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不奉陪了》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61章 第 六十一章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第80章 第八十章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大魔出现在菩提城, 还掳走了城中的孩子。 周围万千信徒瞬间就骚动了起来,纷纷看向那个前来报信的灰衣小和尚。 有人怒斥道:“小和尚不要乱讲!佛子就在这里,哪个魔修敢往菩提城跑!” 那小和尚却苍白着脸辩解道:“是真的,贫僧亲眼所见, 那魔修抓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几十个师兄弟没拦住他, 转瞬便离开了!佛子!您快救人!” 小和尚说的信誓旦旦,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秦拂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浴佛节将近,秦拂入城的时候都能察觉到有神识扫过每个进城的人, 那魔修如果进了城都没被察觉到,那比必然是大魔无异。 但这小和尚估计年纪也不大, 惊慌之下方寸大乱, 直接跑过来将这件事高高呼喊了出来,若是城里还有魔修同伙或者那魔修还藏在城里不出去,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让事情更混乱。 而果然如她所料, 小和尚话音落下,那万千信徒顿时就骚动了起来。 秦拂立刻就看向佛子。 佛子面色不变, 从容的从金莲之上起身,声音不高不低的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刻意用上灵力,可所有听见他声音的信徒却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还没起来的躁动不着痕迹的被安抚。 佛子双手合十道:“有魔修混入城中,是禅宗失职, 理应由贫僧弥补过错, 今日讲经由此结束, 贫僧失礼。” 话音落下,佛子转瞬离开,径直往城门的方向去。 他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可信徒们已然被安抚了。 见空见惯不怪一般接替佛子上前,有条不紊的指引信徒离开。 看见佛子亲自出手,方才还神情各异的信徒们此刻具是一脸信服的模样,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大魔才能瞒着整个禅宗潜入菩提城,仿佛只要佛子出手,那么一切都不值得考量了。 秦拂站在原地,听他们离开时还念念有词。 “哼!不管是什么魔,佛子出手必死无疑!” “对对对,就是可惜了今天这讲经会,佛子刚讲到最精彩的。” “什么魔敢来菩提城啊?” 此时此刻,秦拂站在这群信徒之中,只觉得荒诞无比。 有大魔瞒过整个禅宗的一众大能佛修悄无声息的潜入菩提城,又如入无人之境的掳走一个孩子,这样的魔修说是第一魔将级别的都不为过。 他为什么抓走一个孩子?他为什么潜入菩提城?他挑着浴佛节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来意欲何为?魔族知不知道这大魔的动作? 这些通通没人考虑。 而在场众人,大半还都是修士。 秦拂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想不到吗?不,他们只是习惯于依赖佛子。 秦拂终于明白,为什么禅宗每一任佛子都会不得善终了。 禅宗靠佛子这个信仰般的人物凝聚天下信徒,将禅宗立于不败之地,而同样的,每当有大难来临的时候,就是被他们当成人间真佛和毕生信仰的佛子以身殉道的时候。 承担了天下信徒的信仰和爱戴,他们别无选择。 秦拂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周围的信徒快走完了,秦拂低声对一旁的天无疾说:“我们先回去,禅宗估计要乱上两天,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插手,回去也交代一下涧鸣,让他这两天少往外跑。” 天无疾应了一声,可当秦拂转头的时候,他那双眼睛里明灭不定。 秦拂带着天无疾走过见空身边,听见那报信的灰衣小和尚正心有余悸的和见空说着话:“……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蓝色法衣,那穿着黑袍斗篷的魔瞬间出现把他给抱走了,师兄弟几个都没反应过来,佛子离那里最近,我只能先求助佛子了。” 秦拂猛然顿住了脚步。 ——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蓝色法衣。 今天早上练功时,姬涧鸣穿的就是蓝色法衣,那法衣还是她带他出了那秘境之后给他买的第一件衣服,那小子喜欢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就要穿上身。 但她此时尚且能保持住冷静,毕竟这街上穿蓝色法衣的孩子不止姬涧鸣一个,怎么就那么巧就是他。 她转身,语速飞快的问那灰衣小和尚:“这位小法师,能详细说一下那孩子的模样吗?”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冷静的眉眼之中却有风暴酝酿。 灰衣小和尚转头的时候一脸懵,下意识的说:“不敢不敢,施主叫我如空就……” 见空反而从秦拂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什么,厉声打断了如空的话:“如空,那孩子长什么模样,你速速说来!” 如空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是!那孩子五六岁的模样,蓝色法衣,腰间挂着翡翠环佩,脖子上还挂着个储物戒指……” 如空还没说完,就见面前这个红衣女施主脸色已然冷了下来。 她沉下脸的时候周身剑意滔天,气势凛然,如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见空见势不对想安抚她,秦拂却飞快的问道:“小师傅,那魔修掳走孩子之后往什么方向去了?” 如空立刻指了指他们来时进城的那个城门。 秦拂二话没说,立刻拔出了剑,一骑绝尘而去。 甚至没来得及和天无疾说一句话。 天无疾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能感觉得到,这一次,阿拂是真的怒了。 一旁,见空低声问他:“施主,是你们身边那个孩子?” 天无疾淡淡道:“是涧鸣。” 见空立刻说:“施主,贫僧保证,倾尽禅宗之力,也必将小施主找回来!” 天无疾没有说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见空的错觉,此刻这位施主脸上那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下来之后,居然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见空听见他平静的说:“那个魔走不了的。” 见空立刻双手合十道:“对,禅宗必然会拦下他。” 天无疾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无论如何,他走不了的。” 秦拂一路往那小和尚指着的方向御剑而去,风声烈烈的扑打在她脸上,她心中越愤怒,面上就越冷静。 被掳走的那孩子,是她的徒弟姬涧鸣。 那小和尚说翡翠环佩的时候秦拂心中就不再侥幸了,那就是姬涧鸣。 那翡翠环佩是那小子从她给的一众防御法器中亲自挑的,他挂在身上的时候,绿色翡翠配蓝色法衣,无端的醒目,让秦拂一度怀疑自己这个徒弟的审美。 秦拂数次暗示他换个法器,可那小子仿佛是爱上了那样的搭配一般,死活不换。 而现在…… 秦拂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越发冷静。 她的徒弟,一根毛都不能少,否则她打入魔域,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她一路追到城门,就见城门已然被戒严,佛子正站在城门处不停的的捏着法诀,似乎在探测那魔修的去向。 秦拂落在他身边,问道:“佛子,那魔修长什么模样?” 佛子讶然看着她。 秦拂:“被掳走的孩子是我徒儿。” 佛子神色一凛。 他立刻说:“听目击者所言,那魔修穿着黑色兜帽斗篷,露出的皮肤苍白如纸,身量高大,他走的时候被掳走的孩子挥手要摘他兜帽,虽然被阻止了,但那兜帽底下是白发。” 秦拂一怔。 这描述,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而就在这时,佛子突然神色一动,捏着法诀的手露出一丝红光。 他立刻说:“找到踪迹了!” …… 姬涧鸣背身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 可他明明闭着眼,眼皮却止不住的颤动,眼皮底下的眼珠转的欢快,可想而知是没昏过去。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听见自己身后没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抓了,心脏跳的飞快,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了想,刻意用手指轻轻弄出了点儿动静,然后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仍在昏迷。 一息、两息,身后还是没有动静,也没人来查看他。 他不敢大意,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放下了心。 他想,那斗篷白发的坏人应该是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姬涧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跑。 然而刚一转身,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那白发的坏人并没有走,他就这么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却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姬涧鸣汗毛直立,立刻后退了两步。 可那白发坏人却没有追他,他只是抬起了手,把兜帽摘了下来。 白发映衬着苍白的脸色,他整个人像鬼一样。 那鬼一样的人就这么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看的他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那坏人开口说话了。 他问:“你师尊没教你吗?修真者千般手段,你这点儿小把戏瞒不过任何人。” 姬涧鸣闻言壮着胆子道:“我刚入门没多久,不懂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反而是你,白活一把年纪,连小孩都抓!” 那坏人定定的看了他半晌,他都快以为他要动手了,那人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目无尊长,狂妄无礼。” 姬涧鸣很想问他,像他这样的人,到底算尊,还是算长? 然而他还没问出口,那人却突然出手,往他腰间一抓。 姬涧鸣下意识的踩着秦拂教给他的剑术步伐就要躲。 然而没用,他都没怎么动作,只这么一抓,他腰间的环佩就到了他手里。 那人抓了环佩,却仍定定的看着他,眸色却越来越莫测。 他突然问他:“你师尊教你的,是什么功法。” 姬涧鸣警惕的没有说话。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说话的话,非常危险。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冷笑一声,伸手就来抓他。 他再次踩着剑招步伐就躲。 那人一见那步伐,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他挣扎着,听见那人沉声道:“他没有教你天衍宗的功法吗?她没有教你持剑峰的剑术吗?你使的是什么东西!” 一股强大的威压随着那男人的愤怒发散,姬涧鸣恐惧极了,口不择言道:“什么天衍宗持剑峰的!我听都没听过!” 那人瞬间松开了他,声音却沉的能滴水:“她没有告诉你她是天衍宗的人?她没有告诉你她是持剑峰弟子?” 姬涧鸣终于感觉到了害怕,颤声道:“我不知道……”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警惕道:“你是谁?你要对我师尊干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 他看着手中那翠色环佩,半晌,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她刚结丹那年,从一个秘境里淘出来的战利品,她当时就嫌弃的不行,一次也没戴过……对啊,我想起来了,我都记得。” 他喃喃自语着,剩下的都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姬涧鸣听着,心中越发警惕。 这人连女魔头的一块环佩都记得,还千方百计的抓他出来,必然和女魔头有血海深仇,要不然不可能连这点儿细节都记得这么清。 他的小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 然而当着这么厉害的人的面,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肯定跑不掉。 姬涧鸣咬了咬牙,心想,跑不掉就跑不掉了,但若是这个魔头逼问自己师尊的下落,那他就是被打死也不能说! 对了,还要留个什么记号,提醒师尊赶紧跑! 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就又有了勇气,抬头看向那人,大声问:“你是什么人!你和师尊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要害她!” 那人沉默良久。 然后,他喃喃道:“我是她什么人……” 那人突然抬起头看向他:“孩子,你应当叫我师祖。” 姬涧鸣当即傻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那魔修一路之上故布疑阵, 而且手段高明,秦拂和佛子带着禅宗三百多精英弟子追出来,寻着魔气追到城外百里之后,身边总共就没多少人了, 全被分散了出去。 其实追出城没多久佛子就仿佛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一路上执意要求秦拂与他同行。 但佛子既然都已察觉, 秦拂也不可能全无怀疑。 她隐隐有种感觉, 这魔修一路上搞那么多花样,其实就是为了引她单独见他。 甚至姬涧鸣无故被抓, 也可能是因为她。 越往前追,她心里的这种怀疑就越深。 但这个时候她还没往其他地方想, 她只是迅速在脑海中把自己得罪过的魔修给数了一遍。 有过夏知秋因为自己的魔族长姐死于她手后和她反目成仇的经历, 秦拂下意识的更倾向于这个魔修抓她徒弟又引她出来是为了寻仇。 可她从小到大没少与魔修结仇。 特别是在她少年时期,她有一段时间因为凡人时期的经历一度对魔修深恶痛绝,几乎有点儿空就要出门下山寻找作恶的魔修, 死在她手下的魔修不计其数,和她结仇怨的更不必说。 秦拂和佛子对这个猜测都已心知肚明, 所以在追出百里之后仍不见魔修踪迹之后秦拂就明白了,那魔修不见她一人独行,是不会出现的。 她明白佛子执意要求同行是好意,可那人是她秦拂唯一的弟子,他被抓也是因为她, 秦拂几乎毫不犹豫的向佛子提出了独行的要求。 佛子看了她半晌, 明白自己劝不动她, 只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佛印放在了她手上。 这佛印似乎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佛子刚拿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佛修弟子就一脸惊骇的惊呼出声。 秦拂一见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自己拿不得, 连忙就要把佛印还给佛子。 可佛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这东西仿佛是黏在了她手上一样,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 佛子做了个手势制止了自己身后一脸欲言又止的弟子们,温声对秦拂说:“秦施主,这是金莲佛印,里面有我三道金莲真身,足以抵挡渡劫时的三次雷劫,秦施主务必带好,一旦金莲真身触发,我自会赶来。” 佛子此言一出,秦拂更知道这东西自己绝不该拿。 禅宗的金莲真身她早有耳闻,这是禅宗不传秘法,修为高深而且有悟性的佛修弟子一次抽出全身灵力可以放出一次金莲真身,渡劫期以上修为的金莲真身可以庇护整整两座大城! 佛子弄出这么一个佛印储存金莲真身,明显是为了抵挡日后飞升的雷劫。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给她用? 她执意要还,可佛子根本不给她还的机会,双手微微往前一推,秦拂不可自控的径直飘出了百米。 再回头时,佛子早就带着人离开了。 而此时,那粘在她手上一直掉不下来的佛印也脱离了她掌心。 秦拂看着佛印,面色复杂。 有了这佛印,别说第一魔将级别的魔修了,就是上一任魔尊死而复生了,她也有机会抵挡一二,不至于当场暴毙。 秦拂叹了口气,收起佛印,继续寻着魔气找过去。 而越找她心中的那种感觉就越深。 ——她找的这条路才是对的,那魔修,就是为了引她而来。 直到她追进一座深山,为她引路探寻魔气的纸鹤落在了落在了一棵矮树上, 她用剑尖挑起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树叶的掩盖之下看到了一枚挂在树枝上的翡翠佩环。 正是姬涧鸣身上的那枚佩环! 秦拂心神大震,飞快的伸出手挑起那枚佩环。 而正在此时,她身后传来姬涧鸣声嘶力竭的声音:“师尊!跑!” 那一瞬间,一股被猛兽盯住般的感觉让秦拂寒毛直竖,她立刻往一旁闪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闪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没用持剑峰的身法,反而用了在秘境里打煞灵时那套鬼气森森的身法。 她身法如鬼魅,无影亦无形,而就在她从原地躲开时,一条银色的锁链猛然打在了她身旁,将那只为她引路的纸鹤锁的粉碎。 秦拂看着那锁链,后知后觉的一身冷汗。 ——如果她刚刚用了持剑峰的身法,那她刚刚落的地方就是那纸鹤处,她立时就会被那锁链锁的动弹不得! 但此时此刻由不得她多想,她身法诡异的飞快闪开,直到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这才回头看来人。 到底是谁抓走了姬涧鸣,又是谁对持剑峰的功法这般了解? 她转过头,入目的是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影,黑色的兜帽之下露出一缕白发,那人微微垂着头,一手抓住挣扎不止的姬涧鸣,黑袍之下伸出另一只苍白的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他抬起了脸。 秦拂当即怔在了原地。 来人也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 此时此刻,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姬涧鸣的声音显得如此的清晰。 他边挣扎边声嘶力竭的吼道:“师尊你快跑别管我!这人疯了!他说他是我师祖!” 他声嘶力竭的吼完,秦拂没有说话,他口中的“疯子”也没有说话,寂静到诡异。 姬涧鸣终于察觉到什么,渐渐的也闭了嘴。 一片寂静之中。白发黑袍的男人开口缓缓道:“拂儿。” 秦拂深吸一口气,终于行礼道:“师尊。” 被人抓在手里的姬涧鸣瞳孔地震! 墨华淡淡的冲她点头,神情和在持剑峰时无二,开口问道:“你结婴了?” 秦拂心中紧绷,一只手早已经扣上了佛印,面上却也如常道:“是。” 墨华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秦拂:“不算早,也就半个月前。” 墨华皱了皱眉头,声音里似乎有些责怪:“刚结婴,不好好闭关巩固,老往外跑干什么?” 秦拂:“有事不得不来。” 他们之间一问一答,与持剑峰上墨华考教她修为时的情形一般无二,仿佛两个人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也什么都没变过。 但秦拂却知道,这两个人刻意维持出来的平静,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果然,下一刻,他突然将姬涧鸣往上提了提。 姬涧鸣惊叫一声,秦拂面色不变,眼神却瞬间锐利了起来。 墨华只淡淡的问:“你也收徒了?” 秦拂不卑不亢的答道:“这孩子根骨很好,又与我有缘,收做徒弟有什么不好?” 墨华点着头,说:“是,这孩子根骨极好,和你少年时有得一比,为师仍记得你少年时我刚收你为徒时的情形,那时你不过十四五岁,明明根骨极好,却满身疾痾心疾缠身,瘦弱的活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时……” “师尊!”秦拂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淡淡道:“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师尊就不必再说了。” 墨华猛然顿住,定定的看着她。 秦拂不避不让。 若是从前墨华这样和她追忆往昔的话,她乐得彩衣娱亲。 可现在,此时此刻的墨华用这种怀念的语气讲她十四五岁的事情,她却只觉得恶心又怪异。 从前的墨华从不喜欢追忆往昔,他面对着她时总是一副严师模样,也只是随着她年纪渐大,他偶尔会提到从前。 然而那时的墨华在她眼中是父亲般的人物,可此时的墨华…… 她想到她曾经窥探到的他对她的心思、她想起那个他为破心魔将她一剑穿心的梦,就觉得恶心又恐怖。 墨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觉得那些事情早已过去?” 秦拂直视着他,异常清晰的说:“自然是,逝水无痕,追忆已经没有意义,师尊和我都应该往前走才是。” 墨华突然冷笑一声,那张看起来无欲无求世外谪仙一般的脸这一刻看起来邪肆又鬼魅,他语气怪异的说:“所以,你现在既不用自己在持剑峰学的东西,也不教你徒儿持剑峰的东西?你是想和持剑峰一刀两断,还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秦拂很想问他一刀两断又怎样。 可此时此刻姬涧鸣在他手里,她只能淡淡的说:“师尊多心了,我这徒儿体质特殊,适合走杀道,持剑峰的功法不适合他,故此,我才另辟蹊径。” 她自觉自己说的滴水不漏,殊不知她这滴水不漏的态度却一下子崩断了墨华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 他冷冷道:“体质特殊?不妨让师尊查看一番。” 他一下子将姬涧鸣拽过来,一只手探向他的命脉。 秦拂早在察觉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对时就在时时提防着他,此刻见他真的要动手,她立刻厉声道:“墨华!你清醒清醒!你是想要入魔还是想要做人?你是想被自己控制还是想被心魔控制!” 墨华猛然顿住。 但秦拂不敢大意,一颗心高高提起,随时蓄势待发。 墨华很不对劲,从刚见到他时,她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身上魔气很淡,萦绕于外但内在清正,想必是尚未入魔,但已经在入魔的边缘,做人做魔只在一念之间。 而此刻,心魔对他的影响和控制必然已达顶峰。 而他的心魔就是秦拂自己。 他刚出现时,从情绪到态度都很稳定,除了那一头白发,此时的墨华和持剑峰上万人敬仰的剑尊一般无二。 然而随着两个人的对话,随着他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拉长,墨华的态度就越来越不对劲。 她是他的心魔,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在墨华离入魔还有一步之遥的情况下,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动那心魔。 刚开始控制这幅躯壳的还是“墨华”这个人,然而此时,她自然分不清这躯壳里是墨华还是心魔了。 她如临大敌的看着他。 如果这世上谁最不想让墨华入魔,那必然是秦拂。 无关师徒情分,只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入魔之后,为破心魔,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而若是再加上那个话本和魔族的预言,那么向死而生之后,成魔的就是她秦拂! 墨华沉默良久,秦拂不敢动,姬涧鸣也不敢动。 半晌,他突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那双泛红的眼睛已然清明。 秦拂却仍旧不敢大意,他被心魔所控时想杀了姬涧鸣,清醒的时候又敢劫走姬涧鸣逼迫她现身,谁知道这人被心魔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她沉声道:“墨华,你现在最好冷静冷静,你若是此时入魔,你我都将万劫不复!” 墨华突然放下了姬涧鸣,哑声到:“拂儿,你现在连声师尊都不愿意叫我了吗?” 秦拂不说话,只盯着他的手。 墨华放下了姬涧鸣,并且松开了他。 而姬涧鸣那小子胆子也是大,明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此时始作俑者刚一放开他,他就敢拔腿朝秦拂跑过去,也不怕墨华背后冲他下手。 秦拂不敢轻举妄动,紧张的盯着墨华。 而一直到姬涧鸣跑到她身前扑到她怀里,墨华都没有动作。 秦拂立刻将姬涧鸣揽到自己身后。 被秦拂以警惕的目光看着的墨华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拂儿,你这点儿信任都不能给我吗?” 秦拂能感觉得到,此时的墨华是那个没有被心魔影响、也没有被心魔控制的墨华。 但秦拂却仍旧无法信任他。 或者说,这个人在她这里,早已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她索性直接说:“你用这种办法逼我现身是何目的,不妨直说。” 她像对待敌人一样对他,墨华却想,她果然不再叫他师尊了。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说:“倘若我说,我只是单纯的想见你一面呢?” 秦拂没有说话,只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墨华突然笑了,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秦拂说:“夏知秋说的果然没错,你看起来得体知礼、看起来对任何人都温柔体贴,可若是你想的话,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薄情寡义之人。” 一旦她决定丢弃的东西,不管之前有多少牵扯、有多少爱恨、有多少付出,她转头就可以丢弃,并且永生永世不再回头。 她有多重情,就有多薄情,清醒冷静到让人感觉永远也抓不住她。 秦拂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第二个评价她薄情寡义的人,而碰巧,两个人都是她前半辈子最重要的人。 秦拂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口中的薄情寡义,只不过是她冷静的太快、清醒的太早罢了。 她朝他行了一礼,淡淡道:“师尊,弟子最后劝您一句,回到天衍宗,早日压制心魔,否则,你我之间总有刀剑相向的那天。” 说完,她抱起姬涧鸣,倒退着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 而这一次,他没有追过来。 他清醒过来之后,果然如他所说,他只不过是想见她一面。 第90章 第九十章 离开墨华的视线之后, 秦拂抱着姬涧鸣御剑飞出几十里,这才跌跌撞撞的从半空中落下来。 她刚落下来,剑还没拿稳,手上就一松, 姬涧鸣和断渊剑一起被她摔在了地上。 可她却连扶一把的功夫都没有, 刚一站稳就背过身, 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姬涧鸣这小子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却也不害怕, 不哭不闹的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拖起比他人还高的断渊剑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秦拂身边, 焦急问道:“师尊!你怎么了?那老妖怪伤你了?” 明明被绑架的是他自己,刚刚差点儿被杀的也是他自己, 他现在这个时候却还有胆子叫人家老妖怪。 秦拂一时间不啼笑皆非, 她勉强抑制住咳嗽,开口想安抚他两句,然而刚一张嘴就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次一口血直接被她咳了出来,惊的姬涧鸣当即愣在了原地。 刚刚差点儿被杀他都没哭, 这时候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带着哭腔问:“师尊,你没事儿吧?” 秦拂摆了摆手。 她刚刚确实觉得自己有事,从墨华被心魔控制要杀姬涧鸣开始,她丹田里那股被压制已久的妖气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被墨华那突然爆发的魔气一激, 翻江倒海的在她丹田里翻滚了起来。 可当时姬涧鸣生死一线, 她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紧紧的弦,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丹田里的异动。 直到姬涧鸣回到她的怀里,墨华重新恢复清明, 她抱着姬涧鸣御剑飞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心弦松懈之下,丹田里那翻江倒海的痛才重新被她所感知,痛的她眼前一黑,差点儿直接从断渊剑上摔下来。 此刻,她咳出了一口血,却反而觉得好受多了,丹田里那隐隐翻滚躁动的妖气也重新被压制了下来。 她抹掉了嘴角的血,轻舒了口气。 一旁,姬涧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真的没有大碍了,这才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秦拂叹了口气,轻抚着他的背,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若有所思。 她丹田里那害她闭关三月的妖气本来就是墨华出手帮他压制的,墨华用灵力下的封印,那封印自然会受墨华的灵力感召。 离得远的时候还没什么,但此刻他们离的这样近,墨华受心魔影响灵力异动,她丹田里的封印自然也会被影响,也怪不得那许久没有动静的妖气突然暴动。 也幸好是她在之前已经结婴,她自身有了些许压制妖气的实力,要不然这妖气一异动,她恐怕要和当初对战那妖修时一样,当场就会意识全无。 不过,那道封印既然是墨华下的,那么在墨华被心魔影响性格偏执的情况下,那道封印连同封印之内的妖气就会是一把埋在她丹田里且不受她控制的利剑,随时随地都能把她捅个对穿。 墨华没想起来这一点还好,但若是他意识到了,她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手里。 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的办法! 而且,墨华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在哪儿,她也不能真的期盼着他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想来见她一面。 这次他或许是真的只想见她一面,但下次他若是再想见她一面呢? 或者说,若是这次之后他根本就守在菩提城外没走呢? 人心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 她回去之后就要通知天衍宗,而在天衍宗来人把他弄回去之前,她最好就待在菩提城。 也最好在这之前就找到其他办法压制丹田里的妖气。 秦拂轻轻叹了口气,安抚好姬涧鸣,低声问道:“傻小子,刚刚那人把你抓走后,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现在对墨华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她必须看看那人有没有对她的徒弟动什么手脚。 姬涧鸣擦了擦鼻涕眼泪,说:“他把我抓我之后,我最开始是装昏迷,被他发现之后他就要拿我腰间的环佩,又问我用的是什么功法,功法是谁教的,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让我叫他师祖……”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脸纠结的问道:“师尊,他真的是师祖吗?” 秦拂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暂且没有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这小子说的颠三倒四的,但秦拂也能听出来个大概。 她道是墨华怎么在她之前行踪未露的情况下精准的抓住了她的徒弟,原来是他认出了那翡翠佩环。 秦拂轻轻叹了口气。 天衍宗上的太寒剑尊是这个世界上最标准的剑修,除剑之外他什么都不在意,闭关起来连自己的弟子都不在意,更何况弟子身上一块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佩环。 但他偏偏认出来了。 何必呢? 他做他的剑尊,若干年后大道得成、一举飞升,从此之后做凡间修士口中人人敬仰的传说,这样不好吗? 为何偏偏拿情爱逼他自己,也逼迫她? 秦拂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一旁的姬涧鸣见她烦躁成这样,憋在心里的话就不想问了,但又实在架不住自己那点儿好奇心,只能小声逼逼道:“师尊,刚刚那老妖怪真的是师祖吗?” 秦拂揉了揉他的头,言简意赅道:“是,但有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姬涧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笃定道:“那一定是老妖怪做错事了,所以师尊才不认他!” 秦拂笑道:“你这么肯定?” 姬涧鸣:“因为师尊是好人啊!那个老妖怪刚刚要杀我又要打你,肯定是个坏人!” 秦拂失笑。 她休息了一会儿,正想带着姬涧鸣去找佛子,远处突然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秦拂警惕的看过去,一只手却已经抓住了断渊剑。 然而下一刻,她手上一松,视线也变得怔愣了起来。 远处,玄色衣衫的天无疾背着光朝她走了过来。 这里离菩提城近百里,阿青又不会御剑,秦拂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然而在她怔愣的时候,阿青已然走了过来,半蹲在了她身边。 此时此刻,她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他却还是衣衫光鲜的模样,秦拂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 她连忙开口缓解尴尬:“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出她才反应过来,对啊!阿青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墨华还不知道走没走,阿青一个灵力都用不了的,他若是遇见墨华不是必死无疑! 她顿时急了,厉声道:“天无疾!你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若是出了什么事……” 她话没说完,天无疾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 秦拂没说完的话顿时一卡,情绪也断了。 天无疾却一边帮她擦血一边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见墨华,我想着你见了他之后再看看我这张脸说不定心情就能好一点儿,所以我就出来了。” 他说的一脸笃定,仿佛对自己这张脸无比的自信。 秦拂一个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她又气又笑,斥道:“你傻啊?我想看你那张脸的话回去之后不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有必要冒险出来?别哄了我!” 天无疾突然将脸凑到她的跟前。 秦拂一愣。 下一刻,就见天无疾微微一笑,又不紧不慢的拉开了距离,慢吞吞的说:“你看,你现在心情不是好多了?我早来一点儿,你少生一会儿气,那我也来值了。我这个当小白脸的,除了这些,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秦拂被她逗的没脾气,生气都生不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这厮居然还有油嘴滑舌的天分。 他趁她哭笑不得,从袖袋里取出一颗丹药,递给秦拂。 秦拂也没问什么丹药,想都没想就吃了。 丹药下肚,一股温和的暖流径直流向丹田,抚慰了丹田里隐隐的阵痛。 秦拂舒了口气。 另一边,姬涧鸣眼巴巴的看着天无疾。 天无疾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一心一意盯着秦拂,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 无法,秦拂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姬涧鸣,“阿青。” 天无疾瞟了一眼,随手又从袖袋取出一颗丹药递过去。 姬涧鸣没防备,学着他师尊,一口吞下去。 然后苦成了痛苦面具。 他控诉的看着天无疾,却听见天无疾不紧不慢的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小年纪怎么不能吃一点儿苦?给我憋着。” 秦拂一下笑出了声,然后又赶忙把那笑憋回去,拿出一张严肃的脸,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天无疾摆出一副老实模样,诚实回答道:“我问见空要了飞行法器。” 秦拂不信:“见空怎么可能给你!” 天无疾:“我说他要是不给我的话,我现在就步行走出菩提城,他觉得自己应该拦不住我,就给我了。” 秦拂:“……” 她深吸一口气,严厉道:“阿青,你别油嘴滑舌的岔开我的话,我可警告你,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万一你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墨华怎么办?万一我不敌墨华他要对我动手怎么办?你来了我也救不了你,咱们死一对吗?你来做什么!” 天无疾却不紧不慢的说:“你若是赢了,我就是来让你洗洗眼睛开心一点的,若是真撞上墨华,那我就是来和你死一对的。” 秦拂猛然一怔。 天无疾却笑道:“万幸,我现在只用付出一张脸就行。” 他笑得满不在乎的模样。 秦拂却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猛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是,天无疾那张脸还在她眼前,她有心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见姬涧鸣那小子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指缝间却还刻意露出一丝缝隙,偷偷往这里看。 秦拂给气笑了,喝道:“你小子又作什么妖!” 姬涧鸣赶紧放下手。 他正想笑嘻嘻的对师尊说些什么,天无疾一个眼神扫过去,他连忙又闭了嘴。 秦拂重新看向天无疾,张嘴想说话,一声“阿青”刚叫出来,又低低的咳嗽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天无疾下意识的凑了过去,轻抚着她的肩背,又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她在说什么。 两个人一下子就靠的极近。 秦拂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想挪开,然而正在此时,佛子带着一众佛修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面前。 此时,天无疾轻抚她的肩背,两个人还保持着一个极亲密的姿态,和一群佛修大眼瞪小眼。 秦拂傻眼了,那群佛修也傻眼了。 和尚们那见过这样的阵仗,秦拂打开天无疾的手正想解释,佛子突然双手合十闭目转身一气呵成,“阿弥陀佛。” 一众佛修非礼勿视一般跟着闭目转身。 转瞬之间,秦拂入目所及就是一个个光秃秃的后脑勺。 众佛修的佛号声整整齐齐的响起。 “阿弥陀佛。”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秦拂脑仁疼。 回菩提城的一路上, 她脑仁嗡嗡的疼。 她十分的尴尬,但她觉得那群佛修一个个的应该比她更尴尬。 于是她脑仁更疼了。 她死活也想不通,佛修不都应该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吗?怎么她和天无疾稍微表现出一点点亲密的模样,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妥, 那群佛修就全都是一副“懂了”的模样? 然后一个个如临大敌, 此地无银一般纷纷转过头, 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 秦拂觉得造成这种局面的人不是她自己, 那群佛修回去之后应该好好反思反思,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他们一下就想偏, 还懂的这么快? 回去的路上,那群佛修依旧延续了刚刚的作风, 佛子前面开道, 一众佛修迫不及待的追随在佛子身后,纷纷拿那锃光瓦亮的后脑勺对着他们,把他们通通扔在身后, 一副生怕回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模样。 还是秦拂见气氛实在是尴尬,也有心想解释一下刚刚的误会, 于是叫住了前面一个离她最近的佛修,尽量让她的声音显得温和又有礼:“这位法师……” 谁知道那佛修仿佛时刻提防着她一般,她刚开口,那佛修顿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他一转过头,秦拂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那佛修刚正不阿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肃穆的表情, 中气十足又大义凛然道:“阿弥陀佛!” 前面的佛修纷纷回头。 秦拂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气氛更尴尬了。 佛子温声问道:“秦施主?有何事?” 秦拂默默放下了手, 面无表情道:“无事,佛子继续吧,还是先回去要紧。” 等佛子转回了头, 秦拂心想,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她可能从今以后就听不得“阿弥陀佛”这四个字了。 她默默退回到了天无疾身边,再也没有了和那群佛修打交道的勇气。 一旁,天无疾见她愁眉不解,轻声问道:“阿拂,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秦拂转过头。 阿青眉头轻皱,面上有微微的不安,一脸忧虑的看着她。 秦拂顿时就心软了。 怎么能怪阿青呢! 他身无灵力,却还为了她冒着危险一路找过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他到这里是因为她!方才和她离得这么近也是因为她突然咳嗽,阿青关心则乱罢了! 要怪,那大概就只能怪那群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佛修了。 于是秦拂笃定的摇了摇头:“不怪你!” 天无疾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于是两个人并肩而行,秦拂有意照顾天无疾的感受,天无疾刻意迎合秦拂的话题,一时之间两个人融洽的不得了。 被人遗忘了的姬涧鸣在一旁看着,小小的孩子感觉却异常的敏锐,他觉得天无疾方才那一番话处处都不对味,但又让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味。 不知道为什么,那平平淡淡的一番话,姬涧鸣却硬生生从中品出了一股浓郁的老绿茶味。 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师尊一定是被这不要脸的给哄了。 姬涧鸣顿时愁眉苦脸,一脸忧愁。 …… 回到菩提城,佛子带着众佛修善后,秦拂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终于有脑子思考其他东西了。 菩提城突然有魔修□□的闯进城,带走了她的徒弟,现在又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于情于理,佛子肯定都会来过问一下。 她把姬涧鸣又送回了山脚下的小院子了,严厉的告诫他这两天绝对不能出来,随即坐在院子里等佛子来问话。 天无疾泡了壶茶坐在她身边。 秦拂突然问他:“阿青,你知道掳走我徒弟的魔修是墨华?” 在方才,天无疾突然出现,她厉声质问他突然出来做什么,天无疾早已料知一般说,怕她不想见墨华那张脸。 而在那个时候,秦拂可没说掳走姬涧鸣的人是墨华。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去想,现在种种疑虑自然而然的就浮现了出来。 而天无疾的回答也确实如秦拂所想。 他淡淡道:“知道失踪的人是姬涧鸣的时候,我就猜到来人是墨华,只不过你走的太快,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有人掳走姬涧鸣,秦拂关心则乱,加上有夏知秋那个例子在,她第一反应就是来人必然是寻仇,所以种种都往寻仇的方向想,自然猜不到。 但天无疾不一样。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必然是要引秦拂出来。 若是寻仇的话,以魔族的作风,认出她徒弟的那一刻就会将他一刀宰了,根本不会毫发无伤的把人掳走再等着秦拂带着一群人来寻人。 千方百计想引秦拂出来单独见他,除了恨,那只有爱而不得。 入魔、对秦拂爱而不得想引人出来,再加上这样的实力,只有墨华。 其实很好猜,只不过秦拂一开始就走偏了。 天无疾解释完,秦拂忍不住扶额失笑。 她开口说:“确实是墨华,他现在虽然未曾入魔,但我觉得也不远了,他这种情况留在外面很危险,万一他入魔了就是拉着万千生灵一起万劫不复,我已留信天衍宗,让他们来抓人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她联系谷焓真,只要一用玉简几乎立刻就会有回应,可这次她半天没等到回应,只能先给他留言。 时不我待,墨华这种情况多留在外面一天都是祸害,希望谷师叔早点儿看到她的留言。 秦拂想着,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一口气没叹完,篱笆门被推开,佛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问道:“秦施主何故叹息?” 秦拂起身,随口道:“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不如及时行乐。” 她说完,冲他点了点头,给佛子让出一个座:“佛子请。” 佛子落座,正好坐在天无疾对面。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无疾。 天无疾挑了挑眉,又低下头慢悠悠的转着自己的杯子。 佛子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缓缓道:“秦施主这番话倒是看得开,若是世人都能如秦施主这般,这天下不平之事便能少一半。” 秦拂:“看不开又怎样?徒增烦扰罢了。” 说着她摇了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佛子的佛印递给他,笑道:“多谢佛子慷慨援手,如今这佛印完璧归赵。” 佛子也不推辞,收了下来。 他将那佛印在手中转了两圈,垂眸看着佛印上的金莲。 秦拂静静地等着他发问。 第一魔将级别的大魔突然现身菩提城,还是在浴佛节前这么个敏感的时刻,如今又是明摆着为她而来,如果秦拂身上不是有天衍宗大弟子的身份做保,恐怕禅宗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针对禅宗的里应外合的阴谋了。 佛子就代表着禅宗,今天不管佛子是如何想的,禅宗都必有一问。 秦拂见他迟迟不问,忍不住笑道:“我与佛子相交,但公是公私是私,佛子若问不出口的话,不妨让别人问。” 佛子却一口拒绝:“不,你我既然相交,更该由贫僧来问,但贫僧想问的和秦施主心中所想的却不一样。” 秦拂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哦?那佛子想问什么?” 佛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开口却石破惊天道:“贫僧想问,今日那掳走姬涧鸣小施主的人,是不是太寒剑尊墨华。” 这一句话直接炸了秦拂一个措手不及,秦拂没有防备,手中的杯盏“咣当”一声落在了石桌上,满杯茶水渐出了大半。 她猛然抬头看向他。 佛子双手合十,双目半瞌,明明说出了如此大胆的话,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可秦拂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却清楚的明白,他口中的那句石破惊天的话,并不是他的随意猜测,也不是在诈她。 他心中已然笃定了,这才来问她,而不管她回答是与不是,其实都不会影响他的猜测。 秦拂缓缓给自己倒满了杯盏,电光石火之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探寻佛子是如何得知的已经没有意义,矢口否认的话,对佛子这种聪明人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 如今,佛子猜到了来人是墨华,却没有先告知禅宗,而是先问了秦拂,这本来就是一种信任的信号。 佛子做到了这种程度,她再矢口否认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秦拂一字一句道:“今日来人,正是在下昔日师尊、天衍宗的太寒剑尊墨华。” 佛子闭目念了声“阿弥陀佛”,声音中有几丝浅淡的遗憾。 秦拂说了之后反而放松了下来,神情自若道:“他如今被心魔所控,虽尚未入魔,但离理智崩塌也只有一步之遥,我已告知天衍宗来人将墨华带回,墨华若能战胜心魔他就还是太寒剑尊,如若不能,自有天衍宗处置,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秦拂厚颜请求佛子为我保密。” 她不在乎墨华到底会不会入魔,但他若是真入魔了还被禅宗得知了,那整个修真界免不了一番动荡。 而佛子既然选择第一时间询问她,秦拂可以赌一下他会暂且保守秘密。 秦拂也确实赌对了。 下一刻,她听见佛子缓缓道:“出于我口,烂于你心,仅此而已。贫僧相信天衍宗会处理好此事,可贫僧也厚颜说一句,若是墨华在此之前做了什么危害修真界之事,贫僧却是不得不出手。” 秦拂松了口气:“多谢佛子体恤。” 放松了下来,她就开口问道:“佛子是如何认出来者便是墨华的?” 佛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点追思,轻声道:“贫僧少年之时,在修真界大比之中和太寒剑尊交过手,虽棋差一着败于剑尊之手,但剑尊的剑气有三分寒江剑尊的气象,着实令在下念念不忘。” “追出城时,我于蛛丝马迹中得见一星半点剑气,当时只觉得熟悉,还以为是魔族哪个未出世的剑道高手,后来得知那魔修带走姬涧鸣小施主是为了引秦施主出来,这才大胆猜测的。” 秦拂听的一愣一愣的。 居然是这么猜出来的。 这位佛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但既然佛子已经猜出来了,有些事情秦拂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她直接问:“修真界传言佛子医术不输大能医修,可否是真?” 佛子:“传言夸大,略通一二罢了。” 以佛子的性格,那这传言就是有七分真了。 秦拂松了口气:“那就好,在下还有一桩事情麻烦佛子。”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天无疾。 天无疾本来以为阿拂要请佛子帮她重新封印妖气,此时她突然看过来,他还有些迷茫。 下一刻,秦拂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递到了佛子眼皮子底下。 “佛子,我这友人身有重伤顽疾,还请佛子帮忙看看。” 佛子低头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把自己装成小白脸的前辈。 生平第一次,他脑海中空空如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他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就见那位前辈缓缓的、缓缓的…… 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佛子看着天无疾, 天无疾看着佛子,气氛一时间怪异。 秦拂察觉到了,犹豫着低声问道:“佛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佛子心想, 这可真是太不妥了。 首先, 最不妥的一个, 秦施主口称这位前辈身患顽疾, 可他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位前辈的顽疾在那里。在他的眼中,这位前辈就宛如一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佛子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他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半点儿灵力的都没有的人会是那位。 其次, 哪怕前辈真的有什么顽疾, 那也根本轮不到他出手。这世上谁人不知,青厌尊者虽不是医修,但其在医术上的造诣早已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医修, 他若身有顽疾,他这点儿伎俩在前辈眼中也是不够看的。 最后一点……这位前辈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佛子却被看的莫名心头一沉。 就听见面前的前辈含笑开口道:“佛子,您若是看出什么了,不妨直说。” 佛子飞快的看了秦拂一眼,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秦施主, 恕贫僧见识粗陋, 贫僧并未在这位施主身上发现任何不妥。” 他确实未看出任何不妥,这不算是破戒。 面前的秦拂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那位前辈看他的目光却满意了许多。 佛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秦拂。 这位秦施主对她身边这位友人的身份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佛子若有所思。 一旁, 天无疾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说:“阿拂,无妨。” 秦拂也勉强打起了精神,低声道:“抱歉,佛子,是我唐突了。” 佛子没有说话,看着她,突然问:“秦施主此刻气息紊乱,灵力杂糅,可是和……墨华交手的时候受了什么伤?” 从城外刚见面的时候佛子就看出来了,方才秦拂询问他医术,他也以为她是想让他帮忙治伤,只是没想到这个请求却是为了她身旁那位前辈。 秦拂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不是新伤,旧伤罢了。” 可是说完,她面上却流露出一丝迟疑来。 佛子见状问道:“可是有何难处?” 秦拂还没来得及说话,天无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了佛子面前,就像秦拂刚刚做的一样。 秦拂讶异的看过去,天无疾轻轻冲她点了点头。 他不疾不徐的说:“大半年前,阿拂和一个妖修交手,妖修死之前,有一缕古怪的妖力附着在阿拂丹田之内,曾有人为阿拂封印这妖力,可此刻,那封印之人即将入魔,阿拂的封印岌岌可危,所以,在下厚颜,还请佛子帮忙重新封印。” 佛子微微皱眉,越听表情越是严肃。 而让他这么严肃的还不是天无疾的话,而是天无疾说话时,那似有深意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是在肯定他心中那个几乎不敢想的猜想。 佛子匆匆道了声得罪,随即将手落在了秦拂腕上。 一缕清正灵力钻入秦拂的经脉,古朴厚重。 秦拂下意识的想抵抗,天无疾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那一缕灵力钻进秦拂的丹田之中,在丹田之中游走一圈,突然试探性的伸向了那封印之中的妖气。 妖气犹如活物,封印已然松动,它受到稍微一点刺激,立刻躁动起来,欲要择人而噬。 秦拂额头青筋一突,立刻运起灵力,强行压制下那妖气。 佛子在察觉妖气异动时就已将灵力抽出,低低的道了声抱歉。 秦拂压制下妖气,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开口却道:“想来佛子是知道我丹田中那妖气的来历,佛子若是能探出它的来历,我遭这一遭罪也无妨。” 佛子叹息道:“秦施主冰雪聪明。” 他沉吟片刻,说:“说起来,秦施主丹田中妖气的来历,其实与我禅宗有关,记载于禅宗典籍之中,不曾外传,秦施主若是不来这一遭,怕是毕生也不知道那妖气的来历。” 他说着,下意识的看了天无疾一眼。 玄衣青年微微垂首,转动着手中的茶盏,似乎只是在认真听他说。 他坐在秦拂身边,忽略那过分出色的容颜,就如同影子一般。 秦拂讶异的看过来时,佛子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佛子缓缓问道:“秦施主有没有听说过万年之前禅宗弘法佛尊与狮妖的故事?” 秦拂当然听过。 弘法佛尊度化狮妖的故事,是禅宗流传了万年的美谈。 传闻中弘法佛尊是一个立志普度众生的佛修,他在渡劫飞升之前效仿真佛立下重誓,言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天道感怀他的普度众生之心,收回了雷劫。 于是弘法佛尊走遍修真界普度众生。 而狮妖与佛尊的故事,是他那一路上最为人所知的故事之一。 那个故事之中,狮妖有两个未化形的孩子,因为误伤人类,被路过的人类修士一剑击杀,狮妖捕食回来看见两个孩子的尸体之后几欲癫狂,寻着人类修士留下的气味追出千里,和那修士大战三天之后杀了那修士为孩儿报仇,自己却也重伤。 可没想到那修士也有孩子,也有徒儿。 他的孩子和徒弟听闻师尊身死,下山要为师尊报仇,重伤的狮妖一路躲藏,被自己的亲姐姐搭救,亲姐姐却死在了两个修士手中。 于是狮妖养好伤之后又为亲姐姐报仇。 它杀了那修士的徒儿,废了修士女儿的道侣。 修士的女儿为报仇强练魔功,几乎走火入魔。 这一场报仇记颇有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意味,成了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 佛尊游历到此地,也有耳闻,于是找到了狮妖,又找到了那修士的女儿,问他们是否心中有恨,是否仇怨未了。 两人都说是。 佛尊又问,是不是两方非有一个死去才能了结。 两人又说是。 于是佛尊当即坐在两人中间,说,两位若有仇怨,不妨都朝贫僧发泄来,贫僧不会还手,直到两位发泄完为止,贫僧死去,总好过两位冤冤相报下去。 两个人都被仇恨蒙蔽双眼,见他要管闲事,不管不顾的都朝他出手。 两个人各种手段在他身上用了一天一夜,佛尊毫发无损,两人中的狮妖却突然放下刀剑,嚎啕大哭。 佛尊问她为何哭啼 狮妖说,她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埋葬自己的孩儿和姐姐。 那修士也嚎啕大哭,说,她刚出世的孩子已经被她放在师姐那里半年。 由此,这场冤冤相报的仇怨就此化解。 佛尊带走了狮妖,修士回到了宗门。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带着佛修禅意的故事。 秦拂知道,这种流传万年的几乎被神化了的故事肯定有美化,可这个故事,难道还和她体内的妖气有关? 秦拂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然后她就听见佛子石破惊天般的说破了那故事之后残酷的真相。 “在那之后百年,当年的修士无法堪破心魔入魔,而被佛尊带回的狮妖,在禅宗听佛百年之后逃离了禅宗,杀了那入魔的修士之后,自刎于自己的孩子和姐姐墓前。” 秦拂听的心里一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恨比爱久远,她们当时能放下,那以后也能真的放下吗? 那一刻,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佛尊要的是他们之间不要在恩怨一代代纠缠下去,而这个结局,是否也和了佛尊的愿望呢? 秦拂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佛子却声音平静的说:“狮妖被佛尊带回禅宗之后,身有重伤,几乎不能再修炼,佛尊就为她独创了一门心法,此心法只需要极少的妖力就能入侵对方的经脉,将自身的妖力黏着于对方丹田之中,压制对方灵力。我方才查看秦施主丹田,那附着在秦施主丹田中的妖力,正是万年前佛尊独创,只不过被人改的更为毒辣了。” 秦拂皱了皱眉头,问道:“禅宗可有破解之法?” 佛子摇头道:“佛尊创造此心法就是为了给狮妖保命,并没有破解之法。” 也在秦拂意料之中,秦拂轻轻出了口气。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妖力的来历居然不是和妖族有关,而是和禅宗有关。 佛子声音里带着歉意,说:“秦施主,这说来也是禅宗的过错,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狮妖死后这功法仍然外传,还伤了秦施主,禅宗会探查清楚,秦施主丹田中的妖力,便由我来封印。” 秦拂松了口气:“多谢佛子。” 佛子起身:“我现在去准备一些药材,今夜子时便为秦施主封印。” 说完,他立刻往外走,脚步十分匆忙。 他当然匆忙,万年前禅宗流出去的功法出现在了妖界,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然而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下来,说:“秦施主,既然都已经说了,那有些事情,不妨也告诉秦施主。” 秦拂奇怪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必须要告诉她的,口上却道:“佛子请说。” 佛子的声音轻了下来:“秦施主送来的那枚佛珠和佛珠里面的那个桃源秘境,也是佛尊所为。” 秦拂这次是真正的怔住了。 狮妖故事里慈悲的佛尊和佛珠故事里万年前的佛修大能,居然是一个人。 她突然又想起那个故事中佛尊向天道发下的誓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在狮妖的故事之中,秦拂无法说到底让他们冤冤相报下去是地狱还是两个人如此惨烈的结局是地狱。 可是在那个佛珠里,那名为“桃源”的村落却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地狱。 ——当年这么做的时候,佛尊会想到誓要清空地狱的他亲手造了一个地狱吗? 秦拂沉默良久,轻声问道:“我能否问一下,佛尊之后如何了?” 佛子:“佛尊无法肃空地狱,也无法堪破执念,佛珠之后不久,就坐化在了禅宗。” 秦拂听了,居然觉得这对于佛尊来说居然还算是个好结局。 佛子离开,秦拂看了很久,突然又转头看向天无疾。 天无疾已经忙了起来,为了准备子时佛子帮他重新封印妖气。 秦拂突然问道:“阿青,你伤势好了之后,真的能帮我拔出妖力吗?” 那是刚认识时他对她的承诺,那时候交浅言深,秦拂只要结果,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然而此刻,佛子亲口说,那妖气的来历只存在于禅宗典籍,而禅宗也没有办法。 她这是试探,天无疾却抬头说:“阿拂,我能。”他眉目平和,明明看出了她的试探,却也也说出了这么让人怀疑的话。 秦拂突然笑了笑,说:“好,那我就等着你。” 天无疾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 那一刻,种种疑虑在秦拂脑海中突然串联在了一起。 禅宗秘闻,阿青却知道。 阿青说他有一个和禅宗交好的挚友。 那挚友要和禅宗交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禅宗秘闻当趣事说给他听。 他挚友入魔,死于他手。 他师尊入魔,地位不低。 他知道断渊剑的所在,还引她过去。 他说自己和寒江剑尊有过一面之缘,受寒江剑尊所托。 这次她来禅宗,她仔细想来,其实是有阿青刻意引导。 谷师叔面对他时态度古怪。 …… 种种种种,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可是她除了猜测,却没有更切实的证据。 她又看向阿青。 阿青挑起香炉帮她添香粉,说有凝神的作用。 他在她身边时,总是这么周到,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她的随从。 可他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秦拂突然笑了出来,走过去拉起他,说:“别弄了,趁佛子没来,出去逛两圈,否则接下来几天我们就没得玩了。” 天无疾从容起身:“那,在下义不容辞。” 秦拂眉目舒展。 她想,不管他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其实到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等他亲口说出来就是。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子时时分, 佛子如约而至。 姬涧鸣早已被两个大人哄睡了去,秦拂特意在他房间周围下了一层隔音结界,三个大人挤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里,语气平静的讨论着关乎秦拂身家性命的事情。 佛子异常直白的告诫道:“秦施主, 我之修为不敌太寒剑尊, 我一旦解开封印, 太寒剑尊那边必会察觉, 还请秦施主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自然是防备墨华再做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此时的墨华性格偏执,如果被他知道了秦拂解开了他的封印, 他少说也要发疯的,谁也不知道他发疯之后会做出什么。 秦拂冷静点了点头:“我早有准备。” 她话音落下, 佛子又说:“秦施主丹田内的妖气黏着性极强, 我一旦撤开封印,妖气会寸寸腐蚀秦施主的丹田经脉,在我重新封印那妖气之前, 秦施主会疼痛非常,还请秦施主忍耐。” 这个压根都不用佛子说, 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刚伤在那妖修手上时,疼痛到几天没有意识,哪怕是在墨华帮她封印妖气之后,那妖气对她丹田的腐蚀也让她闭关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现在她修炼了药华经,体内灵力生生不息, □□的修复能力极强, 这次她大概用不了闭关三月, 可疼痛怕也是不能少。 不过这也没什么,疼痛于她早已经是老朋友了。 所以,她直接说:“佛子出手, 早些解决那封印,明日还不耽搁佛子早课。” 佛子便不再多说什么,坐在她身后,一掌拍向了秦拂肩头。 那一刻,秦拂浑身紧绷。 下一刻,一双手轻轻握住了秦拂的手。 秦拂不睁开眼也知道,那是阿青。 她用力回握,强行压□□内下意识抵抗起来的灵力。 佛子厚重的灵力迅速越过秦拂的经脉直入丹田,他出手极快,半刻也不耽搁,厚重的灵力迅速包裹住她丹田内的妖气连同封印。下一刻,那灵力金光一闪,猛然发力,压制于那妖气身上的封印转瞬间被绞的粉碎。 那妖气反应极快,没了封印的压制,它迅速沉入秦拂的丹田,紧紧附着于丹田灵脉之上,试图躲开那金色的灵力。 妖气在她丹田里胡乱冲撞,附着于灵脉之上后又一寸寸腐蚀进灵脉内,秦拂痛的眼前一黑,一口腥甜直接涌到了喉咙里。 她双手猛然握紧,也忘记了自己抓的是什么,只紧紧抓住了手上的东西。 被她握于手间的东西也不挣扎,温顺的任由她用力握住。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疼痛之中适应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她手上的哪里是其他东西,那分明是阿青的一双手,此时此刻,已经被她握的青紫。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放开那双手。 阿青却反握住了她,她抬头看时,阿青含笑的眉眼撞进了她的眼睛。 他用口型说,阿拂,别怕。 秦拂一愣。 下一刻,佛子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秦施主,收心守意。” 秦拂猛然反应过来,赶紧收回心神,将全部意识沉入了丹田。 阿青始终握着她的手。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佛子终于将那缕妖气从她丹田灵脉中分离了出来,他在她丹田里结了一枚佛印,将那缕妖气封印在了她丹田一角。 佛子精神高度集中,半个时辰里将毕生所学用到了极致,此刻尘埃落定,他居然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而秦拂疼到最后整个人几乎都疼到麻木了,她感觉不到疼痛,可也感觉不到其他东西,但回过神来之后她才发现,她握住阿青的那双手已然被冷汗浸透了。 当佛印压下时,两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天无疾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披在了秦拂身上,又从袖口中摸出一颗丹药,喂到了秦拂嘴边。 秦拂想也没想一口吞下。 吞下之前她看了一眼,似乎是一颗雪白的丹药,入口时有一股清香,不似平常丹药一般苦涩。 丹药入口即化,丹田内随即升起一股暖意,缓缓的抚平了方才的疼痛。 秦拂觉得这丹药她似乎吃过,在她刚遇见阿青不久,阿青也给她吃过这种丹药,可是这次药力似乎更大一些。 她有心想问一句这是什么丹药,可话还没问出口,一股困意就不可抑制的袭来,来势汹汹。 真神奇,她想。 她入道之后几乎都是以打坐代替睡眠,她已经有许久未曾体会过这么汹涌的困意了。 正在此时,佛子开口道:“秦施主早些休息,这位……天施主还请和我出来一些,有些事情还需要交代一下这位施主。” 天无疾从善如流的应下来,秦拂反应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她强打起精神,想起身送送佛子,可刚站起来就被天无疾扶住了手臂,不容拒绝的把她扶到了塌上。 他说:“阿拂,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有我。” 她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张口想说话,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瞬间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天无疾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给她盖好了被子。 这再造丹哪怕是丹田碎了一半都能给重塑出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吃过之后困意极深,这丫头都困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想睡,也不知道是该说她什么好。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佛子,却见那和尚早已非礼勿视一般转过了头,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眼观鼻鼻观心,死活不往这边看。 他啧了一声,敛袖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说:“出来。” 佛子低声念了句佛号,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天无疾在院中站定,转身问他:“佛子叫我出来何事?” 佛子却反问道:“难道不是前辈有事要交代晚辈吗?” 天无疾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说:“你和你那个师尊还真是大不相同。” 佛子荣枯的师尊,就是上一任佛子。天无疾和他见过几面,若是他在此的话,除非天无疾把话说明白,否则他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天无疾在想什么。 佛子低下头,缓缓道:“贫僧自是不敌师尊万一。” 天无疾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反手从袖中掏出两个东西,扔给了佛子。 佛子下意识的接住。 两个东西,一个是一块玉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玉质也算不上多好。而另一个是块黑漆漆的拳头大的东西,入手冰凉,似玉非玉,似铁非铁,但却异常沉重,沉重到以佛子渡劫期的修为都险些抬不起来。 佛子抬头看向天无疾,疑惑道:“前辈,这是何意?” 天无疾徐徐道:“那玉牌之中有我全力一击之下的一道剑气,渡劫之时你戴在身上,足以帮你抵挡掉一道劫雷。” 佛子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另一个……”天无疾看向那黑漆漆的东西,说:“听闻禅宗正在尝试修缮佛塔,这块质石,就当是给禅宗的礼物了。” 天无疾语气淡淡,可听见“质石”那两个字,向来波澜不惊的佛子却面色大变。 禅宗的佛塔早已损坏在了百年前的正魔之战中,这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的佛塔似乎只能用来祭拜,可在百年之前,佛塔是禅宗一个攻守兼备的大型机关阵、是能自动御敌的一个移动武器、更是禅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 可它早已损毁于百年之前,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被毁于一旦,如今的佛塔只是个象征性的东西。 而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正是质石。 质石是高阶灵脉中偶然产出的一种特殊灵石,往往千条高阶灵脉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块质石,而一块质石中所蕴含的灵力便足够一个像天衍宗一样的大宗门用上千年。 质石为佛塔提供灵力,已经足足万年。 万年之中,修真界所产出的质石越来越少,近千年几乎于无,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将近百年,禅宗也没有找到一块质石修缮佛塔。 面前这位前辈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出了一块质石。 佛子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却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半晌,他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沉声说:“前辈,无功不受禄,这块质石,禅宗不能要。”说着,他把质石和玉牌都推向了天无疾。 天无疾毫不意外。 可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两样东西又回到了佛子怀里。 他不紧不慢的说:“那玉牌是送你,谢你帮阿拂压制妖气。” 佛子想说什么,天无疾却摆了摆手,说:“你莫要推辞,我知道你觉得阿拂对你禅宗有恩,你理应帮她,可这个恩情我还想留着,所以这块玉牌你必须收着。” 虽然这么做似乎对不起佛子,可佛子欠阿拂的越多,日后万一有何异变,阿拂也就越安全。 佛子不再多说什么,沉声念了句佛号。 天无疾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另一个,是给禅宗的。” “我想用这块质石,换禅宗一样东西和一个承诺。” 佛子:“前辈请讲。” “我要你禅宗千年一颗的菩提果,还要你禅宗承诺,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禅宗须不计代价的为阿拂铲除一个敌人。” 佛子:“秦施主的敌人是……” 天无疾想了想:“多半是魔族。” 佛子疑惑道:“可是贫僧既然已经承诺庇护秦施主……” “不,”天无疾打断他:“你是你,而禅宗是禅宗,我要的也不是庇护,阿拂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被人庇护才能活的地步,我要的是,你们为阿拂铲除一个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佛子:“那敌人是谁?” 天无疾轻笑一声:“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 佛子沉默半晌,双手合十道:“前辈,请容我与禅宗其他长老商议一二。” 天无疾淡淡的点了点头。 佛子想将东西暂且还回去,却被天无疾直接推了回来:“你们谈不妥了再还我不迟,我还怕你们眛我的东西不成?” 佛子失笑:“晚辈不敢。” 佛子从这院中离去,天无疾在院子里坐了良久。 后半夜,秦拂迷迷瞪瞪醒了一次,可也没清醒透,她觉得自己似乎整个灵魂都是困倦的。 她迷迷糊糊的从塌上坐起身,一眼看到了断渊剑,就直愣愣的看了它半盏茶。 然后她一把抓过断渊剑,语气含糊的说:“断渊剑,你原来的主人是寒江剑尊,对?” 断渊剑自然不会回答他。 她含含糊糊的继续道:“那你告诉我,天无疾他是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她倒头又睡了。 室内一片安静。 被秦拂一段没说完的话吓得不轻的寒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断渊剑里挣扎了出来,心有余悸的跑出去找天无疾。 天无疾仍坐在院中。 寒江在他面前上蹿下跳,他不理会。 寒江没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别人能听到,他还是做贼心虚一般压低声音在天无疾耳边说:“青厌,不对劲啊,你知道秦拂那丫头刚刚醒了一次说什么了吗?哦对,你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那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 他作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是不是知道你身份了!” 他自觉惊悚的说完,天无疾波澜不惊。 寒江恍然:“对了!你就没打算瞒着!” 天无疾缓缓道:“我就算瞒着,她早晚也会猜到。” 寒江气的“你你你”了半天,眼看着天无疾油盐不进,甩袖就要回去。 这次天无疾却主动叫住了他。 他说:“寒江,你应当听到我与佛子的对话,日后要出了什么变故,我暂且不在阿拂身边,那就由你来告诉禅宗阿拂的敌人是谁。” 寒江:“可我一个半灵体……” 天无疾:“那就让剑灵出来。” 寒江沉默片刻,应道:“好。”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二天, 秦拂是被姬涧鸣扒拉醒的。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师尊昨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他被绑架了一遭之后转眼间又变得生龙活虎,眼见着日上三竿了自己师尊还没醒,趁着天无疾没注意就冲进了秦拂的房间, 整个人直接扑到了秦拂身上。 秦拂梦中惊醒, 吓得差点儿没当场一剑戳过去。 姬涧鸣却十分的快乐, 大声嚷嚷道:“师尊师尊!今天就是浴佛节了!现在都中午了, 街上人都满了!你怎么还没醒!” 秦拂扶额,从塌上起身后直接把那小子提溜了起来, 朝外面大声喊到:“阿青!” 天无疾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秦拂直接把姬涧鸣一把扔进他怀里,怒道:“从今以后这小子不准踏进我房间一步!” 天无疾单手接住姬涧鸣, 从善如流道:“好, 他再往你房间里跑一步我就饿他一顿。” 说完也不管姬涧鸣的大声抗议,提着人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 就看见秦拂正侧身对着她, 单手捏出了个水镜,对着水镜费力的摆弄着她身后束起的长发。 她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断渊剑的剑坠莫名掉了下来,此时正和她的一缕头发死死纠缠在一起。 秦拂耐心解了两下,眼看着解不开,她整个人逐渐暴躁,摸起一旁的断渊剑就要快刀斩乱麻。 天无疾见状直接把姬涧鸣丢了出去, 自己折返回来, 伸手轻轻按住她挥剑的手。 暴躁的红衣少女莫名“嗯?”了一声。 天无疾不紧不慢的伸出手, 一边帮她解开那剑坠一边说:“剑是用来伤人的,可不是用来伤己的。” 秦拂背对着他,从面前的水镜里看到他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自己的发间来回穿梭, 看的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她咳了一声,说:“一缕头发而已。” 天无疾轻笑道:“一缕头发而已,下次何不直接让我效劳?” 话音落下,他已经灵巧的解开了那枚剑坠,手上托着那白玉剑坠递到了秦拂面前。 秦拂轻轻捡起那枚剑坠,莫名的,“让我效劳”那四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中旋转。 她轻咳了一声,语气平静道:“你先出去吧,我收拾好就出去找你。” 天无疾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又提醒她道:“今天是浴佛节第一天,禅宗这一天会撤下护山大阵让信徒上山朝拜,听闻今日上山求签的话还有机会让佛子亲自解签。” 秦拂听了忍不住笑道:“求签解签这种事情,算凡人说不定还准一些,但你我这样的修士,就是命峰我蒋不才师伯出手都不一定能说算的准,我们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天无疾:“你也说了,凑热闹罢了。” 天无疾走了出去,还帮秦拂关上了门,秦拂背对着门坐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就在刚刚,阿青帮她解那剑坠的时候,她有一种阿青正在撩她的错觉。 可阿青从动作到神态又都很自然,她又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的错觉。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迅速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出门之前又看了一眼和天衍宗联络的玉简。 谷师叔还是没有回信。 秦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从昨天到今天,将近一天了,以前秦拂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接不到回信过。 何况这一次还是事关墨华,这么大的事情。 秦拂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谷师叔出了什么事儿。 可她在天衍宗的时候,除修炼之外,接触最多的一是墨华,二是谷焓真,而她的玉简现在能联系上的也只有谷焓真。 掌门日理万机,除了履行大弟子的职责之外,她在天衍宗能见到掌门的次数都不多。 秦拂皱了皱眉头,取出一张纸叠了个纸鹤,捏了个法诀拍在了纸鹤身上,那纸鹤扑闪着翅膀自己飞了出去。 现在就看是谷师叔回她玉简快,还是纸鹤把信带到天衍宗快。 秦拂舒了口气,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浴佛节的第一天,禅宗撤了护山大阵,整个禅宗大门敞开,任信徒朝拜。 秦拂和天无疾一左一右拉着姬涧鸣的手,混在了上前朝拜的人群之中,走了三千多阶石梯走上了山。 一路上,有修士有凡人,有像他们这样只是步行上前朝拜的,更有虔诚的信徒三步一叩首,带着满腔的虔诚和恭敬走上了山。 三千多阶石梯,姬涧鸣原本是撑不住的,他走了一半就想撒娇求师尊抱他上去,可一碰见那三步一叩首的虔诚信徒,他立刻又闭嘴了。 那信徒还是凡人,哪怕是这样都要上山朝拜,他好歹现在也算是个修士了,怎么好意思还让师尊抱。 于是,已经准备好等姬涧鸣撑不住就抱他上山的秦拂一直爬完三千石梯也没等到姬涧鸣开口。 秦拂还觉得奇怪,正想夸赞姬涧鸣体力又进步了些,转头一看就见那小子已经累的小脸苍白。 秦拂无奈,到底还是抱着姬涧鸣走进了禅宗大门。 从禅宗大门进去,入目先是一个极为雄伟的大殿,平时是禅宗佛修们做早课用,而今,大殿之上那几位金身佛像就是众位信徒要朝拜的对象。 秦拂本不信佛,若是跟着信徒们进去朝拜反而是一种不尊重,所以她干脆就等在外面,看着一批信徒虔诚的朝拜完毕,又跟着他们去了大殿之后。 大殿之后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足有十几人和抱之粗,秦拂一眼看过去,那树看似老态龙钟的模样,可从那树中缓缓逸散出来的灵力却几乎生生不息。 和飞仙门那所谓的不死神树相比,这棵菩提树才是真正的神树。 天无疾在她耳边轻声道:“禅宗的菩提树,传说是几万年前陨落的真佛带下来的菩提果生长而成,这棵树千年结一次果,一次又只结一颗菩提果,十分珍贵。” 秦拂转头问他:“那菩提果又有什么用?” 天无疾这次却摊了摊手,说:“禅宗瞒的这么紧,我怎么会知道?” 秦拂狐疑的看着他,有点儿不信。 可她也没有深究,围着菩提树看稀罕似的看了几圈,又没了兴趣,直接拽着他去了他口中那个求签的地方。 他们去的时候人居然不多,几个青衣和尚守着签,秦拂居然还从中看到了见空! 见空也看见了他们,还没等他们走近就笑眯眯的合十行礼道:“三位施主,见空有礼了。” 秦拂也回礼道:“见空法师。” 见空又说道:“浴佛节法会是在今夜,几位施主来的好早啊。” 今夜的法会才是重头戏,白天只不过是留给信徒们的朝拜时间,秦拂他们又不是信徒,理应不会过来。 秦拂有些尴尬,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过来是凑热闹来了。 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问:“见空法师,我们能求签吗?” 见空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说:“自然是能的,但是二位的签贫僧能不能解就不一定了。” 秦拂不在意道:“试试而已。” 她也没准备他们真的能解出来,她的命运按理说已经写在了她梦中的那个话本里、出现在了魔族的那个预言之中,她自己都不信命了,又怎么可能信他们能轻而易举解出来。 见空已经拿出了一个青色竹筒,那竹筒颇有些大,里面装了少说百根玉简。 见空说:“秦施主,天施主,请。” 秦拂正准备抽,闻言讶异的抬起了头,问:“我这徒儿不能抽吗?” 见空笑道:“秦施主,姬小施主本来就不是此世中人,无论是谁来,也解不出他的命数的。” 秦拂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一左一右,随意的抽出了两根玉简,又一同递给见空。 见空看到那两根玉简,表情却空白了片刻。 他转手又将玉简还给了秦拂二人,苦笑着说:“这位施主运气实在是好,这竹筒中只有两根王签,现在都被二位抽到了,这个签我解不了,还请二位去后殿,佛子为二位解签。” 秦拂和天无疾对视了一眼。 刚开始她只是随便试试,可现在一波三折了,两根王签同时在他们手中,她反而来了兴趣。 她接过玉简,将玉简反转过来看,就看见自己那根上面写了一串的梵文。 秦拂:“……” 她自己是看不出什么了,就拉着天无疾直接去了后殿。 后殿只有佛子一人在,他对他们的到来似乎是毫不意外,笑道:“秦施主,贫僧就猜到你会来。” 秦拂匆匆向佛子行了一礼,将自己手中的玉简和天无疾手中的玉简都递给了佛子,说:“佛子,我二人都抽到了签王,还请佛子给我们解签。” 佛子依旧是毫不意外的模样。 他先看的是天无疾的签。 他解签的时候,秦拂微微注意了一下,发现佛子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恭敬。 不是秦拂的错觉。 她想,若阿青只是个普通修士的话,佛子怎么会这般反应。 可若阿青是她心中猜测的那个人的话…… 阿青此刻灵力尽失是真的,若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落到灵力尽失的下场。 而且还待在自己身边当个小白脸…… 秦拂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佛子已经将两根签都看完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天无疾。 天无疾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 佛子轻轻叹了口气,提声道:“秦施主,二位的签,我都解了。” 秦拂回过神来。 绕是她不信这么个签能解出自己的命运,现在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期待来。 而就在自己的期待中,她听见佛子说:“天施主的签,是王签,但也是空签。” “空签可以是无影无形,也可以是无法预测,这样的签,贫僧解不出来。” 秦拂听了先是惊讶,随即是了然。 如果天无疾真的是秦拂猜测的那个人的话,佛子解不出他的签才是正常。 于是她问:“那我的呢?” 她话音落下,就见佛子的面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他脸上带着犹豫,犹豫的秦拂莫名其妙。 她正觉得佛子下一句是不是也要说一句空签,就听见佛子迟疑的问道:“秦施主这根签,是不是在求缘?” 求缘? 这次换秦拂懵了。 她下意识的说:“不是啊,我求这根签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啊!” 佛子却淡淡的反问道:“那为何这根却是个情缘签,签上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拂:…… 秦拂:??? 秦拂:!!! 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劈手夺过了佛子手中的签,飞快的说:“那估计是我拿错了,我佛子稍等片刻,我去换根签。” 佛子善解人意的说:“秦施主不必在意,我于命数一道也并不精通,为修士解签本就不准,秦施主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秦拂什么都没听见,胡乱点了点头,连姬涧鸣都忘了放下,抱着小孩拿着玉简就走了出去。 她目不斜视,谁也没看。 尤其是天无疾。 就这么目不斜视的大踏步走了好远,秦拂终于松懈下来,看着手里的那根签,喃喃道:“我真的……我这辈子再也不信禅宗的求签了。” 这签解出来是真是假还在两说,可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鬼啊! 她心中没鬼还能当是解了个假签,她心中有鬼,还让她怎么面对天无疾! 偏偏此时,姬涧鸣在她耳边小声问:“师尊,刚刚佛子说的什么意思啊?” 秦拂转头正想斥他小孩别插嘴,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从拥挤的人群中闪了过去。 秦拂猛然站了起来! 可他再看过去时,别说黑色的人影了,连黑色的鬼影都不见一个。 她一边怀疑是不是墨华又来了,一边又怀疑自己杯弓蛇影看错了。 墨华哪怕再怎么要见她,现在是浴佛节,禅宗一众高手都在这里,经过了上次之后他们又有了警惕,他但凡有一丁点儿理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来禅宗。 可她心里却又知道,他疯起来的时候,绝无理智可言。 秦拂想了想,依旧抱着姬涧鸣转头去了求签的地方。 …… 后殿,天无疾看着秦拂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他身后,佛子低声道:“前辈,昨日您说的事情,禅宗已经有了决定。” “哦?”天无疾转过头来。 佛子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青色的小果实,说:“这便是菩提果。” 也就是说,禅宗同意了他的交易。 天无疾笑意加深,接过了菩提果。 佛子说:“您的要求禅宗全部照办,但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您要菩提果是为了什么?” 天无疾淡淡说:“入药。” 佛子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面前的前辈神情突然一变。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外面,冷笑道:“还敢来?” 下一刻,佛子面前已经没有了天无疾的踪影。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墨华带着兜帽隐匿在人群之中, 在隐匿法诀之下,没有任何人察觉他。 他的实力高出佛子一线,心境即将入魔之下,实力反而涨了一截, 在他刻意隐瞒之下, 佛子都不会察觉他出现在了禅宗。 在禅宗护山大阵已关闭的情况下, 他大可以在禅宗来去自如, 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不,其实还是有一个人的。 墨华这么想着的时候, 就透过重重人群,看向了那个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红衣背影。 他想, 她一定是发现了他。 他的大弟子秦拂异常的敏锐, 几乎是在自己注意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看了过来。 她一定是发现他了。 可她明明发现了他,却还镇定自若的往人群少的地方走去。 墨华知道, 她是想把他从这人群嘈杂凡人众多的地方引开。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下意识的涌起了一丝淡淡的骄傲。 看吧, 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如此敏锐、如此优秀,又是如此有勇有谋。 这丝熟悉的骄傲几乎不可抑制一般从心底泛出,仿佛又将他带回了过去。 当他把秦拂从人间带回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收了一个天才般的徒弟, 所以自然而然的, 他就当起了那个严师。 不能让她因为天赋骄傲、不能让她因为进步自满, 所以往往她取得了什么成绩,哪怕心底再怎么想,他面上依旧是严师的模样, 时时刻刻让她戒骄戒躁。 然后在无人处,任那丝骄傲在心底蔓延。 那丝寻常的骄傲是何时在他心底发酵成为一中异样的情绪的,他已经不想去探究,也早已经不在乎了。 在他意识到这丝情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拂儿早晚会察觉,而他们之间也早晚会破裂。 ——毕竟她是那么的敏锐。 就如同此刻。 哪怕他心底里再怎么骄傲,他的理智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所骄傲的东西,其实正是她对你的防备。 他如此极端的想着,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操控他这幅躯壳的到底是理智还是心魔。 可他也不在乎是什么了,他半抬起泛着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红衣背影。 昨夜,他留在她丹田里的那枚封印被人强行破开了。 而能破坏掉她丹田里封印的人,只可能是被她亲自授意。 这个菩提城中唯一有这个实力这么做、还能完好无损的给她重新下一个封印的人,只有佛子。 拂儿,她宁愿冒着风险忍受疼痛求助一个秃驴,也不愿意再用他的封印。 而除了师徒名分,那道封印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 现在拂儿却亲手斩断了那道连接。 昨夜他正在打坐调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喉咙一腥,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他知道她在防备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可心底那个关于她的心魔却不甘不愿的叫嚣着,让他来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可他依旧来了。 他眯着眼睛看了那背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人烟越来越稀少,拂儿却越走越快,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找了个由头将她收的那个徒弟交给了一个老和尚,让老和尚帮忙送到佛子那里。 墨华知道,随着那孩子一同被送出的可能还有对佛子的求救。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 她愿意让佛子在她丹田里下封印,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求助于佛子,而她和佛子相识不过是短短几天。 但他和拂儿之间却以师徒的名义相处了将近百年。 所以凭什么,他在她心中还比不上一个秃驴? 妒意涌上的时候,他的心魔更加兴奋了,应和着他的嫉妒,一声声的在他耳边质问着为什么。 他知道这是心魔想彻底控制他的借口,可此时此刻他却想,若是能借心魔之口问她一句为什么,那他被心魔所控又有什么? 反正现在也是不人不鬼。 而且,她为什么就笃定他在猜出了她的计策之后还会被她引开,而不是现在就过去解决掉那个老和尚连同她的小徒弟灭口呢? 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秦拂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突然脚下踏上了诡异莫测的步伐,转瞬之间掠出去很远。 那步伐正是上一次他见她时,她躲掉了他银锁的身法。 一天之前他耿耿于怀,拂儿为了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不用持剑峰的心法。 而现在,拂儿当着他的面再次用出了这套他从未教给她的身法。 她真的很了解他,也很明白怎样才能刺激到他,让他怒从心中起,甚至耿耿于怀。 她是最聪明的人,这中聪明可以让她轻而易举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同样的,也能轻而易举的让人明白什么是狠辣无情。 如果可以的话,她分明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 墨华瞳孔之中泛起了红色,他却丝毫未觉,眼看着秦拂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墨华提步就追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微风拂面,甚至还没察觉周围有任何异动,身前却已经站了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一身玄衣,身量欣长,那宽袍大袖的衣衫显得他有些清瘦,他又俊美到过分,活脱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模样。 他站在墨华面前,明明周身上下全无防备,可却带着笑意看着他,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 墨华认得他。 早在天衍宗时他便在拂儿身边见过这个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拂儿身边,从那以后便一直跟着她。他跟在拂儿身边时总是笑盈盈的,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却偏偏让拂儿一直保护着他,就像是拂儿带在身边的一个美丽的花瓶。 可那个时候,他除了一张过分俊美的脸,似乎没什么值得让人注意的,墨华对他的印象,也只有那张似乎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的脸。 此时此刻,那张脸仍是带着笑意,可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却变了。 玄衣青年渊渟岳峙,如名剑在匣,让人丝毫不敢轻忽。 他就这么站在墨华面前,任墨华打量了片刻,轻笑着说:“太寒剑尊,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往前,可去不得了。” 墨华看着他,瞳孔中的红色居然消退了一点,他突然问:“拂儿,知道你这副模样吗?” 青年讶异的挑了挑眉,先纠正了他的称呼。 他说:“阿拂很不喜欢别人称她为拂儿,你可以直接叫他秦拂。” 墨华眉峰不动,沉声又问了一遍:“拂儿,知道你这副模样吗?” 青年仿佛也放弃了纠正他的称呼,他想了想,说:“从前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大概是知道的。” 墨华神情中微微有些意外。 但也仅此而已了,无论面前的人是谁,又为何出现在他面前,现在都与他无关,他现在要做的,是去追拂儿。 他淡淡的伸出手,无形的灵力掺杂着魔气,要震开面前的人。 可那灵力落在青年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到他面前时只剩下了微风拂面。 墨华微微挑眉,冷笑了一声,径直抽出了太寒剑。 既然不识好歹,那他也没必要看在拂儿的面子上留下他的性命。 可青年非但丝毫不惧,甚至有心思先捏了一个防护的结界,罩住了他们两人。 下一刻,黑袍剑尊手执银剑,周身无风自动,他眉目冷凝,剑势劈天裂地般袭来,分明是一击之下致人死地的架势。 这样的剑,这样的剑势,似乎神佛也难以招架。 然而面对这样的剑势,青年却只是淡淡的抬起了手。 下一刻,青年周身魔气涌动,转瞬之间包裹住了整片结界内的空间。 墨华立刻要破开魔气,然而却发现自己连动手的余地都没有。 生平第一次,墨华体会到了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好像他又回到了自己年少无力的时候,他在师尊手下一招又一招的练着剑法,却一次又一次被他打败,似乎此生此世都翻越不了这座高山。 那一刻,墨华突然意识到,这青年最开始捏下了防护的结界其实不是因为他墨华,而是因为青年自己。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包裹住他的魔气也瞬间消散,但墨华却没觉得自己反守为攻的时刻到了。 因为随着魔气一起消失的是他手中的剑。 遮挡视线的魔气消失,墨华立刻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青年手中拿着他的剑,漫不经心的打量着。 他看了片刻。语气同样是漫不经心:“太寒剑,据说是冰魄石整块打造,倒适合你这个变异冰灵根,不过可惜,这剑已经被魔气污浊了,墨华,你用剑的时候就没发现吗,你这剑现在除了锋利,已经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没了。” 墨华突然浑身一震。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见那青年突然双手抓住太寒剑,淡淡的往下一折! 转瞬之间,以锋利坚硬著称的太寒剑一折两半,从那青年手中落到了地上。 “咣当”两声,重重的砸在了他心上,似乎也砸出了他一丝清明。 那把跟随了他几百年的剑、那把他以此为尊号的剑,就落在了他脚下,剑身灵气全消。 那一刻,墨华眼前一黑,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正吐在那剑身之上。 本命剑断,他转眼间就跌了一个小境界。 他手指动了动,突然半跪在了地上,捡起了那两节断剑。 青年的声音就响在他头顶。 他说:“你的剑和你不一样,你选择沉沦地狱堕入魔道,可你的剑不愿意,可笑的是本命剑已经灵力全无,你身为剑主却还感受不到,任由你的剑被魔气侵蚀。如今我替你折剑,也替这把剑完成心愿,算是送你们一个结局。” 青年话音落下,墨华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剑刺激还是被他那一番话刺激,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伸手抓起两节断剑,勉力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青年。 他问道:“你说,你替太寒剑完成心愿?” 青年轻笑道:“你没察觉吗?你想要入魔的时候,你的剑就存了死志。” 墨华的双手猛然握紧! 片刻之后,他又哑声问:“你是魔?” 青年漫不经心道:“不是。” 可他用的分明是魔气。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他又厉声问道:“你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跟在拂儿身边,意欲何为!”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青年的笑点,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然后他问道:“你又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呢?”那声音极轻,却如同一把剑,狠狠地扎入了他心里。 玄衣青年问完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本座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就回到天衍宗自囚,如果阿拂不愿意见你,你永生永世不得见阿拂。二,本座现在就出手,给你个痛快,免得你天天受内心的煎熬,也免得你阴魂不散惹阿拂厌烦。” 他从前留他,是因为阿拂的心魔还要在这人身上化解,而破除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让她产生心魔的人。 所以他最开始是准备把这个人留给阿拂亲手杀的。 而自从阿拂结婴之后他就知道了,阿拂的心魔已经被自己化解。 所以,这个人留着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话音落下,墨华却冷笑道:“哦?那阁下不妨就试试!” 天无疾直接伸出手,一掌拍到了他胸前。 魔气侵入体内,经脉转瞬之间被撕扯拉拽。 墨华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流出血来。 天无疾却在此时收回了魔气,淡淡的说:“墨华,你以为我是在放狠话吗?” 还愿意给他两个选择,不过是看在天衍宗的份上,否则他哪怕现在把天道设给阿拂的绊脚石杀了,天道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天无疾话音落下,墨华一声声咳了出来,仿佛没完没了一般,转瞬间脚下便积了一大摊血。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终于止住了咳嗽。 他声音嘶哑道:“我……回天衍宗。” 天无疾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最好在说实话,否则我替你选择第二个。” 说完,他也不在意墨华伤成这样准备怎么回去,转身离开。 墨华却突然叫住了他,哑声问道:“那么,在下斗胆一问,为何你跟在拂儿身边就光明正大,而我跟在拂儿身边就天理难容!” 天无疾好笑一般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心魔丛生?你的心魔不是已经给你答案了吗?你觉得理所应当的话,心魔从何而来。” 归根结底,他对阿拂从师徒之情到爱慕之心,却连他自己都觉得天理难容。 自己既然都这么觉得了,又为何去问别人? 修真界不是没有师徒终成道侣的事情,可他们之间都是互相爱慕,坦坦荡荡,从未有谁强迫谁一说。 而墨华和阿拂之间,从一开始,墨华就知道,他所谓的爱慕,于一心拿他当父亲的阿拂来说,只是“不·伦”。 否则,心魔为何而来? 墨华沉默半晌,又缓缓问道:“所以,我现在连做她师尊都不能了吗?” 天无疾淡淡的反问道:“你配吗?” 现在的他,还配被阿拂称呼为师尊吗? 哪怕不是现在,曾经的墨华,于秦拂而言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墨华这次没有再说话了。 天无疾脚步不急不缓的离开。 等他走到终于看不见身影,墨华这才终于踉跄着起身,手中还握着两节断剑。 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败的如此狼狈,却还记得在他自以为的情敌面前顾全自己那点儿颜面。 他踉踉跄跄的离开禅宗,兜帽落下,露出了满头银发。 禅宗只留下了一摊血,洒扫弟子们不知从何而来。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墨华狼狈离开禅宗的时候, 秦拂停在了一个僻静的竹林里。 这周围没有行人经过,哪怕墨华要和她动手也波及不到旁人,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可秦拂却不怎么害怕。 她已经暗示姬涧鸣去通知佛子, 那臭小子聪明的很, 只要他能把话带到, 自己只需要抵挡一时半刻就能等到佛子。 而在这一时半刻中, 她要考虑的只是怎么让自己好好的活下来。 所以她的心中并无恐惧,也无忧虑, 甚至能格外冷静的思考若是这次墨华把她抓走了她该怎么脱身。 ——这是她在那三个月之后面对墨华时最冷静的一次。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中便明白了, 在那三个月中, 一次又一次死于墨华之手的经历带给她的心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自己一剑刺破了。 或许,在她突破元婴的那一夜,她在得知了天道对自己的预言和对人族险恶的图谋后却依然敢拿剑指着天的那一刻, 她的心魔便已经破了。 所以,因墨华而生的心魔都已经不在了, 那么墨华于她而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秦拂突然哈哈一笑,心中那最后一点紧张都不在了。 盘算着墨华应该快到了,她径直抽出了断渊剑,静心等待着。 然而就在此时, 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几个格外年轻的声音在惊叫了什么。 秦拂心中一凛。 她最怕的不是自己对上墨华, 而是墨华理智尽失的情况下对禅宗中的无辜之人下手,所以才刻意将他往僻静的地方引去。可现在,难不成墨华已然理智尽失, 要对无辜之人下手了? 秦拂不敢多想,快步走出竹林,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去。 她速度极快,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可听起来却不像是遭遇了什么危险的模样了。 秦拂微微皱了皱眉头,依然找了过去。 转过了一个小径,她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颗尚且稚嫩的菩提树下,几个青衣和尚背对着她,正半蹲在地上看着什么东西,一颗颗泛着青色发茬的脑袋凑在了一起,一声声的惊呼接连响起,丝毫没有发觉他们身后有人到来。 原来那一声声的惊呼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秦拂定了定心,缓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小和尚察觉身后有人,纷纷站起了身,警惕的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缓步走过来的秦拂。 一瞬间,那几个小和尚脸色瞬间爆红,看的秦拂满脑袋问号。 面对着她的满脸疑惑,其中一个小和尚终于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的说:“施、施主好!不知道施主来这里有何贵干,是迷路了吗?” 秦拂一时间没有说话,因为她的鼻端嗅到了血腥味。 可这几个和尚都是干干净净的。 秦拂看了一眼他们身后,随即又收回视线,神情自若的说:“几位小师傅好,我是受佛子邀请来参加浴佛节的,刚刚贪恋竹林景色迷了路,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了。” 说完她走了过去,佯装一脸茫然道:“咦?好大的血腥味,几位小师傅受伤了吗?” 话音落下,她也看见了他们身后地上的东西。 那有一滩鲜红的血,血泊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但以她的角度看不清晰。 她收回视线。 那几个小和尚闻言已经在解释:“贫僧等是外门的洒扫弟子,刚刚打扫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 他说着,几个僧人下意识的让开,秦拂一眼就看到了那血泊中的东西是什么。 是半截断剑。 从剑尖到半截剑身,通体银白通透,可此时此刻却显得黯淡无光。 秦拂的视线触及那半截断剑时,猛然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而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之中,几个小和尚的声音却依旧响在她耳边,带着真实的困惑。 “这一摊血,还有一把断剑,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位施主留下来的,看起来还怪可怕的,正准备告诉师尊呢!” 秦拂猛然回过了神,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几位小师傅,不必了,我是佛子的客人,有佛子的印牌在,几位小师傅若是信得过我的话,等下我去见佛子的时候顺便说了此事就行,现在正值浴佛节,这样的事情不宜闹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完,她拿出了佛子留给她的印牌。 佛子对这些和尚们来说比什么都有用,刚刚还一脸狐疑的小和尚们顿时一脸信服。 秦拂又糊弄了几句,成功将他们全都糊弄走了。 秦拂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但反而看的几个小和尚背影一个踉跄。 她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然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那把断剑上,良久都说话。。 她认得这把剑。 曾经,她在这把剑下苦练剑法,而在那三个月里,这把剑是一次次将她一剑穿心的梦魇。 太寒剑。 而如今,太寒剑……断在了这里? 秦拂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将那半截断剑从血泊之中捡了出来,一连串的疑问不断涌上心头。 不久之前,墨华就跟在她身后,而如今,太寒剑断在了这里,那地上的那滩血,多半也是墨华的。 谁动的手?在禅宗谁又能断太寒剑? 秦拂拿着那把断剑,仔细的端详着,断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手指,她却浑然不觉。 这个世界上,除了墨华本人,没有人比秦拂更了解太寒剑,所以在拿起这半截剑的同时,她就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太寒剑。 她从剑尖摸到断口处,眉心突然一动。 她沉吟片刻,又伸手敲了敲半截剑身。 片刻之后,秦拂下定了一个结论。 这把剑在断剑之前,便已经失去了灵力。 她将太寒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于是那个结论更加笃定了。 这把剑早已经被魔气污浊了,如果这把剑不断,假以时日,它必将会成为一把魔剑。 秦拂沉吟片刻,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断渊剑,将太寒剑贴在了断渊剑上,闭目感受了片刻。 再睁开眼睛时,秦拂忍不住有些惊讶。 断渊剑是百剑之尊,断渊剑有灵,而若是其他剑也有灵的话,那未生成的剑灵便会下意识的臣服于断渊剑。 刚刚,秦拂让断渊剑问一问太寒剑上那尚未消散的剑灵。 而太寒剑的反馈却是,它自愿断剑,早已有了死志。 “自愿断剑。”秦拂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 自愿断剑,有可能是剑灵心有死志甘愿自毁,也有可能是他人断剑而剑灵未曾反抗。 所以,从她刚刚离开墨华的视线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寒剑断剑,而看地上那一摊血,墨华也身受重伤的模样。 哦对了,太寒剑还是墨华的本命剑,本命剑断了,墨华少说也得跌落一个小境界,那血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所以到底是有人出现在这里伤了墨华又断了剑,还是说真的如她所想的,太寒剑自愿断剑? 她下意识的想起了阿青,然后又反应过来,不管阿青身份是谁,他现在灵力全无是真的,不可能会是他动的手。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排除了正确答案。 下一刻,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半截断剑上。 曾几何时,这把太寒剑和墨华一样,都成了她的梦魇。 她曾经很喜欢太寒剑,也一度想成为像墨华一样的剑修,拥有一把像太寒剑那样的剑。 可任谁在梦中被同一把剑一次又一次一剑穿心,她都不可能再喜欢得起来了。 在天衍宗时,她甚至每每看到太寒剑时就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可如今,半截断剑摆在她的面前,断渊剑告诉了她太寒剑的死志。 她这时却没有曾经的恐惧被消灭的庆幸,反而从心底涌出一股苦闷来。 ——剑只是剑,而用剑的却是人,执剑之人要做什么,剑又何其无辜。 它甚至都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它能选择的,只有断剑而已。 而真正错的,从头到尾都是墨华。 身为一个剑修,看着那半截断剑,此时此刻,秦拂对太寒剑的死志感同身受。 她突然就不想追究太寒剑到底是被谁断的了,她只想问问墨华,问他是否对得起太寒剑。 秦拂叹了口气,看着那半截断剑,仿佛听到了它最后的悲鸣。 她闭了闭眼睛,伸手将剑收回了储物戒。 太寒剑已断,墨华境界必受影响,她大概不必担心墨华再来找她了。 她转身就往后殿走,心里期盼着佛子还没收到姬涧鸣的求救,省的再闹一场乌龙。 她走的飞快,来到后殿时,后殿果然还风平浪静。 秦拂松了口气。 踏进殿门,还没进主殿,秦拂就在院中的一棵菩提树下看见了阿青。 他是正对着她,着一身玄衣,半靠在菩提树下,姿态格外的放松,放松到甚至有些慵懒。 日光细细碎碎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还微微眯了眯眼,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 秦拂来之前他正微微仰头闭着眼,然而秦拂刚一过来他就像早有预感一样立刻看了过来,那慵懒的眉眼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笑道:“阿拂。” 这一刻,秦拂心中那点儿因为太寒剑断剑而产生的郁气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正想说什么,下一刻,姬涧鸣慌慌张张的从殿外闯了进来,大声道:“佛子!佛子!大事不好了!我师尊她……” 话没说完,小孩子抬起头,就看见自己师尊正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姬涧鸣:??? 姬涧鸣:!!! 怎么回事!师尊不是让他求救吗? 姬涧鸣一脸懵逼。 而被惊动的佛子已经出来了,眉目冷肃道:“怎么了?” 秦拂怕姬涧鸣说出那乌龙,也怕阿青再为她担心,赶紧两步上前一把抱起了天无疾,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太咋呼了。” 姬涧鸣被污蔑,有心想辩解,被秦拂一眼瞪了过去,顿时不说话了。 佛子似乎有些茫然,而在秦拂看不见的地方,天无疾笑得格外开心。 见他们都没追问,秦拂松了口气。 可她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 佛子没有追问姬涧鸣没有说完的话,但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却格外的执着。 他见秦拂空手而归,疑惑的问道:“秦施主不是说去换一根签吗?秦施主的玉简何在?” 秦拂:“……” 瞬间回想起被“情缘签”支配的恐惧。 她怀疑佛子是故意的,然而一抬头,却看见佛子仍旧是一脸微带笑意的表情,看起来圣洁而慈悲,如同从佛堂的供台上走下来的真佛。 看见这样一张脸,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佛子会做出这么狡黠的事情。 可秦拂却更加笃定了,佛子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人间真佛”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无语道:“佛子,说起来我还算是晚辈,您这么调侃一个晚辈,真的好吗?” 佛子先是看了天无疾一眼,随即双手合十,唱起了佛号:“阿弥陀佛。” 那双眼睛一闭,他就又是真佛的模样。 …… 秦拂和阿青就在佛子的后殿里一直待到了夜色落下,两个人轮流和佛子下棋。直到禅宗点起了燃香,法会开始。 浴佛节的法会据说是郑重又浩大的,夜色落下时,一群又一群的和尚捧着法衣和禅杖恭敬肃穆的走进了佛子的后殿,由此也可见一斑。 不多时,佛子从后殿走了出来。 他平常穿一身白色僧袍,素淡又简朴,可此时头戴佛冠、手拿禅杖,一身红黑相间的法衣穿在身上,平添了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然而威严的佛子却当着众僧的面亲口问他们:“贫僧正要去法会,二位施主可要同去?” 同去? 佛子去法会必然是主持法会的,他们去法会那就是凑热闹的,这样两波人一起出现在法会里算什么事儿? 佛子不顾及自己的威信,秦拂却还要为佛子的面子考虑考虑。 而且,他们本就不是信徒,今天这一天又过的波折不断,秦拂早就没了凑热闹的心思,于是一口拒绝了佛子。 谁知道她不过是拒绝了一下,佛子周围的僧人却仿佛听到了有人当众骂佛陀一样,要么一脸惊悚,要么看着秦拂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的秦拂莫名其妙。 她只是拒绝了佛子的邀请,这群人怎么一副她要弄死佛子的模样。 然而她还没问上一句为什么,佛子就已经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语气中带着警告。 他这时候,倒是十分威严的模样。 众僧一凛,纷纷收回视线。 佛子看向他们,笑道:“那两位施主就请回去休息吧,我吩咐了见空,不让其他人打扰你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秦拂等他们走远了,悄悄问天无疾:“阿青,刚刚那群和尚什么意思?” 天无疾同样低声回她:“佛子邀请外人出席法会,那就是要请他当法会座上宾的意思,我们阿拂一口就拒绝了,果然是好样的!” 秦拂:“……我又不知道。” 她不知道风俗,所以刚刚的做法也就是当众驳了佛子的面子。 秦拂:“……”阿青说的果然没错,禅宗规矩就是大。 虽然不知者不罪,可在人家的地盘上,既没好好了解人家的风俗又贸然开口,秦拂也觉得有些不妥,就想问问天无疾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补救。 然而她还没开口,悬挂在她腰间的玉简就亮了。 多日没有回音的谷焓真,突然联系她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秦拂的玉简亮起来的那一刻, 天无疾抱起了姬涧鸣,准备带他出去避让一下。 秦拂微微摇了摇头,说:“你不用避什么嫌,没必要。” 然后, 她当着天无疾的面, 径直拿起了玉简。 天无疾顿了一下, 从善如流的停下了脚步, 但也没把姬涧鸣放下,抱着小孩站在了秦拂身后, 看秦拂接通玉简。 姬涧鸣从来没见过这玩意,一脸的好奇, 探头探脑的看着, 整张脸差点儿直接贴在了玉简上。 于是乎,玉简刚一接通,谷焓真将自己的映像投射了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自己那乖师侄,而是一个古灵精怪探头探脑的小娃娃。 谷焓真:??? 他看的满脸问号。 然而下一刻, 那个小娃娃似乎是被谁抱着离远了一点,谷焓真的视野便也开阔了一些。 视线中先是出现了一只俊秀修长的手,不轻不重的敲在了那小娃娃头上,那小娃娃“哎呦”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 谷焓真便也看清了抱着孩子的人是谁。 看清的那一刻, 他只恨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长了双眼睛! 那抱着小娃娃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是他们青厌尊者! 谷焓真顿时一脸惊恐! 然而惊吓还没完,秦拂调整了一下玉简的位置,刚刚映像上看不到的秦拂便也冒了出来。三个人齐齐的站在谷焓真面前, 女孩抱着剑,男子抱着孩子,三个人连表情都差不多,活脱脱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一家三口”这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谷焓真伸手护住了自己胸口,整个人差点儿当场过去! 于是,秦拂刚出现在那映像之中,就看见自己那师叔伸手捂住了胸口,一脸痛苦混杂着惊恐的表情,分外难言。 秦拂吓了一跳,立刻就觉得必然是天衍宗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自己那几乎时时刻刻都把风范挂在身上的师叔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这种表情! 她心中一凛,急声问道:“师叔!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开口,谷焓真这才缓过一点劲来,抬眼又看了一眼映像。 自己的师侄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还算是有良心。 然而还没等他感叹完,秦拂的身后,天无疾就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手里依旧抱着那孩子,还有意无意把孩子往上颠了颠。 谷焓真:“……”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那孩子一眼,试探道:“阿拂啊,这孩子是……” 秦拂:“……”她大概明白谷师叔在想什么了。 秦拂顿时一脸的无语。 谷师叔到底想哪里去了,她哪怕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离宗半年不到就生出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她无语道:“小徒姬涧鸣,我刚收的徒弟,涧鸣,快叫师叔祖。” 姬涧鸣当着外人的面很给她面子,脆生生的叫了句“师叔祖”。 谷焓真也知道自己是想歪了,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又挠了挠头,嘟囔道:“怎么就收了徒弟呢……” 秦拂提醒他:“师叔,你见过的,我被沈芝芝抓的那一次,那时候我徒儿就在我身后。” 谷焓真:“……那大概是我没注意到吧,我那时候只顾得上蒋师兄了。” 秦拂听的不由得好笑。 不过这么一场乌龙闹下来,秦拂因为谷焓真久久没有音信而产生的种种不好的猜测也渐渐淡了下来,气氛也不由得轻松了下来。 她问道:“师叔,您看到我玉简上给您的留信了吗?” 谷焓真还带着笑意的眉眼一点点淡了下来,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看到了,我已告知掌门师兄,天衍宗已经派人去禅宗了,这次必将墨华带回来。” 秦拂见状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半截太寒剑断剑。 那断剑刚出现在秦拂手中,映像中的谷焓真就浑身一震,一下子靠的极近。 “太寒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秦拂点了点头,缓缓道:“也就是今日,我在禅宗捡到了太寒剑半截断剑,那断剑正躺在一摊血泊之中,而据弟子探查,太寒剑断剑之前就已经被魔气污浊失去了灵力,而且,太寒剑应当是自愿断剑。” 秦拂这一番话,已经足够让人想入非非。 谷焓真很聪明,秦拂甚至不需要去过多的解释什么。 谷焓真愣了半晌,身子又缓缓坐直了。 又是好半晌,他突然问道:“本命剑断,墨华他应当会跌落一个境界。” 秦拂想了想,说:“应当是如此,但弟子并未见到……师尊,他应当离开了禅宗,但到底是回了天衍宗还是去了其他地方,弟子也不得而知。” 谷焓真半晌没有说话,也没问她太寒剑到底是如何断的,墨华的断剑又为何会出现在禅宗。 因为事到如今,这一切的答案都没什么意义了。 墨华断剑并且境界跌落是个事实,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墨华。 他叹了口气,却突然说:“这对墨华来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秦拂眉心一动。 谷焓真却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墨华是我们那一代的天之骄子,他自小被他师尊从一个修真世家中带出来,于剑道之上天赋卓绝,我们一众师兄弟都拍马难及。” “可他一路走过来,过的太顺利了。”谷焓真闭目道:“他这一辈子,除了他师尊身死之外,再没有受过什么波折。于修行之上,他的天赋让他能轻而易举跨过于别人而言的瓶颈,于外物上,整个天衍宗都在为他保驾护航。”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秦拂,说:“他过的太顺遂了,所以事到如今还看不破心魔,如今太寒剑断,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他能有所醒悟吧。” 他一番话说完,秦拂只是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她联系谷焓真就是想让天衍宗把墨华带回去,如今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结果已经达到了。 于是她也不想再聊墨华了。 墨华是否能够有所醒悟,也与她无关。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略过了这个话题,反而问道:“师叔,你许久不回我的玉简,天衍宗可是有什么事情让你走不开了?” 秦拂这么问,谷焓真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迟疑。 秦拂看的眉心一动。 谷师叔这个表现……难不成天衍宗里耽误了谷师叔的事情和她有关不成? 否则的话,以谷师叔对她的信任,天衍宗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和她说的? 除非这事和她有关,并且对她不利。 她忍不住笑了笑,故意问道:“怎么?师叔这个反应,绊住师叔的事情难不成还和师侄有关?” 谷焓真抬头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秦拂了然:“看来果然与我有关。” 谷焓真挠了挠头,叹气道:“掌门师兄说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但我觉得,既然与你有关,夏知秋又一回来就闭关,你们持剑峰上我能联系得上的也只有你一人,最好还是告诉你。” 嗯?不止和她有关?还和持剑峰有关? 秦拂的脑子迅速的动了起来。 和持剑峰有关,会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还和夏知秋有关?或者秦郅?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见谷焓真沉声说:“师侄,苏晴月被人劫走了。” 秦拂猛然抬头! …… 夜色已深,秦拂从后殿中走出来,回自己暂住的小院子。 一路上,气氛还算平静。 姬涧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天无疾怀里睡着了,今夜是法会,秦拂他们没靠近内城都能听得到喧嚣声,但这么嘈杂又热闹的声音居然也没把姬涧鸣吵醒。 秦拂抬头往内城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繁华的如同天上人间。 她突然改了主意,顿下了脚步,突发奇想道:“阿青,我们去法会看看怎么样?” 天无疾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容道:“恭敬不如从命。” 秦拂笑了笑,两个人又转头去了法会。 这次两个人没往正主持法会的佛子那边靠,他们反而去了凡人聚集的夜市之中,在满目灯火之下和凡人聚在了一起。 秦拂坐在了一个馄饨摊旁,点了三碗馄饨。 一路上姬涧鸣都没醒,馄饨的香味一出来,他反而醒了。 那小子躺在天无疾怀里,嗅着香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见馄饨还没做好,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扯着天无疾的袖子含含糊糊的说:“好吃的上来的就叫我,我……” 话没说完,头一歪,又睡了。 秦拂看的好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天无疾就抬头看她,脸上一副放松的表情,说:“我这下能安心吃东西了。” 秦拂挑了挑眉,问:“怎么?刚刚是我不让你吃东西了?” 天无疾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只不过阿拂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我怎么能吃得香,自然是食不下咽。” 秦拂:“……”知道他是想逗她开心,但这番话也太风流公子了些。 看她一脸无语,天无疾突然说:“阿拂,其实她苏晴月被谁劫走,又为何被劫走,都与你无关,不是吗?” 秦拂想了想,点了点头。 天无疾又问:“那你为何到现在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拂没有说话。 刚刚后殿之中谷焓真的一番话又响在了她的耳边。 “前几日天衍宗厄龙渊下封印的几只异兽突然暴动,震塌了黑水狱,黑水狱中被关押的几名囚犯被侥幸救出,其中就有苏晴月。” “这几名囚犯中有几个颇为危险,黑水狱又尚未修缮好,宗门便派了一队弟子送这些囚犯去黑山的另一个牢狱之中。 然而谁成想,从天衍宗到黑山短短几百里,尚未走到一半,那队弟子突然被劫。来者修为高深,甚至没人看清他的模样,他也没怎么动手,只一招就伤了几名弟子,但到最后,他却只劫了苏晴月一人离开。” “后来我亲自去探查,发觉……那人可能是个魔修,而且还是修为不低的大魔。” 谷焓真这样和她说。 大魔入侵天衍宗地界,这不是什么小事,天衍宗当即就联系了魔族,可魔尊火浔给予的答复是,魔族十大魔将全都在魔域未曾离开。 魔族让他们找找是不是叛徒沈芝芝动的手。 可天衍宗却知道,沈芝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他们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魔族。 天衍宗这几天为了这件事吵翻了天,当然不是因为苏晴月,而是因为魔族大魔莫名出现在天衍宗。 掌门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信号,有心想从长计议,但谷焓真笃定一定是魔域动手劫人,这就是往天衍宗脸上扇巴掌。 谷焓真全程都在说魔域是如何如何欺人太甚,可秦拂刚听完就知道,这不但是魔族动手劫人,动手的那个人也多半是火浔。 因为,在那个话本之中,火浔作为苏晴月裙下之臣中有名有姓的那一个,必然是要和苏晴月有一次相遇的。 话本中他们是如何相遇的秦拂想不起来了,但如今苏晴月有名有姓的裙下之臣,只有火浔没和苏晴月相遇了。 魔族、大魔、苏晴月。 秦拂第一反应就是火浔终于出来了。 她本以为,苏晴月如今被囚黑水狱,火浔远在魔域,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见,话本这条线到现在就完了。 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若是天道不想让这条线就此荒废,那它总能找到办法的。 而今,天无疾问她为何心事重重。 她心事重重的当然不是苏晴月,早在天衍宗上她刺出那一剑时,这个人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符号了。 她心事重重的是…… 秦拂突然开口道:“阿青,你说天道要做一件事情,是不是不择手段也要做,要一个人死,是不是那人无论如何也要死?” 苏晴月被囚黑水狱,它就让异兽骚动,黑水狱几百年完好无损,如今一朝坍塌。 正正好好就遇见了魔尊火浔。 好一出天赐良机。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她和苏晴月之间的事情了,而是——她和天道之间的较量。 秦拂有一种感觉,苏晴月这一出,就是天道在做给她看。 为了那一夜她剑指苍天。 苏晴月在其中,是一枚博弈的棋子。 她若有所思,而一旁,天无疾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他淡淡道:“当然不是。” “人人都说修道本是逆天而为,可见这天道也不是多高高在上,它若是想让谁死谁就死,那世世代代逆天修道飞升的早就死绝了。” 秦拂听了,忍不住就笑了笑,若有所思道:“也是。” 天道要让苏晴月和火浔相遇,那就让他们相遇去。 她倒要看看,它有多少种办法要让她走向死局。 而且……既然知道了天道要让她走向死局,那她就不得不思考一下,苏晴月这么一个和她长相如此相似的人莫名出现在她身边,究竟是巧合,还是天道有意为之。 她梦中那个以苏晴月为主角的话本,到底是一个被她偶然梦到的预言,还是谁刻意给她的警醒。 天道让她忘记话本的内容又是为什么? 那话本中有什么值得忌讳的,让天道如此如临大敌,不惜不符合常理的让她直接忘记。 秦拂想着,突然就斗志昂扬。 都是逆天而为,她逆一逆又如何? 旁边,天无疾含笑看着她。 正在此时,三碗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人间烟火瞬间又将两人包围。 姬涧鸣立刻就醒了,从阿青怀里爬出来,嚷嚷着吃东西。 两个心里盘算着怎么逆天的人隔着桌子相对而望,又齐齐一笑,拿起筷子吃下了这一口人间烟火。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浴佛节, 菩提城灯火亮了整夜,燃香味弥漫在菩提城的大街小巷,直熏的每一个行人的衣服发丝上都是浓郁的燃香味,厚重又深沉。 整个菩提城如同不夜城一般, 从凡人到修士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明明是个为佛庆祝的节日, 却意外的格外有烟火气。 姬涧鸣到后半夜就受不了了, 趴在天无疾怀里睡了过去。 秦拂也没撑多久便也受不了了,但她不是受不了困意, 而是受不了这城里过于浓郁的燃香味。 修士都是耳聪目明之辈,那燃香味道其实不算难闻, 但闻久了, 秦拂总觉得自己骨子里都快浸满燃香味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受得了的。 秦拂催着天无疾帮她找个清净的地方避一避。 于是天无疾抱着姬涧鸣,径直带她去了这菩提城最高的一座山上。 两个人也没御剑, 趁夜爬山,爬了没几步, 秦拂就把姬涧鸣接到了自己怀里。 刚爬到一半,天无疾整个人直接半靠在了秦拂身上。 秦拂怀里抱着个孩子,肩膀上搭着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整个人一个大写的无语。 她往前走了一会儿,忍了忍, 到底没忍住, 停下了脚步, 对着依旧无知无觉的天无疾说:“我说,你这就过分了?” 天无疾看着瘦弱,可到底是个九尺男儿的身高, 秦拂在女修之中算是高挑的,可站在天无疾面前都整整比他矮了一头。 可想而知,这么一个人半挂在她身上是个什么感受。 可天无疾却相当无辜的抬起了头,问道:“怎么了?” 月色之下,那张脸俊美到近乎妖异,如同传说中的山鬼。 秦拂:“……”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门派里那些小师妹们讨论未来道侣的一句至理名言。 ——找道侣一定要找好看的,好看的道侣看着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那时候秦拂只觉得这群小师妹幼稚,找道侣就是要找能并肩和自己走一生的人,看什么不好非要看脸呢? 而现在,她却觉得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幼稚的那个竟然是她自己! 最起码在现在,看着那张脸,秦拂就觉得把他一路拖上山顶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管阿青以前是谁,他现在灵力尽失,让他爬山爬这么远确实难为他了。 她迅速在心里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然后默默回道:“……没什么。” 于是,秦拂半拖着一个大男人,又抱着一个六岁小子,硬生生爬到了山顶。 饶是秦拂,这一路下来,到山顶的时候额角也微微见汗。 她抱着剑看着天无疾接过孩子,正想抱怨他两句,此时此刻,东方突然一丝天光乍破。 两个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极远的东方,天微微亮了起来,一丝天光缓缓从地平线之下露出了一点眉目,绚烂夺目,如同天地之间第一抹光辉。 两个人完全被吸引住了,半晌没说话。 秦拂一时间看愣了,下意识的说:“天亮了。” 天无疾敛袖,淡淡的点了点头:“日出了。” 正在此时,一声沉闷古朴的钟声突然传遍了整个菩提城,厚重又不刺耳,余音绕梁。 两个人顺着钟声看向了禅宗的方向。 天无疾说:“是禅宗早课的钟声。” 他话音落下,又是两声钟响,而钟声落下,便是禅宗和尚们整齐又富有韵律的唱经声,合着沉闷的木鱼。 两个人伴着这不急不缓的唱经声,看完了整场日出。 初生的太阳明亮却不刺目,秦拂看着那似乎就近在眼前的太阳,耳边伴着风中似有似无又极富韵律的唱经声,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明悟。 她看着天边的太阳,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不再动弹,但周身却突然萦绕起一股莫名的气场。 天无疾瞬间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一抹日光突然落在了秦拂脸上,她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在那金光之中。 姬涧鸣被那玄之又玄的力量惊醒,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张开嘴就要叫人。 天无疾伸出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巴,又带着他后退了两步。 姬涧鸣眼睛滴溜溜转着,没有动弹。 等天无疾放开了手,姬涧鸣很上道的小声问道:“师尊她怎么了啊?” 天无疾的视线始终落在秦拂身上,闻言低声说:“你师尊她在顿悟。” 刚结婴没几天又顿悟,千年之内,数遍修真界也没谁有这样的资质。 天无疾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整个人莫名骄傲。 姬涧鸣在一旁小声问:“什么是顿悟啊?” 天无疾淡淡的看了这好奇的小子一眼,开口时莫名带着骄傲:“你只需要知道,一个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有一次顿悟,而你师尊不到百年,这已经是第四次顿悟了。” 姬涧鸣“哇”了一声,颇有些激动的小声说:“也就是说,师尊醒了之后就会更厉害了?” 天无疾点了点头。 姬涧鸣极为积极的问:“那师尊在顿悟,我们该做些什么?” 天无疾闻言将姬涧鸣放在了地上,自己却在秦拂不远处席地而坐,淡淡道:“等着,还有,为她护法。” 秦拂这一顿悟,就顿悟了整整三个时辰。 于她而言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 整整三个时辰中,她沉浸于一中无法用言语说明的、玄之又玄的感悟之中。 她心中有一中感觉,自己在这三个时辰中离大道仿佛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却又仿佛是天堑,无论她再怎么去努力,也无法跨过这座天堑去触摸真正的大道。 而无论她愿不愿意,那种触摸大道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的消退。 眼看着力所不及,秦拂心中有一中无法言说的遗憾,而就在这股遗憾之中,她整个人又越来越清醒,仿佛从追逐大道的那条路上一步跨回了人间。 而就在她跨回人间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只大手突然往她脑袋里塞进了什么东西,秦拂整个人一蒙。 下一刻,秦拂挺直的身躯突然朝地上倒下,整个人意识全无。 在她身旁,天无疾察觉变故,迅速起身,周身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气势,却又在下一瞬迅速收敛,快的仿佛是他人的错觉。 他以一个普通人绝对不会有的速度直接闪到了秦拂身后,接住了秦拂。 接住秦拂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先一言不发的伸手探了探她的脉。 而脉象给他的反馈却是秦拂非但没事,整个人的修为还往上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天无疾的脸色却更加冰冷。 他察觉了什么,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秦拂眉头紧皱,但却又不像是在痛苦,仿佛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让她分外费解的事情一般。 天无疾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可此时此刻,天空中却乌云翻滚 ,紫色的雷霆似乎在其中挣扎。 天无疾淡漠的看了一眼那雷霆,伸手抚平秦拂紧皱的眉头。 他的眼神还锐利着,周身的气息却缓缓平静了下来。 最起码平静到让人敢说话了。 从刚刚天无疾起身的那一刻姬涧鸣就被他的气势压的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此刻,眼看着天无疾平静了下来,姬涧鸣心中对师尊的担忧压过了本能的恐惧,张开嘴结结巴巴的问道:“师尊、我师尊她怎么了?” 天无疾俯身抱起了秦拂,淡淡的说:“没什么,过一会儿她就会醒了。” 姬涧鸣听的将信将疑。 但面对着此时的天无疾,他也没胆子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天无疾身后跌跌撞撞的下山。 秦拂确实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此时此刻脑子却分外混乱。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清醒的,可清醒的却仿佛只有大脑,对外界的事情完全无法感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识海中中中杂乱的记忆无序的纠结在一起。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她顿悟结束之前那突然被塞进她脑海里的东西。 往她脑海里随意塞东西的那只无形的手仿佛分外匆忙,可却也没有伤她的意思,只不过匆忙之下来不及顾及许多,把那东西塞进她脑海的同时,直接搅乱了她识海中中中记忆。 她的灵魂却好像独立于识海之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记忆纠缠,而被塞进她脑海中的东西也顺势混杂于其中。 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得先把那被塞进她脑海的东西给找出来。 这个念头刚一翻滚出来,识海中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记忆一顿,随即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分离开一样,纠缠成一团乱麻的记忆逐渐井然有序。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整理了多久,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整个灵魂越来越疲惫,逐渐力不从心。 而就在此时,识海中,重重记忆的掩盖之下,突然有一丝光亮闪过。 秦拂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抓住了那丝光。 那丝光落在了秦拂手里,瞬间化成了两页纸。 秦拂心中有那么一丝明悟,迅速将那两页纸翻转了过来。 那纸张如同人间话本,粗糙不精细,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一眼看过去,当头一页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字迹瞬间撞入了她的眼眶。 ——第八十二话:晴月初遇魔尊火浔。 …… 秦拂醒来时,整个人近乎精神恍惚。 她能感觉到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她摸索了两下,直接伸手掀开被子就想起身。 而下一刻,一只手几乎是不容拒绝的压住了被角,有人伸手将她半扶起,靠在了塌上。 那人伸手将一盏茶递到了她嘴边,缓声说:“你休息一会儿再起身。” 秦拂从善如流,一口一口喝下了那杯茶。 迷迷糊糊的大脑就清醒了一点,秦拂也渐渐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识海里都看到了什么。 ——晴月初遇魔尊火浔。 秦拂伸手揉了揉额头。 那是一个话本故事,是在那三个月中曾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又被她莫名遗忘的话本故事。 而自己手中的那两页,好巧不巧的,写的正是苏晴月和火浔的相遇。 秦拂不记得那三个月中自己看的话本的内容,但她笃定,那两页话本绝对是出自那个预言话本。 而且不止那两页,她隐隐有一中感觉,她从顿悟中清醒时往她脑海中塞东西的那只大手,其实是塞了一整个话本。 但它们进入她识海的那一刻,却都破碎成了细碎的流光,隐藏于重重记忆之中。 而那两页纸,就是被她有幸抓出来的光。 她有心再去识海中翻翻,可一动这个念头脑海就一阵刺痛。 识海何其广阔,以自己现在这个神识力度,想将识海翻透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阵挫败。 但现在也来不及挫败什么,她先迅速将那两页纸中的内容过了一遍。 那两页纸写了苏晴月和火浔的相遇,而好巧不巧的,话本中苏晴月和火浔的相遇,与现在他们之间的相遇方式极其相似。 话本之中,苏晴月于下山游历时偶遇易装出行的火浔,火浔将她认成了秦拂,直接将她掳走了,经过了一系列误会之后才弄清苏晴月的身份,又将她放了回去,苏晴月代秦拂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而略去其中中中,在现实之中,苏晴月和火浔的相遇也是起源于苏晴月被掳走。 火浔有没有将苏晴月认成秦拂,她不得而知,但话本中的苏晴月和现在的苏晴月境遇天差地别,最后她和火浔的初遇方式居然还能神奇的相差无几。 秦拂有一中感觉,天道仿佛是刻意再按着话本走。 先是异兽暴动,再是黑水狱坍塌,就为了让火浔掳走苏晴月吗? 图什么? 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话本走呢? 秦拂若有所思。 然而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她没想通。 如果让她忘记话本的是天道的话,那么那三个月中让她看到话本的和现在直接将一整个话本塞进她脑子里的又是谁? 它于自己顿悟之时出手,修士顿悟之时,也是最接近大道的时候,它是刻意选择这个时间出手的吗? 秦拂想的脑子疼,不一会儿就宣告放弃。 她睁开眼时,天无疾还在耐心的等着她,手里端着她喝完的茶盏。 他见秦拂睁开了眼,问道:“阿拂,感觉怎么样了?” 秦拂笑了笑,说:“可能是睡太久了,只觉得有点儿头疼。” 天无疾点了点头,说:“你确实是睡很久了,这已经是浴佛节的最后一天了。” 嗯? 三天的浴佛节,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第一天,现在怎么就最后一天了? 她立刻就往外看,满脸的不可置信。 天无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先休息,佛子现在正好空着,我去叫佛子来。” 说完他给她重新倒了杯茶,转身出去叫佛子。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太过平静了些。 平静的……仿佛知道了她都经历了什么。 他已经知道了,又不屑于骗她,所以……只能表现的如此平静。 秦拂为自己的猜测一愣。 她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了视线,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天无疾到底知不知道她不得而知,但是现在,有一件事她得先弄清楚。 火浔掳走苏晴月,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把她认成了秦拂。 如果是的话,那么不管前因如何,只论结果,现实和话本已然对上了。 那她就得好好思考一下天道它为什么非要按照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本走。 …… “我就是秦拂!” 泛着暗红色的空旷大殿里,女人尖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苏晴月穿着一身红衣,坐在满地的绫罗绸缎之中,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对大殿的一个角落怒目而视。 她整个人瘦弱到病态,面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而和她相比,那角落里被她怒目而视的人情况似乎更糟糕一些。 那人着一身粗布黑衣,浑身却被血浸透了大半,两只手腕各戴了一个禁灵镯。 他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的看着苏晴月。 苏晴月却突然跑了过来,半跪在那人面前,压低的声音透着诡异:“师兄,我就是秦拂,我现在只能是秦拂,我是秦拂我们两个才能活下去,你明白吗?秦郅师兄!” 那人,正是秦郅。 秦郅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道:“可你只是在骗魔尊,魔尊早晚会知道你不是师姐,或者说……他说不定现在就知道你不是师姐。”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师妹!你这是在玩火**,魔尊不是好糊弄的,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只拿我们当跳梁小丑!” 苏晴月的眼神却格外平静。 她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平静的问道:“那又怎么样?” 秦郅一愣。 苏晴月自嘲的笑了笑,说:“那又怎么样,不管他当我是谁,最起码我活下来了啊。我不但活下来了,还能把你救了,虽然你不是来救我的。” 秦郅一愣,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苏晴月被掳回魔域后,秦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为他的师姐秦拂被魔尊掳了回去。 然后他单枪匹马来闯魔域,试图救师姐出去。 可还没靠近魔宫,就被魔尊亲手抓住了。 他们把他放在刑室里折磨半天,魔尊突然告诉她,有人要救她出去,是秦郅。 当时,苏晴月以为秦郅是要救“苏晴月”出去。 她想起自己被关黑水狱的时候,似乎只有秦郅为她求情,而现在,他闯魔域也要救她。 她几乎立刻就求了情。 她想,以魔尊对秦拂的看中,他一定会答应。 当时魔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良久,但最终他答应了。 可没想到……秦郅想救的是“秦拂”。 她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模样,突然冷冷的笑了笑,说:“魔族又怎么样?我在这里,总比在外面好,最起码,在这里我不会被投黑水狱,不是吗?” 秦郅闭了闭眼睛:“师妹,黑水狱之事,是你做错了。” 苏晴月脸色瞬间扭曲,尖叫道:“别说了!你闭嘴!你们都偏袒秦拂,我早就知道!我做错了?秦郅,你知道我在黑水狱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秦郅却充耳不闻,依旧说:“晴月,你瞒不了魔尊,你一定瞒不了他,他哪怕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那时候你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苏晴月立刻说:“那又怎么样!最起码现在,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他都应了我的求情,我救下了你!” 秦郅眼睛猛然睁大,不说话了。 苏晴月冷笑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半晌,秦郅缓缓道:“魔尊定然知道你不是师姐了。” “因为师姐无论是落到何等田地,都不会开口向任何人服软求情。” s:///book/14/14214/874033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从那纷纷扰扰的有关话本和天道的故事之中挣脱出来之后, 秦拂这才有功夫探查自己这次顿悟的成果。 一次顿悟,她直接提升了一个小境界,顿悟之中不过几个时辰,可给她带来的感悟却能让她获益几十年。 她顿悟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菩提城内凡是修为高深一点的修士几乎都感应到了。于是自她醒来起, 连续两个时辰, 满院子都是似有似无的神识一扫而过, 门外时不时也冒出来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和尚。 他们其实都没恶意,那些小和尚从来不曾踏入院门一步, 也不敢多停,那些神识更是直接一扫而过, 没有刻意深究。 他们纯粹好奇而已, 估计是想看看这个在他们禅宗顿悟的到底是什么人,可秦拂着实不自在。 特别是在那话本被塞进她识海之后,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用神识不断的在识海中话本的踪迹, 一次次用到神识枯竭,当时只觉得苦不堪言, 可醒来之后却发现因祸得福,自己的神识比昏迷前敏感了不止一倍,也强大了许多。 她自己给自己估算了一下,她顿悟之后修为差不多有元婴中期,可醒来之后神识却足足有化神后期的强度。 于是那些只是一扫而过的神识于她而言便都敏感了起来, 弄的她苦不堪言。 秦拂无奈, 趁着天无疾给她配药的功夫, 起身推开院子门走了出去,索性自己主动去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她刚走出来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青年和尚带着一个灰衣小和尚“路过”了她身边, 可那小和尚手中从佛堂带出来的木鱼分明还没放下。 他们和她擦身而过,然后走了出去。 秦拂就默默地盯着那小和尚手里的木鱼看,看的小和尚手脚僵硬。 秦拂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然而就在此时,那红衣和尚带着小和尚突然回头,一脸肃穆的走到了她身前,煞有介事的沉声道:“这位施主,我观你颇有佛缘,根骨绝佳,于佛之一道必然运途坦荡,敢问施主可愿拜我为师?” 这一问直接把秦拂问蒙了。 她以为他们顶多是看看满足满足好奇心,谁成想居然还有人直接开口就要收徒。 秦拂:“……” 她默默地盘算着怎么拒绝能让两个人脸上都好看一些。 可还没等她开口,佛子温润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师兄,这是我的贵客,别拿秦施主开玩笑。” 红衣的青年和尚顿时一脸的扫兴,原本肃穆的表情一瞬间有了两分邪气。 佛子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师兄,向秦施主道歉。” 秦拂几乎立刻就转过了头,想说不用。 佛子的这位师兄看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的和尚,袈裟和戒疤比谁都周正,可秦拂一眼就能看出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来。 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万一人家不愿意道歉,在禅宗地盘上,总不能把事情弄的太难看。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过完,就见自己面前那桀骜不驯的红衣和尚用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佛家礼,淡淡道:“施主,是我莽撞了。” 秦拂下意识的想说没关系。 然而她还没开口,佛子却又叫道:“师兄!”这次声音重的一点,带着警告。 秦拂满意为那一脸桀骜不驯的和尚会翻脸,胆战心惊的等待着,想着一会儿怎么劝架。 然后她就看见那和尚变脸似的把脸上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再抬头时,是和佛子几乎如出一辙的慈悲怜悯。 他诚恳道:“施主,抱歉,是贫僧莽撞了。” 连声音都变得和佛子差不多。 秦拂:“……” 这谁还看不出这师兄弟俩在拌嘴斗气。 她只能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红衣和尚做戏做全套,道歉之后,又冲他行了个佛礼,然后这才带着灰衣小和尚不紧不慢的离开,一派高人风范。 等那和尚离开,佛子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无奈,甚至伸手捏了捏眉心。 他声音带着歉意:“秦施主,我代师兄向你道歉了,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其实没有坏心。” 秦拂不怎么在意,反而好奇的问道:“那是你师兄?” 佛子点了点头:“我师兄闻歌。” 秦拂委婉问道:“闻歌法师还有到处收徒的习惯吗?” 佛子失笑,解释道:“师兄是在为我收徒。” 秦拂疑惑的抬起头。 佛子问道:“秦施主可知禅宗是如何准确的找出每一任佛子的?” 秦拂脱口而出:“佛子出生自有金莲佛眷。” 佛子点了点头:“禅宗有一块玉蝶,能感应到金莲佛眷,所以往往每一任佛子刚一降世,就能立刻被禅宗找到接走。” 秦拂点头。 佛子继续道:“我师尊,也就是上一任佛子,他刚过化神期,玉蝶就感性到了下一任佛子,也就是贫僧,于是我被接到了师尊身边。” 秦拂继续点头。 这都是修真界口耳相传的事情。 然而佛子下一句却惊到了她。 “可是如今,我已经是渡劫期,玉蝶却迟迟没有反应,下一任佛子至今未出世。百年之前我师尊坐化前曾言,自我之后几百年上千年之内,可能根本不会再有佛子出世。” 秦拂听的猛然睁大了眼睛, 禅宗全靠佛子凝聚众佛修,如果枯荣之后千年没有佛子,那不就意味着…… 秦拂突然想起来话本中有关佛子的一星半点片段。 她能想起来的,话本中的佛子丧命魔族。 那佛子死后,没有下一任佛子的禅宗是什么下场? 这难不成也是天道的阴谋不成? 秦拂突然胆寒。 佛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师兄虽然是个佛修,但他修的是逍遥自在,最不信的就是所谓天定,他逍遥自在,也看不得我束缚于佛子之位,他想让我逍遥自在,也想让我飞升之后摆脱天地束缚,于是一心想找出下一任佛子。哪怕玉蝶迟迟没有动静,他也总觉得,找个根骨好的徒弟自己慢慢培养着,总有一天玉蝶也得认下佛子。” 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秦拂却笑不出来。 若是佛子的师尊说的没错,自枯荣之后千年不会有佛子出世的话,哪怕枯荣佛子能飞升,但为了禅宗、为了天下佛修、为了修真界佛修一脉稳定,不管愿意与不愿意,枯荣佛子势必会被束缚于人间。 不管愿意不愿意飞升,他都得留下。 他那个师兄的担忧不无道理。 哪怕那个闻歌法师看起来再怎么荒诞不经不靠谱,想出来的方法却再离谱不过了,他也是在真心实意帮佛子想办法。 世人皆看到佛子身负万万信徒信仰,光辉慈悲,他那个师兄才是真正在担忧他日后怎么办、在千方百计为他谋后路的人。 秦拂一时无言。 但佛子却已经顺势转移了话题,他本就是法会上抽空回来看一看秦拂,眼看着秦拂醒来之后已经和往常一样了,他又要告辞回到法会。 秦拂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佛子有些惊讶:“秦施主怎么突然要走?可是禅宗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秦拂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我现在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是她醒来之后就和阿青商量好的。 一来这已经是法会最后一天了,他们本来也该离开了,二来……最近魔族动作太多了,秦拂察觉到了一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而她不能让自己在那山雨来临之前被困在菩提城。 佛子看了她片刻,见她是真心,念了声佛号,问:“秦施主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秦拂:“就今晚。” 佛子想了想,颇有些歉意的说:“今晚我还要亲自主持一场法会,不能来相送施主了。” 秦拂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不请自来,能得佛子招待已经感激不尽了,何必相送。” 佛子还想说什么,见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催他回去。 佛子只能匆匆双手合十冲他行了个佛礼,然后又匆匆离开。 秦拂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转身回到院子里。 天无疾早就已经炮制好了丹药在等着她,见她进来,煞有介事道:“我还以为某人正和佛子相谈甚欢,想不起我们了呢。” 秦拂失笑,随即淡淡的走到他面前,敲了两下桌子。 天无疾抬起头看她。 逆着光,红衣少女笑的仿佛整个人都要一起融进了光里。 她说:“你口中的这个某人今晚可是要带你远走高飞了。” 天无疾听的一愣,随即失笑出声。 秦拂也瞬间察觉不妥。 什么“远走高飞”,怎么说的和要去私奔似的! 她连忙补救:“今晚就要走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其实东西都在储物戒里,他们什么都用不着收拾,这么说,不过是找补罢了。 可平常天无疾都会顺势跟着遮掩过去,极其有风度,也不让她尴尬,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非但不跟着弥补,听完秦拂的话,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看起来相当的嚣张。 秦拂转头就走,背影看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那笑声跟着她传了好远好远。 入夜之后,秦拂他们谁也没惊动,径直走出了菩提城。 正值浴佛节,菩提城都是进城的,他们孤零零一队出城的看起来还挺显眼的。 走出菩提城,秦拂拿出了玉舟,一行人像来时一样,不快不慢的往三羊城飞。 然而玉舟启动没多久,还没飞出多远,玉舟的结界却突然被触动,有人拦住了玉舟。 秦拂原本以为有人挑事,但从玉舟自带的厢房里出来,却发现拦住他们的居然是佛子。 佛子一袭庄重的袈裟佛冠,手中还拿着禅杖,看起来是刚从法会上出来就一路追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菩提城法会结束没有。 秦拂赶紧打开结界,放佛子进来。 玉舟之上,天无疾和姬涧鸣都出来了。 见佛子站定,秦拂犹豫道:“佛子怎么一路追到了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回去一趟?” 佛子却摇了摇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卷画,放到了秦拂手上。 他笑道:“不,贫僧只是突然想起来给诸位施主准备的送别礼忘记交到诸位施主手上,特来相送。” 秦拂接过画卷。 而此时佛子已经退后了一步,看着三人,诚恳道:“今日匆忙,如今,算贫僧为三位践行。” 说完,他合十行礼。 秦拂看着手中的画卷,叹息道:“多谢佛子。” 践行礼送到,佛子又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秦拂才打开那幅画卷。 一幅栩栩如生的佛陀受难图跃然纸上,佛陀浅淡慈悲、恶鬼朱红夺目。 这分明是他们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于佛子的竹林小筑之中看到的那幅与众不同的佛陀受难图。 据说是佛子亲手所画。 如今,它被摘了下来,又被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们。 秦拂看了良久,微微落下了一声叹息。 …… 秦拂他们回来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快一些,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玉舟已然降落在了三羊城。 他们回来的时候,城里称得上万人轰动。 他们离开的时候城里的修士和凡人是亲眼看着玉舟从飞仙门起飞的,众人都知道这座浮夸的玉舟是掌门的法器。 而如今玉舟刚一降落,众人也都知道是掌门回来了。 于是大街小巷,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纷纷朝玉舟的方向涌了过来。 一个人说“掌门回来了”、两个人说“掌门回来了”、一群人说“掌门回来了”,最后整座城都知道掌门回来了。 哪怕是她还在城中的时候,秦拂也没感受过这中热情,对于她这个不知来历的新掌门,大家观望的更多,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又是为了什么? 秦拂看的一头雾水。 但她好歹也是个修士,哪怕再大的场面她也见过,眼看着情况不对,拽起天无疾和姬涧鸣直接御剑飞了起来。 她飞到半空中,众人仍抬头仰望着,偶尔能听见有凡人说什么“原来掌门没走”之类的话。 秦拂听的一头雾水。 她确实走了啊,但又回来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满心疑惑的往飞仙门飞,飞到半路遇见了匆匆来接她的沈衍之和周子明。 周子明一见御剑时半个身子靠在秦拂身上的天无疾就炸了,还没下剑两个人就掐了起来。 秦拂任他们掐,回到飞仙门,自己落下了剑收回了断渊剑。 然后她就发现,飞仙门里那群向来对她不怎么感冒的所谓长老和峰主们居然也出来迎接她了,虽然来的不齐,但秦拂数了数居然也来了大半。 秦拂这次真的惊悚了。 她万分的怀疑,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居然还能有这个待遇? 但那些长老们的表情是分外的不自在,弄的她像逼良为娼一样。 秦拂也不自在,索性应付了两句让他们离开了。 周子明和天无疾还在掐,或者说是周子明在单方面的掐,天无疾开始逗人玩。 眼看着那边指望不上了,秦拂叹了口气,问沈衍之:“衍之,你知道今天……” 她指了一下外面,又指了一下那些掌门离开的方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沈衍之仿佛早就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带着笑意说:“掌门,他们只是在崇敬你罢了。” 秦拂更不解:“崇敬?” 沈衍之点了点头。 “掌门离开的这些天里,您从一开始就吩咐我们要做好的宗门任务已见成效,最近那些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越来越活跃,我听掌门吩咐的,多多布置下猎妖和护送商队的任务,现在三羊城周围已然没几只敢肆虐的妖,和其他城池交易往来之后,城中百姓的日子也好过的许多,再加上最近聚仙街里鱼龙混杂的修士都被赶了出去,众人知道这是掌门的主意,所以都在感谢掌门。” 原来城中凡人不在意谁当掌门,因为谁当掌门他们都得这么过,每次出城都胆战心惊着猎人的妖修,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自给自足。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掌门能让他们过的好了。 于是在他们心中,这个掌门不管从何而来、不管有多年轻,她就是最合适的那个掌门、就是活菩萨。 沈衍之想起这几天城中修士和百姓对秦拂的评价,又想起随着城里越喜气洋洋,宗门里一开始反对秦拂当掌门的那几个长老越来越铁青的脸色,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语速飞快道:“您离开了不知道,前几天有人说您是别的宗门暂代飞仙门掌门的,从那之后便有人日日担心您这次会不会不回来了,所以,您刚刚回来时大家才会这么激动。” 秦拂听完,反而没怎么激动,从头到尾表情都很平淡。 只不过她想起那群明明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低头的长老时,觉得颇有些好笑。 她看着比她还激动的沈衍之,开玩笑道:“行了,等你当掌门时就明白了,我做的这些甚至都算不上合格,有什么可……” 然而她还没说完,沈衍之立刻就打断了她。 他直接半跪了下来,大声说:“掌门,我和您直说,和您相比,我根本不适合当掌门,衍之不管师尊怎么想、长老怎么想,但在我心中,这个掌门的位置上只有您!从前飞仙门死气沉沉,我也死气沉沉,如今您把死水变成了活水,于我而言恩深似海,衍之追随的只有您,您若是离开,衍之也会跟着您离开,掌门之位,谁爱当谁当!” 秦拂一时间无言,四下都静了下来。 秦拂想了想,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沈衍之忐忑道:“掌门……” 秦拂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不缓道:“年纪轻轻的,别说什么追随不追随,你这一辈子是你自己的,要追随的话,也只得追随你自己。” 沈衍之低下头不说话。 但秦拂还是将他安抚走了。 然后周子明就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说:“秦仙子……你走后没多久,三羊城来了个黑袍修士,当时我没注意,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发觉那修士可能是……太寒剑尊。” 秦拂讶然看了过去:“墨华还来过三羊城?” 周子明丧气道:“是,但我当时没发现,后来才想起来!” 秦拂安抚道:“没关系,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周子明立时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于是她把周子明也哄走了。 只剩下了秦拂和天无疾,连姬涧鸣都被接回了她的院子。 此时此刻,秦拂站在高处远望,入目所及是半个三羊城。 一中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这才涌了上来。 ——这是她一手缔造的。 她突然学着宗门里小师妹们的模样,一挥手,道:“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说完自己都笑了。 天无疾却“嗯”了一声,声音柔和到不可思议:“我看到了。” s:///book/14/14214/875140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秦拂的小院子里, 天无疾坐在桃花树下一边喝着新沏的茶,一边监督姬涧鸣练习剑术。 没有秦拂看着,这小子练的不情不愿,可手下的招式却半点儿没有用错。 姬涧鸣那小子天赋着实好, 好到能让看到他的任何人都心生嫉妒的程度。 刚回来时, 这小子因为好奇, 背着他和秦拂去飞仙门刚入门没多久的内门弟子的住所, 想看看其他弟子是怎么修炼的。 然后被教导内门弟子们基础剑术的老师客客气气的亲自给送了回来,直言自己教不了他。 秦拂还以为他又顽皮惹练习老师生气了, 还有些严厉的盘问了他一番。 谁知道那小子自己都委屈的不行,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惹老师生气了。 秦拂就问他都做了什么。 那小子老老实实的说:“我去了内门弟子的居所时, 他们正跟着老师学习基础剑法, 我就在旁边旁观了一会儿。” 秦拂点头。 姬涧鸣继续:“老师把整套剑术先从头到尾用了一遍,然后点了一个弟子,让他练前三式, 结果那弟子没使出来,连点三个弟子都没使出来, 那老师就开始斥责弟子们愚钝,说什么戒骄戒躁之类的话。” 秦拂又点头。 然后就听见姬涧鸣理所当然般的说:“我心想,这么简单的剑术,怎么可能使不出来呢?” 秦拂开始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 就听见姬涧鸣颇有些骄傲的说:“然后我就说我会, 跑到老师面前完完整整的把剑术使了一遍, 老师问学多久了,我说刚才看了一遍。” “然后老师就把我送了回来。” 秦拂听完:“……” 天无疾听完:“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两个人都明白那教习老师为什么会被气到亲自送人回来了。 飞仙门的入门剑术对姬涧鸣这样的的资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其他刚入门的弟子来说还是难的, 教习老师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了还刻意点弟子出队练习,明显是在敲打学生们。 然后姬涧鸣一句“我会”,把那老师的台子给拆了个干净。 他的资质秦拂和天无疾都是看惯了的,觉得习以为常,可对于别人来说,这样的资质堪称毁灭性打击。 怪不得那老师送姬涧鸣回来时活像生吞了颗柠檬。 秦拂亲自动手教训了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戒骄戒躁”,而天无疾在一旁拍手叫好。 随即,秦拂给他定下了四天之内将她教的第一套剑术练五万遍的魔鬼计划。 可这个计划刚定下来,第二天,秦拂突然毫无预兆的闭关了。 没人知道她闭关是干什么,可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秦拂依旧没有要出关的意思。 她闭关之前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留下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中,唯一不着急的只有天无疾。 秦拂闭关的第一天,他直接住进了秦拂的院子里,白天晚上的看着姬涧鸣练剑术,要看着他练五万遍。 眼下,姬涧鸣瞅着他不注意,偷偷将紧绷的手腕放松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一颗石子直接打到了他脚边。 他惊慌的一抬头,却见天无疾还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喝着他的茶,嘴上却说:“这遍不算了,重来。” 姬涧鸣整个人顿时泄气,直接坐到了地上,仰着头看着他。 天无疾这才给了眼神,似笑非笑道:“臭小子,怎么?还准备撂挑子不干了?怕不怕你师尊闭关出来揍你?” 姬涧鸣顿时讪讪然:“哪有,我就是……歇一会儿。” 他偷偷看了一眼天无疾的手,小声问道:“喂,他们不都说你没有灵力吗?为什么我才刚偷懒你就发现了啊?” 天无疾不紧不慢的说:“我没有灵力,但眼力还是有的。” 姬涧鸣顿时来了精神:“这么说你以前也是用剑的?” 天无疾没理他。 姬涧鸣全当他默认了。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喂,你说,我那天不过是说了实话,师尊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天无疾这才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 他反问:“只是说了实话?你敢对着剑发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心中没有一星半点儿傲气,没存着炫耀的心思?” 姬涧鸣就不说话了。 天无疾淡淡的说:“你天资好,想必你自己也是知道的,难免自满自傲,这是人之常情。可这世上最珍贵的是天才,最不稀罕的却也是天才,傲气融入骨中,那就是一把在道途上一往无前的剑,可傲气若是浮于表面,那便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剑。” 他端了杯茶递给他,说:“你还太小了,你只知道自己是天才,却不知道这世上的天才何其多,所以你的傲气浮于表面。你师尊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在帮你把傲气藏进骨子里。” 天才不能没有傲气,没有傲气天才也会变庸才,但也不能受制于傲气,否则就是伤仲永。 姬涧鸣楞楞的接过了茶,半晌没有说话。 然后他又突然说:“我想师尊了。” 天无疾没说话。 姬涧鸣问他:“喂,你和师尊这么好,那你知道师尊为什么闭关吗?她什么都没有说。” 天无疾淡淡道:“我大概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姬涧鸣泄气。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说:“我觉得你以前一定很厉害。” 天无疾:“为什么这么说?” 姬涧鸣想了想,说:“因为你如果不厉害的话,师尊不可能看得上你,你如果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不学无术只有脸的小白脸的话,师尊怎么可能和你这么好!” 他说的有理有据,天无疾听的啼笑皆非。 什么叫“看得上你”,什么叫“和你这么好”?说得他和秦拂之间仿佛怎么着了一样。 这小子说起话来怎么这么不讲究? 他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姬涧鸣立刻捂住脑袋揉了半天。 天无疾起身,正准备让他重新练,却听见姬涧鸣突然说:“喂,我想师尊了,你想不想她?” 天无疾没有说话,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姬涧鸣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听见天无疾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想。” 他猛然回头,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然而回过头时,却看见那个在自己眼中堪称阴险狡诈的男人轻抚着垂下来的桃枝,微微闭上眼睛,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有些想了。” …… 秦拂于第四天晚上,在静室里睁开了眼。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可她从识海里看到的东西却让她顾及不上这些。 四天前的晚上,她入定时,在梦境中看到了火光之下的三羊城。 她当时立刻就醒了。 她梦境中闪过的只有这么一个画面,可她知道,在佩戴了食梦草浸泡过的玉珠的情况下,她根本不会做梦,这段时间以来出现过的梦境,几乎都与那个话本有关。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她梦境中一闪而过的场景,也和话本有关。 火光下的三羊城。 她当时就坐不住了,匆匆闭关。 整整四天,她一直在自己的识海中搜寻那话本的星点踪迹。 而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在识海中捕捉到话本中有关三羊城的内容之后,她一眼扫过去,只能庆幸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秦拂立刻起身,走出了静室。 静室外,天无疾居然在等着她。 她一脸讶异:“阿青?你知道我要出来?” 天无疾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但我突然觉得你差不多该出来了,就跑来这里等了一下,谁知道你居然真的出来了。” 那么一瞬间,秦拂脑海里闪过了“心有灵犀”这四个字,还差点儿顺嘴说了出来。 她怀疑自己这几天耗费神识太过,把自己都给耗傻了。 她赶紧补救道:“你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去前殿。” 天无疾也没问去前殿干什么,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 他们到前殿时,沈衍之正在忙碌,旁边还跟着周子明。 她一过来,两个人立刻惊喜的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东西。 “掌门,您出关了?” “秦仙子,你可算是出关了。” 秦拂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沈衍之,表情严肃了下来。 她沉声说:“衍之,现在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沈衍之的表情也随之严肃了下来:“掌门,您说。” 秦拂:“我要你带人封城,立刻就封,现在凡是在城里的,无论是不是三羊城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三羊城外还没有回来的商队想方设法告知过去,五日之内不许回来!” 她话音落下,沈衍之和周子明都蒙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番命令看起来莫名其妙,可现在她只能这么做。 她等着两个人问。 果然,沈衍之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道:“掌门,您这么做,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的话,封城之事非同小可,何况是毫无预兆封城。” 秦拂想了想,说:“我若是说,几日之后妖族就要乱了,你们信不信?” 沈衍之和周子明立刻对视了一眼。 周子明对她向来是无条件的信任,立刻说:“妖族要乱了?坏了,青城派来三羊城采矿的商队已经在路上了,我要赶紧告诉我爹让他们转头回去。” 沈衍之想了想,则问道:“掌门,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其他渠道的消息?” 秦拂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想,但不出几日,这妖族十有**要乱了。” 沈衍之眉头紧皱。 三羊城是离妖族最近的一个城池,如果妖族要乱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三羊城,其次才是十八城的其他城池。 可掌门这消息来的莫名其妙又没头没尾的。 封城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若没有一个能过得去的理由,城里的修士早晚要闹起来。 而且也不知道掌门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他的理智这么告诉他,但是……他相信掌门。 他立刻就说:“我这就带人封城,就用魔修混进城中,魔修的理由,掌门您看行吗?” 秦拂立刻欣慰的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补充道:“护城大阵也准备好,万一真到那么一天,要确保护城大阵随时能打开。” 沈衍之立刻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走出了大殿。 沈衍之反应迅速,周子明还傻着。 他一直念叨着赶紧联系青城派的商队。 秦拂提醒他:“你联系青城派的商队,只需要告诉他们暂时不要过来,其他的最好不要泄露,毕竟现在一切尚未盖棺定论。” 周子明立刻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交代完了,秦拂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转而看向天无疾。 沈衍之和周子明都涉世未深,他们信她,也好糊弄,但她知道,天无疾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说的那些,沈衍之二人信,天无疾不一定信。 她看向天无疾的时候,天无疾也正看过来。 见她一脸严肃的盯着他,他挑了挑眉,问:“看我干嘛?” 秦拂语塞:“我……” 天无疾却突然笑了出来,叫她的名字:“阿拂。” 秦拂抬起眼睛。 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他们既然都信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信你?” 秦拂一愣。 他却已经松开了她,直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阿拂,只要是你说过的话,我都信你,所以,不必想着怎么和我解释。” 说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沈衍之太年轻了,封城的话,那些长老们他说不动,我去帮他,你有什么事情都不用急,我们都在你身边。” 言罢,他不急不缓的走出了大殿。 秦拂楞楞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信她。 他不需要她费尽心思去瞒他什么。 秦拂抿了抿唇。 她对沈衍之说的话其实不算骗。 她确实从其他渠道知道了妖族的事情。 来自于那个话本。 那个话本中,三言两语写下了三羊城的命运。 五日之后,妖族少主仲少卿兵变夺位,亲手杀了自己上一任妖皇,取了妖皇内丹,随之修为大涨。 而他那两个仅剩的兄长却在妖皇的保护下带着父亲的旧部逃出了妖族。 离妖族最近的是三羊城。 那些人抓了一伙城内的修士,用他们骗开了三羊城的大门,整座城被屠戮大半,随后,他们以三羊城为据,试图打回妖族。 这是话本上定下的命运。 只有五日的功夫了,秦拂如果想保下三羊城,就得把所有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她昨天刚站在三羊城最高的山上挥手给天无疾看自己“打下的江山”,而如今,她不能轻易把三羊城断送在自己手里。 但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从话本上看出来的,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理由,她甚至不能向其他人求助。 想救三羊城,只能靠他们自己。 而封城和护城大阵,还只是第一步。 她还需要更多的布置。 …… 当沈衍之说要封城时,如秦拂所料,他得到了飞仙门大半长老的反对。 这些都是他长辈,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的师尊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何居心!三羊城眼看着就要把矿藏卖到青城派,现在封城,那是断送了城中所有矿藏!” 天无疾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看了半晌,反问道:“哦?那请问您,若是五日之后妖族真的乱起来,您能保证这满城性命不会断送你手吗?” 沈衍之的师尊向来不太看得上这小白脸,闻言冷笑道:“妖族能不能乱起来还未可知,妖族少主本就年幼,他拿什么夺位?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谣言也只有脑袋空空的黄毛丫头肯信!她若是有本事,何不方面与我对峙!” 他话音刚落下,一道剑气突然落在了他脚下。 秦拂不紧不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急什么,我这不就来了。” 沈衍之的师尊面色大变。 秦拂走了进来,却并不看她,只笑着说:“黄毛丫头不请自来,诸位不要见怪。” 她话音落下,天无疾唇角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沈衍之的师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其他人也面色尴尬。 他们刚做足了功夫迎她回城,转头又叫人黄毛丫头。 秦拂就当自己没看见,转身走向了主位。 她在主位坐下,径直说:“衍之,按我吩咐的做,我想我既为掌门,指使些人手还是指使的动的。” 沈衍之立刻说:“是!”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似笑非笑的说:“各位长老,我们开门见山,我是不是黄毛丫头一下诸位心中想必也有了判断,既然如此,不妨开诚布公些,封城之事,不管诸位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封的,三羊城的矿藏说到底还是我卖出去的,我卖出去的东西我再拿回来,没什么不妥?” 沈衍之的师尊铁青着脸不说话。 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选择了妥协。 他们长叹一声,“自无不妥。” 秦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未必相信她的话,也未必相信妖族真的能乱起来。 还是那句话,她的话糊弄涉世未深的沈衍之还行,但在这群活得久的人面前,立不住脚。 他们大半是当她谨慎惯了。 而他们之所以妥协,也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制衡不了她了。 解决了这些长老,秦拂满意的回去,准备再做其他布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纸鹤突然歪歪扭扭的飞进了她的院子里。 是传信纸鹤。 可那纸鹤之上的刻印她却分外陌生。 秦拂有些疑惑的接过那纸鹤。 纸鹤在她手中自动化成一封信。 这个当口,谁会给她送信? 秦拂疑惑这拆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五日之后,闭门莫出。 秦拂心中一凛。 五日之后闭门莫出?这五日之后,难不成对应的正是五日之后妖族大乱? 这世上除了她,谁还知道话本上的事情? 或者说,谁会这么提醒她? 秦拂立刻把信封翻转过来,在信封背面看到了一个署名。 ——仲少卿。 秦拂眨了两下眼睛,这才确认自己没看错这个名字。 这封信,来自于仲少卿? 也就是说,其实不是这世上有另一个还一个话本的人,而是妖族夺位的当事人在提醒她小心? 可是,为什么呢? 仲少卿向来无利不起早,他哪怕对她有着爱慕,可那爱慕都是带着功利性的,这着实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话本里可没有这一出。 不过话本里也没有她当掌门的事情。 她又看了一眼那信,直接捏了个法诀将它烧点。 不管他因为什么给了她这么一封信,都无所谓了。 有她在,这三羊城,她保定了。 s:///book/14/14214/876090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三羊城封城, 反应最大的还不是飞仙门的那些长老们,而是城中的那些修士。 凡人们在秦拂来之前本来也不常出城,又习惯了在飞仙门的庇护下生活,飞仙门开口说封城, 他们最多也是诧异片刻, 随即就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了。 但那些生活在三羊城的散修和暂住三羊城的其他门派修士不一样。 秦拂他们上午封城, 没等到下午, 修士聚集的聚仙街就炸了。 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营生,以前生活在三羊城时, 飞仙门对他们的管束力度也小的多,他们自由自在惯了, 一朝毫无预兆的封城, 这些人直接聚集在了飞仙门山脚下让飞仙门给个说法。 块头庞大的体修站在众修士前方,如铁塔一般站着,整个人怒不可遏, “我等正准备要去楚河秘境,楚河秘境五十年才开一次, 如今秘境三天之后就要开了,你们三羊城却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魔修封城五天,我们等得起嘛!” 他的话一出口就得到了众修士的纷纷响应。 “我与人约好了后天比试,彼此都立下了誓言的,飞仙门是要让我被迫失信于人吗?” “我与人定下了一壶回春丹的护送任务的, 这个任务如今眼看着黄了, 飞仙门难不成赔我一壶回春丹?” “到底是什么魔修能让飞仙门封城五天。” 山下喧哗不止, 但这次秦拂连面都没出。 她好歹是一宗掌门,如果这种无赖闹街一般的事情都非要她出面才能解决的话,那么飞仙门从此在三羊城估计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这些人更不可能对飞仙门有什么信服。 于是秦拂就站在山上旁观着。 山下又有人口出狂言时,一把剑凭空出现,擦着那人的耳朵飞了过去。 人群霎时一静。 下一刻,沈衍之穿着飞仙门白衣金纹的弟子袍,带着一群列队整整齐齐、同样穿着白衣金纹弟子袍的弟子,从飞仙门的山上从天而降。 那群弟子面无表情,偶尔带着些理所应当般的傲然,这样的表情加上这近乎高高在上的出场,于那些散修而言本身就是一种震慑。 他们这才想起来,从前飞仙门不太管散修是一回事,但三羊城是飞仙门的地盘是另一回事。 沈衍之落在他们面前,微微伸了伸手,飞出的那把剑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被利剑擦着耳边飞过的那人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把剑。 人群一片寂静。 沈衍之手执长剑,不紧不慢的说:“这位道友有什么话大可以好好说,攻击我飞仙门诋毁我掌门的,恕衍之无礼了。” 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尽在掌握中的从容,话里话外挑不出一丝错处。 秦拂在山顶上看的直点头。 她还记得自己刚遇见沈衍之时他是什么模样,而现在,他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借势了,杀鸡儆猴那套玩的炉火纯青。 天无疾看着她一脸赞赏的模样,看得颇不是滋味。 然后直接上前把她拉走:“这下你放心了吧?走啦!” 秦拂对他没有防备,被拉的一个踉跄。 但她也没有反抗,只问道:“去哪儿?” 天无疾理直气壮的说:“去哪儿都比在这里看一群人吵架强,沈衍之要是连这点儿场面都应付不来,也白跟你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不用管他。” 他格外顺口的把他和秦拂归位“我们”,而沈衍之就是“他”。 秦拂失笑。 不过她也确实没再多管,任由天无疾把她拉走。 到了晚上,秦拂和天无疾又忙了一整天,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刚推开木篱笆门,秦拂立刻就察觉不对。 这院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秦拂几乎是下意识的先把天无疾揽到了身后,断渊剑瞬间抽出,这才顺着那气息看了过去。 整个院子除了秦拂他们空无一人,但桃花树下的石桌上,孤零零的多了枚传讯纸鹤。 纸鹤,又是纸鹤。 秦拂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大步走过去,拿起那枚纸鹤。 纸鹤上的刻印和秦拂上次收到的纸鹤一模一样。 是仲少卿。 秦拂拿着纸鹤,脸色变了几次。 先不说仲少卿是怎么知道秦拂的刻印并且能给她传通讯纸鹤的,秦拂现在最疑惑的是,按理说仲少卿现在正在夺位的关键时期,怎么还有功夫给她传什么纸鹤。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应该慎之又慎,每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会增加他夺位前暴露的风险。 这点儿道理他不会不知道,但却依旧三番两次的给她传纸鹤。 为什么? 他就不怕自己提前暴露了什么? 他不怕秦拂从他那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什么,进而把他卖了? 这绝不是仲少卿的风格。 或者说,绝不是她从前认识的仲少卿的风格。 她认识的那个仲少卿,哪怕对她有爱慕,在明知道秦拂绝不可能嫁给他的情况下,还能冷静的借由这爱慕将修真界和妖族搅个天翻地覆,从而保全他自己。 无利不起早的人突然做出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无利可图的事情,秦拂心中疑虑重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那个纸鹤。 然而这次纸鹤之中掉出来的却不是信,而是一个红绳系着的金色小铃铛。 秦拂看到那铃铛时愣了两秒,随后又面色如常。 天无疾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好奇的看了两眼,问道:“这铃铛又是什么典故?” 秦拂回过神来,随手晃了晃那小铃铛,说:“这是仲少卿化作幼狐待在我身边时,我挂在他脖子上的宠物铃。” 那还是她刚捡到幼狐没多久的时候,幼狐受了重伤,伤好个七七八八之后声带却受了影响,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出了什么事情甚至不能叫出来引起秦拂的注意。 秦拂就帮它打了个金铃铛戴在了脖子上,铃铛平时不会响,但只要幼狐想叫她,用爪子稍微拨弄一下,铃铛就会响。 后来它声带好了,那铃铛也一直挂在幼狐脖子上,秦拂权当挂着玩。 现在,若不是这铃铛突然又出现在了秦拂面前,秦拂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格外平静,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追思都没有。 说完之后她又将纸鹤来来回回翻了两遍,翻来翻去还是只有这个铃铛,连多余的一封信都没有。 秦拂皱眉。 他单单送一个铃铛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看向天无疾,天无疾冲她耸了耸肩。 搞不清楚,秦拂也没空猜仲少卿的心思,索性直接把铃铛往储物戒里一扔,决定静观其变。 然后转眼又过了四天,这四天里,秦拂再也没收到任何一个纸鹤。 这四天中秦拂时时刻刻派人注意着妖族和三羊城交接的边境,可边境始终都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要发生什么的迹象。 就在这一片风平浪静之中,时间来到了第五天早上。 第五天早上,太阳刚升起的那一刻,封城整整五天的三羊城外,城门突然被人叩响。 …… 三羊城内,守城的弟子连续四五天高度紧张,早已经身心疲惫。 几名弟子凑在一起看了看时辰,眼看着马上就是要换班的时候,精神忍不住都振奋了一些。 这时候,由沈衍之直属统领的律堂巡逻弟子巡上了城墙。 那些律堂弟子的穿着和普通飞仙门弟子大不相同,白衣红边配上黑色的腰封,看起来颇有些肃杀的气息。 自律堂成绩以来,三羊城中没人不怕这群弟子的,眼看着律堂的人来了,众弟子纷纷吞下了到了嘴边的哈欠。 然后彼此之间用眉眼打着机锋。 律堂巡逻弟子转了一圈,问他们:“三个时辰之内,附近可有异动?” 为首的守城弟子正想说没有,正在此时,城墙下突然传来重重的扣门声。 守城弟子脸色大变。 他们从城楼上探过头,就看见一群形容狼狈穿着破破烂烂的修士一脸惊恐的站在楼下,虚弱的呼喊道:“开门!快开门!我们身后有妖修在追杀!求道友救我等一命!” 那弟子顿时掐了个法诀探测过去。 都是人族修士。 这群人族修士的形容着实算不上多好,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其中一个修士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半边身子都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问话的守城弟子看见那孩子面色一变,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大喊开城门。 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他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律堂弟子。 律堂弟子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守城弟子脑袋里转了几圈,那被孩子的惨相刺激到失去理智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也想起了沈衍之师兄一开始对他们的吩咐。 ——无论是谁都不让进来,哪怕是他站在城墙外濒死了,也不能开城门。 那弟子想了想,问道:“几位道友从何处来?是哪里的修士?” 下面的修士提声答道:“我等都是居无定所的散修,最近正在这附近云游,不巧正碰见猎人的妖修,被妖修追杀了一路,还请道友开城门,放我等进去,救我一命!” 那弟子又问:“几位道友难道不知,我三羊城几天前就下了封城令,城内正在追捕一位魔修,是万万不能开城门的,几位道友若是最近都在这附近,为什么不曾听说我三羊城的封城令?” 最开始守城弟子只是试探性的问问,可越问,自己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三羊城封城都五天了,十八城几乎都知道了他们封城的消息,这几人一被追杀却巴巴往这里跑。 更何况,自他们飞仙门频繁接除妖的任务之后,这附近的妖修几乎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又是哪里来的妖修能把这么一行七八个修士追的一路奔逃? 越想越不对劲,他几乎下意识的扣上了腰间的剑。 其他弟子一见他的动作,纷纷都警惕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律堂弟子们早已拔出了剑,一手扣上了传信符。 城楼之下,回话的修士微微抬起头,一脸的疑惑:“哦?三羊城封城了吗?我居然不知!但是道友,救人如救火,请问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等进去?” 守城弟子警惕的说:“还请道友稍等一下,此事还需要问过我们掌门之后才能定夺,道友尽管在这城楼下等着,不必忧虑,若是妖修追来,自有我等相助。” 那修士一脸的感激,微微退后了两步:“多谢道友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然而话音落下,那修士却突然将手中半死不活的孩子往上一抛! 在他抛出孩子的那一刻,下面的修士顿时浑身妖气暴涨,再看过去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人修的气息。 而在那妖气的作用之下,那孩子被用力抛上了天空,直直的撞向了城墙。 守城弟子一惊,下意识的就伸出手要接孩子。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身后律堂弟子却猛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拉! 下一刻,众人视线之中马上就要撞上城墙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竖曈! 这孩子也是个妖修! 妖修双脚用力往城墙上一蹬,十指变成利爪,径直向那想接住他的弟子袭来。 律堂弟子们早有准备,瞬间五六把剑直接架了过去,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一击不中,妖修的攻击已然触发了城墙上的阵法,巨大的护盾猛然弹开,直接把那修士弹了出去。 护盾弹开的那一刻,律堂弟子们手中的的通讯符也被捏了个粉碎。 秦拂的院子里,秦拂在察觉到城墙阵法被触动的同时,也接到了传讯符。 妖修来了。 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事情,秦拂甚至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尘埃落定的感觉。 那话本上说的,果然是真的。 秦拂立刻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刚推开门就遇见了天无疾,见她拔出剑,天无疾二话不说跟着踏上了剑。 秦拂无奈:“你跟着做什么?” 天无疾玩笑道:“试试能不能以德服人,让你兵不血刃。” 秦拂现在也没有和他掰扯的功夫,只能带着他一起走。 两个人刚升空,巨大的剑鸣声响彻三羊城,整座城都被惊动了起来,下面的凡人见状纷纷飞快的跑回家中,闭门不出。 秦拂见状松了口气。 这是她自己的主意,律堂一旦发现外敌来犯,立刻以剑鸣做警报,而听到警报的人不管在干什么,立刻避回家中闭门不出,因为这就代表着飞仙门在抓“魔修”。 这样能避免其他人趁虚而入。 第一声剑鸣是让凡人主动避难,而若是有第二声剑鸣,飞仙门会有人接那些凡人去后山避难。 而这就代表着,前线秦拂他们已经顶不住了。 这是秦拂的后手,但也只是后手而已,她绝不会让第二声剑鸣响起。 断渊剑迅速划过空中,一路上,秦拂看到无数弟子同样御剑往城墙赶。 一遇到秦拂,这些弟子就像是遇到了主心骨一样,以沈衍之为首,纷纷御剑跟在秦拂身后。秦拂一路走过去,跟在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看起来气势恢宏。 除了秦拂提前交代的留作后手的那些弟子,整个飞仙门,筑基期以上的弟子倾巢而出。 秦拂御剑到城墙上空,就看到她早已设下的防护罩隐隐闪烁光芒,防护罩内的律堂弟子持剑和防护罩外的妖修们对峙着。 那妖修中,为首的七八个浑身妖气四溢,却作人修打扮,而在他们身后,近百名妖修列阵以对。 秦拂冷笑一声,一脚踏下断渊剑,冷冷道:“飞仙门掌门秦拂,请妖族三皇子现身一叙。” 她踏下飞剑时,密密麻麻白衣金纹的飞仙门弟子拥簇着,可一眼看过去,那一片白衣之中唯一能让人瞩目的却只有这么一抹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响在所有人耳边。 城墙上的律堂弟子惊喜回头,几乎是欣喜若狂:“掌门!” 秦拂淡淡的冲他们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了防护罩外的妖修。 而其他弟子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持剑走到了秦拂身后,隐隐以她为尊。 秦拂一眼扫过城外妖修,不紧不慢道:“秦拂,请妖族三皇子现身一叙。” 城外,妖修们对望彼此,都是惊疑不定。 他们乔装打扮,改型换容,就是为了不被认出他们是妖皇和三皇子旧部,可一来着三羊城,隐匿他们妖气的法诀被识破了也就罢了,眼前这人,为什么一口叫出三皇子? 难道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 难不成这人认出了他们中的谁? 众妖修顿时心乱如麻。 如果行踪暴露,那和夺位的仲少卿一定脱不了关系,仲少卿说不定下一刻就能过来。 而就算与仲少卿无关,可他们劫三羊城的目的就是反攻妖族领地,若是没认出来,反攻成功之后大可以推给仲少卿,可一旦被认出来,哪怕他们反攻成功了,人族修士能放过他们吗? 除非……屠城灭口,然后嫁祸仲少卿! 片刻之间,这些妖修对视一眼。 下一刻,一个身着灰衣毫不起眼的妖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其貌不扬,可秦拂知道这就是那位出逃的三皇子。 三皇子站在众人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说:“秦拂?想必是我那弟弟口中非卿不娶的秦拂吧,久仰久仰,我还道谁能让我那万花丛中过的弟弟从此吃斋念佛,原来是这般美人,果然……” 他话没说完,秦拂直接一道剑气劈了过去。 他身后,一个妖修立刻拽着他后撤。 若不是他撤的快,秦拂一剑可以直接断掉他一条手臂。 三皇子一脸的调笑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可在她惊疑不定的视线中,秦拂却反而笑了。 她缓缓道:“我道是谁敢当着我的面口出狂言,还以为多大的本事,原来就这点儿伎俩,怪不得传闻中三皇子和四皇子被仲少卿软禁百年屁都不敢放一个,原来是早就被吓破了胆。” 三皇子面色大变:“你!” 但他已经迅速被拉到了人群之后。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 他看着秦拂,沉声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等身份,你与仲少卿有联系?” 秦拂嗤笑:“你们犯我三羊城,还问我们如何得知?” 老者冷冷一笑:“不说也罢,不管你是如何得知,只要你们都死了,那便是无人得知!” 秦拂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屠城。 秦拂看向了手中的断渊剑,缓缓的抬了起来。 断渊剑上,那一抹封印煞气的红痕红的刺目。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护城大阵开启, 护住了整座三羊城。 沈衍之带着飞仙门的一众精英弟子排众而出,三十二名弟子合力组成了一个大型剑阵,挡在了城门处,阻挡着那些妖修中的散兵游勇。 其实说是散兵游勇, 但他们的实力大多都在筑基以上, 是妖皇留给自己儿子保命用的人手, 人数众多, 不容小觑。 按理说,飞仙门那三十二名血都没怎么见过的弟子是挡不住他们的。 但奈何秦拂在得知话本内容的当夜, 连夜给他们排出了一个剑阵。 那剑阵只守不攻,借机打力, 为的就是将他们阻挡在三羊城外。沈衍之他们苦练了五天, 这时候硬生生凭借着剑阵和人数倍于他们的妖修打成了平手。 而飞仙门实力最强的一众长老峰主们,不管看得惯秦拂的还是看不惯秦拂的,危急存亡之下都纷纷出手, 对上了这妖修中的一批精锐。 整个三羊城外混战成一团,秦拂却只执剑现在城墙上, 没有出手。 她看着躲在混战的人群之后的三皇子。 此时此刻,那三皇子身边只有两个妖修护卫。 一个是方才质问秦拂和仲少卿有何联系的老者,另一个是一个身着紫衣的清秀少女。 灰衣老者气势勃发,不言不语也能给人威慑感,紫衣少女沉默寡言, 而且站在灰衣老者身后, 姿态谦卑, 从容貌到气质,似乎只要混进人堆里就会转瞬消失。 只从表面上看的话,那妖修老者似乎是个高手, 而紫衣少女就如同婢女护卫一般,毫不起眼。 秦拂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的。 当那老者越众而出,说出隐含着屠城意味的话时,秦拂以为自己今天要对付的就是他,他便是妖皇留给自己儿子的底牌。 而当人群混战起来,那紫衣少女如同侍卫一般毫不起眼的站在三皇子身后时,秦拂就明白了,那妖皇留给三皇子的底牌、他们信誓旦旦要屠城的底牌,其实都是这个紫衣少女。 秦拂认得她。 这人似乎没有名字,自幼在妖皇身边长大,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大,可百年前妖族在十八城搞出屠城之事时,出力最多的便是这紫衣人。 她的代号是十三。 而秦拂能知道这个代号也是偶然。 还是很多年前,仲少卿把向她求亲之事搞得沸沸扬扬,秦拂那时年少气盛,当众向仲少卿出剑,把这一场所谓的“非卿不娶”的爱慕闹的难以收场。自那之后不多时,一个紫衣少女出现在了天衍宗,说是代妖皇接仲少卿回家。 仲少卿那时当着秦拂的面,喊这个紫衣少女为“十三”。 紫衣少女当时看了秦拂一眼。 那一眼,看的秦拂至今难忘。 说不上是危险,但那一眼让她有一中如芒在背的意味深长。 这群人走后,秦拂费了些时间,刻意去查了那紫衣少女的身份。 然而查来查去,也只查到了一些皮毛。 如今隔了几十年,隔了一个杀声震天的战场,秦拂与那紫衣少女再次对视。 只这一眼,秦拂当即就明白了,自己今天要面对的最大的敌人,是那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冲她微微笑了笑。 秦拂执剑,眼睛也不眨一下,相当沉得住气的一动不动。 她在等秦拂出手,秦拂也在等她出手。 只不过,那紫衣少女在等的是秦拂出手救那些不敌的于妖修的飞仙门修士,毕竟妖修们从人数到实力都呈碾压的姿态。 而秦拂只要出手,她就有机会击破护城大阵。 城下,其中一个弟子被挑出了剑阵,四面八方的妖气顿时袭来,想以他为突破口破这个剑阵,那弟子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可秦拂却动都没动一下,眼睛也不眨。 下一刻,那弟子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周身的攻击立时被弹开。 只这么一瞬,那弟子重新被拉回剑阵,剑阵又变得完整了起来。 紫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秦拂却没有任何惊讶。 她知道飞仙门的短板在哪里,所以为了今天,她几乎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半数身家给砸了下来,凡是储物戒里有攻击和防护属性的法器,她全都不要命的往那些弟子身上套。 周子明也不逞多让,他本来就是个器修,储物戒里最多的就是法器,他直接掏空了自己的储物戒。 秦拂和周子明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秦拂活到现在闯过的秘境不下百个,只要是她闯过的秘境,能碰见的东西基本上都会被她掏个一干二净。墨华为了锻炼她很少给她什么法器,但秦拂自己白手起家,到现在攒下的身家比八个飞仙门捆在一起还富有。 周子明身为青城派少主,他自己一个人持有半个青城派,别说八个飞仙门了,八百个飞仙门也不一定抵得过他的身家。 他自己一个人外出自然不会带着那么多东西,但他储物戒里的东西抵得上一个北境十八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有天无疾。 秦拂一直没想过天无疾会出什么力,但没想到,天无疾掏储物戒时,两个人居然惊悚的发现他自己一个人的身家居然也比得过周子明了。 只不过他储物戒里各中灵丹妙药和稀奇古怪的法宝居多,能派得上用场的是少数。 三个人掏空了储物戒,掏出来的法宝直接堆满了大殿,惊动了飞仙门几位长老。 然后一个个的都惊掉了下巴。 三个人彼此对视,也都惊了,都想不到对方的身家居然厚成这样。 周子明在一旁喃喃道:“我还以为剑修都穷……那秦仙子在十八城盟会时为什么装穷?” 秦拂无言以对:“……剑修同阶碾压,怎么可能穷得了?而且……我不喜浮夸和装穷有什么关系?” 他们嘀嘀咕咕的讨论着彼此身家,沈衍之却什么都听不见了,看着堆上天的法器,直接傻了眼,喃喃道:“这还打什么……这些法器堆上去,耗也能耗死他们啊……” 于是,今天上场的弟子们,身上带着的法器全都是按“斤”算的。 剑阵加上法器,他们抵挡这些妖修绰绰有余,秦拂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情。 她毫无波澜的看向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看着她,突然轻笑一声,嘴唇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她浑身妖气暴涨,直接朝秦拂冲了过来,身影快的如一把剑。 她的声音和她极具压迫性的妖力一起传来。 她说:“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挑三羊城动手了。”那声音轻柔低缓,温柔入骨。 而她所表现出来的妖力,最起码在化神期以上。 妖族化神期的妖修都在天衍宗册上,而那册上却没有紫衣少女的姓名。 这个人,是妖族隐藏的一个大妖! 转瞬之间,紫衣少女已经来到了秦拂身前,一把银链从她手里伸出,径直缠向了秦拂的脖颈,而与此同时,紫衣少女一笑,那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瞬间变得魅惑了起来,惑人心神。 秦拂没有丝毫犹豫,连试探都不曾,直接解开了断渊剑上的小半封印。 一瞬间,煞气暴涨,由剑上传遍秦拂全身。 那惑人心神的笑容撞入秦拂眼眶,秦拂有瞬间的恍然,但转瞬又被煞气拉回。 回过神时,她直接抬起了剑,径直撞上了缠过来的银链。 这一撞撞的她虎口一麻,而那银链则直接缠上了她的剑。 秦拂挥手一震,震开了银链。 两人交手只在一瞬间,转瞬又分开。 分开时,秦拂格外庆幸自己第一时间解开了断渊剑封印。 因为这紫衣少女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最起码是一方大妖级别的。 这样的实力在妖族足以统帅几万妖兵。 而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却始终默默无闻。 秦拂抬头看向她。 紫衣少女脸上有瞬间的惊讶。 她上下看了秦拂一眼,开口道:“小姑娘,你比我上次见你时,可强了太多。” 秦拂抬眼,冲她露出了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 她说:“是嘛?但还能更强呢!” 话音落下,秦拂索性直接解开了断渊剑全部的封印。 由古战场上镇守万年的煞气瞬间冲遍秦拂全身,秦拂的经脉瞬间裂开,又被药华经一次一次修复,由此几次,煞灵夹裹住灵气蔓延至丹田。 此时此刻,秦拂整个人比千年埋尸地生出来的煞灵之主煞气更重。 而这还是断渊剑剑灵刻意帮她压制后的结果。 这样的煞气,直接把整个战场震的静了片刻。 众人纷纷惊愕的抬起头来。 而按理说,在这样的煞气之下,秦拂应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就像她上次对付煞灵之主一样。 可是此刻,她意识混沌,但识海中却格外清醒。 一个身体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杀欲滔天,一半冷眼旁观。 那清醒的一半,是秦拂几次三番翻遍识海寻找话本之后不断被加强的神识。 只论神识的话,她现在神识的强度,眼前修为最起码在化神期的紫衣人也拍马难及。 煞气给了她可以一战的武力,神识给了她保持清醒的能力。 这次她主动一剑刺向了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脸上闲适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她迅速挥起银链,两个人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极快的过了近百招,这才再次分开。 紫衣女子额间流下一滴汗来。 而此时此刻,对于两个人来说,试探才刚刚结束。 城墙之下,妖修老者和三皇子震惊的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眼中实力分明只有元婴的少女一瞬间煞气滔天,转眼间便有了和紫衣少女一战的实力。 两个人再次交手。 而这次连三皇子也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刚开始平分秋色,而后来,秦拂居然开始逐渐压制了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的一大利器是她天生的魅惑技能,而秦拂此刻被煞气控制,那魅惑技能对她来说根本无效,紫衣少女的实力就直接被砍下了一截。 没了魅惑能力,那用作武器的银链便显得累赘了起来, 她以柔克刚,秦拂却愈加大开大合,颇有些一力降十会的意味。 而到了最后,秦拂干脆放弃了所谓招式,一招一式皆是直来直往,每一剑都是死招。 老者怀疑她练了什么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邪功,而且他不确定秦拂的这中状态能持续多久。 可不管持续多久,这对他们都没有利处。 老者看了良久,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好,看的他心惊肉跳。 他当机立断,立刻让三皇子离开。 三皇子满眼挣扎:“可若没有得到三羊城,我们凭什么反攻妖族十万大山?难不成我们就白来一趟了?” 老者正要劝,一道剑气突然劈下,径直落在了战场的正中央,势同山海,剑气凌厉到让战场中的每一个人都面皮发紧。 一时间,战场上所有的攻击都停了下来。 而剑气之下,紫衣少女轰然落下。 秦拂随之执剑落下。 剑修本就是一个能越阶对敌的职业,如果没有断渊剑,今天秦拂拼了一死,说不定也能和这紫衣少女两败俱伤。 可断渊剑中的煞气强行将秦拂的实力在段时间内拔高到紫衣少女的级别。 那对于秦拂而言,同一修为下,只有她碾压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能制住她的份。 紫衣少女反应极快,迅速起身,丝毫不管从小臂处齐齐断裂的手臂,也不管一旁的三皇子,立刻就要逃。 但比她更快的是秦拂的剑。 秦拂毫不留情,一剑刺向了她。 眼看着躲闪不及,少女瞬间睁大了眼睛,厉声道:“秦拂你敢!仲少卿他……” 她话没说完,直接被秦拂一剑挑出了妖丹。 她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秦拂会一丝余地都不留的直接出手杀人,特别是在紫衣少女提到了仲少卿之后。 连沈衍之他们都没有想到。 他们还以为秦拂会先把人擒下,然后和妖族做什么交易。 可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杀了。 而秦拂也丝毫不在意紫衣少女口中的仲少卿到底要做什么,在她看来,不管其他人有什么阴谋,只要她把来犯之敌杀个一干二净,那什么阴谋都能不攻自破。 她转而看向了妖修老者和三皇子。 妖修老者反应迅速,抓着三皇子就要遁逃。 秦拂直接将剑掷了出去。 三皇子没老者那么好的身手,躲闪不及之下,直接被断渊剑一剑穿心。 而老者眼见着三皇子已死,一咬牙,直接抛下三皇子就跑。 断渊剑下,三皇子逐渐化作一只红狐。 秦拂两步上前,拔出了剑,转而就要追那老者。 而就在这时,一道夹裹这妖力的声音立刻传来:“拂儿!住手!” 是仲少卿的声音。 仲少卿来了。 但秦拂理都没理他,借着煞气的余威,转瞬追上老者,几招之内解决了他。 她这才云淡风轻的拔出剑,转身看向身后。 此时此刻,秦拂半边衣摆被血浸透,红的越发深沉。她整个人煞气萦绕,如同杀星在世。 仲少卿带着大批妖兵急匆匆的赶过来,仲少卿一挥手,他们立刻停了下来。 仲少卿深吸了一口气,离开那些妖兵,独自一人朝秦拂走了过来。 然后他不远不近的停了下来。 两个人彼此相对。 秦拂的身后是战场,身前是仲少卿和妖兵,而她离每一个都足够远。 妄图屠城的那些妖修一见三皇子死了,顿时兵败如山倒,眼看着仲少卿过来,纷纷朝这边逃了过来,试图得到仲少卿的庇护。 而当他们试图越过秦拂时,秦拂一剑挥下,在地上划过一道深深地剑痕,直接将他们震在了原地。 她平静的说:“想屠我的城,要么我帮你们把命留下,要么你们自己把命留下。” 说完她看向了仲少卿,笑道:“少主……哦,不,现在应该叫妖皇了,这些人既然是妖族叛军,又妄图攻击我人族,想来妖皇应该不会庇护他们的?” 那些妖修祈求的看向仲少卿。 仲少卿一言不发,看向了秦拂。 秦拂挑了挑眉,说:“妖皇是特意来庇护这些人的,还是来趁机屠我三羊城的?” 仲少卿苦笑一声,道:“拂儿,我给你连去两信,你就这么看我?” 秦拂点了点头,说:“那妖皇的意思就是,不与我人族为敌,如此的话,这些妖修就交给我处理了。” 仲少卿的表情一下子就苦涩了起来。 他不想与拂儿为敌,所以一开口就刻意把话题往风花雪月上引。 可拂儿何等聪明,她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他刚刚夺位,根基不稳,而秦拂身后的那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妖族,哪怕杀了他们,也该由妖族处置,而不是交给人族。 他如今若是妥协,在众妖兵面前,相当于威信尽失。 他闭了闭眼睛。 偏偏每一次,他都和拂儿站在对立面。 他再次睁开眼睛,冷静道:“拂儿,不管你信不信,我带兵而来,目的是助你,我知道他们若是逃的话一定会往三羊城逃,所以才特意提醒,如今刚一平乱,一刻都没耽搁,就带兵而来想助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的,但是拂儿,这些人理应由我妖族处置,我不能给你。” 秦拂挑了挑眉。 然后她突然张口说:“你从刚开始就左顾右看,是在找谁?” 仲少卿苦笑一声,问道:“十三何在?” 十三就是那紫衣少女。 秦拂一笑。 她问道:“十三是你父亲的人,如今你已成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想将十三招揽到你麾下?” 仲少卿没有说话,但也相当于默认了。 他刚夺位,大开杀戒,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手。 十三的实力足够强,足以为他所用。 秦拂在一旁看着,心想,怪不得刚刚十三抛弃三皇子抛弃的有恃无恐。 原来是算准了哪怕仲少卿成功了,她也能如鱼得水。 可惜…… 秦拂直接闪身让开,露出的十三的尸体。 她声音带着愉悦的说:“抱歉,她犯我城池,已经被我击杀。” 仲少卿惊愕到来不及掩饰。 在他看来,秦拂绝对杀不了十三。 而那一瞬间的惊愕,秦拂已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或许如仲少卿所言,他连去两信,想提醒她是真,想救她也是真。 但其中未尝不带着算计。 秦拂得到消息,摆下阵仗,在三羊城抵挡三皇子他们,相当于帮他们拖住了逃亡的三皇子。 而只要他赶来的及时,既能让秦拂欠他一个人情,又不至于让三皇子占领三羊城反攻,还能将十三和那老者收归囊中。 真心实意他想要,阴谋算计他也想要。 可他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就是,秦拂能以一己之力让他们溃不成军。 他此生最擅算计人心,而秦拂此生最厌恶之事就是被人算计。 在秦拂似笑非笑的清凌凌的目光中,他的一切阴谋仿佛都无所遁形。 仲少卿近乎狼狈的躲开了她的视线。 秦拂带着笑意的声音想起:“妖皇陛下,如何?要么您刚登基就与人族为敌,要么留下这些俘虏,既然是妖族叛徒做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 “如此,您觉得呢?” 她浑身煞气萦绕,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恶趣味。 把一个两难的选择题摆在了他面前。 仲少卿沉默了半晌,突然说:“拂儿,你何必如此逼我?” “我知道你厌恶我算计人心,但我若不算计,我活不到现在,你我如此相对的立场,我若不算计,你怎么肯见我一面?我怎样才能让你欠我人情,给我自己一个见你的理由?” “我算计了你,我罪不可赦,但是拂儿,你知道我把那金铃铛还给你是因为什么吗?” s:///book/14/14214/877716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拂儿, 你知道我让纸鹤把这铃铛送到你手上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仲少卿说话时,随手捏了个隔音的结界,外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能听到的只有秦拂一人。 她面无表情的执着剑, 他背对着众人看不清脸, 在别人眼中, 他们只是寻常的交涉模样,只有秦拂知道他到底在说多么荒唐的话。 他提起铃铛时秦拂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可没想到他说的比秦拂想象的还要离谱一些。 他问到铃铛,却没有等秦拂回答, 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有隔音结界在, 他似乎也比平常更放纵自我,不顾一切般的说:“我当时想的是,若是这次我失败了, 我把铃铛送回你手上,总好过它待在我身边随我染满鲜血强。” “我从天衍宗离开时, 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你送给我的这只金铃铛,我带了好多年,它就是我的念想,我死了, 不能让它陪着我暗无天日。” “所以我把它送了回来。” 秦拂冷冷的看着他, 心中冷静到清醒, 面上无动于衷。 总是这样,她想。 每当她和他说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时,仲少卿总喜欢追忆他们之间的过往, 似乎总盼着她有那么一刻能心软让步一样。 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她也不过是拿他当排解寂寞的宠物幼狐而已。 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让步? 他看秦拂无动于衷,苦笑道:“你可能以为我只是在算计你,但当时我多一分动作便多一分危险,可给你送完第一封信,我却想,不能让你送我的东西沾染鲜血。” “拂儿,你看,哪怕是我这样机关算尽的人,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秦拂静静地等他说完,开口的声音格外平静:“仲少卿,那只是个铃铛而已。” “我随手做的一只铃铛,一个无知无觉的死物,你若是不提,我到死也不会想起它。” 他珍之又重的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死物”。 仲少卿楞楞的看了她半晌,突然惨笑出声,一脸深情被负的悲怆模样。 秦拂皱了皱眉头,眉宇间攒出了一丝不耐烦来。 她烦透了仲少卿这样的做派。 他想使阴谋,她就和他谈阴谋,可这人面对她时似乎总有两分不甘心,谈来谈去,总逃不出他口中那点儿不知道多少年的风花雪月。 可她和他之间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可言。 他心中所谓的风花雪月,也只不过是他在欺骗基础上一厢情愿的纠缠。 不知道是不是断渊剑中那煞气的影响,以往秦拂勉强能忍受得了这些,可是现在,看着仲少卿那状似忧郁深沉的脸和他满腔深情被负的表情,秦拂只觉得如同大热天的喝了一口放剩了的凉油,又恶心又腻歪。 不管是在话本中还是在现实中,仲少卿好歹都是有胆子杀父夺位当妖皇的人,但如果妖族的妖皇就是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的做派,秦拂自己都要为妖族的未来担心一下。 堂堂九尺男儿,想阴谋夺位算计人心就光明正大的使,做个乱世枭雄还能得人二三敬仰;若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就干脆一早就放弃一切,也总好过时过境迁当着别人的面深情被负。 情爱还是事业,他总得选一个,然后干脆利落的抛弃另外一个。 但他两个都想要、两个都舍不得。 他一面想她承他的情,一面又想借她的手。 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总是自哀自苦的模样,满脸的深有苦衷,可人活于世,谁又没有苦衷,凭什么要让别人迁就你? 秦拂皱着眉头,终于忍耐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抬起了剑。 她冷漠道:“仲少卿,我与你之前,从来都没什么可说的,我当初救的是一只无知无觉的幼狐,而不是妖族少主,倘若我知道那是妖族少主仲少卿,我当初定然看都不会往那边看一眼。” 仲少卿楞楞的看着她,眸色几经变化,似笑非哭。 秦拂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所以,妖皇陛下,这群犯我三羊城的妖修,你真的要袒护到底吗?” 说来说去,他没有说动她半分,这人冷静到近乎无情。 仲少卿闭了闭眼睛:“拂儿,你把他们交给我,我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拂寸步不让:“我最满意的答复就是,这群胆敢犯我三羊城的妖修死在我人族境内。” 这就是她的底线,她一步都不能让。 她从没有因为仲少卿所表现出来的深情而忘记他对人族的态度——他主张对人族强硬,甚至有反攻人族的念头。 仲少卿一旦继任妖皇,等他坐稳这个位子的时候,就是妖族和人族动荡摩擦的时候。 他那点儿深情不值钱到秦拂他都能下意识的去算计,秦拂根本不指望他能翻然悔悟改变主张。 所以,无论如何,这群妖修他不能带走。 否则,攻击人族的妖修他们都留不住,人族颜面何在? 平白给仲少卿立威。 这根本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这是两族尊严和底线的问题。 可笑在这件事情上,仲少卿还拿她当无知的黄毛丫头哄。 两个人根本谈不拢,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 秦拂冷静的等着仲少卿开口。 而他也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道:“拂儿,我这次过来,带来五百妖兵。” 秦拂挑了挑眉:“所以?” 仲少卿:“我带他们原本是为了驰援你,可现在……拂儿,我不想对你刀剑相向。” 图穷匕见。 而不知道是不是煞气的影响,秦拂听见这话,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凝重,而是跃跃欲试。 但她很快抑制住了自己。 她身后还有那么多弟子,还有三羊城,这里不是她跃跃欲试的地方。 她看着他,笑了笑,说:“想必今天妖皇陛下是对这群犯我三羊城的妖修势在必得喽?” 仲少卿叹了口气:“拂儿,你明明知道的。” 秦拂充耳不闻,只说:“哦,对了,妖皇登基大吉,我刚想起来,我居然还没有给妖皇准备什么像样的大礼。” 仲少卿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厉声道:“拂儿!” 然而下一刻,秦拂猛然抬起剑,周身煞气狂暴的涌动起来,她瞬间转身朝着身后不敢动弹的妖修一剑挥下,浓重的煞气顿时笼罩住了所有妖修,那煞气重的甚至能隐隐看得见深红色。 那些煞气如同活物一样,转瞬之间钻进了每一个妖修身体里。 在煞气之中,惨叫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秦拂自己就是凭借着煞气入体而获得力量的人,她知道煞气入体是什么样的感受。 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狂暴的煞气会直接压制吞噬你体内一切其他力量,然后一寸寸搅碎丹田灵脉。 运气好的话你会活下来成为一个废人,运气不好的话当场爆体而亡。 那些散兵游勇,实力大多都是算不上多强的。 所以,那些惨叫声结束的也特别快。 期间,仲少卿下意识的想出手,被秦拂出手挡了回去。 他们两个一交上手,仲少卿身后的妖兵立刻蠢蠢欲动,秦拂身后的飞仙门弟子也立刻想要出手相助。 两个人同时撤下了隔音结界,厉声喝道:“住手!” 说完,断渊剑撞上利爪,两个人又瞬间分开。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此时此刻,不管他们心中是怎样想的,但两个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能真正的打起来。 否则,就是妖族和人族的混战。 惨叫声变得断断续续,仲少卿知道已经无力回天,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秦拂见时间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召回了那些还在不断肆虐的煞气。 煞气重新回到她体内。 而没了煞气的笼罩,那些妖修也显露在其他人面前。 百十妖修,十不存一。 秦拂笑了出来,淡淡道:“恭祝妖皇陛下登基,这些妖族的乱臣贼子,在下就代为清理,以做贺礼,陛下若是想的话,就把他们带回去。” 仲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秦拂毫不避让的看了回去。 这是她早就有的打算。 今时今日,无论如何,这些妖修必须死在人族的地界上。 仲少卿没有看那些非死即伤的妖修,反而说:“拂儿,你比我想象的要狠辣一些。” 秦拂挑了挑眉,说:“那只能说明陛下还是不了解我。” 在某些情况下,她狠辣起来的时候,可是比魔还要狠的。 仲少卿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拂儿,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看也没有看那些妖修一眼。 毕竟他们已然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 走到那群妖兵身边,他冷冷道:“收兵!” 统领妖兵的一个大妖恨恨地看了秦拂一眼,颇有些不甘的说:“可是陛下……” 仲少卿猛然看了过去,眸光冷到可怕。 大妖突然就想起了眼前这个新任妖皇眼睛也不眨的当众弑父的模样。 他整个人激灵灵的抖了一下。 于是立刻垂首:“是!属下听令!” 仲少卿带着五百妖兵撤退。 从始至终,秦拂一直紧握着剑。 她看着仲少卿的背影,看着他刚才那副模样,心想,这样才对了,这样的仲少卿,才是话本中那个弑父坐上妖皇宝座的人。 而不是刚刚那个当着她的面一副深情无悔的人。 所以,这样不好吗?他若是一直这样,秦拂也不必次次和他费那么多话,看他总是肝肠寸断的模样。 她宁愿多一个难缠的对手,也不愿意多这么一个口口声声爱慕她的人。 妖修离开,三羊城的城门立刻被打开,一大群白衣金纹的飞仙门弟子拥簇了过来,以沈衍之为首,一边充满敬仰的看着她,一边欣喜若狂,眼神中流露出近乎狂热的光来。 对于他们来说,当看到那些妖修围城时,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了。 所以可想而知,当他们看到秦拂不但轻松击败了三皇子一众妖修,还让新任妖皇吃着苦果离开时,他们心里什么感受。 “掌门!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掌门万岁!掌门赢了!” “赢了!” “万岁!掌门万岁!” 少年少女们穿着白衣,却全然没有半点儿仙气,高兴的都快闹成了疯子。 但秦拂却还站的笔直,手中的剑始终没放下。 可她嘴角还是露出一丝笑来,微微抬手往下压了压。 欢腾一片的人群顿时噤声,众人灼灼的看向了秦拂。 秦拂笑道:“行了,这点儿事情值得你们高兴成这样?你们高兴的还早呢,还有东西吩咐你们处理,处理完了再高兴不迟。” 众弟子异口同声道:“但请掌门吩咐!”没什么人指引,但他们却同时单膝跪了下来。 这副模样,仿佛哪怕秦拂说让他们排着队跳剑炉,他们也能毫不犹豫的照办,最多不过是商量一下排队的顺序。 秦拂也没阻止他们,只抬了抬剑指向那群倒了一地的妖修,淡淡道:“把那些妖修处理了,死去的就扔在妖族边界剑碑旁,还活着的就关入牢中。” 沈衍之:“是!” 沈衍之连问一下为什么扔在剑碑都没问,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带着弟子们去翻那群妖修的尸体。 秦拂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动弹。 这时,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半边身子靠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秦拂下意识的浑身紧绷,但察觉到来人的一瞬间,又放松了身体。 她有些轻松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天无疾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累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 秦拂:“成何体统!” 天无疾也没去反驳她,只从袖袋中拿出一颗丹药喂到了她的嘴边,说:“你要是疼的话,就把这颗药吃了。” 秦拂整个人一顿。 天无疾知道她在疼。 她当然疼,煞气入体都能让那些妖修爆体而亡,秦拂经脉之中时时刻刻流转着煞气,又动手杀了那么多人,煞气在体内不断肆虐,她当然会疼。 可当着妖修的面,她一丝一毫都不能表现出来,当着大喜过望的飞仙门弟子们的面,她也不能打击他们的士气。 于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秦拂为了这场看似碾压的升级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的经脉,前前后后破碎又修复了几十次。 她也不是不想动,而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 可天无疾却知道了。 他知道了,却也没说其他的,只淡淡的说,你要是疼的话就把这颗药吃了。 秦拂长开了嘴,毫不犹豫的吞下了那颗丹药。 然后半边身子慢慢放松,倚在了他的身上。 在外人看来,他们亲密无间的仿佛一个人。 可两个人却前所未有的心无旁骛。 s:///book/14/14214/878692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秦拂这次动手, 只留下了十几个活口,剩下的那些死去妖修的尸体全部被飞仙门的弟子扔到了人族与妖族交界的剑碑旁。 据说,刚开始那两天,妖族并没有派人处理尸体。 一直到了两天之后, 秦拂派人守在那里的弟子看见一个大妖带着几百妖修亲自到剑碑旁把那些妖修的尸体给接回了妖族。 尸体被人处理了, 秦拂派去盯梢的弟子才撤了回来, 找秦拂禀报了这件事。 秦拂当时正被天无疾压着喝药, 闻言飞快的撂下药碗,堂而皇之的以正事为由躲过了一劫, 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这间充满药味的房间。 她走的太快,颇有些逃之夭夭的意味, 天无疾失笑, 端着药碗就追了上去。 他追过去的时候,那禀报的弟子正好离开,天无疾进去, 就见秦拂若有所思的撑着额头。 天无疾问:“想到什么了?” 秦拂若有所思道:“看来,仲少卿这妖皇之位, 如今已经是坐稳了。” 天无疾挑了挑眉:“怎么说?” 秦拂:“我让人把妖修尸体扔在剑碑旁,此举多多少少有些侮辱性意味,但却又无关痛痒,如果仲少卿还在平复妖族内乱,那定然腾不出手处理这件事, 如今只不过是两天, 仲少卿便派人接回了尸体, 看来内乱早已平复,仲少卿这次夺位,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天无疾走了过去, 闲闲的问道:“你当时让人把妖修尸体扔到剑碑旁,我还以为你是一时意气,看来我们阿拂也是早有准备。” 秦拂挑了挑眉:“我会因为一时意气做出这么多余的事情吗?我自然是在试探仲少卿的反应!” 天无疾走到了她身边,听见她略带得意的话,笑意盈盈的把药碗放在了她面前,“砰”的一声。 苦味直冲鼻子,秦拂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 然后就听见天无疾闲闲的说:“那我们神机妙算的阿拂算的到你若是不喝这碗药会有什么后果吗?” 秦拂顿时脸色发苦。 守城之事已过了两天,她当时任煞气入体,一连杀了几个大妖,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煞气重新被封印回断渊剑之中后才发觉后遗症严重。 刚开始两天经脉一直隐隐作痛,一旦动用灵力更是疼的钻心,天无疾连给她服了两天药,喝的她一闻见药味就想吐,这才好转一些。 秦拂僵硬的看向药碗,忍不住问道:“阿青,你为什么不给我做成药丸?” 天无疾敲了敲桌子,说:“我当时问你,想要快些好,还是慢慢调养,你说快些好。所以没办法,我这个方子,做成丹药,药性最起码得折损一半,只能给你熬成汤药喝。” 秦拂:“……”原来还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了。 她整张脸皱成了苦瓜。 天无疾在一旁小声说:“这已经是最后一剂药了,喝药这碗就再也没有了。” 秦拂闻言,立刻端起了药碗,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下去。 一种无法言喻的苦味从舌尖直冲脑门。 她立刻就摸向了一旁的茶盏,想喝口茶压一下。 然而下一刻,一个东西抵到了她的唇边,一股甜甜的香味传来。 秦拂一愣,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下一刻,一颗糖球滚进了她口中。 秦拂一愣,抬头看了过去。 天无疾正好收回手,理了理袖子,说:“给你那小徒弟买的糖,他吃剩下的,给你压一压药味吧。” 秦拂下意识的嚼了两下。 这应该是城中凡人自己手工做的麦芽糖,甜味不是很浓,但麦子的香味却很浓,嚼在口中的时候,难免有些粗糙。 但尝起来意外还不错。 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天无疾问她:“喜欢?” 秦拂点了点头,反正比药味要强。 天无疾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小袋糖来,放在她的手上,说:“喜欢就慢慢吃吧,都给你了。” 秦拂看向手上那一小袋糖,一懵。 再抬起头时,天无疾已经端着药碗出去了。 秦拂失笑,扬声道:“给我徒弟买来吃的东西,阿青,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哄了啊?” 天无疾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说:“差不多吧,反正你那小徒弟喝起药来比你还痛快点,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撑着额头,低低的笑出了声。 然后打开了那油纸小包,从里面捡出一颗糖来,丢进了嘴里。 还真的挺甜。 其后几天,秦拂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仲少卿继任妖皇一事也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谷焓真通过玉简找过她几次,仔仔细细听她讲了那天的事情,然后便是连连夸赞她做得好。 在那之后,秦拂明显能感觉得到,天衍宗忙了起来,整个修真界也因为妖族新皇继位而躁动了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打下了一颗石子,隐隐的荡开波纹。 而在仲少卿夺位时首当其冲直面妖族的三羊城却反而成了整个修真界最平静的地方。 秦拂直接关起门来不理会外界的纷争,一边教小徒弟,一边等着妖族下一步动作。 哪怕没有了话本的提示,这次她也能预料的到,仲少卿上位,必然会有动作,毕竟他向来主张对人族强硬。 这也是仲少卿夺位后修真界反应这么大的原因。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外如此。 而在这几天里,因为天无疾给她的那袋糖,秦拂渐渐养成了有事没事都爱往嘴里丢颗糖的习惯。 麦芽糖不怎么耐吃,很快就被她给嚯嚯完了。 没两天,秦拂再去摸袖袋,发现袖袋里放糖的地方早已经被她摸的一干二净, 秦拂摸了个空,还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想了想,直接找到了正在勤奋练功的小徒弟,说为了奖励他这两天修炼努力,给他放一下午的假,陪他出去玩。 姬涧鸣丝毫不知道自家师尊打的是什么心思,欢呼一声,没怎么收拾就跟着出了门。 姬涧鸣好几天没怎么出过门,出了门之后只觉得整个三羊城到处都不一样了,似乎街道也比往常干净一点,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比以前更有生机、脸上的笑意更多。 总之,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姬涧鸣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错。 这次三羊城飞仙门掌门一人退敌数百妖修,在三羊城的凡人和未曾参加战斗散修看来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他们躲在城里也没多久,再出来时危机便已经解决,没怎么感觉到威胁,自然也不知道有多凶险。 可是三羊城解除封城之后,心里因为封城还尚有些抱怨的凡人商队和散修们急吼吼的出城,做生意的做生意,接任务的接任务,离了三羊城的地界,走进其他城池,这才知道了在他人口中,妖族新皇夺位那天究竟有多凶险,而他们三羊城面对的又是什么。 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新掌门秦拂一人退敌数百妖修的事迹在其他城池传的有多热火朝天。 而那些人每每言之秦拂的事迹,口中却不是看热闹般的兴奋,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和艳羡。 什么一剑击杀化神期妖修、一招斩杀数百妖兵、吓得妖族新皇不敢上前,几乎将秦拂传成了当世剑仙般的人物。 理所应当的,妖皇继位的事情传的越快,飞仙门的事迹传的便也越快,转瞬间似乎整个北境的人都知道了飞仙门的新任掌门有多强大。 那是能退敌妖族的存在。 三羊城的人自己还没怎么察觉,可一出三羊城,其他城池的人只要听说他们是三羊城来的,看在飞仙门那位强大的新掌门的份上,总会给他们三分薄面。 人们总是愿意给强者让路,包括强者庇护的人。 而这是三羊城居民从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 于是理所应当般的,一趟走商回来,以往满脸疲惫的商队各个满面春风,恨不得转头出去再走一趟。 原来有人庇护、出去所有人都给庇护你的那个人三分薄面的感觉如此的好。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拂发觉整个三羊城似乎都不一样了。 如同一滩死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活了起来。 于是整个三羊城的精神气都向上了几分。 秦拂接管三羊城之后一直觉得这座城死气沉沉,她想改变这种气氛,可那么久都没做到的事情,一朝退敌妖族,轻而易举的便做到了。 从前他们内受散修压迫、外受妖族威胁,自然活的死气沉沉。可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也是有人护着的了,没人敢随意动他们,自然也想活出个人样来。 姬涧鸣年纪还小,只能感觉到整个三羊城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丝毫不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他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哪里都稀奇,哪里都想看一看。 可秦拂拽着他出来就是有目的的,因此目的明确的多,没陪姬涧鸣逛多久就径直奔向了街边卖麦芽糖球的小摊子。 可自己那小徒弟却并没有什么眼力劲,没有注意到她,见她停在了卖糖球的小摊子旁,还以为她只是随意看看,便在一旁乖乖的等着。 秦拂没有办法,用力咳了一声,说:“涧鸣。” 姬涧鸣懵懵的看了过去:“师尊?” 秦拂指着摊子上的麦芽糖球,说:“我听阿青说你喜欢吃这种小东西?我给你买一些怎么样?” 反正阿青给她的糖球都是给姬涧鸣之后剩下的,那自己这个当师尊的就再给他买一些,顺便自己也买一些。 秦拂理所当然般的想。 谁知,听见秦拂口中的话,姬涧鸣却是一脸茫然。 他满头雾水的扭过头,说:“师尊,天无疾……天叔他并没有给我买过这些啊,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啊……” 秦拂:“……” 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天无疾的话犹在耳边。 ——“给你那小徒弟买的糖,他吃剩下的,给你压一压药味吧。” 她一直以为是真的,天无疾给她的糖,只是顺便而已。 所以,她也就“顺便”带了姬涧鸣出来。 可姬涧鸣却说,他从来没吃过这种糖。 原来,他们两个人的“顺便”之中,都从来没有姬涧鸣这个人。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良久良久,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想,亏得天无疾从前还口口声声说从来没骗过她,可此时此刻居然因为这件小事就骗她。 可这么想的时候,却又有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着。 “老骗子。”她喃喃自语道:“总有一天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一旁,姬涧鸣没听清自己师尊在说什么,满头雾水道:“什么骗子啊师尊,这糖球咱们还买吗?” 秦拂回过神来,立刻说:“买!” 那卖糖的老婆婆小篮子里只剩下了两包糖,被秦拂一个人包圆了。 老婆婆笑眯眯的把糖球递给她。 姬涧鸣从她买糖球的时候就搓着手在下面等着,等她买回来,立刻就伸手要讨糖吃,眼巴巴的。 然后被秦拂一下打掉了手。 面对着姬涧鸣不可置信的眼神,秦拂冷漠无情道:“吃什么吃,反正你也不爱吃这个,快回去继续修炼!” 师尊突然变脸,姬涧鸣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什么时候说不爱吃了?而且不是师尊您把他出来要逛街的吗? 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 姬涧鸣憋闷的看着自己师尊的背影。 师尊看起来颇为开心,连注意他都不曾注意。 姬涧鸣心想,果然,不管是多大年龄的女孩,那都是善变的。 女人心,海底针。 又过了两天,秦拂还没美够,妖族那边果然传来了动静。 不过这动静却让秦拂颇有些意外。 ——妖族新皇仲少卿不日将举行继位大典,特意送了请帖来,邀请秦拂观礼。 秦拂接到请帖的时候,只觉得满心荒唐,还以为是仲少卿在愚弄她。 可那请帖却又是实打实的,妖皇的印章就在上面,还是妖皇亲自盖上的。 来送请帖的妖修实力最起码是个大妖级别,但在大殿之上,秦拂坐在主位,他站在下首,姿态却格外的谦卑。 那妖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我来之前陛下曾言,务必把请帖亲自交道秦掌门手上,秦掌门若是能来,便是我妖族蓬荜生辉。” 秦拂眯着眼看着那妖修。 妖修的姿态顿时更低了。 那不是在做做样子,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大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极其谦卑。 秦拂轻扣了两下面前的桌子。 她想,仲少卿一定是在这几天内把整个妖族的局面完完整整的控制了下来,所以才能让一介大妖在她面前表现的这么谦卑。 只是不知道这谦卑是仲少卿给她的所谓的面子,还是向她展现武力的一种方式。 ——看,只要我开口,实力远高于你的大妖也可以对你如此谦卑。 秦拂下意识的更偏向于后者。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掩盖不了仲少卿这封请帖中的荒唐。 她和仲少卿非亲非故,他继位妖皇,自有妖族无数大妖观礼,秦拂一个人族凑什么热闹。 她现在要是敢去,她敢保证,明天秦拂叛逃的传闻就能传遍修真界。 于是她笑了笑,温文尔雅的说:“妖皇继位,秦拂在这里先恭贺妖皇,但观礼就免了,秦拂位卑言轻,怎敢去陛下继位大典上烦扰,还请转告在下的歉意。” 态度和三羊城外杀神一般的秦拂截然不同。 那大妖抬头看了秦拂一眼。 秦拂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才能推掉这封请帖,却没想到,那妖修居然没有再多纠缠,只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随即转身离开。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天无疾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秦拂问:“仲少卿究竟在搞什么?” 天无疾敛袖道:“他要做什么,或许过几天自会见分晓。”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仲少卿要干什么呢? 邀请秦拂参加登基大典的大妖走后, 秦拂却觉得这个问题似乎越来越难回答了。 因为自那日之后,整个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门派或者叫的上号的人族修士,基本上都收到了仲少卿登基大典的邀请函。 这人在整个修真界广派邀请函。 这下不止秦拂懵了,整个修真界都搞不明白仲少卿到底要做什么。 在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 他便是整个妖族唯一一个一力主张对人族强硬的皇子, 也正是因为, 他拉拢了整个十万大山几乎所有自百年前的战败后颇受打压的主战派, 由此才成为了少主、才坐上了妖皇的宝座。 他一上位,整个修真界都满以为要迎来一个主战派的妖皇了。 可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广派邀请函, 这分明是要和人族交好的意思。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被这封邀请函弄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搞不清他这封邀请函是真心要交好的意思, 还是为了将人族修士一网打尽做下的一个局。 而若是前者的话, 那些把他一手送上妖皇宝座的主战派怎么肯答应? 也正是因此,受邀的各大宗门和修士对这封邀请函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未见分晓前,整个修真界对这封邀请函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表面上看, 仲少卿的这封邀请函在修真界似乎毫无波澜,可实际上, 那无波的死水之下早已经汹涌澎湃。 所有人都在想,仲少卿他到底要做什么? …… 仲少卿坐在妖皇的寝殿之内,眼前是他父亲常用的一张长桌,曾几何时,他的父亲便经常伏在这张长桌上或吟诗作画、或处理公务。 而就在不久之前, 也是在这张长桌旁, 他亲自动手, 活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父亲的妖丹,温热的血溅满了整张长桌。 后来,曾有内侍战战兢兢的问他用不用把那张长桌换一换。 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擦拭的一干二净的长桌, 淡淡的说不用。 又不是换了一张桌子就能证明这一切他不曾做过了。 隔着一扇屏风,大妖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等着他开口吩咐,而仔细看才发现,这大妖正是几日前给秦拂送请帖的那个大妖。 仲少卿手里把玩着一颗通体赤红的妖丹,漫不经心的问:“鹿白,请帖都送到了?” 名为鹿白的大妖恭敬道:“送到了。” 仲少卿:“不曾有遗漏?” 鹿白:“不曾。” 仲少卿:“那他们都如何回信?” 鹿白:“属下送出三十二封请帖,尚未有一封回信,请问陛下,您的登基大典,可还要给那些人族修士空下位置?” 仲少卿闻言一笑,说:“你傻吗?他们怎么可能会来。” 鹿白一言不发。 仲少卿转着手里的妖丹,淡淡的说:“这封请帖,不过是封告知函,他们不来,差不多就到我该去的时候了。” 鹿白仍旧是一言不发,既不趁机打听打听他要去哪儿,也不像别人一样立刻上前恭维两句,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无情无欲的木偶一般。 仲少卿觉得有些没趣,冷哼了一声,问道:“先皇后宫里那些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鹿白:“您劝她们自刎以陪先皇,可您的好意没几个人领情,她们现在还在闹着。” 仲少卿微微笑了笑,仿佛非常愉悦一般,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劝了,直接送她们去见先皇就是。” 鹿白领命,转身就要离开。 仲少卿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鹿白转过身。 仲少卿却犹豫了半晌,从进入这个房间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的表情。 好半晌,他沉声问道:“你去给……秦拂送请帖的时候,她是如何回的你?” 鹿白:“秦仙子说,她位卑言轻,不敢烦扰。” 仲少卿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一笑。 他想,这真像是拂儿会说出来的话。 她向来都是这样,不管嘴上再怎么谦卑恭敬,可骨子里却是傲气的。她傲气到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妥协,但却又傲气的不会让人挑出一丁点儿错处。 虽然从鹿白的口中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可这时候仲少卿才像是终于满意了一样,挥了挥手,这才让鹿白下去。 整个寝殿里再次只剩下仲少卿一个人。 他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楞楞的出着神。 好半晌,他突然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手中那颗妖丹。 那是自己父亲的妖丹。 …… 妖族在为妖皇继任大典忙碌之时,秦拂正为三羊城和青城派签下一笔长期采购矿石的契约。 这单子本来就该成的,前几日因为仲少卿的事情整个三羊城封城,青城派自然耽搁在了半路上,如今,他们终于迟迟到来了。 秦拂和青城派派来的话事人签下契约的时候,身为青城派少主的周子明站在秦拂身边,一脸的与有荣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飞仙门的人。 青城派来人看着自家少主,只觉得嘴里发苦,深怕这么一趟之后,自家少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来的时候,听闻这桩生意是周子明亲自拉的,知道点儿内情的人满意为这次自家少主是自掏腰包搏美人一笑了,来之后才发现这矿石确实是品相上乘。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自家少主亦步亦趋的跟在别人身边,活像是别人家的人。 青城派众人:“……” 看来还是高兴早了。 青城派的眉眼官司秦拂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过如今为三羊城的那堆矿脉找到了出路,她自己也高兴,就权当没看见,签完了契约,大手一挥,吩咐沈衍之准备宴席为青城派来人接风洗尘。 秦拂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她原本是没想多喝,可到底还是耐不住周子明一喝多就开始对她软磨硬泡,秦拂半推半就的也喝了有半坛酒。 她毕竟是掌门,原本是可以不喝的,但对方毕竟是周子明,她自己认定的朋友,秦拂不可能拿掌门的态度对待他。 反倒是天无疾,真真的就是滴酒不沾。 秦拂喝到后面脑袋都有些迷糊了,小声问他:“你不是酒量很好吗?今天怎么一滴都不见你喝?” 天无疾就慢悠悠的喝了杯茶,不紧不慢的说:“你喝的时候,我自然不能喝,我们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不然你喝醉了,谁扶你回去?” 秦拂迷迷瞪瞪的脑袋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天无疾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将这句话在口中嚼了半晌,借着酒劲,突然傻乐了起来。 一旁的周子明不知内情,一见秦拂笑了起来,不依不饶道:“秦仙子你偏心啊!我陪你喝这么久你都没冲我笑几下,那小白脸滴酒不沾……哼!该罚该罚!” 秦拂顿时一眼瞪了过去,捞过周子明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振振有词道:“他是要送我回去的,他怎么能醉。” 她说的理所当然,仿佛这偌大的殿上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送她回去一样。 这下周子明不知道自己是醉了还是没醉,他楞楞的看着秦拂半晌,又看向她身边的天无疾。 “天作之合”这四个字一下子涌进了他的大脑。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悲从中来,借着酒劲,只想找个人嚎啕大哭。 可毕竟喝醉了,一个眼花抱错了人,整个人扑在天无疾身上。 不过既然抱错了,周子明也不管了,拽着天无疾的衣袖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天无疾被他拽的脸色铁青。 周子明不管不顾,边哭边说:“这次我爹就要叫我走了!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着秦仙子了!你这小白脸啊!凭什么是你啊!” 他哭的呜呜咽咽,除了天无疾,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秦拂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试图伸过手把周子明扒拉开。 天无疾却是难得的一愣,面色一点点缓和了下来,最后看着自己衣袖上被蹭上的眼泪,脸上剩下了一点点嫌弃。 他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周子明的肩膀。 可在这一会儿功夫里,周子明自己又想通了,一边更咽着一边说:“你以后跟着秦仙子,你可不能做小白脸啊!要不然你怎么配得上秦仙子……” 后面一通话喁喁哝哝,不知所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天无疾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到了一旁。 秦拂探过脑袋问:“他说什么?他怎么哭了?” 天无疾没有回答她,反而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秦拂皱着眉不说话,一副十分费解的模样。 天无疾失笑道:“也幸亏是你醉着。” 这场宴席,闹到了后半夜,这才终于结束。 最后秦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但多半是天无疾把她给送回去的。 但秦拂哪怕是醉了也没休息多久。 她躺下没一个时辰,外面夜色正深,秦拂却突然惊醒,被半坛酒灌的晕晕乎乎的大脑陡然清明。 她坐在床边,对着窗下的月色伸出手,手上白光一闪,半页粗糙的纸张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秦拂看着那半页纸,脑海中一片清明,神情却阴晴不定。 她迅速阅读了那半页纸上渺渺几行字迹。 在她阅读完的那一刻,纸张又重新破碎成白光,融入了秦拂的身体之中。 秦拂在床边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往外走。 今夜她醉酒睡下,无意中神识下意识的沉入了识海,习惯性的去识海中散落的话本踪迹。 而以往遍寻不见的话本这次她不过是随意扫了几次,便从识海中抓出一片白光来。 白光化作半页纸张。 而那纸张上的内容……居然是有关仲少卿。 秦拂走出门,想着纸张上的内容,只觉得睡意全无。她抬头看了看月亮,索性推开了小院的篱笆门,准备去崖边练套剑法冷静冷静。 而刚一脚踏出小院,秦拂的眸光就是一凝。 月色之下,她的篱笆院墙的一角,一只火红色的狐狸隐在阴影之中,那双同样赤红的狐狸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她的方向。 那赤色的狐狸看着她,她看着那狐狸,两相对视,秦拂突然抽出了腰间的断渊剑指向那狐狸,冷冷道:“仲少卿!” 妖族妖皇一脉,本体便是红狐。 而秦拂少年时曾救过的那只幼狐,和面前这只体型不小的成年红狐长的一模一样。 这只红狐是仲少卿! 秦拂这次彻底清醒了过来,可想着那话本中的内容,再看看仲少卿此刻的模样,秦拂却浑身紧绷。 ——面前的红狐,那背后摇曳的尾巴分明是八只。 红狐一族的修为越高尾巴数量也就越多,可仲少卿一直到杀父继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尾巴! 话本上那几行字突然出现在了秦拂的脑海里。 ——仲少卿弑父夺其妖丹,以妖族秘法熔炼妖丹中的修为,继承了其父大半妖力,修为直破渡劫期,镇压族中二心妖修。 她原本以为那话本中的事情还没发生,毕竟几日前她见仲少卿的时候他的修为还是正常水平。 可原来在这个时候,仲少卿便已经熔炼了他父亲的妖丹! 秦拂剑尖微抬,已经做好了解除断渊剑封印的准备。 而在秦拂冰冷的目光之中,仲少卿却突然从原型化成了人形。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化成人形后,面色却苍白的可怕,嘴角还犹带血迹,看起来虚弱到能被任何人当场击杀。 面对着秦拂的戒备,他却视若无物,看了她半晌,在秦拂要张口质问之前,他突然说:“拂儿,我刚刚熔炼了我父亲的妖丹。” 秦拂握剑的手一紧。 刚刚? 仲少卿却仍然自顾自的说:“他们推举我上位,不过是想让我做个傀儡而已,可我不想做这个傀儡,所以我用了妖族禁术,以此生与飞升无缘死后不入轮回为代价,夺了我父亲的妖力。” “拂儿,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可熔炼那妖丹的时候却那么疼,我能感觉到那妖丹之中,那老东西仍旧在诅咒我、怨恨我。” “可他凭什么怨恨?”他颠三倒四的说:“他一个又一个的生下子嗣,却对他们不管不问,他后宫里的人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却连我娘的名字都不记得,他任由他的那些儿子们蹉跎我,他的儿子们要杀我的时候他不曾问什么,可我杀了他的儿子,他却问我可曾有愧?” “愧?我为什么要愧!” 仲少卿突然哈哈大笑,浑身妖力躁动,几欲癫狂。 秦拂厉声道:“仲少卿!” 仲少卿猛然停了下来。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拂。 秦拂浑身紧绷。 如无意外的话,如今的仲少卿是渡劫期修为,和她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 如果他要动手……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阵风拂过,秦拂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却看见天无疾从仲少卿身后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仲少卿似乎并未发现,仍旧看着秦拂。 秦拂急的不行,一边不让仲少卿发现端倪,一边给天无疾使眼色。 天无疾却视若无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这时,仲少卿看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拂儿,抱歉,我太疼了,我以前这么疼的时候,只要碰碰你送我的金铃铛就能好上许多,可我这次没找到金铃铛。” “然后我就想着,如果……” 他话没有说完,已经走近的天无疾突然伸出手,一根金针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后背。 仲少卿半句话没说完,便连挣扎都没挣扎,直直的倒了下去。 秦拂迅速上前,连捏了三个昏睡决,察觉到他真的没有反应了,这才抬头看向天无疾。 天无疾解释道:“他现在看着强大,但妖力尚未融合,和他原本的妖力还有冲突,其实极度虚弱,现在,别说是你我,哪怕是姬涧鸣来,都能一剑将他戳死。” 秦拂低头看向仲少卿,面色有些复杂。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虚弱,却直接从妖族闯到了人族,来到了这里。 千方百计的夺了妖皇的位置,千方百计的弑父夺丹,却连个信得过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何必呢。 秦拂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头。 天无疾看着地上的人,近乎冷漠的说:“他动了禁术,修为一夕之间提升到渡劫期没错,但此生却再也无缘飞升了,而且死后神魂具灭,再也没有轮回。” 秦拂“啧”了一声,终于叹出声:“何必呢?” 天无疾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问她:“仲少卿怎么处理?是关起来送到天衍宗还是放他走?” 秦拂看了一眼,说:“等下我把他扔到剑碑旁算了,今天就当他没来过。” 虽然还没有继位大典,但他现在是妖皇了,囚禁一个妖族少主和囚禁一个妖皇可不一样。 从前妖族有人镇着,他们敢软禁仲少卿是等着做交易,可如今仲少卿就是镇压妖族的那个人,他们若是现在把他囚禁了,无异于给妖族那些主战派一个和人族开战的理由。 而且还是一个他们不占上风的理由。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秦拂怎么可能会做? 这么想着的时候,秦拂又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只觉得仲少卿这个人简直等同于麻烦本身。 囚也囚不得,杀也杀不得,他要是发疯了,自己还挡不得。 所以,还是那句话,何必呢? 费尽心机尔虞我诈的做到了这个地步,为的是什么? 秦拂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枚金铃铛,扔在了他的身上。 s:///book/14/14214/881043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天衍宗。 天刚蒙蒙亮, 外门弟子们如往常一样,被一阵低沉的钟声叫醒,纷纷爬起来结伴去外门弟子院中做早课。 他们到的时候,今天教导的老师还未到, 相熟的弟子不约而同的三三两两凑成一团, 低声聊着昨日传遍修真界的妖族新皇仲少卿之事。 外门弟子们很少能接触到门派内的核心事务, 虽然是在天衍宗这样的大宗门内, 但对于这种关系到妖皇继位之类的宗门长老们才会操心的事情,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居多, 最多就是偶尔听自己的师尊提起过一两句。 于是他们聊也聊不到点子上,聊来聊去, 居然又聊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妖皇仲少卿和本门大师姐秦拂的八卦。 这个话题刚一提起来, 便有一个青衣弟子敏感的觉得不妥,低声让众人慎言。 提起这个话题的弟子颇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又见其他入门有些晚或消息不灵通的弟子纷纷好奇的凑过来询问, 一时间有些志得意满,得意忘形的说:“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你怕什么?现在持剑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有一个闭关养伤的夏知秋师兄主持,你还怕他让我们好看不成?再说了,妖皇还是少主时和秦师姐那段风月闹的沸沸扬扬,还不能说了怎的?” 他话音落下, 有人觉得不妥, 但也有知道当年内情的人纷纷点头。 于是那弟子瞥了他一眼, 便得意忘形的讲起了当年那桩八卦。 刚开始让人慎言的青衣弟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头上冒汗,下意识的觉得在妖皇继位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去编排本门师姐和妖皇的八卦极为不妥。 他一边盼着老师赶紧过来好结束这个话题,一边又想着怎么赶紧让他们闭嘴。 正在此时,一声利剑破空的嘶鸣突然自半空中响起,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就见一柄飞剑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的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飞剑上似乎有一个人影,远远的只能看到一身黑袍,走进了才看到那黑袍人居然是一头白发。 飞剑迅速落在弟子院中,黑袍人自飞剑上踏下,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锋利冷漠,看的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只觉得如同寒冬腊月喝了一口冰水,直冷到了骨子里。 那人的打扮也颇为古怪,一身黑袍加身,手中明明拿着一把剑,可腰间却又挂着半截断剑。 整个弟子院因为黑衣人的到来死寂一般的沉默。 只有那个青衣弟子,他想着眼前这人若是魔修之流的话,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不可能毫无反应,所以推测眼前这气质冷漠煞气颇重的人可能是内门之中哪位前辈,因此两步上前,硬着头皮行礼,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 前辈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片刻之后,问道:“掌门如今可在宗门?” 那声音如同一汪寒泉,激灵灵的让人清醒。 青衣弟子心想,看来果然是内门前辈,或许还是游历在外许久不曾回来过的前辈。 他想着这两天并未听说过掌门离宗的事情,便谨慎的回答道:“回前辈,这几日并未听闻掌门离宗。” 黑衣人似是不怎么在意的点了点头。 青衣弟子正松了口气,却见这位前辈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那视线是看死物一般的冷漠。 青衣弟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转头看过去。 他身后,最开始编排秦师姐和妖皇八卦的那个外门弟子“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青衣弟子瞬间转过了头,刚想求前辈开恩,却见面前的前辈已然御剑离开,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他离开之后,外门弟子院瞬间喧嚣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低声问着他是谁。 还有人小声问那编排八卦的弟子:“师兄这是怎么了?那前辈气势是强盛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把师兄吓成这样?” 青衣弟子闻言看了过去,瞥了一眼那跌坐在地上丑态百出的弟子,冷冷的道:“你师兄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还不许人家怕了?” 那弟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青衣弟子不去看他,这才察觉自己背后也湿了一大块。 他不由得心有余悸,暗想着这到底是哪位前辈。 未曾听说内门有过满头白发的前辈啊? “墨华!” “师兄!” 天衍宗掌门居所,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妖族举动的掌门和谷焓真看着突然从天而降在院中的墨华,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墨华收起了剑,冲他们淡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惊愕难言。 但谷焓真多多少少还从秦拂那里听说过墨华的情况,好歹是能稳住一点,可掌门不一样,他死死盯着墨华那满头白发,失声道:“师弟,你的头发……” 话没说完,视线下移,触及了墨华悬挂在腰间的那半截断剑。 掌门瞬间哑声。 墨华断剑之事,他也曾听谷焓真说过。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墨华腰间的那半截断剑,正是他看了许多年的太寒剑。 掌门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有心想安慰他,却又一时之间哑言。 墨华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看了看掌门,又看了看谷焓真,直言道:“我从禅宗回来,一路上时而癫狂时而清醒,已然不能时刻保持理智,因此也未曾听说别的事情,可我刚刚回到天衍宗时,听一群外门弟子说起仲少卿继任妖皇之时,可是真的?” 掌门和谷焓真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 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欣慰他终于肯对自己的心魔直言不讳了,还是该头痛他那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的状态。 谷焓真看了他片刻,犹豫着说:“是这样不假,我们也是刚得知消息不久……”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却见墨华立刻就要转身往外走。 谷焓真迅速拉住了他,急道:“师兄!你又要去哪儿!” 墨华冷冷道:“拂儿现在就在三羊城,仲少卿继任妖皇之位,以他对拂儿的觊觎之心,肯定不会放过拂儿,我去找她。” 谷焓真迅速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秦师侄早有预料,几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仲少卿夺位当日,秦师侄一人退敌城下,已然在北境传遍了!” 墨华闻言一愣。 半晌,他缓缓道:“是吗?原来是这样,我又晚了。” 谷焓真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 而一旁的掌门则急道:“师弟,你既然回来了,便快随我去闭关,你的心魔耽搁不得,否则迟早酿成大祸!” 他说着,便伸手要拉墨华。 墨华微微侧身一闪,身上的魔气有一瞬间的鼓荡,随即又转瞬消失,换做清正的灵气。 可那一瞬间的魔气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墨华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不紧不慢的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缓缓道:“此事不急,倒是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师兄和谷师弟。” 两人一齐看了过去。 就听见墨华问:“你们可知,待在拂儿身边的那个名为天无疾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人神情一凛,对视了一眼。 谷焓真踌躇着问道:“师兄为何问起他?” 墨华淡淡道:“太寒剑便是折于他手。” 他看向谷焓真,“谷师弟,如果我没有记错,拂儿最开始是在药峰认识的天无疾,天无疾便是你邀请在药峰养伤的客人,那师弟可知,能轻描淡写的折断太寒剑的那位天无疾,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落下的时候,墨华眸子中有一闪而过的魔气,但又瞬间被他压下。 谷焓真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突然说:“师兄,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语气居然难得的强硬。 而出乎意料的,面对他的不配合和强硬的语气,墨华居然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良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谷焓真只觉得这句话不对。 他有心想追问他明白了什么,而这时候,一个内门弟子出现在了门外,语气有些急促道:“掌门,妖皇又来信了!” 掌门立刻说:“拿过来!” 信到了手中,掌门一目十行的看完,却半晌没说话。 谷焓真在一旁追问道:“掌门,怎么了?” 掌门放下了信,沉声道:“仲少卿想率领妖族参加一个月之后的修真界大比。” …… “一个月后便是修真界大比。” 秦拂边纠正姬涧鸣挥剑的姿势边说:“届时你师尊我肯定要去,你现在好歹已经成功引气入体,是个炼气期修士了,说不定也要上场和那些刚入门的弟子比试,你这个样子,我带你去大比是比试的还是丢人的!” 姬涧鸣苦着脸调整姿势,又趁着师尊转身,偷偷朝一旁的天无疾使眼色,用口型问:“修真界大比是什么?” 天无疾看了他一眼,突然扬声道:“阿拂,你小徒弟问你修真界大比是什么。” 姬涧鸣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没开口说话。 而秦拂也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姬涧鸣,看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教这小子修炼了,可文化课方面,她是一点儿没顾得上。 简而言之,这小子现在虽然是个修士了,但对于修真界的一些常识还处于一窍不通的状态。 秦拂就解释道:“沧澜盛会,俗称修真界大比,刚开始是一个全修真界聚在一起讲道弘法的盛会,后来就演变成了修真界各大宗门修士之间的一场大比,反正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一个月后你师尊肯定要带着你去打架就行了!” 姬涧鸣眼珠转了转,刁钻的问道:“那师尊,您现在去的话,代表的是天衍宗还是飞仙门啊?” 刁钻古怪,倒是会给她出难题。 秦拂抱臂看着他,闲闲道:“你觉得以你师尊的实力,没有能力两边都代表吗?” 姬涧鸣立刻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秦拂转身离开。 姬涧鸣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逃过一劫。 可下一刻,他就听见秦拂淡淡道:“不敬师尊,再罚练两百遍长长记性!” 姬涧鸣的脸色瞬间就绿了。 秦拂刚走出小院,身后,天无疾就跟了上来。 他问:“这次的修真界大比是在哪里?” 秦拂就算了算。 她上一次参加修真界大比是五十年前,五十年一届,这次应该正好是在天衍宗。 她就说:“应该是在天衍宗。” 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去。 天无疾也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来,问她:“你还要参加吗?” 秦拂失笑:“我又没从天衍宗叛逃,修真界大比,几大宗门汇聚,我好歹是天衍宗大师姐,这次不出现的话像什么样子?更何况,飞仙门也是有修真界大比的资格的,我哪怕是带着飞仙门也不可能不参加啊。” 天无疾就点了点头,说:“算算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秦拂眨了眨眼睛。 是时间?是什么时间? 她为什么总觉得天无疾口中的“是时间”不是在说修真界大比? 可她还没来得及疑惑,天无疾已然转移了话题。 他问:“周子明已然辞行,多半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了,你要去送送他吗?” 秦拂闻言沉默片刻,摇头说:“不送了,那小子自己都不让我送,说是怕我去送他他会忍不住当场哭出来,我好歹要在他同门跟前给他就两分面子,怎么也不能让他哭出来。” 昨天的洗尘宴,今天一早,青城派那边似乎是怕了这几天妖族边境的动荡,火急火燎的就传信让周子明回来。 周子明知道哪怕没有这一出,三羊城这边的事情一了,他也待不了多久了,因此亲自来辞行。 午时过后就走。 而周子明也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这次辞行,不但没冲她闹什么,反而主动要求她别来送行了。 只不过那小子离开之前,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大声说了句祝她以后百年好合。 听的秦拂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不送行也好,省的她追出去再忍不住揍那小子一顿。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忍不住冷哼一声:“不送行也好,那小子,一天比一天欠揍了!” 然后头顶便是一沉,天无疾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秦拂一懵,抬起头看他。 便听见天无疾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说:“我猜,你到最后总会心软的。” 秦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等天无疾离开,她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自然是觉得她心软,哪怕嘴上说着不去送不去送,最终还是会跑过去呗? 秦拂立刻就冷哼一声,心说,那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郎心似铁! 到了下午的时候,青城派带着自家少主整装离开,秦拂果然没出现。 天无疾却出现了。 周子明往天无疾身后使劲看,还是没看到秦拂。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秦拂不送行,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怏怏的问天无疾:“你来看我笑话吗?” 天无疾笑而不语,意有所指道:“半路上,别走这么快。” 周子明不明所以。 而刚走出三羊城没多久,周子明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刻着秦拂刻印的纸鹤一路从三羊城朝他飞过来,落到他手上时,变成了一枚蝴蝶剑坠! 这是他几日前朝秦仙子讨要的,但当时秦仙子没给他。 他顿时握住了剑坠,看着三羊城的方向,傻乐了起来。 果然,秦仙子哪怕再怎么嘴硬,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软的。 而被盖章心软的秦拂,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蒲团之上,去信谷焓真,问自己那小徒弟如果参加大比的话,是代表飞仙门好,还是代表天衍宗。 问出这种问题,秦拂满以为师叔会立刻通过玉简痛骂她一顿,却没想到这次居然和上次一样,玉简毫无音讯。 秦拂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s:///book/14/14214/881846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玉简没有人应答,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这东西也不是即时性的,只不过是谷焓真特意关注着秦拂,所以秦拂次次联系谷焓真都得立刻得到回信。 不过若是谷师叔那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那一时半会儿不来信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秦拂耐心的等了下去。 等到了第五天, 还没等到谷焓真的来信, 却先等到了妖族那边送信的使者。 秦拂听到妖族有信使求见便先皱了皱眉头, 片刻之后才松开, 对前来禀报的沈衍之说:“请他先去大殿。” 沈衍之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而秦拂却不着急,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指导了姬涧鸣两招剑法,又喝了天无疾给她沏的半杯茶。 天无疾看了看时间, 在一旁提醒道:“差不多了, 咱们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秦拂这才起身去大殿,去做面子功夫。 前前后后,她晾了那信使快半个时辰。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仲少卿三番两次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现在是妖皇,秦拂暂时奈何不了他, 但这不代表秦拂就想给他好脸色看。 如果可以的话,她半点儿面子都不想给他。 到了大殿,她这才发现这次来的信使居然还是上次给她送请帖的那个大妖。 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里,没有坐下、也没有喝飞仙门准备的茶,腰背绷的笔直, 头颅却垂的很低, 一听到秦拂的动静, 他立刻转身面相她,举手行礼道:“秦掌门。” 近半个时辰的等待,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躁不满。 秦拂笑了笑, 说:“这位前辈别来无恙了。” 那大妖拱手道:“岂敢让秦掌门称呼前辈,秦掌门叫我鹿白就行。” 秦拂点了点头:“鹿白前辈别来无恙,不知这次妖皇陛下是让您带什么话给我?” 名为鹿白的大妖先开口说:“陛下让我传口信,问一下秦掌门,一个月之后的修真界大比,秦掌门要不要同陛下一同去天衍宗,毕竟妖族和飞仙门临近,一同去的话,也算是全了比邻之谊。” 鹿白的话淡淡的落下。 但这话入了秦拂的耳,却让她险些失态。 鹿白话里什么“一同前去”什么“比邻之谊”的弯弯绕绕她全没听见,只提取出了一个信息。 ——仲少卿要去参加修真界大比。 仲少卿敢派人对她这么说,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多半是已经定了下来。 妖皇要参加修真界大比?四大宗门还同意了? 秦拂瞬间就明白谷焓真这毫无音讯的几天是去干什么了。 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故意问道:“哦?修真界大比,妖皇也要带妖族参加,这可是稀罕事。” 鹿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好稀罕的,一千多年前,修真界大比还叫沧澜盛会的时候,妖族和魔族可是都参加的,是真正的三族联合的大盛会,如今陛下想让妖族参加修真界大比,便是想重启沧澜盛会,届时人族妖族重归于好,岂不是也是一场盛事?” 秦拂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修真界大比的前身是沧澜盛会,而沧澜盛会一开始便是三族一起开的,用来彼此交流,互通有无。 不过那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三族的关系都不算太差,不像现在一样,三族混战刚过百年,彼此之间还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 不过仲少卿拿一千多年前的沧澜盛会说事,也是秦拂没有想到的。 毕竟修真界大比的前身虽说是沧澜盛会,但实际上二者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而且,仲少卿刚继任妖皇之位就率领妖族来人族的地盘参加修真界大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又是怎么说服妖族那群主战派的? 更重要的是,四大宗门为什么同意了? 秦拂一时间只觉得疑虑重重,连面前的鹿白都顾不上了。 鹿白再次问道:“修真界大比不到一月,陛下想邀请秦掌门同去,不知秦掌门怎么看?” 秦拂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歉意的笑了一下,说:“谢过陛下好意了,不过我这里人多事杂,就不劳烦陛下等我了。” 她明摆着拒绝。 而这次鹿白依旧没有纠缠,得到回音之后,冲秦拂行了个礼便独自离开了。 鹿白一走,秦拂马上就回了自己小院子,一刻也没有等。 回去之后就拿起了玉简,再次联系谷焓真, 而这一次,谷焓真那边居然很快的就有了回音。 谷焓真的映像出现在了秦拂面前,颇有些着急的说:“秦师侄,你来的正好,我恰好有话对你说,这次修真界大比……” 秦拂没等他说完,接话道:“仲少卿会带妖族参加,是吗?” 谷焓真顿时卡壳了。 他颇有些傻眼的问:“师侄怎么知道的?这是我们刚决定下来的事情,不会有外传啊!” 秦拂淡淡道:“是没有外传,但仲少卿刚刚派信使邀请我同去修真界大比,我焉能不知道。” 谷焓真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说:“师侄,你这次若不想回来就别回来参加这什么大比了,有什么事情你师叔给你担着!” 但秦拂却和谷焓真想的不一样。 她挑了挑眉,颇有些疑惑的问:“为什么不去?我当然要去,师叔是担心仲少卿吗?但我为什么要顾及他?如果在我们人族的地盘上我还要怕他,那我不妨直接找个深山老林隐姓埋名算了!” 谷焓真听见她这一番话忍不住揉了揉眉头,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秦拂见状就说:“我听妖族信使的传信,话里话外想效仿千年之前,将这次修真界大比重启成沧澜盛会,怎么这种要求四大宗门也会同意?” 仲少卿是新皇,以前一直是主战派,登基之后又态度暧昧,秦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同意。 谷焓真那边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事有两面,有人拒绝,自然也有人想趁机接触一下妖族新皇。” “魔族现在在蠢蠢欲动,不管是沈芝芝叛逃还是不久前的苏晴月被劫,魔族的动作越来越多了,这是一个信号,现在四大宗门基本上达成一致的是,五十年内,正魔之间必有一战。而这个时候,妖族的态度就很重要了。阿拂,你明白吗?” 秦拂当然明白。 从前所有人都觉得正魔之间若是打起来的话,妖族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倒向魔族,可是如今仲少卿上台,屡屡的动作居然反而有些向人族示好的意味。 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当然会有人想抓住。 妖族实力虽然不敌魔族,又向来是人族的手下败将,可他们若到时候真的背后给人族一刀,也是一个麻烦。 秦拂叹了口气,正想说自己理解,却听见映像之中,谷焓真突然又石破惊天的来了一句:“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是真,可最重要的是,掌门将这件事告诉了青厌尊者,青厌尊者传信说,让妖族来。” “青厌尊者给出态度之后,禅宗佛子也改变了主意,说一切听青厌尊者吩咐。” 从来没想到能从这一番对话中听见“青厌尊者”这四个字的秦拂:“……” 等等!青厌尊者传信? 她立刻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桃花树下,枝叶已经浓密,落下一层阴影,天无疾一身玄衣,倚坐在阴影之下帮她看着自己那小徒弟修炼。 玄衣公子俊美无俦,坐姿都是慵懒的,估计任谁都想不到“尊者”这两个字能套在他的头上。 他察觉到了秦拂的视线,还转过头朝她挥了挥手,回过头后发现姬涧鸣正趁机偷懒,一颗小石子立刻就打了过去。 秦拂沉默的看着,又沉默的回过了头。 然后就发现,玉简的映像之中,谷焓真的刚刚还滔滔不绝的身影正沉默的和她对视着。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半晌,谷焓真终于察觉了什么,突然问道:“阿拂,刚刚你是在看谁?” 秦拂抬起眼看着他,突然恶趣味的一笑。 她说:“看谷师叔那位在后山里养伤的贵客。” 谷焓真的人影突然就晃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灵力不足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晃了一下。 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一个度,问:“天、天无疾?” 秦拂:“你也可以叫他阿青。” 那人影就又晃了一下? 谷焓真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他现在在干嘛?他刚刚看到我了吗?听到我和你说话了吗?” 问完之后他自己立刻觉得不妥,用力咳了一声,补充道:“我和他许久未见了,我与他父亲毕竟是旧相识,随便问问。” 秦拂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明白明白,但他现在正在帮我看着小徒弟修炼,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事,师叔若是想见他的话,我想在把他喊过来和师叔说话。” 谷焓真立刻就是一惊,随即连忙挥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不必劳烦……不是,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多说了!” 说完,也不等秦拂反应,飞快的关闭了玉简。 秦拂看着灭掉的玉简,轻轻的“哼”了一声。 然后她抬脚走出了门。 门外,天无疾依旧倚坐在树下,见秦拂出来,就冲她招了招手:“阿拂,这边。” 秦拂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两眼,然后走了过去,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两个人一齐看着姬涧鸣练习剑法。 姬涧鸣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下,顿时压力巨增,额间都快冒出汗来了,一招一式都不敢含糊。 他那里知道秦拂的注意力其实根本不在他身上。 秦拂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阿青,你身上的伤真的能好吗?” 天无疾很诧异的看过去一眼:“为什么这样问?” 秦拂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你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 天无疾淡淡道:“以前也着急过,但后来发现着急无用,索性就不急了。” 秦拂:“那你的灵力也能恢复?” 天无疾:“自然是能。” 秦拂就不问了,闷不声的自己琢磨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转过头,问道:“阿青,你原来对我说过,你的剑很久之前便已经折了,那……” 她还没问完,天无疾突然伸出手,两指并拢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秦拂一下子懵了。 她不住的眨着眼睛,一时间居然也忘了躲开。 脑子一瞬间炸了,滚烫的温度从他那两指之间传到唇上,转瞬之间蔓延了整张脸。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红了。 因为在她面前,天无疾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蔓延。 就在这笑意之中,天无疾声音轻柔道:“阿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不能说,也不能问。” 秦拂下意识的喃喃道:“为什么?” 天无疾:“因为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 这里是飞仙门,她自己的地盘,她现在的神识强度和渡劫期比也不逞多让,有什么偷听的耳朵可以躲过她的神识出现在这里? 秦拂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难不成,天无疾口中的隔墙有耳是……天道。 一时间,秦拂心神大震。 自从知道天道有可能在暗中谋划着正道什么之后,她一直觉得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这辈子也只能烂在她心中。 可是如今…… 秦拂目光灼灼的看着天无疾。 天无疾也缓缓的移开了手指。 秦拂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朝天上看了一眼。 晴空朗日,万里无云。 她还没看出什么门道,天无疾突然伸出手,将她的脑袋又按了下来。 他淡淡的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虽然是隔墙有耳,但也不是想听什么就能听什么的,有我在,你别怕。” 秦拂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若是怕它,便不会结婴了。” 天无疾微微笑了笑,一抬起头就又见秦拂灼灼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道:“阿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心有疑虑,但现在不能说,不代表以后不能说,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将你想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秦拂追问:“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天无疾:“大概是修真界大比之后。” 秦拂又问:“那你伤势恢复……” 天无疾一笑:“也在修真界大比之后。” 修真界大比。 在天无疾口中,这似乎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间节点。 秦拂大概明白“青厌尊者”为什么要让妖族参加修真界大比了。 而这个修真界大比和天道又有什么关系?天无疾为什么要说天道隔墙有耳呢? 秦拂抬头看了看天。 天无疾在她耳边徐徐道:“现在看不出什么,但等尘埃落定之后,我或许能陪你一起看。” s:///book/14/14214/882720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掌门, 前面正有十四个宗门等着验证名帖,我们估计还得再等上几个时辰。” 秦拂站在玉舟之上,隔着层层叠叠其他不同门派的徽章和车架看着远处天衍宗的山门。 她正盘算着他们还得等多久,就听见沈衍之这么对她说。 秦拂闻言顿时泄气, 忍不住暗搓搓的盘算着能不能用自己的个人名帖先把飞仙门给带进去, 省的在这里苦等。 但想起回到天衍宗之后自己的双重身份, 她立刻又忍住了。 天衍宗的大弟子主动开后门把飞仙门带进去算怎么回事? 不是不能, 而是不行。 于是她只能叹了口气,说:“让其他弟子先回玉舟上休息, 我们且慢慢等着。” 而且估计有的等,秦拂默默想。 修真界大比每五十年一次, 基本上轮转在四大宗门之内, 别的宗门向来没有插手的份。 可修真界大比虽说只被四大宗门承办,但有资格参加大比的宗门却不少。 上一次有资格参加大比的除四大宗门之外还另有三十八修真门派,十个修真世家, 另有五十七个以个人名义得到请帖的散修。 今年这次修真界大比除了多了个妖族之外,据说相比去年还多了一个新崛起的修真世家。 四大宗门前来自然是不需要验证名帖的, 只需要看见宗门徽章自有人直接把他们接进宗门,可其他门派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秦拂有参加修真界大比的经验,不过她参加五十年前那一届的时候是跟着宗门过去的,她自己呆在内门弟子的队伍内,只看到了验证名帖处排到云边的长长的队伍, 还没来得及惊叹, 转眼间自己就跟着宗门越过那队伍进去了。 所以她这次来的时候还早有准备, 特意提前了半个月带弟子们前来,可没想到其他宗门也有准备,等着他们的依旧是排到天边的队伍。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待在队伍里等着验证名帖的一天。 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排队回天衍宗。 可见人生果然是世事无常。 秦拂正这么想着, 在他们的玉舟之后,飞仙门的队伍突然起了骚动,整个队伍一瞬间乱了起来,隐隐还能听到其他弟子在惊叫。 秦拂皱了皱眉头,让沈衍之过去看看。 这动静也惊动了一直待在玉舟里的天无疾,他也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玉舟之上一齐往后看。 等了没一会儿,沈衍之面色不怎么好的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强压的怒气:“回掌门,是一个修真世家的队伍冲撞了我们的队伍,我过去的时候对方说是并非有意,我已经让弟子们重整队伍了。” 秦拂闻言就越过玉舟朝队伍之后看了一眼。 玉舟之后,白衣金纹的飞仙门弟子在重整队伍,而在他们身后,一群红黑法衣的修士正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不仅队形杂乱,而且对被他们冲撞之后的飞仙门弟子视而不见,两队之间也没有留下合理的距离。 秦拂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些修士身上穿的弟子袍着实陌生,更没有什么能让她眼熟的人。 她就又看向了他们打起的世家族徽。 那是个她从来没见过的族徽。 秦拂心里顿时就有了谱。 她不说过目不忘,但也算得上是博闻强记,能有资格参加修真界大比的门派和世家,徽章都被她记得一清二楚,绝对没有眼生的。 可这个族徽秦拂从来没见过。 听闻这次修真界大比多了一个新崛起的修真世家,那这个陌生的族徽多半就是来自那个修真世家了。 秦拂冷眼看了他们一会儿,看的那边的人有所察觉,抬头朝玉舟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后几十号弟子齐齐一愣,无论男女。 秦拂知道自己这张脸在普通修士中的杀伤力,也不意外他们的反应。 不过出门在外,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敢这么发愣,看来这所谓的新崛起的修真世家水分也不小。 秦拂淡淡的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玉舟的甲板之上。 沈衍之还在等着她,她随口对沈衍之说:“新世家,不懂规矩,不足为惧,他们之后若老老实实的你们就一切如常,他们若是再有冲撞,你们也不必客气。” 沈衍之立刻领命,朝弟子队伍那边去。 但秦拂没想到她口中的冲突居然来的这么快。 她和天无疾坐在玉舟上还没喝完一杯茶,后面的队伍眼见着又乱了起来。 秦拂皱了皱眉头,越过玉舟走过去,就听见沈衍之语气冷的能掉冰渣一般的说:“这位道友,你若是想换位置,便去找别家宗门问问,我们飞仙门向来没有修真界大比上随意插队的规矩。” 和他说话的一个年轻修士闻言恼羞成怒道:“法理之外尚有人情,我那对师弟师妹身子骨不好,舟车劳顿早已撑不住,我们不过是想快些入天衍宗想请谷焓真峰主为我师弟师妹诊治,道友便这般冷血无情?” 秦拂在一旁听的啼笑皆非,随口道:“道友慎言,谷师……谷焓真峰主百年前就不随意为外人诊治了,你们若是既无谷峰主的名帖又无故交,还是别随口说话的好。” 她一开口,那些人顿时看了过来。 说话的修士愣神了片刻。 而沈衍之已经走了过来,朝她行礼道:“掌门。” 秦拂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人顿时失声道:“你居然是掌门?” 他这话一出来,刚刚被人要求插队时还能保持得住理智的沈衍之顿时怒发冲冠,而一众飞仙门弟子几乎都和他差不多反应,瞬间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冷冷的目光看的说话的人直接后退了一步。 秦拂见状,抬手往下压了压,飞仙门弟子见状又收回了视线。 秦拂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我飞仙门没有这样的规矩,道友别处去,不过容我提醒一句,令师弟师妹既然身子弱,想来也是不适合参加修真界大比,道友若是着急的话,现在转头回去来的还快一点。” 那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你……” 但秦拂却没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了他们身后那座华盖宝车,淡淡道:“这位道友既然一直旁观不现身,想来也是同意我的话的,您说是吗?” 秦拂话音落下,气氛沉默片刻,宝车里突然传来一阵轻笑,片刻之后,一个面容三十岁许的修士推开车门走了出来,笑道:“道友说笑了。” 他一出来,那些弟子纷纷行礼道:“家主。” 秦拂看着那人,不置可否。 让底下弟子出头试探,局面控制不住了自己再出面打圆场,一声弟子不懂事便可推卸的一干二净,这样的把戏秦拂见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家又是做的谁的出头鸟。 刚开始冲撞队伍秦拂还能当意外,但后面这一出,插队这个理由找的实在是太刻意了,秦拂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世家是在找由头刻意试探。 秦拂不日前一人退敌妖族,这事几乎传遍修真界,水涨船高的,飞仙门也似乎从三流门派一跃成了二流,也算是转瞬间崛起了。 秦拂想过这一趟肯定有人试探飞仙门,但她只以为会在大比之上试探,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而且这个出头鸟拉的还是刚有修真界大比资格的新世家。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家主就张口道:“恕在下眼拙了,没想到这位居然是飞仙门掌门,果然是年少英才。” 秦拂看了他片刻,觉得挺没意思的。 于是她连寒暄都不想寒暄,径直点了点头,让沈衍之带着弟子整队,随即看也不看那个世家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态度在别人看来就太过高傲和目中无人了。 最起码那家主身旁的弟子是这么想。 他忍不住怒道:“你这个……”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一个充满惊喜的娇俏女声拦腰打断。 “秦师姐!” 那声音由远及近,飞快的来到秦拂近前,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径直扑进了秦拂怀里,两只手一下子搂住了秦拂的腰。 那女修一身水蓝色法衣,腰间悬挂着显眼的天衍宗弟子令牌,对待秦拂的动作分外亲密。 那修真世家傻眼,飞仙门弟子懵逼。 而秦拂…… 秦拂若不是早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人是谁,好悬没一剑把她抽出去。 而现在,没把她抽出去的结果就是自己快被来人那一身巨力勒的直接断了气。 秦拂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兰棠师妹,你先松开我。” 少女正是谷焓真座下那小师妹兰棠。 兰棠闻言立刻松开了手,见秦拂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讨饶般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见到师姐太兴奋嘛……” 秦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闻言只能再次感叹自己这小师妹一身巨力的不去做体修实在太可惜。 做什么医修?治不好就一拳把人捶死吗? 她叹了口气,无奈问道:“你怎么来了?” 兰棠愉快道:“我听师尊说这次师姐要回来,自告奋勇来接您!师姐,我提前五天就在这里等了,等到今天,看见那玉舟我就知道是您,这玉舟还是我和师尊一起挑了送给您的呢,可算是把师姐等到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秦拂就要走:“走,师姐,我带您直接进去!” 秦拂犹豫:“可我现在带的飞仙门……” 兰棠小师妹顿时大手一挥:“一起进去!我师尊做的主!” 秦拂顿时就不纠结了。 她自己不好走后门是一回事,可宗门长辈主动给她开方便之门是另一回事。 她也不管那个修真世家了,转头冲沈衍之点了点头。 沈衍之了然,立刻就开始整顿弟子。 而一旁,那修真世家家主满脸的震惊。 他这次来试探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弄清楚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飞仙门掌门的斤两。 自她崛起以来,飞仙门几乎从未透露过自家掌门的身份,这人以前又从未在北境出现过,仿佛凭空冒出来似的,自然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她为人所知的似乎只有一个名字,秦拂。 这名字和天衍宗大弟子一模一样。 可却从没有人往天衍宗那个秦拂身上怀疑,因为怎么想天衍宗的大弟子也不会跑到飞仙门当掌门。 但如今看来…… 带着天衍宗弟子牌的弟子叫她师姐。 天衍宗的大弟子和飞仙门的掌门…… 那家主顿时心脏飞快的跳动起来,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了那么一点儿利益当了这个出头鸟。 可他自己脑子转的快,不代表其他人脑子转的快。 最开始和沈衍之呛声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他们能直接进去!” 秦拂和兰棠一起回过了头。 秦拂这才想起来他们这群人。 兰棠低声问秦拂:“师姐,这是……” 秦拂似笑非笑:“想找你师尊求医的人。” 兰棠下意识问道:“居然有师尊的名帖吗?我记得师尊已经十几年没发过名帖了啊。” 秦拂:“没有。” 兰棠大为震惊。 她失声道:“可是师尊百年前就不问诊了啊,这些他都交给我们弟子去做了,没他老人家的名帖师尊怎么出诊?” 秦拂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再去看那些人,从上到下脸和脖子红成一片。 秦拂顿感愉悦。 老实说,以前的话她是不屑于理会这种程度的挑衅的,一是因为那时她一心只有剑道,二是因为她代表了天衍宗的脸面,如此不持重的当众和人怼起来有失体面。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 什么身份、什么体面,都比不过千金难买我高兴。 兰棠带路,玉舟脱离了队伍,被她直接带进了门。 队伍中的其他人议论纷纷,但也没人出来质疑。 玉舟上,兰棠无视了天无疾,小声问秦拂:“师姐,我刚刚配合的好不好?” 这丫头果然看出来了,刚刚一番作态都是在配合她表演。 秦拂眨了眨眼睛,赞道:“兰棠师妹长进了!” 兰棠顿时高兴起来。 然后又见她感叹道:“师姐这样多好,以前我们就说师姐看起来是个高岭之花,但这脾气委实太好了,高岭之花就要有高岭之花的样子,爱理的您理,不爱理的您甩脸就成,您何必为了我们这群不成器的委屈自己,难不成师弟师妹们不会给师姐争气吗?嗯,师姐现在这样就很好,刚刚帅的把我一峰男儿都比了下去!” 秦拂愣了片刻,失笑道:“真是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兰棠笑嘻嘻的不说话。 秦拂这才抬起头,去看四周的景色。 然后她就发现,这不是往天衍宗招待外宗弟子的地方去,看这路线去的应该是药峰。 她顿时问:“我们去药峰?” 兰棠点头:“师尊的吩咐。” 秦拂想说什么,立刻被她截住了。 她说:“师尊有他的考量……” 她犹豫片刻,小声道:“这次修真界大比,持剑峰那边肯定知道您要回来,夏知秋还好说,他现在深居简出,但墨师伯那里……” “现在墨师伯被师尊和掌门师伯压着闭关,但师尊怕他不知道又什么时候出来,所以……反正住我们药峰,肯定比住其他地方方便一点。” 她最后那句话说的含含糊糊。 秦拂猜,她估计想说的是比住其他地方安全一点。 若是从前的话,她心里或许还有两分惧怕。 可现在,她甚至毫无波澜。 不过,这毕竟也是谷师叔的好意。 于是她笑了笑,点头道:“飞仙门四十二个弟子,就拜托师妹了。” 兰棠顿时振奋! s:///book/14/14214/883746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ul class="tent_ul"> 秦拂他们受到了药峰上下的一致欢迎。 兰棠张罗着给飞仙门的弟子安排住处, 热情到沈衍之他们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秦拂。 秦拂只能冲他们点了点头,说:“你们先去把住处安顿好。” 她这么一说,飞仙门一行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渐渐的也安定下来, 重新恢复了从容自若。 而且他们一个个心里都存着不能在掌门以前的宗门面前给掌门丢脸的心思, 也怕自己会被拿来和掌门的同门们比较, 所以一个个几乎都绷紧了心神,举手投足之间刻意端着, 还下意识的学了自家掌门,一举一动都是风范。 再加上沈衍之还是个冷面郎君的长相, 肃下脸的时候颇能唬得住人, 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一个个英姿勃发又道骨仙风,看的药峰弟子一愣一愣的。 药峰的弟子跟着谷师叔散漫惯了,一群医修和丹修泡进药室里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出来都是常事, 一出来那形象比落拓的散修还不如,如今乍一见一群统一着装的少年少女风范十足的走过, 顿时肃然起敬。 兰棠小师妹在她旁边一脸敬佩的说:“果然不愧是秦师姐带出来的宗门,有几分秦师姐的风采,这一举一动间都是名家风范。我以前还想着什么样的宗门配得上师姐给他们当掌门,如今看来他们倒还配得上一二。” 兰棠话音落下,围观的药峰弟子纷纷点头, 一脸的赞同。 一旁的秦拂:“……是。” 药峰弟子:“就是啊!” 秦拂:“……” 似乎两边都对彼此误会颇深的样子, 算了, 她就不解释了。 此时此刻,她身边就只剩下了姬涧鸣和天无疾。 姬涧鸣刚来到陌生的地方,但一点儿不安都没有, 抓着秦拂的衣袖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在兰棠看过来的时候,扬起小脸一笑,甜甜的叫了声:“小师叔。” 叫的兰棠心花怒放。 于是这小子瞬间就俘获了一群师妹们的欢心,师妹们把那小子团团围住,又捏脸又摸头的,姬涧鸣在其中适应良好,刚开始还“师叔师叔”的叫,叫到后面直接不要脸的叫起了“姐姐”。 看的秦拂一愣一愣的。 好小子,当着她这个师尊的面,他的嘴也从来没这么甜过! 秦拂看的无语,等兰棠被其他师妹从包围圈里挤了出来,她这才把她拉过来,黑着脸道:“行了,这小子从今以后就放在你那里了,省的我看见了烦。” 兰棠“嘿嘿嘿”的笑。 然后回过神来赶紧和师姐说正事转移话题:“师姐,您就还住在原来的地方,院子我都给您留着,持墨每天都会给您打扫,现在搬进去就能直接住了!” 兰棠提起持墨,秦拂这才想起被她留在药峰拜师的那小少年。 她随口问:“持墨呢?” 兰棠笑眯眯的说:“他半个月前就被自己师尊带去深山采药了,估计再过三五天总能回来,他临走前还拜托我帮忙打扫房间,就怕师姐回来没地方住呢。” 秦拂失笑。 这小子,居然还是这么实在。 不过兰棠既然已经安排了,那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兰棠看了一眼秦拂身边的天无疾,倒是有些迟疑。 师姐本来就有地方住,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位的话…… 他原本是师尊邀请来药峰养伤的客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师姐走了,若是平常的话大可以继续让他住在后山,可是现在正值大比期间,后山怕是有些乱,这人还有伤在身,再住在后山恐怕有些不妥。 兰棠犹疑的看着他的时候,那俊美的小白脸还冲她笑了笑。 兰棠就犹豫道:“那就把这位道友……” 但她还没说完,秦拂就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的说:“他就和我住在一起,我院子里有空房间,不用再多此一举了。” 话音落下,兰棠看着他们两个,一瞬间瞳孔地震。 她一会儿看看秦拂,一会儿又看看天无疾,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此刻秦拂已经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谷师叔呢?我既然回来了,合该去见见他老人家的。” 兰棠几乎是梦游一般的说:“师尊和掌门师伯在前殿忙,师尊吩咐说,等晚上他回来再来见师姐。” 秦拂皱了皱眉头,说:“哪有让师叔来见我的道理,师叔既然在前殿,我自去找师叔便是。” 说完拉着天无疾熟门熟路的往药峰她原本暂住的地方去,准备先梳洗一番换下这身风尘仆仆的衣服再去见师叔。 兰棠就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秦师姐何曾主动拉过谁? 难不成,他们天衍宗这朵高岭之花,如今就要被这不知名的小白脸摘走了? 兰棠面色复杂。 而另一边,秦拂快速的梳洗了一番,把天无疾留在了院子里,就准备去天衍宗前殿去找师叔。 天无疾对她要把自己留下非常不解,问道:“我不能去吗?” 秦拂抽了抽嘴角。 换做任何秦拂没发现他身份的时候,他都是能去的。 可现在秦拂明摆着知道他身份了,而且师叔他必然也是知道的,这时候还故意把他带过去吓师叔,那不是明晃晃的不孝吗? 秦拂不信天无疾会不知道。 她瞪了过去,就见天无疾一脸无辜的看了过来。 秦拂无语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她脚步匆匆的下了山。 然而刚下山,秦拂就撞见了正守在山脚下的夏知秋。 秦拂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夏知秋的脸色比她上次见他之时还要苍白,面上几乎笼罩上了一层死气,身形也仿佛一下子就消瘦了下来,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他现在整个人站在秦拂面前,却活像一抹幽魂。 那抹幽魂看到了秦拂,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下来,沉默片刻,走上前来,却停在了离秦拂三步远的地方,朝秦拂行了个礼,轻声道:“师姐,别来无恙。” 秦拂一时间没有说话。 回到天衍宗肯定要和那些故人见面,她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心中毫无波澜。 可她没预料到的是,看到的会是这么一个夏知秋。 往日里夏知秋意气风发凌厉挥剑的模样似乎一下子就碎成了泡影,剩下的只有这个病弱苍白的如同垂死之人的夏知秋。 秦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夏知秋垂下眸子,淡淡道:“伤势不愈,时而反复,长此以往,就成这样了。” 秦拂皱眉:“沈芝芝伤你伤的这么严重?” 夏知秋沉默了一下。 其实在秦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是有些莫名的期希的。 可是眼前的人语气平淡,藏在其中的只有疑惑,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她只是在纯然的感到疑惑。 夏知秋苦笑了一下。 他想,事到如今,他还能期希什么呢? 秦拂站在他面前,还能像陌生人一样和他说话,而不是对他喊打喊杀,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于是他说:“不,沈师叔下手虽重,但也并未伤及根本,我这伤……谷师叔说是心气郁结,灵气滞涩,从而加重伤势。” 秦拂淡淡的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让他保重身体,只是问道:“你等我何事?” 夏知秋笑了笑,说:“原是想迎师姐回来,但我在山门处等师姐的时候,被兰棠师妹赶了回来,师妹说师姐若是一回来就看到我在等,指不定就转头又回去了。我想也是,于是便等在这里,想对师姐说一声好久不见。” 秦拂平静的点了点头。 夏知秋张了张嘴,又说:“还有,恭喜师姐结婴成功,祝师姐在大比之上一往无前,拔得头筹。” 秦拂这次淡淡的说了句:“多谢。” 只这么敷衍的一句,夏知秋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两分。 秦拂撇开眼,平静道:“你若是没事的话,我便离开了。” 夏知秋这次并没有过多纠缠,平静的往后退了两步。 秦拂越过了他走出去。 一步一步,她依旧能感觉到那视线一瞬不瞬的盯在她身上。 秦拂往前走了没多远,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猛然转过了头。 正对上夏知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他这个时候才表现出慌张的模样,急忙的想要低下头。 秦拂的声音平静的响起,叫他的名字:“夏知秋。” 夏知秋一僵,低低的应了一声。 秦拂平静道:“往日种种,我已经不想再去计较,而你我之间也没有不死不休到成为死敌的地步,归根结底不过是阴差阳错、身份之别,这谁都怪不得。可你毕竟当了我几十年的师弟,我最后告诫你一句,往日种种,早日放下早日解脱,我已经放下一切,希望你不要一脚踏进万劫不复的漩涡。”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他。 夏知秋沉默良久,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半晌,他垂着头,抬手恭恭敬敬的冲秦拂行了一礼。 嘶哑的声音在下一瞬响起:“多谢……师姐。” 秦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而这次,她却没有再回头。 …… 秦拂一路走到大殿时,正好碰到天衍宗其他峰主一个接着一个从大殿里离开。 秦拂就在外面等着。 各峰峰主见秦拂回来了,一个个惊喜非常,一边说她终于舍得回来了,一边问她是不是参加修真界大比来了。 秦拂只能一个个糊弄了过去。 她成了别的宗门掌门的事情除了掌门和谷师叔,其他人都还不知道,甚至持剑峰上发生的事情因为掌门瞒的好,大家都还一知半解,谁能想到秦拂出去一趟就成了别人的掌门。 秦拂还不知道谷师叔准备怎么说,只能糊弄过去。 一连送走好几个峰主,秦拂嗓子都快哑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看到蒋不才。 想到蒋不才和沈芝芝,秦拂一时间有些出神。 然而没多久,大殿里突然传来了谷焓真的声音,打断了秦拂的浮想。 他没好气的说:“既然舍得回来了,还不快进来?等我请你吗?” 秦拂回过神来,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掌门和谷师叔都在,含笑等着她。 秦拂先上前行礼,这才抬起头向两人问好。 然后礼还没行完就被谷焓真扶了起来,他不耐烦道:“行了,就只有我们几个了,当着你师叔师伯的面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还真被墨华师兄教成个小……” “咳咳咳!”谷焓真话没说完,掌门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打断了谷焓真的话,提醒他别提墨华。 谷焓真察觉失言,立刻住了嘴。 两个人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拂,看的秦拂啼笑皆非。 秦拂现在对持剑峰的人都无所谓的紧,哪怕是墨华。 于是她主动说:“墨……师尊既然留在天衍宗闭关,弟子自然是放心的。” 两个人闻言都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什么闭关,他们在察觉墨华心魔的严重性之后,就半强迫半威胁的将墨华放在了禁地闭关反省,说是闭关,其实和半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做之前两个人也犹豫过,可一想到墨华这样的人入魔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又只能狠下心。 可奇怪的的是,他们明明是软禁的做法,可墨华居然也没有反抗。 谷焓真撇开话茬,问秦拂:“你现在是元婴期了?” 秦拂结婴,谷焓真是知道的。 秦拂就应了声是。 她这句话一出口,谷焓真早就知道,勉强还能端得住,可掌门就是欣喜若狂。 他一击掌,斩钉截铁道:“不到百岁的元婴期啊!必不能让秦师侄埋没了,这次修真界大比,就让天下修士还有妖族看一看,我天衍宗大弟子、断渊剑新一任剑修到底是何等风姿和人才!” 秦拂元婴期的修为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一旦这次修真界大比,秦拂出现在了元婴期的擂台之上,可想而知整个修真界会沸腾成什么样。 毕竟五十年前的那一届大比,秦拂分明还在金丹期的擂台之上,和一众青年才俊同台比试。 而如今,她要上的是元婴期擂台,对战的是从前被她称为“前辈”的那些人。 掌门哈哈大笑,恨不得明天就是修真界大比,当场就让一众修士惊掉下巴。 道之一途,达者为先,五十年前她还是别人口中的少年英才,而五十年后,她早已把其他“少年英才”远远抛下,有了和前辈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而假以时日,这修真界必是她的天下。 s:///book/14/14214/88454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ul class="tent_ul"> 距离修真界大比还有十日, 参加修真界大比的宗门世家和四大门派陆陆续续到齐。 但天衍宗却并没有因此关闭山门,其他宗门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大胆交际。 因为妖族新皇还没有到。 三族共同参加的沧澜盛会虽说是修真界大比的前身,但这毕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人、妖、魔三族相处还算和睦并没有太大的摩擦, 可如今三族混战才刚过百年。 但妖族新皇一登基, 大张旗鼓的就要重启沧澜盛会。 这分明是要和人族交好的意思。 这已经足够让人跌破眼镜了, 而做这一切的还是一个曾经的主战派少主。 这几乎调动了各个宗门的所有好奇心, 众人几乎是数着日子等妖族到来,就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而这一天也终于到了。 离修真界大比还有五天, 妖族新皇带着一众大妖姗姗来迟。 他们来的时候阵仗颇大,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几乎都被惊动了, 比如秦拂。 妖族来之前, 秦拂正和天无疾坐在后山湖边钓鱼,妖族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扫过了整个飞仙门, 又转瞬消失,让人难以忽略。 而就在这么一瞬间, 湖里的鱼纷纷躲到湖底,整个水面一瞬间的躁动,随即又平复了下来。 她不关心妖族,但她关心自己的鱼。 她特意往水面上撒了谷师叔喂养他那宝贝青光鱼的鱼食,可往常为争这鱼食甚至都会引起一场厮杀的鱼群们却安静如鸡, 躲在水底死活不出来。 秦拂纳罕。 一旁, 天无疾已经放下了鱼竿, 解释道:“这是妖皇威压,仲少卿既然已经继任了妖皇,便是得到了天道的承认, 妖皇乃万兽之主,妖皇威压一出,虫鱼鸟兽皆不敢造次,别说鱼了,你现在去竹林找找,估计连你翻到的那个兔子洞里都找不到兔子了。” 秦拂闻言,直接扔下了鱼竿。 两个人在湖边呆坐了一会儿,秦拂索性拉起天无疾就往山门走,随众人一起去看热闹。 他们到的时候,山门四周已经都是看热闹的人,而妖族的阵仗已经停在了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之外,秦拂能看到掌门一行人正在护山大阵外和妖族的车架说着什么。 不过说真的,妖族这次的阵仗也果真是不凡,也怪不得一群人围在这里不愿离去。 因为他们这趟来直接般来了一座妖宫。 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正浮在天衍宗上空,上面隐隐能看到妖修四处走动,甚至能看到成队的绿衣宫女结伴走过,手中端着琼浆。 这可真的是…… 看来妖族这次来求的不止是合作,拿出这架势,求的还有地位。 秦拂又看了两眼,拉着天无疾退出了拥挤的人群。 她正想说些什么,耳朵一动,却转头看向了一旁。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两个穿着相同弟子服的修士正旁若无人的聊着有关妖皇的八卦。 一整座妖宫当空,如今的妖皇仲少卿的经历本来就颇具传奇,聊八卦也没什么,毕竟这场上的修士中,十有八九都在讨论妖皇。 可他们说的偏偏是若干年前秦拂和妖皇的那场八卦。 两个人聊的旁若无人、信誓旦旦,仿佛亲身经历,直把当年一场隐藏在暗处的暗潮汹涌说成一场生死离别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比那话本还精彩。 最后其中一人信誓旦旦道:“当年的少主如今也是妖皇了,你看他刚继任就要来天衍宗,必然是对秦仙子还余情未了,如今又直接带着妖宫出现在天衍宗外,说不定就要再次向秦仙子求亲!”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秦拂听的啼笑皆非。 不过这种级别的讨论已经不能让秦拂心中有什么波澜,秦拂直接转过了头,想叫天无疾一起离开。 可一转头却不见天无疾的身影。 她先是心中一跳,随即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正说得兴起的那两个修士。 天无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看那二人身后,秦拂也没见他做什么,但那两个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几乎是瞬间就口不能言了。 两个人都张着嘴,却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神中几乎都染上了惊恐之色。 他们正手足无措间,天无疾却也不离开,而是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两个人立刻就转过了头,一见到天无疾就笃定是他在搞鬼,对着他怒目而视。 天无疾则不紧不慢的说:“我见两位道友似乎也不需要嘴,就擅作主张替两位兄台收下了,还望不要见怪。” 他眸色冷淡,神情中却带着嫌恶的冷意,这是秦拂几乎不曾见过的神情。 他往常都是笑着的,开心的笑也好、似笑非笑也好、皮笑肉不笑也好,但他那张脸上的笑意仿佛不曾断过,几乎成了他的面具。 可现在,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为什么要生气呢?秦拂有些困惑。 她自己都不曾生气。 可现在她也来不及多想了,因为天无疾那番近乎嘲讽的话出来之后,两个人勃然大怒,冲着天无疾就要动手。 秦拂神色冷了下来,立刻就要出手。 但有人比她更快。 她还没来得及动,一旁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牢牢的扣住了那人伸出来的手腕。 那人冷哼道:“只是让你们不能说话你们还不满?要我看的话,这位道友还真是心慈手软的很,也亏得是他出手的早,否则的话,你们怎么可能是不能说话这么简单!” 那人试图挣开钳制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秦拂松了口气,定睛看过去,先是只看到一身黑袍,于是断定这人必是道一宗的黑袍法修无疑。 可是她也没认识几个道一宗的人,谁会特意给她出头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人抬起了头,看向了秦拂的方向。 秦拂瞬间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是道一宗的聂寒诀! ……秦拂还没下山时,仲少卿的其中一个分体便是伪装成了他的师弟才随道一宗一起混进了天衍宗。 秦拂立刻上前问了句好,随即便紧张的拉住了天无疾,先上下打量了一番。 所幸天无疾并没有什么事情。 聂寒诀就在一旁看着,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行了,你我都在一旁看着呢,他能有什么事情,不过你这小白脸肯为了你出手对付这两个人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这叫什么话? 秦拂立刻瞪了他一眼。 天无疾则似乎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温和道:“聂寒诀道友,又见面了。” 聂寒诀一看到他这幅模样就浑身不舒服,刚刚出手帮忙不过是出于相识一场的缘分,如今缘分尽了,他是半点儿不想和这绿茶味甚浓的小白脸有什么交集。 于是他看也不看这腻腻歪歪的两个人,对那两个正惊恐的看着他们的修士说:“这位仁兄给你们用了丹药,你们要是乖一点呢,修真界大比之前药效肯定能解,你们要是不乖呢,我便做个好人,让你们修真界大比都参加不了,明白了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在聂寒诀松手的那一刻拔腿就跑。 秦拂看着他们的背影,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阿青用的这药的药效?” 聂寒诀先问:“阿青是谁?” 秦拂就看了一眼天无疾。 聂寒诀顿时非常夸张的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还阿青,你们两个可真够腻歪的!” 秦拂:“……聂寒诀,慎言。” 聂寒诀“啧”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我诓他们的。” 天无疾则在一旁接道:“阿拂不必担心,我给他们下的药,药效最多只有两个时辰,且无影无形,他们若是听信了聂寒诀道友的话去向他们掌门告状,到最后只有他们诬陷你的罪名,说起来在这一点上聂道友还帮了我。” 秦拂听的松了一口气,聂寒诀则听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这小白脸阴险狡诈的很。 不过这一茬既然过去了,三个人就默契的都不再提刚刚那两人口中秦拂和仲少卿的事情。 秦拂就问聂寒诀:“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聂寒诀这次却沉默了。 半晌,他突然说:“不,我是来看看妖皇仲少卿到底是何等人物的。” 秦拂一愣,顿时就不说话了。 当初秦拂还未下山时,便是仲少卿的一个分体和聂寒诀一起上了天衍宗,又和苏晴月一起配合救出了仲少卿的本体。 那时在大殿之上,苏晴月被戳穿之后,秦拂又戳穿了仲少卿的分体。 那个分体是聂寒诀的师弟,从小上山,在那分体化作狐尾之前,聂寒诀根本不信。 她看向聂寒诀,就听见聂寒诀轻声道:“我那师弟上山很早,我和他关系不算亲近,但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可没想到……” 她定定的看着半空中那妖宫。 仲少卿并不见身影。 秦拂叹了口气,也不打扰他,和他道了声别,拉着天无疾就想离开。 聂寒诀这时却突然回过了头,精神仿佛也一瞬间好了起来,冲着秦拂道:“对了秦拂,这次擂台上再见,我可不会是第二了,你最好是别因为这小白脸耽搁了修为。” 秦拂嘴角一抽,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吐槽。 怎么说呢,他若是不提这一茬,秦拂还想不起来他们道一宗和天衍宗的恩怨。 墨华那届的修真界大比,聂寒诀的师尊输给了墨华,屈居第二。 秦拂那届的修真界大比,聂寒诀输给了秦拂,屈居第二。 修真界笑称道一宗万年老二。 这次的话…… 秦拂突然冲他拱了拱手,诚恳的说:“这次的话,聂道友必然是第一。” 因为她要参加的是元婴期的擂台,和金丹期的聂寒诀碰都碰不上了,没了秦拂的压制,聂寒诀妥妥的第一。 只不过不知道聂寒诀这个第一还拿的痛不痛快。 一旁的聂寒诀不知内情,听的满脸问号。 他怀疑秦拂有什么阴谋,但还没来得及问,秦拂已经拉着那小白脸走了。 留下聂寒诀满脸的不解。 秦拂拉着天无疾离开,天无疾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 秦拂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阿青,你还在生气?” 天无疾一愣。 他脸上还带着笑意,犹豫了片刻,仰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生气?” 秦拂不回答。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豁达的说:“行了,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几十年前就听够了,他们说他们的,我既掉不了一块皮,也少不了一块肉,他们再怎么说,会有人信吗?我不在乎的。” 天无疾定定的看着她。 半晌,他淡淡道:“可我在乎。” 秦拂一愣。 天无疾平静道:“阿拂,你不在乎是因为你心智强大成熟,并不代表他们没错,可你若是心智没那么成熟,你若是一个稍微有点儿脆弱的人,那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就都会成为一把捅在你身上的剑。你现在有盔甲,能抵挡住那些剑,可我不能认任由那些剑刺向你,所以,从今以后,你不在乎的东西我却不能不在乎,你不惧风雨,可总得有人撑起一把伞。” 秦拂愣住,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从小到大,既是大弟子,又是大师姐,从来都只有她替别人抵挡风雨的份。 在她和夏知秋关系尚好的时候,在秦郅还和她很亲厚的时候,也没谁问过她在不在乎。 仿佛理所当然般的,所有人都认为她天生风雨不惧、百毒不侵。 她自己也这么认为的。 可如今……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天无疾。 天无疾却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神色,神情自若的说:“行了,热闹也差不多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看能不能把湖底的那些鱼再弄回来。” 秦拂:“啊……哦哦!” 她连忙跟上天无疾,天无疾走在她身旁,动作极其自然的伸手帮她理了理身后的头发。 而另一边,妖宫之上,仲少卿站在宫阙回廊之上,沉默的看着下方姿态亲密的秦拂和天无疾。 他看了半晌,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鹿白无声走过来,低声说:“陛下,天衍宗掌门邀您进入护山大阵,说是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居所。” 仲少卿回过神来,淡淡的说:“去谢过掌门,但我们一行人住在妖宫之上便可,妖宫的话……就停在山外吧。” 停在山外,也免得这些人族猜忌。 鹿白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仲少卿远远的又朝天衍宗的方向来了一眼,转身离开。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ul class="tent_ul"> 秦拂没想到仲少卿会拒绝入住天衍宗给他们下榻的地方, 而是选择把妖宫停在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之外,一行人直接住进了妖宫里。 老实说,不止秦拂意外,其他或明或暗的关注着妖族的人也都大跌眼镜。 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们既然答应了妖族参加修真界大比, 那必然是要和其他宗门一视同仁, 其他宗门无论大小都下榻在天衍宗, 那妖族也必然入住天衍宗。 可三族混战毕竟才过百年, 让妖皇带着一众大妖入住天衍宗,无异于放虎入林, 让人时时刻刻都紧绷着防备着,生怕那些妖修借此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况且他们一入住天衍宗, 那护山大阵就形同虚设, 妖族要是想做什么,他们真的就毫无防备。 可出乎意料的,仲少卿居然主动把妖宫停在了护山大阵外, 一副主动避嫌的模样。 这倒是真的有点儿想要和人族交好的诚意了。 原本对于妖族主动要求参加修真界大比的动机,修真界中不少人还抱着阴谋论, 怀疑仲少卿就是想趁此机会打入人族,可他们这番主动退让,着实让那些阴谋论的修士心中的怀疑消减了不少。 自那天之后,天衍宗护山大阵外就多了个气势恢宏的妖宫,妖宫停在半空中, 目力好一些的修士每每一抬头, 就能清晰的看到偶尔出现在妖宫回廊上的妖修过侍女。 而且这群妖修也着实低调, 他们仿佛也知道人族对他们的防备,修真界大比未开始之前,这些妖修鲜少踏入护山大阵之中, 就算进去也从来不会成群结队的进去惹人忌惮。 完完全全的是要交好的模样。 秦拂观察了两天,越看越觉得惊异无比。 不止那些大妖很少出来,连仲少卿都很少出来。 她站在药峰的大殿外看着妖宫的方向,忍不住问身边的天无疾:“仲少卿……他这是铁了心要和人族交好?可他不是主战派上位的吗?他和人族交好,那些推他上位的主战派大妖能同意?” 说真的,秦拂以前也觉得仲少卿是别有企图的。 天无疾淡淡道:“他是主战派推上位的不假,可他根基尚浅,上位之后若不想办法处理了主战派,那不多久他就会成为主战派的傀儡,你没见吗?这次他带来的大妖,可是一个主战派都没有。” “况且,”天无疾笑了笑,说:“那些主战派当初推这么一个既无根基也无多少实力的小皇子上位,本来要的就是一个傀儡,仲少卿如今既然夺了他父亲的修为,又怎么肯甘心当傀儡。夺了主战派的权,他能用的人便也不多了,人族和魔族眼看着越来越紧张,真要是打了起来,他势必要依附一个,和妖族相比,自然是依附人族有益无害。” 秦拂被说服了。 她想了想,正想说些什么,大殿外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有弟子的惊叫声传来。 嗯?修真界大比在即,难不成药峰出了什么岔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谷师叔为了修真界大比几乎就没回过药峰,药峰现在根本没有能主事的人,但秦拂既然在这里,要是修真界大比前药峰还出了什么事,她就真的没脸见谷师叔了。 两个人寻着声音走到了半山腰,但先看到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快一年没见似乎长高了不少的持墨。 持墨比以前消瘦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人一抽条就更显得消瘦,以前还是个小童的模样,现在却有了几分少年风采,秦拂险些没认出来。 他身边跟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灰衣修士,秦拂略有些印象,似乎就是持墨的师尊。 那两人走在前面埋头往前跑,身后跟着几个药峰弟子,手里似乎还抬着什么人。 秦拂迎面走过来叫住了他们:“持墨!” 持墨一顿,抬起头来,眼睛顿时一亮。 “秦师姐!”他叫道。 他的声音以前还有些奶音,现在却清清亮亮的,不过似乎是正在变声,略带了些嘶哑。 持墨看起来异常惊喜,但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她探过头他身后看,离的近了一些,能看清跟在他们身后的弟子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担架,那担架上是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修,以秦拂的角度看不清脸,但似乎伤势匪浅,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秦拂顿时就是一凛。 天衍宗下,还是修真界大比期间,谁能伤成这样? 她一边沉声问:“怎么回事儿?”一边越过持墨走了过去,想看看那人的伤势,最起码看看有没有性命之忧。 她走过持墨身边的时候,持墨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是伸手想拦,但又没拦得住。 可这时候秦拂的心神全在那伤者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持墨的动作。 直到她走到近前,看到了那人的脸。 秦拂一愣。 而这时,持墨颇有些纠结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秦师姐,我和师尊是在回来的路上找到的他,找到他时他几乎就剩下一口气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师尊耽搁了两天才回来。我们手上丹药有限,就只能在稳住伤势之后一路把他带回了宗门,谁知道路上他伤势又恶化了。” 持墨顿了顿,说:“我看到他时也没想到,这居然是秦郅师兄。” …… 那伤的几乎只吊着一口气的人,正是被墨华从天衍宗带走后又不知所踪的秦郅。 秦拂最终把他带回了药峰的药室内。 秦郅的状态很不好,外伤几乎没有,但整个人内伤匪浅,主要的经脉断了两条,甚至丹田都隐隐破碎。 这样的伤势能活下来都实属不易,持墨他们发现他的时候能把他的命吊住,也几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珍贵丹药。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药峰,药峰之上有些手段的弟子几乎都来了,施针的施针、用药的用药,秦拂在其中灵力最充沛,就负责给他输送灵力保他内气不散。 他被持墨带上山时明明就只剩一口气了,可几个时辰下来十几个药峰弟子齐心协力,居然又把伤势给稳定了下来。 但若是真想治好,凭这几个弟子也是无能为力。 秦拂觉得这样不行,眼看着秦郅伤势稳定暂无性命之忧,直接起身,带着兰棠去找谷师叔回来。 谷师叔听的暴跳如雷。 “伤成这样你们也敢擅自动手?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 兰棠觉得委屈:“最开始当然去找您了,可您当时根本不在天衍宗,我们只能和秦师姐合力动手先把秦郅师兄的命吊住,要不然他也撑不到您回来。” 谷焓真脸色就是一僵。 秦拂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 秦郅小时候爱黏着秦拂,秦拂又有事没事爱往药峰跑,所以秦郅几乎是谷师叔看着长大的。 秦郅和秦拂之间的事情谷焓真知道的并不多,在他心中,秦郅仍旧是那个天天师姐长师姐短的少年,也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子侄。 一朝听闻秦郅性命堪忧,他当然着急。 秦拂上前打圆场道:“此刻还是救人要紧,师叔快和我来。” 谷焓真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随他们回了药峰。 路上,谷焓真问秦拂:“秦郅伤成这样,持剑峰那边知道了吗?” 秦拂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师叔,墨……师尊现在这样,夏知秋又闭门不出,您觉得持剑峰除了我还有能主事的吗?” 谷焓真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回到药峰,谷焓真出手,一众弟子们就都被赶了出去。 秦拂站在门外,看着药室紧闭的大门,神情有些恍惚。 自那个话本之后,所有人之中,她唯独对秦郅情感更复杂。 他的名字冠着她的姓氏,她将他一手带大。 秦郅对她来说不止是个普通的师弟。 但也正是如此,当她发现秦郅对她理所当然般的索取时,她也更为心冷。 她对夏知秋是纯粹的漠然,对墨华是纯然的恐惧,但唯独秦郅,她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失望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再见到他时,他会是一副将死的模样。 秦拂从刚刚一直忙到现在,像照顾一个普通的重伤师弟一样冷静的为他护住心脉、为他找谷焓真用药,似乎是格外清醒。 可实际上是,她自己心里都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冷静理智的安排好了一切,可唯独自己,始终游离在状况之外。 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痛快,但似乎也没怎么伤心。 只有那股不真实感尤为清晰。 见她困惑的皱着眉头,一旁的天无疾问道:“怎么了?” 秦拂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天无疾歪了歪头,问:“你为他难过?” 秦拂摇了摇头。 她唯独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大概还是那种深沉的疲惫感。 从她离开天衍宗之前就有的、只要一见到他就发自内心的疲惫感。 她用力摇了摇头,直接说:“等师叔出来再说吧。” 谷焓真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又加一整晚才出来。 出来时,里面药味浓郁到呛人。 他直接打开了全部门窗通风,叹了口气,对秦拂说:“暂无性命之忧,经脉和丹田都没有断彻底,我也都给他续上了,五年之内不动灵力就能长好,不过日后必然会影响他修为是真的,但他这样,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一众弟子束手无策的、几乎要丧命的伤,谷焓真轻描淡写的说续上了。 秦拂一时间无比敬佩。 谷焓真看着她的眼神,笑道:“也是没断彻底我才能续上,要是真断彻底了,谁都无能为力,你别这么看我。” 秦拂就往里看了看,问:“还没醒吗?” 谷焓真:“他伤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么早醒,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月,这段时间,就让他先待在药室吧,药室自有人照料。” 秦拂就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看见谷焓真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他沉声说:“秦郅的命保住了,但还有个问题不能不想。” “是谁伤的秦郅。” 秦拂猛然抬起了头。 就听谷焓真冷声道:“秦郅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如今离修真界大比还剩两天,他出事了,还正好被持墨师徒俩捡到了,而在这之前,秦郅像是在修真界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我怀疑秦郅或许一早就被谁囚禁了起来,如今眼看着修真界大比在即,关他的那人才把他弄成这幅模样又给放了出来。” “师侄,这或许不是秦郅一个人的栽秧,而是谁在以此给我天衍宗挑衅。” 秦拂听着,眉目逐渐冷了下来。 不,她想。 或许不是给他们天衍宗挑衅,而是给他们修真界挑衅。 …… 锁龙崖上,谷焓真站在一间简陋的洞府之外。 那洞府入口处锁了七八层禁制,还另设了一个阵法。 但他们都知道,这禁制和阵法都困不了里面的人多久,他现在没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呆在里面。 谷焓真站在洞府外,低声说:“师兄,秦郅也出事了。”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但谷焓真知道他必然听得见,于是接着说:“他重伤被持墨捡到,险些死去,如今我怀疑这不止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的天衍宗,这次的修真界大比,是个多事之秋。”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谷焓真有些动怒,冷声道:“师兄!那是你的弟子!” 而这一次,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我真正愿意收的弟子,只有秦拂一个而已,收夏知秋是因为她求情,收秦郅是因为她孤独。” 谷焓真重重的喘了口气。 他无法理解墨华,他越来越无法理解墨华。 他不知道这是心魔让他说出来的话,还是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可无论如何,这话分明荒唐至极! 他甚至一时间分不清墨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秦拂动的那种心思。 若单纯只是徒弟的话,又怎么会有师尊因为所谓的徒弟求情或怕徒弟孤单就轻易收弟子? 谷焓真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师兄陌生至极。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洞府,疲惫道:“师兄,你好好修炼吧。” 随即转身离开。 而或许最开始,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在谷焓真走后,天无疾的背影却突然出现在了锁龙崖上。 他敛袖站在崖边,任冷风吹着他的衣袍,没有说话。 洞府里也没有动静。 好半晌,似乎是墨华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了,也似乎是墨华终于等不了了,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尊者。” 天无疾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他猜到。 墨华又道:“我依稀记得,晚辈尚且年少时尊者便在四处游历,回天衍宗的时候少之又少,晚辈不巧,居然不曾见过尊者一面,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尊者更是深居简出,以至于晚辈居然始终不曾认出尊者。” 天无疾没有说话。 墨华便又问:“尊者为何出现在我徒儿身边?” 天无疾这次却开口了。 他淡淡道:“因为你要入魔了,所以我不能旁观下去了。” 墨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急促了起来:“我若是入魔,会对拂儿怎么样!” 天无疾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墨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拂儿知道你的身份吗?” 天无疾歪头想了想。 以前自然是不知道,但现在…… 他笃定道:“知道。”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ul class="tent_ul"> 天无疾到现在还依稀记得他和寒江刚刚意外得知天道对人族气运之子的恶意时那种世界近乎崩塌的惶然。 现在再回忆时,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已经很淡了,却仍旧心悸到能让他一直记到现在。 在那之前,寒江和他的弟子讲道时总喜欢说“天道如何如何”、“大道如何如何”,而从那之后, 他便只会说“我辈如何如何”。 因为天道已然充满恶意, 大道至今虚无缥缈, 他们能信的, 只有“我辈”。 在那之后,两个人一直在试图找出他们那辈的气运之子是谁。 当时, 两个人都推测这个气运之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天无疾自己。 因为这个错误的认知,他们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走了不少弯路。 直到后来, 天无疾用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窥探天道, 这才发现,他们以为的气运之子其实不是天无疾,出乎意料的, 那个人是寒江。 而天无疾,反而是天道未曾预料到的所谓变数。 寒江一直没想过自己会是气运之子。 因为他这辈子几乎和所谓的幸运无关。 他少年之时, 在他刚阴差阳错的踏入道途的那一天,自己的凡人妻子惨死城中,他心境不稳之下,险些直接堕入魔道。 他成名之后,陪了他近百年的大弟子死于秘境机关, 他那段时间近乎一蹶不振。 这样的事情大大小小, 在他身边数不胜数。 非常矛盾的, 仿佛他在道途上越是高歌猛进一往无前,他身边的人变越是不得善终。 认识天无疾,他常常自嘲自己便是天煞孤星降世, 让天无疾最好快快离他远一点。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是运气不好,命格太硬,所以从未想过自己是什么气运之子。 直到他得知了天无疾从天道那里窃来的消息。 气运之子是他。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原来,早在他们发现天道的阴谋之前,天道便已不动声色的对他出了手。 它动不了寒江本人,便动了他身边的人。 发妻惨死、弟子陨落、亲友频频出事,只要他不是个无心无肝的铁打的人,那就总有一件事能让他承受不住,总有一天他会自己破了自己的心境,从此入魔。 得知这件事的当天,他险些入魔,挣脱了天无疾,跑的不知所踪。 也就是那一次,他救了佛子枯荣。 后来天无疾把他拉了回去,但是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躲得过天道。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天无疾杀了他,别让他入魔之后再为天道所控。 他死前曾对天无疾说,既然你在天道那里是所谓的变数,那从今以后便由你这个变数把天道搅个天翻地覆。 于是,天无疾便藏起了寒江的灵魂。 为了让他躲过天道给他一条活路,也为了引天道出来。 察觉到寒江死亡却察觉不到寒江灵魂的天道果然出来了。 天道无影无形,没有实体,不能降世,它便选了当时的魔尊、也就是天无疾曾经的师尊做载体,把一丝神识刻印附着在了他身上。 天无疾趁机杀了魔尊,也杀了那一丝天道神识。 而代价便是他如今一身魔气入体。 但他却不觉得亏本。 天道送下神识本就耗费力量,天无疾剿灭了那丝神识,于天道便是重创。 他一身魔气入体,换的了天道百年之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也换得了天道漫长的虚弱,不再像以前那样几乎全知全能,让他们处处受限。 这百年之间,天无疾一边做局,一边寻找下一个气运之子。 天道只会对气运之子下手,他想要再杀一次天道,只能找气运之子。 而他在找气运之子方面似乎总是不那么准。 第一次错认,第二次还是错认。 ——他曾经以为这一届的气运之子是墨华。 于是他冷眼旁观着这个新的“气运之子”,等着出手的时机。 直到墨华带秦拂上了山。 还不到十五岁的秦拂瘦弱的像十二三岁,带着一身苍白的疾痾,眼神却锐利的如同幼鹰。 天无疾当时因为一身的魔气和自身灵力的强行剥离,被困在吟龙渊下出不去,他用神识看到了这样的秦拂的那一刻,就几乎笃定,她才是那个他一直找的气运之子。 而墨华,便是天道让她入魔的绊脚石。 当时当日,天无疾只觉得这样锐利又苍白的秦拂莫名的和寒江有些像。 而此时此日,这辈子从来不曾后悔过的天无疾却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当初他能早些找到气运之子,若是当日把秦拂带上天衍宗的是他自己,那一切会不会又是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他第一次见到秦拂是在她上山那天,她苍白病弱却寡言锐利,他名满天下却被困在方寸之间一日日的受重塑经脉以压制魔气的折磨。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他为了不引天道注意,任秦拂在这天衍宗内自由生长,自己则将自己彻底从天道的注视下抹去。 然后便是后山之上,他第二次见她。 苍白病弱的女孩成了风华绝代的女修,她抱着猫儿从花丛后走出来,眼神中充满警惕的看着他这个面目陌生的小白脸。 天道已然在她身上落下了棋子,而他来,为的便是破局。 此时此刻,在他身前,遍布禁制的洞府之中,墨华仍旧执着的问:“你为什么靠近拂儿,你是不是在利用她!” 堂堂青厌尊者靠近一个在修真界刚有姓名的弟子,墨华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利用。 天无疾闻言却笑了一声,淡淡道:“你错了。” “我靠近她,是为了带她离开。” 墨华的情绪瞬间波动,以至于洞府的禁制都隐隐波动了起来。 他冷声问:“带她离开?你要带她去哪儿!” 天无疾:“带她去一个能哭能笑,而且没有你们的地方。” 带她离开天道给她定下的宿命。 …… 后天便是修真界大比,而秦拂已然决定让飞仙门全员下场,包括姬涧鸣。 刚踏入修真界还没几天的姬涧鸣满脸的跃跃欲试,而其他弟子却是满脸的忐忑不安。 毕竟,从前的修真界大比,能上场的只有飞仙门撑门面的那几个。 有弟子结结巴巴道:“掌门,我们成吗?我们要是下擂台给您丢人了……” 秦拂直接打断了他:“修道路上何来丢人之说,我带了你们这么多人过来,你们若是一个个畏缩着不敢上前,那才是真正的给我丢人。” 秦拂话音落下,沈衍之立刻一脸坚定的说:“掌门放心,此次修真界大比,飞仙门定是一个不落!” 那质疑的弟子闻言也咬了咬牙,在秦拂的视线之中用力的点了点头。 秦拂心想,他们飞仙门或许真的是这修真界大比上最一个不落的了。 修真界大比的规矩向来是带队掌门不下场,秦拂这次来的身份是飞仙门掌门,按理说是不能参加比试的。 可谷焓真不管这个,他认定秦拂天衍宗大弟子的身份大过什么掌门的身份,修真界大比,他们天衍宗大弟子若是不比试那还有什么比的必要。 于是来之前他们便商量好了,飞仙门掌门可以不比,天衍宗大弟子却必须要比。 ……总之都是她下场。 沈衍之他们离开之后,秦拂顺便去药室看了一眼。 药室里现在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师妹在照顾,一见秦拂出现在了门外,立刻走了出来,吃惊道:“师姐怎么来了?” 秦拂冲他点了点头:“我来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师妹就温顺的点了点头,“怠慢师姐了。” 随即走到了秦郅身旁,继续帮他施针。 秦郅还没醒。 秦拂缓缓走过去,打量着秦郅的脸色。 他刚刚被抬回来时,眉目之间都是死气,可是如今,虽然依旧苍白病弱,但已经没有了那令人心惊的死气。 看秦郅的时候,秦拂顺便也看了那师妹的施针。 那是一套平明针,最基础的作用就是凝心聚气护灵力不散,这师妹虽然面目陌生,但施针的手却很稳,针针稳健,比谷师叔底下那几个她眼熟的亲传弟子也不差什么。 可秦拂却从没在亲传弟子中见过她,其他长老的亲传弟子中也没有。 可若是内门弟子中谁有这样的造诣,也不该籍籍无名才是。 秦拂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趁着她落针,不动声色的问道:“师妹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我居然从未见过。” 那师妹的手依旧很稳,似乎心神只在针上,被秦拂问了之后反应了两秒才应道:“师姐没见过我也正常,我是鹤鸣长老的弟子。” 她一提鹤鸣长老,秦拂立时就了然了。 鹤鸣长老常年游历在外,几年十几年也不回宗门一次,他是有一个弟子,但也是常年跟着鹤鸣长老游历在外悬壶济世,虽说同属药峰,但药峰弟子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她。 那师妹声音温和的说:“修真界大比五十年一届,师尊说带我历练够久了,练成什么样子却不能自己看,只能和天下医修一较高下,才能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就带我回来了,师姐不认得我也正常,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师姐有名到走到西境都能买到师姐的画像,我今日说不定也认不出师姐来。” 她说着笑了出来,秦拂也忍不住一笑。 但她笑完却依旧抱臂站在那师妹旁边,不动声色看她施完了一整套的平明针。 这套针她少年时谷师叔没少在她身上用,她哪怕不懂医术,但也认得这套针法。 那师妹在她的视线下依旧自若,似乎心神全在针上,根本没注意到她。 直到落下最后一针,那师妹轻捻针尾,收针。 她收起一整套金针,对秦拂行了个礼,说:“师姐,师尊那边还等我磨药,我便不留了。” 等秦拂应下,她径直离开,丝毫没有留恋。 秦拂上前摸了摸秦郅的脉搏。 他脉象除了有些虚弱之外,一切都无比正常。 莫非是她自己这段时间心神太过紧绷多心了。 秦拂皱了皱眉头,收起了手。 她的手指刚离开他的脉搏,秦郅的指尖却突然颤动了一下。 秦拂看的分明,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莫非秦郅要提前醒了?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秦郅却微微皱着眉头,轻声叫了句“师姐”。 秦拂一愣。 再回过神来时,秦郅依旧躺在塌上一动不动,似乎方才只不过是秦拂的幻觉。 秦拂缓缓的站起了身。 他在昏迷之中,叫了她一句“师姐”。 曾几何时,她刚带秦郅上山时,秦郅日日夜夜受亲眼看着父亲死去的噩梦折磨,被噩梦魇住无法醒来,便是这样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师姐”。 那时她哪怕在自己房间修炼,听见他的声音也会赶来,轻轻安抚他。 但现在…… 秦拂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时正好遇见持墨,正往这个方向走来,似乎是有药要送到药室的其他房间。 秦拂就拦住了他,问道:“持墨,你在药峰的这段时间,可曾听说过鹤鸣长老。” 持墨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自然听过,我师尊和鹤鸣长老便是亲传的师兄弟。” 秦拂:“那鹤鸣长老的弟子你了解过吗?” 持墨:“只知道是一个叫荆塘的师姐,常年跟着长老游历,最近修真界大比,两个多月前便回来了,不过我和荆塘师姐也只有几句话的交情,要说了解是真的谈不上。” 秦拂就点了点头,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她离开的时候,还是特意绕了一个圈,绕到持墨师尊住处附近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鹤鸣长老。 鹤鸣长老非常没什么架子的蹲在药田里观察草药,荆塘便坐在药田一旁,收拢晾晒的草药。 秦拂抬起手,冲荆塘打了个招呼。 荆塘似乎十分惊讶,抬起头时露出了笑脸,也冲秦拂挥了挥手。 秦拂这次彻底放下了心,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天无疾之前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时候却在院子里等她。 一见到她他就抬起了头。 秦拂一边关院门一边随口道:“这段时间天衍宗鱼龙混杂,你出去时也别去偏僻的地方免得被其他宗门的弟子冲撞了,要不然……” 她还没说完,天无疾突然打断了她:“阿拂,等修真界大比结束,我带你走。” 秦拂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茫然道:“走?去哪儿?” 天无疾:“无牵无挂一身轻,自然是去任何你想去却没机会去的地方。” 秦拂闻言抿唇笑道:“那我要先去无恙海看鲸,传闻无恙海的鲸足有百丈长,跃起水面便有云雾环绕,我一直想看来着。” 天无疾:“那便去看。” 他此刻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没在最开始就把少年秦拂接到自己身边,然后陪她走遍名山大川。 从此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她年少时的孤冷和寂寞。 s:///book/14/14214/887113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ul class="tent_ul"> 修真界大比当天, 天衍宗这个东道主到的最早,他坐在主位,带着谷焓真和天衍宗一个长老,身后一众要下场参加大比的弟子, 各个站的身姿笔直。 台下, 没资格参加大比的观战弟子早已坐的密密麻麻, 将演武场上为数不多的席位给抢了个干干净净, 来晚了的修士只能自认倒霉,挤在人群之后远远的看着演武场。 这演武场被人用空间术法拓宽了十余倍, 用来做大比的场所绰绰有余。 其他宗门陆陆续续进场,各派掌门带着有资格下场的弟子坐在上首, 而没资格下场的弟子只能和其他观战的弟子抢席位。 于是, 便有观战弟子发现,每每入场一个宗门,主位的天衍宗掌门便必会得到一番注视。 这些弟子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天衍宗掌门面色不变,心里却门清。 还能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因为……他们天衍宗的队伍里没有太寒剑尊。 有资格参加修真界大比的宗门基本上年年不变,而自从他当上天衍宗掌门之后,被人冠以“剑尊”称号的墨华几乎成了他们天衍宗的门面,无论是什么重大场合,有他出现, 就必然有太寒剑尊, 这些人都看习惯了。 墨华之于天衍宗, 就如同佛子之于禅宗一般,天衍宗参加修真界大比墨华却没有出现,几乎和禅宗没了佛子一样荒诞。 可现如今事实就是如此, 修真界大比,如此万众瞩目的场合,太寒剑尊不见踪影。 也怪不得他们频频侧目。 可掌门自己也没有办法,墨华现在这么个情况,哪怕被别人胡乱猜测,也总比把他放出来出什么事强。 他轻抚额头,一想到修真界大比之后整个修真界会因为这次墨华没有到场而产生多少猜测,他就忍不住想叹息。 而就在此时,道一宗入场了。 道一宗全门法修,又分为黑袍法修和白袍法修,因此每次出场都别具一格。 黑袍弟子和白袍弟子各列一队,看起来泾渭分明,给人的冲击力极大。 道一宗是四大宗门之一,是要占四大主位的,因此掌门还没等他们走近就站起了身。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话,便察觉到道一宗中那注视着他的视线比其他宗门强烈的多。 掌门就有些不悦,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黑袍法修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那黑袍法修掌门甚至认识,正是道一宗中那个在上次修真界大比败于秦拂之手后被人戏称为万年老二的聂寒诀。 掌门知道聂寒诀向来肆无忌惮的性格,便也不准备和一个小辈计较。 然而,道一宗刚刚走近,两宗掌门还没说话,聂寒诀却冷不丁的走了出来,直愣愣的看着天衍宗掌门。 掌门怕这小辈不知道轻重的直接当场问起了墨华,顿时提高了警惕,不动声色的问道:“聂师侄可是有什么事?” 道一宗掌门几乎和天衍宗掌门同样的想法,他在心里责怪聂寒诀不懂事,正想呵斥聂寒诀退下,就看见聂寒诀越过他们径直看向了天衍宗的队伍,一开口却道:“秦拂呢?你们队伍了怎么不见秦拂?她不参加吗?” 问的不是墨华,却是秦拂。 掌门松了口气,正想回答,却听见一个清丽的声音含着笑意自众人身后传来:“谁说我不参加?我这不是来了吗?” 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秦拂带着飞仙门弟子缓缓走了过来。 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就见聂寒诀看了看秦拂身后的飞仙门弟子,又看了看秦拂,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逐渐充满了震惊之色。 然后就见他用一种充满了震惊又略带兴奋的声音失声问道:“秦拂!你这是叛出天衍宗了?!” 秦拂:“……” 天衍宗掌门:“……” 道一宗掌门:“……” 震惊就震惊,但你那兴奋劲是从哪儿来的? 道一宗掌门一边在心里怒骂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眼力劲的聂寒诀,一边开口打圆场道:“哈哈哈,我这师侄就是这么个脾气,道兄别介意,聂寒诀,还不快给秦师侄和掌门赔罪!” 虽然他自己也很震惊秦拂怎么突然带着别的宗门出来了,但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叛离宗门了,你这么大咧咧的问出来不是讨打吗? 天衍宗掌门面色不变,外人也看不出他生没生气,只见他笑眯眯的点头道:“聂师侄为人直爽,不妨事、不妨事。” 两个掌门客套寒暄,聂寒诀充耳不闻,只略带兴奋的看着她:“所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止他想问怎么回事,秦拂在修真界青年一代中名声颇大,又是断渊剑的新剑主,他们这边动静大起来后到场的宗门都注意到了,一边震惊秦拂怎么带着别的宗门出来了,一边在心里好奇这到底怎么回事。 也有因为飞仙门退敌妖族之事而认识飞仙门的宗门,他们瞬间就联想到飞仙门传说中那个来历神秘的掌门,难不成,这传说中曾一人退敌妖族的飞仙门新掌门,就是天衍宗的秦拂? 一时间,因为秦拂这边出现的意外,原本注意着太寒剑尊为什么不出现的人把注意力又都放在了秦拂身上,让掌门和他身后的谷焓真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一出场就落在了众人注视之下的秦拂神情自若,并不去注意那些视线,只对着聂寒诀淡淡点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总而言之,这次是阴差阳错暂代飞仙门掌门罢了。” 聂寒诀“哦”了一声,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失望。 秦拂:“……” 所以你失望什么?你果然是想搞事! 或许是看到了秦拂控诉的表情,聂寒诀飞快敛去了神情,又问道:“掌门不能参加比试,所以你这次难不成是不参加大比了?” 说完他整个人瞬间就阴郁了下来。 如果秦拂不参加比试,那他就算拿了第一还有什么意义!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秦拂莫名一笑。 她意味深长道:“作为天衍宗弟子,我自然还是参加的!” 聂寒诀眼神又亮了起来,立刻道:“那我们擂台上见!” 秦拂这次却没有回应,而是看着他,莫名的笑了笑,笑的聂寒诀满脸问号。 但她也没再和他多说什么,和两位掌门打过招呼之后,她带着飞仙门弟子,径直坐在了飞仙门掌门位置上。 她一落座,四周的目光或明或暗的看了过来。 秦拂权当不止,神情自若。 飞仙门弟子被她影响,刚开始还有些紧张,现在却学着自己掌门,各个身姿笔挺神情自若,颇有名门风范。 秦拂坐定,就转头看向台下的观战弟子席。 这主位上都是要下场比试的弟子,秦拂不能带天无疾过来,天无疾就坐在了观战席位。 那席位的第一排,天无疾一身黑衣在其中格外的突出。 隔着这么远,他也一下就察觉到了秦拂在看他,伸出手朝秦拂的方向挥了两下。 秦拂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然后她赶紧敛起笑容,正襟危坐。 接下来半个时辰,其他宗门陆陆续续到齐,就只剩下了妖族。 于是,方才还聊的热闹的各派掌门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或明或暗的都看向了正中间的主位。 以往修真界大比,中间的主位只有四个,留给四大宗门,俗称四大主位。 而如今,修真界大比第一次摆出了五个主位。 那多出来的一个,给的正是妖皇仲少卿。 其他宗门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主位上的四大宗门却都端得住,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彼此还有心情闲聊。 不多时,妖族的车架自天边缓缓而来,落在了演武台上。 仲少卿身着黑色的妖皇法衣,缓缓朝唯一剩下的那个主位走来,身后大妖跟随。 一时间,整个演武场都静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许多人才有了妖族参加修真界大比的真实感。 仲少卿走上主位台,却没有走向自己的主位,而是先看向了秦拂。 众目睽睽之下,他轻笑一声,开口:“秦仙子,许久不见了。” 一时间,众人的神情都怪异了起来。 多年前,还是少主的仲少卿和秦拂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此刻妖皇仲少卿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和秦拂打招呼,难免不让人多想。 谷焓真顿时脸色都变了,如果这不是在修真界大比上,他恨不得当场骂仲少卿一顿。 他赶紧暗示掌门师兄打圆场。 然而还没等掌门站起来,就见秦拂面色不变的笑了笑,神情自若的说:“三羊城外刚和妖皇陛下见过,算起来也没多久,不过秦拂倒是要和陛下道句对不住,那日迫不得已,伤了您手下妖兵。” 她一番话,不少人顿时都想起了三羊城退敌妖族之事。 方才还是风花雪月,秦拂几句话直接拉成了刀枪剑鸣,仿佛最开始仲少卿那句“许久未见”说的不是多年前他和秦拂的那场求亲,而是三羊城外他们的交手。 虽说□□味似乎浓了点儿,但总比前者来的好听。 一时间,看出秦拂用意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赞叹。 谷焓真松了口气,又缓缓的坐了下来。 是他过虑了,秦拂师侄果然靠谱。 他甚至都觉得秦拂一个人比整个持剑峰都靠谱。 不,比他们天衍宗几大峰捆在一起都靠谱。 而另一边,仲少卿对秦拂刻意扭曲他的意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转身又走向了自己的主位。 经过了方才这么一遭,掌门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只硬邦邦的说了句“请”。 仲少卿也不在意,从容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向虚空。 大妖们在他身后沉默的站好。 他刚刚其实不是刻意这么说,也不是刻意招惹秦拂的。 他是真的太久没见她了。 他一上台,一双眼睛似乎就只看到了秦拂,她坐在那里,连笑都没怎么笑,他却觉得她这幅样子简直美极了。 于是,一声“许久未见”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口。 但秦拂向来是不待见他的。 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几十年前她觉得他烦、她不想见他,于是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冲他拔剑出手,用一种近乎两败俱伤的惨烈方式和他划清界限。 而现在,她能四两拨千斤,眉头不动、神情不变,轻轻巧巧的把自己摘出去。 他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哪一个秦拂更让他心动。 相比以前,现在的他似乎更无法自拔。 而同样的,他无比清楚的明白,无论是哪个秦拂,都不是他能拥有的。 仲少卿落座,天衍宗沉重的钟声被撞响,代表着修真界大比的开始。 仲少卿勉强回过了神来。 修真界大比从低到高,第一场是炼气期的比试,因为修为实在是太低,基本上也没什么看头,所以这一环节往往都是各宗掌门互相聊天吹捧弟子的时间。 可每个门派又都有有天赋的炼气期弟子,于是又不能不比。 飞仙门参加这一场比试的弟子只有姬涧鸣一个,秦拂招了招手让他从队伍里出来。 姬涧鸣笑嘻嘻的走到了秦拂面前,神情颇为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 秦拂也没多交代他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走下台。 演武场上已经站了一群炼气期弟子,看年纪从少年到孩童不等,有的如姬涧鸣一般还只是个孩童,有的却是二十来岁青年的模样,是所有比试里看起来最参差的。 参与比试的弟子全部上场,紧张的看着台上。 参加比试的弟子众多,所以自然不可能两两对战一场一场的比,于是就有各派大能以术法变换地形,将整个擂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战场,以术法变换的战场和真实的战场一模一样。 自千年之前弟子们便都这样比试,长此以往,几个用起来最方便的地形就干脆被封进了卷轴之中,独立成一个秘境般的小世界,每每修真界大比,卷轴一出,擂台上的弟子朝自动进入小世界,对手几乎是随即分配,那卷轴则化作水镜,能让卷轴之外的人看清小世界内的场场比试。 一千多年来,光这样的卷轴总共有三十多个,如今因为修真界大比,全都保存在了天衍宗手里。 如今,掌门取出了其中最适合炼气期弟子比试的五个地形卷轴,笑道:“这些弟子要进入哪一个卷轴,以往都是由四大宗门抽取决定,如今妖皇既然远道而来参加修真界大比,远来是客,这第一场便由妖皇抽取。” 这也是四大宗门商量好的决定。 妖族既然示好,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仲少卿站起身,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后走向卷轴。 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又看向秦拂。 谷焓真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见仲少卿突然开口道:“秦仙子。” 秦拂暗暗叹了口气,冷静的看了过去。 仲少卿笑道:“三羊城外发生的事情,虽是事出有因,但到底是我对不住秦仙子,险些害得三羊城出事,如今我妖族既然已经和人族互为挚友,自然不能留下什么嫌隙,这抽取卷轴的机会,便让给飞仙门,也算是妖族的赔礼。” 他脸上的神情颇为真诚, 秦拂觉得他确实是想赔礼,但这赔礼未免太大了一些。 抽取卷轴向来是四大宗门才能做的事情,如今,飞仙门莫名就有了这么个机会。 可她却并没有拒绝。 不能拒绝,也不好拒绝。 她沉默片刻,笑了笑,神情自若的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s://.c/read/36657/24061633.html .c。m.c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ul class=tent_ul>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就在秦拂心神紧绷的时候,她怀里的小奶猫突然弱弱的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 秦拂赶紧摸了它两下哄它, 诱哄它:“你乖乖的, 我回去偷谷师叔的青尾鱼给你吃!” “青尾鱼三十年成鱼、三十年产卵, 食用可涨三年修为, 你喂给它,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一个声音从秦拂身后传来, 宛如玉石之声。 “谁!” 秦拂豁然转身,剑指向身后。 来者一身玄衣,头发松松挽起, 有一大半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随手分开身旁的枝叶从竹林中走出来,动作从容不迫,写意风流。 秦拂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这么普通的动作做的这么好看。 这样的人, 想来长相应该也是好看的。 她刚想完,那人抬眼, 露出了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 那一刻, 秦拂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首她曾在凡间读过的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世无其二。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世上能有谁配得上这样的形容, 然而这一刻,她恍然见到了诗中的白石郎。 然而俊美如斯的男子,左手衣袖中却断断续续的滴下鲜红的血液,落在深色的土地上。 他来时的路上蜿蜒了一路血液,他却恍若未觉。 秦拂只是看着那落下来的血液, 丹田里的妖力就隐隐躁动。 自从那缕妖力被封印之后,秦拂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而且她从未在天衍宗的地界上见过这个人。 秦拂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却并未说话,只稳稳地举着手中的剑。 那人也并不说话,两个人相对沉默无声,如同在对峙一般。 片刻之后,那人看着她怀中的小猫,说:“我道这小家伙去哪儿了,原来是趁着我疗伤跑到了这里。” 秦拂:“阁下是……” 那人突然抬起头,说:“你丹田里有妖气。” 秦拂抿了抿唇:“没错,但并不妨碍我用剑。” 那人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我是谷焓真的客人,受他相邀来药峰养伤,你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谷焓真。” 他这么一说秦拂就信了大半,因为他没必要撒这种一问就能拆穿的谎言。 他又说:“而且,我现在不能用灵力,就算我们打起来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秦拂:? 这人怎么回事儿?不能用灵力这种事情也能随便说? 他看向秦拂手中的小猫,说:“那小猫身上蹭了我的血,你触碰到那血时,丹田应该疼痛难忍。” 秦拂迟疑道:“是……” 那人毫不避讳的说:“因为我身染魔气,不能动用灵力,血液里也浸了魔气,那妖力想吞噬我这丝魔气,自然暴躁非常。”他说着,微微退了两步,血液的气息远离,秦拂丹田里的妖力果然渐渐平复。 但这并不能让秦拂放下警惕,莫名其妙的药峰后山出现一个身染魔气的陌生人不说,这人和她说话的态度也让秦拂狐疑,他和秦拂说话的态度不像是对陌生人,可秦拂着实是第一次见他。 于是她想了想,问道:“阁下喜欢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吗?” 那人面不改色的说:“不喜欢啊,和陌生人,我一般都懒得搭理他们。” 秦拂:“那阁下和我说这么多,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那人说:“你不用受宠若惊,因为我对你有所图谋。” 秦拂:“……” 秦拂差点儿动手。 她深吸一口气:“你有话不妨直说。”也不说阁下了。 那人反而笑了出来,说:“天衍宗秦拂,我当然知道你,而且有求于你,正准备过两天让谷焓真帮我引荐一下你,没想到今天倒是提前见到了。” 秦拂:“哦?我能帮你什么?” 那人说:“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剥离那缕妖力,但你需要帮我每三天帮我梳理一次经脉。” 秦拂听的疑窦丛生,谨慎的问:“为什么?” 那人仿佛没看到她的怀疑,漫不经心的说:“我魔气入体,需要一个木灵根的人帮我梳理经脉配合我的治疗祛除魔气,等我恢复了灵力,便可以帮你拔出妖力。哦对了,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那以后我的安危也暂时要劳烦你来保护。” 那人坦坦荡荡的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人保护,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秦拂还是不信:“你有办法帮我拔出妖力?” 墨华渡劫修为都对那妖力毫无办法,谷师叔更是束手无策,他这个秦拂听都没听过的人说他有办法? 那人不以为意:“我功法特殊,他们没办法,不代表我没办法。” 顿了顿,补充道:“不信你问谷焓真。” 秦拂试探道:“你是医修?”能帮自己清楚魔气,还说能帮她拔出妖力,是个医修不成? 那人“嗯哼”了一声。 秦拂就以为他默认了。 是个医修……还和谷师叔认识…… 秦拂沉默一下,问道:“木灵根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选我?” 那人说:“因为你最能打。” 她恍然想起他刚刚说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秦拂:“好的我明白了。” 她缓了缓,说:“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那人点了点头:“你考虑好了来找我,我就住在这里。” 秦拂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问:“我能把这只小猫带走吗?” 那人不在意的说:“你带。” 秦拂心满意足。 那人突然又说:“对了,我叫……天无疾。” 秦拂挥了挥手:“记住了!” 天无疾?手无缚鸡之力还这么理直气壮,不如就叫他小白脸好了。 天无疾目送秦拂离开的背影,伸出了一直掩在宽袖中的左手。 左手满手鲜血,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冷眼看着一条黑色的蛇沿着他的手臂爬出衣袖,对着那鲜血贪婪的吮吸着。 天无极眼睛也不眨一下,漫不经心的捏住那蛇的颈子。 那蛇仿佛感受到了危险,挣扎着要逃跑。 一股精纯的魔力从他手中逸散而出,黑蛇瞬间化为飞灰。 他现在,确实没法使用灵力。 …… 秦拂回到了药峰,没去找谷师叔,而是先找到了兰棠师妹。 兰棠师妹整帮忙搬药材,见秦拂来了,整个药材包直接扔到了师兄身上,压的身娇体弱的师兄一声哀嚎。 秦拂强行把自己的视线从那位师兄身上挪开,看向兰棠。 兰棠笑得可可爱爱,开开心心的问:“师姐找我何事?” 秦拂捧出那只小奶猫,说:“我捡到一只小猫,受了伤,劳烦师妹帮忙看看。” 兰棠瞬间就萌了:“哎呀好可爱!” 兰棠帮小奶猫治伤的时候,秦拂顺便打听,问:“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近几年,咱们天衍宗除了新入门的弟子之外,有什么外人在这里常住吗?” 兰棠想了想,说:“长住……我倒是知道十年前一直游历在外的青厌师祖回来了,但他一直深居龙吟崖,谁也没见过……不对,青厌师祖也不是外人。” 秦拂眼皮一跳,问:“青厌师祖就叫青厌吗?” 兰棠开始给一心修炼的师姐科普:“青厌是师祖佩剑的名字,师祖孤儿出身,无名无姓,得了青厌剑之后就以剑为名。” 还没等秦拂想什么,兰棠突然一拍脑袋,说:“对!我差点儿忘了,三年前师尊领了一个人回药峰,说是要常住药峰养伤,就住在药峰后山,还让我们不要打扰他,他也从来没出来过,没人见过他,我就给忘了。” 秦拂紧抿的唇缓缓松开。 看来那个小白脸确实没骗她。 小奶猫的伤势好了之后,她道别了兰棠师妹,把小猫交给持墨先看着,又跑去找谷焓真确认。 谷焓真颇有闲情雅致的泡茶喝,看起来悠然自得。 秦拂上来就问:“师叔,您知道天无疾吗?他……” 她话没说完,谷焓真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风范尽失。 秦拂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他顾不得秦拂,粗鲁的拿袖子随便擦了擦嘴,抬头看向秦拂,小心翼翼地问:“阿拂啊,你是怎么知道天无疾的?” 秦拂:“我在后山碰见了他。” 谷焓真提高了嗓门:“你去后山了?!” 他过激的嗓门惹得秦拂一阵怀疑。 谷焓真赶紧平复下来,咳了一声,说:“我是说,你在后山碰到……天无疾了?” 秦拂看着他一脸狐疑,问:“师叔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谷焓真一顿,又端起茶杯,仙风道骨的说:“哦,他、他不是魔气入体正在疗伤嘛,我怕他伤到你。” 秦拂笑道:“师叔,您过虑了,他灵力都用不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能伤到我。” 谷焓真藏在袖子下的手一抖,随即满脸麻木的说:“对、对,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秦拂又打听道:“对了师叔,他是你什么人啊?为什么住在哪里?” 谷焓真深吸了一口气,用平稳的声音说:“他是我好友的……儿子,不幸魔气入体,我带他回药峰疗伤。” 秦拂点了点头,用佯装不在意的声音问他:“师叔还能治疗魔气入体啊,我都未曾听说过。” 谷焓真赶紧摇头:“不,我是治不了的,是天无疾他自己有办法治,他功法特殊。” 看来他说自己功法特殊能拔除魔气的事情也没骗她。 秦拂想着,就听见谷焓真漫不经心般的问道:“对了,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秦拂当然不能说他们商量了彼此疗伤的事情。 她现在对墨华已经没有了信任,虽然她仍然信任谷师叔,但她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变故,万一事情就传到墨华他们耳朵里了呢? 还不如让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伤势未愈。 于是她胡诌道:“哦,我去后山练剑偶然碰到了他,就聊了两句。” 谷焓真松了口气。 但秦拂想到万一自己真要和他合作,少不了要三天去见他一次,于是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见如故,他让我可以常去找他。” 谷焓真嘴里的那口茶又喷了出来。 上好的灵茶,他终究是没喝上两口。 她终于说出“停下”两个字。 慌乱的脚步声停下,寂静的山洞里不见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喘息却清晰可闻,呼吸间都溢满了深沉的绝望。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动。 秦拂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抑。 她终于转过身,看到了一直被自己拉着的那个人。 是一个清瘦的青年,秦拂记得他,这人叫蒋不才,是这次行动的带队弟子。因为前些年命峰峰主之死,蒋不才一直怀疑是他们持剑峰峰主是凶手,所以素来与持剑峰不和。 秦拂记得刚来时,蒋不才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的给她穿小鞋,可是自从他们被魔将追捕后,这人反倒两次救了她的命。 刚刚不让她出声的也是他。 她转过头时,蒋不才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两步。 秦拂没在意,朝他身后看去。 加上她和蒋不才,还剩七个人。 十大魔将在魔界的地位仅次于魔尊七大护法之下,天衍宗这次精英弟子尽出,带队的是命峰关门弟子蒋不才,二十个精英弟子修为最低的也在金丹之上,如今在无妄山被十大魔将戏耍一般的困了一个月,仅剩七个人。 在满地杀戮的魔界成长起来的十大魔将比一路鲜花着锦般长大的精英弟子手腕强了不知道多少,一个月的功夫,魔将们打熬他们的□□、折断他们的傲骨、摧毁他们的道心、折磨他们的灵魂。 每个人都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逃。 这一个月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来,秦拂的心也一点点变得麻木,一股深沉的绝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ul class="tent_ul"> 第二天, 筑基期的比完了之后,决出了前三名。 而出乎意料的,沈衍之居然是那个第三名。 这次不止是别人没想到,秦拂和沈衍之自己都没想到。 面对着周围其他掌门的恭喜, 秦拂倒是能很快的镇定下来, 沈衍之却是全程都是懵的。 他稀里糊涂的上了台, 又稀里糊涂了接受了四大宗门掌门的赞许。 回到队伍的时候, 这家伙居然同手同脚了。 可是他本身就是个冷面郎君长相,木下脸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他这是懵了, 看起来还颇有气势,于是谁也没注意到他同手同脚的僵硬姿势。 他一回到飞仙门的队伍, 就立刻被同门的师兄弟姐妹们包围住了, 他们比他这个大师兄兴奋的多,于是沈衍之只能持续保持着冷脸懵逼的状态。 好半天,被兴奋过头了的同门放过, 沈衍之这才僵硬的走到了秦拂身边。 他开口:“掌门……” 叫完之后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拂就含笑等着他。 她知道飞仙门上下为什么这么兴奋。 飞仙门千年前刚创立的时候还颇为强势, 修真界大比年年都好歹能取得过名次,但自几百年前,几乎年年都在走下坡路,如果不是他们是个创建已久的老牌门派,估计参加修真界大比的资格都快没了。 这些年, 飞仙门每年修真界大比几乎都是来陪跑的, 前二十都进不了, 更别说前三。 这一次,别说沈衍之惊讶,她自己都惊讶。 不过冷静下来分析之后, 她就知道这次沈衍之能进前三还是运气颇多。 他原本走到第四轮的时候就已经勉强了,可第五轮抽到的卷轴是妖林。 妖林这个卷轴因为这次妖族的到来原本是不准备用了的,可是仲少卿主动说想看看,于是就用了下去。 妖林的话,沈衍之有优势的多。 自从秦拂做飞仙门的掌门之后,半年多以来,沈衍之接过的妖修任务可能比同修为段的修士们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他熟悉妖修的套路,知道遇到不同妖修该怎么打。 所以原本是应该淘汰的一轮,他居然表现的颇为亮眼,硬生生杀进了决赛。 而此时此刻,沈衍之稍微冷静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运气好过头了。 他就挠了挠头,说:“这次着实是侥幸了,要不然……” 说着他抿了抿唇,又下定决心道:“总之,弟子下次必定凭实力拿进前三,不给掌门丢脸。” 秦拂笑了笑,说:“运气也是实力,况且你这个年纪就拥有比你年长许多的人多都没有的对付妖修的经验,这也是实力,为什么要妄自菲薄?” 她这么一说,沈衍之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筑基期之后,便是金丹期的比试。 这次下场的人少了很多,而秦拂脸熟的人则多了很多。 比如那个聂寒诀。 他下台的时候颇为嚣张,看都没看秦拂一眼,而走到台下之后一抬头看到秦拂还在掌门位上端坐如山,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他冲秦拂比了个下来的手势。 秦拂端坐如山,一动不动。 他看了半天,抬脚就走了过来,似乎是想把秦拂给拽下来。 然而太晚了。 台上已经抽好了卷轴,卷轴一抛下去,他们一众人全都被吸到了卷轴内。 在离开之前,聂寒诀脸上的表情颇为狰狞,几乎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 秦拂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是水镜一出现,秦拂就特意关注了聂寒诀的水镜。 他似乎是非常的暴躁,刚一落入卷轴之内,他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他一套术法打的回不过神来。 等他的对手回过神来了,面对的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准备留手,越打速度越快、表情越狰狞,几乎有一种要当场杀人的冲动。 他那个对手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攻击打怕了还是被他那狰狞的表情给吓怕了,打到一半,他自己先撑不住了,当即认输。 于是两个人一起被弹出了卷轴。 金丹期的比试原本要漫长的多,但聂寒诀硬生生凭一己之力缩短了时间,聂寒诀这组的比试居然比炼气期都快。 被弹出卷轴之后,聂寒诀的对手心有余悸,正想和聂寒诀说些什么,却见这哥们一脸气势汹汹的往台上走去。 众人纷纷侧目。 而秦拂却端坐在掌门位上,神情如常。 果不其然,聂寒诀一上来就径直朝着秦拂走了过去。 道一宗那边的掌门警告般的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他理都没理。 他走到秦拂跟前,沈衍之正想伸手拦一下,被秦拂挡住了。 秦拂笑眯眯的说:“聂寒诀,恭喜你胜了一场。” 聂寒诀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就算现在坐在掌门位上也能下场比试吗?你反悔了?!” 秦拂:“我当然没反悔。” 她这句话一出,原本以为秦拂是因为现在暂代掌门才不上场的人纷纷侧目。 而聂寒诀听了却觉得简直荒唐。 没反悔的话她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不动如山! 聂寒诀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一时间都怔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垂眸看向秦拂。 秦拂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如常的说:“我会下场比试的,但我的比试,应该是在下一场。” 下一场,是元婴期的比试。 聂寒诀喃喃道:“元婴期……” 秦拂冲他点了点头。 修士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台上都听了个明明白白,于是台上瞬间便骚动了起来。 有人惊呼道:“元婴期?秦仙子还不到百岁!” 周围人纷纷应和。 一瞬间,看向秦拂的视线都热切了起来。 四大宗门还算是端得住,尤其是禅宗,佛子是早就知道秦拂元婴期的。 但其他人还是忍不住去看天衍宗那边。 掌门坐的笔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面对着别人的祝贺,一边说着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侥幸侥幸。 秦拂看的十分好笑。 然后又陆陆续续的有人向秦拂道恭喜,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 秦拂只能打起精神应对。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等今天这场结束,她百岁结婴的事情在修真界会被传的怎么样。 但现在毕竟还在大比期间,众人还都比较克制,除了时有时无的打量的目光,秦拂这边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就发现,聂寒诀还没离开。 和刚刚喧嚣又热闹的人群相比,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秦拂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聂寒诀。” 聂寒诀抬起头,抿了抿唇,突然问:“秦拂,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赢不了你了。” 秦拂一时间没说话,她看着聂寒诀。 自从上一届修真界大比之后,她和聂寒诀几乎被认定为天生的对手。 修真界青年一代英才如过江之鲫,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但若说秦拂和聂寒诀是青年一代的领头羊,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反对。 于是,两个人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时不时的在任何场合都会被人拿出来比较。 可秦拂和聂寒诀不同的是,她从小就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大的,哪怕上了天衍宗之后也不能说顺风顺水,她看的多,也看的开,自己心里知道所谓虚名都是浮云,什么都没自己好好活着好好修炼重要。 但聂寒诀是真心实意拿她当对手的。 他打心底里觉得他们是天生的对手,也是道途上的知己。 他曾对她直言不讳的说过,这世界上除了秦拂之外,谁都不配做他的对手。 可是今天,他失魂落魄的问,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赢你了。 道途上的对手能让人心有目标,从而坚定不移一往无前,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人的心魔。 ——当你意识到你永远也超越不了他的时候。 秦拂想逗逗聂寒诀不假,但不想成为他道途上的阻碍和心魔。 于是她随手捏了个隔音法诀,突然问道:“聂寒诀,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聂寒诀还在失魂落魄,反应了两秒才道:“当然是为了得见大道。”是一个十分标准的答案。 秦拂就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修道是为了我呢。” 聂寒诀先是一愣,随即两只耳朵爆红,整个人却恼怒非常,跳脚道:“秦拂,你、你、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谁修道是为了你!” 秦拂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我见某人自从知道不能赢我之后就一味消沉,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修道呢。” 聂寒诀对她怒目而视。 秦拂就笑眯眯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仿佛是突然泄了气一般,嘟嘟囔囔道:“行了,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 停顿片刻之后,又突然说:“但我也不见得不能赢你!你再等五十年,五十年后,我必和你同一个擂台!” 话说完,他肉眼可见的又兴奋了起来。 秦拂就点了点头,敷衍道:“行行行!” 然后随手撤了隔音咒,让他赶紧下去比试。 聂寒诀又意气风发的跑了下去。 一旁,始终观察着自己弟子状态的道一宗掌门见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又是三轮比试,聂寒诀一路势如破竹,状态异常的好,直接打进了决赛。 决赛八个金丹期,相对站在了擂台之上,彼此之间都是虎视眈眈。 从前秦拂在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比的必要,因为第一必然是秦拂,第二铁打的聂寒诀,他们一群人只能争一个几乎不会有人看的第三,着实也没什么意思。 而现在不一样了。 秦拂走了,聂寒诀就算是第一,他们也能争一争第二。 于是,整个擂台上火星味异常的浓烈。 这次是道一宗的掌门亲自抽的卷轴。 他看了看卷轴,沉吟了片刻,说:“瀚海。” 秦拂听的一愣。 瀚海卷轴,正是秦拂上一次参加修真界大比时第一场比试所遇到的卷轴。 是一张让她觉得十分难搞的卷轴。 道一宗掌门说着,就把手中的卷轴抛了出去。 卷轴飞到擂台上空,缓缓的展开。 然而就在此时,禅宗佛子却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道:“小心!” 下一刻,卷轴猛然展开,漆黑的雾气倾泄而下,将台上毫无准备的八个金丹期包裹在其中。 变故突生! …… 药峰,药室之外。 整座药峰的师兄师姐都大半都跑去参加了大比,只留一个小童守在药室之外,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蚂蚁。 背后药室的们吱吱呀呀的响了一下,小童回头,就见持剑峰那位躺在药室里多日的师兄身着白色中衣,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 小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颇为惊喜道:“这位师兄,你醒了啊,我这就找师兄师姐来,请师兄稍等片刻。” 那位师兄面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说:“不用,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自己去找他们,药峰上的人,我比你熟。” 小童不敢违逆内门师兄的话,于是只能挠了挠头,看着这个大病初愈刚醒过来的师兄缓缓走了出去。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师兄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 他每一步之间似乎都会有微妙的停顿,一步一顿,很是僵硬的感觉。 这么想着的时候,似乎连他脸上的笑都僵硬了起来。 但小童也没有多想。 大病初愈嘛,听闻这位师兄还受了不轻的内伤,躺了这么多天一起来能走路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姿势不姿势的。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拖着刚醒的身躯自己找人。 可他毕竟是持剑峰上的师兄,小童不熟,自然也不敢多问。 他只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眼,随即一无所觉的低下了头,继续数着蚂蚁玩。 而药室之外,秦郅一身单薄的中衣,用那种十分怪异的姿势一步一步下了山。 而从始至终,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意都没有变过。 半路上,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只穿着一身中衣不妥,居然打晕了一个路过的弟子,穿上了他的外袍。 他打晕弟子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狠辣。 穿上外袍,忽略他明显怪异的动作,他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人注意过他。 仿佛一个十分逼真的木偶被披上了人皮一般。 直到他一步步走到天衍宗魔渊旁一座荒石嶙峋的山,视若无睹的越过了山下那个写着“禁地”的石碑。 他脸上假面一般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傀儡一般的木然。 s:///book/14/14214/889579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ul class="tent_ul"> 台上的金丹期弟子们被黑色的浓雾包裹住之时, 一股强烈到不容忽视的魔气自台上弥散开来,一下子绷紧了秦拂的神经。 秦拂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了断渊剑,一剑荡向了台上的浓雾。 而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而来的无数道攻击同时落在了台上, 目标都是那魔气逸散的浓雾。 整个擂台顿时被炸成了七八块, 可那浓雾仿佛是自带结界一般, 任何攻击都不能动它分毫。 下一刻, 那些浓雾在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又迅速被收回了卷轴里,连同被包裹在浓雾之中的那些弟子。 卷轴“啪嗒”一声掉在了四分五裂的擂台之上, 八名金丹期弟子不见踪影。 偌大的演武场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台上意识到变故的掌门们一个个面色铁青, 而台下还没有意识到这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的观战弟子们茫然无措。 几个掌门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台上, 秦拂晚到了一步,看着佛子伸手将地上那卷轴捡起。 佛子拿起卷轴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将那紧闭的卷轴重新打开,可那卷轴紧紧闭合, 以佛子渡劫期的修为,居然不能动它分毫。 佛子怕损坏卷轴伤及卷轴之中的弟子, 也不敢用蛮力,一瞬间又捏了几个法诀接连试探,卷轴依旧无动于衷。 天衍宗掌门见状,视线锐利的环视一周,随即沉声问道:“佛子, 如何?” 佛子淡淡道:“卷轴被人调包了, 贫僧少年时有幸进入过这个卷轴试炼, 这必然不是瀚海卷轴,这卷轴,是个魔器。” 魔器。 佛子话音落下,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面色铁青。 而天衍宗掌门和谷焓真面色分外的难看。 事情发生在他们天衍宗的地盘上,众多修真界大能在侧,能被人用魔器换了大比用的卷轴,还由他们亲自将那魔器展开害了大比的弟子,这简直是他们天衍宗几千年都没有的奇耻大辱。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魔器大多毒辣的能要人命,更何况这是一个渡劫期的佛子都无可奈何的魔器,那么这魔器中的那些弟子们、那些他们修真界下一代的天之骄子们又会怎么样? 天衍宗掌门面容冷肃,厉声道:“兰棠!去将天衍宗精通炼器的长老全叫出来!” 兰棠并不多说,应了声是,飞快的离开。 此时此刻,众人皆知此次是天衍宗失职,但若是平时或许还会有人嘲笑一二,可现在众人连怪罪天衍宗的心思都没有。 一来那些弟子在里面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出来,二来,动手做下这件事情的人还未出现。 或者说,动手做下这件事的魔。 渡劫期修士都无可奈何的魔器,不是魔族魔尊的宝贝,其他人如何拿得出来。 众人一瞬间就回忆起了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魔族,在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动手了。 一旁,为了避嫌只是外围旁观的仲少卿轻轻看了一眼秦拂。 他同样意识到了魔族。 他今日参加修真界大比和人族结盟,转瞬人族就得到了魔族的挑衅,而他还正好在场。 现在,不管是在人族眼里还是魔族眼里,他们都和人族绑在了一起。 他来之前,许多大妖说他们要先和人族示好,然后看人族与魔族的状况再徐徐图之,哪怕是人族和魔族真打起来也不能把魔族得罪狠了,总而言之还是当一棵态度暧昧的墙头草。 而现在,他们因为魔族突如其来的一笔被绑在了人族船上,却已经没有做墙头草的机会了。 可他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甚至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人族魔族再次开战之后妖族的未来,而是在想秦拂。 他想,若是真到了这么一天,秦拂必然不可能不管不顾。 人魔战场之上,这红衣少女,必然是人族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官、是人族一把一往无前的剑。 而他连和她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 而此时此刻,被仲少卿注视着的秦拂,从一开始眼睛就盯在了那卷轴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想起了昨夜自己去帮谷师叔整理卷轴之时,心中莫名涌起的怪异和不安。 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是多心,可现在看来……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谁在一直给她预警。 秦拂抿了抿唇。 在那黑雾连同那些金丹期的弟子们一起被卷入卷轴之前,秦拂隐隐听到了黑雾之中聂寒诀的怒喝和术法撞击到什么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潜意识之中自己的脑补。 可她却知道,他们绝不能在里面多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想到了一点。 如果这次修真界大比之前秦拂没有突然结婴进入元婴期的话,今日的金丹期大比,站在擂台之上的理应有她。 而以她的修为,她必然是站到最后的那一个,所以无论这个卷轴是早一些被扔出来还是晚一些被扔出来,被卷入卷轴的人,都应该会有秦拂。 可一切变故就发生在秦拂结婴之后。 她结婴的事情,除了飞仙门,知道的就只有佛子和谷师叔他们。 飞仙门被秦拂治理的和铁桶一般,有什么消息轻易不会外传,佛子和谷焓真又都是守口如瓶的人。 也就是说,在今日之前,整个修真界都不知道秦拂已经是元婴期,参加的也是元婴期的大比。 所以,相比于魔族大费周章的调换了渡劫期修为的佛子都不能打开的魔器就只是为了抓八个金丹期弟子这个说法,秦拂更倾向于,魔族这是在做局抓她。 只不过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秦拂参加的并不是金丹期的比试。 这个猜测出现在秦拂脑海中的一瞬间,秦拂整个人手脚冰冷,头皮发麻。 她无比的笃定,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毕竟,不管是多年前见魔尊火浔那一面时火浔对他超乎常人的怪异非常的态度,还是她发现天道在刻意偏向魔族和天道对自己的恶意,秦拂都有理由相信自己对于魔族的价值比那八个弟子大的多。 如此精密的恶意,如此光明正大的布局,秦拂在一瞬间的寒意浸体之后便是几乎要将自己灼烧起来的滔天愤怒。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台下,想去找天无疾。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找天无疾是在干什么,是想确认他的安危还是想在一种极端愤怒之中寻求能让她冷静的人。 可她却下意识的看向了台下。 然而目光投到台下的时候,秦拂却愣住了。 观战弟子的席位之上,天无疾原本坐在秦拂一眼就能看得到的位置之上,可如今,这个位置上空空如也。 而明明就在刚刚,秦拂下台去看卷轴的时候,她和天无疾有一瞬间的对视,天无疾还冲她点了点头。 如今不过是短短一会儿功夫,阿青他……去了哪里? 秦拂茫然四顾,视线移开观战弟子席位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却突然传遍了整个天衍宗,下一刻,整个演武台突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不,应该是整个天衍宗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这动静剧烈非常,甚至有地动山摇山河崩塌之势,秦拂眼睁睁的看着整座演武台从边缘处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缝隙直通地底,随即整块地面都开始下陷,不住的朝下倾斜。 她自己一个没防备之下都差点儿没站稳,更不必说观战台一众修为不到的弟子们。 秦拂站稳之后立刻一手扯住姬涧鸣,一手抓住一个顺着下陷的地方几乎就要滑到地底缝隙中的弟子,随手将她抛到一旁空地之上。 那弟子惊魂未定,可秦拂也没有功夫管她,这地动突如其来,许多弟子都没有防备,正处于险境。 秦拂立刻抽出断渊剑飞了起来,断渊剑极速在人群中穿梭着,将那些弟子一个个捞了出来。 参加大比的修士们见状,一个个开始学秦拂一般救人。 但是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妖宫受到了波及,隐隐有摇摇欲坠之势。 秦拂见状,简直目眦欲裂。 妖宫并没有悬浮在天衍宗之上,但天衍宗外就是靠着天衍宗讨生活的万千百姓,如果妖宫真的砸了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秦拂几乎想都没想,手指瞬间触碰到了断渊剑上的红痕。 如果她再让煞气入体一次,或许能一剑碎了那妖宫。 秦拂正准备动手,早已飞向半空中的仲少卿立刻沉声道:“鹿白!” 他身后那个沉默的大妖走了出来,没等仲少卿说什么,垂首应了声是,随即指尖捏起了法诀,不过片刻,那妖宫立刻变小消失,被鹿白收进了储物戒中。 秦拂见状松了口气。 煞气不能轻易用,还有未知的敌人没有出现,如果这个时候秦拂先用了煞气,那等关键时候可能就要任人宰割了。 而另一边,几个掌门反应最快,将自己的弟子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看着眼前的天衍宗不过一个瞬间就满目疮痍的惨状,脸色铁青。 天衍宗掌门沉声道:“佛子,劳烦您和我联手先救急。” 佛子双手合十道:“义不容辞。” 随即,掌门双手结印,微微上抬,下一刻,晃动的地面之上还在挣扎的弟子们瞬间被抬到了半空中,一边惊魂未定,一边茫然四顾。 而佛子却没怎么结印,可掌心却出现了一朵金色莲花,他双手微微下按,金色莲花被缓缓按到了地上,又逐渐融入地下。 慢慢的,那晃动不止的地面一点点停了下来。 秦拂松了口气。 可与此同时,稍微敏锐点儿的人也都发现,护山大阵消失了。 在他们忙于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时,护山大阵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且,没了地动的掩饰,那一声又一声的轰隆声却仍在继续,而专注着听起来时,那居然隐隐有刀剑相接的声响。 声响从大后山传来。 大后山是魔渊所在。 先是大比上魔器搅起风波,而后护山大阵被撤,所有人都知道是魔族要有动作了。 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天衍宗掌门见状立刻提声道:“谷焓真师弟,你立刻带所有金丹期以下弟子撤出山门,在山下等待,天衍宗金丹期以上弟子随我来!” 掌门话音落下,其他宗门义不容辞,几乎做了同样的安排。 秦拂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站在她身后的沈衍之,沉声道:“你带所有弟子下山,和天衍宗一起保护山下村民。” 沈衍之:“掌门!” 秦拂:“我的命令,不容有异。” 沈衍之咬了咬唇,不再说什么。 他们要跟着离开之前,秦拂却突然叫住了他。 她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你在路上找一找天无疾,遇见了就带他走,遇不见……就算了。” 沈衍之离开之后,秦拂有一瞬间的空茫。 天无疾到底在哪儿呢? 她一边担心,一边心中又告诉自己,他绝对没事。 他是被冠以“尊者”之名几百年的人,他做尊者的时间比她活的都长,哪怕他现在并未告知身份,但两个人都彼此心知肚明,秦拂知道他绝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上掌门们的队伍走向后山。 护山大阵被撤,魔族有可能直接就能从魔渊入侵天衍宗,有这件事情在前,魔器之中被困的八人只能暂时搁置。 道一宗掌门明显焦躁了起来,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两相比较之下,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更严重。 众人来到后山,可是意外的,魔渊没什么动静,而有动静的,却是魔渊之旁那座被划入天衍宗禁地的荒山。 荒山之下,那块写了“禁地”的石碑碎成了几块,但是这块石碑相比起整座山来说,居然还能算得上完整。 那座荒山更为惨烈。 秦拂从小看惯了的高高耸立的荒山,如今仿佛被人用一把利剑拦腰斩断了一半,高山平白变成了矮山,而被削掉的那一半山却不知所踪。 变平了的山顶之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打斗,整座平面上平白往下凹陷了有两丈深。 秦拂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级别的打斗,能把一整座山打成这个样子。 她转头想问掌门,却见掌门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哪怕是方才以为魔族要入侵时,他的表情都没这么难看过。 秦拂在环视一眼,发现四大宗门的掌门脸色居然都不怎么好看,佛子更是紧闭双眼,沉声念了句佛号。 秦拂眯了眯眼。 这座山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这就和这么一座普通的荒山为什么成了天衍宗的禁地有关。 秦拂正想说些什么,可一旁突然传来了动静,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碎裂的石碑旁,荒石之下,居然爬出来一个人。 他浑身衣服血污混着泥土,脏乱到看不清人影。 秦拂却一眼认出这是本应躺在药室中的秦郅。 她失声道:“秦郅。” 还在艰难的往外爬的秦郅瞬间抬起了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看清秦拂脸庞的那一刻,居然怔怔的流下泪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如同十几年没有说话般嘶哑,哽咽道:“师姐。” 那一字一句,几乎要渗透出血泪来。 秦拂被这一声叫的一愣。 而秦郅已经被掌门从碎石中拉了出来,一拉出来掌门就劈头盖脸的问:“秦郅!这是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天衍宗出此变故,只有秦郅这么一个本应躺在药室的人在场,傻子也知道有鬼。 秦郅当即一撩外袍跪了下来,他跪下来,却看着秦拂的方向,朝着也是秦拂的方向。 他一字一句道:“师弟该死,心盲眼盲,我误以为师姐被魔族所擒,想去救师姐却莽撞被魔族抓住,他们损我心脉,毁我丹田,后又种下魔蛊,以金针驱动魔蛊控制了我,做下了不可挽回之事。” 魔蛊,金针。 秦拂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了药室里给秦郅施针的荆塘小师妹。 荆塘如今正在队伍。 可秦拂不着痕迹的看过去的时候,她脸上的震惊比任何人都真实。 荆塘是鹤鸣长老从小收的,不会有假,她身上也没有傀儡皮的痕迹,不会是假的。 但听闻魔族有一个魔将,天生擅长控制,只要手中有人的发丝血肉,便可短时间控制那人做一些简单之事,下了魔蛊,便可以控制那人为所欲为。 天衍宗中,荆塘长年在外,修为不高,很容易被人取到头发血液。 秦郅被抓到了魔族,早就被下了魔蛊。 如此一来便简单了。 下了魔蛊的秦郅被救回宗门,被短暂控制的荆塘以金针驱动魔蛊,事后,谁也不会发觉。 魔族这步棋,走的深远。 秦拂沉声问道:“你被魔蛊驱动,做了什么?” 秦郅低下头,低声说:“我用魔族的血阵,破了禁地的封印。” 此话一出,四大宗门掌门脸色大变。 秦拂不知道什么封印,也不知道什么血阵,所以她冷静的多。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沉声问:“那又是谁帮你拔出的魔蛊?” 秦郅现在的模样,着实不像是被魔蛊控制住的模样。 秦郅一顿。 然后,秦拂就听见他说:“是……天无疾。” “封印被破,一个人影突然破山而出,我没怎么看清,只看到天无疾和那人打了起来,这山头便是被这二人打平的。” 秦拂先是惊愕,随即也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中的,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惊讶。 好你个天无疾,她想。 装小白脸居然装的这么痛快。 可是仔细想想,他手无缚鸡之力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猜测,他没有正儿八经的承认,但却也没有反驳。 真是好狡猾的人。 秦拂说不出自己是安心了还是更担心了。 于是她想,等那家伙回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不晾他个几年,自己从此以后不姓秦。 而现在…… 秦拂冷静的抽出了断渊剑。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ul class="tent_ul"> 秦拂站在荒山之下, 看着整座山头被削平了的荒山和那块四分五裂的石碑,突然想起了年少时曾发生过的一件事。 她少年时,这座山就已经是天衍宗的禁地了。 天衍宗的禁地其实很多,外界传的玄之又玄, 但绝大多数都没外界传的那么玄乎。 许多所谓的禁地, 有的可能源自一位长老炼丹时的错误, 有的是因为哪位峰主圈地养了危险的宠物, 有的甚至只是长老们的闭关之所,他们不想让人打扰, 于是就划了禁地。 总之,大部分都言过其实, 但总不妨碍有好奇心旺盛的弟子们接二连三的禁地探险, 哪怕抓到之后就是被罚。 秦拂年少时也这样过。 那时候她还没有任何一个师弟,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再加上墨华纵容她, 她不知道是想合群还是怎么着,总爱学那些弟子, 有事没事往禁地钻。 她那个时候天赋已经显现,在一众弟子中最为出众,从来没有被他们抓到过一次,哪怕他们有时候察觉到什么,觉得是她干的, 但没有证据的时候也奈何不了她。 直到她闯了荒山。 秦拂印象十分深刻, 她前脚刚踏进荒山下那块石碑的地界, 后脚掌门就几乎从天而降,脸色铁青的将她从荒山抓回了掌门大殿。 而这次没人轻轻放下。 秦拂被罚了两个月的紧闭,墨华都没有替她求情。 少年时她一度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玩的太过了, 太不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几位长辈存心了要给她一个教训,所以无论她进的是什么禁地,都会被罚。 而如今看看,只是因为那个禁地是荒山。 天衍宗林林总总一众有的没的的禁地,各个传的神乎其神,只有荒山在其中普通的排不上号,而如今看来,这座荒山才是他们天衍宗真正的所谓禁地。 秦拂转头去看掌门。 此时此刻,四大宗门的掌门们并肩而站,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可怕。 秦拂抬眼看向了那座山。 那座山里,必然有什么东西是只有这些掌门们知道的。 秦拂想了想,径直走了过去,低声问掌门:“掌门,这荒山里,到底封印了什么?” 这荒山里到底有什么,需要魔族费这么大的周章以血阵破除封印去放那里面的东西出来,而那里面的东西,又为什么会让四大宗门的掌门都如此如临大敌? 秦拂话音落下,掌门回过了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回过头的那一刻,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下一刻,掌门的手掌往自己腰间一抹,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顿时出现在了他手上,他将令牌一抛,整个令牌顿时化作一面结结实实的盾,挡在了荒山脚下众多弟子面前。 “呛”的一声巨响,刀剑划过盾牌的声音刺耳到让人头皮发麻。 秦拂心中一凌,顿时转过了头。 入目所及的景象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万千剑光自魔渊之下四散而来,四面八方毫无差别的攻击着周围的东西,而他们正站在魔渊一侧,正好在那剑光的攻击范围之内。 此刻,掌门反应最快,那盾牌抵挡了第一波攻击之后眼看着要破碎,一座金莲突然又虚虚的笼罩住了众人,是佛子出手了。 其他弟子立刻受惊后退。 秦拂却没动,她看着剑光而来的方向,死死的盯着魔渊。 魔渊之上的万千剑光都是百年前正魔之战之后青厌尊者一剑斩破魔渊留下的,那些剑光是警告,也是威慑,有那剑光在,魔渊之上,飞鸟不渡,修士下剑,足可见其威力。 但最重要的是,这剑光从未无缘无故攻击过别人。 而此刻,那剑光四散攻击,却不像是在无缘无故的发疯,而更像是……魔渊之下似乎有人要出来。 秦拂这个念头刚落下,魔渊之下就突然冲出来两只焰色的巨鹰。 那巨鹰冲出魔渊,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红色的液体,那一身浓艳的羽毛,一时之间居然让人分不清是天生的颜色还是血液浸染。 可秦拂现在却没工夫去看那巨鹰。 因为那巨鹰身后拉着一座巨大的车架,那车架之上,数年前曾和秦拂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尊火浔背手立在车架正前方,车架身后便是大批魔将,有秦拂眼熟的,也有秦拂不眼熟的。 但这并不是最让秦拂惊愕的,因为从最初卷轴之事起,秦拂就知道魔族要出手,他们出现是早晚的事情。 最让秦拂惊愕的是,魔尊火浔身旁,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那人的一张脸和秦拂长的一模一样。 苏晴月。 她落后半步站在火浔身旁,微微垂着头,从姿态到表情都是一种臣服般的驯服乖巧。 秦拂皱了皱眉头,看的分外不适。 然而下一刻,火浔的视线立刻就看了过来,强烈到让人不能忽视。 秦拂毫不避让,冷冷的看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秦郅的手突然抓住了秦拂的衣袖,整个人挡在了秦拂面前。 秦拂一愣。 他抓着她袖子的那只手在颤抖,他挡在她面前,却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在怕火浔。 不、或许都不是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可他明明都恐惧的要发抖了,为什么还要挡在她面前。 秦拂轻轻问道:“秦郅,你在干什么?” 秦郅的声音都带着惧意:“师姐,他们这次来,肯定是想带你走!” 秦拂:“我知道。”火浔的用意,沈芝芝那次就很明了了。 秦郅:“师姐,我不能让他带你走。” 秦拂冷静道:“但你又能做什么呢?” 秦郅一愣。 秦拂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容拒绝的将他轻轻推开。 她再次迎上了火浔的打量,而这次,还有苏晴月木然看过来的视线。 秦拂淡淡道:“秦郅,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逃避起来既懦弱又无用。” 秦郅怔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突然嘶声道:“师姐,我真的后悔了,但是不是,也没用了?” 秦拂这次没有再说话。 在秦拂和秦郅的几句话之间,四大宗门的掌门和佛子已经挡在了众人面前,天衍宗掌门两步越出众人,看向了火浔,淡声道:“今日是我修真界大比,魔尊带着十大魔将来我天衍宗,敢问是来恭贺的,还是来搅局的,恭贺的话,来者是客,天衍宗自然欢迎,搅局的话,魔尊送上战帖,也自然有人应战。” 火浔听的哈哈大笑,终于把视线从秦拂身上挪开。 他十分愉悦道:“听说人族妖族准备重启沧澜盛会,本座自然是来参加盛会的啊。沧澜盛会,千年前怎么说也有我魔族带头,如今沧澜盛会重启,妖族都来了,本座岂能不赴约?” 掌门闻言笑了一下,不冷不热道:“魔尊赴约的方法便是用魔器替换我大比的卷轴,贫道也是没想到。” 火浔这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脸十分苦恼的姿态,说:“本座差点儿忘了,除了来赴沧澜盛会,倒是还有两件正事没有做。” 掌门不动声色:“哦?魔尊来我人族有什么正事?” 火浔淡淡笑道:“其一,便是收回我魔族丢失的魔器封天卷,也就是掌门手中的东西,我魔族法宝意外丢失,不知为何居然到了你们大比的会场之上,本座也是没想到。” 掌门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似老神常在,可秦拂在后面看着,他双拳紧握,这是已经动怒了。 秦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而火浔还在继续:“这第二,便是取回我魔族上一届魔尊的骸骨。” 他话音落下,掌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秦拂则猛然抬头看向了火浔。 火浔神情自若,缓缓道:“百年前大战之后,上一任魔尊的骸骨遍寻不到,如今才知道居然被贵宗封在了那座山上,本座寻思着,哪怕上一任魔尊曾是天衍宗一任峰主,可他成了魔修之后,生死都应该归于魔族,如今,特来请掌门将骸骨归还魔族,归还之后,本座立刻回魔渊,绝不打扰。” 秦拂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听的疑窦丛生。 上一任魔尊,那不是阿青的师尊吗? 荒山里封印的是他的骸骨? 但为什么要把一个骸骨如此大费周章的封印起来?魔族又为什么为一具骸骨费尽心思破除封印?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 秦拂扭头看了一眼背后被削成一半的荒山。 秦郅说封印被破后荒山中冲出了一个人影,那那个人影,到底是谁? 正在此刻,火浔也看了一眼那破败的荒山。 他淡淡道:“如此看来,本座居然来晚了。” “我魔族上一任魔尊,已然破茧重生。” 破茧重生? 秦拂猛然抬起了头,视线锐利。 火浔也正看过来,势在必得。 …… 一个死的连魂魄都被剿灭的人,是不会破茧重生的,这世间或许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法,但绝对不会有能让人魂魄重回的功法。 天无疾无比的清楚这一点,因为当初便是他亲手剿灭了自己那当了魔尊的师尊的魂魄,也是自己亲自将他的尸骸封入荒山。 所以,哪怕眼前这个人顶着他师尊的躯壳,用着他师尊的招式,天无疾也知道,这不是他那个师尊。 就如同他和师尊的最后一战一般,他和师尊立在魔渊两侧,他举起剑的时候,从他师尊的身上看到了天道的影子。 那一刻,天无疾已然分不清那具躯壳里,有几分是师尊的灵魂,有几分又是天道的意志。 或许从一开始他入魔起便已经臣服于天道,也或许天道在最后才染指了那具躯壳。 可是现在,天无疾却无比笃定,那副躯壳里,只有可能是天道。 百年之前天道借他师尊的躯壳和他两败俱伤,那一战之后,天无疾发觉那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无论如何也无法毁灭,尸身不腐不灭,无论什么手段都不能伤它分毫,仿佛那具尸身上已经凝固了时间。 天无疾从那时起就知道,总有一日,天道必然还会借着这具尸身重新回到他面前。 这世间能承载天道意志的躯体不多,他的师尊只差一丝一毫便可飞升,是天道最好的载体。 如此好的载体,当然是要好好留着。 于是,天无疾立刻就将那尸身封印在了天衍宗,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天这么快。 和他相对而立的人披头散发,一身灰色长袍,神情是半点儿人气都没有的木然。 天无疾淡淡的伸出了手,空气微微震荡。 下一刻,一把长剑突然从天衍宗的方向破空而来,径直飞入天无疾的手中。 那神情木然的人微微偏头看了看,突然说:“你的青厌剑,本应断了才是。” 这是第一次,他交手半生的天道以一个人的口吻和自己对话。 天无疾看了过去。 那人的神情中居然有两分近乎天真的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天无疾居然有些想笑。 他并不去回答它,只淡淡道:“怎么?将整个修真界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么久,你又突然想学人了?” “它”脸上的疑惑转瞬不见,又变成了木偶一般的木然。 “它”看了看天无疾,突然说:“你是人,但你能伤得了我。” 天无疾轻笑一声,淡淡道:“非但如此,我还能杀得了你。” 话音落下,剑已出剑。 他举手投足之间是沸腾的魔气,可他的剑势却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两相交手,地崩山摧不外如是。 两人转瞬交手百余招,这一方天地如果不是被天无疾事先锁住了,下场估计也不会比封印他的那座荒山好太多。 一套试探下来,“它”的胸膛被从上之下划破,又转瞬恢复如初。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居然愣了愣。 片刻之后,“它”疑惑道:“以你的修为,你本该飞升了,你为何不飞升?你不是气运之子,我自然不会动你,成神成仙,岂不比待在这人间来的快活?” 天无疾轻笑:“你若是明白,你就也不是天道了。” 为了什么呢? 一开始是年少轻狂,天道不公,人族煎熬其中,我总要逆天而为。 后来便一脚踏进阴谋的漩涡之中,在其中沉浮百年,总算明白了所谓的年少轻狂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再后来便是责任,他被尊称为“尊者”,总不能让人族死个不明不白。 其实他一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把半辈子耗在这么一件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曾几何时,连身为气运之子的寒江都想认命了。 与天道执棋,他们凭什么呢? 可如今,他做了半生棋手,终于反将了天道一军。 天道问他为了什么。 从前为了什么,他已分辨不清,而现在,他为的是,秦拂。 他绝不让阿拂走上寒江的老路。 天无疾再次举起了剑。 s:///book/14/14214/891369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ul class="tent_ul"> “百年前, 我魔族尊者死于青厌尊者之手,而好巧不巧的,青厌尊者正是魔尊的弟子,命运无常, 几番造化, 如今天道给了尊者一个破茧重生的机会, 你们觉得, 如今的青厌尊者又会在哪里呢?他们这对曾经的师徒又正在做什么?” 火浔嘴边含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说。 他身材极其高大, 面容刚硬霸道,这原本是极其坦荡的长相, 可秦拂看着他脸上那抹轻慢的笑意, 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火浔这番话,其心可诛。 魔族上一届魔尊原本是天衍宗一位峰主的事情知情者甚少,因为那位魔尊入魔是在千年之前, 千年的时间,整个修真界中的知情者都凋零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修真界除了活的长久的修士之外,也只有秦拂这种大宗门的首徒大弟子知道些真相。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修真界自然也想把它瞒下。 而更为人所不知、在世俗的眼中也更不光彩的是,他们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受人崇敬的青厌尊者,是上一任魔尊的弟子。 而且他弑师。 魔尊之于魔界是魔尊, 而之于青厌, 便是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个人的亲父若是成了大魔头, 他虽然有对抗的能力,但于心不忍之下选择不出手,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但一个人若是眼睛也不眨的弑父, 哪怕大多数人口中说一句大义灭亲,赞他一声高风亮节,但在心里都会觉得这样的人有些可怕。 毕竟,你连父亲都忍心杀,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百年之前毕竟太过久远,久远到对于寿命长久的修士来说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他们足以忘记正魔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和满地无主的佩剑。 对于没有经历过正魔之战的年轻修士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更不会记得在青厌尊者于魔渊之上刺出那一剑之前,正道死了多少修士,鲜血染红了几寸土地,人族家破人亡了几多。 所以火浔的话一出,震惊之下,他们能记得的,一是青厌尊者竟是魔尊的弟子,二是青厌尊者弑师。 秦拂自己不在乎这些,她自己就是一个命中注定要被师尊所杀的人,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也会选择弑师。 但其他人不可能不在乎。 就如同秦拂所想的,他们表面上会称赞青厌尊者高义大义灭亲,而实际上,有多少人会在心里觉得地位崇高的青厌尊者居然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 秦拂心中一瞬间怒火朝天,却仍能冷静的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四大宗门的掌门们原本就是知情人。面色冷硬,不曾变化一下。但其他人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却几乎不曾掩饰。 秦拂环视一圈,反而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其实算是正常反应。 她知道正道就是这样,遵循大义自我约束的同时,道德上的层层枷锁是约束也是保护。 她更知道以天无疾的地位,这种程度的流言蜚语奈何不了他,他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但是这些却都不是她放任别人毁誉他的理由。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阿青脸上带着笑意,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自己曾弑师杀友。 秦拂当即不再去想一个死去百年的人为何会死而复生,她径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秦郅见状立刻就想拉住她,轻声道:“师姐……”声音中带着祈求。 但却被秦拂一挥手,直接扯出了衣袖。 她目不斜视的站到了人群最前面。 一瞬间,火浔的视线看了过来,其他弟子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掌门有些诧异,也有些焦急:“师侄……” 秦拂微微偏首,冲掌门点了点头,淡淡道:“师伯,弟子心中有些疑惑,想问问魔尊。” 一旁的火浔感兴趣的看了过来:“哦?不知道……秦仙子,有什么要问本座呢?” 他叫“秦仙子”的时候,叫的格外的意味深长。 秦拂就又往前走了两步。 掌门见状,也不再阻拦。 秦拂抬眼看过去,对上火浔的视线。 火浔似乎对她要问什么极其感兴趣,目光都充满了兴味。 秦拂平静开口:“敢问魔尊,上一任魔尊是人族还是魔族?” 火浔:“他虽然以前是人族,但既然当了我魔族尊者,自然是魔。” 秦拂:“那青厌尊者是人是魔?” 火浔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轻笑一声,说:“是人。” 秦拂也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那魔尊应当也知道,他们之间除了有师徒之分,还有善恶之分,魔尊将百年前那一战中魔尊和尊者的善恶之争归于师徒之争,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 秦拂身后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而火浔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秦拂脊梁挺的笔直,不为所动。 她知道自己这不到百年的修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靠杀戮当上魔尊的火浔呛声胆大包天,但秦拂不在乎。 她只在乎阿青。 她那个笑起来狡黠的像只狐狸一样的阿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曾经斩断长剑流尽鲜血,她又怎么能容许别人诋毁他? 曾经她没有办法陪他,他独自一人走过这么长的路,看着身边的友人离去,转身便是孤身一人。 可现在最起码还有她在。 在他保护这片河山时,她还能保护他。 火浔看了她半晌,突然问:“那在秦仙子看来,青厌尊者是善,我等便是恶了?” 秦拂淡淡道:“魔尊多心了。” 火浔闻言笑道:“秦仙子的口才,果然还是一如今的了得,多年不见,秦仙子果真没让我失望。” 火浔的话音落下,一道怨毒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立刻就朝秦拂看了过来。 秦拂现在对这种视线十分敏感,于是她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苏晴月。 这怨毒的目光直接把秦拂看的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 她从始至终都没搞清楚苏晴月对她的不满和怨恨从何而来。 从刚开始无缘无故的和她针锋相对,到如今那浓烈到几乎化作实质的怨毒。 可是说起来,当初蛊惑控制她的是仲少卿、如今将她软禁起来的是火浔,而秦拂所做的不过是在她诬陷自己时反击了一把。 可此刻那两个罪魁祸首都在场,苏晴月的怨毒却只针对了从头到尾都很克制的秦拂。 秦拂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然后便听见火浔不紧不慢的鼓掌道:“秦仙子如此口才又如此天资,本座还真是想把你纳入魔族,以秦仙子的天资,想必成为一代大魔也是指日可待。” 他话音落下,秦拂自己还没什么反应,掌门直接伸手将秦拂拉到了自己身后,冷冷道:“魔尊若是想打我这弟子的主意,便先看看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 这是火浔从魔渊出来之后,掌门第一次失去那从容冷静的气度。 他以为火浔对秦拂所说的只是威胁而已,但或许只有秦拂和火浔本人知道,他说的就是天道给她定下的未来。 火浔看了掌门一眼,说:“本座只是来参加沧澜盛会的,不提什么打打杀杀,何掌门过虑了。” 掌门冷冷道:“哦?魔尊一来就将我修真界八名修士困入魔器,贫道倒是看不出魔尊是来参加沧澜盛会的。” 火浔哈哈笑了笑。 他说:“这魔器着实是意外丢失,要打开它也简单的很,只不过需要各位配合一二,不知道各位肯不肯做。” 明明知道这必然是火浔的又一个圈套,但掌门还是道:“你说。” 火浔背手道:“刚刚各位也看到了,这魔器只能打开一瞬,将人吸入魔器之后,除非里面的人被炼到化成灰烬,否则这魔器不会再打开。” 他这话一出,人群瞬间躁动。 秦拂猛然抬起了头。 火浔缓缓道:“不过,本座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这魔器再开一次,只是这次只能开一盏茶的功夫,而且过了这么久,里面那八位弟子不一定还有力气出来,所以这一盏茶的功夫里,就需要有人进去把他们拉出来。” 他话音落下,佛子立刻双手合十越众而出,平静道:“如此,就由贫僧进去把他们拉出来,魔尊请开卷轴。” “不急不急。”火浔却摇头。 然后他看向了秦拂。 秦拂神情平静。 他缓缓道:“再开一次,魔器只能容许修为比魔器中修为最高的弟子高一个境界的修士入内,且只能一个,不满足这个条件,魔器会立刻关闭。” 魔器中八个弟子全是金丹期,修为最高的是聂寒诀,金丹后期。 比他高一个境界,也就是元婴前期。 而秦拂现如今就是元婴前期。 火浔这番话,就差明晃晃的直接说让秦拂进去了。 请君入瓮,但这一出,她还不得不进。 魔器是火浔为了对付她才混进卷轴中的,谁成想秦拂已经结婴,反而让聂寒诀他们替她承受了这无妄之灾。 所以,今天哪怕明知是个圈套,她也要进去。 可她想的明白,掌门他们却冷声道:“元婴期救八个金丹期,火浔,你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我再搭上一个弟子?” 火浔就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本座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其他的,本座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还是要提醒各位一下,再有一个时辰那八位弟子就会被炼化了,诸位谨慎考量。” 火浔话音落下,掌门他们还要再商讨办法,却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我去。” 他们立刻回头。 只见秦拂表情平淡,无比冷静的说:“掌门,元婴前期里,能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把他们全部带回来的只有弟子。” 只有她。 她的话看似自大,但又笃定。 她如何不笃定。 她百岁结婴,身为剑修,平常便可越阶对敌,如果引煞气入体,化神后期她都敢碰一碰。 别说元婴前期,哪怕数遍元婴期,也找不到第二个武力比她更高的人了。 火浔口中的那个人,几乎是为了秦拂量身定制。 掌门皱了皱眉头:“师侄,你……” “掌门,我去。”秦拂笃定道。 “你不能去!” 一个秦拂无比耳熟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之外传来。 秦拂一顿,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来者一身白衣,清冷孤傲,雪白的长发垂落在肩上。 正是墨华。 他身后跟着瘦弱苍白的夏知秋。 两个人飞快的走过来,但不知为何,在离秦拂很远的地方,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重复道:“拂儿,你不能去。” …… “你杀不了我的。” 在天无疾又一次将面前之人的胸膛划开之时,天道漫不经心的将身上的伤势修复,如此笃定的这么说。 “它”淡淡道:“上一次,我借你师尊的身体,但他到底是个□□凡胎,我依附于他,他死去,你自然有机会把我剿灭,可这次,我占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而已,你又要如何剿灭天道的意志?” 天无疾打斗的时候浑身魔气逸散,不紧不慢道:“原来是如此。” 他的态度让天道有些不解。 他这次不会再被杀死,这个人类完全在做无用功,他为什么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天道隐隐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它”第一次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类时,是因为他将“它”定下的气运之子寒江从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时候他有金刚手段、也有七窍玲珑心,想做那执棋手,与“它”对弈。 可那时候的青厌尊者在“它”看来不过是一个生涩之极的棋手。 此后百年又百年,时间于“它”而言甚至都不再是一个概念,而眼前的这个执棋手却飞快的成长到让“它”都开始忌惮。 然后,在百年前正魔之战那场大棋盘上,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埋下了一步暗棋,将“它”精心布置的棋盘满盘搅乱,胜“它”半子。 而那半子,换的是“它”百年间半聋半哑,几乎被砍去了手脚。 “它”这才将这个执棋手放在眼里。 但“它”也不觉得他最后会是那个赢家。 而就在“它”再一次修复身上的伤痕,看眼前的人被消耗了个差不多,准备直接杀了他时,面前的人却突然淡淡的说:“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 天道往下看,只看到下方是天衍宗的一方悬崖。 他对这方悬崖有印象,因为在“它”和天无疾两败俱伤的那百年间,“它”半聋半哑,天无疾便也被困于这悬崖下闭关几十年,日日忍受魔气折磨。 在“它”还有力气分出神识关注他时,便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但他为什么会说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无疾突然伸手往下一抓。 下一刻,一颗流光溢彩的彩珠突然从悬崖之下飞了出来,径直飞入天无疾手中。 那彩珠身上的灵力浓烈到让人心惊。 天道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几乎有些失声:“青厌!你将自己的灵力取了出来?” 那彩珠身上散发的,分明是天无疾灵力的气息! 所以,方才这么久,天无疾居然只是再用魔气和他打? 而天无疾却笑了笑:“不止,这只是一半修为灵力而已。” 那另一半呢? 天道看过去,只见天无疾平静道:“天道全知全能,所以为什么没有察觉,那另一半彩珠,我早已埋进了你的这具身体,并且在那封印的百年间融入这具身体的骨血之中了呢?” 他师尊早在入魔时,便已经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纯阴魔体,这种体质修魔事半功倍,却几乎再也容纳不下一丝一毫灵力。 这也是为什么百年前他杀了师尊后,师尊能轻易将满身魔气送入他身体。 他想逼他改造魔体。 可天无疾却反而抽出了灵力,然后一半灵力封入他闭关的崖下,一半灵力融入了他师尊的躯壳之中。 他将躯壳封入荒山,灵力只锻造那躯壳的外部,丝毫不沾染内部的经脉丹田。 百年下来,那躯壳被灵力精炼的更为强盛,如果单论□□强度的话,天无疾也比不上这具躯壳。 可这都是有代价的。 百年精炼,早已破了他的魔体。 他的血肉已经适应灵力不再排斥,丹田经脉却还是纯阴魔体。 如今,他只需要再把这一半灵力透过他的血肉融入他的经脉丹田,内外冲突之下,天无疾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这具身体灰飞烟灭。 他手握彩珠,轻声问:“你真的以为,我百年间什么都没做吗?” s:///book/14/14214/892607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ul class=tent_ul>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秦拂在找有关她丹田内妖力的记载。 她从受伤清醒之后就觉得她丹田里那股压制她灵力的妖力来的古怪,这种把妖力灌注到他人丹田并压制灵力的功法更是闻所未闻, 怎么偏偏她回程路上恰好遇到个无名妖修正好就有这样的本事,还正好用到了她身上。 那股妖力的威势,也不像是和她交战的妖修所能拥有的。 她闭关中数次内视丹田,那股莫名妖力已被师尊封印, 可却依旧盘亘在金丹附近, 如同一条毒蛇,何时封印它的禁锢没了, 它就能随时给秦拂致命一击。 自她醒之后,先是师尊下山寻药, 后是她闭关疗伤, 就算她心中有疑惑也无处解答,师尊回来之后, 她经历了话本的事情, 更是下意识的不想向师尊寻求答案, 只能自己来藏书阁解惑。 藏书阁典籍浩渺, 甚至不乏与妖修有关的典籍, 可秦拂三天里翻遍了所有和妖修有关的书籍, 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有只言片语曾记载过这样一个功法。 那么, 要么是天衍宗典籍有限, 要么是这种功法记载在妖族内部。 难不成她为了这个还要去一趟妖族领地不成? 秦拂摇了摇头。 算了,这个日后再说。 她叹了口气,刚放下书,就察觉有神识从藏书阁一扫而过,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消失不见。 秦拂手一僵。 是师尊。 想必是师尊在问剑崖上没寻到她,这才用神识扫过整个天衍宗,看看她在哪儿。 师尊渡劫期的修为,自然不会被人察觉到神识,这个时候故意露出神识,是在提醒秦拂去找他。 秦拂不动声色的吐出了一口气,把书籍归位,准备回持剑峰。 然而她刚转过身,就看见师尊站在她一步之外,背手而立。 此时藏书阁没有其他人,静的连秦拂下意识倒退半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墨华微微皱了皱眉头。 秦拂很快反应过来,吐出一口气,用平常的语气说:“师尊怎么不等我回去,突然到藏书阁来了,吓了徒儿一跳。” 墨华的眉头缓缓松开,淡淡道:“你身上有伤,我来找你。” 秦拂摇了摇头:“徒儿过去也……” 她话没说完,墨华上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为她探脉。 秦拂强忍着才没后退一步。 三天时间,让她在查妖力的事情的同时也足够她相信梦中话本的事情都是真的了。在这个前提下,她面对着话本中要入魔杀她的师尊,本能的俱意和她长久以来对师尊的信任亲厚交织,看到师尊仿佛看到了那个入魔的魔头,看到太寒剑下意识想到它沾染她的血的模样,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在他面前保持正常。 但这种复杂的割裂感让秦拂在面对师尊时仿佛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好半晌,墨华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说:“已无大碍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书,问:“郅儿说你再这里呆了三天?你在看什么?” 如果是以前,秦拂能坦然的说她觉得丹田内的妖力还有古怪,但现在她下意识的不想透漏这一点,只笑了笑,说:“好奇查查垢厌草,万一徒儿愚钝学不会药华经,那回来只能再寻垢厌草了。” 墨华沉默了片刻,抬头说:“你安心学,若是你学不会,我下魔渊也会给你找出第二株垢厌草。” 秦拂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在夸张。 他是真的觉得,为了找垢厌草下魔渊也无妨。 秦拂抿了抿唇。 然后她听见墨华说:“明天晴月的拜师礼后你就要上药峰了,我让你二师弟送你,身上有伤就好好休息,别再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他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确定她的伤势吗? 秦拂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拜师的那段时间,她虽然天赋惊才绝艳,但身体奇差,甚至有不长寿的趋势,师尊为了让她好好活着几乎一天三次为秦拂摸脉。 秦拂抿了抿唇,出了藏书阁。 她一路往持剑峰走,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门,不熟悉的会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师姐,而熟悉的难免会停下来说两句话。 而在这一路交谈中她发现了,在她闭门不出的这三天里,天衍宗上上下下几乎都认识了苏晴月。 和她交谈的人,三两句话里必然会忍不住提到你那个小师妹如何如何,然后再惊叹一句她们两个长相的相似。 甚至有不少人说差点儿把小师妹认成她。 秦拂难免有些稀奇。 她们两个长相相似,可气质截然不同,修真者耳聪目明,这点儿不同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怎么还会把她认成秦拂? 然后她经过了宗门的演武台,夏知秋正在和其他同门切磋,苏晴月就站在他身后和一众弟子旁观,秦拂立刻知道了为什么耳聪目明的修士们还会把她们两个错认。 苏晴月来的那天穿着一席粉色衣裙,衬的她天真娇憨、神色动人。而秦拂因为修剑的缘故,像师尊一样常年穿一席简单白衣,怕影响自己战斗,连配饰都没多少,只用一支碧玉簪固定头发,所以见到他们的两人几乎能一眼分出二者的不同。 而现在苏晴月换上了一席白衣,也是款式简单,不着配饰。 她神色淡下去的时候,那七分相似就变成了九分,却有多了一分弱不胜衣的楚楚动人。 穿白衣没什么奇怪的,持剑峰一门剑修,上上下下都穿白衣,连持墨那个在修剑上没什么天分的都穿着白色道袍。天衍宗视秦拂为榜样的女修不少,也爱模仿她的穿衣打扮,整个天衍宗遍地都是白衣仙子,早已经不稀罕了。 可看着苏晴月这么打扮,秦拂着实有些微妙。 那个话本里最虐的就是替身梗,苏晴月最反感别人说她和秦拂像,却没想到,现实里她的穿衣打扮都和秦拂这么相似。 她其实更适合娇嫩的颜色的,娇嫩的颜色衬的她的天真娇憨浑然一体,白色反倒压制了她眉宇间的轻灵。 秦拂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有人发现她,围观人群就开始骚动,一声声师姐不绝于耳,秦拂一边走一边点着头回应,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边看着她一边瞟苏晴月的微妙神色。 她穿过围观弟子走进去的时候,夏知秋刚胜了一个执法堂弟子,回到了苏晴月身边,看着秦拂,漫不经心的叫了声大师姐。 苏晴月赶紧跟着叫了声大师姐。 秦拂不合时宜的想起,在那个话本中,苏晴月正是因为白衣持剑的样子太像秦拂,所以夏知秋几乎是主动接近了苏晴月,拿她当替身。 秦拂:“……” 其他人爱而不得找替身她勉强理解,但夏知秋自从五年前之后几乎是一副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怎么还会找像她的替身? 给他自己找不痛快? 她正出神,夏知秋突然当着众弟子的面语气淡淡的说:“我和师姐也许久没切磋过了,今天便请师姐赐教。” 他要挑战秦拂。 围观弟子只当是持剑峰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之间的寻常比试,轰然叫好。 秦拂却看了夏知秋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演武台中央,夏知秋抽出断雪剑:“还请师姐出剑。” 秦拂抽出古尘剑,灵力运转之间,丹田有一丝隐痛,但除此之外也无大碍。 夏知秋迅速攻了过来,剑招绝伦,灵力涌动,是寻常金丹剑修难以抵挡的一剑,他出剑的时候台下就是一阵抽气声。 但秦拂只是站在原地抬起了剑。 然后挥出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 剑气纵横而过,打乱了夏知秋的剑招,也打掉了夏知秋的剑。 台上台下一阵沉默。 剑修连剑都没了,胜负还用说吗? 夏知秋沉默片刻,淡淡的朝秦拂拱手,道:“师姐,我输了。”然后若无其事的捡起了自己的剑。 秦拂点了点头,说:“无妨,师弟刚进阶金丹不久,也是我占了便宜。” 夏知秋捏紧了剑。 台下这才渐渐找回声音,赞叹声大起。 有一个法修弟子看出了端倪,惊疑不定的说:“秦师姐这……是不是快结婴了?” 秦拂没回答,收起剑离开了演武台,但台下的声音却更大。 他们都是修士,被人一提醒自然感受的出来,秦师姐的剑气明显更加凝实了。 就算不是快结婴,那也是已经到瓶颈了! 人群一片哗然。 秦师姐结丹才多久,现在马上就要结婴了吗? 不到百岁的元婴期…… 果然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他们猜的确实也没错。 如果没有受伤的话,秦拂确实快结婴了。 不过如今受了伤,再加上话本一事,她心境隐隐不稳,再这样下去,别说结婴了,她修为不倒退算好的了。 所以现在要赶紧上药峰,不仅为了学药华经,更重要的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稳固心境。 秦拂缓缓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到底逃了多久,秦拂带着人钻进了一个迷宫般的山洞里,终于甩开了穷追不舍的魔将下属,从山洞的另一个出口钻了出来。 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色,身后并没有传来魔将那阴魂不散的脚步声。 但秦拂仍旧不放心,一路仔细的清除掉走过的痕迹,最终藏进了一个野兽的山洞。 她终于说出“停下”两个字。 慌乱的脚步声停下,寂静的山洞里不见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喘息却清晰可闻,呼吸间都溢满了深沉的绝望。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动。 秦拂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抑。 她终于转过身,看到了一直被自己拉着的那个人。 是一个清瘦的青年,秦拂记得他,这人叫蒋不才,是这次行动的带队弟子。因为前些年命峰峰主之死,蒋不才一直怀疑是他们持剑峰峰主是凶手,所以素来与持剑峰不和。 秦拂记得刚来时,蒋不才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的给她穿小鞋,可是自从他们被魔将追捕后,这人反倒两次救了她的命。 刚刚不让她出声的也是他。 她转过头时,蒋不才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两步。 秦拂没在意,朝他身后看去。 加上她和蒋不才,还剩七个人。 十大魔将在魔界的地位仅次于魔尊七大护法之下,天衍宗这次精英弟子尽出,带队的是命峰关门弟子蒋不才,二十个精英弟子修为最低的也在金丹之上,如今在无妄山被十大魔将戏耍一般的困了一个月,仅剩七个人。 在满地杀戮的魔界成长起来的十大魔将比一路鲜花着锦般长大的精英弟子手腕强了不知道多少,一个月的功夫,魔将们打熬他们的□□、折断他们的傲骨、摧毁他们的道心、折磨他们的灵魂。 每个人都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逃。 这一个月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来,秦拂的心也一点点变得麻木,一股深沉的绝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带他们逃亡时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静一点点消退,她开始怀疑,他们真的能逃的出去吗? 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声音疲惫中仍带着一股生机,仿佛蕴含着从未放弃的希望。 秦拂回头,看到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 关于她的记忆霎时间涌上来。 沈芝芝,蒋不才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也算是她的师妹。 与蒋不才不同,芝芝师妹的人缘极好,在场众人几乎都受过她的恩惠,秦拂这一路上都被她搭救过几次。 被困的这一个月,也是她在一直鼓励着众人,殚精竭虑的想办法、轻言细语的安抚着每一个人。 可以说,这一个月里如果没有芝芝师妹的话,他们绝对撑不到现在。 秦拂看过去的时候,沈芝芝也正好看过来,秦拂下意识的扯出一抹微笑来,沈芝芝愣了一下,也轻轻抿出了一个笑。 沈芝芝问出那句话之后山洞里沉默了片刻,随即蒋不才说:“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先躲在这里,宗门会来救我们的。” 他话音落下,一个男弟子仿佛忍耐到了极致一样,压低声音怒吼道:“等等等!我们已经等了一个月了,结果呢!” 蒋不才仿佛被惹怒了一样,重重的喘了几口气,随即冷笑道:“那好,你现在告诉我怎么办。” 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秦拂下意识的看向沈芝芝。 沈芝芝闭了闭眼,眉宇间闪过疲惫。 但下一刻,她睁开眼,嘴角又扬起一抹笑,轻声说:“好了,大家都冷静冷静,养好精神才好应对明天。” 看在芝芝师妹的份上,两个人暂且平静了下来。 于是开始休息。 下午,秦拂看到沈芝芝分别找蒋不才和那个与蒋不才争执的男弟子说了几句话,到了晚上的时候,秦拂就看到两个人别别扭扭的互相道了歉。 夜里,好不容易暂时安全,其他人都在抓紧时间修炼,秦拂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定,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索性起身,走到了山洞外。 但没想到正碰见沈芝芝。 她抬头看着天空,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忧虑。 但当她转身看见秦拂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温声让秦拂早些休息。 秦拂回身愣愣的看着她,心中总有一些不安。 接下来几天,他们再次被发现,重新开始逃亡,秦拂在掩护其他弟子撤退时差点儿被魔将的手下抓住,沈芝芝冒险折返了回来,千钧一发之下救了秦拂。 等到晚上,他们重新找到落脚的地方时,沈芝芝从蒋不才那里要来了伤药,轻柔的帮秦拂包扎白天的伤口。 秦拂低头看着,突然眉眼一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衣袖落下,她小臂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秦拂:“师妹,你也受伤了!” 沈芝芝淡淡的放下袖子,云淡风轻的说:“小伤罢了,我是修了药华经的,虽然刚刚入门,但这一点儿小伤还是会自己痊愈的。” 秦拂不赞同的看着她:“会痊愈就代表不会疼吗?” 沈芝芝一愣。 秦拂不由分说的开始给她包扎伤口。 当天晚上入定之前,秦拂还想着明天一定要改改沈师妹不爱惜自身的这个毛病。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天秦拂在别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惊醒,她警觉的一跃而起,眼前看到的情景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沈芝芝靠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周身魔气逸散。 第120章 第第一百二十章 <ul class="tent_ul"> 秦拂穿着一身黑衣, 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一家客栈,一边收起手上的断渊剑一边道:“掌柜,一间客房,两桶热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 可话音落下, 大堂里吃饭喝酒的客人大半都看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黑色帷帽遮面的女子正抬手整理着帷帽中的头发。 她动作间, 帷帽下的面容若隐若现, 偶尔露出一抹娇艳欲滴的红唇和小半边白皙的下巴,便已经让人想入非非。 更何况她身段高挑玲珑, 必是个美人无疑。 掌柜怔愣片刻,还没回过神来, 身上便是一寒。 他抬头看过去, 只见那美人已经整理完头发放下了帷帽,绝色的容颜一丝一毫都窥探不见,而在那美人身后不远处, 一个金丹期的魔修正充满恶意的看着他。 掌柜一个激灵,瞬间就醒了。 他眼睛一转, 立刻笑道:“这位姑娘,不巧了,本店客满,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美人看了过来,淡淡道:“是吗?” 顶着那金丹期魔修的视线, 掌柜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美人便也点了点头:“看来是不巧了。” 而她话音刚落下, 大堂里的那金丹期魔修立刻笑道:“如何不巧?这位道友能碰见我便是最大的巧合, 这方圆百里内再无客栈,道友若不想风餐露宿,我的房间便让给道友!” 金丹期魔修开口后, 客栈中其他还看着美人的魔修顿时心中一凛,纷纷收回视线。 那美人则看了过来,而且不光看了过来,还走了过来。 金丹期魔修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然后就见那美人微微抬头,帷帽晃动间露出了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道:“你的房间愿意让给我?” 金丹期魔修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笑道:“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美人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在金丹期魔修期待的表情中迅速抽出了剑。 金丹期魔修一凛,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后知后觉的传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看到面前这女子是如何出招的,甚至都没见她用什么魔气,可她只是平平无奇的刺出了一剑,那一剑就仿佛封锁了他周身的空气,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刺入了自己右肩,剑尖微转,直接断了他右肩的灵脉。 她抽出剑,顺带也带出了被他放于怀中的房间钥匙。 女子剑尖微甩,甩掉了剑身上那些微的血液,也顺带把那钥匙甩进了手中。 她提起钥匙看了看,这才又看向了委顿在地上一脸恐惧的看着她的金丹期修士,淡淡的补全了刚刚的话。 “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即她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拿着钥匙走上了楼。 路过掌柜的时候,她提醒道:“对了,两桶热水,一刻钟内送进我房间里。” 她说着,甩了甩手中的钥匙,抬脚踏上了台阶。 在她走动的时候,众人才发现,她那身黑衣不显颜色,可在那衣摆上,颜色深深浅浅,居然都是干涸的鲜血。 …… 秦拂进了房间,这才摘下了自己的帷帽。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抽出断渊剑,一剑削掉了衣摆上的鲜血。 她到这个地方已经快一天了,但直到刚刚进城,她这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域天琴城。 这是魔族的一座小城,和魔宫一南一北,相隔十分遥远。 她不知道天无疾是怎么做的,他明明在魔器之外,可却硬生生的改变了那魔器的出口,将出口从位于魔域北方的魔宫直接改到了位于南方的天琴城外的一片石滩之上。 虽然还是在魔域,可落在无名小城和直接落入魔宫的情况可是大不一样。 她在人族名声大噪,可在魔域却是籍籍无名,只要她暂时别用灵力,那么这个边陲小城中就不会有人认得她,就像天无疾对她说的话,她会很安全。 但魔宫不一样。 那魔器一开始就是冲秦拂来的,只不过秦拂结婴结的无人知晓,魔域失了先机,那魔器便没有抓住她。 可后来火浔一步一步的几乎是逼她不得不进魔器,最后又逼她不得不进入魔宫,秦拂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想要干嘛。 今天若是她真的从魔宫进去了,怕是从今以后哪怕她再有三头六臂、手上有神仙手段,也别想再出去。 她刚从石滩出来的时候,石滩上没有一个魔修,只有一群没什么灵智的魔儡。 她费了些功夫将它们杀了,然后干脆换上了一身不怎么显眼的黑衣,又在石滩上转了一圈,杀了不少魔儡。 而这整个一大片石滩上,除了魔儡之外,连个魔修都没有,荒芜的如同死域一般,只有在石滩的几里之外,有天琴城这么一座小城。 虽说她走出魔器之前天无疾说让她等着他,可秦拂思量一番,却没有等在石滩上,反而带上帷帽进了天琴城。 石滩上没有魔修不假,可那么多魔儡中只有她一个活物,只要是个人看到了就都会觉得不对劲,若是再碰上火浔回魔域通缉她,那她就是个活靶子。 还不如直接混进魔修之中。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二战战兢兢的将她要的热水放在门外,只敲了敲门便飞快离开。 秦拂等他离开才开门将热水弄进房间里,然后整个人就脱衣沉进了热水之中,长出了一口气。 她现在能不用灵力便不用灵力,连个清洁咒都没法用,杀了这么多魔儡一身的脏污,还得忍受到这里才能清理。 也幸亏是刚刚一进客栈的时候就有人挑衅她,她下狠手,直接用体内残存的煞气废了那人,也算是个震慑,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没人敢招惹她,她就算不用灵力也少了很多麻烦。 秦拂叹了口气,沉到了水底。 她这辈子都没来过魔域。 别说是她,整个人族所有修士之中,有机遇到魔域逛一圈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就没有几个。 传闻之中,魔域万里赤土,草木不生,到处都是尸山血海,如同人间炼狱。 而如今她看来,所谓万里赤土尸山血海是夸张了一些,不过这个天琴城格外荒芜是真的。 而且,魔修之间确实比正道修士更加尔虞我诈,仿佛每个人都把“弱肉强食”那一套当做至高无上的真理。 她一路走过来,城外没有魔修就不说了,可进入城内之后,哪怕是在繁华的内城,当街杀人夺宝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而路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整座天琴城,每个无人的小巷都有斗败的魔修被丢弃的尸体。 秦拂不知道是因为天琴城太过偏僻才这样还是整个魔域都这样。 倒真是让秦拂大开眼界。 洗的差不多了,秦拂换上了干净衣服,戴上了帷帽,又推门走了出去。 楼下刚刚那个被她一剑断了肩膀的魔修已经不见了,那满地的鲜血也被收拾干净了,甚至连刚刚那魔修坐着的地方都被换上了新的桌椅,大堂里的客人继续推杯换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在秦拂出来的时候,他们才静上一静。 秦拂神情自若的坐在方才那魔修的位置上,要了一壶酒。 而大堂里静了片刻,察觉秦拂不准备做其他的,便又热闹了起来。 秦拂就听见有人说起了城外石滩上的魔儡。 那人十分费解的说:“你要说奇怪还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城外那石滩上最起码有三百多只魔儡吧,可方才有人出城一趟,这才发现石滩上居然躺满了魔儡的尸体,粗略一数居然有近百具尸体,而且那尸体都很新鲜,被宰前后不超过半日,你说可能不可能?” 他对面那人笑道:“这怎么可能?咱们天琴城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谁有那本事半日之内宰了百只魔儡?” 被质疑的人“啧”了一声:“我骗你这个做甚?不信你就出去看看,那尸体可还都新鲜着呢。” 那人话音落下,整个客栈里沸沸嚷嚷,一小半的人都在讨论城外的魔儡。 秦拂转着手里的杯子,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直到有人另起了一个话头。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人见他们讨论的热闹,连自己看中的女修都被那人吸引过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天琴城,一群小小魔儡,这也值得你们讨论?” 其他人被打扰了性质,抬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兄台那里想必是有更值得讨论的了?” 那人便昂首挺胸,说:“咱们魔尊两个时辰前刚负伤回了魔宫,现在生死还未知,你们不但连这都不知道,居然还在这里讨论什么小小魔儡?” 秦拂手中的杯子一顿,不动声色的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一个平平无奇的魔修,也就只有筑基期。 她回过头,又垂下了视线。 而整个大堂之中,那人话音落下,先是静了一静,随即喧哗了起来。 有人疑惑道:“等等,怎么回事儿?我白日里不才听说魔尊他带着十大魔将去了天衍宗,还有人猜测咱们魔族又要和人族打起来了呢,这不过是半天的功夫,魔尊怎么又生死不知了?” “你这是听谁的谣传啊?魔尊带着十大魔将齐出,还能被谁打的生死不知?” 那人就压低了声音,一副不可言说的模样,低声说:“何来谣传?我兄弟就是魔宫守卫,两个时辰前,他是亲眼看着魔尊被人抬回来的!” 整个大堂里齐齐“嘶”了一声,而帷帽之下,秦拂的嘴脸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听见有人不可置信道:“被人抬回来?魔尊他当年可是一路杀上魔尊之位的,他那时身中几十刀去了半条命的时候还硬生生弄死的对手又一步步走向了魔尊宝座,要不然十大魔将怎么肯服他!当年他那样都没说被人抬着,如今说是被人抬进了魔宫……那魔尊怕不是命都快没了?” 这人话音落下,整个大堂里顿时一片寂静。 而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秦拂的轻笑声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众人顿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秦拂不紧不慢的将手伸进帷帽喝了杯酒,随即起身,淡淡道:“怎么?还不许我高兴了?” 随即她拿起那壶酒,抬脚又上了楼。 有那个金丹期的魔修被废在前,没人敢拦她。 众人也只以为是她脾气怪异,并没有多想,又转过头继续讨论。 秦拂踏上台阶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魔尊的伤势,有人忍不住问:“那到底是谁能越过十大魔将将魔尊伤成这样啊?” 秦拂在心里默默接道:当然是她的阿青啊。 然后在心里小小的赞扬了一声,干得漂亮! 第一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ul class="tent_ul"> 这天之后, 秦拂在客栈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她一大早就出门,堵住了昨天那个在客栈大堂里自称自家兄弟是魔宫侍卫的魔修。 那魔修的修为勉强到筑基期, 昨夜是目睹过秦拂在客栈里是怎么一言不合废了一个金丹期的魔修的, 在他眼里, 秦拂就和魔界中那些修为高深又脾气暴躁的大魔没什么差别, 他平时躲着走还来不及,此刻直接被堵在了小巷子里, 他心中闪过那些大魔们平时折磨人的种种残暴手段,顿时腿肚子都在打转。 还没等秦拂说话, 他结结巴巴道:“大、大人, 您找我有何吩咐?” 秦拂原本还想给他点儿好处让他吐出来点儿东西,此刻见他一副对自己十分惧怕的模样,她握在手中要递出去的低阶法器一顿, 改变了主意。 她一转手,将法器收了回去, 抬起眼睑隔着帷帽从上到下轻慢的看了他一眼,手指轻扣剑柄。 果不其然,这魔修肉眼可见的更紧张了起来。 秦拂不由得觉得好笑。 果然,在魔域这么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想要从一个人嘴里得到什么消息, 与其拿好处换, 还不如打他一顿来的实在。 做足了姿态威胁完那魔修, 秦拂不紧不慢的问道:“昨日你说,你有个兄弟在魔宫里当侍卫,是也不是?” 魔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思量着到底是自己得罪了这位大魔还是他的兄弟得罪了这位大魔。 左右思量,他谨慎道:“禀大人,是这样不假,但自他进入魔宫之后我们也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实际上不熟。” 一开口就先将自己摘了出来。 但秦拂管他熟不熟,直接堵住了他的话,简单粗暴的问:“你将他说过的有关魔尊负伤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一遍。” 魔修还有两分谨慎,知道有关魔宫的事情不能乱说,反问道:“大人问这个干什么?其实我知道的也不……” 他话还没说完,秦拂一把长剑直接横在了他颈间。 她平静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老老实实的说,要么一刻钟之后我动手搜魂。” 魔族的搜魂和人族那种手段温和的搜魂可不一样。 在魔域,事情如果到了要动手搜魂的地步,那就没人会管你的死活,人族搜魂之后顶多是修为停滞受损,魔族搜魂过后命还不知道在不在。 “搜魂”这两个字一出,那魔修当即妥协,立刻将昨日他兄弟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而且生怕秦拂觉得他不详尽一般,绞尽脑汁回忆,连当时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秦拂边听边若有所思。 这魔修说的和他昨日在客栈里说的没什么太大差别,不过唯一让她觉得有些不对的是,在他那个侍卫兄弟口中,魔尊重伤之后,整个魔宫非但没有乱起来,反而异常的平静。 同样平静的有些怪异的还有往日里那些对魔尊之位虎视眈眈的大魔。 火浔百年前一路杀上了魔尊之位,得罪的人不少,对他魔尊之位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少。这百年里整个魔域一直都没有真正平静下来,许多大魔都盯着火浔,只等着他出了什么差错之后一举将他拉下马。 按理说,火浔重伤,那些人哪怕不立刻动手,也不会如此平静。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在这个魔修口中,他那个当侍卫的兄弟原本还担心着魔尊重伤之后其他觊觎魔尊之位的大魔若是打过来之后他们该怎么办,谁成想,魔尊重伤是真,但整个魔域却平静的过了头,他所担心的事情,一个都没有发生。 秦拂敲了敲剑柄,若有所思。 魔修见状,一边看着秦拂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那兄弟对我说的就这些了,他也只是个小侍卫,平日里只能守在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宫殿外围,能知道的也不多。” 秦拂回过神来,闻言反问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宫殿?” 魔修立刻点头:“对对对,我兄弟找我抱怨好多次了,说是几年前从魔宫内殿里突然被调到了那个宫殿,那宫殿远离魔宫,没有一个人住,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却里里外外的布置了许多守卫,平时除了魔尊还不许人靠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长官,被派到这么个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人还没什么前途的地方。” 秦拂眸光一闪。 一个远离魔宫主殿、只有魔尊能进、长年不许人进入却又有重兵把守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地方或许与魔族为什么会知道天道的预言有关。 人是不能直接和天道沟通的,在天衍宗,命峰主算,但他们若想从天道那里获得只言片语,不但要付出代价,而且要有能让天道意志降下的媒介。 就像蒋不才手中的戒天尺。 哪怕天道偏爱魔族,也不可能没有这个媒介。 他们那么重重守卫,守护的会不会就是那个能让天道降下预言的媒介? 秦拂若有所思。 而一旁,那魔修见秦拂没什么反应,小心翼翼地问:“大、大人,知道的我都说了,那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魔修实际上是已经做好了被杀人灭口的准备的,他浑身紧绷,随时准备着反击或者说干脆同归于尽。 可话音落下,却见面前身材高挑的大魔直接挥了挥手,说:“滚吧。” 魔修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了似的,连滚带爬的跑的飞快。 秦拂隔了一会儿才从小巷中出来,一边在天琴城中漫无目的的逛着,一边思索着她心中那个没什么证据的猜测。 然后她就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跟踪了。 她倒是没有太惊讶。 在这魔族,当街杀人夺宝的事情都屡见不鲜,她一个独自行走的女修、还是一个从外表上看上去就很有钱很好宰的女修,这会儿才被盯上,她还觉得有点儿晚了。 她也没有回头看到底是谁跟踪的自己,反而神色如常的又在街上绕了一圈,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不多时,一个一身紫衣的身影也跟进了小巷之中。 秦拂早有准备,当那个身影踏进小巷之中时便一剑刺了出去 ,打的是一击毙命的主意 。 但那个身影却同样早有准备 。 她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秦拂的动作,刚踏进小巷身影便是一偏,直接躲掉了秦拂的剑招。 秦拂一惊,手下的动作更快。 她现在不能用灵力,只能靠招式和体内保存的煞气硬抗,必须要速战速决。 两个人飞快的交手了几十招,那紫衣人蒙着面纱,秦拂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女修。 而且,这女修极其难缠,修为绝对不会在全盛时期的秦拂之下。 秦拂念头飞转,知道这是碰见了硬茬,但在这个小小的天琴城之中,她不知道这个人是魔尊派来的人还是单纯只是一个想杀人夺宝的魔修。 她的手轻抚上剑身,已经做好了再解封一次煞气的准备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修突然主动后撤,收回了招式。 秦拂手上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秦拂就看见那紫衣女修突然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美艳到有些妖异的容颜。 秦拂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是…… 她的念头还没闪过,女修已经开口说话。 她皱着眉头,脸上的诧异不比秦拂少,她警惕又疑惑的说:“秦拂?你为什么会在魔域?” 那美艳的紫衣女修,居然是叛逃魔族之后整个修真界都遍寻不见的沈芝芝。 秦拂放下了剑,问出了和她同样的话:“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 沈芝芝带秦拂去了一个医馆。 是的,魔域之中哪怕弱肉强食,哪怕人人都是刀口舔血,但居然也有医馆。 毕竟谁都不想重伤之后让自己死的莫名其妙。 但这还不值得让秦拂惊讶,最让她惊讶的是,这医馆居然是沈芝芝开的。 秦拂站在医馆的门外,听着一身紫衣成熟美艳的沈芝芝用一种格外平淡的语气说“这医馆是我开的”时,整个人都有些魔幻。 她忍不住问:“沈师叔居然也会医术吗?” 沈芝芝淡淡的点了点头,说:“我年幼时跟着谷焓真师兄学过一段时间,后来蒋师兄不愿意我为了医术荒废主业,也就没有再学了,不过那点儿医术在天琴城也够用了,魔修们爱好逞凶斗狠,伤亡率高,我医馆的生意也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沈芝芝用一种平静又极其生活化的口吻说着自己医馆生意不错,秦拂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沈芝芝哪里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这位师叔穿着黑衣,戴着黑色的兜帽,兜帽之下一抹红唇艳丽如血,整个人美艳又疯狂,如同一朵开到极致的花朵,越是濒临凋谢,那香气就越是浓烈。 而现在,这朵花仿若向死而生,静悄悄的长出了新的花朵,美丽,但却平静。 秦拂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 上一次沈芝芝消失之后,她想过很多次沈芝芝会去哪里、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但唯独没想过,自己再见到她时,这个叛逃魔族的人会出现在魔域一座边陲小城,开着一家医馆,用平静的声音对秦拂说她医馆的生意不错。 秦拂突然问:“蒋师伯还好吗?” 自从上一次蒋不才说要去找沈芝芝后离开,秦拂就再也没有见过蒋不才,哪怕这次修真界大比。 对外,蒋不才宣城的时他瓶颈已到对外游历。 现在既然遇到了沈芝芝,那蒋不才……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半分笑意的沈芝芝突然露出了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从那抹笑意之上,秦拂居然看到了当初在环境中那个还没入魔的沈芝芝的影子。 她直接推开了医馆的门,说:“你师伯在我这里,不过今天不巧,他出城采药去了,你先进来坐吧,他回来之后若是知道你这个师侄来了我却连请你坐一坐都没有,又该唠叨我不通人情了。” 秦拂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最开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都好好的,而且……似乎连恩怨都已经消解的样子。 秦拂走了进去,沈芝芝便边引她坐下边主动解释道:“我和你师伯其实也算是躲藏在这里,天琴城地方小,人也少,数得上的魔修我们都了如指掌,可昨夜,这城里一个排的上号的金丹期魔修被人废了肩膀找到了我这里,我问了一句,说是陌生修士动的手,我就留了个心眼。” “这城里能轻而易举废了金丹期魔修的修士几乎没有,我怀疑是魔域追捕我的人追到了这里,所以打听了之后特意来试探一番,却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你。” 秦拂苦笑道:“我也着实没想到。” 沈芝芝探究般的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到的这里?这可是魔域。” 秦拂叹息道:“说来话长,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沈芝芝和蒋不才现在难得清净的样子,秦拂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把他们牵扯进来,所以干脆就不说。 秦拂不说,沈芝芝也不问,两个人相对坐了一会儿,居然一时无言。 然后沈芝芝突然笑了一下。 秦拂看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她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你那个师伯还真像。” 秦拂有些茫然:“……怎么了?” 沈芝芝:“我和他在这天琴城里住了这么久,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些年我在魔域是怎么过的,又是为什么被魔族追杀,可我不说,他就也不问。如今你也是,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琴城吧,居然也是什么都不问。” 沈芝芝提到蒋不才时,语气中亲昵又无奈。 和当初她面对蒋不才时那尖锐又充满攻击性的语言相比,她现在真的很在意蒋不才。 秦拂就忍不住问道:“那……师叔和师伯是怎么出现在天琴城的?” 沈芝芝仿佛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 她淡淡道:“当初我离开不久,蒋不才那蠢家伙就找了过来,然后正好碰见魔族奉命追杀我的人追了过来,那家伙想和我共死,我推不开他,我们两个人又敌不过魔族追杀的大军,那个时候,我本以为要和他一起死了,还想着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然后,你身边的那个小白脸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又把我们送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