特别艳,野果结得特别大,茶树也长得特别茂盛。 山边有人家,一间与李布衣同样精致的小竹舍,格局也是相仿,透着一股闲然飘逸,仿若只有超凡脱俗的人才能入住。屋里装潢朴实,但是简约大气,处处显示出主人家的品味不凡。后院有一间大卧室,云床设在卧室当中,朱纱罗帷笼,窗边梳妆台上摆放的尽是妇道日用家当,般般有,件件新。 窗户敞亮,一个红袖宽袍的贵夫人,优雅的端坐在梳妆台前,体态丰腴圆润,脸蛋美如冠玉,怀中抱着一个女婴儿。贵夫人上衣蓬松,露出雪脂亮眼的胸脯,高高鼓起一条傲人的曲线,女婴儿匍匐其上,嘴角蠕动,大口吸吮贵夫人的奶汁,吸得两颊都凹了进去,小手捏成拳头,满脸的幸福。 贵夫人俯首,满脸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婴儿,嘴角勾勒出迷人的笑容,洋溢着母性的光辉,仿若连世界都会为之融化。 左右,一个白衣束腰的男子在献殷勤,怀中还有一个岁数略大的男婴儿,睁大黑宝石般的眼珠,张大红草莓般的嘴巴,好奇的看着女婴儿霸占了他的粮仓,所幸已经喂饱了,所以不哭闹。 女婴儿又啜了几下,忽然打个饱嗝。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红袖女子也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一边温柔的看着女婴儿,一边向相公问道:“怎么样?她很可爱吧!” 白衣男子给她递了一条手绢,擦拭残余的奶汁:“嗯,很可爱,你准备给她起个什么名字?” “挽留的挽,彩霞的霞,怎么样?好听吧?” “白挽霞?” “云挽霞!” 白衣男子扬了扬眉:“怎么姓云?” “我拾来的孩子,当然随我姓了,反正你白家已经有一个男丁了嗯,白如云,云挽霞,都好听的很。” 白衣男子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好了,好了,随你姓云便是。” 这对璧人,正是白慕华与云霓裳夫妇。 原来,昔日这对神仙眷侣奉子成婚,如愿以偿结为夫妇;同时兑现对李布衣的承诺,在白云山脚下择了此处风水宝地,搭建竹舍,隐居下来,过着安宁的小日子。 说来也巧,有一天,夫妇两人抱着幼儿白如云路过伏牛山,忽然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循声寻去,只见是一个裹着襁褓的女婴儿,附近渺无人烟,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忍心把她抛弃在这里呢?如果继续把她留在这里,即使不被猛兽吃掉,也迟早会饿死。云霓裳初为人母,慈性大发,如何忍心让一个婴儿就这样夭折呢?于是她决定收养女婴儿。 哺乳完毕,云霓裳将一对婴儿并排放在软弹的云床上。两个小家伙互相看了一眼,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 白如云这孩子生的真好,红扑扑胖乎乎的脸蛋,像熟透了的苹果,一对调皮的大眼睛,两颗像黑宝石似的大眼珠,圆溜溜的充满灵性;鼓鼓的腮帮,薄薄的嘴唇,都使你感到滑稽逗人。 云挽霞也毫不逊色,皮肤白里透红,轻弹可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晶莹剔透,微微翘萌的小鼻尖,稀疏的头发像小鸡绒毛似的贴在头皮上,尤其逗人喜爱的,是她那张伶俐的樱桃巧嘴。 云霓裳的目光落在这一对活宝身上,脸上再次露出母性十足的温柔笑容,姣好的脸颊上略挂汗珠,却仍旧不影响那绝色的容颜。 云霓裳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随口问道:“话说回来,你最近在捣鼓什么,一走就是几个月?” 白慕华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可听说过塞北完颜?” 云霓裳点点头:“当然,师傅点评过,塞北完颜的《万马奔腾拳法》也是武林一绝。” “为夫为了追寻自己的身世,走遍大江南北,不惜远赴塞外拜访完颜氏,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可是在飞天牧场认识了一个美女哦” “好你个白慕华,你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看打!” “哎呀,女侠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就在花心小贼就要被正义女侠诛杀的时候,一个雄浑敞亮的声音挽救了他的性命。 “咳咳,白老弟,可在家否?” 走进白云茶庄,如同走进了世外桃源,江来顺立刻生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来。 苍郁的森林包围着青青的茶山,百花点缀其中,天空湛蓝得仿佛朵朵云彩伸手可及。举目四望,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嚣名利;侧耳细听,只有水的呤流,只有鸟的鸣唱。虽逢夏令,置身当中,只觉神清气朗,那有半分酷暑? 纵使江南小筑再大,也大不过巍巍青山。 这家伙,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避世! 更荒唐的是,这家伙竟然大白天也在风流快活。竹舍不大,隔着门扉,远眺窗户,隐约可见那对璧人正在打情骂俏 江来顺触景生情,悄悄搂紧了身旁夫人武早乙的柳腰。 武早乙却决绝的拍掉夫君的魔爪,还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怒瞪他一眼,眼角泪痕犹未干,怀中抱着一个酣睡的女婴儿,抱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松了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江来顺轻声感叹,清清嗓子,扬声呼喊:“咳咳,白老弟,可在家否?” 终于,躲在房间里面暧昧的白慕华和云霓裳夫妇被呼唤了出来,白慕华抱着男婴阔步而出,云霓裳抱着女婴盈盈随后。 云霓裳无暇整理衣裳,参差皱褶,粉胸鹿颈,脸颊春潮未褪,也不知道刚才究竟泄漏多少春光,此时羞答答的低着头,更添几分娇艳。 江来顺眼睛放亮,乍然忆起刚才无意窥见的旖旎情景,不由自主咕噜吞了一下口水。 白慕华乍见武早乙,有点感慨。“玉郎君”白慕华和东海“幻剑姬”武早乙相遇于江湖,曾经若即若离的暧昧过一段时间,直至“小红袖”云霓裳横空出世,白慕华的那颗浪子心方才有了牵绊。今日重逢,彼此都已经有了归宿,白慕华心中便如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武早乙又是另一番感想。只见云霓裳从少女变成少妇,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女人味,比以前体态丰盈,越发光彩照人,尤其胸脯高高鼓起,令她惊羡不已。以前,两女同时倾心于一个不羁浪子,每次见面就暗中较劲,起初两女的胸围尺寸差不多,今日重逢,只怕云霓裳已经甩了她足足两个码,不知道受了白慕华多少的雨露滋润。 武早乙复杂的眼神,最后落在云霓裳怀抱中的女婴儿身上,女婴儿安静的包裹在襁褓里面,不哭不闹,看不真切。 “江大哥,别来无恙,还是这么精神抖擞啊。来,云儿向江伯伯问好!”白慕华笑了,江大哥还是老样子,脖子上那条手指粗的大金链,闪闪夺目。 “瞧,云儿都长这么大了。”江来顺发自内心的高兴,“白老弟住的好地方,真是羡煞愚兄了。” 江来顺是纨绔子弟,平时有很多酒肉朋友如众星拱月般奉承他,他却唯独和白慕华这个豪放不羁的风流浪子成为莫逆之交。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白慕华见江来顺夫妇风尘仆仆,行色匆匆,敢情是一路飞奔而来,没怎么歇息,连忙捧起紫砂壶,斟了两杯香茗。 江来顺夫妇着实口渴了,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是一口牛饮。茶水温度恰到好处,入口苦涩,旋即转为甘甜,生津止渴,沁人心脾,仿佛一股甘凉山泉从喉咙流到小腹,顿时酷暑全消。 江来顺目瞪口呆,江南小筑腰缠万贯,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喝过?龙井c雀舌c大红袍凡是进贡朝廷的,他家里都有。可他从来没有喝过这种茶! “这这是什么茶?” 白慕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弟囊中羞涩,平时喝的茶都是自制的,此茶便是拙荆根据她师傅李布衣前辈的配方,自己泡制的。此地盛产茶叶,漫山遍野都是,山顶有一处悬崖峭壁,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竟然也有野茶树顽强扎根。小弟采摘回来,拙荆炒青,再加上蜂蜜浸泡几个月而成,取名为蜂蜜白云茶。” “原来如此。”江来顺是识货之人,听到关键处,不禁击节叫好,“当今天下制茶之法,无不是一个蒸字,李布衣前辈却将蒸改为炒,推陈出新,实在是妙,妙啊!” 又寒暄两句,江来顺忽然问道:“愚兄听闻白老弟在伏牛山下捡到一个女婴儿可否让愚兄夫妇一见?” 白慕华和云霓裳诧异的对视一眼,未等两人表态,江来顺和武早乙已经殷切盼盼的凑上来。只见武早乙颤抖着玉手,无比温柔的端详女婴云挽霞的面容,仔细看,反复看。云挽霞忽闪着水灵灵的明眸,好奇的看着这些陌生的大人。 江来顺满眼期盼:“娘子是不是?” 武早乙摇摇头,连嗓音都颤抖起来:“不,她不是我们的闺女。” 此言一出,江来顺顿时脸色大变,跌坐下去,如同蔫了的茄子。 白慕华和云霓裳夫妇也呆愣住了,连声追问事情缘由。 江来顺摇头叹气,欲言又止。 武早乙重重的哼了一声,余怒未消:“都是你们男人风流惹的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抽丝剥茧 原来,武早乙嫁入江南小筑,诞下男丁之后,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女婴,一家人其乐融融。岂料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有一个青楼女子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哭哭啼啼的。武早乙产后正在坐月子,闻讯便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婴,雇辆马车,要回东海娘家,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闹剧。 当她慌不择路,走到伏牛山下的时候,车夫猛然吱嘎一声呦喝,马车停了下来。武早乙顿时心底怒火熊熊燃烧——这个姓江的,满肚皮花花肠子,动作倒是利落,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接着她便听见车夫呵斥之声:“滚开!那里来的疯子,不长眼睛,老子的车也敢挡!” 原来驿道中间有个疯子在那里游荡,驿道不算宽敞,他一人霸占着路中间,马车便过不去了。车夫呵斥了几句,那疯子置若罔闻,目光痴痴的看着远方,嘴里碎碎的念叨不止。车夫愠怒,挥舞马鞭,要甩他一鞭。他不闪不躲,随手一抓就抓住了鞭末。车夫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扯回马鞭,那马鞭仿佛在他手掌中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那疯子也不生气,依旧目光痴痴的,嘴里碎碎的。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武早乙好奇的掀开门帘,只见是一个蓬头散发c疯疯癫癫的男子,但锦衣华服,玉带缠腰,不似寻常人家。 这次听得清楚了,原来他在念叨着:“闺女,我的闺女” 岂料她掀开门帘,那疯男子眼尖,瞥见有个女婴儿,顿时眼睛放亮,二话不说就动手抢夺:“妖女,还我的孩子!”敢情是丢失孩子,一时失心疯了。 武早乙大叫倒霉,她绰号“幻剑姬”,武功也是一流,但一身武功都在剑上,此时双手分别捧着两个女婴儿,武功顿时大打折扣。再加上那男子看起来疯疯癫癫,着实武功也不差,虽是赤手空拳,竟然以掌作刀,招式连绵,法度森严,俨然一派名家风范。 连番恶斗,那疯男子终于窥得武早乙一个破绽,从她怀中抢过一个婴儿,撒腿就跑。武早乙追之不及,攸然失其踪影,眼睁睁看着婴儿被硬生生抢走,顿时跌坐在地,心中恼悔悲痛交织,哭成了一个泪人 旧事重提,武早乙的眼角不禁又滚润起来。江来顺羞愧不安,又是一番自责劝慰。白慕华听了,唏嘘不已。云霓裳则偷偷的狠狠的捏了一下相公的手腕,这家伙以前风流成性,这种事情只怕也没有少干。 就在这时,江家女婴儿不明缘故的哇哇大哭起来,脸蛋憋的通红。不哭还好,她一哭,立马激起了连锁反应,白家两个婴儿也相继开始啼哭起来。三个婴儿仿佛在比赛一般,一声比一声嘹亮,大厅中顿时乱成一团。 “影儿乖,影儿不哭,哦哦”武早乙轻轻摇晃着,可那女婴儿依旧啼哭不止,她忽然哎呀作声,顿时醒悟,“敢情她是饿了,这一直赶路,也没顾得上喂她。” “嫂子莫慌,请随我来。”云霓裳笑盈盈,“走,我们姐妹俩进内室去,一边喂奶,一边聊聊私己话若是奶汁不足,妹妹还可以帮你一把呢。” 云霓裳是江湖儿女,性子率直,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说到最后一句话,脸蛋莫名其妙的绯红,连忙拉了武早乙,将三个哭闹的活宝恭送到房间去。 白慕华将愁眉苦脸的江来顺请上座,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江来顺摇头叹气,“愚兄在京师洽谈生意的时候,有一次受邀参加一场晚宴,列席的有景武王的幕僚计先生c文武双科状元爷岳居正c铸铁坊当家王尊c还有个刚升官的赵应权” 岳居正乃是李布衣的得意门生,裳儿常常赞他博学多才,现在果然当上了文武双科状元,当真年轻有为。只是李布衣吩咐他不得提及师门,所以白慕华也不点破。 白慕华点头:“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江大哥在京师混得风生水起啊。” “愚兄欣然赴约,席间又来了几个红妓,其中一个乃是京师名妓,叫朱姬,与计先生关系匪浅。” “啊!”白慕华左右看了看,确认夫人已经进了内室,忽地压低声音,“小弟以前云游至京师时,曾经花重金,成为她入幕之宾,那一晚风流滋味啧啧,至今还念着呢。换了哪个男人在场,只怕都是把持不住。”说到最后,不禁舔舔嘴唇,回味无穷。 “那也未必,那状元爷与计先生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置满座宾客于不顾,真是痛快,愚兄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天底下竟有这般风骨铮铮的奇男子。计先生怕是老脸挂不住,也退席了。” 江来顺向白慕华默契一笑:“当然,愚兄也不能免俗,早就听闻她的名号,那晚大家又多喝了几杯,头脑一热,便那滋味当真啧啧!” 白慕华咂舌:“你们竟这般放纵?”眼睛登时发亮,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唉,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岂料两个月后,朱姬竟然挺着个大肚子找上门来,要么替她赎身,要么破财消灾。我知道自己一时风流闯祸了,连忙掏出一大笔钱打发她走,只求勿要打扰了夫人坐月子。但为时已晚唉!可怜我的闺女!” 白慕华屈指数了数:“当晚你们一共三个男子,除了你,还有铸铁坊的当家,和那个姓赵的芝麻官,她为何偏偏找上了你?” 江来顺皱眉:“事后我打听了一下,朱姬首先是去找王尊的。那时候王家恰好添了一个男丁,可惜王夫人难产而死,此时朱姬找上门去,如果王尊愿意替她赎身,她便可以嫁入王家,取而代之。” 白慕华冷笑:“哼,这女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好。” “可她未曾料到,王尊只是生意场上逢场作戏,对夫人却是用情至深,伤心欲绝,绝口不谈续弦之事,最后用重金打发了她。” 白慕华击节赞叹:“又是一个真汉子,可惜小弟当时不在场,否则定要与他痛饮三大杯!嗯,这个王尊是实在人,江大哥大可放心和他做生意。” “最后,朱姬找上了赵应权,被纳为小妾,也算是有了归宿。否则,愚兄良心难安啊!”江来顺怅然长叹,“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荒唐事了。” 白慕华忽地邪笑起来:“你道她受了委屈,我看她暗中偷着乐呢。” “哦,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这青楼卖笑行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成名已久,着实年纪也不小了,早晚要被新茶嫩芽取而代之,与其黯然落幕,不如急流勇退,找户殷实人家托付终身。再来看,寻常青楼女子捞一笔钱就罢了,她却先后从你和王尊身上捞两大笔重金,再顺利嫁入官家,这般手段,令人佩服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来顺细细回想起当日朱姬的一颦一笑,长袖善舞,斡旋在一众纵情男女之间,一直牢牢的掌控着主动权,有意无意的将结果引导到这个方向,三男人的好色,四小妓的妒忌,仿佛尽在她的算计中,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白慕华娓娓道来,有理有据,江来顺豁然大悟,结结巴巴的道:“那也亏得了赵应权愿意纳她为小妾。” 白慕华又是邪笑:“江大哥此言差矣,你瞧赵应权似乎吃亏了,其实他才是闷声发大财的那个呢!” “哦,此话又怎么说?” “朱姬带着两笔重金嫁给他,他人财两得,还赠送一个便宜货,岂不快哉?再来看,朱姬与计先生关系匪浅,计先生又是景武王的心腹,赵应权娶了朱姬,便是攀上了景武王这高枝,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一箭四雕,妙啊!” 白慕华剖释当中玄机,入木三分,江来顺顿时身心震惊,平时还踌躇满志,觉得自己少年老成,智珠在握,现在和这些老谋深算的同龄人一比,实在是幼稚可笑。 出身于豪门望族,衣食无忧,羡煞旁人,其实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有的人不堪重负,终日沉沦于声色犬马,却不知,宿醉终有清醒时,温床亦有离开日。有的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唯恐一着不慎,断送了祖传家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苦乐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慕华稳稳的笑着,端起紫砂壶,给思绪万千的江来顺续上一杯茶。 江来顺这次的心境完全不一样,毕恭毕敬的端起来,使出了“望闻问切”的品茶功夫。只见杯底几根茶叶黑不溜秋,一点也不起眼,但在山泉水冲泡之下,清绿莹莹,如翡翠融化了一般;闻一下芳香扑鼻,顿时被吸引住;轻轻呷一口,初时入口苦涩带甜,又转甘凉,然后满口生香;三口喝完,细细品鉴,后甘悠长,当真回味无穷。 虽然貌不惊人,但是一点也不输于朝廷贡茶。如此好茶,竟然兰居幽谷无人晓,实在令人扼腕叹惜。 江来顺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浮现,越来越清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四大家族 江来顺认真的端详着杯中那几片貌不惊人的茶叶,看它们吸饱山泉水,懒洋洋的舒展开来,就像出浴美人般惹人怜爱,顿时觉得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可行,遂整理一下思绪:“白老弟,愚兄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白慕华随口“哦”了一声,自嘲的笑道:“大哥又来取笑小弟了,小弟那里是做生意的料。” 江来顺先不回答,狡黠的反问道:“你可听闻,武林中除了黑白两道,还有四大家族。” “当然,首屈一指就是江大哥的江南小筑。”白慕华小心翼翼的奉承道,他每次瞧见江来顺这种表情,就知道他开始酝酿满肚子坏水。 江来顺意气风发,开始指点江山:“西蜀唐门。唐门是武林世家,数百年传承,一直在武林榜中屹立不倒,靠的是两大绝技——暗器和用毒。唐门恪守祖训,处世低调,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不过如果谁招惹了他们,就像冤鬼缠身,至死方休。” 白慕华意味深长的微笑:“唐门中人的确不好惹,不过小弟倒是和唐大小姐有过一段交情” 江来顺还他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只怕不止是交情那么简单吧?” 白慕华嘿嘿狎笑,用杯盖轻轻刮去茶汤表面泛起的白色泡沫,不置可否。 “塞北完颜。塞外多牧场,盛产良马,其中以完颜氏的飞天牧场为上上等,各国每年都要从他家购买不少马匹。飞天牧场地处北蒙与我朝两国边疆夹缝,自成一家,谁也不卖账,一贯在商言商,势力雄厚,但极少参与武林间的事,所以名气不如中原三大势力。” 岂料白慕华又邪邪笑了起来:“说来也巧,小弟和完颜小姐也有一番交情” 江来顺这下当真是坐不住了:“哦?什么交情?” 白慕华又是嘿嘿狎笑,端起滚烫的茶汤轻轻的吹了吹,守口如瓶。 江来顺也不追问,接着往下说:“关东藏刀。藏刀山庄有三大财源,制药c铸铁c茶叶,随便一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所以藏刀山庄曾经一度跻身四大家族之首。” 说到这里,江来顺忽然嘴角勾起一丝狠辣,双目炯炯有神:“不过,如今的藏刀山庄已经是江河日下了。” 白慕华虽然熟稔四大势力,但这些秘辛倒是第一次听见,好奇的追问:“啊?这是怎么回事?” 江来顺得意的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我们江南小筑!自从我们开拓了昭化到渝州的漕运新航线,唐门制药便源源不断的运入中原。西蜀唐门以用毒闻名,药毒本是一家,所以唐门制药也是十分了得,岂是藏刀山庄可以媲美的?所以生意被抢光了。藏刀山庄这一代的接班人叫刀晚亭,你是认识的。” 白慕华冷笑,尽显其倨傲不羁的本性:“何止认识,当年他死缠烂打追求拙荆,就像跟屁虫一样可恶。听说那厮刀法了得,若不是看在拙荆份上,非和他比划一番不可” 白慕华心中想道:上次挑战李布衣,强行突破了无形剑气的境界,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也足以傲视武林,下次再碰到刀晚亭,准叫他心悦诚服。 “呵呵,那厮的确是个刀法天才,不过经商才能就一般般了,否则藏刀山庄也不至于沦落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可是,还有铸铁c茶叶两大财源呢,藏刀山庄还不至于苟延残喘吧?” “你还记得刚才愚兄向你提及一个人吗?” 白慕华眼睛放亮:“王尊?” “正是!王尊这个人说起来真是了不得,他和你年纪相若,一样是孤儿,学得一手气势磅礴的独门刀法,绰号‘刀王’,然后白手起家,创办铸铁坊,如今已经跻身铸铁业龙头。武林中有‘京师王家’之称谓,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以挤掉‘关东藏刀’呢!这次愚兄亲自去京师,主要便是找他洽谈漕运生意。” 白慕华感叹:“原来如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幸亏藏刀山庄还有茶叶生意。” 江来顺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就是愚兄想和你谈的生意——将你家的白云茶,通过愚兄的漕运渠道,卖遍中原,让‘白云茶庄’这个名号也响亮起来!愚兄也是为白老弟着想呢,叫嫂子享享清福,至不济也可以赚个生计。” 白慕华是聪明人,一点即通。四大势力中,西蜀唐门和塞北完颜远离中原,影响力有限,江南小筑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关东藏刀,如果关东藏刀没落了,江南小筑便可独占鳌头,高枕无忧了。 他指关节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脑子飞速的盘算着,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寻访自己的身世,顺便倒卖特产,薄有积蓄,如今在白云山置地盖宅,已经花得七七八八,正为未来的生计发愁呢;自己清贫无所谓,但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一起捱穷啊!现在难得财神爷找上门,岂有拒绝之理? 白慕华故作沉吟:“不瞒江大哥,前些时日,小弟和拙荆拜访李布衣前辈,曾经答应他,再过几年便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到时候发帖邀请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江大哥记得赏脸。当然,在退隐江湖之前,小弟还得先出去走一走,把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作个了断。” 说到最后,他双目中忽然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机。 江来顺没有瞧见他双目中的杀机,继续怂恿他:“退隐江湖,不正好可以专心打理茶庄么?这样吧”江来顺咬了咬牙,“愚兄还准备投资一笔钱,和你合伙经营,利润五五分成,不能再少了。白老弟意下如何?” 白慕华目光中透着狡黠,拱手道:“难得江大哥提携,小弟感激不尽!” 两人一拍即合,相视大笑。 便在此时,一阵妇婴的笑声响起,各有各的声线,清脆悦耳,正是两女抱着三婴儿联袂而出。再仔细看看,云霓裳怀中的是白如云和影儿,武早乙怀中的却是云挽霞,原来两女交换了女婴儿来抱。说来也奇,白如云和影儿共享一个怀抱,互相瞪着一对眼珠儿,捏成拳头,一副“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模样。 云霓裳将影儿递给白慕华:“慕华你瞧,影儿好可爱哦。” 白慕华接过来,轻轻摇晃,果然见她明眸飞眉,高鼻勾唇,怎么看都可爱:“哦,她叫影儿?这名字当真好听。”再仔细看看,只觉她五官熟稔,倍感亲切,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影儿被摇的舒坦,竟然对着白慕华咯咯笑起来,一双沾水的眸子分外明亮,真叫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武早乙道:“老爷本来拟了两个名字的,大的叫月人,小的叫碧影”她说着说着,脸色蓦地变得黯淡。 江来顺又是连声叹息,挽着她的柳腰稍作安慰。 “咦?”白慕华好像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俯首仔细观察,只见江碧影幼萌的颈脖上佩戴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石,髓黑中透着光泽,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以他的阅历,竟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想来江南小筑家底殷实,能拿出手的东西定非凡品。 武早乙甜笑道:“这是妾身家族长辈赠送的玩意儿,在我家乡叫火山玉,是火山喷发后急剧冷凝而成,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值钱的,图个吉利罢了。” “难怪,难怪,原来是这般罕见东西。” 今天江来顺甚是开怀,提议道:“愚兄还有一个主意,瞧我家影儿和你家云儿多般配,何不干脆指腹为婚,成就一件美事?” 云霓裳心中也甚乐意。 武早乙却结结巴巴的道:“此事有待商榷”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善,连忙补充道,“若是这娃儿长大后和你们一般风流成性,我家影儿是决计不嫁的。”说罢,还狠狠的瞪了江来顺和白慕华一眼。 江来顺有软肋被夫人拿捏着,连声道:“娘子说得有理,此事从长计议。” 白慕华趁热打铁,将合伙经营茶庄的计划说了出来,两女自然连声叫好。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何况是两个? 至于具体细节,两女那里懂得什么门道,只要男人们拿主意便是。云霓裳兴高采烈的引领江来顺去地窖,观看白云茶的工序和库存,至于将来购置茶园,雇佣人手,自然不在话下。 白慕华见左右无人,忽然趋前两步,一把拉住武早乙的柔荑:“乙儿” 武早乙乍然脸色大变,柔荑闪缩,无奈男人虎口紧扣,竟然挣之不脱:“白公子请自重!” 白慕华压低声音:“我瞧影儿五官倒有几分像我” 武早乙嗤嗤冷笑:“姓白的,好生狂妄,见我家娃儿生得可爱,就说是你的种哼,也不害臊。” “唉,乙儿,我知道是我不好,辜负了你” 武早乙用力翻转手腕,终于摆脱了男人的束缚,哑着嗓音,眼神凝重:“我现在已经是江夫人,那晚的糊涂事勿再提起。” 白慕华五指屈伸在虚空,仿佛想要抓紧什么东西,却最终什么都抓不到,仅余一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密宗奇功 西域。 一轮明月慢慢爬上天穹,如晶莹圆润的玉盘,正是月圆之夜。 无边无际,晶莹的雪峰似擎天巨柱,直耸云霄。正值阳春六月,冰雪终年不化的山顶,时而有各种不可思议的绝艳植卉,顽强的生长在风雪之中。 一座宏伟磅礴如宫殿般的刹庙,隐现于最高处的云雾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光芒。刹庙是混圆穹隆,几矗塔楼直刺虚空,建筑风格大异于中土,肃穆挺拔,却处处透着一股邪气。庙前矗立着高头大碑,上面篆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密宗。 刹庙的核心是宽敞宏大的礼拜殿,可纳数百人。入眼首先是一尊高高在上的大日如来佛像,黏土雕塑,金箔贴身,俯视人间信徒。圆穹天花,雕刻着曼陀罗结界,光明普照,极具灵性。穿过礼拜殿,深处有密殿,一般不让外人进。 礼拜殿神圣之极,密殿之中的景象却是诡邪之极。只见壁画色彩鲜明,尽是青面獠牙的佛陀,三头六臂,头发直立,背景光芒四射或者烈火熊熊。青面獠牙的佛陀搂着大胸蜂腰的佛母。佛母头发下垂,腰系璎珞,神态柔顺,姿势舒展 如此叫人心神荡漾的活宫图,铺天盖地而来,加上壁龛炉灯香烟缭绕,何似在人间。 众佛围拱之下,一笼纱幔从天而降,疑是银河落九天,罩住一座巨大宽敞的莲花宝座。若是掀开重重纱幔,看到里间情形,真个是风情旖旎。 但见莲花宝座上,两个身披白洁圣袍的妙人儿,左右偎依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怀中;壮汉半躺半依,双臂张开,将二女揽入怀抱。二女身上的圣袍样式简朴大气,处处透着神圣,若是普通信徒看见,皆肃然起敬,那象征着明妃的尊崇地位。 左侧那女子,长得不算绝色,但胜在妩媚,嘴唇厚肉,身材圆润,肚子高高的鼓起,竟然是个孕妇!更为奇特的是,她头顶秀发剃得光溜溜,若是将白洁圣袍换成海青素衣,俨然就是个皈依我佛的小尼姑。 右侧那女子,姿色上佳,樱桃细嘴,大眼睛眨动时秋水荡波,妩态横生;全身曲线凹凸有致,瘦腰纤腿,好一具曼妙的圣体! 若是有人看见此场景,只怕要惊讶得连下巴也掉了,因为这两个争芳斗艳的女人,竟然分别是峨眉派的掌门接班人——玄婵,和香灯会的圣女——童慈。这两名中原正邪两道的杰出女子,是如何沦落为西域密宗的明妃? 再看居中那壮汉,紫衣金冠,国字脸,脸色血润,身躯极是伟岸雄壮,胸膛亮敞,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肌肉,给人无法抗衡的力量之感,面目朦胧看不清楚,给人的感觉十分的神秘。 正是西域最近几年平地崛起c风头最劲的大魔头——西邪尊者! 这两人都是白慕华以前的姘头?哈哈哈,现在都是本尊座下的明妃!他千方百计将峨眉神女和香灯圣女掳掠回来,用心培养成练功鼎炉,马上便是体现她们价值的时候了。 “今晚乃九阴极数之夜,阴气最盛,千载难逢的好日子。现在各自就位,待月圆正中之时,便可行‘大瑜伽怛特罗法’。” 小尼姑睨了眼那气势汹汹的男人,有点畏缩:“尊者,贫尼功夫欠火候,只怕拖累尊者的进度” 西邪皱眉,不悦,冷哼作声,猛地将她的头颅摁倒,跪在胯下:“既然有自知之明,还不多加练习。” 玄婵哎呀叫痛,圆溜溜的肚子都触到地板了:“贫尼知错,请尊者高抬贵手轻点压得肚子痛万一压到尊者的孩儿便不好了” 童慈高高在上,阴恻恻的冷笑:“少来这套,你肚子里的货,定然是你这贱人和白慕华那个负心汉的孽种!” 西邪好像被触及龙之逆鳞,昂首挺胸,双瞳精光闪烁,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货,就一定不是本尊的龙种?” 童慈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吓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尊者在上,信女想这贱人外表装得清纯,骨子里浪荡,身为出家人,却在外面勾搭汉子,这种贱人有什么资格怀上尊者的龙种” 玄婵被她一顿羞辱,恨得咬牙切齿,却有口难辩。 原来,白慕华在退隐江湖之前,专门跑了一趟西蜀唐门。 其时,武当英杰“阴阳剑”问心道长,正在热烈追求“峨眉神女”玄婵,两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被公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双方师门长辈也是有意撮合,玄婵半推半就,眼看就要拜堂成亲。 岂料婚前,玄婵遽然闻讯白慕华拜访唐门,竟然瞒着问心偷偷溜出来,在唐家堡外面苦苦守候,终于在白慕华出堡时截个正着。 玄婵不忿气,连声质问他,她“峨眉神女”那里比不上“小红袖”云霓裳,为了他甚至愿意还俗,抛弃峨眉掌门接班人的身份一颗痴心为何无法换来他的认可? 两人抱头痛哭,情到深处,竟然擦出火花,点燃,做出苟且之事。事后,白慕华心中有愧,连夜离开西蜀,匆匆了结这一段孽情。 其时,西邪尊者的名号已经传开,他潜入西蜀,寻找适合当鼎炉的女子。这鼎炉也不是随便选的,西邪尊者修炼的真气属阳刚一脉,最佳标准是真气阴柔浑厚的妙龄璧女,欢喜宗上下无数女门徒,也只有宗主座下的七名吉祥天女符合条件,但七名吉祥天女是宗主心腹,嫡传弟子,寓意佛祖释迦牟尼“七步莲花”的典故,他自然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的目标首先锁定唐门大小姐——唐绝雨。 玄婵和白慕华的那个晚上,月黑风高,也是作奸犯科的最佳时候。西邪艺高人胆大,俨然仗着自己一身武功,潜入守卫森严的唐家堡,偷偷将唐绝雨擒拿,正要风流快活一番。 恰好门主唐人杰,有要事来找他的妹妹商榷,无意撞破西邪的好事,唐绝雨才得以保住贞节。西邪与唐人杰一番厮斗,占不到半分便宜,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身处险地不敢久留,只好将到口的美肉吐出去。 西蜀唐门屹立武林几百年,备受仰仗,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于是,唐门上下倾巢而出,展开地毯式搜捕,看那架势,当真是至死方休。 西邪无功而退,还惹毛唐门,心中实在窝囊,只好离开唐家堡暂避风头,岂料就在堡外无意撞破玄婵的行径,勃然大怒:“这小尼姑身为出家人,竟然勾搭有家室的男人,实在大大的不该!那负心汉有家室,竟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辜负妻子,也是大大的可恶!” 峨眉派内功走阴柔路线,这小尼姑内功还不够深厚,尚算得上根基扎实,不失为一个上等人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西邪此时身上负伤,自问不敌白慕华和小尼姑的联手。白慕华前脚刚走,西邪后脚便入,将伤心欲绝的小尼姑掳掠回密宗。岂料不久,他竟然发现这小尼姑胎珠暗结,令奇功效果大打折扣,气得七窍生烟。 西邪阴沉着脸,冷笑:“算你说的有道理。”目光转回跪伏在地的玄婵身上。 玄婵感觉西邪的威压当头袭来,如泰山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颗心砰砰的跳。西邪猛地捏住玄婵的下巴,强逼她抬起头颅。玄婵被逼仰头望着他,立即便被他眼中的异光所吸引。 西邪运起密宗邪功《迷心诀》,双目劲射异光,直透女人的心底:“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听从我的指引。” 玄婵不知不觉已经中了西邪的密宗邪功,感到他的目光好像有魔力一样,满脑子都是他无处不在的眼神,心底却顿生一丝迷茫——我是怎么了,堂堂峨眉神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屈辱的事情?然而,心底又有一个魔鬼的声音劝诫:你无法反抗的,乖乖的就范吧,还可以少吃一番苦头。 就在她摇摆不定之时,魔鬼的诱饵接踵而来:“来,看着本尊,本尊和白慕华那个狗杂种比起来,孰高孰低?” 玄婵的矜持逐渐被拖入无底深渊,凝神望着他,目光呆滞的点了点头:“当然是尊者更加英明神武。贫尼以前也不知道怎么被那负心汉迷了心窍,缠着他要死要活的。自从受了尊者加持后,贫尼方才重新找回人生的真谛。” 她坦陈剖白,娓娓道来,面不改色,仿佛句句发自肺腑。不过这女人城府极深,不可尽信。 西邪很满意她的回答,魔鬼的声音又道:“从此以后,你就跟随本尊左右。” 尽管玄婵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呐喊着一万个不可以,但她的膝盖还是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那是贫尼的荣幸。” 童慈脸色不悦,扭着水蟠桃般的弹臀,挑衅的嗮道:“哈!峨眉神女,墙头草的功夫果然了得!” 听见童慈的讽刺,玄婵难堪得脸色微变,立刻挺起高耸的胸脯,反驳道:“哼!香灯妖女,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厉害得紧!” 武林中势成水火的峨眉神女和香灯圣女,竟然变成座下两个争风吃醋的小女人。 西邪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用争,你们俩都是本尊的好宝贝!” 二女共事一主,虽然被男人威严制止,但眼神之间仍然刀来剑往,火药味十足,不下于真刀实枪。 “今晚果然是个好日子!本尊刚刚行功小试牛刀,觉得比平日获益良多,看来今晚有望一举冲破第七重境界!” “恭喜尊者!”香灯圣女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要不,尊者干脆传授信女《欢喜禅》,也好早日助尊者练成神功!” 不料西邪口风紧得很,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好徒儿哩,待今晚本尊顺利突破第七重,见了宗主,定要将你这个心肝宝贝讨到本尊座下,那时便让你得偿所愿!纵使千万次,本尊也是乐不思疲哈哈!” 童慈连连点头,笑颜如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宠若惊:“嗯,信女就恭候尊者的好消息了!” “不过,你这个小妮子平时就爱捣乱,行功关头每每把持不住,使本尊事倍功半。”西邪虽然同样沉醉在狂热之中,但却没有失去理智,“今晚打起精神,莫要坏了本尊的大事。” 忽然,一道冰凉的月光从穹顶的开窍洒下来,笼罩住大日如来佛像,光明放亮。莲花宝座上的三人猛然抬头仰望,圆月当空,正是吉时到了! 三人各自就位,坐成一个品字型。西邪镇中,宝相庄严,盘膝打坐,手捏印诀。香灯圣女和峨眉神女据后,分别以掌心劳宫穴相抵他的肩背。二女肃然敛容,只觉手心陷入无底深渊,体内真元源源不竭的流逝,欲罢不能。西邪运转奇功,丹田常如深箱,恒似深谷,将二女精纯的真元摄入,流转三脉七轮,最后汇入丹田,如此循环不止。 好一门诡秘的密宗奇功!密宗《欢喜禅》与中原失传的《吸星》同出一脉,各表一枝,修炼时须心平气静,阴阳调和,使得真气运转无片刻阻滞,否则真气一旦失控,在经脉中乱冲,小则走火入魔,大则性命不保。 他眼帘低垂,满面的庄严肃穆,乍看之下以为是在闭目养神,但是嘴角不时微微抽搐,可见他的修炼正处于紧要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走火入魔 这时,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名女信徒,焦急的喊道:“禀告宗主” 她叫艾米娜,是跟随宗主身边多年的婢女,武功虽低,辈分极高。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愣了一下,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场的诡秘气氛,仍然给她极大的冲击。 走得近了,只见西邪尊者雄风大展,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不经意间上扬的嘴角充满阴森之气,尤其双瞳弥合间邪气太盛,令人为之悚然,显然是修炼《欢喜禅》奇功到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界。 艾米娜晓得厉害,连忙垂下眼睑,那里敢接触他的眼神。 “香灯圣女”童慈有点坐不稳了,搀扶着莲花宝座边缘,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嗲声说道:“宗主不在,你有什么话就跟尊者说吧。”却是乘机偷懒。 艾米娜暗中呸了一声,闪闪缩缩的说:“宗主吩咐过,这件事情要亲自向她禀告” “峨眉神女”玄婵也是手臂发麻,已经是强弩之末,遂柳眉横竖,斥骂道:“哼!尊者是宗主最信任的左右手,宗主不在,尊者便是至高无上,莫非你瞧不起尊者?”也是乘机偷懒。 “奴婢不敢!”强行被安了一顶罪帽子,艾米娜惶恐的跪倒在地,“是这样的,中原探子飞鸽传书曰:白慕华最近公告武林,三月三上巳节,广邀诸位少年英杰齐聚白云茶庄,踏青品茶;其时他将正式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专心打理茶庄生意” 西邪一边聆听艾米娜的禀报,一边继续与两女掌心相抵,丝毫不耽误练功,但在听见“白慕华”这个名字时,忽然睁大双眼,瞳眸神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哈哈哈哈好,本尊知道了,你下去吧! 艾米娜跪俯在地,听到西邪的命令,如遭大赦,慌忙退了出去,走得急了,出门的时候差点摔个跟头,惹得莲座上的两个女人放声大笑。 西邪咬牙切齿:“白慕华啊白慕华,你早不选迟不选,偏偏选个三月三,摆明就是向本尊下战书!五年时间了,好快啊!哈哈,看这次本尊如何将你踩在脚下!” 西邪狂吼作声,双掌连拍,霎时便将四面墙壁打出数十个大洞来。玄婵和童慈被吓得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内功竟然如此强横,进展竟然如此迅猛,比起初次见面时,可谓一日千里! 西邪狂笑数声,突又乐极生悲:“裳儿,你等我,不要跟那个小白脸走不要!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原来,西邪就是李布衣的三名弟子之首,盖天行! 昔日,李布衣点评明教失传的《明典》c少林寺不知名的奇功c西域密宗《欢喜禅》的神奇之处,盖天行牢牢记在心中,三门奇功之中唯有《欢喜禅》明确,遂远赴西域,寻访奇功。皇天不负有心人,盖天行的赤子之心竟然打动了西域欢喜宗宗主,不仅被亲自传授《欢喜禅》奇功,还俘获了佳人的一片芳心。 然而,正如李布衣的警告一样,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有得必有失,一个人体内如果同时储存他人的真气,那么真气质量就会驳杂浑浊,甚至多股真气之间还可能会相冲相克,修为越是高深,失控起来越是严重,一个不慎就是走火入魔。 可惜盖天行已经执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这般大悲大喜之下,体内原本就不稳定的真气,倏忽失控。盖天行顿时陷入魔变之中,只觉得丹田如长堤崩溃,数股真气四处乱窜,痛苦难奈之间,猛然将身边两大美人推开。 磅礴无匹的内力如同巨浪袭来,玄婵和童慈吓得花容失色,幸亏都是正邪两道高手,各自舒展轻功,远远躲开,及时避免了杀身之祸。 只见盖天行披头散发,双眼布满血丝,彷如妖魔附体,上窜下跳,以图减轻极苦,到后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踢腿,肢体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令人匪夷所思。 盖天行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无意识的把头对准墙壁,使劲撞去。玄婵和童慈暗中拍掌叫好,恨不得这个大魔头血溅当场,自己好脱离苦海。 恰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一具妖魅的躯体适时出现在盖天行身后,丹丹圣袍虚无缥缈,芊芊金莲踏雪无痕,可见轻功修为之高。她头戴莲花珠冠,冠环三指宽,云髻式的金发堆积在冠环之上,脖子上挂著许多珠宝链儿闪闪发光,手腕上的镯子一串串叮叮当当。 密宗分支——欢喜宗的宗主,曼陀罗! 曼陀罗的《欢喜禅》已经修练到了第七重,果然和历代前辈一样,遇到了瓶颈,无论她如何潜心修炼,再难寸进。她唯有求之外助,遂相中登门求道的盖天行,将他培养成为西邪尊者。 只见她翻掌纷飞,迅速的结成法印,“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一花一世界,一念一清静皈依我佛!”按在盖天行天灵盖上,一声娇斥“叱!” 盖天行没有挣扎,一股淳厚柔和的真气透过百会穴强行灌下,伴以一声梵语,就像黄钟大吕,震切心扉,混混沌沌的脑海中,邪魔妖怪尽皆化为虚无。 此乃密宗灌顶仪式!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盖天行得到外力之助,浑身剧震,终于稳住局面,脸色逐步好转,遂盘腿坐下,运功引导曼陀罗输入的功力,缓缓将体内错乱的真气修正,藏于三脉七轮。 片刻,盖天行的脸色便显正常,已经恢复了元气。但曼陀罗未尽于此,她奋力救治盖天行,不仅是因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中原男子,还因为密宗大业要仰仗他的武功修为,于是顺水推船,不惜将自身功力强行灌输入其体内,助他一臂之力,冲击第七重境界。 不见她什么动作,曼妙的身躯忽然飞身而起,绕着男人的身躯快速转动,滑腻如白蛇,手捏印诀,连续拍击周身穴位,直到盖天行全身放松下来。 接着,两人盘膝跌坐,掌心相抵,迅速默契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运起《欢喜禅》,那股淳厚柔和的真气,从左掌的劳宫穴源源不断的输入盖天行的体内,梳理经脉,再通过右掌的劳宫穴,收纳回自己体内。 这股真气是如此的强悍,冲击涤荡着他的经络,好像要把一切杂质都驱除殆尽。慢慢的,盖天行感觉到以往滞塞的几条经络有了热气,逐渐打通,体内隐隐出现一个巨大的气轮,气机流转,生生不息。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功,顿时令“香灯圣女”童慈和“峨眉神女”玄婵大开眼界。 行功到妙处,女子腰身轻摆,男子亦是浑身颤抖,可见两人渐入佳境。二人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各自行功,阴去阳返,互济互融。 终于,二人行功完毕,同时翻身坐起。 盖天行缓缓睁开双眼,枭目中精光电射而出,对周围一切淡漠,更显锐势,而雄伟的身躯较平时更显空灵,仿佛要腾空而起。他将真气凝于指尖,化为无形剑气,初具雏形,真气依旧混沌,但是雄浑敦厚得多,不见半点滞阻,已经炼化了部分元阴。 莫非因祸得福,突破到了第七重?也练成了无形剑气? 盖天行狂啸数声,顿时便如地动山摇一般,牢固的密宗大殿也禁不住摇晃起来。 这大魔头不仅捡回性命,并且平空增加了一股丰厚的功力,武学突破一个全新的境界。玄婵和童慈暗叫可惜,双双扑了过来,擦汗扇风,好不殷勤。 曼陀罗收功站起,香汗淋漓,身子略微颤抖,有些站立不稳,显然是耗费了大量功力所致。盖天行慌忙搀扶着她,她顺势软身倒在男子怀里,揽着他的脖子。 此时终于看清楚了,只见她金发碧眼,鼻梁有点高,执掌欢喜宗已久,因驻颜有术,也不知道究竟多大岁数,但见面容清秀姣好,依然像少女般嫩滑,嗅着熟悉的男人味,懒慵慵的醉卧春风,那里有半分密宗宗主的威严。 盖天行爱怜的抚摸着怀中那妖魅美人儿的金发,歉意的道:“宗主,辛苦你耗费功力了,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可就看不到你了。” 曼陀罗偎依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中,仰头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容,碧绿色的双瞳春光炪炪:“尊者见外了,大家份属同宗,便如一家人一般,这是本宗主应该做的;本宗主为尊者上刀山下深海都去得,区区功力算什么呢。” 最难消受美人恩,盖天行目光闪缩,反倒客气起来:“宗主才是见外,本尊一直唯宗主马首是瞻,应该是本尊为宗主上刀山下深海才是。” 可是她不甘心只是他的宗主啊! 曼陀罗强作笑颜:“尊者你现在没事了吧?看来《欢喜禅》你已经突破第七重了,我们对付极乐佛也更有把握了。” 盖天行大笑三声道:“好,好多了。本尊如今武功大进,白慕华啊白慕华,你等着瞧哼,若不是怕我师妹伤心,一掌就杀了他,岂不痛快。” 盖天行意气风发,觉得此时对上白慕华,自己完全有必胜的把握击败他。他远走西域,匿居边陲,苦练奇功,为的就是这一天雪耻泄恨。 曼陀罗闻言,脸色攸变,瞬间恢复了宗主的庄严肃穆,心里却酸溜溜的:小师妹,又是小师妹,什么时候你能忘了你小师妹,我便一心跟着你,哪怕不当这个捞什子宗主了,也心甘情愿。 曼陀罗目光如炬,正色道:“尊者刚刚强行突破了第七重,根基未稳,正该闭关静养,巩固根基,如果此时下山,将前功尽废。多少前辈先人堪破不了这重境界,郁郁而终。极乐佛也只不过是突破第八重境界,胜了我们一筹。不用怕,我们一起双修,互相印证,定能突破第八重c第九重,直至神功大成的!” 她用心良苦,盖天行心中却是打起了小算盘,口中推搡道:“极乐佛的武功已经修炼到了第八重,只怕我们一时三刻胜不了他。小师妹和白慕华归隐的日子将近,再不动身,本尊怕是赶不及了。” “哟,尊者何必生这么大气,不过区区一个小白脸,就由他去吧!”曼陀罗偎依在他怀抱中,懒慵慵的伸了一下懒腰,美好的曲线一览无遗,“尊者不如助本宗主,统一密宗,重振雄风!” 好个金发碧眼的惹火怜物,眼眸含波,流过万种风情,有意无意的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盖天行被她的目光吸引,身心逐渐沉沦,恨不得就这样抱紧她,跟随她,不离不弃 他忽然浑身一抖,意识到她竟然暗中使出了《迷心诀》来迷惑他。但盖天行此时也突破了第七重境界,修为仅稍逊于曼陀罗,岂会轻易被降服。他强吸一口真气,压下心中已腾起的怒火:“可恶,这个女人武功明明不如我,可功法偏偏是我的克星!” 他假装如痴如醉的深陷在她的邪功中:“宗主放心,本尊一定全力以赴,收拾极乐佛那叛徒,助宗主重掌大权!” 原来,密宗出了一个不世奇才极乐佛,年纪虽小,修为高深。曼陀罗争夺宗主之位落败,带着《欢喜禅》原籍和心腹信徒远遁雪山。密宗遂分成极乐宗和欢喜宗两个分支,均自称正宗,指责对方为邪宗。 雪山偏僻崎岖,易守难攻,曼陀罗武功高强,与极乐佛相较也不遑多让,兼之心狠手辣,所以极乐佛暂时放弃了追剿欢喜宗的念头。后来,极乐佛借道西蜀入侵中原,不料招惹西蜀唐门,损兵折将,更被李布衣赶回西域。 没想到曼陀罗竟隐世于雪山中,培养出一个西邪尊者,野心勃勃想夺回宗主之位。曼陀罗为了培养这个绝世魔尊,不惜同时得罪中原武林正邪两道,助他抓了香灯圣女和峨眉神女回来,作为练功的鼎炉。 曼陀罗发出一串荡气回肠的柔笑声,在盖天行耳边轻吹一口香气:“尊者放心,只要我们二人联手,极乐佛不可能敌得过我们的。事成之后,本宗愿将宗主之位禅让给尊者,再将你小师妹请来,喜结连理,尊者意下如何?” “然后,妾身便可以放下一切包袱,专心做你身边的小女人。” 最后一句话在她肚子里翻来覆去,几次三番张口欲出,却最终难以启齿,只好用一个幽怨的眼神,痴痴的看着这个男人。 盖天行对曼陀罗的美好愿景无动于衷,却假装心动不已:“宗主对本尊如此厚爱,处处为本尊着想,本尊真是感激涕零。” “好,那我们便以极乐佛的人头,作为你们师兄妹喜结连理的贺礼。” 笑声中,曼陀罗柳腰轻扭,已消失在大殿之中,虚空中只剩下一抹奇香,好厉害的轻身之术。 目送曼陀罗的魅影消失在大殿之外,盖天行身上那压抑了好久的怒火终于腾然而起,冷笑着敞开怀抱。 “你们过来,本尊有重要事情吩咐” 盖天行脸色决绝的在两名忠诚的属下耳边低语一番。 两名属下如获大赦,又惊又喜的跪伏在男人面前,桃臀高高的撅起,还轻轻的摇摆,果然像极了两头臣服的哈巴狗。 时间紧迫,今晚要好好把握,再来一轮修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蜀道难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寒风呼啸,雪花弥漫,蜀道已经冰封雪锁,银妆素裹,分不清何处是溪,何处是道;玉树琼枝不堪严寒,在呼啸狂卷的寒风中东摇西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吟。蜀道如巨龙婉延起伏于千山万壑中,平时尚且令人胆惊心颤,在这天寒路滑的时节,更是罕见人踪,禽兽绝迹。 金牛道上,最险要之处就是剑门关。绵延数百里的大剑山,七十二峰形如利剑,却在其中有一个天然的缺口,这个缺口便是“剑门关”之所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也正是这里。 然而就在万兽难行的剑门关,赫然迎风冒雪屹立着三个醒目的雪人。当中一人身材娇小,两侧分别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长者,如几百年的老松树般左右守护着她。三人表情木然,头戴雪帽,手拢袖内,加之一身银素的貂皮雪衣,与天地融为一体,若非三人呼吸间喷出浓浓白气,双目开阖暴射森森杀气,简直令人疑是仙家顽童游玩至此而堆的雪人。 时间并没在冰雪里凝固,人踪兽迹亦未在奔流的时间里闪现。 很快,夕阳染红了晚霞。 “鹤伯伯,莫非是消息有误?我冒着被门主责罚,溜出门来,可莫要扑了个空。”一个脆若银铃的话音蓦然响起,乃是出自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口中。 那叫鹤伯伯的长者,手长脚长,白眉也长,五指尤其锋利,如同禽鸟利爪。 他脸色不悦:“大小姐,我唐有鹤掌管情报几十年,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们唐门的眼线遍布西蜀,那大魔头悄悄借蜀道入中原,决计错不了。” “对!那大魔头胆敢重返西蜀,便休想有命离开!” 只见一个脸上划满纵横交错伤疤的中年男子,眼射浓浓杀气,话音冰冷得令人闻之血凋,满含狂傲。这也难怪,一个以杀人为职业的人,能干几十年而还活着,自然有其值得狂傲之处,他便是唐门最负盛名的杀手——唐无血。 唐有鹤冷哼作声:“只怕那大魔头闻风遁逃了,和上次一样。说实话,老夫现在还有点怀疑,那大魔头的功夫果真如传闻中了得?” “这大魔头昔日曾经和门主打了个平手,侄女亲眼见证”唐大小姐饱含恨意的言语戛然而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脸颊攸然变得又羞又恨。 唐无血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尽管戴了冬暖夏凉的鹿皮手套,但这种鬼天气,多少会削弱手腕的灵活性,而作为一名暗器杀手,一点点的灵活性,也许就是生死关键。 他的话音仍旧冷冰,但冷冰里却蕴含谨慎:“总之我们不可大意,门主专门派出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想来是没有道理的” “唏嘶嘶唏嘶嘶” 唐无血话音甫落,蓦然一声健马嘶鸣,自剑门关下顺风传来。 三人互相对视,暗道一声:“来了。” 遁声远眺,只见一匹西域出产的浑身乌黑的大宛神驹,载着一个紫袍鬓发的伟岸壮汉,铁蹄飞扬,咔嚓咔嚓,破冰溅雪,疾驰而来。走得近了,才见那人正当壮年,生得身材魁梧,络腮胡须,脸色血润,衣袖宽阔,完全不畏彻骨的风雪,稳稳的骑在马背上,身躯笔直如剑,像个慷慨高歌的燕赵豪士,那里有半分大魔头之猥琐相。 “移位!”唐无血老练的一挥手,三人迅速移动身形,龟伏蛇行,占据有利伏击地势。 “咔嚓!咔嚓!咔嚓!” 瞬间,大宛神驹己载着紫袍鬃发的壮汉,径直扑向死神的怀抱。 “杀!”唐无血一声令下,率先发难。 只见三人双手屈伸连珠弹射,铿锵声响不绝于耳,五花八门的暗器出鞘,幽寒寒的明显沾了毒,带森森杀气,挟冽冽罡风,自三个刁钻的角度直袭壮汉全身要害。 “啊!” 壮汉惊呼失声,似乎想不到会在这人迹罕至的剑门关竟然会遭遇伏击,甫闻罡风破空之声,恶毒暗器己触手可及,三面受敌。壮汉不及思索,真气灌输之下,身上紫袍猎猎作响,双袖无风自鼓,挥舞间平地腾起一股漩涡,朝偷袭的暗器卷去。 唐绝雨三人突觉一股奇诡凛冽的龙卷风乱窜,暗器准头力度均为之一滞,不由大惊,知道今日遇到劲敌。 唐门暗器击落之时,大宛神驹也马不停蹄的冲出了伏击圈。壮汉勒马回首,血润的面孔现出腾腾杀气,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横扫那一片白茫茫的山岭密林,凝聚内功,吐气发音:“何方鼠辈拦路,还不快快现身!” 伏击不成,只有硬拼了! 唐有鹤双臂舒展,瘦长的身躯怦然从积雪中现形。壮汉猛地怒目圆睁,双目暴射寒芒,如同实质,竟然用上了西域邪功《迷心诀》。唐有鹤阴恻恻的目光与之触碰,不由身躯冷颤,差点心境失守,连忙强抑心神。 “阁下是否西邪尊者?”唐无血的声音从另外一面悠悠传来,冷若寒冰,满含萧杀,堪堪和壮汉的威势抗衡。他嘴巴张合间,牵动着旧疤,更添几分狰狞。 “哼!”壮汉闻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鄙屑的冷哼,“就凭你们区区三个藏头露尾的唐门杀手,也配提本尊名号?” 唐无血骤闻西邪狂傲之言,登时气得脸色剧青,煞气渐浓:“西邪,你识趣的跟老夫回去负荆请罪,或者门主宽容大量可饶你一死;否则,我们唐门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原来是为了那个夜晚!西邪尊者为了修炼西域邪功《欢喜禅》,不知道毁了多少无辜少女的清白,一时之间想不起几年前那次采花未遂的经历,殊不知他其实已经雄踞西蜀唐门杀榜之首至今。 “哈哈哈,本尊暂时还不打算去提亲。”西邪翻身落马,背负双手,仰视彤云密布的天幕,一副目中无人的狂傲模样。 大宛神驹知机,自觉的躲到一边,免得被误伤。 唐无血说话之时,唐有鹤和唐绝雨己悄然散到盖天行两侧,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盖天行何等人也,两个杀手悄然侧移,岂能逃过其耳目,但他生性狂傲,丝毫未曾放在心上。 因为,最大的杀机,来自于正前方这个满面伤疤的男人! 唐绝雨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鹿皮手套里已经暗暗扣住了一把暗器。 唐有鹤则施展轻功,快速饶着西邪转圈,在雪地上留下一痕浅浅的足印,时而凌空在头顶上飞掠而过,仿佛白鹤亮翅一般。虽然不及曼陀罗《踏雪无痕》的绝妙,但是放在江湖上,也是难得的高手了。 只有唐无血不动如山,探手入怀,冷冷的死死的盯着西邪。 这也不是什么高深阵法,暗器之道考验的是眼力,三人都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法寻找猎物的破绽,在最恰当的时机一击毙命。 紫袍厚实温暖,如披风般笼罩着整个身子,盖天行稳如泰山,宽口的双袖就这样低垂着,看似满身破绽,唐门三人正欲出手,又发现尽数落在双袖的防护中,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好生憋屈。 第三个杀手颇为惹眼,只有她远远的裹在厚厚的貂皮雪衣中,举手投足间隐隐可见那玲珑浮凸的身段,难免不令人浮想联翩。但她故意低着头,用高耸的衣领挡住了脸蛋,看不真切。但见满头乌发如银河倾泻,别了一支剑状银簪,精致奇巧,好看得很,有点熟稔,偏偏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 “你们是如何得知本尊行踪的?” “哼!你这个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那少女杀手恨恨的说道。 盖天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抖了抖紫袍衣袖,邪笑起来:“原来是唐大小姐,哈哈哈,本尊不去提亲,唐大小姐便亲自来抢男人了。”说罢还无耻的伸出舌头舐了舐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猥琐相,当晚他就是用这条舌头夺了唐大小姐的初吻。 那时刻在梦魔中浮现的狰狞恶相,豁然就在眼前耀武扬威,叫她如何禁受得住! “死魔头,少逞口舌之利。”唐绝雨猛然昂起美丽的脸蛋,已经恨得咬破了嘴唇。 她的身份被看穿,更加羞得无地自容,娇喝声中,玉掌暗扣的一把暗器抛出,暗器遇风长啸,夺人心魄,幻起千叠浪影,铺天盖地的猛罩盖天行全身上下三十六处穴位。 乃是唐门“天罗地网”手法! 却是中了盖天行的激将法! 盖天行早有准备,话音甫落,气运乾坤,脚踏八卦,移形换位,铁塔巨神般的身躯已经掠出唐绝雨暗器的攻击圈外。这般奇特的步法,武林罕见! 唐绝雨武功修为最弱,只觉得眼帘人影晃闪,已失去敌人影踪,颈后有个浓重的呼吸吹得她的耳轮痒痒的,那邪恶轻佻的嗓音近在耳边。 “哈哈哈,唐大小姐要谋杀亲夫啊。” 僵局一触即破。盖天行双脚堪堪踏实,背后也猝然冒出一条人影,正是以轻功见长的唐有鹤。唐有鹤如白鹤凌空,爪中蕴藏已久的暗器也幻出七朵寒光,在唐绝雨故意大张旗鼓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袭向盖天行。 乃是唐门“七星连珠”手法! 盖天行落地生根,宽袖又荡起一个波涛汹涌的漩涡,守若铜墙铁壁,唐有鹤发出的七朵寒光如泥牛入海。 还没有等他惊诧完,漩涡中还绞出无数唐绝雨的暗器,反射向唐门三人,快捷无伦,比原来还要快上一倍,乃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移花接木的手法,正是这门袖功的精髓所在。 与此同时,一直不动如山的唐无血,身子猛然一抖,就像感冒打了个寒颤,也不见什么大动作,一点寒星便在漩涡中消失不见。 “蓬蓬蓬” 但闻三声沉闷暴响,三个以暗器著称的唐门杀手,竟然被盖天行击得踉跄暴退数尺。 不知道是盖天行怜香惜玉,还是唐绝雨躲得够远,反正她受伤最轻,用惊疑惶恐的眼神盯着盖天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年前,这大魔头不过是和门主不相伯仲;今日重逢,唐门两位长辈联手竟然敌不过他,武功进展可谓一日千里,比起几年前足足高了一倍不止——他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邪功啊? 唐有鹤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右手压住胸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如风中残烛,摇晃了两下,缓缓倒下。盖天行最恨背后偷袭之人,漩涡中绞出的暗器,至少有一半是回敬他的,纵使他轻功再高,也插翼难飞。 唐无血连连退了几步,膝盖半跪,勉强支撑着身体,强压住体内暴涨的血脉,十份惊诧的注视着盖天行,颤栗地吐出几个字:“《流云飞袖》?” 昔日,一代宗师李布衣与唐老太太联手,将企图染指西蜀武林的西域极乐宗的宗主“极乐佛”驱逐,换得西蜀武林十年太平。事后唐老太太总结,李布衣的《归藏步》移形换位,《流云飞袖》移花接木,正是唐门暗器的克星。 大魔头西邪尊者,竟然是一代宗师李布衣的传人?他的修为已经直追李布衣,唐门想要对付他,恐怕只有请动唐老太太了。 但见盖天行面沉如水,目寒如冰,慢悠悠的扫了三个唐门杀手一眼:“你们两位,可以死的瞑目了至于唐大小姐,本尊今日留你性命,也算仁至义尽,为了避免那些无名鼠辈又来打扰,就麻烦你送本尊一程” 唐绝雨脸色攸变,转身便逃! 盖天行迈开大步,缩地成寸,魁梧的身形已经截在半路,唐绝雨玲珑浮凸的身材在男人宽厚坚实的胸膛撞个正着,倒似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一样。盖天行张开蒲扇般大的巴掌,顺势扣住唐绝雨的手腕。唐绝雨手腕翻扭,只觉得虎口如铁钳般紧扣,挣之不脱,反而将雪白凝脂的手腕磕出了一条红痕。 “放手!哎呀,疼!” 唐绝雨目光幽怨的盯了他一眼,盯得他心神荡漾,撩起怜香惜玉之心,不知不觉的松了一点手劲。 “去死吧!” 她蓦地扭转颈脖,荡起满头飘逸的乌发,乌发中寒光一闪,已经近在眉睫。 盖天行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间,只见他屈指成弓,一记凝重的无形剑气弹射而出。但闻“砰”的一下清脆响声,那点寒光倒飞出去,坠落在唐无血跟前,犹自颤抖几下,正是那支剑形发簪。 再看唐绝雨,乌发失了约束,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胛上,有一股凄美。 盖天行抑住满腔的怒火,温柔的拂理着她略微缭乱的乌发,用冷冰得不带一丝生息的嗓音说道:“下次,若是你再敢用暗器偷袭本尊,本尊便把你的头发剃光嗯,就像峨眉派那个小尼姑一样。” 说完,他一声清哨,呼唤他的坐骑。 “咔嚓,咔嚓。” 哨声刚落,躲在一旁懒慵慵的看着四人生死搏斗的大宛神驹,步履轻快,几下子跳跃到主人面前。盖天行挽起细绳,跨步上马,蒲扇般大的巴掌拎起身材娇小的唐绝雨放入怀中,看也不看唐门两老一眼,飘然离去。 唐绝雨呜呜哀鸣,泪珠儿顺着美丽的脸颊潸然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时任性,竟然送羊入虎口,几年前的那场噩梦再续! 唐无血捡起那支剑形发簪,凝望着盖天行劫持着大小姐,咔嚓咔嚓,驱马踏雪而去,只留下一个笔直不屈的背影,越走越小,最终消失在连绵不绝的蜀道中。 他悲然长叹:“没想到我们这两副老骨头,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亡在自己的暗器下。”说完,绝望的缓缓摊开按在自己胸膛的手掌,只见斑斑血迹已经染红了鹿皮手套,伤势之重,已经无力返天了。 但是他没有留意到,盖天行的胸膛也慢慢的渗透出一点血红。 人迹罕至的剑门关又恢复了死寂,唯有长眠雪野,留下雪和血的斑斑残迹。天穹低沉,夕阳惨淡,寒风呼呼,鬼哭神嚎,似是为少女的不幸而哀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唐门附骨 盖天行劫持唐绝雨走后不久,又有一匹西域神驹匆匆追来。 那神驹浑身褐红色,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异常神骏高贵,浑身的毛色异常亮泽,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浸血绸缎一般,竟然是西域最为尊贵的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背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魅红女子,披风猎猎,仿佛一只展翅而飞的火凤凰。寒风似刀,刀刀割在她白净的肌肤上,她缩着脖子,裹得严严实实,这样的天气应该躲在火炉旁被窝里,但是内心深处有一股坚忍不拔的动力,令她无惧寒冷,逆风飞骑。 正是西域欢喜宗的宗主曼陀罗! 曼陀罗原本驻颜有术,面容姣好如少女,但现在因为功力耗费严重,连眼角的鱼尾纹也藏不住了。此时她应该闭关静养几个月,补充真元,以尽快恢复容颜,可惜 这匹汗血宝马是她的爱宠,平时就是说话也温声细语,唯恐惊吓了它。现在鞭鞭抽打在它的股腿上,却一点也不心疼,还嫌它跑得慢了。 “唊唊唊,跑快点啊!你是不是马啊,比头驴还慢!” 可怜失宠的汗血宝马,千里奔波,便是再神骏也跑得累了,何况坡势险峻,速度自然放慢下来,呼呼直喘热气,任凭主人如何鞭打诅骂,决计也快不了。 “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畜生,枉本宗主平时待你那么好!哎呀停!” 曼陀罗心烦气躁,又扬起马鞭,乍然瞧到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那两具尸体都是白素服饰,与天地融为一体,若不是她目光如炬,只怕就此忽略过去了,殷殷鲜血已经在茫茫白雪中冷凝,周围脚印杂乱,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猛然翻身下马,颤抖着探出手,又哆嗦着收回来,杀人如麻的她竟然害怕触碰,害怕触碰到一具冰冷的尸体,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将那两具尸体翻过来,却原来是两个瘦巴巴的老头子,一个长白眉,一个刀疤脸,均是身中唐门暗器而死! “呸呸呸,吓死本宗主了!”曼陀罗玉手扫了扫高耸起伏的胸脯,惊魂未定。 雪地上尚有一痕模糊不清的马蹄印,几乎已经被大雪掩盖,直指中原。 曼陀罗深深的吸口冷空气,让满腔冰凉清醒头脑,翻身上马:“西邪,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汗血宝马还没有缓过气来,从鼻孔呼口热气,扭着股腿,慢悠悠的向前挪 黑夜逐渐笼罩大地,风雪越发的冰寒刺骨,便是盖天行再狂妄,也不敢与老天爷对着干。 于是,盖天行带着被俘虏的唐大小姐,找到一个天然山洞,总算不至于露宿山野。这山洞不大不小,恰好容得下二人一马起居,里面豁然有干草堆和生火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何时何人曾借宿于此。 简单安顿下来,盖天行便一声不吭走出山洞。 唐绝雨芳心猛然蠢动起来,这不是脱离魔掌的天赐良机吗?可是,当她看着山洞外面越来越浓烈的漆黑,越来越呼啸的风雪,越来越陌生的山岭,勇气就越来越消沉。 说不定那个大魔头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呢!她告诉自己说。 就在她犹疑不决的时候,盖天行抱着一大堆柴枝回来,还拎着一只山鸡。那山鸡已经开膛破肚,洗得干干净净。山岭被白雪覆盖,也难为他竟然打得到猎物。殊不知盖天行自小跟随李布衣居住在山林中,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但是砍柴打猎功夫一点也没有落下。 接着,盖天行点燃篝火,山鸡用烈酒佐料,外面用大叶包裹,再涂上一层泥巴,直接扔在篝火中烤。唐绝雨好奇的看着他,虽然恨意满腔,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大魔头不在,今晚自己怕要饿肚子了。 盖天行鄙夷的瞧了勇气消沉的少女一眼:“小丫头倒是听话,没有乘机逃跑。” 唐绝雨狠狠的回瞪他一眼:“本小姐还没有报仇呢,岂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她的决绝。 她眼珠子骨碌溜转,动武输给他,斗嘴可不能输:“有人说你是真性情,为了一个女人,从西域杀回中原,依我看啊,其实是个大笨蛋。” 盖天行扬扬眉:“小丫头还没有意中人吧?懂什么感情。” “我不懂什么感情,我只知道女人啊,喜欢一个男人,便是武功天下倒数第一,她也是喜欢的;如果不喜欢一个男人,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是不喜欢的。” 盖天行被窒得一时无话,良久才冷笑道:“只要本尊日夜陪在她身边,她早晚会回心转意的。” 唐绝雨也冷笑:“你能活着到江南再说!你的行踪早就已经被人泄露,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杀你,可笑你还蒙在鼓里!” 盖天行心中震惊,先前在剑门关遭遇唐门杀手伏击,原以为唐门是西蜀地头蛇,消息灵通,知悉自己的行踪不足为奇。所以他击杀唐门二老c掳走唐大小姐之后,也未放在心上。现在听她这么说来,不得不动疑,此次千里入中原的行踪,只怕己被不少江湖人士悉知,究竟是谁泄露我的行踪?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暗中操控一切,却又摸不着任何头绪,继续追问,唐绝雨只是一问三不知。 两人分坐在篝火两侧对峙,一言不发,就像一对赌气的小夫妻,唯有干燥的木柴燃烧发出“啪啦”的声响。浑身乌黑的大宛神驹则被赶到外头,可怜兮兮的睡在山洞口。 倏忽,一滴油脂滴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哄的引起一团烈火,原来泥巴已经烧干裂了,叫化鸡的香味迅速在山洞中弥漫开来,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显得格外诱人。 “好了!”盖天行得意洋洋的探出蒲扇大的巴掌,将叫化鸡剥开,只见它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唐绝雨不禁噎了一下口水。 盖天行将一只鸡腿撕成丝,用比他巴掌还要大的干馍夹着,递给唐绝雨,“来,尝尝本尊的手艺,肉夹馍。” “哼!这样的垃圾,也配给本小姐吃!”娇贵的唐大小姐扭过美丽的螓首。 盖天行嘿嘿冷笑,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撕咬起来,还解下腰间的牛皮袋子,一口肉夹馍,一口烈酒,好不安逸! 唐绝雨在旁闻着香味,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响,悔青了肠子。 盖天行几下子便消灭了鸡腿,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撕另外一只鸡腿,忽然眼前手影晃动,却原来给唐大小姐先下手为强了。盖天行又是嘿嘿冷笑。 唐绝雨嘴巴倔强,然而身体却是最诚实的,肚子实在饿得慌,那里顾得上什么大小姐形象,依样画葫芦弄了一个肉夹馍,张开涂着红唇膏的嘴唇,咀嚼了几下,只觉得这外表粗俗的肉夹馍,连盐都没有放,但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却比平日那些大厨精心出品的美味佳肴更舒心。 盖天行调侃道:“本尊还以为唐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呢。” 唐大小姐头也不回:“本小姐吃你的那个什么肉夹馍,是你的荣幸。” 盖天行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的将牛皮袋子递过去:“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哼!喝便喝,难道本小姐怕你下毒不成!” 再犟也不能和肚子过不去,唐绝雨这次学乖了,玉手接过来,仰头就是一大口。烈酒入口烧喉,呛得她咳嗽起来,但是紧接着酒精在五脏庙挥发开来,全身暖哄哄的,如沐春风。 两人分享同一只叫化鸡,喝过同一壶酒,互相驳嘴了几句,冰冷冷的关系总算稍微缓解了一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是尴尬不便。不过在盖天行眼中,这简陋的山洞却显得无比的惬意。盖天行酒足饭饱,随意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眼睛透过腾窜的火焰,轻佻的打量着她。 唐大小姐的美艳,即使在简陋的山洞中也显得无比耀目,俏颜绯红,不知道是抹了胭脂还是喝了烈酒的缘故;正张大嘴巴,毫无风度的用一对银牙撕咬着肉夹馍,吃相难看,但是真诚,反而显得平易近人。 “对了,本尊正想问你呢。”盖天行顿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换上一副凝重的神色,“唐门的毒有没有解药?” 唐绝雨嘴里啃着肉夹馍,含糊不清的嚷道:“什么毒?” 盖天行寒着脸孔,缓缓的解开了上衣,胸膛坚实亮敞,如青铜铸造的一般。唐绝雨毕竟是少女,立即羞过脸去,良久才脸颊绯红的偷偷瞧了一眼,只见胸膛上有一处绣花针大小的伤口,不过区区一个红点,逐渐蔓延开来,形成一片暗红。 盖天行内功修为比两位唐门长辈深厚,武功招式上更是处处克制,所以占尽上风,最后一击夺命。唐无血临死前的反扑,用尽平生所能,也是惊世骇俗。他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初时不将这毒放在眼里,岂料三番四次暗中运功驱毒,这毒竟然甚是缠人,如蛆附骨,驱之不净。 唐无血“天外飞仙”手法果然了得!唐门之毒更加了得! 唐绝雨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惊讶失声:“那是血伯伯的附骨针!” 若是普通人,此时恐怕早已毒发身亡,这个大魔头竟然表面看起来毫发未损,内功修为实在惊人。 “嘻嘻,这次你倒霉了,这附骨针是我们唐门最高级别的毒,解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本小姐当然有资格,不过巧了,恰好今天没有带。” 说到最后,她已经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那个痛快啊,真是活该受罪。 这丫头的答复不出所料,盖天行皱着眉头,再次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后落在她雪白的貂皮雪衣上,心中想道:哼!这丫头狡黠,只怕有解药,也故意说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支离破碎 忽然,盖天行猛地起身,饶过篝火。山洞并不宽敞,他这样一坐,径直就挤到唐绝雨身边,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唐绝雨吓了一跳,立刻慌张的往旁边挪了挪,可是旁边就是大宛神驹肥厚的大肚腩,那里有地方逃。大宛神驹还回头哞了一声,抗议地盘被侵略。 大魔头得寸进尺,贴近少女的耳廓,狎邪轻佻的说道:“丫头,把衣服脱下来!”说罢,那蒲扇大的魔爪便探过来。 “无耻!”唐绝雨怒叱出声,看着向自己逼过来的大魔头,眼里不由露出绝望的神色。 盖天行扬扬眉:“你是自己脱,还是要本尊亲自动手?” 正所谓饱暖思邪欲,这该死的大魔头果然要发作!唐绝雨心中哀鸣,眼角溢出绝望的泪珠。她反抗过,但是武功悬殊的她,怎么是这个大魔头的对手,就算再修炼十年,要想与这个百年来最出类拨粹的绝代魔头抗衡,也是相差太远。罢了,罢了,是祸躲不过!今天本小姐即使贞节不保,至少也要给自己留一点自尊! 她扬起骄傲的头颅:“放开你的狗爪!本小姐我自己来!” 盖天行嘿嘿邪笑,松开了魔爪,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小丫头。 只见娇贵的唐大小姐,颤抖着葱指,轻轻的解开貂皮雪衣,温暖的外套堪堪离体,便觉夜寒袭人透心凉,修腿也不禁颤抖起来。慢慢的,山洞中开始溢散出少女淡淡的清香,充满暧昧气息。 忽然,盖天行击掌笑道:“好,好,好香。” 她偷眼看去,只见那个大魔头拾起自己的貂皮雪衣,捧到鼻尖嗅了几下,脸上还挂着邪迷迷的笑容。当真无耻!唐绝雨顿时羞红了脸颊,连忙闭上眼睑,葱指继续颤抖着,摸着胸前的纽扣,一个,又一个 山洞里面一片烘暖,外面阵阵怪风呼啸着,盘旋着,想进来,却被篝火驱散。 高傲的唐大小姐脱得只留下薄薄的贴身衣衫,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盖天行看了第一眼后,眼神就再也没法从她那诱人的脂体上移开,目光顺着她洁白的鹿颈,柔性的蛮腰,笔直的修腿望着那美好的曲线,盖天行忽然感到此刻这个山洞里面真是燥热啊。 唐绝雨暴露着大半个胸脯,任由寒意肆虐,那个大魔头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终于按捺不住,偷偷睁开眼睛,却见那个大魔头将自己的貂皮雪衣翻来覆去,完全视自己如无物。 “你你在干什么?” 盖天行扬起头,带着嘲讽的笑容道:“找东西啊有人自己无缘无故的脱衣服,当真奇怪。” 唐绝雨顿时气炸了肚子,双手掩着春光乍泄的胸脯:“你你” 盖天行将貂皮雪衣彻底搜刮了一遍,搜出来五花八门的各式暗器,一股脑全部扔进篝火里面。唐绝雨气嘟嘟的鼓起嘴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趁手暗器全部被他毁掉。最后,盖天行终于收集好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仔细检查一遍,果然没有附骨针的解药,却意外发现了一瓶治疗内伤的“九转还魂丹”,随手塞入怀内,好东西却之不恭。 唐绝雨冷笑:“怎么样,本小姐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现在你相信了吧?”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盖天行寒青着脸,上下扫视她玲珑浮凸的脂体,目光锐利,仿佛她已经脱的精光光。唐绝雨被他冷冽的眼神瞧得难为情,掩了掩胸脯,心如鹿撞,腾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大魔头一声冷笑,伸出魔爪,大咧咧的抓过来:“丫头,过来。唐门施的毒,便由唐门中人来解!” 这次他的表情很认真,唐绝雨如惊弓之鸟,乍起往洞口逃去,但是大宛马先生已经提早在此霸占了床位,她避无可避,被逮个正着,挣扎间又露出雪白肩胛,加上半边脂胸,顿时满洞皆春。 唐绝雨颤抖着嗓音:“我的内衣里面没有藏着任何暗器和药瓶。” “我相信你没有”大魔头邪邪狎笑,“你就是本尊的解药!” 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绵羊被凶狠的大灰狼摁倒在松软温暖的马肚子上,如同圣洁的供祭,大宛马若是有灵,不知道如何感想。一股浓烈的马烘味扑鼻而来,她还没有来得及抱怨,大宛马先生已经从鼻孔里重重的哞了一声,表示抗议。 皎洁的月光经由白雪反射进山洞内。她此时衣衫不整,紧张的绷直身子,抬头挺胸呼着粗气;秀气的鼻梁下那张鲜红诱人的嘴唇,一呼一吸,微微开合着;那双被美丽眼帘紧紧遮闭住的眼瞳,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篝火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两条长长的身影终于重叠在一起。他的眼神越来越狂野,呼吸越来越絮乱,体内有一头洪荒野兽释放出来 终于要到这一步了?唐绝雨脸色煞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底深处仿佛有个珍而重之的东西清脆的碎了一地,整个世界就在头顶上旋转,恨不得咬舌了断自己的性命。 盖天行精神抖擞,运起《欢喜禅》奇功,丹田大开,先将元阴中蕴藏的阴柔真气全部摄取,再将这股宝贵的元阴一点一点炼化,修补体内伤势,压制唐门余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辰,黑夜如泼墨,浓得化不开。 片刻后,他双瞳睁开,精光四射,知道今晚的修炼到此为止,再补采下去,只怕要将她吸干,,岂不是暴殄天物? 云消雨散,盖天行搂着身旁少女的肩膀,强行扳过她的脸颊,只见她星眸半睁半闭,本来娇羞晕红的桃腮,因为大量元阴被采补而变得苍白,又描上剧烈运动后的红韵,令清纯脱俗的容颜美得犹如女神。 他贴着唐大小姐的耳垂,调戏道:“美人儿,想起解药在哪里了吧?” 逐渐恢复一丝理智的唐大小姐,心房堵满无尽的屈辱,但屈辱的泪水也只能自己吞下:“呸!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无耻!” 盖天行见她嘴巴还倔,又捏着她的下巴,狠声冷笑道:“小丫头,如果你想不出法子解毒的话,从今天起,就每天都这样助本尊修炼,一直到余毒驱清就放你走。” 唐绝雨听了他一番狠话,芳心气苦,干脆玉眸紧闭,银牙死咬,无言以对,就当做自己晕死过去。盖天行再怎么调戏亵玩,唐绝雨只是死鱼般躺着任人鱼肉,盖天行觉得落索无趣,遂放开了她,转过身去给篝火添柴。 羞辱万分的少女,狠狠的盯着那个毁她贞节c恨之入骨的男人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吼道:“盖天行!我恨死你!” 盖天行置若罔闻,自行走到山洞门口坐下,拨亮篝火,与大宛马为伴,冷漠的看着那个冲他大喊大叫的少女。 只见她恶毒诅骂几句,倏忽安静下去,起先酥白雪肩一阵耸动,然后听到像是小猫咪在哽咽的声音,没多久就听到少女清晰的啼哭,慢慢的又安静下去,在月色的安抚下,终于渐渐睡着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被他非礼的少女,仿佛摔在地上的瓷娃娃般,支离破碎,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蜷缩成一团。篝火烧得山洞暖旺烘和,这干草堆清清凉凉的,倒也不觉得冷,想来她躺在上面还算舒适吧。她身子娇盈纤细,莹莹的眼泪令她看起来十分的脆弱,让人心生不舍。貂皮雪衣再大,也遮盖不住她的曼妙脂体,雪肩酥颈,修腿拢曲,女人味逐渐被开发出来了。 她身上竟然有小师妹云霓裳的影子,盖天行一时看得怦然心动,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她略略翻了翻身子,扯了扯貂皮雪衣,似乎不堪寒风的。盖天行默默给篝火添了几根木柴,又脱下厚实的紫袍,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上 内功修为到了他这种境界,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睡眠,长夜漫漫,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更加无心入寝。小师妹和曼陀罗的音容轮番在脑海中呈现,让他揪心,最后竟然化作白慕华的嘴脸!盖天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月三上巳节是他们初次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的日子,这个狗杂种偏生选了这个日子宣布金盆洗手,分明就是向自己下战书,自己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在小师妹面前,将他打败! 盖天行想到就做,索性就这样盘膝坐在大宛马旁,烤着篝火,闭目提气,炼化起元阴来,真气运转三十六周天,元阴转化成清凉的气流,流转全身经脉,与丹田热炽的真气阴阳交汇,感觉很是惬意。盖天行内视,发现丹田中的真气更雄浑了,刚柔并济,看来这丫头的真元果然大有裨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马蹄声响起,如擂鼓一般。盖天行心神萌动,乍然睁开眼来,两股神光迸射而出:“莫非是她追来了?” 他探手入怀,那团东西软软的还在。他忽然自嘲的笑了,她千里迢迢的追来,却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怀中的那件东西或者,两者都有? 然仔细分辨,马蹄声杂乱,远不止一人。 接着又有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只有一条道,那厮带着大小姐,定然走不远的,我们快追!” 原来是唐门追来了,来的好快!他嘴角勾起冷笑,双瞳露出杀气,在他玩腻之前,谁也不能抢走他心爱的玩具。 只见月沉日出,外面艳阳高挂,又是崭新的一天。 又有多少人,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峨眉后秀 出了蜀道,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见悬崖峭壁,唯有平坦古朴的驿道,直通中原花花世界。 空寂的驿道上,响起一阵急促零乱的马蹄声。随着残雪飞溅,十几个青衫皂袍的道姑,手执缰绳,健马如飞。 这些道姑乃是享誉江湖的峨眉派门下。峨眉派亦释亦道,以道为主,更有不少俗家弟子,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掌门必须削发出家,以示明志。峨眉派武功,自“白猿祖师”司徒玄空创立以来,汲取少林阳刚和武当绵柔两家之长,刚柔并济,自成一系;无论内功轻功c刀剑拳脚c甚至拂尘发髻,皆可入武。 领头那中年道姑,法号玄清,正是削发明志,举止稳重,气度风华。她向来下山历练颇多,阅历见识远胜青涩少女,自带着一种大方爽朗和英气卓卓。自从掌门继承人“峨眉神女”玄禅,大半年前意外被大魔头西邪尊者掳走,从此杳无音信,众人寻找未果之后,玄清就被委以重任,接任下一任掌门。 驿道旁边有一条杂草丛中踩出来的小径,直指不远处的山涧,想必是途人赶路疲累,不约而同的在此歇息。 玄清见众弟子一路赶来,想必都累了,便遥指山涧:“那边有水,大家下马稍作歇息。” 众年轻道姑纷纷依言勒马,果然个个汗流浃背,海青素衣紧贴着身躯,尽显女子的美妙曲线。 玄清怀中还有一个垂髫道童,共骑一匹,便慈笑着拎她下马。她如一只飞出笼牢的百灵鸟,率先雀跃蹦跳到浅滩,掬起一把水洗脸。山水清澈,冰凉透心,女道童愉快的仰起头,阳光下绽放出笑容,只见她眉清目秀,英稚逼人,颊染桃红,轻弹得破。 她叫清心,是玄清收养的孤儿,无母女之名,有师徒之实。 乍然,清心一声恐怖的尖叫划破天际:“啊!水中有死人!” 清心尖叫声甫起,玄清便身形飘起,如蝴蝶翻飞,掠到浅滩,乃是峨眉派独门轻功《花间舞》,论姿势优美,武林中首屈一指。清心“哇”的一声扑入师傅怀里,玄清慈爱的安抚着她的小丫角。 “啊,这边也有!掌门师姐,你看!” 众人聚拢围观,果然从上游流下来几具尸体,搁浅在此。几名辈分高的道姑越众而出,详细检视,只见那些尸体均是男子,全身上下多处血迹斑驳,尚未干透,伤口反射着金属光芒,形状各异,竟然是生生受了无数暗器而死。 玄静身材福圆,脸蛋也圆,圆目怒瞪:“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想来又是宵小之辈得罪了唐门。” 她性子暴躁,出手不知轻重,手下死伤不少登徒子,所以受戒时,师门长辈特意替她取法号“静”,希望她可以时常三省其身。 玄慈瘦削拘谨,眉目慈祥,皱皱眉头:“不,你仔细看,他们衣兜里都是唐门暗器,手中扣的也是唐门暗器,他们才是唐门弟子。” “唐门弟子素来团结无间,怎么会自相残杀?莫非” 玄清沉吟,一个恐怖的念头乍然腾起。 “莫非他们是被‘以其人之道c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暗器反震回来,中了自己的暗器?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手法?” “难道是他?江湖传闻他悄悄入西蜀,借蜀道,达中原” 有念及此,玄清警惕的握紧手中拂尘,左右打量山涧四处,只见山谷空幽,水流叮咚,那有半只人影。 此时,其他峨眉派弟子己四散周围去搜寻线索和活口。 一个妙龄道姑疾走百步,来到上游偏僻处打住,扬声说:“掌门师姐,你看,这不久前曾有人在此打斗,地上的血液刚凝结。” 这说话的乃是峨眉派后起之秀,小师妹玄仪,正当妙龄,秀发盘束,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虽是一身缟素,却掩不住她的白腻肤色。她精通音律,惯用一柄晶莹剔透的玉箫,擅长点穴手法,武林中有绰号“箫仙”。 玄清铁青着脸,闻言率先施展轻功越过同门,衣衫飘飘的落在玄仪身前,却见玄仪脸颊绯红的低头玩弄着衣角。 入眼首先是一块大刀斜削的大石镜,石镜上本来被积雪覆盖,此时却被压出一个人形模子,仔细看去,俨然是一个女子轮廓。再看大石镜前的积雪,两个深深的大脚丫,分明是一个男子站立在此。附近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又有几具尸体四散横陈,伴随滩滩鲜血和杂乱脚印,当真怵目惊心。 玄清心中了然,想来应该是一对男女赶路至此,本来只想到山涧洗把脸,接着被人追赶打断,厮杀起来。 身边唰唰两声响,正是玄静c玄慈联袂而来。两女也是阅尽人间浮华,见状都不约而同的心中澄明。 玄清望了望杂草乱石间血迹斑斑,零乱不堪的打斗陈迹,疑思量道:“从现场来看,搏斗的至少有十几人,打得甚是激烈。” 玄慈闻言,又是皱眉:“可地上尸体虽多,却无一具是女子。” “我就是困惑这一点。”玄清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是‘西邪尊者’在此与唐门搏击,倒是与其江湖传闻的一贯作风吻合。江湖传闻‘西邪尊者’不出手则己,出手必杀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口,不管对方是名门正派c绿林好汉,抑或是魔教妖人” 玄仪看了一眼后面络绎而来的年轻女弟子,压低声音说:“除非是内功深厚的武林女子。” 玄静瓮声瓮气的道:“当真就是那大魔头?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追上去,说不定就能救出玄禅大师姐了!” 玄慈没有主见,向玄清请示道:“掌门师姐,你意下如何?” 玄清心中苦笑。若是玄禅就在他手上,那么刚才与那大魔头同行的女子岂不就是再说,我们峨眉女弟子人数众多,但武功平平,贸然追捕西邪尊者,只怕是送一群绵羊入虎口 玄静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催促道:“掌门师姐,那大魔头尚未走远,我们快点追!” 正当玄清犹豫不决的时候,蓦然,小师妹玄仪又在积雪中发现一行清晰沉重的脚印,回首对玄清说:“掌门师姐,你看,这里有那大魔那厮离去的脚印。” 三位师姐闻言,齐朝玄仪身前望去,果见积雪上留下一行深浅不一c距离相近的脚印,一直回到驿道上马而去。 玄清赞许的望了玄仪一眼,说:“好,观察入微!瞧这些脚印落地吃力,那大魔头似已受伤,不妨先追上去,看看情况再作打算。”随即拿定主意,对众弟子吩咐道,“顺着脚印追!” 众道姑毅然领命,纷纷上马扬鞭,风驰电逝而去,瞬间便消失在驿道中。 山涧又恢复了以往的空幽,只是多了几具无名白骨。 驿道通天,一骑绝尘。 佳人在抱,温香玉软,纵马扬鞭,疾蹄千里,好不痛快! “西邪尊者”盖天行思索着心中的疑团——究竟是谁泄露本尊的行踪? 难道是她?他心中猛然出现一个绝世妖魅的女子,马上又摇头否定,纵使他伤透了她的心,纵使她再恨他,她宁愿亲自将利剑插入他的心脏,也决计不忍心用这种借刀杀人的狠毒招数。 妖魅女子的身影逐渐淡化,幻出一个雍容淡雅c清秀脱俗的少女,那一抹小红袖是如此耀眼,盖天行心中甘甜,嘴角也露出笑容:“裳儿,大师兄我现在武功盖世,你舍了那个小白脸,和我一起可好?” 然而,清秀少女的身影也逐渐淡化,幻出一个幽灵般的魅影,看不清面容,嗤嗤冷笑。 盖天行乍然惊醒,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胸膛隐隐痒麻,却是“附骨针”余毒又开始蔓延了,奇毒发作越来越频繁,不是什么好兆头,都是你们唐门作的孽! 他心中恼怒,一手控着马缰,一手从后面紧紧环抱着少女柔软纤细的腰肋,低头咬着她玲珑的耳轮,轻佻的说道:“小丫头,你们唐门的毒又要发作了,想好怎样解毒了吗?” 男人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般,唐绝雨心如鹿撞,腾跳不休,整个胸膛仿佛要炸裂开来。 “你这个恶魔杀了我唐门无数弟子我唐门与你誓不两立!” “哈哈哈,一群无名鼠辈,也敢来打扰本尊修炼,本尊只是以牙还牙,这种弱者苟活着,也是丢你们唐门的脸。” “你恃强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哈,这世间本来就是以强为尊,就像现在,本尊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就是因为本尊比你强” 唐绝雨明明知道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呸!无耻男人你滚开离本小姐远点!” 然而,可恶的男人不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干脆松开缰绳,任由骏马驰聘,一边吻着她的粉颈,一边搂着她的腰肋。 唐绝雨抗拒无力,欲哭无泪:“不要这样大路上叫人看见羞死了” “谁敢看一眼,本尊就挖了他的眼睛,哈哈哈。” 唐绝雨仿佛可以看见背后男人那狎邪的笑容,想逃得远远的,但是骑在马鞍上,如何能逃;想一掌杀了他,但是她已经损失了大半的真元,一身武功几乎尽失,浑身疲惫无力,便是武功全盛时,面对这个绝代大魔尊,岂能奈他何;唯有银牙咬唇,竭力不在这个大魔头面前示弱。 但是,盖天行只是分散她的注意力,悄悄的瞄准背部穴位,《欢喜禅》奇功只是略略施展开来,这个小妮子几乎是立刻就缴械投降举白旗了。 盖天行放声长笑,猛的一夹马腹,马儿前蹄高高越起,一声长嘶远远回荡四野,速度再快一分。两人胯下的乌黑神驹有节奏地起伏,每起伏一下,两人的身躯就触碰一下,三只高速移动的动物成为一个整体,一起一伏,再起再伏。盖天行就这样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欺凌这个矜贵高傲的唐大小姐。少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真元又一丝一丝的被男人摄走 在力量与速度完美的结合中,驿道两侧列队的青郁树林飞快掠过,道路没有尽头,直通天际,渐渐地,只有心跳和喘息的声音那样真切 风在吼,马在啸,盖天行只觉自己心底有一只正从沉睡中苏醒的猛兽在咆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重玄拂尘 “咯嚓c咯嚓c咯嚓” 驿道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旁溅起纷纷残雪。 盖天行春风得意马蹄疾,蓦闻背后的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纷飞的残雪中,十余骑健马朝自己追赶而来,不由愠怒:“唐门这么快又追上来了?当真阴魂不散!” 那十余骑健马追得近了,却原来是一群素颜斋衣c身背长剑的道姑。 玄清一骑当先,大老远便发声呐喊:“西邪尊者哪里逃!峨眉派在此!” 盖天行思索未定,己听到玄清无礼的厉喝声远远传来,冷哼出声,勒马回头立在原处,暗道:“虎落平阳受犬欺,不给你们这些小辈厉害尝尝,还以为本尊好欺!” 瞬间,玄清c玄慈c玄静c玄仪带着清心等峨眉派弟子策马驰近,只见盖天行勒马横立于官道中,紫袍宽袖,煞是惹眼,双瞳慑人,威不可犯,慌忙勒马缓行,到他身前两丈之外,竟然不敢前进。 众道姑放目远眺,盖天行身材魁梧,怀中的落难女子却是身材娇小,形成强烈的对比。落难女子羞愧的低着螓首,看不见脸容,但是可见满头乌黑亮泽的长发。 玄清一路追来,其实心中忐忑不已,既希望那个落难女子便是大师姐玄婵,又不愿亲眼目睹她正在任人鱼肉,此时见那落难女子原来是个长发飘飘的妙龄少女,竟然莫名其妙的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笔直如剑,精神抖擞,而那个任人鱼肉的少女,匍匐着,浑身无力的抱着马脖子,像一条筋疲力尽的死鱼,乍看之下,以为是睡着,仔细一看,她的嘴唇比脸色还要苍白,秀丽的双眼失去了柔媚动人的光辉,气息悠悠无力。 玄清顿时愤慨满腔,敢情这个大魔头一边驱马赶路不误时日,一边劫持少女补采功力。此情此景,即使那个少女不是大师姐玄婵,峨眉门下也非要尽力救她脱离魔掌不可! 玄清一声令下,众道姑相继跃身下马,亮出兵刃,大多数都是用剑,身形交错移位,瞬间就将盖天行二人一骑包围起来。 玄清铁青着脸,手执拂尘,风姿不凡,看似柔和,内力中却夹带着几分凌厉。 玄慈和玄静长剑出鞘,晃映着阳光,杀气凛凛。 “箫仙”玄仪则将清心小道童护在身后,亮出了趁手兵器——玉箫,柳眉横竖,竭力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却添了几分可爱。 盖天行目光落在“箫仙”玄仪身上,暗忖江湖传闻峨眉派门下美女如云,诚不我欺,可惜都是出家人,心如止水,长伴木鱼青灯,实在是大大的浪费。嗯,就是躲在她背后的那个小道童,也是个美人胚子。 忽然一声尖叫:“啊,是唐门大小姐!” 唐绝雨猛然抬眼望过去,一双澄澈的眼睛闪动着惊怯的神色,原来是闺中蜜友“箫仙”玄仪,正万分惊诧的掩着樱桃巧嘴。唐绝雨终于被人认出身份,心底又羞又慌,恨不得挖个窟窿钻下去。 盖天行嘿嘿邪笑,还故意放肆的将少女乌黑的秀发拨到耳后,旁若无人。 玄清顿时气炸了肚子,上前一步,大喝:“放了唐大小姐。” “你又是何人?” “贫尼法号玄清,新任峨眉派掌门。” 随着玄清的步伐,众峨眉道姑也步步趋紧。 盖天行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是身上唐门余毒未清,不想节外生枝,遂冷冷的扫了一眼带头的玄清,傲然曰:“一群小绵羊,也敢挑战雄狮?哼!若非看在‘峨眉神女’用心伺候本尊份上,定叫你们峨眉派自讨苦吃。” 他语音冰冷,满含慑人威势,令人惊畏。 “大师姐果然是落在你手上!” “罢了,好教你们得知,本尊已经放了她们母婴俩。” 玄清初见盖天行威风凛凛,惊畏迟疑不敢趋前,旋闻大师姐玄禅的遭遇,如同晴天霹雳,怒愤悲痛交集,脸色猝变,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指着盖天行厉声喝问:“母婴俩?大魔头,你你竟然” 其余峨眉弟子闻言,心中的惊惧早已被仇恨的怒火烧得烟消云散,纷纷收紧阵型,将盖天行团团围在当中。 仿佛被触及内心深处的遗憾,盖天行脸色暗淡,强行摆出一副嘲笑的口吻:“这件事并非本尊所为,男人大丈夫,敢做不怕认。本尊遇见她时,她已经胎珠暗结,也不晓得是和哪个男人苟合,播下野种,当真丢尽峨眉派的脸了。” 玄清气得拂尘发抖,然玄婵对白慕华投怀送抱在前,与武当问心拖泥带水在后,她都是知情的,事实摆在眼前,一时竟无言反驳。 忽然,盖天行仰天长啸,声达四野,茂密的林海似也随之澎湃起浪。如此内功修为,众道姑不禁色变。 接着,盖天行猛然抬起头,一股邪傲直涌心头,冷哼作声,面笼煞气,双瞳精芒射向玄清,喝道:“不知死活的牛鼻子,你们自信比西蜀唐门强多少,还不给我滚!” 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己被那幕后黑手泄露,精心布局,步步杀机,对方又是武林中口碑极好的峨眉派,所以难得的忍让。 但是玄静嫉恶如仇,猝闻玄禅之遭遇,不禁双目发赤,怒火烧心,愤然不顾盖天行的厉害,“噹”的一声长吟,横剑掠身,直击马背上的盖天行,厉喝一声:“大魔头,拿命来!” 她出手便是杀招,乃是《素心剑法》中的“越女追魂”,直指敌手死穴,攻敌之必救,招式狠辣,大违平和之道。 盖天行不禁恼怒交加,这不正是又中了那幕后黑手所设下的奸计? 接着另外一侧风声又起,只见玄慈已使出《素心剑法》中的“文姬挥笔”,笼罩盖天行几处要穴。她知道敌手武功绝高,玄静如此莽撞,必然吃亏,不得不出手相助,和玄静招式互为犄角,可攻可守。 盖天行不想误伤唐绝雨,大喝一声“找死!”由马背上腾空跃起,《流云飞袖》中的“风卷残云”,贯五成真气挥舞而出,生成凝滞的漩涡,分别卷向玄慈c玄静的双剑合璧。 “呼噗噗!”三人空中交会。 玄慈c玄静被漩涡扯动,如断线风筝飘落两侧,落地蹬蹬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明显处于下风,却未曾受伤,想来是盖天行手下留情了。其余峨眉弟子见状,分扑过去扶住二人,捧剑守护。 盖天行则借两女之力,身形直线蹿高,停顿在大宛马上空,身材高大,双袖飘飘,犹如九天魔尊一般,当真潇洒。 就在这时,形势攸变! 原本悠悠无力c死鱼一般的唐绝雨,突然一个挣扎从马背上滚下来。她元阴真气流失严重,一身武功所剩无几,趁峨眉派出现的绝好时机,悄悄积攒力气,便是用在此时! 只见她翻身滚下马背,双脚尚未站稳,便一个踉跄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中,犹未死心,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 就在她狼狈万分的时候,一只肤如凝脂的柔荑轻轻的挽住了她,仰头看去,正是闺中蜜友“箫仙”玄仪挺身相救,她扑入闺蜜怀里,顿时情绪崩溃,潸然泪下。 玄仪一双美眸也是泪珠涟涟,眼见唐绝雨衣衫不整,污迹斑斑,如落汤鸡一般,她印象中妗贵高傲的唐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不禁令人唏嘘不已。但她昂起苍白的脸颊,上面写满了倔强和不屈,俨然脱胎换骨一般。 一对好闺蜜尚未来得及叙旧,耳畔便闻男人放声怒吼“回来!”五指觅张,当头罩下,劲风笼罩好大一片范围,连“箫仙”也被波及,无处遁逃。 眼看这对好闺蜜就要一起落入大魔头的魔掌之中,一柄重工无锋的拂尘悠然出现在半空,正是玄清。 李白《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人入中京》诗曰:白玉尘尾谈重玄。 尘,洪荒奇兽也,似鹿而体大,截其氂尾制拂尘,长二尺;手柄乃玄铁铸造,黑泽光亮,入手沉重,长二尺一寸二分;末端镶白玉,衔金环,垂朱緌。 正是峨眉派代代相传的掌门信物,重玄拂尘! 盖天行五指扣住拂尘,拂尘旋转缠绕手指,宽袖抖动反缠拂尘 脚下也是不安分,玄清“裙里腿”c“倒踩莲”连番使出,却被盖天行《归藏步》尽数破解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短兵相接,腾挪于方寸之间,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瞬间已经过了十几招。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只蒲扇般宽大的手掌破丝而出,蕴含无匹劲力,仿佛天地间就仅有这一只不可匹敌的手掌! 乃是《流云飞袖》中的绝招“袖里乾坤”!其奥秘就在于,刚猛的掌劲蕴藏在柔和的袖劲中,柔中带刚,双重劲力,令人防不胜防。 玄清拂尘防线被破,当即弃用,五指变幻莫测,斜插一枝梅,如封似闭,正是《红尘拂穴手》! 此门武功脱胎于《天罡指穴法》,融合武当《太乙拂尘谱》,掌拂兼用,乃是峨眉掌门代代秘传的绝技,与李布衣的《流云飞袖》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临危受命,刚刚执掌峨眉掌门之位,这门《红尘拂穴手》也是刚开始修炼不久,当然远不及盖天行精湛。 终于对掌接实。 砰的一声闷响,玄清站立不稳,也是蹬蹬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接着“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已然受了内伤。 幸亏这么一折腾,玄仪已经搀扶着唐绝雨,两人连滚带爬,钻入峨眉众道姑的重重保护之中。 盖天行双足立定,背负双手,脸色铁青,冷傲的看着逃出魔爪的唐大小姐。只见唐绝雨绝处逢生,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如荒漠中鲜花绽放,竟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娇艳,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刺痛,默默的摸了摸心房逐渐蔓延开来的“附骨针”毒伤,默默翻身上马,虽然占尽上风,却是再也没有动武的意思了。 玄清暗中松了一口气,心忖:西邪尊者,看来并非十恶不赦,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大恶人,我打死你!” 蓦然,咬牙切齿守护在玄清身旁的垂髫女道童,见掌伤师傅的凶手安然无恙的翻身上马,怒目横瞪,厉喝作声,纤纤双手霍然亮出两支短棍儿,精巧细致,两端菱锥锐刺,乃是峨眉派的独门兵器六棱梅花峨眉刺,又称玉女簪。她纤瘦的身躯如小蝴蝶般掠起,直赶盖天行,自然是峨眉派《花间舞》身法,虽然稚气,但有板有眼,根基扎实。 “清心,退下!”玄清见状着急,出声厉喝,又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师傅!”清心听见呼喝,当即回头,见师傅嘴角渗血,面容痛苦,大吃一惊,素瘦的小蝴蝶又掠回玄慈身边,一双水灵灵的瞳目仍旧愠怒的瞪着盖天行。 “让他去吧”玄清如风中残烛,痛苦的拉住爱徒的小手,“刚才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为师早已死在他掌下,又岂是你能伤得了的?” 盖天行傲然端坐在马背上,拒不承认自己的仁慈,强摆出一副邪魅的面孔:“哼!本尊名声在外,这一群脆脆嫩嫩的小道姑,难道你真的要将她们尽数送到本尊手上方才甘心?” 盖天行邪魅威严的目光横扫而过,峨眉派众妙龄女弟子都不禁全身起了疙瘩,胆小一点的差点要掉转马头落荒而逃了。 尤其是唐绝雨和“箫仙”玄仪这一对好闺蜜。唐绝雨刚刚逃出魔爪,心有余悸,吓得胴躯颤栗,紧紧的挽住玄仪的手臂。岂料玄仪也是虎口余生,心底发虚,手中玉箫不禁巍巍颤抖。 玄清c玄静c玄慈也是捏了一把冷汗,诚然如这个大魔头所言,这群女弟子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一着不慎,贞洁性命不保,峨眉派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寡情薄幸 盖天行邪魅的目光遽然聚拢,眺望远方,首先看见一团红火从天边翻滚而来,接着才听到蹄声雷雷,瞬间便到了近前,好快!原来是一人一马,人是丹红色,马是褐红色,红得似火,红得刺目!人是美人,马是宝马,宝马佩美人,英姿飒爽! 走得近了,只见她金发碧眼,满满的异域风情,穿着小开胸的绣花红丝长裙,外套金黄色的女尼褂子,佛门庄严之中透着魅惑。峨眉众女何曾见过这般妖魅艳绝的异域佛门女信徒,不禁多看了几眼。 盖天行却是脸色大变,曼陀罗终于追上来了。 曼陀罗一声娇喝,勒住缰绳。汗血宝马仰天长啸,前蹄踢起,昂首站立,一股王者霸气油然而生,比盖天行胯下的大宛马还要神骏,令峨眉道姑的庸马黯然失色。论世间骏马,再刚烈桀骜,罕有能与汗血宝马比肩者。 在场的人虽多,重重包围,步步杀机,曼陀罗眼中却只有一个盖天行。 曼陀罗马鞭遥指盖天行,爱恨交加,咬牙切齿:“你这个负心汉,跑啊,你跑到天涯海角,本宗主也要把你追回来!” 盖天行心中本来想好万般说辞,但此刻在她的逼视之下,竟然一个也说不出口,只好苦笑:“你这又是何苦来着” 曼陀罗魅颜含怒,翻身下马,摇腰摆臀,步步莲花,越过峨眉道姑的包围圈,径直来到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面前,伸出雪白纤细的玉手:“还给我!” 盖天行极其罕见的露出一丝羞愧的脸色,双眼不敢与她直视,嚅嚅诺诺:“还什么?” “你心知肚明。” 曼陀罗再踏前一步,眼角皱纹飞扬,魅颜已经罩满寒霜。 “此物非同小可,是我密宗千百年来的传承,如果在本宗主手中丢失,你叫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列代祖师!” 曼陀罗越说越激动,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教人以为她要发飙了,她的语气却攸然软下来。 “罢了,西邪,你随我回去欢喜宗吧,你忘了你的小师妹,我也忘了我的复仇大业,我们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从此以后,管它中原花花世界,管它武功天下无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曼陀罗一口气将这些憋在心中好久的话抖出来,好生畅快,媚目含情的盯着情郎,期盼着他浪子回头。 盖天行悚然动容,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心中却是翻起惊涛骇浪。曼陀罗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曼陀罗一直不戳穿那层纸,他便也一直装糊涂。现在形势如离弦之箭,曼陀罗千里迢迢追来,终于大胆表白,他却依旧落得个手足无措。 这些年来无数个两人翻云覆雨激情四射的日日夜夜,如跑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逐一浮现,又逐一消逝,便如镜花水月一场空,唯有心底珍藏的那一抹小红袖历久犹新,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盖天行匍匐在马背上,这样感觉胸膛的伤口就不那么疼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峨眉神女,你把她怎么样了?” 曼陀罗扬眉,冷笑:“你倒是多情啊,此时此刻还惦记着那个光头小尼姑。你放心,她死不了,留着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本宗主略作惩戒,便放生她了。数数日子,应该早就回到峨眉山了吧。” 原来,月圆之夜,盖天行向“峨眉神女”玄婵和“魔教圣女”童慈两女提议,合力逃出密宗,然后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不料此事不小心走漏风声,三人便合力冲出重围。盖天行和童慈逃之夭夭,玄婵却因为怀着身孕,行动不便,终于被曼陀罗擒下。至于如何“略作惩戒”,曼陀罗没有细说,想来以这个女魔头的狠辣手段,定然是教人求生不得c求死不能。 峨眉众道姑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均是神色凝重,足下悄悄移动,重新布置包围圈,有意无意的将曼陀罗也包围在其中。 盖天行抓紧她们变阵的时机,倏地扯起缰绳,往大宛马股腿狠狠拍了一掌,大宛马吃痛,放声长嘶,前蹄腾空,径直往曼陀罗当头踩下去。 畜生无情,人也如斯! 曼陀罗脸色攸变,变得惨白,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失了方寸,乱了心境,但毕竟武功修为犹在,本能的一个侧身,避让开来。 大宛马前蹄戛然落空,踏起一团如絮飞雪,纷纷扬扬的洒下,众峨眉道姑纷纷避让。大宛马趁机猛的一跃而起半人多高,冲出包围圈,在驿道中狂奔起来,溅起一股残雪。 “想跑?” 男人的绝情,终于让曼陀罗这个女魔头幡然醒悟,双瞳迸射凛凛杀机,沉声冷哼,化作啸声,呼唤自己的汗血宝马。 “施主留步!” 猛然,眼前两把利剑交叉,拦截住去路,正是玄静c玄慈联手出击!掌门师姐受伤,不宜动武,此时此刻峨眉派就只能依仗她们两位了。两位道姑份属同门,心意相通,联袂出手,招式刚柔并济,攻守相望,俨然名家风范。先前玄静鲁莽冲动失了剑意,现在揫敛脾性,方显出平素的剑法修为。 曼陀罗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见峨眉道姑先动手挑衅,便也一言不发,动手打人。她手捏密宗大手印,诸神附体,庄严肃穆,掌风雄浑。两把利剑一触就走,避开锋芒,但剑势绵绵不断,大手印如击在棉花上,悄无声息。 两把利剑过后,曼陀罗举步,迎面扑来恍然又是一团明晃晃的剑光,摇摆不定,如夜空中纷飞乱舞的萤火虫。除了玄仪手执玉箫,守护着唐绝雨c玄清和清心,其他峨眉弟子一同出手,布下峨眉剑阵。 当真是阴魂不散,曼陀罗更是气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负心汉逃之夭夭。 峨眉剑阵在玄静c玄慈的带动之下,尽情发挥《素心剑法》“绵里藏针”的精妙,首尾呼应,连绵不绝。这剑阵本来是准备对付盖天行的,现在却用在曼陀罗身上。 只见曼陀罗足踩莲步,腰摆浮萍,走得快了,足下不沾片地,雪地上竟然一个脚印也没有,恍如茫茫雪山中的妖魅红莲,正是密宗轻功《踏雪无痕》。而峨眉众道姑,也是个个施展轻功,无数萤火虫翻飞,点点荧光围绕着中央那朵妖魅的红莲。 密宗《踏雪无痕》大战峨眉派《花间舞》! 曼陀罗内功修为高深,远胜峨眉弟子,几番腾挪起落,终于窥得阵形一个破绽,施展密宗大手印,逼退一个女道姑,准备破阵而出。 然而眼前又凭空出现一袭灰衫素影,也不动武,只是垂手肃立,却恰好拦住去路,方位时机拿捏得极准。曼陀罗定睛细看,乃是峨眉派新任掌门玄清,强行压住内伤,守住剑阵破绽。 曼陀罗昂起高傲的头颅:“打了小的,老的就坐不住了是吧,好啊!你们这群杂毛,为什么拦住本宗主的去路?” 玄清双掌合什:“我们一行正是从峨眉山出发,玄婵大师姐尚未归来。敢问施主,她此时究竟身在何处?” “哼!真是好笑,‘峨眉神女’未婚先孕,自然没有脸回峨眉山,究竟她躲到那里下崽,你问我,我问谁。” 玄清瞠目结舌,又是双掌合什,连呼:“罪过,罪过。”却侧身让了一个出口。 曼陀罗终于出了峨眉剑阵,只是这样一番混战,盖天行已经骑着乌黑神驹,快马加鞭,拐过一个山谷,转眼消失在众人眼中。出了蜀道,条条大路通中原,想要再追上盖天行,便是曼陀罗的汗血宝马再神骏,也是无可奈何。 曼陀罗翻身骑上汗血宝马,眉目含怒,咬着银牙,发下狠话:“你们这些臭道姑听着,如果因为你们的阻拦,导致本宗主追不上西邪尊者,误了大事,将来本宗主必定踏平峨眉山!” 说罢,她抬头望了望大雾里隐隐透出的淡淡暮色,凝神扫了扫眼前深透蜿蜒的古道,仰天发出高声长啸,提缰纵马。 汗血宝马似极明主人心意,引颈唏嘶嘶的扬声长鸣,鬃毛竖立,扬起修长又有力的前蹄,如离弦之箭直射天边,随着一阵马蹄踏雪咔嚓咔嚓之声,铁蹄所到之处如长风破浪,溅起无数残雪粉末,果然神骏! 玄清目视盖天行c曼陀罗两人先后催马踏雪而去,暗叹作声:“西邪尊者c欢喜宗主,大师姐玄婵的下落就着落在这两人身上,不得不追赶,但是这两人武功高强至此,恐怕众弟子” 玄清略略思索了一下,吩咐道:“此行不宜人多,玄仪你护送唐大小姐回唐门,玄慈玄静你们带着众弟子先打道回府。我去一趟江南白云茶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白云茶庄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上门呢。” 众弟子领命:“是!” 玄仪却是摇头:“掌门师姐,你受了内伤,叫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长途跋涉,我陪你走一趟吧,两人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垂髫小道童撅起嘴巴,嚷嚷道:“清心也要去!” “好吧。”玄清抚摸她的发髻,“我们走!”随后在玄仪的搀扶下,拎起清心,蹬鞍上马,三人挥鞭催马缓缓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丝竹绵绵 襄阳,位于襄水之阳,故名。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c樊城隔江相望。它地处汉江中游平原腹地,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可驻重兵,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襄阳南船北马,交通便利,经济发达,白居易诗句曰:“下马襄阳郡,移舟汉阳驿。” 但凡经济发达的地方,自然风月场所也发达。 今晚更有豪客掷下千金,雇一艘画舫,在湖中荡漾,灯影绰绰,丝竹靡靡,不知人间几何。水流静谧平缓,画舫却让人脸红地微微摇晃着。 虽是严冬,室外寒风萧萧,室内却春意绵绵。 是因为暖炉热坑,还是躁动的慾望? 珠帘低垂,一个彩衣小女孩,仅仅金钗之年,似乎不堪眼前的旖旎场景,独坐侧隅,抱着琵琶,浅吟低唱。她虽年幼,造诣却十分娴熟,竟像是浸淬了几十年一般。她人就近在咫尺,但不知为何,琵琶声却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绵细荡漾,绕梁不绝;吟唱声则娇柔冰脆,字正腔圆。 其余女子服饰相似,颜色各异,身材皆是一致的妙不可言,发髻用珠钗盘起,浓装艳抹,特别眉眼描画的尤其浓烈,散发着奢糜的味道。绚丽的舞衣,腰间一圈流苏,长只得膝盖,旋转舞动时,苏缨飞舞,煞是好看。 每人还手持一条和服饰颜色相同的绫绢,挥舞起来五彩缤纷,如彩虹乱坠。看得出她们都受过高明的指点,举手投足合着旋律节拍,纤腰款摆间最大限度地展示女子肢体的妩媚风情,令人产生渴望。 原来是一群舞姬。 这群舞姬排练了一套跳起来能让所有男人流鼻血的舞蹈,本该好生献舞,此时却乱了阵形,东倒西歪的围绕着当中一个男人。即使剩余几个舞姬,在春意绵绵的琵琶声中翩翩起舞,也是乱了章法,只晓得撩首弄姿,摆臀摇腰,极尽魅惑之事。 正所谓:暖宵醉卧近楼台,满园春枝争先开。 再看当中那个被粉臂团团包围的男人,刀削方脸,双眼炯炯有神,身材魁梧,紫衣宽袍放肆敞开,胸膛亮呈,左搂右抱,尽显粗犷洒脱本色。 如此不羁又霸气的男人,当然是“西邪尊者”盖天行了。 人太多,连那特意加大的绣榻也坐不下,盖天行便干脆搂着舞姬们席地而坐,任由暖裘香被散乱满地。暖炉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宜人,恰到好处。 瘦画舫,红灯笼,楠木桌,紫砂壶。盖天行半躺在毛绒绒的地毯,背靠着塌绵绵的枕垫,背后暖坑上跪了一位身穿白洁服饰的少女,纤纤十指在肩膀上按摩。同门师姐妹中,她资历最浅,所以被安排这个角色。 食是王府小点,酒是襄樊黄酒,都是极好极好的。盖天行却酒食俱忘,沉浸在丝竹美人的舞姿中。 盖天行只感到自己喉乾发燥,全身焚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特别容易冲动,汹涌的情慾就像不安分的野马,一个把持不住,就要挣脱缰绳。今晚是怎么回事?难道《欢喜禅》又开始失控?盖天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猴急 他端起一杯琥珀色的冰镇美酒,灌入咽喉,咕噜下肚,一丝丝凉意沁入心田,却如火上添油,丹田慾火越发熊熊燃烧。 酒是色之媒! 任众舞姬再如何妙歌曼舞,盖天行都无暇细看了,毕竟远观不如近玩,遂随手逮住身边的女子。 “啊”鹅黄少女惊呼出声,虽是刻意却没有做作的感觉,娇柔的身子顺势躺进男人怀里,轻声软语道:“好讨厌啊!尊者就会欺负人家。”说罢,伸出纤纤葱指,拨开盖天行紫色的宽袍,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轻轻抚摸起来。 盖天行的眼珠顿时就发直,本能地感到这些舞姬太过殷勤。 不由他思量,湖蓝少女不甘人后,柔荑也顺势抚上了男人的胸膛:“尊者,你看我们两人谁美呢?” 盖天行在她们那洁白如玉的脸蛋上蜻蜓点水般飞快亲了一口,哈哈大笑:“一样的美,我见犹怜,哈哈哈!” “敷衍我们!” 蓝婷和黄娉一起娇嗔,粉拳乱捶,那有半分力道,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盖天行本是风流魔尊,怎禁得起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的,心中的一丝疑念早已飞向爪哇国去了。 他狂态毕露,张开猿猴般的长臂,分别搂住一只玲珑柔美的雪肩,谁也不偏袒谁,随口问道:“还未请教两位姑娘的芳名呢?” 湖蓝少女性子活泼,鼓起小腮帮:“早就说过了,怕是尊者乱花迷眼,早就将我们的名字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吧,哼!” 盖天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捏了捏湖蓝少女的脸蛋,“那有这种事情,本尊疼你们还来不及呢。”看湖蓝少女不吃这套,又转移目标,捏了捏鹅黄少女的脸蛋,“你来告诉本尊。” 鹅黄少女倒是乖巧,笑容如花:“我叫黄娉,她叫蓝婷姐姐。” 盖天行左搂右抱,已然享尽艳福,但眼神仍然时不时的被舞池当中一个专心致志地跳着舞的舞姬吸引住。 她是众女之首,一袭极尽绮丽的舞衣,如烟如梦,红得惊艳,在其他舞姬的衬托下,宛如百花丛中最耀眼的那一朵红玫瑰。 她黑亮的秀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脂的颈脖,涂着深红色的眼影,一双柳眉桃花眼,被精描的向上吊起,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惑。 她手腕戴了银镯铃铛,叮叮当当,清脆悦耳;流苏飞扬,红绫飘荡,划过变幻莫测的轨迹。 舞姬太多,名字记不清了,他却记得她叫朱妍。 朱妍身姿娉婷,舞姿优美,跳啊跳,终于跳到男人面前,触手可及。她不动还好,一动,盖天行顿时兽心爆起,一股热血往大脑子直冲,伸手去捕抓那在眼前晃动的美人。朱妍一转身,逃得远远的,还不忘回赠一个勾魂的秋波。被朱妍这么一挑引,盖天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焚火又腾地熊熊燃烧起来,顿觉口中干渴如焚,喉中滚烫如火。 接着,一杯清凉透心的美酒适时奉送到自己嘴边,盖天行不由大喜过望,当即满口喝干,微微转过身去,原来是那个一直躲在背后默默为他按摩的白洁少女。白洁少女主动讨好,不禁羞的脸颊通红,赶紧低下头去,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 此时,蓝婷和黄娉二女无声无息的瘫痪下去。于是,盖天行转移目标,意犹未尽的咧开猩红的嘴唇:“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此时才开始留意她,说她是小丫头还真有点冤枉她,因为她的身材一点也不小,有些地方还出人意料的大。花哨的舞服套在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上,有点超乎她的年龄;流苏短裙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充满爆发的力量感;五官不算绝美,但是精致可爱,圆润白净的脸颊,娇艳欲滴的红唇,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反射着男人的猎奇之心。 白洁少女轻声细语:“我叫白娟。” 这名字煞是好听,岂料盖天行脸容攸变,重重的哼了一声:“本尊最讨厌姓白的。” 白娟满脸委屈,又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怯生生的道:“尊者息怒” “罢了,也不能怪你。过来,让本尊亲一下。” 他推开不省人事的蓝婷和黄娉二女,将背后的白洁少女收入怀抱,不由分说,“嘟”的一下,胡须渣子的大嘴密实的覆盖白娟的嘴唇。白娟猝不及防,眯起眼睛,鼻腔溢出让人心慌神荡的吟喘。 看着不胜娇羞的白娟,盖天行露出诡秘的笑容,在她口腔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股充沛的元阴便被吸入体内。白娟乍然警觉,可是要害被制,元阴源源不绝的流失,不久四肢乏力,竟然连坐也坐不稳了。她惊骇得浑身颤抖,张嘴要喊救命,却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在旁人看来,只道她在享受。 盖天行不动声色的又斩获一个俘虏,一直将她吸得昏厥过去才罢休,还啧啧的赞叹道:“好香!哈哈!” 此时,舞池中的艳舞也渐入佳境。琵琶声柔转动魄,媚惑难言。盖天行心中大感恍惚,竟有些神不守舍。众舞姬列阵,众星拱月衬托着朱妍。朱妍越众而出,一个曼妙的转身,红绫飘飘迷人眼,回眸一笑,百媚横生,放射着圣洁的光辉! 但不知为何,看着朱妍的双瞳,他却顿然感到脑袋昏昏沉沉。这是他自从修炼密宗《欢喜禅》以来的少有现象。盖天行心中咯噔一下,暗中留神,果然这不是一般的艳舞,阵势看似杂乱,其实暗合阴阳五行。朱妍举手投足之间散播媚惑,使人心神荡漾,与密宗《迷心诀》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唯有静观其变。 盖天行警惕起来,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到口的猎物却绝不能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图穷匕见 此时,朱妍已经转身遁入艳舞阵形中,眼前还有几个五颜六色的舞姬在晃悠,晃得他眼花缭乱。 盖天行相中一个米兰色衣裳的少女,魔爪探出,五指觅张,竟然凌空一把扣住她的脖子。那米兰少女正踩着舞步,只感到鹅颈倏忽被一只无形的手勒紧,接着整个人便失了重量,如鬼魂般轻飘飘的飞过来男人面前。 众舞姬何曾见过这样的妖术,顿时大惊失色。 米兰少女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脖子,仰头便是男人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一股举世无俦的威严罩压下来,压得她心慌慌。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随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米兰少女惶恐的答道:“我叫兰婧。” 盖天行露出邪薄的笑容,胸膛敞开,大马金刀的落座:“好,你来伺候本尊。” 兰婧知道碰上武林绝顶高手了,顿时收起偷懒取巧之心,小心翼翼的侍候,心中却在暗自冷笑:哼!虽然圣母再三嘱咐不许主动招惹你,但是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打定主意,兰婧一个鲤鱼翻身:“那奴家给你按摩按摩。” 盖天行扬扬眉:“好啊,哈哈!” 盖天行修炼的密宗《欢喜禅》有锁阳的奇效,何曾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不料这次,自己的皮肤甫接触那温暖玉润的少女指肚,强烈的麻痒感,像巨浪猛扑他全身四肢。原来,兰婧悄悄运起《姹女玄功》,一丝柔媚的荡意,以她的指尖为媒介,通过男人的皮肤,侵入丹田。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盖天行乍然怒目圆瞪,精茫四射,桀桀怪笑道:“哈哈哈,过瘾,过瘾!” 他口中说得轻佻,其实秘术侵体便被他察觉,赶紧暗中默运密宗《欢喜禅》心法,牢牢的锁住元阳。她的手法似曾相识,盖天行心里登时便有了计较。 兰婧暗中施展秘术,荡意像千万缕丝,泌入盖天行的体内,直逼丹田,不料丹田牢固如铁铸,便转而攻向他的四肢百穴。可是荡意进入盖天行的经脉后,他不仅身心未曾软化,反而大叫“过瘾” 不知天高地厚的兰婧,正在暗中惊诧,她累得手指都发麻,普通男人怕是连骨头都酥了,这厮却不见一丝动静。兰婧心中大感不服气,心想我姐妹个个秘术了得,轮流上阵,就不信你能把持得住! 盖天行还在挑衅不服气的兰婧:“本尊好久未曾尝过这种滋味了,加把劲!让本尊尝尝这无上妙趣吧!” 兰婧当真动怒了!她原先鉴于圣母的告诫,《姹女玄功》使出不过三成罢了。经过此次试探,知道盖天行练有护卫元阳的奇功,且内功深厚,意志坚定,一时难以动摇。她听罢盖天行的挑衅,作出一副驯服的模样,却暗自的将《姹女玄功》激增至七成。荡意像水银泻地般泌入盖天行的体内,散发到四肢百穴,使他感到舒适极了! “好!你这张巧手,真厉害呀!” 兰婧不知死活,羞怒之下,出尽浑身解数,将秘术催谷至极限,柔媚激荡的荡意,排山倒海般攻向男人的丹田。 “啊哈好爽!” 这丫头认真的模样,可好玩啦!盖天行口中连连怪叫,但丹田的元阳却依然坚硬如铁,兰婧的攻击如水入大海,甚至没有激起一圈涟漪。区区《姹女玄功》,岂能动摇西域密宗的西邪尊者! 不仅如此,她还倏地感到体内的元阴竟不由自主丝一缕的流失。兰婧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在自己《姹女玄功》全力进攻之下,对方不仅自保无虞,还能通过肌肤接触反攻,强行摄取自己的元阴!这一份反客为主的功力,已修炼至骇人听闻的地步! 兰婧急忙收回《姹女玄功》,肌肤接触的手指也急忙松开,谁知男人的肌肤如磁铁般,紧紧吸住她的十指,任凭她拼命发力,怎么也挣不开。 兰婧此时才知盖天行功力莫测,远超自己,怎敢放肆,一边苦苦抵抗男人的反攻,一边吐词不清的求饶:“尊者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求你饶了我” 她修炼《姹女玄功》这门极为恶毒阴损的魔功,不知道采集了多少精壮男人的元阳来增补自己的功力,今日遇到西邪尊者这个天敌,也是冥冥中受了因果报应! 此时,朱妍和着琵琶的节拍,舞步探摇,摇啊摇,又摇到了盖天行近前,正是三女不省人事的时候,时机拿捏得十分准,不让男人有一刻冷落。盖天行狂放大笑,伸出魔爪,试探着去捕捉那在眼前挑衅的猎物,岂料这次朱妍竟然不闪不避,还主动凑过来。 美人终于落网。盖天行登时眼睛放亮,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朱妍眯着桃花眼,任他恣意玩弄;忽听见兰婧惶恐哀求的声音,大吃一惊,窥眼只见兰婧脸颊苍白,浑身颤抖,渗着冷汗。她们修习同门秘术,目睹之下,立即明白当中缘由,心中骇然,这个大魔头的功力之高,出乎她的意料。 她伸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按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尊者,小妹不过无心之失,你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就饶了她吧!” 那欲罢不能的兰婧,也知机露出哀婉神情,恨不得跪在盖天行那鼓起六块腹肌的肚皮下磕头求饶。 盖天行满意的捏了捏朱妍弹感十足的脸蛋:“乖乖,你放心,本尊岂是辣手摧花之辈!” 说话之际,盖天行将《欢喜禅》奇功悄悄收歇,兰婧这才将十指松开来,接着身子便如没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了下去,那珠圆丰满的胸脯,竟悄悄呈现出疲惫萎靡的模样。原来元阴已经被吸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朱妍求情,恐怕当场就被榨成尸干。 缠住盖天行的朱妍,见兰婧这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也不由暗暗心惊:“这大魔头,好霸道的魔功!” 朱妍忽然觉得不妥,再转头看看先前出师不利的三位师妹。 黄娉和蓝婷二女先前无声无息的瘫痪下去,旁人只道她们不胜酒力,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苏醒过来,原本水嫩的皮肤变得黯淡无光,乃是元阴流失的征兆,吓得花容失色,远远的躲到一边,再也不敢靠近男人半步。 而可怜的白娟,则在热吻中昏厥过去,旁人只道她年幼经不起大风浪,仔细打量,却无大碍。盖天行见众女之中唯独她还知羞耻,故意手下留情,比兰婧好多了。 朱妍惊惧之余,纤纤素手捧着盖天行的脸颊撒娇:“奴家不依!尊者刚才还说不辣手摧花,看我几个妹子的模样,都让你搞得只余半口气了!还不快点将元阴还给她们” “嘻嘻,既然采了,岂有奉还之理。” “尊者,大人有大量,快点救救她们嘛就当奴家求你啦!” 盖天行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轻佻笑道:“救了她们,本尊有什么好处?” 朱妍见他讨价还价,只好加大筹码。 “自然有你的好处” 大约是口渴了,只见她端起盖天行的酒杯,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尽,忽而扑过去,推倒,骑上去,热情迸发,极具感染力。 “你” 盖天行话未说完,立即被她一个长吻堵住了下面的话。接着,盖天行便觉得有汩汩甘泉,从美人儿口中倾泻而下,密不透风,满口香醇。 “皮杯儿!”盖天行心中感叹。 纠缠之间,朱妍喘着粗气,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摸索,忽然触到内袋藏有一团柔柔的布物,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这就是圣母说的那件东西?惊疑之际,便被男人蒲扇般的大巴掌按住,似乎对那件东西格外敏感。 “尊者男子汉大丈夫,也害羞?”朱妍飞他一个媚眼,就要剥他的衣服。 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盖天行受宠若惊,享受着美人的服务,等待着美好事情的发生。 待她剥开男人的紫袍,顿时愣住,只见心房部位一片乌黑,已经蔓延开来,越往中央,颜色越深,黑得渗透,当真怵目惊心。那便是传闻中的唐门“附骨针”了。 “疼吗?” 朱妍温柔的用食指在他心房打转,俄然腾起一丝恶念,如果在此处狠狠击上一掌,重创这个大魔头,岂不胜过姐妹们劳神费力?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诱人,在她脑子里徘徊—— 杀? 不杀? “不疼。”盖天行轻描淡写的挪开她的手掌,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身处险境。 朱妍骑在男人身上,俯首凝视,瞳目中满是妖邪媚惑之意,隐隐散发着一种引人沉沦的异茫,“你瞧奴家长的好看吗?” 盖天行仰头凝视,只觉她双瞳如无底深渊,连魂魄也无处遁逃,偏偏目光像是磁石一般吸引住,无法挣脱。渐渐的,他双目神光尽被摄去,仅落下一副茫然失神的样子,机械的回答:“好看。” “任你再厉害,终究还是中了本姑娘的招。”朱妍眸目闪过一道得意。她盘算良苦,终于逮到一丝机会,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十成的《姹女玄功》。 “你刚才轻薄本姑娘,该打,自打嘴巴!” 啪的一声,盖天行当真狠狠的刮了自己一耳光。朱妍心头狂喜,这个大魔头果真中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姹女蚀魂 接着,朱妍妖邪的双瞳发亮,摄住他的眼神,用极其魅惑的语调说道:“尊者,奴家听闻你身边有一个人,是香灯会的圣女,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妹子好生挂念。” 盖天行猛然咧开嘴,邪眯眯的笑道:“既然挂念,不如本尊将你也收了,让你们姐妹团聚好了!” 说罢,他张开双臂抱过去。 只见眼前红衣飘飘,人影渺渺,怀中的美人儿杳然化作一团烟尘。盖天行手中只抓得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衣,温香犹存,却是抱了个空。 好一个脱袍卸甲! 就在这时,靡靡之音全消,琵琶铿锵声响,如金戈铁马,阵形攸变! 众舞姬挥舞着手中各色绫绢,见缝插针,捆住他的四肢腰颈,足下游走,如飞雁惊雀,迴翔于厅堂之中,几个起落就将他捆得严严实实,看似好玩,实则要命。 盖天行猛的睁开眼睛,两颗瞳目,犹如暗夜星辰,流转着炽烈金光,顾盼生辉,长发宽袍无风自动,充满力量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在钢筋构架的身体上,高高矗立,仿佛要捅穿天穹,整个躯体散发着魔尊的气势。 刚才分明是装的,哪里有半分中招的迹象! 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身法,朱妍再现身时,已经退到十步开外,心中惊诧盖天行的心志武功,没有绝强毅力,是不可能从她的魔门秘术中清醒过来的。 朱妍虽然衣衫不整,却是毫不介怀,以红绫绢抿嘴笑道:“尊者不乖,莫怪妹子将你缚起来了。” 只见她手中红绫绢的另外一端,径直缚住了男人的脖子。朱妍口中温柔,暗中狠劲拉扯,他便如铁柱一般,半分也不曾弯曲。 盖天行四肢受困,却毫不放在眼里,仰天狂笑:“好阵法,叫什么名堂?” “《姹女蚀魂舞》,叫尊者见笑了。” 盖天行鼓瞪铜铃般的双眼:“香灯会《姹女玄经》果然了得!” 朱妍娇笑,抖起一阵波浪:“欢喜宗《欢喜禅》也是不差!” “彼此彼此!你们煞费苦心,布下这个局,敢情是为了贵教圣女而来吧?哈哈哈,贵教圣女是个上等货色,本尊很满意。” “无耻!” 朱妍双瞳闪过一丝杀机,身形晃动,攸然来到盖天行前面,玉掌怒开,五指成爪,便要戳爆男人的眼珠子,好不狠毒! 盖天行岂容她放肆,虽然双臂纠缠着绫绢,仍然不影响他的动作,只见他五指翻转,飞快结成一个印决,俨然化身佛尊,宝相庄严,瞳目神光灿灿,双掌合什,口吐梵音——“破!” 密宗大手印! 以他为圆心,一股护体真气爆破开来,雄浑有力,充盈天地之间,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朱妍美艳的躯体被震退几步,耳边接连响起几声女子的凄厉惨呼,那贴身纠缠的几名师妹飞跌四周,七窍中溢出丝丝腥红刺目的鲜血,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犹在哀吟挣扎,想来性命应是无虞。幸存的师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感到深深的恐惧。 《姹女蚀魂舞》本是一门上乘阵法,可惜众女修为不足,又被盖天行先下手为强,破了几个阵位,所以轻而易举的破阵而出。 盖天行走向门口,拦在他面前的恰好是手持米兰色绫绢的兰婧,遂上前迈步,一声怒喝:“尔敢!” 他这声怒喝,已经暗中用上了密宗《迷心决》,双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落在兰婧眼中,就如怒目金刚,心中腾起无力抗拒之念。兰婧本来就是死里逃生,一身功力所剩无几,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双脚发软,竟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恰好匍匐在男人矗立的雄躯面前,就像是向它叩首行礼一般。 朱妍看着盖天行不战而屈人之兵,惊惧的说不出话来。 而被密宗《迷心决》反噬c破了心境的兰婧,仿佛丢了魂魄,眼神空洞,任人宰割。流失的元阴和真气,日积月累,终究可以缓缓的补回来,但是心境被破,除非有大智慧,将来穷其一生,修为难以再攀高峰。 盖天行神光凛凛的双目横扫,满室女子纷纷低下螓首,竟然无人敢和他对视。盖天行仰天狂笑,抖了抖宽袖紫袍,举步就走,连衣衫敞开也无所谓了,意态邪狂,旁若无人。 忽而眼前一条白色绫绢飘飘袭来,伴随一声娇斥:“哪里走!” 正是小师妹白娟。她修为最低,先前只是远远的在旁游走,为众师姐助攻,但此时众师姐被盖天行震慑,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小脑袋一热,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绫绢飘忽不定,手法不凡,但是落在盖天行这般绝顶高手眼里,着实是班门弄斧。盖天行随便伸手一抓,便抓实了白绫绢,再顺手用力一扯,那绫绢看似柔软,却扯之不断,也不知道混杂了什么材料编织的。 乃是合欢门的独门兵器,叫彩鸾带。 绫,光泽顺滑,其文欹斜,不顺经纬之纵横也。 盖天行摸了摸下巴,邪笑:“小丫头为何拦路,莫非舍不得本尊,想再续风流?” 白娟狠狠的瞪他一眼,顿时羞红了脸蛋,咬着银牙:“圣母吩咐,誓要将你擒下,救出圣女姐姐!我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你离开!” 虽然他讨厌姓白的人,但是众女之中唯独她还算顺眼,不忍心再对她动粗。 “告诉你也无妨,魔教圣女已经逃出来了,现在正被欢喜宗追捕,应该也是朝这个方向逃来,如果你们现在动身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接应她,哈哈。” 白娟大惊失色,眼珠圆碌碌的转:“此话当真?” “哼!本尊何等人物,难道会失信你一个小丫头不成?怎么样,还拦不拦?不拦本尊就要赶路了。” 白娟一时没有了主意,呆呆的拿着白绫绢,不知道如何是好。 盖天行又是放声狂笑,夺门而出,走过那片珠帘时,突然耳边“铿铿铿”一串琵琶声响起,节奏繁密,高亢响亮之极。此声乍起,盖天行忽感心脏剧烈跳动,全身为之震动,难受得丹田如要四分五裂,真气翻腾不已,便如当日练功走火入魔一般。 接着,一只纤巧的玉掌,透珠帘而出,柔柔的印在他丹田。盖天行顿时真气崩散,体内似有无数个巨浪翻腾冲激,又宛如千百把刀剑在身体里乱切乱削,向后连跌几步。 盖天行大骇:“何方高人?” 那个彩衣小女孩,拨开珠帘走了出来,只见她眉清目秀,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挑,活像个熟透的小樱桃,惹人疼爱;微微凸起的胸脯,尽管努力的挺起,终究还是两座青涩的小山丘;怀中抱着一竖琵琶,高至发髻。 原来是她一直在用琵琶声遥控着众舞姬的阵法变化。 她仰起弹吹欲破的脸颊,挺直腰板,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香灯会合欢圣母是也。” 合欢圣母穆婉,成名已久,数年前便江湖传闻与白慕华暧昧不清,莫非白慕华这小子风流起来,连垂髫也不放过? 朱妍屁滚尿流的爬过来,哭哭啼啼:“弟子见过圣母弟子无能,请圣母恕罪” 穆婉抱着琵琶冷笑,清稚的脸蛋上挂着冷酷的笑容,目光深邃得可以看透人心,煞是诡异。 别说盖天行了,连白娟也惊诧的合不拢嘴,伸出纤纤葱指:“你,你,当真是圣母她老人家圣母姐姐不圣母妹妹?” 这个弟子资历尚浅,但是性格率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穆婉用嘉许的目光看了看白娟,得意的翘弯嘴角:“本门武学博大精深,练到高深处,便是返老还童,又有什么出奇的。你只须用心修炼,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也有资格传授这门奇功!” 她容貌稚气未消,身板瘦削,俨然就是不折不扣的垂髫孩童,但是柔掌当中蕴含的内劲浩瀚荡漾,起码有数十年的造诣,决计假不了。莫非世间当真有返老还童之术? 盖天行激起豪气:“好一个合欢圣母,本尊听闻你和那个姓白的小杂种有一腿!来来来,再大战五百回合,打个过瘾!” 刚才吃她一掌,毒上加伤,也倒罢了;麻烦的是,她的琵琶音可以扰乱真气,颇为头疼;再加上那个什么蚀魂阵法,只怕是一场恶战。可我盖天行几曾临阵退缩过! 咚!穆婉轻轻弹了一下琵琶:“迎接圣女要紧,今日这事便暂且搁下。你伤了本门弟子,我还你一掌,算是利息。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在,将来香灯会定会找你讨个说法。” “好,那本尊就随时恭候圣母大驾。” 说罢,盖天行收束紫袍,昂首出门。 画舫外面乃是清湖,平整如镜,倒映着月牙儿。他施展轻功,宽袖迎风招展,竟然就这样踏浪而去,惹起湖畔一片尖叫声。此人重伤之下,竟然还有如许功力! 他嘴里说的豪气万丈,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神秘的幕后黑手,自己这番和香灯会交恶,无论孰赢孰输,它才是唯一的赢家,纵使自己武功盖世,连对手的影子也摸不着,心中实在窝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高朋满座 白云山本来是一处不甚出名的山麓,先是沾一代宗师李布衣的光,备受武林瞩目,现在又托白云茶庄的福,添了不少人烟。 正是三月三日上巳节,白慕华和云霓裳夫妇,广邀武林少年英杰齐聚白云茶庄,踏青品茶,正式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专心打理茶庄生意 昔日那幽雅精致的小竹舍,今天变得熙熙攘攘。 如许良辰佳节,主人翁白慕华却有点心神不宁,脸色凝重的擦拭着那柄形影不离的月弧软剑,霜刃如雪:“已是未时,裳儿,你师傅这么晚还没有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云霓裳容姿瑞丽,清秀不可方物,兼带一点不吃人间烟火的气质,今天披一身红妆,挽少妇发髻,用荆钗簪住,格外娇艳明媚:“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底下有什么事情难得了他,想必是上山摘春茶去了,晚点就来。” 见夫君仍然魂不守舍,云霓裳又轻轻挽了他的手臂,一双剪水秋瞳眼波流转,幽幽说道:“慕华,你向来不大关心我师傅行踪,你是在担心大师兄吗?大师兄心浮气傲,虽然最近几年在江湖中的名声不大好,但其实他本性不坏,决计不会加害我们一家人的。” “哼,他的名声何止‘不大好’,简直是糟糕之极。这般淫邪人物,武林百载只怕算得上空前绝后。依他的行踪来猜测,目的地正是直指此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他这番来势汹汹,只怕” 他说得好端端,蓦地在娇妻高高隆起的胸脯抓了一把,戏谑道:“当然,为夫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守护我的夫人,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动作猥琐,却是满身正气。 云霓裳挥舞红袖,拍掉他的魔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瞧你没个正经外头的宴席应该也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莫要叫客人久等了。” 新盖的大宅还在施工,热火朝天,已经初具规模;筑墙高耸,飞檐压角,显得古朴厚重。 小竹舍不甚宽敞,今日更是人满为患;恰天气放晴,宜户外游玩,遂在外头院子里摆开几桌。众宾客都是武林人士,个个豪爽大气,干脆弃了座椅,三三两两,游逛闲聊,望着绵绵青山,品着美酒佳肴,恰似天庭之上王母娘娘开蟠桃会。 在场几乎囊括当今武林半数的年轻高手。 峨眉新任掌门玄清c少林无花和尚。 香灯会的虞占魁c“合欢圣母”穆婉c“琴魔”曲如意c“药王”夏仲景。 大同盟盟主米增,及其座下五行神君之一“柔水神君”荆柔水c东瀛浪人冷眉无一不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样的特别日子,自然少不了江来顺和武早乙夫妇,携着一双儿女江远帆和江碧影登门。 香灯会特立独行,不拘世俗礼法,大肆宣扬其“守望相助c众生平等”的教义,又推崇“阴阳双修”的武学心法,被名门正派视为魔教,虽然未至于水火不容,但是文辩武斗时有发生。今天,难得正邪两道暂且搁置分歧,齐聚一堂,把酒言欢,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番美谈了。 唯有几个垂髫黄口未经世事,没有贫富概念,没有门户偏见。 白如云当仁不让,自封孩子王,带着一群小鬼头,踩着铿锵有力的节拍,上蹿下跳,精力无限,摘摘花,踩踩草,忽而一个扑腾,惊起几只翩跹蝴蝶。 “嘻嘻” 看到蝴蝶惊走,众童鞋喜笑颜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眯成勾月,身上沾染几片草屑也浑不在意。 若是见多识广,准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些小鬼头无意间各自施展独门轻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像是在表演一般,武林的下一代接班人正在茁壮成长。细细数来有六人之多,分别是白家孩儿白如云和云挽霞c江家孩儿江远帆和江碧影c岳天赐c清心。 又有云霓裳c武早乙c玄仪三位温婉女子,搬些桌椅,取些糕点,一边照看这些顽劣的小家伙,一边聊些闺中私话,也是道不尽的悠闲。 那节拍又是从何而来?原来,香灯会“琴魔”曲如意情之所至,当即搬出一具黑泽透亮的佩琴,铮铮的弹起来。这琴乃是仿制自东汉蔡邕的焦尾七弦琴,造型浑厚优美,漆色璀璨古穆,断纹隐起如虬,也非凡品。 只见他转轴拨弦,十指翻飞,正是一曲《高山流水》,开阔写意,大有伯牙得遇知音锺子期之乐。他奏得兴起,内息流转,琴弦铮然作响,真有名山雄峙c波涛浩荡之势。 琴声入耳,彷如真刀实剑袭来,众人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跟着节拍激扬起来,世间竟然有如许“以武入琴”的法门,不禁惊叹无比。 忽然,一股空灵的箫声徐徐响起,竟也是《高山流水》之曲。激扬的曲律,由那人箫声吹奏,竟然清雅婉转,如置身翠峰挺秀c涓流淙响之景。众人循声望去,乃是峨眉派“箫仙”玄仪。 两人都精通音律,琴箫合奏,互相穿插应和,默契之处就像排练了千万次一般。两人仿佛并肩携手,遨游于山水之间,他高述胸中壮志,她便在一旁巧笑翩然 待得琴音箫声俱歇,众人纷纷拍掌称好。“琴魔”曲如意与“箫仙”玄仪相视一笑,互生好感,但曲如意目光火辣,玄仪禁受不住,连忙垂下眼睑。 空余众童孩不辨雌雄,互相追踪打闹,清澈响亮的笑声在巍巍青山中荡漾,浑不知世间男女的宿命。 那边厢,虞占魁拉着白慕华,满脸惋惜,嘴里唠叨个不停:“白兄年纪轻轻就突破无形剑气的境界,正当前途一片光明,就此退隐江湖,当真可惜。不如加盟我香灯会,在下愿意在大天尊面前一力担保,奉你为长老” 白慕华目光放亮,旋即又摇头苦笑。退隐江湖本非他所愿,当中缘由不足与外人道也。白慕华温柔的目光落在娇妻和一对儿女身上,越发坚定了。 虞占魁还想游说,被江来顺横刀夺爱。江来顺拽着白慕华,端着酒壶酒杯,四处游走,八面玲珑,尽显商贾本色。 他第一个自然是找上文武双科状元爷c当朝太傅岳居正。 岳居正尚未婚娶,满脸慈爱的看着他收养的遗孤岳天赐。岳天赐平时抑郁自闭,除了老薛老来得子的薛自醒之外,不喜与其他同龄童孩一起玩耍,今日却和峨眉派清心小道童一见如故,两人年纪相若,又比其他童鞋略略大了几岁,所以谈得来,互相闲聊些京师和峨眉的趣事。自从他爹娘遭遇飞来横祸之后,很少看见他这么舒心的笑容,若是清心这样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想到便做,岳居正当即向峨眉掌门玄清提出请求:“在下和清心小道童颇合眼缘,想收她为门生,不知道玄清掌门意下如何?” 岳居正乃当朝太傅,顾名思义,乃当朝太子的师傅,主要职责是教辅太子品德文武,本是虚衔,然而岳居正这些年身在台阁心在百姓,时有真知灼见震惊四座,深受皇上重用,有时候甚至直接参与朝廷议政。清心若果成为岳太傅的门生,与当朝天子同出一门,当真前途无量,也是峨眉派的福气。 玄清略作沉思,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难得岳施主慧眼相中清心,这是她的造化。” 岳居正看出她的迟疑,拱手致谢:“清心既是我的门生,也是峨眉派的弟子,会时常回来看望玄清掌门。” 玄清喜出望外:“如此甚好,拙徒生性顽劣,还望岳施主多多管教。” 终于给岳天赐找了个小玩伴,希望他以后的日子过得开开心心,岳居正心感宽慰,笑逐颜开,回头便遇见江来顺谄媚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露出两排齐齐整整的牙齿。 “岳太傅,好久不见,昔日京师夜宴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重逢。”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京师夜宴,岳居正就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连轴浮起计先生c朱姬c东瀛杀手c岳天赐爹娘c老薛c风不平心中隐隐刺痛。更令他屈心抑志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两个东瀛杀手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露过脸,幕后主谋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究竟是景武王还是阉党,或者是东瀛人自己所为? 岳居正已然磨平棱角,为人处世不再锋芒毕露,不待白慕华介绍,便也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拱手回礼:“江公子好,今日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太傅这种虚名,不提也罢。江南小筑的生意,这些年是越来越好了。” 江来顺最近几年成功运作两大商业手笔,一是与京师王家“铸刀坊”紧密合作,二是大力扶持白云茶庄。想当初,他顶住家族无数的质疑,力排众议,斥巨资投资白云茶庄,如今看着硕果累累,顿觉扬眉吐气。 登高远眺,青郁连绵的大小茶园,无一不是白云茶庄的产业,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茶叶从这里出发,通过江南小筑的漕运,卖遍大江南北;味道清甜,价格亲民,深受百姓喜爱,精心打造的一款精粹茶叶品牌,甚至成功打入上流贵族的圈子;可以想象关东藏刀世家的脸色,比包公还黑。 江来顺笑得更加欢了,比花儿还灿烂:“侥幸,侥幸,都是托王爷的福。” “可是,江公子托王爷进贡个垂髫丫头,皇后知道了,有些不高兴呢。那丫头未带金衩,休提及笄,江公子也敢送进宫?” 江来顺窒住,眼珠子骨碌碌打转,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上次给犬子摆寿宴,请了个耍杂戏班。我见班主女儿聪明伶俐,滚缸喷火翻筋斗,样样精通,模样儿又出落得水灵,便寻思着献给皇上解闷。班主万般不情愿,我便把整个戏班都买下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皇后本来要直接打入冷宫,皇上见怜她年幼,转赐给萧公公作干女儿,也算有个好着落,不至于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说到最后,岳居正目光逼视,仿佛要看穿他的心窍。 江来顺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心底打过无数盘算,一时之间也算不清这笔投资盈亏几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离经叛道 接下来的聊天,江来顺刻意奉承,岳居正不卑不亢,两人扯谈几句,味同嚼蜡。江来顺目光游走,下一个目标便锁定大同盟盟主米增。 岳居正呷一口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闻尊夫人绰号东海‘幻剑姬’,不知道对东瀛武林各流派是否熟稔,在下正好有事请教。” “呐,拙荆就在那边。” 岳居正随着江来顺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恰见江夫人弯腰给一双奔跑得满头大汗的儿女擦汗,嘴里不停唠叨,动作倍加温柔,显然颇为溺爱。 江来顺甜到心底去了,咧嘴傻笑,此刻的笑容颇见真诚:“不过拙荆平时深居简出,不喜欢和武林中人来往,只怕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岳居正见江夫人侧影优美,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偏生就是想不起来,遂随口应付一句。 白慕华见他神情落寞,微笑补充道:“岳师兄,在场就有一位东瀛浪人,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岳居正猛然抬起头,精神抖擞:“竟有此事,是哪位?” “喏,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岳居正放眼四望,没有看到什么奇装异服的外族人物,却见小师妹体态丰盈,仪态万千,处处透着人妻初熟的韵味。 云霓裳虽是人妻,然少女心性,见玄仪天生丽质,一身缟素也掩不住她的美色,便执起她的秀发,扯上武早乙:“乙姐姐你瞧,玄仪妹妹这般好看,出家实在可惜。” 武早乙抿嘴笑道:“幸亏秀发还留着,不如还俗算了。”” “两位姐姐又来取笑我了。” 玄仪娇羞莞尔,偷眼看了看掌门师姐玄清,却是无意之中和曲如意目光接触。曲如意的目光辣,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玄仪顿时心跳加速,慌忙移开视线,想必他定是一边和夏药王大口喝酒,一边盯着自己看,好生无礼却教人生不起气来,反而芳心甜甜的。 玄清正拉着“合欢圣母”穆婉悄悄攀谈,估计是在打听大师姐玄婵的下落。“香灯圣女”已经顺利脱身,“峨眉神女”却至今渺无音讯,实在令人担忧。 武早乙若有所思,不时看看江家一对儿女,看看白家一对儿女,又看看孤儿岳天赐,看看岳居正尘封往事涌上心头,纷纷扰扰,彷如着了魔相。 “玄仪妹妹不该出家,该出家的是我才对,不知道峨眉派还收弟子不?”武早乙语出惊人,面容慈悲,当真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 云霓裳咋舌:“乙姐姐怎地生出这般念头,你叫两个小娃儿怎么办?”心中隐隐猜测,大约她对于当年丢失女婴儿一事,至今尚未释怀。 “其实乙姐姐倒不一定非要削发出家,我们峨眉派也有好多俗家弟子,在家带发修行。待我回转峨眉山,遣人送你一些佛门典籍,你在家时常斋戒念经,布施积善,也是一样的。” “如此甚好,就有劳玄仪妹妹了。” 说罢,武早乙忽然转头望去,只见白慕华引着岳居正,穿过酒席,来到冷眉面前,介绍两人相识。 冷眉独居隅角,与众人格格不入,自斟自喝,倒也落得清静。 他是东瀛浪人,擅使长短两柄快剑,挑战各流派高手,终于遇上“异人剑客”武藏,败在《忘情剑法》之下,在双眉间留下一道斜斜的剑痕;后来辗转中原,继续挑战各门派高手,以求突破武道,与白慕华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冷眉平素孤僻冷傲,此刻却是难得的热情,主动伸出指甲修长的五指,与岳居正握手 岳居正忽然扬眉,只觉一股强大的电流钻入手心,顺着经脉盘绕游走。那电流才走几步,忽然岳居正的真气凝滞如土柱,电流盘绕着土柱游走几圈,终于耗尽能量,消散于无形。如电流一般的真气,他当真是第一次听闻,东瀛武功果然与中土大相径庭。 原来,冷眉听闻岳居正是武科状元,见猎心喜,特意出手试探他武功,这下两人未分出高低,彼此心中都是敬重。 白慕华心中了然,执着两人的手打圆场:“来,请坐。” 岳居正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腕,拱手问道:“冷兄,在下有一事请教。” 冷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因扯动眉间剑痕,反而显得狰狞:“岳公子请请教,在下知道多少,你知道多少。” 他踏足中土不久,略通中原语言,虽然言不达意,不过言辞间的真诚倒是表达得清清楚楚。 岳居正报以真诚的微笑:“冷兄挑战过东瀛武林各流派,不知道那个流派同时擅用锁镰c雉刀?” 冷眉皱起剑痕,比划着说:“东瀛流派,锁镰刀好多,雉刀也好多,同时的没有。”他侧头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又补充道,“武藏先生,全部精通,门下三个弟子,个个学的不同。” 岳居正顿时动容,他恩师李布衣曾经对东瀛武藏评价极高,他以为只有李布衣能精通多门武学,并对三名弟子因材施教,没想到武藏也是一般无异。 三人提及东瀛第一高手“异人剑客”武藏,其余人都被吸引注意力,有意无意围拢过来。就连疏远江湖的武早乙,也忍不住挪近一点点。 冷眉反问:“你问这个,为什么?” “是这样的。在下曾经被一对东瀛杀手伏击,连累一些无辜的人受了无妄之灾,师兄用的是锁镰,师妹用的是雉刀”岳居正遂将当日情形扼要讲述一遍,末了,问道,“武藏三名弟子都用什么兵器?” 冷眉疤眉深锁,若有所思,认真听他讲述完毕,依旧心事重重,解不开眉结,却是从此一问三不知。岳居正又旁敲侧击,问多几句,冷眉便不耐烦,独自端起酒壶喝闷酒,当真性格怪癖,不近人情。 岳居正心忖:目前最大的线索就是武藏,既然从冷眉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今天见了师傅再好好请教一番,若当真是武藏门下,他与恩师齐名,武功非同小可,唯有请恩师出面主持公道了。对了,恩师今日为何迟迟未到呢 白慕华见气氛有点尴尬,便端起壶瓶,喝酒的添酒,喝茶的添茶,然后吆喝大家一起干杯。 却见少林无花和尚独自躲得远远的,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茶杯,深深的闻一下,轻轻的呷一口,珍而重之,仿佛杯中物是他的命根子。 白慕华会意微笑,几步绕到他面前:“无花啊,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给你满上。”说罢,端起茶壶,便要给他斟满。 无花张开宽大肥厚的手掌,掩着小巧精致的茶杯:“白大哥不用客气,洒家喝茶,自己来,自己来,你去招呼其他人吧” “那可不成,无花大师可是堂堂少林高僧,我若是招待不周,便是退隐江湖,也要被人唾骂的。” 两人一个要斟茶,一个要推辞,白慕华绕着无花肥胖的身躯转起了圈子。 无花避无可避,猛然仰头将杯中物一口喝尽,两手摊开:“没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白慕华狡黠的眨眨眼睛,调侃道,“无花大师,杯中酒味道如何?” 他是少林方丈求真大师的首座弟子,当作重点种子培养。少林是正道第一大派,执正道牛耳,桃李满天下,也不知道多少人觊觎这个宝座。偏偏这个无花和尚率性妄为,不守清规,实在不是这块材料。不过也只有无花这种不守清规的花和尚,方才和白慕华这种风流浪子臭味相投。 无花摸着圆溜溜的肚皮,也狡黠的眨眨眼睛:“什么酒,洒家喝的是茶。” 旁观“扑哧”一下爽朗清脆的笑声,乃是大同盟巾帼不让须眉的“柔水神君”荆柔水。 “大和尚不老实,小女子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偷偷摸摸从那酒壶中倒出来的。” 玄清看不下去,双掌合什,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无花板起面孔,挺着肚皮,满脸无辜:“无凭无据,女施主莫要污蔑洒家。” “在下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大和尚你是否愿意一试?” 旁边悠悠冒出一名护花使者,乃是香灯会“药王”。瞧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对荆柔水的好感,率直之处,倒和“琴魔”同出一辙。可惜荆柔水的双眸多半时候都是盯着米盟主,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目光。 白慕华也是好奇:“什么办法?” 夏药王遥指巍巍青山:“那边山林有一味草药,名为黑藜芦,《本经》曰:主蛊毒,咳逆,泄痢,肠游,头疡,疥瘤,恶疮,杀谐虫毒,去死肌。取少许服之,便可以涌吐,再将呕吐物化验一下,便知道是茶是酒了。” 当真不愧“药王”称号。 无花脸色攸变:“你这个家伙实在无趣,洒家不和你说话了。” 众人起哄笑闹。 夏药王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荆柔水掩嘴偷笑,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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