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王罗生门幻影》 作品相关 1 言为心声 思虑再三,我还是将书名作了更换,《僵尸家庭揭秘》摇身一变,成了《家比天还大》。一位编辑老师也跟我说,后者更好,前者里的“僵尸”容易误导读者。 其实,在写作和陆续发表的过程里,更换书名是大忌。毕竟,老书名已经一次次地出现,它混了个脸熟,甚至有了一些人气,更何况,“僵尸”二字有些抓人眼球,许多人看到它,也许就会移动鼠标或食指,点点看看呢。 但,我还是在斟酌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吸睛的“僵尸”,因为我知道,通常意义上的“僵尸”,它在书中是一个出现频率较少的元素,而我所指的“僵尸”,则是以一种抽象的状态阴魂般地涸染于作品中的。还有,让“僵尸”出现于标题中,其实是有一些投机的意味,长此下去,抱着看“僵尸”目的的读者可能会中途撤离;而一些想看到我要表达的真正主题的读者,却擦身而过了。 我的心境重归平静,因为我明白,我与很多很多的作者一样,在为自己心中的梦而写作。说到底,文学终竟是一个寂寞的事业。如果单纯为了博人眼球,那我们完全可以制造更多的噱头;如果只是为了挣钱,那挣钱的路子太多太多,哪一条都比文学更挣钱,哪一条也比文学更热闹更受瞩目,所谓文学上的挣了巨款的大咖终还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大咖们还有着团队势力和包装的严重水分,还处处露出经不起推敲的炒作的马脚。我们所处的时代本身就是一个造神的时代,而后,追随者有了,拥趸者有了,气象万千。难道,《中国好声音》、《演员的诞生》等等还不能让我们警醒、还一味追“神”吗? 所以,既然要写出萦绕于心的故事,既然要写出心中的梦,干吗还要迎合、干吗还要博睛呢?工作学习之余,好不容易要书写一部作品,累得像条狗,干吗不直抒胸臆喊出最真实的心声表达出想要表达的主题呢?所以,什么僵尸什么兵王什么校花保镖什么天尊魔兽武圣修仙统统走开;我们被糊弄了,我们不能接着去糊弄弟弟妹妹们。 不为别的,希望我能和众位作者一起,为了心中那份纯净的坚守;终竟,绝大多数的写作者,都是有梦之人,也是追梦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1章 空白的新生 王超出狱的日子在一天天临近,作为父亲的王向远理当激动和翘道企盼才是,可是他的一颗心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不能够断定,即将走出高墙电网的王超是不是真的从内心里接纳了他,是不是真的冰释前嫌,父与子之间的裂隙是否真的可以弥合。 连王向远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近来,他竟然常常生出一些离奇古怪的预感,总觉得他的生命之光会随时遽然停止闪耀,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虽然他早经为那一刻作了多种准备,但是想到他一生中最大的心愿未了,一种近乎于绝望的伤感和悲凉便充塞于心胸之中。 是的,他想写一部书,一部生命之书,一部心灵之书。 写出一部书,是他少年初期就有的一个愿望。为了这部书,他准备了几乎一辈子。 可是,生命中充满了各种琐屑和变数使他一直无暇动笔。 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捺下了心中所有的情愫。他坐下来,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他终于平静下来,好久过后,王向远用拼音输入法写下了生命之书亦即心灵之书的标题,两个极大的汉字:遗书。而后在后面的括号里标注下了这部作品的体裁——长篇小说。 这一刻,一生的光阴放电影似地从他的眼前历历走过…… 无数个字,无数个词,无数句话,无数个段落……如滔滔江河般朝向他的脑海里滚滚流来,可是,却一时找不到出口,全被堵住了,而另外的水流却依然奔腾而至,他的有限的脑海装盛不下了。 忽然,忽然,王向远的脑海的堤坝垮塌了,那些思想的洪水轰然冲出,四下漫流……他目光发直,哀哀地呻唤了两声,啊,此刻,他发现,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他失忆了。 失忆过后的王向远却还在出于本能似地竭力回忆,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他焦急地抓扯自己的头发,一撮撮头发从他的手中飘洒而下继而轻飘飘落到地面上,可是记忆却越遁越远;他右手握拳,用力地敲打他宽阔而平展的额头,可依然无济于事。他立起身来,焦躁地四处乱走,腿和脚磕碰在各类家具上,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他“啊啊”地叫了两声,忽地扑倒在地,脸上呈出一种空茫的笑意。 他疯了。 是的,就在这一刻,在儿子王超即将走出深牢大狱的一刻,王向远疯了…… ……也许,王超是江邑监狱里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穿着一身崭新囚服走出监狱的人。这身崭新囚服,是他没舍得穿而珍存在衣物柜里的,他无数次地想象过他穿着囚服走出监狱的情景。他想,这些年伤痛的光阴不能白白流逝,他想留下一个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可笑或觉得可齿的念想。 当监狱的电动大铁门发出很威严的隆隆声徐徐开启时,王超的一颗心蓦地悸动了一下。漫长的五年炼狱时光终于结束了,他不知道在他走出这个大院之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王超站在监狱大门内右侧的绿化带旁,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监狱大门外自由的蓝天和绿色原野。虽然他怀揣着监区长亲自递给他的释放证明书,但还是扭头看了看送他出狱的监区新来的管教,不知自己是不是可以迈过面前这道门槛。他习惯性地想要求证一下,问道:“报告警官,我是真的可以出狱了吗?” 越是年轻的管教越是希望被人们口口声声地称作“警官”。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的管教看上去比王超大不了多少,神情里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字字如刺地说道:“刑期已满,你自由了,恭喜你。记着在监狱里的生活,也记着管教们对你说过的话,好好做人,再不能为祸他人。希望你不要二进宫甚至是三进宫四进宫啊?” 王超听出了年轻管教话中的揶揄意味,但他已经在命运的最低谷沉沦了五、六年之久,与此类似的话语早将他的耳朵听出了一层老茧,将他的心听出了一层铠甲。现在,在他即将正式出狱的时刻,年轻管教的这几句尖酸刻薄的话不过是在老茧和铠甲之上轻轻挠了一下,他的心海波澜不兴。 王超定了定心,有些僵硬地迈开脚步,朝前走去,却不小心被突出的带有滑槽的铁门槛轻微绊了一下。 立在监狱门外,王超闭着眼睛,听着监狱的大铁门在他的身后隆隆关闭,那两扇大铁门也将他的五年牢狱生活彻底关锁在了里面。 虽然他对监狱大门口的景象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他还是压抑着好奇,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决不回头,决不回头。似乎若一回头,就会真如一些老犯人所说,二进宫三进宫的恶劣命运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王超张开嘴巴,深深呼吸了一口监狱外面久违的清新空气,而后缓缓睁开双目,看着外面的没有涯际的太空,终于,他确信:啊,我自由啦! “啊——”王超展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只见不远处的田野里十多只鸟儿像在呼应他的呼啸,受惊似地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就在这时,马路上一辆向着王超驶来的奥迪轿车在他的前方二十米处戛然止住,一位身材窈窕、年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从车里出来,左手拎着的塑料袋里有一只长方形的不大不小的纸盒,只见她缓步朝王超走去,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王超移步上前,迎向那女子,叫了一声:“彤姑。” 被王超称作“彤姑”的女子名叫李彤,她摘下了遮阳镜,对王超笑了笑,说道:“王超,恭喜你,你走完了人生的一个终点,同时也获得了人生的一个新的。” 王超对李彤灿烂地笑笑,道:“谢谢彤姑来接我。” 王超盯着李彤看了看,而后将目光移向那辆轿车,很显然,他期盼着车里能够走出他想见到却仍然让他心存芥蒂不愿见到的人。 李彤看出了王超的心思。 王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脑袋不由地一摇一摇的;只听得李彤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来:“王超,记住,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要向前看,朝前走!” 王超重又抬起头来,上午的温煦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身上,融融地包裹着他,他微眯了眯眼,对李彤点了点头,说:“对,向前看,朝前走。” 李彤说道:“王超,你爸妈他们没来,可是,他们在等着你呢。他们没来,是我们好几个人商量过后作出的决定,包括你认识的那位名叫刘丽娜的心理老师。他们不来这个大门口接你,一是考虑到你的自尊,还有,就是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大家坚信,你会走好以后的路。王超,记着,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路要走呢。” 王超点了点头,脸上刚才显现出的那一丝丝阴郁已经悄然退去。他问李彤道:“我都不记得监狱大门口是个什么景象了。彤姑,你帮我拍张照片吧,虽然在这里的生活是耻辱的,但这毕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想留些不光彩的纪念,来时常提醒我。” 李彤拿出手机,手机发出卡卡卡的声响,王超洋溢着笑意的酷酷的影像一帧帧定格在手机之中。 为王超拍过照片,李彤将脚下的纸盒打开,从中拿出一双崭新的运动鞋,递与王超,道:“穿新鞋,走新路。你的人生一样很光彩。” 王超接过李彤递给他的那双名牌运动鞋,道谢后,脱下脚上的旧鞋,换穿上了新的鞋子。他捡拾起脱掉的旧鞋,用力掷到远处,像是将过去的无耻和罪恶也掷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过去的时光中。 王超跟着李彤上了车,坐在汽车后座上。他看见后座上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装了一套新衣服。李彤告诉他说,这是他爸王向远为他买的,还说王向远非常希望王超能接受并穿上这套新的衣着。王超脱下了身上的囚服,但却并未马上换上新衣服,他说:“彤姑,我想理个发,洗个澡,然后回家见我爸妈他们。” 李彤道:“你跟彤姑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彤将车停在一家看上去不太豪华却也并不寒酸的美发店门前,下车时,她定定地看了看王超,特别盯着他的头发看,可以看出王超的头发虽已长出一公分有余,但很明显是从光头很平均地长出来的,圆圆的,很是好看和可爱。 王超看着李彤,问:“彤姑,我剪个什么发型呢?“ 李彤心想大约先是在少管所后是在监狱里服刑的王超并不知如今流行何种发式,便笑了笑,对王超说道:“现在流行一种毛寸发型,是用剪子剪出来的,很自然,你现在的头发一看不太长,很适合你。” 当王超从美发店出来后,毛寸发型果真让他显得既精干又阳光。 而当王超在一家旅店沐浴并换上族新的淡蓝色牛仔服出来后,就不仅是精干,阳光,简直是潇洒了;除了这些,也许是美中不足或者是锦上添花,不知是他的经历铸成还是来自王向远的遗传,他的面相和举手投足总透出一点儿淡淡的痞气。当他跟着李彤朝汽车上走去时,有谁会想到,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待在监狱内服刑的赎罪改造的犯人呢? 汽车在马路上飞驶,车窗外,一棵棵树木,一座座房屋,一道道风景飞速向后倒退而去。王超打开移动车窗,戴上李彤为他买的红色头带,随着熟悉的风景越现越多,他觉得似乎过去的生活景象在一点点地从记忆里爬出来,显现在他的眼前。 王超克制着自己,决不回头朝后观望。 一个多小时过后,汽车停在了王超家所在的小区附近。 李彤将一把开门的钥匙递给王超,道:“你爸让我交给你的。” 王超的心动了一下,心想爸爸还是那么细心,倘是放在过去,他可能又会觉得他太过罗索和琐碎,现在他却觉得爸爸想得周到极了。 李彤说道:“王超,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你的经历比同龄人要复杂和坎坷得多。我想你也许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就是,生活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美好,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试着理解并接纳他们,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王超点点头,下了车,向李彤表示再见地挥了挥手,然后朝他离别了五、六年之久的家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2章 锁心 经过小区大门口时,看门的门卫苟立史没有认出从深牢大狱中走出的王超,拦住了王超。王超对他笑了笑,打了招呼,苟立史才惊了一下,如梦方醒似地想起了王超。 当王超昂道挺胸地走在小区内唯一的一条小路上朝家中走时,他听得身后苟立史对在门卫室里几个闲来无事以麻将消磨老年时光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好几个人立即迈动着不太灵便的双脚涌出门卫室,对着王超的背影议论纷纷并且指指点点。 王超知道,首先,他得自己看得起自己。他几乎有些目不斜视,甚至是无视两侧熟悉的小区灰暗的风景,直朝着小区的最深处走去。当走至一栋四单元的单元出入口,他转了弯,朝楼上踏去。 楼道里静静的,竟没有遇见一个熟人。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啊,六楼到了,左侧门朝东的这户人家,就是他的家。 王超伫足于五楼两户门对门的人家的中间位置。楼道里依然很安静,静得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而他忽觉得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加剧,“咚咚”如擂鼓。 爸爸在做什么呢?妈妈在做什么呢?家里如今是何种状况呢?是的,到家了。曾经,他是那么嫌恶这个家,还曾发誓再也不回这个家;可是,当在少管所和监狱内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他是曾经想到过这个给他心上留下了伤痛的家的。 王超掏出了开门的钥匙。 楼道里仍是十分寂静。王超下意识地看了看与他家相对的叶露露家,也是一无动静。他想起来了,叶露露如今正在他老家所在地的一所名牌大学里求学呢,难不成她的妈妈也就是刘玉芬阿姨去陪读了?或者是去了外地? 王超手拿钥匙,立在了自家门前,侧耳谛听,家里似乎没有任何声息。他深呼吸几下,将手中的钥匙插入防盗锁之内,转动了一下,门就豁然开了。 站在约十四、五个平米的客厅里,王超环顾客厅里的摆设,发现和他离开这个家时几乎一模一样,简单的家具矮组合,绿色的布艺沙发,二十九英寸的老式电视机……它们只是添上了岁月的刻痕,还添上了陈旧和衰败。可以看出,这个家的主人的颓唐的心境和对生活的失去热情。 难道爸爸妈妈全都不在家里?难道他们忘记了今天是我出狱走向新生的日子吗?王超的心里越来越纳闷和不解。 “喵呜——”一声猫叫,将王超从纷乱的思绪是拉出。这只猫竟大摇大摆地向王超走来。王超看出,这只猫并不是几年前的那只猫,虽然两只猫的形体与毛色毫无二致。这只黄色里间着淡淡白条的猫又向王超叫了几声,似在向他发出饥饿的信号。 王超蹲下身,想抚摸一下那只猫,猫却赤溜一声逃开去,利索地攀上窗台,却回身看着王超。王超听得书房里有一丝响动声,就缓步走到书房门口。他看到了爸爸。 许久未见爸爸王向远了,这一刻再见,却让王超很吃了一惊。爸爸王向远虽然端坐在椅子上,两眼投向门外的阳台,可是他分明看出,爸爸清澈的目光却显得极为空洞,极为混浊,还布着一层迷茫,眼神里有着一种惊恐和不安。 王超马上感觉到,这不是正常状态下的爸爸,爸爸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爸——”王超轻轻地叫了一声。 爸爸王向远没有任何反应。 “爸,我回来了。”王超看着爸爸王向远的眼睛,说道。 爸爸王向远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依旧眼珠不转地将空洞的目光茫然地射向窗外,定定地似看非看。 王超前移几步,伏下身来,挡住了爸爸的眼光,同时也迫使爸爸的眼光不得不射在他的脸上。可是,爸爸王向远仍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眼睛眨也不眨。 王超看着爸爸的脸,轻声道:“爸,我是王超,我回来了,我是王超啊。”见爸爸王向远仍如泥塑木雕一般,王超不由地提高了声气,“爸,你怎么啦?你到底是怎么啦?” 听到王超声音的王向远却受惊似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在王超帅气的面庞上掠了一瞬,身体再度受惊似地晃动了一下,嘴中还发出几声“啊啊”声,原本空洞的目光里瞬时被震悚塞满了。 “这是怎么了?”王超心想,却没有任何人给他答案,他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爸爸倒究经历了一些什么,爸爸的心海到底受到了什么巨石的冲击。 兴许是见面前的不速之客并未伤害他,王向远缩紧了的身体重又放松开来,而他的目光重又显出空洞、迷茫和一丝丝惊恐来。 王超重又站直身子,后退两步,直盯盯地看着爸爸王向远,他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他的眼里曾经高大过,曾经强势过,曾经对他付出满满的爱和满满的伤害的男人,此刻是多么虚弱,虚弱到几乎不堪一击。 二十一年,王超的人生才经历了短短的二十一年,说起来,还处在绽放花朵的时节,可是却已经经历了暴风雨雪以及冰雹的打击和摧残,却已经经历了同龄人无法想象的坎坷和磨难。与同龄人相比,他简直是已经活过了几世人生,这几世人生真不知道是该受到别人的羡慕还是鄙夷。 看着爸爸王向远漠然的却仍然年轻的脸庞,王超想,也许爸爸至今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想的,这些年,他在爸爸的眼里,成了一个破解不了的谜,也成了一团破除不了的迷。他可以猜想得到,近些年来,爸爸无时无刻不在想法打开他的心门,可他总是紧紧地关闭着,没有一丝缝隙。 近两年多来,王超已经在心里尝试着接纳爸爸王向远,也尝试着接纳妈妈秦爱莲,也在尝试着站在爸爸的角度上设身处地看看能不能理解爸爸,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向爸爸打开心门,可是,现在,他的心门刚欲打开,爸爸的心门却对他牢牢地关阖上了,他,他也无法进入爸爸的心海之中了。 难道他们注定以死结收场? 王超想打电话问问妈妈秦爱莲,爸爸倒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了如此一种精神状态?可他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妈妈不在家,妈妈为什么不在家里呢? 昔日的一些生活片断不听话地涌入王超的脑际,他闭了闭眼,摆了摆手,像是要赶跑那些来搅扰他的各种影像。 刚从监狱刑满释放出来,王超尚没有配置手机,他开始在书房里翻寻爸爸的手机,书桌兼电脑桌的桌面上没有,倒是有许多张散放着的王超的生活旧照,还有一本存折。当他弓腰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出爸爸王向远的手机时,却无意中发现电脑主机和显示器的指示灯都是亮着的,只是显示屏是一片黑色。王超晃动了一下电脑鼠标,又按了按enter键,片时过后,电脑显示屏重新变亮了,他惊诧地看见显示屏上两个黑漆漆的大字:遗书。 王超出了一惊,身子不由地打了个寒战。难道爸爸在他失去意识陷入混沌之前,是想留下一份遗书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盯着电脑显示屏看了好久,才发现其实爸爸王向远在括号里标注了《遗书》的体裁是长篇小说。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像是虚惊一场似的,方明白爸爸王向远的《遗书》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遗书”。 多年以前,王超就知道,爸爸王向远有一个类似于野心的心愿,那就是写一部书,一部充满王向远风格思想的书,一部可以引发人们一些联想的作品。王超猜想,也许,连开头都没有写成的《遗书》就是爸爸王向远将要付诸于行动的心血之作? 可是,爸爸王向远的心血之作为什么顷刻间胎死腹中?在最该清醒的时候,爸爸王向远为什么遁入疯狂,同时也关闭心门并挂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3章 蹊跷的疯狂 王超手拿着爸爸王向远的手机,一时不知该向谁去求解爸爸何以陷入痴呆和疯狂。他最先想到的是妈妈秦爱莲,甚至按响了那十多个数字,但是最后却将那十多个熟悉的数字一一消除。他想,也许妈妈秦爱莲尚不知道爸爸遭此困厄缠身呢? 王超并不知道爸爸与妈妈之间的关系现今变得如何,只是从爸爸变得失忆疯狂而妈妈并不在他的身边这个实际情况隐约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会像他在狱中所期盼的那么美好。当然,五、六年过后的他不会再极端冲动地一走了之了。 王超拨响了李彤的手机,手机一通,没等李彤说话,就急急说道:“彤姑,我家里出事儿了。我爸爸,我爸爸,” “你爸爸怎么啦?”李彤问道。 “我爸爸,我爸爸,”王超在脑子里搜索着最恰如其分的词汇。 “王超,别着急,你慢慢跟我说。”李彤安慰王超道。 “我爸爸,他看上去,很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李彤问。 王超道:“我跟他说话,他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和神情都很吓人。我觉得,他可能是,他可能是疯了。” 李彤吃了一骇。她想起不久前,她还见过王向远,虽然看上去他的精神有些不太集中,但还是有说有笑的,并且话里还颇有些为自己病退而庆贺的意思;何况,王向远还心心念念盼着儿子王超尽快出狱进入新的生活,也有些担心儿子出狱后一家人的生活会不会重新回到原来那种枯燥而冰冷的轨道上去。 可是现在,怎么说疯就疯了呢?难道他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壳将孤寂的灵魂彻底封闭起来? 李彤沉思片刻,问王超道:“你妈妈在家吗?你妈妈她知道你爸爸现在的状况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妈妈她不在家里。”王超的声音里透着一些无奈。 李彤十分担心刚刚出狱精神上就忽然受到重击的王超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傻事,忙劝慰道:“王超,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赶过去的。” 看着爸爸王向远傻呆呆的样子,一时间,王超几乎焦头烂额。而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虽然他对眼前这个既亲密又隔膜的人有着不解和恨意,但却又对他充满了同情,也不愿意他的状况更加糟糕。 王超重又打开入户门,走到对面刘玉芬家门前,用力敲响她家的大门,边敲边喊道:“刘阿姨——,刘阿姨在家吗?我是王超,我是王超啊——” 屋内一无动静,回应王超的是他敲门时发出的敲门声在楼道里的冷冷的回音。 王超登登登地上到七楼,也是这幢楼房的最高层,不报希望地敲响了居住在他家楼上那位名叫付非凡的伯伯的家门,果真,回给他的是无望的岑寂。他不明白付非凡为什么会不在家中。 虽则同居一个单元,但王超对于不太熟悉的人家,或者是对他怀有戒心的人家,他是不愿意去打扰他们的。他只好怏怏地朝楼下走,回家等着李彤的到来。 当他正心绪抑郁地正要重迈步出家时,却听到楼道里从下至上地传来高跟皮鞋的响动声,从皮鞋声里,他确定无疑地听出正朝楼上走着的是一个女人。会不会是妈妈秦爱莲,或者是对面的刘玉芬阿姨呢?王超停住脚步,静待来者的出现。 来人不是妈妈秦爱莲,也不是对面刘玉芬阿姨,而是一辈子绯闻缠身的王丽丽。王丽丽是王超的干妈,但秦爱莲并不太喜欢王丽丽,总以为王向远跟她间的关系不清白,有一腿。 王丽丽站在五楼至六楼中间的楼梯拐角处,仰头看着王超,看上去,她比以前更发福了一些,但还是掩不住有些蓬勃散发的娇媚风韵。她有些娇喘微微地站着,一对大眼睛看着王超,道:“怎么,不认识我啦?还是把我忘啦?” “哦,是干妈?”王超笑了笑,脸上有些小小的羞涩,他确实没有想到王丽丽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这老楼房,连个电梯都没有,真是累人。”王丽丽抱怨了一句,又道,“还不快帮我把包接过去?”她指了指挎在肩上的中号坤包。 王丽丽肩上的坤包当然没什么重量,她的后一句话明显带有长辈向晚辈撒娇的意思了。王超了解王丽丽的脾性,就下去从王丽丽肩上接过挎包,拎在手里。 “什么时候出来的?谁接你出来的?”王丽丽问道。 王超一一作答,终竟自己是从监狱里被刑满释放出来,与凯旋而归的士兵截然不同,就有些不好意思。 王丽丽看出了王超的心情,看着王超的眼睛,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活人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嗯。”王超点点头。 “你打开包,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东西。”王丽丽道。 王超打开坤包,竟从中拿出了一部崭新的苹果手机,他看着王丽丽,问道:“是给我的?” 王丽丽点点头,伸手摩挲了一下王超的新理了毛寸发型的好看的头颅,道:“不是送给你的还能是送给谁的?记住了,送你手机,是为了你与外界联系方便,还利于你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可不是让你去打什么红警什么魔兽什么王者荣耀什么穿越等等网游的,啊?” 刚刚出狱的王超尚只是听说过王者荣耀,当然并未玩过,若在以往,他收到这样一份贵礼,指不定会显出多少兴奋劲儿来,可是现在想到爸爸王向远无神的目光,他的脸上复又显出忧郁来。 “怎么了?”王丽丽问道,“不满意?这可是我去广州出差时买的。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才从广州回来呢,知道你今天出来,就过来看你来了。” 王超道:“干妈,我,我爸他……” “你爸怎么了?” 王超向王丽丽示意了一下,就登登登地走在前头,带王丽丽进入了他的家中。 王丽丽看到王向远时,除了震惊和迷惑外,别无其他。她对王超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王向远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虽然生活不尽如意,但还是强打精神有说有笑呢。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后,李彤来了,还带来了两份外卖,她说她猜得出王超肯定还没有吃饭,她说在她原来的想像里,无论如何秦爱莲也会与王向远装出尽释前嫌的样子,做出一桌好饭菜,望穿秋水地等着王超的归来,而后阖家围坐桌边,营造出一种天伦之乐的氛围。 与李彤前后脚来到的是冯志平,王向远在部队时的亲密度达到百分百的战友,转业到地方后亲密度仍然不减当年的好朋友。他与李彤一样,虽然知道王向远近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但万万不会料到王向远竟然会达到精神崩溃到完全失忆和疯狂的地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始料不及。 在看过王向远后,四个人聚在感觉有些逼仄的客厅里,不知如何是好。 冯志平问王超:“你妈妈,她知道吗?” 王丽丽也将目光投向王超,显然,冯志平的问话也是她想问的。 冯志平和王丽丽同时意识到这问话对王超来言有些不合时宜,就转而一同看向李彤,似乎李彤知道详情似的。 果然,李彤代王超作了回答:“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的,秦爱莲她,她又去了河北那个地方,”她没有将话说得太过明白,而是目光定定地看着王超的脸容,“你妈妈她到河北打工去了。她说,她相信你会处理好眼下发生的一切。她到外地打工,是为了这个家,当然可以说,是为了你爸,也是为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4章 命门之脉 想想真是稀奇,自己出狱归家的日子,两个至亲一个失忆发疯,一个逃也似地远离家乡。是天意,还是巧合?王超闷闷地想。 听了李彤的话,王超没有作声。 李彤将一份盒饭递到王超的手中,道:“你去想办法让你爸吃些饭吧。现在不是过去了,天塌下来,得你曾十分稔熟的人,现在完全变成了陌生客。 冯志平上前两步,与王向远很贴近地面对面,道:“向远,我的好战友,你这是怎么了?你别跟我们开这种国际玩笑啊?你开玩笑得讲个分寸啊?” 王超朝王向远的嘴里送了一口饭菜,轻声呼唤道:“爸,这是冯叔叔;冯叔叔和彤姑还有干妈看你来了。” 兴许是因为看到狭小的书房里涌进了太多的人,王向远愈显得惊恐不安起来,他站起身来,碰翻了王超手里的盒饭。他慌促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的几个人,忽然,他弓身到了紧挨墙角的书柜,蹲下身子,将身体缩了又缩,似乎墙角若有个地洞,他就会极力缩进去。 啊,四人分明看见,王向远的身体在战战兢兢地一抖一抖的。 李彤和王丽丽的眼圈不由地湿润了。 李彤的声气有些哽噎,问王超道:“王超,看到你爸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恨他吗?” 王超看着畏缩在墙角的、与妈妈一起给了他生命的爸爸王向远,说道:“我可怜他,也可怜我自己,还可怜我们这个家。在监狱里,快出狱的那些日子,我就在想,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他们所做的一切,也许都有他们的道理,都有他们的原因。只是,我哪怕有多么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是以这个面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为什么是发展成为这个面目的。如今,我爸成了这个样子,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弄明白了,我的*永远只能是一团浆糊了。” 王丽丽看着王向远弓缩的背影,两颗泪珠实在忍不住,流了下来,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真想不到啊,原来一个家,竟然能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儿。看来还是我高明啊,独身一人。” 冯志平也盯着王向远看,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畏缩成一团的人与当年那个在练兵场上姿态良好、动作敏捷的精干小伙儿王向远相联系,也无法与当年那个带了一百多号士兵走向打靶场雄赳赳的王向远相联系到一起。 唉,人生真是世事无常啊。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王向远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未来会是如此一种惨淡的景况吧? 王丽丽叹了一声,道:“现在,该怎么办呢?谁能把他从混沌中拉出来呢?” 李彤不愧是记者,要经多见广一些,道:“我觉得,应当趁他失忆和疯狂的时间并不太久,赶紧采取医疗措施,也许会对他的复忆大有好处;只要他复忆了,疯狂的症状可能就会同步解决。” 冯志平接言道:“也就是说,要尽早送王向远进精神病院?” “是的。”李彤道。 王丽丽哽咽起来:“要是王向远好不了,可能在他活得较风光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余生会在疯人院里度过吧。” 冯志平说:“进入精神病院,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怎么办,大家想办法?实在不行,我找找过去那些战友?” 李彤说:“王向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他清醒着,一定不希望把事儿闹腾得尽人皆知。” 王丽丽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说道:“钱的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我出了。我知道,如果他清醒,一定不会让我替他交这笔钱的,他总是把自己当成硬汉子。现在,他不是不清醒吗?” 李彤说:“我想住院费医疗费不是大事儿,他不是有医保吗?住院费医疗费都是可以报销的,而且,报销的比例应当很高。王超,不管过去你们家发生过多少到现在也无法解释的事儿,也不管你跟你爸缔结了多少到现在也没有解开的疙瘩,现在,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同意把他送入精神病院吗?” “如果真能为我爸的复忆带来好处,我就同意。”王超说。 李彤说,在以往的采访活动中,她曾经接触过一些失忆症患者。因为失忆程度的不同,那些失忆症患者的表现也不尽相同,有的尚残留一些记忆,有的记忆完全丧失,有的尚能生活自理,有的则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有的智力退化成三岁孩童,还有的则完全成了一个白痴。 王超问李彤:“彤姑,像我爸爸这种情况,会朝向哪方面发展呢?他还能不能复忆呢?” 李彤说:“我说不清楚。但我听有的医生说,有些失忆患者,在遇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契机时就在忽然间,以往的记忆全都复活了;可是有的患者呢,别人为他努力了一辈子,也没有一点儿复忆的迹象。我有一种预感,你爸爸会有一个复忆的契机在等着他。” 王超和冯志平本想一人一边搀王向远下楼上车,可王向远害怕见人似的,嘴里发出哀哀的呻唤,用尽力量朝墙角退缩。见状,王超便蹲伏于爸爸身前,在冯志平的帮助下将爸爸背在了身上。冯志平在后扶推着,王超双手紧握王向远的手腕,感觉到了他命门之脉的神秘跳动。出人意外的是,当王向远趴伏于王超的身上之时,立即十分听话地安静下来,像是进入了一个久违的亲切怀抱。 王超背起爸爸,朝楼下走去。时光蓦地在他的眼前倒流到许多年前,王超愣了一下,爸爸曾经背着他抱着他牵着他或徜徉或奔跑的情景一幕幕闪现在他的面前。他闭了闭眼,摇了摇头,不由想到,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将爸爸背负于身上呢…… 两辆小汽车一前一后来到了设在近郊一个乡镇的江邑市精神病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5章 与疯子为伍 虽然王向远陷入失忆和疯狂的状态,但之前他的身份证医疗卡之类所需要的各种证件全放在书桌抽屜内,所以并没有费多少周折,就办好了入院手续。 分管王向远的主治医生姓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胖胖的女医生。由于王超、李彤、王丽丽、冯志平提供的信息都有些笼统,并没有提供王向远突然发病时的具体状况和细节,只是大致讲了王向远的人生历程,所以她一时未发表过多的诊治意见。 “刘医生,你看,像他这种情况,该如何采取措施呢?”李彤问。 刘医生道:“有不少失忆病人,是因为一时间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还有的是某种情绪长期憋堵在心里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像王向远这种失忆与疯狂并发的病人并不在少数。目前我们必须对他将心理治疗与药物治疗相结合起来进行诊治,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冯志平问道:“刘医生,说起来,我们跟他之间是最熟悉不过了,为什么他看我们完全像看陌生人呢?” 刘医生解释说:“这很正常。有些失忆病人,忘掉的恰恰是他最熟悉的人和事,还有环境;有时候,他最爱的人却往往成了他最想回避的人。请问,你们四个人中,谁是他的至亲之人,谁又是他最爱的人呢?” 王超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作声。 李彤、王丽丽和冯志平一齐将目光投向王超。 坐在圈椅里的刘医生翻着一双大眼定定地瞧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酷酷的小伙子,像是要从他的脸上寻出引起王向远发病的蛛丝马迹似的。 王丽丽对刘医生道:“他叫王超,是病人王向远的儿子,亲生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王超躲开了刘医生的盯视,看向窗外,目光却有些飘忽。 刘医生的目光却继续盯向王超,并对王超说:“你跟病人说几句话吧。” 王超走到坐在靠墙放置的长椅上的王向远,伏下身子,看着爸爸,王向远有些痴呆的目光不得不射在王超的脸上。王超叫了一声:“爸——” 最初时,王向远仍是一无回应,在听到王超连叫了几声“爸”后,脸上竟忽然显出害怕的神情,侧转了身,双手抱着椅子靠背,额头贴在胳膊上。 王超重又走至刘医生的对面。 李彤说:“王超喂他吃饭时,王向远并不是这种表现。” 刘医生问王超道:“你是他最爱的人吗?” 王超重又将目光投向窗外,半晌过后,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彤、王丽丽以及冯志平三人却像是示意似地一齐朝刘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哪位是病人的爱人?”刘医生问。 李彤说:“哦,他爱人到外地办事去了。” 刘医生说:“我初步判断,像王向远这类病人,对我们来说治愈的难度相对要大一些。他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他需要亲情,可是亲情也许又会让他受伤。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并不一定准确。我们有专门的心理医生,看看在他介入以后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吧。但是你们需要做的一点是,决不能让他在冥冥中对亲情绝望。如果那样,可能他就再也没有复忆的可能了。” “您能说得具体一些吗?”冯志平和王丽丽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刘医生说:“既不要放弃他,也不要过多地打扰他。更加具体的治疗方案,等会诊过后再定吧。现在,先由护士来教会他吃饭,穿衣,上厕所等等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住院部安排王向远住在第207号病室,一个年轻的护士搀着王向远朝病室里走,李彤、王丽丽、冯志平在后边紧紧跟随着,独有王超慢腾腾地落在后边。 王丽丽接到公司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公司里有急事儿,要她快快回去。三个人站住脚,等王超走过来后,王丽丽对王超说道:“王超,打起精神来。你爸看病如果需要钱,你就尽管开口,在干妈这里,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来江邑精神病院时,冯志平是搭乘王丽丽的车来的,此时,他决定仍搭乘王丽丽的车回城区去,也免得给李彤带来更多不便。他看了看王超,没再说什么,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给刚刚从监狱出来的王超添加太多的压力。 王丽丽和冯志平离去后,李彤和王超来到了207号病室,见那位护士正在为王向远的床位铺换被褥,而王向远呢,却坐在墙角处的一把椅子上,背对门口,面朝着墙的死角,竭力躲避一切回避一切似的。 也许,失忆后的王向远需要完全躲开曾经所有的熟悉,需要在完全的陌生境界里重新开始人生? 李彤和王超环顾王向远所居的疯人院病室,见病室里摆有四张床,猜想这里大约是住有四个病人吧,但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病人正在酣睡,另外两张床位却都是空着的。李彤看见病室的安全防护措施还是比较周密的,两面窗户竟在里面加装了防护栏,嵌在中间的玻璃窗是推拉式的,可以从里侧防护栏较宽的缝隙里伸手进去将窗户开合。 看着窗户内外粗粗的钢筋防护栏,王超不由想起了他待过的监狱,也想起了少管所。他闭上了眼睛,心想为什么到处都有监狱和少管所的影子呢,难道自己的人生时时都是铁窗和牢笼?他转了身,低头看着脚上的新鞋,无意中与爸爸王向远远远地背对着背。 看着脚上的新鞋,王超想起了李彤对他说过的话:“穿新鞋,走新路。”于是,他抬起了头,但却并未转身面向爸爸王向远。 护士要他们帮她为王向远换上精神病院的病号服,李彤说干脆把里面的秋衣秋裤一同换了,而在为王向远换秋衣秋裤时,王超意外地发现爸爸王向远的大腿根部竟然有着令他触目惊心的一块又一块伤疤,那些伤疤很明显不是碰伤也不是刀伤,应当是烫伤或者是烧伤。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爸爸受到过什么人的残虐? 护士告诉王超和李彤,要他们放心,说这所医院会根据病人的失忆程度、是否具有攻击力等实际情况重新安排合适的病室,并记下了联系方式,特别叮嘱倘病人需要亲人配合治疗时,希望亲人能够遵医嘱来到医院,别扔在这里就不管死活了。 爸爸王向远大腿根部的伤疤却一直在王超的眼前闪现。 李彤对王超说:“王超,去跟你爸说声再见吧。” 经过五、六年风风雨雨的洗礼,王超头上身上的刺儿已经不再那么尖利,他听话地走到爸爸王向远的身后,轻轻敲了敲爸爸的肩膀,说:“爸爸,我走了,我改天来看你啊。” 不料王向远身体离开椅子,蹲下身来,双手抱头,浑身哆哆索索地打着颤。 这一幕让王超觉得十分伤感,他想起他自己无数次地在警察面前双手抱头面壁而蹲的情景。他想,难道爸爸的一颗心正在四面铜墙铁壁的监狱内体验他儿子曾经有过的生活?或者正在里面苦苦地找寻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6章 邂逅故人 李彤和王超下到一楼,当经过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个病人杀猪似的嚎叫。他们站在门口,见三、四个医务人员正将那个中年男性病人按在床上,而另有一位医生正在强行对病人注射镇静剂。片刻过后,病人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似傻若疯的憨笑。李彤心想,大约那位中年病人狂躁症复发,医生不得不对他采取那样的措施吧。 二人走到了楼外,不觉中走入了病人的活动区域,绿树草坪,环境宜人。 王超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问李彤道:“彤姑,我爸爸也会像那个疯子一样受到惩罚吗?” 李彤淡淡地笑了笑,说:“那不是惩罚。我觉得,你爸爸不会像刚才那个疯子那样的,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表现出他与生俱来的本性的。”她当然不知道王向远在精神病院会表现出何种病况,这么回答王超其实是在消除王超的顾虑。从王超的问话里,她听出王超的确变了,变得知道心疼他的爸爸了。 在精神病人们的户外活动区域里,王超看见有十几个病人,有的有家人陪伴坐在椅子上,有的由护士在教授着什么,还有的独自活动,或发出怪怪的表情,或一遍遍地重复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其中有个病人老是在做交通警察指挥交通时的手语。王超心绪复杂地看着他们,跟着李彤的脚步,缓缓地朝院外走。 王超忽然看到了一个看上去较为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虽已经变得十分苍老,但王超还是认出了他。这个人虽穿着医院里的病员服装,但是又脏又破,正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的一头,嘴里咕咕哝哝地念叨着什么,不停地自言自语。病人看见了王超探寻的目光,就歪起头,嘟着嘴,回看王超。 王超认出了面前的精神病人,就是原来居住在他家楼上的付非凡,那个曾经很怪很怪的怪人。王超还记得,付伯伯人虽然怪,但是并不伤人,也从未对别人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到了精神病院里。王超本想跟付非凡打个招呼,但又想,一个正常人跟一个精神上有病的人能有什么好交流的呢?便作罢了。岂料付非凡却叫住了他。 “你是王超吧?” 王超想不到时隔五、六年,付非凡竟仍能认出他来,便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付伯伯,你怎么也在这里?” 付非凡道:“我是神经病,多少年来就人人都说我有神经病,我能不来这里吗?还能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付伯伯,我觉得,你跟原来没什么两样啊?”王超说。 “他们都说,我有精神病,我是疯子,就硬把我送到这里给我治病来了。世上人人说我疯,我看人人皆疯子。”付非凡说道。 李彤接言道:“你不是疯子,你是哲学家。” “哈哈哈哈哈……”付非凡发出一串朗声大笑,道:“唉哟,今天太阳是从南边出来了吗?竟然有人说我不是疯子,还说我是哲学家。哈哈哈。” 付非凡说过笑过后,忽想起什么似的,问王超:“你怎么到疯人院里来了?莫不是看我这个疯子来了?” 王超苦笑一声,说:“我爸爸病了。” “噢,又来了个疯子,跟我作伴来啦?好,好。等到人人都成了疯子,这世界可就成了疯子的世界,这世界可就真真正正变得美好了。” “哦。” 出乎王超意外的是,付非凡竟问出了下面的话:“王超,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王超怔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呆在家里不出门吗?” 付非凡说:“我怎么会不知道?连空气里全都是别人的唾沫星子呢。你进监狱那事儿,跟我变成疯子这事儿,在别人的眼里,没有质的不同,多少人唯恐天下不知呢。不过你放心,这世上有一个人知道你没做坏事,也知道我不是疯子。” “谁?” 付非凡用食指朝上指了指,道:“老天爷。他是最大的人。” 不知为何,王超心情忽然有些颓丧,消沉,便对付非凡挥了挥手,说:“付伯伯,我走啦。” 付非凡有些失望似的,看着王超和李彤的背影,复又恢复了先前的自言自语咕咕哝哝。 王超的脚步缓慢而且沉重,他一边走着,一边好奇而略带探寻意味地看着那些正常人眼里的疯子。李彤对他说,其实这些人不全是疯子,他们当中,很有一些天才呢;李彤还说,有时候,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远的距离。 李彤终竟是做了多年记者,又当专栏作家,还在网上开博客,有着越来越庞大的粉丝群。她的话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对于虽然经历了颇多波折却毕竟还是青春年少的王超来说,有些话还不能够彻头彻尾地理解和发生共鸣。 走着走着,又有一个疯子引起了王超的注意,他不由地停下脚步,好奇而又略带探究地看起来。 吸引王超目光的首先是这个疯子的年龄,看上去,这个疯子很是年轻,与王龄年龄相仿;吸引王超的再就是这个疯子的气质,虽然他精神萎顿、目光涣散,但是气质里却有一种磨蚀不掉的优雅。 这个年轻的疯子看上去与王超差不多高,一米八左右的样子,但却十分消瘦。年轻的疯子两只手掌夹着从草坪上采折的野花,眼珠不转、一直憨笑地盯着那朵花儿,嘴里缓缓地一遍一遍地发出一个单字,像是刚刚开口学习说话的婴儿:“花——,花——,花……” 也许,他就是在重新开始学习说话呢;也许是医护人员刚刚教会他学说这个单字的发声吧。 王超忍不住向这个年轻的疯子轻移脚步。 当王超与年轻的疯子近在咫尺之时,他打量着疯子的面部,一下子认了出来,年轻的疯子竟然是他的一个同学。“张宗宇——”王超叫道。 张宗宇并未理会王超,仍然沉浸在他的孤独的世界里,嘴里发出“花——,花……” 有两个病人家属从这条甬道经过时,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看,这疯小伙子是个花痴哩。” 王超拉住了张宗宇的双臂,又叫了两声:“张宗宇——,张宗宇——” 很奇怪的,张宗宇并没有受惊,更没有躲开去,而是歪着头,很认真地对着王超酷酷的面容观看,像是要看出一种熟悉来似的。 更令王超和李彤觉得奇怪的是,张宗宇竟然在疯子大多具有的一大片遗忘里还存有对王超的惨淡记忆,他竟然认出了王超,张开嘴巴,很艰难地叫出王超的名字:“王——,超——” 王超十分欣喜地对张宗宇说道:“张宗宇,你还认得我?好几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能记得我呀?” 张宗宇却并不能与王超有更多的交流,也无法利索地对王超作出回应,他仍是像个呀呀学语的孩童一般,嘴里困难地发出:“王——,超——” 不知不觉中,王超的眼圈有些发红,两个本该好好交心的同龄人,却连语言的交流都难以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7章 二进宫行为 王超只好跟上李彤的脚步,离开张宗宇。当王超转身时,却见张宗宇竟然在一跌一撞地向他这边走,只是走得一摇一摆,动作极不协调,像极了他的爸爸王向远。 李彤驾驶着汽车,开上了返程。 王超坐在李彤后面的座位上,心事重重,一言不发。他早就料到,出狱后的生活,一定会是一团乱麻,但无论如何他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团乱麻。 似乎,是冥冥之中,他的爸爸王向远和妈妈江水莲在刻意而又无意地给他自由的毫不管束的生活。 又似乎,爸爸王向远的失忆与疯狂,是一桩无法参透的阴谋。 是的,爸爸为什么要把我的那么多照片放在书桌上不会是单纯为了思念我吧,又为什么把一张足够我较长一段时间花销的存折与照片放在一起?又为什么阴差阳错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写他一辈子都在奢望的灵魂之书?灵魂之书却只有标题,余下的却是长长的空白。 李彤的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她深知刚刚从禁锢中解脱出来的王超,哪怕有一百种设想,也想不到刚刚出狱会迎上这样的当头一棒。她现在担心的是,束手无策也无事可做的王超会不会为逃避残酷的现实而重走歧路,会不会真的很快就二进宫重入牢笼?如果那样,这个阳光男孩可就真的废了。 想到此,手握方向盘的李彤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汽车驶上了江邑市城郊的名叫城邑路的宽阔马路上,当走至市体育中心与艺术中心相对之处时,由于内心里对王超的前途报有隐忧,李彤将汽车挂了低档,汽车行驶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 然而此时,李彤忽然感觉到汽车撞击上了什么同时还听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汽车猛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就听到汽车前方有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啊哟——,啊哟——” 李彤便知道,她驾驶的汽车出车祸了。她将汽车熄了火,准备下车看看将对方撞到何种程度,需不需要马上送到医院去。 王超欲跟李彤一起下车查看情况。 李彤却止住了王超,要他在车上好好待着。她太了解王超的藏獒脾气了,万一遇上的是讹诈之人,而王超若是一怒不过,将对方打伤了还不得从重处罚,弄不好马上二进宫呢。他的爸爸妈妈不在他的身边,而此时待在他身边的她不能不替他们想到这类可能会发生的不测。 李彤下了车,见她的汽车是撞上了一辆电瓶车,电瓶车上的两个人正躺在地上,面部痛苦地缩成一团。这是两年未成年的小少年,令李彤想起过去的王超。 虽然地上并无血迹,可李彤见两个小少年如此痛苦的样子,心还是紧了又紧,她生怕把他们撞出内伤来,便问他们道:“要紧吗?要不要我马上送你们到医院去?” 那个看上去年龄大一点儿的少年用一只手极力支撑在地,身体斜坐在地上,满脸汗水的他皱眉看着李彤,嘴里一边发出难受的“咝咝”声,一边问李彤道:“你是怎么开车的?怎么不长眼睛?难不成你是在开小差吗?” 真是一语中的。李彤想,自己方才可不是在开小差吗? 另一个年龄稍小一点儿的少年则用右手紧紧按住左臂,脸上竟然流满了泪水,嘴里一声声地发出哀嚎,痛不欲生的样子。 李彤想搀小少年到她车上,她送他去医院,哪知她刚一动小少年,那小少年“哎哎哟哟”呻唤得更厉害了,其状惨不忍睹。 大少年的痛苦之状似减轻了一些,满是怒气地对李彤说:“你别想跑,你得赔钱,你得赔我们钱。要不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李彤说:“你放心,我不会跑的。要不,我打120急救电话好不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闭口不言冷眼相看,有的人则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嘤嘤嗡嗡的。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在为李彤说理,大声地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少年人说道:“哟哟哟,哟哟哟,不就擦破了点皮嘛,至于装得像是要进棺材似的吗?啊?我看得出来,你们不就是想让人家多赔一些钱吗?说说,你想要人家赔多少?” 大少年道:“我们受伤了;还有,我们的电瓶车被撞坏了。再说,是她不长眼睛撞上我们的。” 李彤却觉得这起车祸确实责任在于她自己,便说道:“刚才确实怪我。关键的是,你们的身体不要紧吧?” 大少年说:“听听,她自己都说怪她哩。得赔我们五千块钱。” 有围观者悄声道:“该不会是碰瓷的吧?” 年轻人没好气地对大少年说道:“你可真够黑的呀,真舍得要哪,啊?”转而对李彤道,“这位阿姨,我看,您认倒霉吧,赔他们点钱得了,免得交警来了还不是得处罚您哪。” “好吧。”李彤说,她心里想,看来是真的遇上碰瓷的了。可她却总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此时她不仅不想让警察介入,甚至有些同情他们,觉得他们为了追求他们所谓的幸福生活来以命相搏,真是太不容易了。 年轻人对大少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让这位阿姨赔你们三千块钱。” 李彤觉得,他们的表演有些拙劣,也许是才上道不久吧。 这时,王超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步步地逼近那个装作调解人的年轻人的面前,那年轻人却一时忙于思索忙于说话忙于调停,并没有注意到向他逼来的王超。 李彤想将王超拉到车上去,但是来不及了,王超已经与年轻人几乎面贴着面了,那年轻人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王超的脸上了呢。 王超用食指点了点那个正沉醉于自己的情绪中的年轻人,轻声道:“哥们儿,你好健忘啊。你也够狠啊,竟吃起我的窝边草来了。” 年轻人从情绪里回过神来,正欲发作,却忽然惊住了,继而,脸上现出喜悦,道:“啊,是你,啊,王超。” “小飞,你没想到吧?” “没想到,没想到,做梦也不会想到啊。” 在这一瞬间,李彤什么都明白了。但她并不想让这三个碰瓷的人在众人面前难堪,更不想让太多好事者悄悄打110报警,特别是那个年轻人竟然与王超有着关联——她从坤包里掏出三千块钱,塞到了躺在地上的大少年的手中,说道:“自己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好吗?” 大少年得到钱后,支撑着站起身来,又将小少年十分费力地拉起来,叫了一辆看热闹的三轮,拉上他们俩,并把电瓶车绑在车的尾部,然后离开了这里,嘴上说去医院检查,仍然在竭力掩饰他们碰瓷的实质。 王超拉鲁小飞上了李彤的汽车,二人坐在后排座上,像一对久违的亲兄热弟。 李彤重又发动汽车,缓缓朝前开去,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儿,为王超担起心来。她想起来了,这个叫小飞的年轻人,就是五年多前与王超一起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的那个不良少年。 王超打趣似地说道:“你行啊鲁小飞,碰瓷竟然碰到我头上来啦,啊?不过也幸亏是碰到我,要是别人非拆穿了你们不可,这会儿呀,说不定你已经在局子里双手抱头面朝墙壁了。” 鲁小飞自嘲地笑了笑,道:“都怪兄弟我有眼无珠。说实话,吃这碗饭,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严重缺少经验。” 王超劝鲁小飞道:“小飞,你干吗做这个啊?太危险了,要是搭上命咋办?你说实话,那个小孩,是不是你们拐来的?” 鲁小飞道:“不是,他是自愿跟我们一起的。”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刚刚开始操练,还没形成团伙呢。”鲁小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超说道:“那就算了呗?小飞,你这可是二进宫行为啊,你要是因为这事儿再进了监狱,连同改们都会看不起你的。我今天才出来,我看,咱一块儿想想办法,干点儿别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8章 致命的网游 李彤的心蓦地悚了一下:他们两个从大狱里刑满释放出来的人,一旦聚在一起,能做出些什么事体来呢?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抖了几下,但她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继续耐心静听。 “行,那就散了呗?”刚刚碰瓷过后的鲁小飞口气十分轻松地说道。 “哎,哥们儿,一码归一码。刚才那钱是我彤姑的。” “你放心,我会一分不少地还回来的。咱们可是拜了把子的亲兄弟呢。”鲁小飞说。 王超和鲁小飞互留了最新手机号码,还加了微信好友。简直是无师自通,刚出狱就学会了使用微信,连李彤都有些讶异。李彤听着他们的对话,多了个心眼,将鲁小飞的手机号悄悄存入了自己的手机上。接着,鲁小飞就下了车,与王超和李彤道了再见。 鲁小飞下车后,过了半晌,李彤忽然对王超说道:“我希望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永远不见。” 王超说道:“彤姑,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五年多前,要不是他,你也许不会进入大牢。”李彤说。 王超却说:“要不是因为我,他兴许才不会进入大牢呢。” 李彤叹了口气。 王超知道李彤是为他担心,怕他再度走上歧路。想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而李彤与他并无半点血缘上的关系,她完全可以对他撒手不管,便觉得有些愧对了她的一片好心,便说:“彤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回嘴。” 李彤问:“下一步,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我才刚刚出来,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呢。”王超答道。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李彤想,便对王超说:“要不,这段时间你暂时不忙着找事情做,先好好理理头绪,然后作出一个决断来。只是,不要跟你原来的一些朋友来往。” 快到王超家所在的小区了,李彤却忽然打转了方向,重又开上了一条主干道。 王超不解,问道:“彤姑,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彤将车靠边,停了下来,问王超道:“要不,你还是暂时先去我那里住几天吧。反正,我是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不方便的。” 王超说:“彤姑,我有好多年没在家里住过了,说准确些,是没在家里生活过了。我,我想一个人体味一下家的味道。我曾经那么地想远离这个家,还恨过这个家。可是说真的,在监狱里,在最艰难的时候,虽然我嘴上面上仍然装作对家不在乎,可是,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家了。” 听着王超如今有些轻描淡写说出的话,李彤竟感觉到一丝悲酸,同时还有一丝丝欣慰,毕竟,经过了那么多的波折,王超开始想体味对家的感觉了。也许,他从此能开始渐渐弥合与他的爸爸王向远之间的千沟万壑了呢。她伸出手,爱抚地在王超新理的头发上摩挲了两下,夸赞似地说:“行啊,越来越懂事了,啊?” 王超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容十分灿烂鲜艳。 李彤看了看王超,开口欲说什么,但又止住了;但过了片刻后,她还是发出了问话:“你,要不要去你外爷和外婆那里去看看?” 王超想了想,道:“暂时还是不去的好,免得他们受不了新的刺激。”他的眼前浮现出外爷瘫痪在床的情景。这些年,他对他们是心有愧疚的,毕竟,外爷是被他气得中风倒地而后再没能站起来的。 李彤叮嘱道:“也好。你先自己作一番休整再说吧。只是,一般情况下不要关手机。有什么事儿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当李彤拿钱给王超时,王超拒绝了,说:“不是有我爸给我留下的钱吗?再说了,过段时间我得找事情做,不能坐吃山空。”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向李彤挥了挥手。 李彤重又上路,心却并未感到轻松。 天色向晚,本当渐渐消失的晚霞今天却迟迟不愿消散,并且在一片黑云的衬托下形成一片艳红如鲜血般的火烧云。王超盯着那片火烧云看得十分入迷,虽然那片火烧云的边缘部位发出的强光非常刺眼炫目,但王超却并未移开目光,像是从中看出了他人生的什么征兆。 许是因了火烧云的边缘太过刺目,王超闭了闭眼睛,任无边无涯的橙红色在闭合的双眼前静静绽放。 当王超重又睁开双眼时,发现那片火烧云已经没有了燃烧的气势,更浓的黑云遮了上去,并且过不了多久,黑暗将会取代光明。 王超并没有立即回家,他走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有些陌生地看着街两边的景致。是的,一切变得陌生了,是熟悉里的陌生,陌生中间着熟悉:楼房,树木,店铺,还有人流…… 当王超经过一家名叫“风暴游戏”的大型网吧时,双脚不由地在门口停住了,他盯着那在刚刚降临的淡淡暮色里闪着七色光彩一明一灭的店铺招牌,心情莫名有些小小的激动。 王超喜欢网络游戏,但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超级网游迷,更不认为自己沉迷网络——虽然当初大人们一致给他打上了“网游迷”的标签。之所以对大人们的武断认定在心里给予否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学习成绩尚可,而在游戏世界里他自谦地认为自己的确算不上超级高手,甚至在他加入的工会里会受到个别神级同行的嘲笑。 犹豫了一会儿,王超还是走进了“风暴游戏”网吧内。 吧台里的一位妙龄女子热情地向王超打招呼,问他是不是要上网。 王超应了一声:“哦不,我看看。”觉得自己回答得有些不合常规,又补充说,“我找人。” “请问帅哥,你找谁?” 王超对小妹微微地笑了笑,说:“噢,我找同学。”他喜欢对人微笑,哪怕是在牢狱里也是,似乎他深知他酷酷的略带点儿痞气的微笑可以迷倒众生可以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似的。 小妹果真没再对他设防,任王超在面积很大的网吧里走来走去。 王超装作找人的样子,在一些背对着背上网的人,在一些背对着背的网游玩家之间的走道上流连,徜徉。 看得出,“风暴游戏”网吧的生意很是火爆,几乎没有什么空位。王超当然知道,在网吧里玩网游与在家里独自玩是截然不同的感受,网吧里那种浓浓的氛围无形中感染着一个个玩家,能真正让人沉醉其中迷失自我乐而不返。就像听摇滚歌曲,你若是置身于黑压压一大片歌迷之中,会不由自主地随着激越的节拍将身体摇摆扭动,那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而是献给了摇滚。 从浏览到的网游画面,王超便轻易判断出,当初他熟知的多款网络游戏如今仍然风行,看来真是有着不熄的生命力啊,《地下城与勇士》,《穿越火线》,《魔兽世界》,《梦幻西游》,《龙之谷》,《qq炫舞》,等等,应有尽有。 王超的手颤了几下,有些发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09章 小九是何人 在这些款网络游戏中,自认为“网游段位”很低的王超最喜欢的还是《穿越火线》,每当他化身虚无自如地穿梭于雷霆部队、海豹突击队、猎狐者、黑鹰行动小组、刀锋精英小组、灵狐者、飞虎队等组织完成一个个任务并且一级级窜升之时,他才能真正地忘掉现时现世的烦忧,得到虚拟的奖赏、荣耀和满足,骄傲和自豪。 有一台电脑的位子空着,显示器上显示出的画面却正是《穿越火线》,不知主人做什么去了。王超盯着那画面看了许久,几乎要坐下去。 这时,主人回来了,大约是去卫生间方便去了。那玩家看了看王超后,又坐下来继续搏杀。 王超升起的心复又沉落到原位。 “走,走,必须得走了。”王超默默地对自己说道,“我才刚刚走出监狱呢。” 王超的视线离开了《穿越火线》,不顾吧台小妹和网吧技术管理员的探究的目光,拔步离开了“风暴游戏”网吧。 回到家后,虽然已到晚饭时分,但他却并未觉得饥饿,或者说一天里发生的事儿让他没有食欲,忘了还有吃饭这档子事儿。 他无聊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拥塞着当天发生的许多事儿:走出监狱,爸爸疯狂,好友碰瓷……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丽丽打来的,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事儿,王超回说暂时没有,就挂断了。 王超站起身来,他的手机又响了,这一回,是李彤打来的。李彤问他吃过饭没有,王超回说吃过了。 李彤此番给王超来电的主要目的是想起了王超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内去他所居住的辖区派出所报到,还要到社区进行相关情况登记。这也就是说,王超虽然已经刑满释放,但仍然会随时面临公安干警的询问,而警察们在面对有前科的年轻人时,声气往往比较恶劣,态度也很不谦逊。李彤怕王超一个人去办理相关手续时会条件发射地害怕,更怕他节外生枝。所以,她来电进行嘱咐。 “王超,你暂时别忙着去社区等地方办理手续,过两天我陪你去。” “谢谢彤姑。不过我自己也可以办好的,那些人吃不了我。”王超道。 李彤在电话里笑了,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鼓励的语言,就挂断了电话。 王超走进书房,见电脑显示屏虽是黑屏,指示灯却仍亮着,主机上的指示灯也仍在闪烁。他按了一下空格键,爸爸王向远没有内容的《遗书》又令人触目惊心地显示了出来。爸爸为什么要为自己的作品取这么个灰暗得不能再灰暗的标题呢? 他想,爸爸在写下那个标题的一刻,情绪一定绝望透,他是网游《穿越火线》的新玩家,也是这个战队的新兵,今年只有十六岁。他之所以来“穿越火线”,是因为他的爸爸曾经是《穿越火线》的高级玩家。他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爸爸早恋早婚早离,他自小与爸爸生活在一起,尚在五、六岁的时候,他的爸爸就把他抱在膝头上,带他一起穿越火线,带着他一起领略《穿越火线》的刺激和惊心动魄。 “小九”还说,在他从童年向少年成长的过程里,他并没有迷上《穿越火线》,他很后悔没有迷上《穿越火线》,而是爱上了《地下城和勇士》,所以客观上减少了与爸爸的亲密交流和互动。在他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刚刚青春期开始的时候,无缘无故的,他有意无意地疏远了爸爸,什么也不想跟爸爸说;于是,虽然打网游但还要上班辛苦养家的爸爸为了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想以网游的方式接近他,了解他,甚至也注册了《地下城和勇士》。但他却更为反感地拒绝,还说你要是也玩《地下城和勇士》,我就从楼上跳下去。这样的狠话吓坏了爸爸,从此他再也没有进入过《地下城和勇士》。 但是——“小九”话头一转,继续向大家诉说——但是爸爸并没有放弃接近他沟通他的努力,有时候,爸爸会跟他说他的《穿越火线》的装备已经达到了何种让人瞠目结舌的级别,还说倘若卖掉一定能卖个大价钱,但他舍不得卖掉。他便反唇相讥地对爸爸说,现在全世界人人都在穿越,都形成穿越潮流了,你还玩穿越,不过是作穿越秀罢了,就你那垃圾级别,在我的“地下城与勇士”里只能吊车尾。爸爸听后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年轻的爸爸虽然离了婚,但是一直没有再婚,他生活的内容只有“小九”和“穿越火线”。可是“小九”却与他的代沟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爸爸每天还要上班,常常会上夜班。在很多年的时光里,如果没有“小九”,没有“穿越火线”,不知道爸爸的人生能不能有动力坚持下去。 可是去年——“小九”继续说,去年,也就是“小九”十五岁那年,爸爸——只有三十五岁的爸爸在子夜时分下班回家途中,骑着一辆电瓶车的他突然遭遇车祸,即刻殒命,车主逃之夭夭。 说到这里,“小九”好久不再发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0章 我要探秘 王超等着“小九”继续发言,他猜想同一个战队的许多战友大约也在像他一样等着“小九”的发言。 “小九”像是经过了一阵心灵上的疼痛,他的发言又重新开始了。“小九”说,爸爸的遽然离世,反是让他的逆反戛然而止。他心里十分后悔近一年多里没有与爸爸过多地交流,后悔将自己的心门对爸爸关闭上了,更后悔因为从心里躲避爸爸,所以从没想过爸爸在想些什么,爸爸的世界里会有着哪些风景。 后来——“小九”说,后来,他回到了妈妈身边,妈妈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那男人对他还算不错,可他体会到的总觉得不是爸爸的滋味儿,总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一些什么。 有一天,“小九”忽然想到,爸爸的生活里几乎只有他和“穿越火线”,爸爸把对生活的热情和激情全投放在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小九”和网游《穿越火线》之上。在他人为与爸爸有了所谓“隔膜”之后,爸爸会不会将一些意绪注入《穿越火线》之中呢?会不会把对他的期望甚至想说的话也全注入《穿越火线》之中呢? 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小九”心想,他知道爸爸是一个执着的人,无论如何内心都不会放弃他,也不会放弃《穿越火线》。 “小九”忽然想,他为什么不去“穿越火线”呢?到《穿越火线》里去与爸爸沟通,与探察爸爸的内心。 于是,他试着登陆爸爸的帐号,可是,都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或者对爸爸的关注太少,他了解到的爸爸的“穿越火线”的信息知之甚少,每次登陆都以失败告终。 “小九”只好自己注册了一个游戏帐号,想到等到自己加入某个战队系统时,将零零碎碎的记忆信息提供给他们,也许,战友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为他成功寻找到属于爸爸的“穿越火线”。 果真,有的战友问“小九”:“你爸爸是潜伏者还是保卫者呢?” “小九”说:“依我爸爸的个性,他应当是一名潜伏者。” 有热心的战友要他多多提供信息,说尽其所能来帮助他。 接下来,“小九”将他所知道的信息全都罗列了出来。 这时,蜇伏或者说尘封了五、六年的穿越火线、可能被大家遗忘了的“王超”发问了,他问“小九”:“你是单纯想得到爸爸的全副装备吗?”他知道自己问得很不得体,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有些刻薄地问。 “小九”为自己辩解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想得到爸爸的《穿越火线》,是我想知道爸爸的世界是怎样的,想走一走爸爸曾经走过的路,看一看爸爸曾经见过的风景,体会一下爸爸曾经有过的心境,体味爸爸曾经焕发的激情,更渴望了解爸爸曾经有过的内心情感。当然,如果有可能,我也想使用爸爸曾经用过的装备,代替爸爸去继续战斗,或者是与爸爸一起去继续战斗!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 王超道:“我不知道是心酸还是感动,你让我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小九”在发出了一连串的“?”后,又发言道:“我现在最渴望的是能在《穿越火线》里与爸爸重逢。” 王超说:“会的,一定会的。” 王超的眼睛竟不知不觉模糊了,他将泪水蒙蒙的目光移开电脑屏幕。失去了爸爸的“小九”万分追悔对爸爸的淡漠,他再不能与爸爸面对面地交流,竟然想到了也许比较抽象和虚无的唯一一条通道,渴求与爸爸作心与心的沟通。而我,我的爸爸还在呢,我打开爸爸的心门的通道应当比他要多得多。 许多事情常常是在冥冥中做了就是做了,醒来是悔之晚矣。 王超想到“小九”竟然会很奇怪地在失去爸爸之后,他的逆反期竟然戛然而止。这让王超不由地想起了他刚刚进入少管所时,在一管区入监队里严训时,队长对他和少年犯们的训话。 而今,入监队队长的话语言犹在耳:“我提醒你们,这里不是你们逆反的地方,也不是你们叛逆的地方;疼你们爱你们的爸爸妈妈,对你们苦口婆心的老师们,他们可以忍受你们的逆反,你们的叛逆,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会忍受,这里也不会有人忍受。你们好自为之,且行且珍惜!” 王超抬手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看他的“穿越火线”界面,他看到了好多战友对“小九”的热情回复。 “小九,你能有这份心,就足够看出你心里是爱你爸爸的。” “小九,我来帮你。” “小九,我们一定帮你。” “小九,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穿越火线的爸爸。” “小九,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一起想办法。” “祝愿你在游戏里能够父子相逢。”…… 王超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看似不可思议的念头:我要寻找爸爸的踪迹,我要探寻爸爸的心迹,然后,我要替爸爸实现他的夙愿,代他写成他一辈子最想写成却未能写成的作品——《遗书》。 也许,在实践着这个想法的过程里,我同时能打开爸爸心里的死结;也许,我能将爸爸从失忆与疯狂的深渊里唤醒! 王超觉得,爸爸一定是被一个太大的、无法解开的死结给梗住了,所以失忆,所以发疯。一个人心里若是有了结,不知得用多大的努力才能解开,也许一辈子都解不开,就像我心里的结,至今也未完全解开哪;还有妈妈心里的结…… 也许,解开了爸爸的心结,所有人的结都迎刃而解了呢? 主意已决,王超决定去往爸爸王向远的老家,其实也是他的老家,一个二十一年来他从未去过的只存在于想像里的老家。那里有爷爷,有奶奶,还有…… 王超小的时候,爸爸曾多次对他说过,从祖国的地形地貌而言,他们的老家座落在一片丘陵之上;而从全国的区域划分上,他们的老家被划到了一个山区,一个曾经为祖国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做出了卓越贡献和牺牲的伟大山区。可是,爸爸王向远却多次对他强调说,他们老家的人,一辈一辈,固执地觉得他们是生活在一片平原之上…… 王超想,其实应当是丘陵里所谓的小平原吧。 爸爸王向远对王超说,那片平原十分辽阔,向西,还是一片平原,向东,一直向东,则是一片大海,是太平洋里的黄海。站在那片平原上,无遮无拦,一望无际。特别是早晨,他站在一片花生地里或者地瓜地里,一轮红彤彤的圆圆的太阳的笑脸从地平线的东方静静地缓缓地升起来,温煦的祥和的红色光芒铺洒在平原上,将一切罩住,那景象,真是让人无比沉醉……而每到傍晚时分,看上去同样的景象再次出现,只不过,刚好相反,是那轮太阳的笑脸从地平线的西方沉落下去,黑暗降临了…… 在王超的想象里,有多少次,他仿佛看见,一个瘦小的少年,立在一大片原野之上,面对着朝阳或夕阳的笑脸,微微地笑着,全身心沐浴在一大团溶溶的光辉里……那样的情景,让人迷醉,让人神往…… “爸爸,你带我去看朝阳吧。”王超说道。 王超看见,爸爸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沉郁之色,未置可否。 后来,王超又说:“爸爸,你去带我看大海吧。” 爸爸王向远脸上的沉郁之色比以往还要浓一些,仍是未置可否。 再后来,王超又说:“爸爸,平原上的朝阳和夕阳有什么相同和不同?” 王向远看出了王超的心思,脸上虽仍有着沉郁之色,但是对王超说道:“王超,等合适的时候,咱们一定好好欣赏欣赏平原上的朝阳和夕阳。好吗?” 王超点了点头。 后来的后来,王超便不再提及有关朝阳、夕阳还有大海的话题了,渐渐长大的他,潜意识里觉得,他的爸爸有着难言之隐,心里有着难以告人难上启齿也许难以让人理解的隐秘…… 如今,他却要背着瞒着对故乡失却了记忆的爸爸,孤身一人,去往他和爸爸共同的故乡,去剖开去揭穿去挖掘尘封于爸爸锁死在心间里的惊天隐秘了。 是惊天隐秘吗?王超想道。 王超打开电脑里的“我的文档”,点击打开爸爸王向远未及写出的无言作品《遗书》,运用五、六年未用过、已经有些生疏的拼音输入法,打下了第一行字:回家的路有多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1章 北上寻秘 对于生在异乡的人,寻根的念想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大约王向远在潜意识里想让王超知道他的根在何处,所以常常向他灌输老家的点点滴滴,以使得王超不会“数典忘祖”。 王超小时候,爸爸有几次详细对他说了老家的根脉所在,具体到乡镇村组。当王超长大一些时,爸爸虽然不再谈及那些,但是聪明的王超却将老家座落的地址深深刻在了脑中。 此刻,王超踏上了回老家的列车,行前,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及他的行程和目的。 他要寻根,他要挖出爸爸的光明或阴暗的秘密。 因是始发站,所以人人有座。运气不错,他的位置靠窗而且面向前方。 他明白,这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行那么远的途程,老家离他现在的家,曲曲拐拐算起来,据说四千多里路呢。 列车“呜——呜——”地鸣了几声长笛,然后“忽通忽通”地动了起来,终于越开越快,越开越快,向着王超的终极目的地一点点接近。 北上,北上…… 本次列车前一小半的行驶路线,王超并不陌生,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以及体味着列车钻入深深的隧道时的感觉,痛苦的记忆不由地泛上来。是的,五年多前,他与几个同伴一起,也是踏上了这样的线路,却怀揣着别样的目的,不料最终却走进了电网高墙。 王超摇了摇头,想驱赶走那些搅扰他心境的不快回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彤打来的。 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李彤就听出王超已经不在当地,并且判断出是在户外,还判断出他是在行驶的列车上。 “王超,你在哪里?” 车窗外的风声灌入手机话筒。 “哦,我在,我在……” “王超,你要去哪里?” “哦,彤姑,我去广州,我是跟几个朋友约好了的,那里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等着我呢。”王超撒谎道。 “你骗傻子吧?王超,你快回来。你要想一想,你走了,你爸爸怎么办?你爸爸正是最需要亲人关注的时候,也许他期待的亲情就能够唤醒他的记忆……” 没等李彤将话说完,王超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自己做得唐突,却觉得无法对别人解释。刚刚挂断电话,却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是干妈王丽丽,他没有接听,而是直接挂断了事。他想,大约过不了多久,冯志平伯伯的电话可能就会打来。 想了想,他写了一条短信,大意是朋友在广州为他找了一份工作,他现在到广州去,不是做坏事,请放心,云云。他将短信分别发给了李彤、王丽丽还有冯志平。然后,王超果断关掉了手机。 当列车经过秦岭时,王超再度被它的雄奇和险峻而震惊。爸爸曾好几次跟他说过,他第一次从北方大地向四川盆地进发经过秦岭时,那心情是无与伦比的受到震撼。虽然这不是王超第一次途经秦岭,但依然可以体味到爸爸所说的那种震撼。 他可以确信,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初爸爸的心情。而他正在走的路,正是爸爸曾经走过的路。只是,爸爸在归途上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列车不会顾及到王超的心情,依然行驶在北上的轨道上。 经过两个白天一个黑夜的颠簸,王超终于下了火车。虽然身心俱疲,但他还是感觉到兴奋。 天黑了。 现在,王超所置身的这座城市名叫“徐州”。徐州曾多次出现在爸爸王向远的描述里,这座城市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还是淮海战役的大战场。爸爸对王超说,淮海战役的胜利,说是老百姓用手推车推出来一点也不为过,他说他的一些爷爷辈老爷爷辈的王姓前辈们就参加过淮海战役呢,人人送公粮,家家送军鞋。 站在徐州的街道上,王超似乎可以听到远古的刀枪剑戟声和近代的枪炮轰鸣声。 王超是了解楚汉争霸那段历史的,项羽和刘邦那两个传奇般的神级英雄就曾在这座城市里厮杀过无数回合。虽然他在开始逆反时对爸爸王向远越来越隔膜,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与爸爸有着极为相似的个性,连对英雄的崇敬上也不尽相同。他与爸爸都是项羽的顶礼膜拜者,项羽脸上身上固有的英雄气质让他们着迷;只是,他比爸爸更进一步,常表现得与项羽一样的冲动、正直和极端,也使得自己的人生步步充满了激情与危险。 爸爸还对他说过,徐州有座山,山名“云龙山”,虽不像泰山华山那么有名,却也独有风韵;徐州有个湖,湖名“云龙湖”,虽不如洞庭湖鄱阳湖那么有名,却也有着她独有的细腻和旖旎。爸爸多次登上过云龙山,也多次游过云龙湖。倘不是急于“回家”,王超真的会攀登上云龙山,畅游云龙湖,体味爸爸彼时的心境。 时辰已经是晚间,早经没了去往爸爸老家同时也是他的老家所在地的班车,王超只能在这座昔日里充满*味儿的城市里过夜了。 既是为了节约开支,还是为了总也戒不掉的嗜好,王超走进了一家网吧,他决定找一家网吧过夜。 王超在一条不甚宽阔却也决不狭窄的街道上走着,目光向着街道两边扫来扫去,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网吧。这座城市不愧是一座具有悠久历史的古城,连许多家店铺的名称也取得古风古韵。倒是遇到了一家大型的网吧,他在门口看了看,里面的各类设施十分完善,看上去服务规格也是高档次的,他怕收费太高,便没有走进去;之后又遇到了一家较小较黑暗的小型网吧,里面空气窒闷,充满了烟臭,他怕是黑网吧,怕老板见他是外地人狠宰一通。便继续前行,寻找着目标。 半个时辰过后,他不知道是在哪一条街道上,看到了一家取名为“霸王”的中型网吧,他站在门口朝里面张了张,觉得很符合他的想象,便带着对项羽的崇拜走了进去,向吧台里的服务员问了价,便交了押金,找了个空位子,坐在了电脑前。 王超并没有进入游戏世界,而是打开了一些新闻网页,浏览起了新闻。监狱里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倘不是他所从事的工作与写作相关,他可以借工作之名在管教处查阅资料之时顺带着看些天下大事的话,对外界的了解就近乎于零近乎于空白了,也只能像其他犯人一样只好借助于央视《新闻联播》了。 因为旅途疲劳,还因为没睡好觉,在浏览了半个多小时的网上新闻后,王超觉得眼睛发花。这时,他忽然听到了爸爸王向远的声音,如幻听似地在他的耳边响起:“儿子,爱眼啊。” 王超惊觉了一下,竟然回身四顾了一番,而后哑然失笑,与此同时,爸爸王向远失忆而又疯狂的痴呆面相浮现在他的眼前,一股悲酸不禁从心头生出。 是的,自从他的眼睛出现近视症状之后,爸爸便格外重视他的眼睛,总是不失时机地提醒他:“儿子,爱眼啊。”提醒得让他极为反感和生腻。五年多前,李彤姑姑带他去一家医院做了用激光治疗近视的手术,使他彻底摘掉了眼镜。医生对他说要严格控制上网时间、看电视时间、用手机时间。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却失去了上网、看电视、用手机的所有机会,他与鲁小飞还有张大力一共三个人,一起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进了江邑市的看守所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2章 网吧夜短 从身陷囹圄失去自由的那一刻起,王超再没有了大块的用眼时间,他的眼睛倒是因祸得福,视力竟然恢复到了零点九以上,近视症状已经基本消除。 也许,在王超刚刚做过激光治疗近视手术之后,是最需要提醒注意用眼卫生的,但是爸爸王向远却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而且是再没有了机会。 鬼使神差,此时,在异乡的一个网吧里,王超竟然非常逼真地听到了爸爸王向远的说话声:“儿子,爱眼啊。” 王超的坐姿不由地挺拔了一些,双眼离电脑屏幕的距离也远了一些。他自信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自觉意识,无论是去“穿越火线”,还是去畅游“qq世界”,再或是去代替爸爸写作《遗书》……,他都会“儿子,爱眼啊”的。 王超打开qq,登陆他的qq帐号,输入密码,他的“qq世界”呈现在了眼前。 王超刚刚登陆成功,他的对话图标的指示灯便一个劲儿地闪烁不停,他将其全部打开,却发现有些好友在线,有些好友不在线,大部分是原来向他发来的问询。 倒是有一个刚刚发来的问询,且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厌其烦,及至后来,向王超发来了n个“?”。这名qq好友是鲁小飞。 王超回道:“你催命啊?” 鲁小飞问:“哥们,我的qq怎么提示我你不在本地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天地任我行,天地任我赢!” “i服you行不行?快跟我说说你在哪里赢天下啊?” “你猜猜。”王超回道。 “我猜个毛啊?”鲁小飞回道,“快说,别卖关子。别忘了,有什么肥缺记得跟哥们吱一声啊?” “我碗里有肉吃的时候,什么时候忘记过你啊?” “量你也不敢,量你也不会。快说你在哪里,你要把我急死啊?” 王超终于回道:“我在江苏徐州。” “???” “我在回老家的路上,现在是夜间了嘛,没有班车了,为了省钱,只能在网吧里嗨通宵了。” “你要回山东?我记得你从没回过老家山东的。你疯了吧?你没毛病吧?啊?你去那里做什么?我一千个,不,一万个不理解加抗议。” 王超回道:“你该知道我的脾性,我是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我此番寻根,是要做一件大事。不过,这是我的秘密,暂时,无可奉告。”王超又打上几行字,告诉鲁小飞,让他稍等一些时间,待会儿他会q他的,他现在有n个会话图标在闪动,他再不去看看,怕是要形成闪电爆炸了。 其实并没有王超说得那么夸张,他是看到叶露露上线了,并且向他发来了对话的文字框,会话图标一直在闪动呢。幸好他身边没有往日的好友,否则定是要说他重色轻友了。 王超轻移鼠标点动,与叶露露的对话框静静地呈现在电脑屏幕上,无声地诱引着他。 叶露露发来的文字让王超惊了一下:“王超,你怎么去江苏徐州啦?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王超问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这问题太小儿科了吧?连白痴都会知道吧。我学的可是电子计算机专业。”叶露露回道。 “我来看看。”王超说。 “你是要回老家吗?”一串字迹闪了过来。 看得出,露露还是那么聪明,好像比过去更聪明了。好像阴谋被人看穿似的,王超心里生出些微的不爽,便半晌没有回话,任露露发出一个个疑问。可是,他喜欢露露,他不忍心冷落露露,甚至,甚至想见到露露,心想如果露露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多好,虽然他的此番行动纯属个人的体验个人的秘密。露露的粉嫩而又俏丽的小脸闪现在王超的眼前,似乎在对着他笑呢。可是,一丝忧郁之色爬上了他的年轻的酷酷的脸容上。 又过了半晌后,王超虽没说什么,却给叶露露发去了一枝鲜艳的火一般的玫瑰。 露露旋即向王超发来了一个卡通笑脸,却没有任何明朗的意思。 露露问他手机联系方式,王超将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王超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仍未开机呢,他便打开了手机,很快,好多条短信和微信纷至沓来,大多是李彤、王丽丽和冯志平的,全在催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玩起了失踪?王超有些戚然地笑了笑,没作理会,将手机扔在了面前的桌上,这时却听到微信的响声,便想着要关闭微信功能,拿起手机一看,竟是叶露露发来的,要添加他为微信好友的申请。 王超用右手食指点了下“同意”,随后,再度关闭了手机。 王超发现他的qq对话图标又在频繁闪动,看了看,竟然有李彤、王丽丽,肯定又是来说教他的。他连看都没看,就退出了他的qq世界。 啊,还是进入网游之中吧,在那里,难得遇到熟人,谁也不认识谁,我只管尽情地厮杀,尽情地渲泻,快感便由之而来。 王超重新开始“穿越火线”,他想起了那个昵称是“小九”的少年,可是,当天却并没有他的消息,也没有看到谁提到他,他仔细看了看,“小九”就不在线。 一个多小时后,疲累的王超觉得无法与网友们互动了,他的眼皮沉重地睁不开来,有人在友好地骂他:“你变成僵尸啦?”他不管不顾了,坐在椅子上,头朝后仰靠着,沉入梦乡之中。 醒来时,天竟然已经曚曚胧胧地亮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与吧台的服务员结清了帐目,走出了“霸王”,朝向汽车站走去。 他踏上了第一辆开往他的老家所在地的班车,没过多长时间,听同车的人说,班车已经驶出了江苏,进入了山东地界。他想,这就是沂蒙山吗?怎么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啊?怎么看不到几座山呢?感觉上真的很像平原呢。 王超的心情不由地有些激动,毕竟,他平生第一次踏上了老家的土地上,虽然只是在车上。他痴迷地朝飞驰的车窗外看去,树木,田野,还有行人…… 中午时分,他下了车,平生首次真真正正地踩在了老家的大地上……他既激动,却又有些恍惚,还有些惶然…… 在车站附近的一家简易小旅馆里的钟点房里,王超休息了会儿,洗了个澡,将自己倒饬了一番,在一面不大不小的镜子前,前后照了照,感觉上对自己的尊容比较满意之后,便付钱离开了旅馆。旅馆的老板娘见他一个人进一个人出,不明所以似的,就有些不解地挖了他几眼。 王超站在车站前的小广场上,向人打问去龙山镇小王庄村如何走,对方回说要走二十多里路,并指点他乘坐一辆电动三轮车,还帮他讲好了价钱。他谢了那人,便上了面前的这辆电动三轮车。 坐在电动三轮车上,王超忍不住好奇向三轮师傅打问所能打问到的有关小王庄的信息。路上,王超朝外观看,见春末的田野上生机勃勃,呈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田野上,有农人在劳作。看上去,一切果真与生他长他的地方大不相同。 三轮师傅很热情,一直将王超送到小王庄的村口,他本想帮王超打问到他的爷爷奶奶所住之处的,但是王超谢绝了,他想自己打问,他想体味从村口走进家的感觉,他想那样的感觉爸爸王向远一定有过多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3章 骗局冰山一角 三轮师傅离去了。背着双肩包的王超一个人朝小王庄的庄内走,双肩包的背带是大红色的,像是成了他的衣着的特色点缀,令他看上去十分潇洒。走在村道上,他却一时并未碰见村人,爸爸的家是在村子里的哪个方位呢? 王超想,也许村人们都陷进狂涛汹涌的经济大潮中了吧? 总算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的。王超急走几步迎上去,掏出一支四川生产的烟卷,递给那位村人,很有礼貌地打招呼,道:“这位爷爷,您好。”自然,他说的是普通话,因为自小受到父亲的影响,他的普通话几乎听不出四川的椒盐味儿。 这位老人看上去得有七十几岁的样子,面色里掺杂了一点酒红。他盯着王超看了看,问:“你,你叫我?”这里人说话的语速较慢,王超很轻易就听懂了。王超还闻到,这位老人果真是喝过酒的,但看上去还不算太糊涂。 “对,爷爷,我想找一户人家。”王超也尽量放慢语速,并且给对方回味他所说的话的时间。 “你找谁?”老人有些懒洋洋的神情,酒气却喷到了王超的脸上。 “我找王玉林。”王超生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超看得分明,老人听到他的问话后,像是一下子从醉酒的状态里被惊醒了似的,老人的身体竟然微微地震了一下,而后对着王超的脸看起来,反问:“你找王玉林?” “是啊。”王超道。 “你找王玉林做什么?你是他什么人?”看来,老人虽是喝了酒,却一点儿没有喝高,或者是酒醉心不糊。 王超答道:“王玉林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子,我爸爸是王向远。” 老人的神情竟不可思议地萎顿了一下,问:“你是王向远的儿子?” “是啊?”王超说,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老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老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不再吱声儿,像是在沉思什么的样子。 王超继续问道:“请问这位爷爷,我该如何找到我的爷爷王玉林呢?” 老人说:“你跟我来吧。” “谢谢。”王超觉得,老家的人真好,怪不得都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呢。虽然我不是这块土地上出生长大,但毕竟我的血脉来源于这里啊,我的祖辈之根深深扎在这里啊。说起来,小王庄的人都是我的本家呢。 王超跟着老人的脚步,曲里拐弯的,来到了一条小巷最深处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院门大敞四开的,乡下没什么规矩,老人带着王超直接走入了这户人家的院中。 屋里有人许是听到了动静,走出来一位看上去约摸六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看到了老人,很明显地表现出不欢迎还有一种嫌恶,问老人道:“你来做什么?” 老人说:“我带来了一个人,就是他。”他指了指王超,“他说他是王向远的儿子。我觉得你们总还是近乎点儿,就带到这里来了。”说完,老人转身就朝外走了,丢下王超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六十多岁的老人对着走出院门去的七十多岁的老人吼道:“王玉标,你个杂碎,你把什么人带到我家里来?你是成心来恶心我是不?你个酒疯子,你个老不正经的,上个月你在我家菜园上偷了好多菜,我还没跟你算帐哩?”似乎知道那位名叫王玉标的老人已经走远了,他将目光盯向了王超,却一时没对王超说什么。 王超被这位老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乡下人显老,又是在风吹日晒和程度要甚于川西坝子的山东,眼前的老人就更加显老了,王超心里想他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亲爷爷王玉林呢?就问:“请问,您就是王玉林爷爷吗?” 老人惊诧地睁圆了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王超,问:“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王玉林?” 王超自知话语有错,急忙道歉:“啊,对不起啊,这位爷爷。” “王玉标那个老绝户把你带到我家里做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他带来的骗子?他可是一辈子骗人到处骗吃骗喝惯了的。他说的话,我也能相信?”老人看上去怒气冲冲的。 王超抽出一支烟,递上去,说:“这位爷爷,您抽支我带来的家乡烟吧,消消气,好吧?” 老人接过烟,问:“你来我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王超解释说:“我不是要到你家里来。我来小王庄是想找两个人,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也不明白,刚才那位爷爷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刚才,我被气糊涂了,你说,你来找谁?” 王超答说:“我来找我爷爷王玉林,找我奶奶陈月英。我是他们的孙子,亲孙子,我爸爸叫王向远。” 哪知老人听了此话,伸出双手就将王超朝院外推,边推边说:“骗子,骗子,这年头骗子真是太多了。我就知道王玉标带来的人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王超发急了,大声叫道:“爷爷,我真的是王向远的亲儿子,我叫王超,您要是不信,那我拿身份证给您看总成了吧?” 老人听后方停止了推搡。 王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老人,心里却很没底,有些打鼓,因为出行仓促,他没有等到新的身份证办好再外出,而是带了原来的身份证,那是他十四岁时,爸爸王向远带他到公安局办理的,当初为的是出行方便。 老人看上去不太识字,只是盯着相片看,然后又盯着王超的脸看,一会儿过后说:“身份证上是个小孩,你呢,可是个大小伙儿了。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不管是照片上这小孩,还是你,倒是都有着王向远的模样儿呢。难不成你真是他的儿子?” 王超赶紧接上老人的话:“我当然是王向远的儿子,这还能有假?有谁会白白地愿意给别人当儿子的,是这个理儿不?” “可我还是不相信你是王向远的儿子。” “为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是来找谁的?” “我来找我爷爷王玉林,找我奶奶陈月英啊?” “你要找的这两个人,早就死了几十年了,早就连骨头渣都烂得没了影儿。”老人像是要戳穿王超的骗人计谋似地说道。 “这位爷爷,你可真会开玩笑,也不带这么骂人的。我爸爸王向远还回来过好几次呢,说是回来探望我爷爷和奶奶呢。我爷爷奶奶还单单让我爸给我带了红薯干和花生米呢。” 老人再度盯着王超的脸看了又看,说:“你真的是王向远的儿子?” 王超对着老人很认真地点点头,极力做到让老人坚信他没有撒谎。 老人明白了什么似地自顾自地轻轻点了点头,点上烟,抽了起来,道:“我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你果真是王向远的儿子。” “那,这位爷爷,你可以带我去看我爷爷和我奶奶了吗?您,您又是谁呢?” “小伙子,你不能叫我爷爷。论起来,你应当叫我大爷才是正理。我是你爸爸王向远的堂兄,是一个爷爷的。我叫王向财。” “哦,大爷。”王超向王向财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又道,“大爷,你带我去看我爷爷和我奶奶好吗?” “好吧。”王向财说道。 王向财手里拿上一把锨,没说一句话,就朝门外走。 王超见状赶紧跟了出去,他觉得这个大爷对他态度不太热情,让他心里觉得十分生分。 王向财在前头走得风快,反是虽然个子达一米七八之多却还较为瘦弱、经过了长长旅途的王超几乎跟不上他。很快,他们就走出了小王庄,这让王超有些不明就里,心里想,这个大爷是不是对他心怀戒备,仍然在心里把他当成了骗子,想把他引离开来然后送交派出所? 想起派出所,想起看守所,想起少管所,想起监狱,王超就有些条件反射地害怕,他在那些地方真正是待腻了,也待怵了。 “大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往哪里?”王超问道。 “带你去看你爷爷和你奶奶啊?” “他们不是住在小王庄吗?” “咱们还没有走出小王庄的地界呢。” “哦。”王超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有些打鼓。 王向财带王超走上了一处大沟的沟沿,走过后又从一处坟园经过,这处坟园看上去颇为壮观,高高低低地约有几百座坟呢。王向财说这是小王庄王姓人家的祖坟所在之处,祖上有规矩,凡有大污点的人死后是不可以葬在这片坟园里的。 王超头脑中一片云雾,不知道王向财要跟他说什么。 走在一条田塍上,在穿过一大片田野之后,王向财大爷带王超来到了一小块低洼之处,这一小块土地,看上去土质十分的贫瘠,里边稀稀落落地坐着十几座坟墓,坟墓上皆有些荒凉,生满了野草,春天的风吹过,飒飒之声响起,像是怨鬼的哭声。 王超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知道这位名叫王向财的大爷不可能对他开这种国际性玩笑,除非他是个精神病。 王向财将王超带到两座坟前,对王超说:“你不是要看你爷爷和你奶奶吗?这两座坟头,就是他们。他们端端地坐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4章 身涉骗局 什么?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爸爸曾几次回来探望、言语中身体健朗的爷爷奶奶竟然是两座无声哭泣的荒坟?这,这…… 虽然王超已经悟出爷爷和奶奶不在人世的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大爷,不会吧,我爷爷奶奶不是还活着吗?我爸爸可是好几次回来探望他们呢。” 王向财对王超道:“你跪下吧,也算是你这个当孙子的一份孝心。” 王超如在梦里,但他听到王向财大爷的话后,还是没加犹豫地跪在了两座坟前。他从未与爷爷奶奶谋过面,但却无数次想象过爷爷和奶奶的样貌;然而,哪怕他的想象如何奇诡如何黑色幽默,也断不会将两位老人想象成两座荒芜的坟冢。 虽然王超的生活与爷爷奶奶没有过交集,他与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但他毕竟承袭了爷爷奶奶的血脉,而想象里栩栩如生的爷爷奶奶猛地变身为两个很大的土馒头,这个转折还是太突然也太巨大了,转折得让他不敢确信。 一阵风吹来,荒草扭动,露出被它们遮盖的两块不太显眼的墓碑。 王超拨开荒草,便看清了碑身上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斑驳的文字。 只见爷爷的碑身上刻道:“先父王玉林之墓不孝子王向远立于二0一三年十二月。” 奶奶的碑身上刻道:“慈母陈月英之墓不孝子王向远立于二0一三年十二月。” 王超立时感受到一种受骗的打击。“骗子,骗子,大骗子。”他喃喃道,不多的几个字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欺骗妈妈,明明爷爷奶奶已作古多年,他为什么要编织出那么多美丽的谎言来给他布一道虚幻的彩虹呢? 因为生气,王超嘴角微歪,一层晶莹的泪花布上了他的虽做过激光近视手术却十分明亮灿若晨星的双眼。 虽然如此,但王超还是一时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他的目光木怔怔地盯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并且也不太合乎规范的碑文上。 碑文的内容,似乎在躲着什么,隐蔽着什么,没有生卒年月,没有生平事迹,真是惨淡得不能再惨淡了。让人觉得,这碑文里有着不愿告之与人的惊天秘密。 读着最后的落款,王超忽然怪起了自己的粗心,啊呀,那日期可是二0一三年十二月呢,那个时候,自己正待在少管所里面脱胎换骨呢。哦,差点冤枉爸爸了,爸爸并没有骗他,原来爷爷奶奶是那个时候作古的呀。再一想,不对,怎么会那么巧,两个老人在差不多的日期里一起作古呢? 王超抚摸着墓碑,问王向财:“我爷爷奶奶是二0一三年去世吗?” 王向财道:“这碑是你爸爸后来回来立的。你的爷爷奶奶早离世几十年了。他们死的时候,你爸爸比你现在还要小得多。” 心里的那层阴翳又生出来:骗子,大骗子。可是,爸爸的人生里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骗局呢? 爸爸王向远的刚毅的仍然年轻的面容浮现在王超的眼前,只是那面容,如今加入了过多的与那刚毅和年轻不太融洽的成份,比如痴呆,比如疯狂,还有失忆后的苍白……王超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爸爸的失忆,爸爸的疯狂,会不会就是被一个又一个不得不为之的骗局和谎言最终压垮了呢?回到祖籍地,为的不就是想像“小九”那样“看一看爸爸曾经见过的风景,体会一下爸爸曾经有过的心境……”吗?不就是为了打开爸爸向他关锁的心门,为爸爸寻找那些失落的记忆吗? 王超立起身,重又跪下,向着坟墓里的两个早经化作尘土的两个亲人深深地磕了两个头。 王向财也向着两座坟墓磕了两个头,而后还用铁锨挖了几锨土,添到坟头上。 回小王庄的路上,王超问王向财:“大爷,谢谢您了。逢年过节的,可能只有您来代我爸爸对我爷爷和我奶奶行孝了。” “说起来,我是愧得慌哪。不过,多年以前,我也还年轻哪,家里作主的是你的大爷爷,也就是我的父亲。”王向财说得不明不白的。 “我爷爷我奶奶的坟为什么埋得这么远这么偏僻呢?” “那是因为他们干下了对不起祖宗的事,入不了祖坟的。”王向财说。 “我爷爷?我奶奶?”王超问。 “是啊。不是他们是谁呢?”王向财道。 “我爸为人很不错的,我相信我爷爷我奶奶不会做出对不起祖宗的事儿吧。” “说起来,我得叫你爷爷是叔,叫你奶奶是婶子,我亲叔亲婶子哪。我当然不希望他们是坏人啊?” “那,他们做了什么坏事?”王超问。 “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不着。你爸都没跟你说,我凭什么跟你说?我问你,你爸为什么没有跟你一块回来?”王向财问。 “他死啦!”王超脱口而出,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他死了?”王向财惊问道。 王超说道:“是的,他死了。死之前,他给我留下一句话,要我回到老家来寻亲,来寻根,说是老家有房子,还要我一定想办法把户口迁到这里来,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几辈子,永远。” “亏他临死前竟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他自己怎么跑得远远的?要死的时候,反倒是把重担压到你肩上?你一个后生家,还不得被压垮?” 王超又冒出一句让他自己再度吃了一惊的话,道:“我要把我爸爸的骨灰带到小王庄,把他葬到小王庄的王家祖坟里。” “他都没能把你爷爷和你奶奶的尸体葬进祖坟,你还能把他的骨灰葬进祖坟?瞎说。”王向财道。 “他不能,我能,到时候,我要把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坟也迁到祖坟里去。”王超道。 王向财害怕似地看了看王超,说:“那可使不得。多年以前,你爸爸是想把你爷爷和你奶奶的坟迁进祖坟里的,辈份最高的族长和村上的书记都答应了,可是,刘翠翠那个泼皮老嬷嬷,还有她的儿子们,放言说,你的爸爸要是把你爷爷奶奶的坟迁进了祖坟里,你爸爸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把你爷爷和你奶奶的坟扒出两个大窟窿。所以,你爸爸才打消了那样的想法。” “刘翠翠是个什么人?他跟我爸爸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什么那么跟我爷爷我奶奶过不去,再说,都是死了的人了。” “嘘——”王向财轻声道,示意王超小声说话,还有些顾忌地看了看四周,“这个刘翠翠家,近些年靠歪门邪道翻了身,再加上人丁也旺了起来,在村上就有些发狂。她男人虽说也跟咱一样姓王,可早就不是一个分枝了,不是一个近门;两个分枝,这些年互相看着不顺眼,仇看上去是越结越大了。说起来,还是跟你爷爷你奶奶有关。你别听你爸爸的话,搬到这里做什么?他们一家人把气憋了那么多年,现如今腰杆硬了些,不刚好把仇报在你身上?” 王超淡淡地笑了笑,想道:“看来这个大爷还真是太不了解我王超呢。”再想想觉得好笑,他一句随口而出的话,王向财竟就相信了。 王向财问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他可比我小得多呢,还是个中年汉子呢,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意外。唉,不说了。”王超叹了口气,好像弄假成真了似的,摇了摇头,一脸难过的样子。他发觉自己说了这话,现在是真的难过了,便想,如果爸爸真的突然撒手离去,他必是真的伤心,与爸爸变成失忆与疯狂之人的情境是很不相同的。 王向财便没再追问。 王超对王向财说道:“大爷,麻烦您带我回我爸爸的家好吗。你给我指指路,我想回自己的家。” 王向财好奇地看了看王超,问:“你该不会是惦记那几间破屋吧?哦,是不是想到这里可能会拆迁,想拿拆迁款?还是想拿到拆迁安置房?你放心吧,没人稀罕你们家那几间破屋。” 王超听得出来,从王向财大爷对他说话时说冷就冷说热就热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感受得到爸爸王向远在小王庄的处境不会太开心和愉悦吧? 王超说:“房子再破,可也是家哩。” “理是那么个理,可那房子这几年连人都没进去过,怎么住人啊?再说,你不害怕吗?”王向财说。 “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鬼。”王超与王向财已经熟悉起来,说起话来也有些放得开了。 王向财却说道:“你可算是说对了,那屋子就是在闹鬼。这么多年,总有人想着你家没人,有时候就把来的客人带进去住一夜,可一住就出事,有的人腿折了,有的人生出怪病来。后来,就再没人打主意了。你们家原是有邻居的,人家把房子打了,早搬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5章 蝇营狗苟 听说自家的空巢有恶鬼在闹腾,而且有僵尸出没,王超用拳头捶了捶胸口,酷酷地笑了笑,对王向财说道:“大爷,你放心吧,鬼怕我,僵尸更怕我,我是钟馗的徒弟。” 在王超的一再央求之下,王向财果真把王超带到了爸爸与爷爷、奶奶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家中——一个生满了荒草的多处残垣断壁的院落和几堆已经坍塌成废墟的建筑垃圾。可以依稀看出,这不是自然坍塌,而是人为拆毁。建筑垃圾下,是矮矮的墙根。 王超当然还记得就在一会儿之前大爷王向财还说过,说他惦记他爸爸王向远那几间破屋,说他是想拿拆迁款,还有些尖酸地说没人稀罕你们家那几间破屋。可是现在呈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废墟,连破屋的影儿也没有啊?“这废墟就是我家?” “对,这里就是你们家啊。”王向财说。 这倒究是怎么回事?莫非爸爸的堂哥、他的大爷王向财话中有诈?而他一个虽说是回到老家却人生地疏的年轻毛嫩的外来小子一时上还真是无可奈何呢。再说,万一大爷王向财所言极是呢? 王超只好跟上王向财,重又到了王向财的家里,家里一个老太太坐在堂屋里,王超差点出于惯性叫她“奶奶”,但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就问王向财:“大爷,她就是伯母吧?” “是的,你叫她大娘吧。咱这地界都是称大娘。”王向财的语气不咸不淡。 王超便对了老嬷嬷叫:“大娘,你好啊。” 大娘却眼皮都没抬起来,道:“好什么好,我还没死,活着也是活受罪。” 王超不明白被他叫作“大娘”的老嬷嬷为何尿性这么大,像是与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仇恨似的。 似乎,老嬷嬷已经知道了王向远的儿子王超来到了小王庄,却并不知他来小王庄究竟要做什么。 王超不知道为什么,大娘对他冷脸冷色,大爷王向财也闭了嘴,不再跟他说什么,让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运动名牌,加之对自己的长相也比较自信,心想难道我就这么让他们讨厌?或者看不起? 大娘走到了院中,拐了个弯,进了院子东侧的灶房。她回过身来,剜了王超一眼,又怪怪地看了王向财一眼。片刻后,王向财也走出堂屋,进了灶房。 王超明显感觉到,大爷大娘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晓。 灶房里,王向财对老伴悄声道:“老婆子,你把脸拉得比马脸都长,这孩子要是看出什么来,多不好。再说了,原来那么些年就对他们不起,可终竟是一棵藤上的瓜儿呀?” 老嬷嬷道:“我听村上人说王向远的儿子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假发善心,把事儿搞砸。你要是早早把他推出去,烦心事儿就会少去好多。” 王向财说:“我带他去了王玉林和陈月英的坟上,就是想让他快快地死了心。” “他问起过王向远家老宅的事儿吗?”老嬷嬷问道。 “在回来的路上,可不是提到了老宅?” “真的提到了老宅?” “啊,这还有假?” “看起来,果真是为老宅的事回来哩?莫不是王通达那个杂碎给他们通过风报过信?”老嬷嬷道。 王向财说:“不像。他说,王向远死啦。” “什么,王向远死了?”老嬷嬷不相信又有些惊诧似的反问。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王向财说。 “这孩子,倒真跟他爹王向远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婆子,现在怎么办?咱们家可历来你是大拿。” “我一时没在家,你就办出糊涂事儿来。我问你,你带他去看过老宅子了吗?”老嬷嬷问。 王向财说:“还没有哩。我路上听他问起他家老宅的事儿,就带他看的是咱儿子建楼房前拆掉的旧宅,我想叫他赶紧死了那份心。” 老嬷嬷睨了王向财一眼,半是夸奖半是不满地说:“亏你还算聪明。这会儿,得赶紧叫他走。” “他那么路远迢迢地回到小王庄,哪会轻易就离开呢?” 老嬷嬷说道:“那就赶紧叫他回到县城旅馆去。记着,再不能给他一个好脸色,只要让他寒了心,他自是不会在这里多待一天的。”说完,老嬷嬷很奇怪地笑了,咧开一张豁牙漏风的瘪瘪的老嘴。 王向财吃了定心丸似地对着老嬷嬷点了点花白的头颅。 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一同进了堂屋内,对王超不理不踩,像是没有王超这个大活人似的。王超感觉到了他们齐心协力的冷漠。 一忽儿过后,王向财说:“行了,你走吧,我带你去看过你爷爷你奶奶了。要不,你去县上吧。” 王超没想到王向财竟会赶他走。 王向财的老嬷嬷说:“小王庄上除了还有你爷爷你奶奶的两座坟,你们家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有孝心,那你就把他们的坟带走呗?” 听到如此刻薄的毫无亲情味儿的话,王超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可是,他却说出了一句令王向财和老嬷嬷惊心的话:“那我就到我家老宅的废墟上休息,过日子。大爷大娘,你们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是进小王庄时被一个老爷爷领进你们家的,否则我是不会进你们家的。但我还是谢谢大爷你带我去了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坟上看了看。” 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怪异地看了看王超,刚好看到王超的嘴角划出一道桀骜不驯的弧线,他们看得出,这小子有着藏獒般的血液和骨气,说不定真做得出来。 王超背着他的双肩包,很坚定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王向财的家。 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追出来,看着王超渐离渐远的背影,及至见王超走上了去往县城的路,他们才放心地回了他们的窝,二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有些亏心地微微笑了。 “唉,总算是打发走了。”王向财道。 “哪怕他再是楞头青,我也不相信他会真的住到那块废墟上。”王向财的老嬷嬷说道。 目前的日子在向着昼长夜短的趋势发展,现在的时辰,离天黑还早着呢。 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的那两颗心并没有完全放入肚里,而是七上八下地跳着,总是对王超不太放心,怕他们的如意算盘落到山谷下摔得粉碎。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不放心地走出他们的宅院,去往王向财曾带王超看过的那块只乘断壁残垣的废墟处,远远地,他们昏花的老眼却十分清楚地吃惊地看到,在那个荒芜的院落里,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的身影正在忙活着,他在忙什么呢?他们站住不动,想看看那个名叫王超的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过后,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就看见,在废墟之上,一顶红色的帆布帐篷搭了起来,如火一般地在废墟之上燃烧着,似乎废墟上诞生了新的红彤彤的生命。 “看来,他是真的要在这里扎根不成?”两个老人心内不安地想道。 这时,有位老者从另一个方向走近红帐篷。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看得分明,向红帐篷走去的老者名叫王通达,一个一辈子没沾过女人的老光棍。可是,这个老光棍虽然脑子异于常人,却是有些讲义气的,而且与王向远交情深厚。 “王超——,你是叫王超吗?”王通达粗声大嗓地叫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叫王超?”王超问道。 “我不光知道你叫王超,我还知道你爹叫王向远。是不是?” 王超点点头。 “你怎么在人家的地界里搭起帐篷?”王通达问。 王超答说:“我听我大爷王向财说,这里就是我们家老宅的地基所在处。” 王通达的声气立即愤愤不平起来:“那条老狗,觉得与你爹有血缘关系,就把歪主意打到你们家去了。这老宅地基是他们家的,他们拆掉了这处地基,他儿子得了上级的补贴,到镇上盖了新楼房。” 王向财和他的老嬷嬷听得这话,心知事情全败露了,心里一边怒骂王通达,一边猫下腰,像两个极富经验的老侦察兵似的,转了身,躬着本就佝偻的身子,朝家里灰溜溜地走去。 “那,那,这位,老,老,”王超想了想,怕像称王向财一样弄错了称呼,“老师傅,我不知该如何叫您。那我家的老宅还在吗?”他心里生出一千个疑问,有一部分集中到为什么王同财要故意地欺骗他这个问题上来。 王通达道:“按辈份,你得叫我大爷爷,我比你爹还高出一辈呢。我叫王通达。我听村上人说王向远的儿子回来了,就找你,是王玉标跟我说搭帐篷的人就是你。你问我你们家的老宅?我可得告诉你,你们家的老宅当然还在,是砖瓦房,你爷爷当年建得结实。别看几十年过去了,只是看上去破,旧,脏,其他的没毛病。” 王超不知该相信这位名叫王通达的大爷爷所说的话,还是该相信那位名叫王向财的大爷所说的话,但当着看上去很是热情的王通达的面儿,他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去找第三个人去求证一下。算了,姑且信他一信,反正自己孤身一人,有什么好怕的? 王通达看出了王超心里的犹豫,说:“怎么,被王向财那条老狗骗了,就信不过我了,是不?” 王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未置可否,将搭好的帐篷拆下折叠好,跟上王通达,朝向他从未回过的、爸爸王向远在其中生活过的老宅走去。 激动漫上王超的全身,他觉得心跳如擂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6章 老宅灵异事件 王向财与他的老嬷嬷回到家里,心里将王通达骂了个从头到脚。他们却打定了主意,首先要想办法让王超滚出小王庄,既然王向远已经死掉,只要王超不在这里闹腾,那根据亲缘关系,他们家占据王向远家的老宅继而得到拆迁补偿当然不在话下,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即便王超真的一时不滚出小王庄,那就退而求其次,花低价钱将那处大白天也会见鬼的老宅从王超手里买下来,等以后拆迁时,所有的好处还不都得是他们家的? 让他们心里有些忌讳和发怵的是那个大约会多嘴多舌的王通达。 王通达对王超说,他与王向远从小是一起的玩伴,他们年纪相仿。这话让王超惊了一跳,看上去,王通达与爸爸王向远分明是两代人,王通达明显是前辈,爸爸王向远看上去还正青春呢。难道我爸体内所具有的不老基因会那般的强大?还是满脸褶皱、脑袋谢过也没想过要把这房子卖出去呢。我看得出来,这个家有什么吸着他,他至死也是不会忘记的。我总觉得,他还想回到这个家里来。” “那为什么说闹鬼哩?”王超追问。 “多年以前,你们家并不是没有邻居的,后边有,前边有,西边也有,只有东边没有。前边后边的人家与你们家是隔了一条小巷子的,西边那户人家呢,与你们家是邻墙。你爸爸离开这个家以后,随着这座院落的慢慢败落,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反正是说不清楚,这座房子就会时不时地闹鬼。 “你爸爸离开家后五、六年的光景,他的堂哥,也就是你见过的王向财,家里来了一些亲戚,自家住不下,就想着把你爸爸的院门和房屋打开,让客人住进去。他们并没有找我要院门屋门的钥匙,当然了,那时节我也没在家待着,在外头找事做哪。后来,王向财和他爹真的就那么做了,大约是心里觉得跟你爸爸总是血缘上亲近一点吧——只是,你爸爸连饭都吃不饱时,他们却在看热闹哩。 “六、七个来客欢欢喜喜住进去以后,真是奇了怪了,第二天早晨,竟然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起床时觉得自己口不能言了,别人一看,见那人眼歪嘴斜的;那人挣扎着想起床,可是,却爬不起来了,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若只是这一件事儿,倒是不能就证明这座房子闹鬼。王向财一家心里有忌讳,就没去关锁院门屋门,任院门屋门敞开着风吹雨打。有一年,有一家出外唱山东快书吃开口饭的,路过这里,见你家的院门是没有锁闭的,就四个人进去,歇息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呢,那家的男主人,不只是嗓子莫名地倒了仓,再后来,竟生生变成了哑巴。 “村上的人都觉得邪门,认为兴许是有什么邪祟进了你们家的宅院里。 “偏偏有人不信邪,这个不信邪的人,你今天也见过,就是那个你叫作爷爷的老人,他叫个王玉标。他呢,进你家想睡一夜,可是在半夜里,他却被惊醒了,说是有个鬼在抓他的后背。他跑出来,在村上大叫,就有人出来,听他所说的话后,都看他的后背,一看,不得了了,他的背上竟然全是血道道,可是就是像被鬼或被僵尸抓了的样子?这一回,就由不得人们不信了。 “再往后,就越传越邪乎了,不知是真还是假,反正,我没经见过,也不能就说人家说得对还是不对。 “与你们家住得近的人家,前后邻居左邻右舍,人人心里都很是害怕。可越怕越出鬼。就有人看见,一天夜里,有两团鬼火从你们家里的院门口滚出来,一跳一跳的,去了村外;还有一回,住在村西北角的刘翠翠,大白天从你家门前经过,却看到,一个女人骑坐在你们家与邻居家相隔的墙头上,在一个劲儿地哭,却哭得没有声音,那个女人披头散发的,那刘翠翠自然就看不清面目,可是后来那个女人对着刘翠翠扬了扬头,刘翠翠就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皮肤,没有眼睛鼻子嘴,刘翠翠吓得大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那个鬼女人也不见了,那刘翠翠发了几天的癔症,请了巫婆道姑,直折腾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还过阳来。唉,说起来,那刘翠翠倒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哪……”说到这里,王通达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了。 “再后来呢?”王超听得有些入迷,问道。 “再后来,就没有人愿意打那房子的主意了。你爸爸回来过几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想叫他住到我那里,可他偏不,他说那是他的家,里面还供了他爹娘的牌位呢,他说他爹娘也就是你爷爷你奶奶会保佑他的。我陪他一起住进去。也真是怪,我们住在里面,什么事儿都没有。村上便又有了谣言,说是你爷爷你奶奶的阴魂不散,在里面作怪呢。” “阴魂不散?” “是村里人的猜测。也真是奇了怪了。其实每次你爸爸回来一下,不过就是怕那个念想没了,像是怕你爷爷你奶奶的魂儿没了。他离开后,村里人就又会有人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在这座宅子里或者是院子门口出现。弄得每天一到了天黑时,就没人敢经过这个院门口了,全村子,可能只有我还敢从这里过路吧。 “后来,你家的邻居们就纷纷搬走了。其实这个地方,当初建房子时,是新划的一片宅基地,离村子原来的东北角隔了五、六亩田,说得上是庄外了。那些人家一搬走,这座宅子的宅里宅外,可不就是处处荒凉? “怎么办?总不能让村人们一到夜间就个个提心吊胆吧?于是,咱们王姓的族长召集族人,到了祠堂里,正正经经地开了个大会,商量出了一个办法。族长带了人,到了两百里外的一个名叫青云观的道观里,请来了很有名望的玄信大法师,来你家的宅院进行镶解化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7章 镇妖塔 听王通达讲得神乎其神,“怎么镶解?怎么化煞?”王超继续问道,他听得有些入迷,也有些投入,还有些气愤。 “玄信大法师查勘过后,就定下了方案。他在你家宅子的屋:“大爷爷,我想上屋的话儿,都可以跟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那当然,我跟他可是命与命的情份呢。”王通达说,他想了想,有丝丝不满地道,“你怎么刚进小王庄,没找我,却找了那个王向财呢?” 王超解释说:“我当然最先找你,可是我遇上的人却把我带到了别的人家里。” “王玉标那个老混蛋。”王通达骂道。 王超问:“为什么,你说你欠我爸爸两条命呢?” 王通达并未从一时的悲伤里脱身出来,说:“那还有假?先睡觉吧,你又不是明天就走,咱祖孙俩,有的是时间唠呢,对吧?” “可我真的现在就想知道呢。” “先睡觉吧,睡觉吧。”王通达叹了口气,泪水又止不住地滚落而出,他又嘤嘤地哭泣起来。 王超觉得,王通达老人是个情感上有些脆弱的人,却也是个讲义气的人,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能主动对他说出爸爸救了他的命,不像一些人出于各种原因总想把别人给予的情分一下子抹去。 王超有一种预感,爸爸在老家的生活不仅仅是一桩别人不愿对他明言的秘密,而且还似乎隐含着重重杀机,还有着一种种鬼魅似的阴影。而今,冰山的一角似乎已经在他的面前若隐若现地揭开了一点点。 王通达老人终于停止了哭泣,但却并没有睡着。 王超也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仔细地体味着在爸爸曾经成长的小屋里睡觉的滋味,这小屋里,这小床上,似乎到处弥漫着爸爸的滋味,爸爸的气息,爸爸的滋味儿爸爸的气息在包裹着他,他嗅了嗅,想爸爸的童年少年是什么样儿的呢? 不知何时,王超终于在爸爸用过的小床上睡着了。 可是,还是不知何时,王超被一阵奇怪的响动闹醒了,他刚一坐起身来,却被一只手按了下去。“嘘——”王通达老人轻拍了他一下,暗示他不要作声。 外面起风了,风声较大,打着尖厉的唿哨,紧接着,是一阵雨点落下来,但风声大雨点小,不一会儿雨声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8章 三世血仇 在风声里,王超和王通达分明地听到远处有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先是由远及近,后来却是由近及远,再后来,就渐渐地消失了。 然而此时,他们听得房屋的门在发出怪异的响声,“沙沙沙”的,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在门扇上磨砺发出的怪响;紧接着,这种怪响竟来到了他们睡觉的小屋的窗框上。 王通达仍然示意王超不要动弹,自己却悄悄地起来,到了窗户处,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时的王超并没有按着王通达的示意去做,而是轻轻地坐起身来。 王通达没有看见什么,心却在咚咚跳,只好回身上床,与王超并排坐着,眼睛却紧盯着窗户。忽然,他们同时看到,有两团蓝荧荧的火光在窗外的院子里燃烧起来,却并不蔓延,那两团蓝荧荧的火光似乎在跃动似的,一蹦一跳的,火光渐远渐弱,终至院里重又回归黑暗与寂静,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反是加剧了黑夜的别一种寂静。 王通达问王超:“王超,你害怕吗?” 王超摇了摇头。 王通达道:“那就好。你不怕,我就更没啥怕的了。我这个老光棍,早就死里逃生好几回了,大不了再死一回呗?” 王超问:“大爷爷,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王通达说:“有鬼,这世上是真的有鬼。”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我爷爷和我奶奶在作怪?” “我从来没有那么说过。再说了,哪怕真是他们作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他们的家嘛,他们回来看看还不行吗?”王通达说。 “他们这会儿若真是回来看看,那就是来看我啦。”王超说道。 王通达说:“那可说不准哩。我们这地方,稀奇古怪的事儿多着哩。” 王超说道:“我爸爸是个有很多缺点的人,但他不是个坏人。我想,我爷爷我奶奶也是吧,哪怕他们真的是变作了鬼,那也不会是恶鬼,最起码不会对好人下黑手吧。” 王通达说:“你还是很有孝心嘛,心里是护着他们哩。” 一夜过去,所幸平安无事。 第二天白天,王通达果真带着王超到了县城的集市上,买了液化汽灶,还买了些生活心需品。 在村子里走动的时候,当遇到一个个陌生人,王通达就向王超作介绍。介绍的人多了,王超自是对一些印象浅的人记不住,但是却记住了几个看上去很有意思的人。比如,一个面容苍老、风韵残存的老年女人,听说王超是王向远的儿子,眼里竟闪出奇异和慌张的光来,很认真地对着王超看了又看,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久未谋面的孙子继而又像是见了久未谋面的仇人,眼光里的内容十分复杂。王通达说她是王月荷的母亲,现如今不是小王庄的人了,王月荷早就嫁到沂州市去了,她娘回小王庄来八成是打问拆迁的事儿哪。 “王月荷是谁?”王超问道。 王通达意识到失言似的,怔了一下,道:“哦,本村的一个女人。” 再比如还有个老年女人,王通达说她就是刘翠翠。王超听大爷王向财说起过刘翠翠,还听王通达大爷爷说这个女人发过癔症。这刘翠翠也是对了王超仔细研究,果然眼露凶光,根本没搭理王超对她的热情招呼,就横了他一眼,风也似地离去了。 接下来的这个夜里,王超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香甜非常。 可是早晨,王超拉开屋门的门闫时,却看见门扇上插着两把尖刀。他将尖刀拔下来,和王通达一起细细查看,却并未查看出什么名堂。王超是个在深牢大狱里待过多年的人,王通达一个走过四方的光棍汉也有着一定的见识,都心知肚明警察对这种事儿嘴上答应得很好,其实是束手无措的,报警?还不如不报,等狐狸露出尾巴之时,再揭穿它也不迟。 王超和王通达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王向远的堂兄王向财。 “这条老狗,太贪财了。”王通达骂道。 王超仍对着两把尖刀仔细察看,他发现其中一把尖刀的刀把儿是松动的,一抽,果然,刀与把儿脱离了,在把儿的空隙里,王超发现了一张白纸,上面却没有任何字迹。他将白纸放入水盆中,一行字迹诡异地显了出来,王通达将头探过去,他们看见白纸上写道:“限你三天之内,离开小王庄;不然的话,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很快,字迹消失不见了。 王通达问王超:“你怕吗?” 王超虽然蹲了几年监狱,受到了很多的管教,他比原先懂事多了,也不再像原来那般的太过于冲动,但是锐气并没有被挫伤,反是越挫越勇,他仍是处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呢。他答说:“我为什么要害怕,这是我爸爸的家,说起来也是我的家。” 王通达朝王超竖了竖大拇指。 当天晚上,当王超关闫院门之时,忽然一个黑影窜至他的身后,黑影用一条胳膊夹住了王超的胸部,而另一只手持着一把在淡淡夜色里闪着寒光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刃儿正对着王超的脖子。黑影说道:“不许动,动一动就要了你的小命。” 王超听此人说话的声音,虽是拿捏着腔调,但还是可以听出此人年纪不大,大约与他相仿,问道:“请问你是谁?我与你远无怨,近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你说错了,我们两家的怨仇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你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因为有人看不惯你。” 王超感觉到此人比他要矮一些,箍制他的右臂明显越来越吃力。就在王超一边与黑影进行语言上的周旋之时,他的右臂已经悄悄地抬了上去,在黑影的注意力有所转移之时,忽然猛击开了黑影持着匕首的右胳膊,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转身并且踢出了一记前踢,踢掉了黑影手里的匕首;当黑影正欲反抗之时,王超再度使出一招仍具专业水准的跆拳道旋风踢,将黑影踹翻在地上。 这一切几乎进行得无声无息。 黑影蒙着面部,又是在夜色里,王超当然看不清他的真容。王超一把扯下了黑影蒙面的黑布,握住黑影的一只胳膊,将蒙面人带入了屋内后,看清了黑影果然是一个比他还要年少的少年。 王通达听得了动静,问王超:“这是怎么回事?” 王超说:“他对我下黑手,还说想要我的命呢。” 黑影说:“我没有,我没想要你的命。” 王通达一看,认出了黑影,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替我奶奶报仇。”黑影说。 王通达一听黑影的话,就明白了他的目的,对黑影道:“你快快滚吧。就凭你大黑夜的乱闯别人的家,我就能报警让公安局的人把你送进监狱里,让你蹲十年大牢。你信不信?” 王超问在灯光下已经真容全露的黑影:“我跟你奶奶有什么仇?” “你们家里人没一个好东西,早就受到报应了,连你爹也死了,只剩下你了,我就想只能叫你来还债了!”黑影少年骂道。 “我们家欠你们家什么债?”王超问。 “你想去蹲监狱吗?”王通达没有等黑影少年回答王超,就厉声喝问。 “我当然不想。”黑影少年说。 王通达打着手电到院子里将匕首寻回来,放到桌上,对黑影少年说:“你走吧,这个匕首可是证据。你要是再敢作恶,我就去报公安局,你就一辈子在牢里过吧。” 黑影少年离开后,王超问王通达老人:“我们家跟他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唉——”王通达老人长叹了一声,道,“造孽啊,造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19章 独苗发芽 后来的后来,当王超认为自己的思想的情感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时,他打开电脑,重又打开爸爸王向远的无字巨著——《遗书》。他的思路忽然开阔起来,几乎不需要想象,只需要在脑子里搜寻记忆,然后忠实地记录下来即可。只是,他已经决定,他要把作品的主题基调弄得阳光一些,向上一些,他相信爸爸的内心也一定是同意他所作的决定的。 王超使用拼音输入法,一串串字迹在电脑屏幕上“卡卡卡卡”地跳跃而出。 ………… 啊,一切,似乎,王超觉得,爸爸王向远的故事,不,他们家的故事,源于王向远的十岁生日那天响起的一声惊雷。 如果没有那天的故事,也许就不会有王向远之后悲剧而精彩的血色人生,甚至不会有王超的诞生,没有这个分崩离析之家的存在。 在那个相对穷困的年月里,农家孩子一般是不过生日的,但是小小的向远却是小王庄上唯一的例外。爸爸王玉林和妈妈陈月英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妈妈为了生下他,几乎像个抱窝鸡似地在床上待满了妊娠的日月,最后去了县上的医院生下了他。 小向远不明白,便问:“为什么要像抱窝鸡?” 妈妈陈月英便跟他说了些也许有些少儿不宜的话,但是在孩子听来懵懵懂懂,陈月英和男人王玉林觉得是没有什么不妥的。陈月英说,在生下王向远之前,妈妈其实肚子里是怀过几个小哥哥或小姐姐的,可是因为妈妈的身子骨不太硬朗,不太争气,或许还有别的原因,那几个小哥哥或者小姐姐全都在还没有成形时便一个个从妈妈的身体里滑落了。后来,连续两年,妈妈没有再怀上孩子。爸爸和妈妈以为不会再有孩子了,就想着到哪里抱养一个,哪成想,在他们失望到以为没有了希望之时,小向远,啊,就是你,出人意外地来了。 他们十分惊喜,同时还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吸取了过去失败的怀胎经验,特别是王玉林,几乎有些矫枉过正地让陈月英每天或躺或坐在床上,连一步走动都不让,王玉林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床上,让陈月英吃下去,天天如是。 这一招果然有些奏效,他们记得原来出现滑胎的情况时一般是两、三个月之时,而现在,竟然胎在腹中四个多月了。孩子诞生下来的希望越来越大呢,这给了他们鼓舞。 他们坚定地使用着这种看上去很笨又很执着的办法。眼见得陈月英的肚腹越来越大,他们的希望也越来越明朗,越来越快要变成现实。 日子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似乎,他们开出的花朵就要结出饱满的果实了。 可是有一天,陈月英坐在床上,转身端王玉林放在床头箱子上的一碗荷包蛋时,身体不小心扭了一下,接着一阵疼痛袭来,她唉唉哟哟地叫唤起来。在院子里正忙乎着的王玉林听得动静立马冲进屋里,一张脸一下子变得刷白。陈月英感到开始时的疼痛变成了剧痛,叫唤声也越发地尖利起来。 王玉林央村上的拖拉机手开上拖拉机,朝着县里的医院急奔。到得县医院,医生们倒是很特事特办,将陈月英抬进了妇产科里的产房。约摸半个时辰过后,产房里响起了一个男婴的响亮的啼哭声,吵得外面树上的蝉儿也纷纷聒噪起来。 站在产房外、双手合十正在不停地祈祷的王玉林听得母子平安的消息后,长吁了一口气。他心里一万个满足,他的女人不仅顺利生产,且产下的还是一根瓜儿,使得他王玉林没有做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不孝之事。 那个时候就讲计划生育了,有些人家为了多子多福,就想办法超生,有的人拉家带口跑到外地,等生下孩子再回到小王庄来,罚不罚款,房子是不是被计生干部拆掉,全不在乎,在乎的只是多生孩子好使得人丁兴旺家大业大而且不受人欺负。 王玉林和陈月英却成了唯一例外的夫妻,他们主动地去镇上领取了《独生子女光劳证》,有些讽刺意味的是,他们还受到了村上、镇上的表扬。只有小王庄上的人心知肚明,王玉林和陈月英是想生却生不出来哩。这但注定羸弱的小王向远成了他们家的独苗,成了唯一的血脉传承人,他一出生便责任大如苍天。 虽然因为是早产儿,王向远看上去明显比同期出生的孩子要弱小一些,但是他出生时的嘹亮歌哭似乎预示了他的日渐茁壮。在父亲王玉林与母亲陈月英的百般呵护下,以及比别的孩子多而精的营养催化下,他生长得很健康,渐渐超过了别的孩子。 王玉林与陈月英在农村里算得上是有一定文化的年轻人,加之他们只有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所以就对王向远格外报有希望,小向远较早地接受了文化上的学习和熏陶,比同龄的孩子更要聪明和懂事儿,而且有了一种优雅的教养良好的气质,这份气质使他与一般的农村孩子有了明显的区别。 因为来之不易,王玉林与陈月英对小向远自是十分的宝贝,每当到了小向远的生日那天,都要好好庆祝一番,为小向远购买一般农村娃儿没有的新潮玩具,为小向远添置一套时新的衣服。王向远的生日总是温馨甜蜜,比别的孩子的春节都要快乐十倍,像是一直待在一个摇动却安稳的幸福的摇篮中。 小向远在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夜里,被尿涨醒了的小向远因为还没有习惯与爸妈分床分房睡,他直直地来到外间用竹帐隔成的大寝室里,见明亮的灯光四溢着,他揉着睡意矇胧的眼,却惊见素未吵过架的爸爸妈妈在拼力打架,爸爸压在妈妈的身上,身体在一前一后地冲撞着,妈妈发出像是哭泣一样的声音。可是让他困惑的是,爸爸妈妈的打架为什么不像他白天看见的那些人打架呢?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浑身脱得精光奋力打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0章 看了不该看的 看见爸爸打妈妈,小向远一发急,哭出声来,一泡憋着的尿液也随之不可控制地流落而出。他“哇哇”地哭着。 王玉林与陈月英瞬间僵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王玉林赶紧赤脚跳下床来,慌乱中未着一件衣物,他悬吊着他晃晃荡荡的物件儿走至小向远的面前,想抱他想安慰他,可是小小的王向远并不理他,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泣。 陈月英已经草草穿上了衣裤,也下了床,羞赧地笑了一声,对王玉林嗔怒道:“都怪你,可能是吓着向远了。看你,一丝不挂的,快上床吧。” 王玉林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陈月英牵着王向远的小手,到了里间屋,母子俩躺在床上,王向远仍在低声抽泣。陈月英将右臂放在王向远的后颈下,用左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脑袋,用她略带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吟唱起轻柔的歌儿:“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闭眼眼,沉入甜甜的梦中……” 在低低地的催眠的歌声里,在温情的母爱里,小向远忘记了受到的惊吓,不一会儿过后,便真的沉到了陈月英所唱的甜甜的睡梦里。 可是,王玉林与陈月英并没有想到,那个情景却深深地印在了小向远的脑海中。 小小的王向远在心里悄悄制定着一个报仇的计划。 真可谓人小鬼大,王向远在寻找一个时机,开始他童真的复仇。 几天过后的一个夜里,王向远在睡过一觉后再度醒来,但这一回他没有作任何声张,也没有从床下摸出尿盆解溲,而是拿起他准备好了的一根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木棒,悄无声息地赤脚走到了外间。果然,他再度看到了那幕让他害怕的情景,爸爸果然又在欺负妈妈,在妈妈身上横冲直撞。 看上去,爸爸欺负得很投入,发着低沉的吼声,妈妈仍是发出压低了的叫声。可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妈妈既然被爸爸欺负,可她的双臂为什么还紧紧地攀附在爸爸的腰身上呢? 想不明白,王向远便不去想了。他举起手中当然不太粗不太重的木棒,朝着爸爸王玉林的厚实的臀部狠狠打去。 王玉林惊叫出声,不由停下了身体的运作,离开了陈月英的身体,二人一起侧身看着王向远,见小小的王向远皱着眉头,满面仇恨地瞪着王玉林。 这一夜,陈月英再度陪着王向远入睡,却并没有唱《摇篮曲》,而是想着如何对王向远进行启蒙,可是却不知如何启齿和进入话题。 一连十多天,都是妈妈在陪着王向远进入睡梦当中,他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便心里很是满足。让他奇怪的是,爸爸并没有对他有一点儿忌恨,相反,对他更加呵护备至了,有时候,还带他到澡堂洗澡,哇,那些成年男人的裸体让王向远小小的惊了一下。 与此同时,陈月英也对王向远开始变得放任了一些,随他去与村上的小伙伴们一同玩耍取乐。小伙伴们的世界让王向远大开眼界,虽然他们没有他那么多的玩具,但打木陀螺,跳房子,踢毽子,扑蜻蜓,逮蚂蚱……一样有意思极了。 一天中午,王向远与小伙伴们玩兴正浓之时,其中一个小伙伴忽然高声对大家伙儿叫道:“快看快看,快看家明家的大黑狗在与王通达家的大白狗吊秧子哪。” 一群小孩儿全停止了玩耍,一齐看向大黑狗和大白狗,王向远看见大黑狗正趴在大白狗的后背上,大黑狗的黑黑的身子在忽前忽后地挺动。 也在小伙伴堆里的王通达看见后,像是自己吃了亏似的,拿起一块大石头,照着大黑狗掷去,嘴里骂道:“王家明,我日你姐!” 大黑狗和大白狗一同受到了惊吓,一同作了一阵挣扎后,分开狗身,一起灰溜溜地朝远处逃遁而去。 小伙伴们发出一阵怪腔怪调的欢呼。 这时,王向远却沉默了,他脸微微地红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向晚之时,小伙伴便散开了,各自回各自的家。回家的路上,王向远看到一只公鸡趴压在一只母鸡身上,母鸡却并没反抗。 眼前的这一幕让王向远想起了爸爸趴压在妈妈身上的情景。而小伙伴们对大黑狗与大白狗的起哄声,让王向远想起来就脸热心跳。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小小的王向远长大了,跟上并很快超过了小伙伴们的成长步伐。 很多上都爱说乡下娃们醒事晚,大多是作者的臆想。其实乡下娃们比城里孩子醒事得还要早,而且醒得很彻底。大多数农村孩子,几乎不用任何启蒙,就于懵懂中把一切都参透了。 特别是在春天,万物复苏,花儿开了,花粉铺天盖地很壮观地遍布原野,不久后,果实就诞生了;还有发情的狗,发情的猫,发情的猪和牛,大人们没有避讳地牵上猪和牛到配种站与种猪或种牛交配;当然了,还有乡下人闹架时暴露到极致的骂人脏话和手势,还有在庄稼地里偷偷幽会的姑娘小伙儿……乡下娃们不懂才怪哩。 自从那天以后,王向远再也不半夜里爬起来为妈妈报仇雪恨了。有时候,他仍会在一个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听到外间屋里用竹帐围成的大寝室里传来怪异的声响,大床在吱吱嘎嘎地响着,爸爸妈妈似乎心里在害怕着什么,如歌如哭的声音几乎全压在了喉咙里。王向远用被子蒙住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小解,他也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发出任何搅扰爸爸妈妈的响动。 白日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像是夜里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日子一天天地延续下去,王向远在爸爸妈妈的关怀里如一棵小树一般地生长起来,不仅仅有欢乐,还有着一点点的忧郁。 可是,不知是从哪一天夜里开始,王向远在醒来之时,却再也没有听到外间屋的睡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也再没听到爸爸妈妈堵在嗓子眼里的如歌如哭的声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尚无展开想象的能力。 白日里,他仍旧去村小上学,那里有着更其多的小伙伴,不仅有男伴,还有女伴。因为王向远写字好,且学习成绩也是门门全优,再加上长得清秀,所以就很为同学们喜欢。他的同桌同学王月荷虽然长得漂亮,但在学习上总是不开窍,而因了王向远对她的有求必应,她一遇到什么问题就总是向王向远请教,时日久了,她在学习上对王向远有了一种惯性的依赖。 放学过后,王向远与本村的七、八个小同学们一起,挎着竹篮,名义上是挖猪草,实则不过是共同玩耍取乐。他们的玩耍游戏有多种,踢毽子,跳房子,打陀螺,可是有一天,有个小伙伴提议玩“结婚”游戏。小伙伴都说好玩,好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1章 玩的就是心跳 但是,刺激好玩的结婚游戏,由谁当新郎,谁当新娘呢? 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全盯在了王向远和王月荷的脸上,似乎理由只有一个:男生里王向远长得最帅气,女生里王月荷长得最漂亮。 第一次玩这种儿童游戏的时候,王向远与王月荷是有些羞涩的,起初,他们坚决不干,是别的小伙伴们生拉硬拽地让他们在麦穰垛的草洞里做了捆绑夫妻。游戏结束后,他们二人还同仇敌忾地与别人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可是,争执归争执,他们的心里却又有点儿小小的甜蜜。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就水到渠成了。王向远和王月荷不再推拒,似乎男女主角非他们莫属,他们做夫妻顺理成章。游戏进行得越来越顺利。 可是接下来的一次游戏,却让他们的关系有了别样的意味。 小伙伴们仍是照旧例簇拥着他们二人,为王月荷戴上他们采集来的几朵鲜艳的野花,把她打扮得花团锦簇,十分妖娆;王向远呢,则不用任何装扮,他的穿着本就比所有的男伙伴们好出很多,大家都说他像城里娃儿。 伴郎牵着新郎王向远,去迎接由伴娘牵领着的新娘王月荷。 王向远很熟练地牵起了王月荷的小手,好像她就是他的美丽的新嫁娘,他就是她当仁不让的小新郎,而后这场婚礼的游戏开始走向*。 扮演傧相的王通达模仿戏曲里的小花脸,故意尖着嗓子高声叫道:“一拜天地——” 王向远与王月荷在阔大无比的天地间深深跪下。 “二拜高堂——” 王向远与王月荷又对着两个故意瘪着嘴巴装出老人相的孩子跪下去。 “夫妻对拜——” 两个小人儿很当回事地侧转了身体,相对跪下,小脑袋还碰在了一起,引得其他孩子一阵窃笑。 “进入洞房——” 这时,王向远忽然对王通达说:“通达,今天咱们把游戏玩得快一些好吗?今天是我生日哩,我爸爸从县上回来时,会给我带一个大蛋糕哩,我还要吹蜡烛。” 王向远这么一说,让别的小伙伴们羡煞。 王通达与另外的小伙伴们没有对王向远说“是”也没有说“不”,反倒是将游戏进行得更加与以往不同,带了些孩童的促狭。 小伙伴们将王向远与王月荷拥入洞房中,那洞房是从麦穰垛里掏出来的一个大洞。但是今天,他们增加了一个环节:闹洞房。 刚进入“洞房”时,王向远嘴巴贴在王月荷的耳朵上悄声说道;“月荷,晚上你去我家和我爸妈一起给我过生日吧。” 王月荷答说:“行。小点儿声,要不王通达他们会笑话你的。” 小伙伴们将洞口用麦秸松松地堵上,然后在洞外直叫唤,要王向远和王月荷从洞口的较大的缝隙里给他们扔喜糖,不扔喜糖给他们,他们就不让他们出来。 王通达等小伙伴们以为王向远衣兜里是有糖块的,他是独子,家境又优裕,身上常揣着糖块或饼干之类的吃物,让同学们馋得直流口水。可是,因为是夏天,尽管王通达没有像别的男孩子那样赤胸裸背,但身上的衣着少到只剩下一件背心一条短裤,所以当天他的身上并未揣有糖块。 好久不见王向远将糖块扔出,洞外的小伙伴们便更加促狭,用堆在外面的麦糠袭击王向远和王月荷。 也许男孩骨子里天生有一种保护女孩子保护弱者的英雄气概,几乎是同时,王月荷朝王向远的怀里扑过去,而王向远伸开双臂将王月荷搂入怀中,然后侧转过身子,将他的后背完全地交给了洞外的小伙伴们。 因了下雨受潮,麦糠湿漉漉的,小伙伴们便捏成一团朝王向远的后背掷来。好久过后,小伙伴们离开了洞口,而王向远与王月荷仍紧紧地抱在一起。王月荷不知为何,她觉到她的小腹部位有个什么东西在一脉一脉地动着。 当发现玩笑的攻击已经真的远离时,王向远与王月荷才松开紧抱在一起的双臂。王月荷却奇怪地看见王向远的脸颊发红,且呼吸也有些急促,目光如两束火炬一般地看着她。她不由地盯向王向远的下体,惊见他宽松的短裤里那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挺拔呼之欲出一般地翘动。 王月荷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爬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弓着腰走出了麦穰洞。 王向远一个人呆呆地在麦穰洞里坐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他忘记了自己对王月荷的邀请,一会儿过后,他起了身,出了麦穰洞,发现小伙伴们踪影全无。 他想,王月荷会不会就此不理他了呢?她还会不会去他家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呢?他怏怏地朝家里走。 回到家中,天色已晚了。妈妈陈月英问他:“看见你爸回来了吗?” “没哩。”王向远道。 王向远看见,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好菜,只等着爸爸从县城里带回他渴盼着的奶油大蛋糕了。 妈妈对他道:“你去村口等等你爸爸回来好吗?” 王向远看见,妈妈笑意盈盈的,只是脸色较为苍白。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近来妈妈老吃中药;还有,有一天夜里,他还听到妈妈尖叫了几声,那叫声绝不是原来的那种如歌如哭的声音,而是真正的很痛苦的声音。 王向远听话地走出家门,朝小王庄庄东边的入村口走去,在那里,只要爸爸的身影一出现,他的很大的生日蛋糕就有了,生日蜡烛也有了。 到达村口时,他遇见了王月荷。王月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主动地与王向远打招呼。王向远便再度邀请王月荷去他家参加他的生日庆祝活动。 王月荷点点头,说:“只是,你别跟王通达他们说,要不,他们明天肯定会笑话我们的,还会编出好多瞎话来呢。” “行,你放心吧。傻子才会对别人说呢。不相信的话,咱就拉勾。” 两个小人儿果真发誓似地将两个小手指勾在一起用力拉了拉。 王月荷朝村里走去了。 王向远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久久没有移开,他想起了在麦穰垛里的一幕,脸微微有些发烧起来。 天就要黑了,爸爸王玉林的身影却仍然没有出现在王向远的视野之内,他只好怅怅地回了家,小小的心里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2章 刑警从天而降 王向远回到家里,仍然是望眼欲穿地在门口站着,期盼着那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妈妈陈月英也好几次来到院门口,朝向远处张望,嘴里嘀咕为什么今天王玉林还不回家。 陈月英牵上王向远的手,回到家中,让他坐在了桌前,问他要不要先吃饭。 王向远摇了摇头,说:“不,我要等爸爸回家来。” 忽然,院门响了,他们最熟悉最亲切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向远像个小鸟儿般兴奋地迎了上去,道:“爸爸,爸爸——”他抱住了爸爸,小脸儿紧紧地贴在爸爸王玉林的肚脐处。 王玉林一手拎着一个很大的、王向远最爱吃的生日奶油蛋糕,另一只手在王向远的头上爱抚的摸了又摸。王向远在王玉林的身上亲热够了,才拉起爸爸的大手,进到屋里。 陈月英麻利地将变凉的菜热了一遍。 为了让王向远的生日更具气氛,王向远拉亮了院子里的电灯,而将屋内的电灯关灭了。 一家三口很温馨地坐在了饭桌前,王玉林还出其不意变戏法似地从一个皮包里取出一件神秘的物品,他将塑料物品展开,在王向远的面前晃了晃,而后戴到了王向远的小脑袋上,说:“这是寿星帽,我见过有的城里小孩子戴过,就单单跑了好多家商场才买到哩。要不也不会回来得这么晚。” 王向远对着爸爸王玉林笑了笑,又对着妈妈陈月英笑了笑,一张童稚的脸儿灿烂如花。 聪敏的王向远拿起酒瓶,为爸爸斟了满满一杯酒。这一举动,令王玉林与陈月英心里乐开了花。 陈月英接过王玉林递过来的打火机,将蛋糕上的十支蜡烛一一点燃。红红的烛光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他们一家人的心里暖暖的。 三个人一齐唱起了《生日歌》:“祝你(我)生日快乐,祝你(我)生日快乐,祝你(我)生日快乐,祝你(我)生日快乐——” “向远,许个愿吧。”王玉林道。 “对,向远,闭上眼睛,许个愿吧。”陈月英对王向远说道。 王向远幸福而又有些陶醉地闭上了双眸,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许下了一个美好无比的愿望,半晌过后,他才将眼睛睁开。 王玉林与陈月英异口同声问道:“说说,许的什么愿?” 王向远说:“等明天太阳出来以后,我才能跟你们说,要不就不灵了。” “好,好。”王玉林与陈月英再次异口同声,两人各用一只手在王向远的小脑袋瓜儿上摩挲了两下。 王玉林道:“向远,吹蜡烛吧。别忘了,吹了蜡烛才能吃蛋糕哦。” 王向远道:“我要等一个人,她说过她要来为我庆祝生日的。” “谁?”王玉林和陈月英问。 “王月荷。”王向远答道。 王玉林、陈月英二人心照不宣互相使了个眼色。 王向远用他稚嫩的声音强调说:“爸,妈,你们放心,王月荷一定会来的。” “好,我们陪你等她。”王玉林边说边又朝陈月英挤了挤眼。 细细的蜡烛在缩短,红红的蜡油滴落到生日蛋糕的边缘部位上。 很快,他们听得院门外传来“橐橐橐”的响动声,有些疑惑,这声音决不会是一个小姑娘能发出来的。 三个人一齐朝向院门方向看去。 “咚”的一声,院门被人踢开,只见三个身着制服、武高武大的警察冲了进来,其中两人手执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屋内,好几个粗壮的声音大声喝道:“不许动!”手执手枪的两名警察将枪口对准了王玉林。 王玉林、陈月英以及他们的儿子王向远一齐惊呆了,王向远甚至受惊到忘了害怕,只是怔怔地看着对准爸爸的黑洞洞的枪口。 另一个未拿手枪长得很胖大的警察手中明晃晃的手电直射向王玉林的脸,他对王玉林厉声喝问道:“你是王玉林吗?” 王玉林木呆呆地点了点头。 还是这位胖大警察,继续严厉地吼道:“王玉林,你涉嫌奸辱妇女,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就是作案人员,现在我公安机关决定依法对你逮捕。”他草草亮了一下逮捕证,即上前一步,“卡嚓”一声,将一副手铐戴到了王玉林的手腕上。 王玉林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问胖大警察道:“警察,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胖大警察轻蔑地看着王玉林道:“装,装,使劲装,你能得奥斯卡奖。”他对另两名警察道,“带走!” 陈月英也终于缓过神来,喊道:“警察,我男人他犯了什么罪?” 一个正箍住王玉林的年轻警察回身对陈月英道:“你们村上都快闹翻天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陈月英惊恐中加入了迷茫,她的男人从一个好人顷刻间变成一个坏人,打死她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两个警察将王玉林朝院门外带去。 王向远仍然处在忘了害怕的状态里,他见三个警察将王玉林朝外带去,急急朝外追去,大声喊道:“爸爸——,爸爸——” 两个警察箍制着王玉林出了院门,那个年轻警察将王玉林的一只胳膊交给了胖大警察,他则快步向不远处的吉普车跑去。 王向远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要失去爸爸了。他冲了上去,想从两个警察的箍制下抢回爸爸。胖大警察回身想推开王向远,却不料被王向远抱住手臂,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胖大警察恼羞成怒之下,将王向远用力推开。王向远向后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嘴里仍在大声叫喊着:“爸爸——,爸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他黑亮的眼眸里滚落而出,他放声大哭起来。泪光中,爸爸的身影消失在了吉普车里;泪光中,有好多看热闹的村人们涌来;泪光中,最后出现的是,前来为他庆祝生日的王月荷小小的俏丽身影。这一刻,他明白了,他虔诚许下的美好愿望被这一个恶梦撕成了碎片。 陈月英也低声哭泣起来,但她一时还没有彻底瘫倒,她怕王向远受到太大的刺激和惊吓,赶紧过去将王向远拉起来。陈月英蹲下身子,王向远一下子扑入了妈妈的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两人的眼泪混流在一起。 直到哭得声竭气咽,王向远才把稚嫩的小脸才妈妈的怀里抬起来,满脸泪光莹莹。 当他下意识地回转身去想看看那辆将爸爸带走、早就跑远了的吉普车时,看到的是较远处村人对他和妈妈的指指点点。他慢慢地偏转头,收回目光,最后,朦朦的泪光里,他再度看见了王月荷的身影,王月荷手里捧着一只她亲手缝制的毽子,站在陈月英的身边,他还看见,王月荷的眼里也涌满了泪水。 王向远又出声地哭了起来,陈月英起了身,拉起王向远,回到了他们的家中。陈月英将院门关上,不仅将门闩牢牢地闩上,还在闩鼻上锁上了一把大铁锁。似乎只有这样,他们的家才可安全度过黑夜,她的王向远才可避免再次受到惊吓和伤害。 王向远的生日蜡烛早经燃尽,蜡油如眼泪一般,干涸在了那个五颜六色的生日蛋糕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3章 警察去而复返 陈月英和王向远母子俩相拥在一起,似乎他们的身体在互相给予对方鼓励,又互相从对方汲取力量。母子俩泪眼婆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塌天大祸而惊魂未定。 可是这个时候,院门上却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急促且有些蛮不讲理。 “开门!” “开门!” 是两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陈月英和王向远从陌生里很快恍悟出了熟悉,两个人手牵着手,互相壮着胆,迈着轻轻的脚步,来至院门口前。陈月英声音发颤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是……” “警察!开门!”一个声音答道。 陈月英拉开门闩,打开了院门,两束手电筒的强光炫目地射在她和王向远的脸上。 果然是之前将王玉林押上警车的那两个年轻的警察,胖大警察却没有一同前来。 其中一个警察对陈月英说:“我们有话要问你,到屋里说吧。”说完,他和同伴像主人似地迈着矫健的大步朝王玉林和陈月英家的堂屋走去,陈月英和王向远反像是成了不受欢迎的来客,心内打鼓。 两名警察进入屋内,倒没有像主人似地落坐,其中一人问陈月英:“今天白天,你一直在家吗?” 另一个警察手拿大本子在作着记录。 陈月英周身无力,几乎要瘫倒在地,幸亏有小王向远的小手在给她一点儿支撑的微薄之力。 问话的警察见状,便道:“你坐下来回答吧。” 陈月英闻言,便就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手仍然紧握着王向远的小手。 警察将原来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陈月英点点头,说:“我一直在家里。” “你在家里做什么?” “我身子骨不好,我在为自己熬药,是中药。还有,煮饭,做菜,今天是我儿子生日,想多做几个菜。” “你有什么病?”警察问。 陈月英说:“哦,是妇女病。” “说具体一点。” “就是,女人的病,身子不干净。” 警察提示似地问道:“还有呢?比如,你跟你男人王玉林能不能过床上生活?” 陈月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 “有多久了?” “好长,好长时间了,哦,记不太清了。”陈月英低低地垂下头。 “你男人今天在家吗?”警察问。 “他一早就出去了。”陈月英答。 “出去做什么?” “去县五金公司上班,他是厂里的工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黑的时候。” “中途有没有回来过?”警察问。 “没有。”陈月英说。 警察又问了陈月英其他一些问题,陈月英一五一十地作了回答。 警察看了看王向远,竟也对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爸爸今天回来过吗?” 小小的王向远一言不发,只是横眉怒目地看着问话的警察,渐渐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作记录的警察对同伴说道:“算了,别问他了。他还是个孩子。” 而后,问话的警察拿出照相机,对着屋内“卡卡卡”地拍了一些照片,特别对着王玉林和陈月英的睡床拍了几张。拍完照片,问话的警察打开陈月英家的衣柜,取走了王玉林的几件衣服。陈月英看见,他们竟将王玉林的几件海魂衫悉数拿走了。 作笔录的警察让陈月英在笔录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然后,他们迈着阔大的步伐走出屋子。 陈月英忽地放下王向远的小手,站起身来,朝警察追过去,大声问道:“警察同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的男人他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啊?” 两个警察并未理会陈月英,继续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出了院落。 陈月英和王向远隐隐听得不远处的汽车发动声,知道是警察正在离去。 这一夜,陈月英一夜没有合眼,她的眼泪流成了河。她看着躺在身边的尚未成人的王向远,心里涌上一阵阵酸楚。王向远在妈妈的怀里虽是睡了过去,但是,一整夜里,梦哭过好几回,有时候身子会一阵阵地发抖。 第二天早晨,眼窝深陷的陈月英发现,小小的王向远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变得懂事多了,也不再像原来那么绕舌了。变化最大的是王向远的眼神儿。可是,她却为他的这种变态似的成长更加生出不安和难过,于是,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想她要带上王向远去县上公安局看守所去看能不能见一见王玉林,她要问问警察王玉林到底犯了什么罪?可是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就凭昨天警察的态度,她是断不会从他们口中得知任何实情的。 陈月英想起了昨天警察说过的话:“你们村上都快闹翻天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是的,平常日子里,陈月英也是较少出门与别的女人淘成一团的,她虽然也是生长于乡下,但却不大说得来乡下女人常说的粗语,还有,她看到村上有些女人聚在一起时对别的女人说长道短的,过后,互相嚼舌根,再然后就是嚼街骂巷恶语相向,一闹就是三、五天,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一张张嘴像是在茅坑里熏染了一番似的。 而昨天,因为是王向远的生日,也是她的受难日,她就更无心出去了,一整天待在家里,想着如何到晚上给儿子和丈夫一个大大的惊喜。 所以,村上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儿,她也一概不知。 虽然她明知自己必将受到别人的指指戳戳,但她还是决定要走出去,打问一下昨天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闹到全村人人皆知唯独她不知的事体,更何况这事体直接把与她相濡以沫的男人送进了牢笼。 临出门前,陈月英为王向远煮了鸡蛋面条,然后出了家门,沿村街向西走去。 哪知她刚刚走至村子的中央位置,那里也是小王庄人最爱聚集的地方,也是容易滋生乱子和嚼舌根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姑娘家迎面就朝她骂,唾沫星子喷到她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4章 下半身犯罪 真是令陈月英做梦也想不到,简直是墙倒众人推啊,她一出门竟遭遇到一个大闺女的连珠炮般的臭骂。骂她的姑娘是王冬发的妹妹王春梅。陈月英问你为什么骂我,我有什么事情对不起你吗? 王春梅骂道:“你个不下蛋的*鸡,下出一只蛋来,就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你就不像个女人了,你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受报应,你做下恶事来,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都烂掉了……”王春梅一张嘴巴又快又锋利,很出格很肮脏的话竟也能从她一个姑娘家的嘴里源源流出。 曾在娘家村上当过几个月民办教师的陈月英无端地受到王春梅一顿劈头盖脸的恶骂,不知如何回击。她赶紧转身,一边看热闹的几个女人走上前去劝解,有人还数说王春梅的不是:“那是王玉林犯了罪,政府会法办他,关陈月英什么事儿?你拿她撒气实在是不应当。现在又不兴株连家族那套了。要是兴那套,那连你也得吃枪子,咱小王庄哪个人不是王家先祖的后人?一个姑娘家,骂人那么难听干什么?” 陈月英的泪流了下来,问道:“我就是想出来打问打问,昨天村上到底出了啥大事儿,警察说是我男人犯的事儿。” 村妇们大多说话直露,并不太避讳什么,就七嘴八舌地将她们所知道的实情告知与陈月英这个在她们眼里有些知识味儿还与她们有一些不同气质的女人。 陈月英重又回到家里,见王向远趴在饭桌上,面前的那碗面条,他动都没动一下。他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目光有些飘忽地看了一下妈妈,就重又低下头,忧郁地看着桌面。 通过村妇们半是热情半是好奇的对她的介绍,陈月英已经大致理清了昨天家中的突发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昨天,住在小王庄最西北角的王冬发的过门一年有余、很有几分姿色的新媳妇刘翠翠被歹人在大白天里奸辱了。刘翠翠的恶梦起始于昨天炎热的中午,她的新婚不久的小男人王冬发早晨就出外打工去了,刘翠翠一个人守在一座偌大的新宅子里。 上午,整个小王庄静静的,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因为天热,连公鸡们的精神都有些萎顿,只有少数几只公鸡还强打精神不时地引吭高歌一曲。树上的蝉儿倒是叫得很欢。 到了中午,在寂静里,小王庄有了不被人察觉的骚动。 王冬发的新媳妇刘翠翠一个人在家吃过午饭后,无聊地看了一会儿言情电视剧,这时候,她觉得饭后的困意袭来,上下眼皮忍不住地老想闭合。她伸了个懒腰,起了身,走到院子里,将院门在里面关锁上,而后回进屋内,上了床,打开台式电风扇。在电风扇的微风吹拂下,她很快沉入夏日里有些燠热的梦中。 王冬发的新媳妇刘翠翠做了个梦,是个她向往的梦,梦里,王冬发跟她说,他会一辈子好好待她,只求她快快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好给他家这一辈人传宗接代,万万不能太落后于村里别的那些新过门不久的女人们。 刘翠翠的梦在继续,王冬发缠绵在她的身上,一阵阵幸福如浪涛般地袭来。 新媳妇刘翠翠不由地轻声*起来。 梦里的刘翠翠觉得幸福有些虚幻,做梦的刘翠翠却陷进幸福的虚无里,她伸出双臂,用力抱住了王冬发,啊,这一刻,幸福变得那么实打实,实打实的幸福在她的身上涌流。 刘翠翠越来越沉醉,越来越忘我。 她感觉到她翻转了身体,背对着王冬发,啊,她的男人在她的身上纵横驰骋。 在一个要命的节骨眼儿上,迷乱里的刘翠翠忽地从虚幻中惊醒过来,可是男人的有力的双手从她的身后箍制着她,使她动弹不得;散乱着一头乌发的刘翠翠极力地扭转过头来,她看清了身后的男人用一块黑纱蒙着面部,只留下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彻底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王冬发。 刘翠翠怒骂起来,也喊叫起来,可是,她家的屋子座落在村子的西北角,又是在较为封闭的屋内,有谁能听到她的呼喊? 男人急猴猴地从刘翠翠的身上撤离,又急猴猴地穿上宽松的短裤,而当他妄想将他的海魂衫拿走之时,却见光裸着身体的刘翠翠已经抢先将他的海魂衫团成一团握在手中。 男人见状后,心知决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伸出有力的大手去抢夺刘翠翠手里的海魂衫,他的手抓住了海魂衫的底部,使劲拉扯,刘翠翠则双手努力攥住海魂衫的上头,拿出吃奶的力气,连手指甲几乎也嵌进了背心里。 只听得“哧啦”一声,海魂衫顷刻间被撕成了两半。 刘翠翠又喊叫起来。 惊慌至极的男人觉得自己将他的上衣掳掠过来了,赶紧转身欲逃。就在这一刻,刘翠翠发现这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像极了这个村上的非常优质的男人王玉林,就骂了一声:“王玉林,你个该吃枪子的狗东西,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男人顿了一下,即朝院外奔去,而后身手麻利地攀上高高的院墙,越了过去。 刘翠翠抱着残留了一半的白底蓝线条的海魂衫,转身扑倒在床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痛哭过后,刘翠翠没有想到顾及她作为一个新媳妇的名声,而是穿好衣裤,红着眼圈儿到了住在村当央的婆婆处,含泪将她所受到的屈辱实言相告婆婆。婆婆大惊后,马上让闺女王春梅将在外打工的王冬发叫回家里,共商计策。 王冬发一听到这个辱没祖宗同时也让男人颜面扫地的消息,立即怒火万丈地烧起来,抄起一把菜刀就要去王玉林家去惩治王玉林,却被他的父亲母亲硬是拉住了。他的叫骂声惊动了一些村邻。从他的骂语里以及刘翠翠的哭声里,有的村邻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更何况,一些村人早就得知,陈月英得了很难治的妇科病,与王玉林做不成那令人成仙的好事儿,他那一团邪火大约是憋不住找上了年轻貌美的刘翠翠哩。 一家人并没有对刘翠翠进行任何指责,认为她这么做是对这个家对王冬发的尽责。血色夕阳即将沉落之时,他们一家人来到了公安局,刘翠翠如实向警方陈述了她所遭受屈辱的详细经过。 在刘翠翠的陈述里,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王玉林。 一位警察手拿着刘翠翠递与他的看上去还有些新崭的海魂衫,皱着眉头,像个科技工作者一般地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只听他对其他警察大叫一声:“就是他,就是王玉林,马上将他缉拿归案!”他的右手食指直指着象征着碧波蓝天的海魂衫的领口处。 另外几个警察一齐凑过来,他们也看见了,在海魂衫的领口处,竟写有“王玉林”三个字,虽然字迹已经变得较为模糊,但仍依稀可辨。 王冬发对警察说,就是海魂衫上没有“王玉林”三个字,也可以断定就是王玉林做下的孽事,因为全小王庄人只有王玉林有这种好看的衬衫,他当过兵,而且是全村当兵的人中唯一一个当过海军的人。 刑侦队长对王冬发一家人说道:“你们先回家去,一定不要对任何人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王冬发问道:“你们不去抓王玉林那个坏蛋?” 刑侦队长瞪了王冬发一眼,没有说什么。 王冬发一家人回了家,却如惊觉的猫似的,不时有人出来看看。王冬发更是好几次悄悄走到王玉林家门口附近,他看见了王向远望眼欲穿等待王玉林的身影,真想冲上去提起他的双腿一撕两半。 镇上的派出所里的公安人员火速从武装部调出了王玉林的档案材料,发现王玉林果真当过兵,果真是小王庄上唯一当过海军的人。他们还调查清楚了,王玉林的女人陈月英确实得了妇科病,那种妇科病是不宜与男性发生性行为的。 铁证如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5章 罪犯游街 ……回到家里的陈月英独自垂泪,她想不到,她心爱的男人竟然是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她也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让自己的男人偌长时间以来过得像一个吃素念经、戒断*的和尚。想到此,她朝着自己的身上狠狠捶打,呜呜地哭出声来。 王向远走过来,用手背轻轻为妈妈抹泪。陈月英不知该如何将真相向王向远说出来。她知道,在王向远的心目里,爸爸一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一旦王向远知道了真相,他的精神会受到何等的重创。 陈月英问王向远:“向远,妈妈问你,你觉得你的爸爸真的是个坏人吗?” 王向远说:“我爸爸不可能是坏人。” “那要是你爸爸做了坏事,他是不是个坏人呢?” “我爸爸不会做坏事的。”王向远说。 “要是你的爸爸是个坏人,还做了坏事,你会恨他吗?” “我不恨。因为他不是坏人,也不会做坏事。” “妈妈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陈月英说,“可是,警察拿到了证据,说你爸爸真的是做了什么丧天良的坏事。” “反正,我不相信。” “妈妈也不愿意相信。你没吃饭,碗里的面条坨了,妈妈帮你重煮一碗。” “妈妈不吃,我也不吃。” “好,妈妈陪你吃。吃完了,明天咱们去看爸爸好吗?” “好。” 陈月英重新煮了面条,母子俩相对坐在饭桌前,陈月英看着王向远吃面条,自己却落泪涟涟。王向远见妈妈不吃只是哭泣,便也难过地放下了筷子。见状,陈月英赶紧拿起筷子,朝嘴里划拉了几根面条,并催促王向远快吃多吃,小孩子吃了饭才能长大高个儿,再说,你只有吃了饭后才能有劲儿帮衬妈妈呀,如今,没了爸爸,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哩。 听妈妈这么一说,王向远听话地将满满一碗面条吃了个精光,还打了两个较响的饱嗝。 第二天,由于又是一个整夜没有进入深度睡眠,陈月英觉得精神上有些恍惚,便没有骑自行车,而是与王向远一起步行去县公安局。他们为王玉林带上了一些可以换洗的衣服,王向远还用他的零花钱执意在路边的一个小卖部里为爸爸买了几包香烟。 “警察不会同意让咱们把烟交给你爸爸的。”陈月英说。 “我试试看吧。”王向远像个小大人似地对妈妈说道。 母子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二十多里路,走了三个多时辰。幸好天是无雨的阴天,否则光是那份燠热就够他们受了。 母子二人来到了公安局,他们站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战战兢兢的。看到了一个身着便服的人从公安局大院里走出来,陈月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这位师傅,我想见个人,该先通过谁呢?” 那人惜字如金,连嘴都没有张开,只是用手指了指公安局门口的一个房间。 陈月英带着王向远走过去,见房间门口上部挂着牌子,是接待室。他们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身着警服的工作人员手执钢笔在一个大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陈月英向工作人员鞠了个躬。 值班的警察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儿?” 陈月英声音哆嗦地问:“警察,我能见一个人吗?” “见谁?” “我男人,王玉林。” “王玉林,他是干什么的?” “就,就是前天被警察从小王庄抓来的那个人。” “不行。”值班的警察断然地说道。 这时,聪敏的王向远打开了一盒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值班警察的手上,很镇定地说道:“警察叔叔,请抽烟。警察叔叔,您能让我见一见我爸爸吗?我爸爸他不是坏人,他对人可好哩。” 因见眼前的小男孩王向远长得细皮嫩肉,一双眸子如星星般地对他闪着,且有着一股酷酷的劲儿,警察竟笑了笑,对王向远说:“小朋友,谁不说自己的爸爸是个好人呢?对吧?”他接过王向远递过来的烟卷儿,但并没有点燃。 “那,我能见见我爸爸吗?我有东西要送给他哩。” “那可不行,公安局是有规定的。知道吗?小朋友?”值班警察又对王向远笑了笑,还在他因为走路及天气的炎热而弄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捏了一下。 王向远又问:“那,警察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爸爸呢?” 陈月英也问:“警察,我们怎样才能见到王玉林呢?” 值班警察对他们说道:“我破例给你们交给底儿吧。我知道这个王玉林,是前天才抓来的。王玉林犯的可是重罪,重案在身哪。反正,轻不了,因为他赶在了节骨眼儿上,也就是说,赶在了风头上。最后是什么样儿的判决我也不清楚,最轻也得发配去新疆劳动改造。” 陈月英浑身震悚了一下:啊,发配到新疆,那不就真的是相隔天涯了吗?到了那地方,王玉林还能活着回来吗?她的泪水不知不觉溢出了眼眶。 值班警察对陈月英和王向远说道:“你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我们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陈月英和王向远对值班的警察道了谢,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值班室,离开了他们几乎没能踏进去的让他们觉得威严的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大门口,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面对正门的公安局那栋二层小楼,眼光盯了半天,似乎可以从中看到王玉林的身影。 母子两人重又迈动沉重的脚步,前路茫茫,不知该去往何方? 其实时辰已经不早,按他们行走的速度,怕是天黑时分也赶不回小王庄。但是陈月英什么都不愿多想,她的脑子木木的。他带着王向远,母子俩相濡以沫地在县城里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县城里的中心地带附近,眼尖的王向远看到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缓缓地朝着他们这边移来,便指给妈妈看。不知怎么的,是想逗妈妈开心呢还是想让妈妈忘了不开心,他说想去看看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月英历来不好热闹,但是王向远却很坚执,她就没说什么,与儿子一同慢慢朝那片黑压压的人影处缓行。 黑压压的人群越来越近,陈月英方明白,原来是警察押了一些做下恶事的犯人在大街上游街,以警示其他人,千万不能走向犯罪道路。她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王向远拉着陈月英的手,走上了一处台阶,刚好可以看清楚引得人群越来越庞大、引得更多人前来观看的情景。 只见十几个犯人被一根粗粗的绳子串在一起,成一路纵队有些艰难地缓缓前行,一个个垂着戴罪的头颅,脖子上挂着一块沉重的木牌,上面写着所犯罪行的类别,有盗窃,有流氓,有抢劫,有杀人,有诈骗,还有最为人不齿的奸*女。 几个警察手拿枪支,目光如箭,押着犯人们。 令陈月英和王向远十分惊异的是,走在最前头的竟然是一名女犯,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部,她的瘦弱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了那块颇有份量的木牌子。 “爸爸——”王向远稚嫩的童音忽然划破了人群里发出的低声的又是害怕的喧哗。是的,他看清了,走在中间的那个佝偻着高大身影的就是爸爸王玉林,哪怕他看不见他的面部,他也知道那确凿无疑就是他最亲爱的爸爸。 王向远的童音引得黑压压的人群起了一阵暗流般的骚动。 陈月英也看见了,看见了她的男人王玉林,王玉林低垂着脑袋,脖子上挂着笨重的木牌,上面写着醒目的黑色大字:“强奸犯,王玉林。” “爸爸——”王向远再度高声叫喊起来。 陈月英也叫了一声:“玉林——” “爸爸——,爸爸——”王向远喊叫。 听到亲人叫声的王玉林情不自禁地努力抬起头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搜寻,啊,在这一刻,他看见了他至亲至爱的两个人,他的女人,他的儿子,啊,他想起来了,他还没有跟儿子王向远一起吹灭生日蜡烛呢,他的儿子还没有吃生日蛋糕呢,特别是,他还没有听到他的儿子说了自己许下的美好愿望呢。儿子许下的是一个什么愿望呢,他想。 一个警察高抬起手中的枪支,用*照着王玉林的身上猛地捣了两下,王玉林不由地一下弓下了腰身,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他重又低下头,随着游街示众的犯人队列,脚步沉重地朝前走去。 陈月英见状心疼地又叫了一声:“玉林——” 王向远则是一迭声地叫:“爸爸——,爸爸——,爸爸……” 那个警察又用*朝着王玉林的屁股重重地捣了两下,而另一名警察则看向陈月英和王向远,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 陈月英心知如果他们再叫喊,王玉林还将遭受到新的疼痛。她还知道,执法的警察们是没有错的,王玉林应当受到惩罚。她赶紧用手捂住了王向远的嘴,以免他再度发出叫声。 黑压压的人群渐移渐远了,陈月英和王向远仍木怔怔地站在原地,承受着人们好奇的、轻蔑的、痛恨的、羞辱的目光的盯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6章 小媳妇自杀 “不得了了,刘翠翠自杀啦——” “什么,刘翠翠自杀了?” “可不,惨哩,惨哩。” “这个该吃枪子的王玉林,真是造下大孽啦!” 小王庄上,闻知刘翠翠自杀的人们先是大惊,继而大怒,再后来,皆风风火火地朝村西北角的王冬发家涌去。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到了刘翠翠家中,将抢救刘翠翠的几个人团团地围在当央地上,密不透风。 “咋回事哩,怎么刘翠翠就想不开了呢?” “就是哩,哪怕真的想不开,也得等着恶人被惩处以后再走这条不归路啊。” 村人们互相打问,发出各种议论。 据王冬发后来陈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晨也好好的,今天中午也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吃了午饭,看上去,刘翠翠吃得蛮香的,一顿饭吃得不老少,谁知他去自家菜园去拔了两棵菜回家后,竟就,出事儿了—— 王冬发看见他的媳妇刘翠翠躺在屋中地上口吐白沫,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他一下子就看见刘翠翠脚边摔成八瓣的盐卤罐子,残存的盐卤水如污渍般地洒在地上,那盐卤本来是做豆腐用的。他立时意识到,他的刘翠翠做下了蠢事。他扑到刘翠翠身上,大声叫道:“翠翠,翠翠——” 王冬发只见自己的媳妇刘翠翠一双眼睛半阖半闭,眼球却已是白多黑少,越来越暗淡的眼珠儿在眼眶里微弱地一轮一轮地动着,像是在向他求救,又像是在向他告别;是的,她的嘴也在微微地无力地翕动着呢。 王冬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媳妇刘翠翠,他将她抱入怀中,哭着说道:“翠翠啊,你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吗?”他的眼泪如雨般滴洒在刘翠翠的脸上。 王冬发的眼泪似乎让刘翠翠很后悔做下欲与王冬发阴阳两隔的蠢事,她的眼珠儿转动了一下,猛地将眼睁了一下,放射出回光返照似的求生和渴望的光。 这眼光让王冬发立时清醒过来,他赶紧放下刘翠翠,跑出家门,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哪,快来救人哪——,我媳妇刘翠翠喝下盐卤啦——” 因他家的房子是在自家自留地上建起来的,离村民聚居在一起的小王庄有约百多米距离,就为这事儿,他的父亲王玉柏还跟村支书王玉海闹过好几次别扭,几乎打起来,他嫌王玉海不给他的三儿子王冬发批宅基地,弄得他只好到家中的菜地为王冬发建房子。王玉海对王玉柏说,你的大儿子王春发和二儿子王秋发当初建房时全都超标占用了宅基地,倘是违规给王冬发批下宅基地,我这个村支书就没法当了。王玉柏一家为此事耿耿于怀,但莫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为王冬发建下了屋宅,却像是建到了村外。 刚刚跑到村口的王冬发的哭喊声很快惊动了庄上的三老四少们,他们中有男有女,听到王冬发的求救,赶紧跟上王冬发的脚步,来到了他的家中。 众人虽是急火火地到了王冬发的家里,面对着痛苦*的刘翠翠,却手足无措,还有些害怕。这时,有一个人拨开人群,道:“闪开,闪开,让我看看。” 来人是王玉富,他的弟弟和弟媳妇都在沂州市工作,与王玉林一样,端的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因为这个,王玉富在村上就有些自大,还有些骄傲,但他与一般的村人相比,确是要多一些见识。 王冬发的父亲王玉柏还有老伴也赶来了,一同来到的还有他们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 王玉富令王冬发拿来一条长长高高的板凳,又让王冬发还有王玉柏等人将刘翠翠趴放在长条凳上,而后,他又命王冬发的两个嫂嫂用力在刘翠翠的背上猛敲猛捶,他自己还将脏脏的手指伸入刘翠翠的嘴中并且用力下插,手指进入了刘翠翠的腹腔之中,他的手指在内用力搅动,很快,刘翠翠就开始呕吐起来,一股股龌龊从她的口腔里喷薄而出…… 但是,王玉富说,如此尚不能把刘翠翠体内的盐卤尽数除尽,他又让王冬发的母亲和大嫂去了王冬发家的茅厕里,取了满满一尿罐粪便。王冬发坐在刘翠翠的身后,让刘翠翠仰靠在他的怀里。 王玉富对王冬发的两个嫂嫂说:“你们俩把刘翠翠的嘴巴撬开,千万别让她把嘴巴合上,啊?” “好哩,好哩。”王冬发的两个嫂嫂应道,而后便一人向上扯起刘翠翠那本来正大口喘息并没与下唇合在一起的上嘴唇,另一人则压住了刘翠翠的下巴,刘翠翠那不时还要呕吐的嘴巴便更大地张开来,但是却可以看出,她的眼仁略微比之前多了些神儿。众人还看得出,刘翠翠此时的心境里装着想活下去的渴望,她已经为之前的自杀之举而后悔起来。 王玉富转身从王冬发家的饭桌上取出一只吃饭用的碗,舀起满满一碗臭气冲天的粪便,准确地灌入了刘翠翠那大张着的因了盐卤的熏染以及呕吐而变得色彩灰暗的口腔之中,没待刘翠翠作出反应,他的第二碗肮脏透顶的粪便又灌入了刘翠翠的嘴中……在众人的合力的压迫性的拯救里,刘翠翠不得不将那些粪便吞入腹中,很快,她的腹中便灌满了污物,都有些胀鼓鼓了。 可是,王玉富仍不罢休,他又舀起一大碗屎尿,却并未再度灌入刘翠翠的腹中,而是将屎尿放到刘翠翠的鼻孔前,让刘翠翠闻嗅屎尿的腥臭之气,并大声地问刘翠翠:“好闻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你刚才吃下去的东西!” 本来垂死的刘翠翠已经渐渐还阳,她很清楚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同时感觉到生命之光越来越贴近地照在她的身上,听着王玉富的问话,一阵剧烈的恶心袭来,她的嗓子发出“恶——”的一声,身体无力地前探了一下,刚才被灌入腹中的污物一股股地喷溅而出。 一些前来挽救刘翠翠却并没有帮上忙的人见刘翠翠的生命体征正朝着正常的轨道趋近,有些放下心来,却见她张开的口腔里源源不断地喷出污物,又闻得屋内从未闻过的臭气腥气和膻气相混合的难闻气味几乎掀翻屋顶,就忍不住退了出来,个别人实在无法忍住生理上所受到的刺激,竟也恶心出了几口夹了痰迹的口水,吐到了院中,几只鸡跑来,争抢着啄入嘴中。 刘翠翠将一腔污物吐了个精光;然而王玉富并不罢休,而是再度舀了一碗又一碗的屎尿灌入她的肚腹中,之后,她又是一通剧烈的呕吐。如是三番,刘翠翠几乎将身体内的心肝肠肺也要吐个干净似的,众人眼见得,那看上去虚脱的刘翠翠已经吐出了绿幽幽的胆汁。 王玉富问王冬发道:“刘翠翠吃过中午饭吗?” 王冬发说:“吃过,吃过,还吃得不老少哩。” “你们吃过午饭离她喝下这盐卤有多长时间?” “就是一歇歇哩,我去菜地拔了两棵菜回来,就见她做出了这等傻事。”王冬发又抹起泪来。 王冬发一家人的眼光全注到王玉富的脸上,似乎他就是救星,就是可以掌管刘翠翠生死存亡的一方神圣。 王玉富说道:“照理说,既然刘翠翠已经活了过来,就不应当会有什么事儿啦。毕竟,她吃过午饭,那盐卤的毒性大约还没有渗到肠子里。咱这圪塔离县上远,离医院自是也远,要是在医院里,医生可能就会给刘翠翠灌肠哩。咱没那个手艺。不过我想,既是她吃过饭,有饭垫了底子,就应当八九不离十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 “那,还去不去医院呢?”王冬发的母亲问。 王玉富说:“真要是有事儿,咱这地方就是去医院,也来不及的。依我看,你们现在赶紧让刘翠翠喝下温水,多喝。她要是想吐,就尽管让她吐。” 于是,王冬发的母亲和王冬发的两个嫂嫂一起,将开水瓶里的水兑了一些凉水,让刘翠翠喝了一些。那刘翠翠果真又吐将起来。王冬发的二嫂急急地到了厨房中,烧起水来。 刘翠翠仰躺在王冬发的怀里,竟能够叹气了,还流出了泪水。这叹气和流泪却让王冬发心里又惊又喜,他觉得他的媳妇儿总算从鬼门关上又折了回来,又折到了他的身边。他哪舍得她一个人就走哩?他还要她给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哩。 所有的人都确信,刘翠翠一定是活过来啦! 王冬发的母亲和大儿媳妇一起将刘翠翠身上的衣物稍微擦拭拾掇了一番,便半架半搀地将刘翠翠扶到床上,半坐半卧着。那刘翠翠仍时不时地要呕吐污物,却只是干呕,或是吐出来一丝涎状的令人作呕的液体。 刘翠翠起死回生,让王玉柏一家人全长嘘一口气,他们对了王玉富千恩万谢。 王冬发却气得跳起脚来,他冲到院子里,大声骂起王玉林,继而骂起陈月英,还骂起王向远来,骂着骂着,他一怒之下,叫道:“该死的王玉林,你奸辱我的媳妇,我也要奸辱你的媳妇,什么时候我非把你家的独苗小兔崽子打个半死不可。”骂完,他果真欲冲出门去,完全失去理智的他嚷嚷着要去奸辱王玉林的媳妇陈月英。 好几个村人合力将王冬发抱住,劝他且莫做出过火之事,那王玉林必会受到惩处。其中一个中年女人说道:“冬发,那陈月英都快成了个不下蛋的老鸡婆了,你要是真的去那个了她,那你也得进监狱,不划算的是你。你家翠翠咋办?你不想着快快抱上儿子?” 这么一说,王冬发总算又冷静下来,眼里却射出仇恨的怒火,道:“老天爷要是不长眼睛惩罚王玉林,我就自己处罚他的小兔崽子王向远,我要叫他断后,叫他成个绝户头!” 天傍黑时分,在附近工地上辛苦打工的王春发和王秋发回到了小王庄上。他们却并没有歇息片刻,就与父亲王玉柏、弟弟王冬发一起,骑上自行车,去了县公安局,将刘翠翠自杀的事儿添枝加叶地对警察讲述了好几遍,他们强烈要求执法办案人员严惩王玉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7章 露天法庭 “其实,用不着他们强烈要求,那些戴着大盖帽的执法人员也一定会严惩你爷爷王玉林的。”王通达吸了一口烟,对王超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大爷爷?”王超莫名所以地问道。 王通达说:“要是搁在今天哪,你爷爷犯的这桩罪,也算不上特别大的罪过,虽然这罪名听上去是有些羞煞先人;可是哪,你的爷爷王玉林,他犯这桩罪的时候,赶到了一个点上,赶上了一个节骨眼儿。” “什么节骨眼儿?”王超问。 “唉——”王通达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个节骨眼儿,那个点,王超初入少管所的时候,一监区长跟他和同改们讲过,曾让他们听着听着就不寒而栗。 …… 那天,是鲁蒙县县城逢集的日子。 之前,办案人员已经将相关事宜通知过陈月英,特别对她和王向远强调了时间和地点。其实,用不着他们通知,不只是小王庄的人,就连全鲁蒙县的人们,都知道在即将到来的逢集的日子里将要进行一场让人心颤、杀一儆百的公审公判大会。因为,整个鲁蒙县的许多村镇,特别是小王庄上,都张贴了宣传单,等着很多的人去接受教育以免走上作奸犯科者们的前辙呢。 陈月英由于体虚力乏,她怕路上出事儿,所以仍然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在天不亮时就起床,草草吃了几口饭,便与王向远一起手牵着手,步行去了县城的公审地点。 看上去,陈月英和王向远像是两个赶早集的人。公审处的人流尚稀稀落落的,人们只是匆匆路过,并没有人在此停留。 陈月英和王向远看见,公审处搭了个高高的台子,像是过年时有戏班子前来唱山东梆子似的,台子的后方也有幕布,幕布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幅醒目的大字标语:“鲁南县人民法院公审公判大会”,十三个大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时辰尚早,陈月英和王向远便暂时离开审判地点,向北而行,到了那条较为阴暗却有些小吃摊点的小街上。陈月英买了两个烧饼,递与王向远,说:“吃吧,趁热吃,走了这么远的路。” 王向远将其中一个烧饼重又塞入妈妈的手中,说:“妈,你也吃。” “妈不饿。” “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王向远说。 陈月英只好象征性地掰下一小块,塞入嘴中,边吃边道:“向远,你得好好吃饭,你正长身子呢,长个大高个儿,就可以保护妈妈了,对吧?” “妈,就是现在,别看我还没长大,我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王向远道,眼里放射出尖锐的光芒。 见王向远一个烧饼下肚,陈月英又将手中的烧饼递给了他,并说:“你吃吧,妈不是舍不得吃,咱家里有钱,你爸端的是铁饭碗,工资高着呢;妈是实在吃不下去。” 王向远只好接过烧饼,继续吃将起来。 虽然王向远年纪尚幼,且小王庄离县城较远,但爸爸却带他多次来过县城,为的是让他多见世面,所以他对这座小小的县城并不过于陌生。母子俩走着走着,王向远对妈妈说道:“前边就是那家蛋糕店,我爸给我买的生日蛋糕,大多是在那家店里买的。” 王向远的话忽地将陈月英点醒了似的,她拉着王向远的手,急急朝前走,说:“咱去看看吧。” 陈月英和王向远来到蛋糕店门口,店主以为他们要买蛋糕,便向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陈月英却问店主道:“师傅,我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店主道。 陈月英便提示似地将王玉林的蹊跷事情对店主作了说明,她想求证王玉林那天到底是何时来到蛋糕店里为王向远买下生日蛋糕的。 不料未等陈月英将话说完,店主就接过话去,说公安曾找他问过情况,他还真是对王玉林有印象,但是那天王玉林来店里买蛋糕时确实时辰不早了,他只能实话实说。 陈月英几乎绝望,她更加确信王玉林的确是做下了丧尽天良的丑事。 王向远却说:“我爸爸肯定是为我买生日帽子还有《西游记》小人书耽搁了时间。” 母子俩去而复返,重又回到了即将审判开庭的地方,他们看见这里已经聚拢了一些人。他们的眼光不由地看向那些人,却同时出了一惊,他们看见了王冬发一家人对他们射来的极为刻毒的复仇的目光,如刀剑一般的锋利。 今儿个,前往县城来的,岂止是陈月英一家和王冬发一家,小王庄人在得知县人民法院公审王玉林的消息后,哪个不想来看看这个对他们而言百年难遇的热闹呢,要知道,这样的公审少之又少,更何况被公审的人就是他们小王庄的与他们一脉相承的王姓后人王玉林呢。他们的心情都有些复杂,有的人纯是兴奋,有人是纯为看热闹,也有人有着与王冬发一家人相同的对王玉林的同仇敌忾。 小王庄上的好多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 公审台下,前来观看公审的人越来越多。 集市正在渐渐走向有些喧嚣的*。 大约九点多钟时,几辆吉普车开来了,许多个大盖帽下了车,纷纷走向了审判台,或坐或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履行起他们的职责。 一忽儿过后,一辆大解放开来,停在了审判台边。人们看见了,在警察的押解下,九名犯人下了军绿色的解放车。仍然是在警察的押解之下,这九名犯人站在了台下,一个个戴罪的头颅深深低垂。 有三名警察面对观看的众人,他们在维持看台下的秩序。其中有一个警察大声叫道:“案犯家属到这边来,案犯家属到这边来。”大约是为保证安全吧,这个临时的审判法庭专为案犯家属划出了一方区域。 陈月英和王向远来到了那名警察指定的区域里,与他们一同来到这方区域里的却只有区区五、六个人,这五、六个人自然就是别的罪犯的亲属了。可是,台上却站着九个犯人呢,足以见出,一些迷途的人,他们的亲属视他们为耻辱,将他们从心里放逐了。 霎时间,*的露天法庭已经完整形成。 审判长重重地敲响了手中的法槌,宣布了法庭纪律,而后大声地怒吼似地叫道:“将案犯xxx、xxx、xxx、王玉林、xxx……押上台来!”…… ——王超永远不会忘记,在少管所入监教育时,一监区长曾跟他们疾言厉色地说道:“那个时候,法庭真是手起刀落,哪像现在这么多的繁文缛节这么多的程序;你们哪,小子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还不知道珍惜哪?”说完,他竟将食指点向不远处的王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8章 大审判 四名警察荷枪实弹,押着九名身背罪恶的犯人走上了威严的露天审判台。 多年以后,当王超面对电脑屏幕写下一行行文字的时候,他想,当初,爷爷所面对的审判在他看来,并不合乎严整的规范,犯人们甚至连个辩护人都没有,但那可是非常时期,执行的当然就是非常策略嘛;所以,数次与公安局检察院以及法院里的警察们打过交道的他,便觉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陈月英和王向远坐在最前排的正中间位置,为的就是好好看看他们最亲近的却给他们丢了脸面的人,他们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王玉林,他们没有把他从心里驱逐出去,他们的心仍然与他连系在一起。 陈月英的右手与王向远的左手紧紧相握,互相给予又在互相传递内心的力量。 陈月英和王向远并无心也无暇顾及左右,可是他们还是感觉到有好几个人侵入到他们的余光视界里,他们便是王玉柏、王冬发老老少少一大家人,其中还有刘翠翠的身影。这些人也坐在了连椅上,与他们近在咫尺。陈月英和王向远的余光发现,这些人时不时地向他们剜上一眼,明显有着挑衅的成份。 审判长在陪审法官的陪审下,挨个儿对面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虽未判决却已经定罪的案犯们进行审问。 审判长点出了第一个被审判的犯人的名字,这个案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尚是犯罪嫌疑人——但,非常时期,他已经铁板钉钉地成了案犯。他听到审判长叫他的名字,于是,便被一名法警押着到了被告席上。其他的那些个案犯呢,则被勒令向后转,低垂着戴罪的脑袋,面对着旁听席,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观众席。 王玉林站在正中间,当他转身之时,下意识地朝台下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他的两个最亲爱的人,他心中有多少痛悔无人知晓,但人们知晓的是他看上去是一副深深地对不起他们的神情,便旋即重又低下头去,原本高大的身躯显得佝偻羸弱,看上去几乎摇摇欲倒。 是的,他瘦多了,简直快要弱不禁风了。陈月英的心紧缩了一下。 “爸爸——”王向远却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爸爸——”他又叫道。 听到王向远亲切叫声的王玉林半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但即刻被法警勒令低下头去,他的立时变得灰暗的目光便盯向地面。 维持秩序的警察严肃地对陈月英说,如果她的孩子再度发声影响了法庭秩序,他将会把他们驱离此处;还特别强调说,法庭是*之处,来不得半点玩笑,一个黄口小儿叫叫闹闹的,成何体统。 陈月英搂紧了王向远,摇了摇他小小的身体,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话。不用陈月英提醒,王向远明白,他不可再次发声了,否则,他难得的与爸爸面面相对的机会就会被迫夺离。 这种审判其实是有些程式化的。 第一个被审的案犯是个杀人犯。俗话说,“无奸不成杀”,这话用到这个杀人犯身上极为合适。这个杀人犯只有二十四岁,长得可说是一表人才,于是就有个女媒婆为他撮合了一门亲事。可一来二去的,女媒婆却与他有了暧昧之情。女媒婆意识到她喜欢上了他,而他与女媒婆相处一起时,总是莫名会涌出激动的邪恶激情。女媒婆后来想逃离这种荒唐的孽恋,此后每当她见到他时便赶紧躲开;这种逃躲却激怒了这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他一怒这下,将媒婆硬生生地奸辱了;本来巴不得如此的媒婆却被头脑里残存的所谓道德意识搅昏了头脑,说要去公安局告发他。他害了怕,正处血气方刚年龄的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媒婆活活扼死在了双手之上。 杀人犯对被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供认不讳,全盘接受。 第二个被审的案犯是个赌博犯——王超后来通过查资料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罪名竟然多达近七、八十种,什么教唆犯,什么流氓鸡奸犯,什么企图叛国投敌犯……形形种种,不一而足且闻所未闻,还有些搞笑——这个赌博犯的经历听上去几乎有些让人同情,他竟是一个赌博团伙中唯一一个背黑锅的人。 说起来,他真是倒霉透道:“法庭知道王玉林其间曾为他的爱子买生日礼物,但接下来的一系列的证据却让人瞠目结舌,足以证明王玉林对刘翠翠实施了令人发指的犯罪行为,并且王玉林本人也已经悉数供认。请法庭严判。” 台下的警察还是走至陈月英的面前,小声地要她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倘若再度扰乱法庭秩序,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法庭对王玉林的审判终于告一段落。 王玉林回到了罪犯的队列里,站在审判台的边缘,向着台下的数千观众,低着头,像是在悔过,又像是在谢罪。 看客们并不知道,法庭进入休庭时间,他们还以为那些判官们累了,到了台下是要抽根烟提提神呢。 一会儿过后,各路审判者们重新各就各位。 只听得审判长重又敲响了重重的法槌,而后严正地说道:“现在,本法庭重新开庭……合议庭认为,公诉机关出示的各类证据形式来源合法,内容相互印证,足以作为九起案件的定案依据,本庭予以确认。现在,进行宣判。全体起立!” 这次大型的公审公判大会是一勺烩,如此也才起到震慑他人的威力。 其实,用不着“全体起立”,只有办案人员和审判台下前排的几排连椅上的一些人在坐着。但还是全体起立了。 陈月英与王向远仍然手拉着手,他们竖直了耳朵,静待审判长嘴里发出不知是略带希望还是完全绝望的字眼。 最后的宣判结果是,那个杀人犯,那个奸淫*犯,还有奸*女并导致受害人自杀未遂的王玉林皆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余的六个罪犯,个个受到重判,被判处十至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且明确向台下看客们宣布,这六个罪犯不日将全部被押赴新缰进行劳动改造。 听到噩讯在耳边响起,陈月英立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她不由地松开握住王向远的手,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29章 阴阳相隔 陈月英意识到,是好久未发的眩晕症缠裹上了她虚弱的身体,她不敢睁开眼睛,她知道一旦睁开眼睛眩晕会更加剧烈,只能任旋转在红色的黑暗里进行着。她听到儿子王向远焦急的呼唤声,一声紧似一声:“妈妈——,妈妈——”她还听得不远处几辆警车的引擎发动声,还听得看客们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与他们相距只是咫尺之远的王玉柏、王冬发、刘翠翠等人并没有理会陈月英和王向远,他们仍处在仇恨里,表现出冷漠完全可以理解,那王冬发甚至巴不得把王向远一撕两半让王向远这一根王家血脉完全断掉呢。 可是,小王庄上前来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人前来问候看望一下晕倒在地的陈月英,他们有的人是碍于王冬发、刘翠翠等人在场,不好伸手相助;有的人则是恨极了对一个王姓人家的女人做出龌龊之事的王玉林,他们要表现出与王玉林划清界限,当然就也要与他的女人和儿子划清界限。 审判台上早经人去台空;审判台下,看客们也几乎全都离去,包括王玉柏王冬发刘翠翠一大家人,只有几个环卫局的临时工在打扫卫生。 眩晕终于在陈月英的体内消失殆尽了,还剩下一点点余韵。她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已经明显变得懂事的儿子王向远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唯恐她有什么不测。 陈月英在王向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要带上儿子到法院看看,若是能见上丈夫王玉林一面自然是好,若是见不上,最起码也得弄清楚行刑的日子,以便她和王向远为王玉林收尸。 路上,她买了点十滴水喝下去,觉得精神好了些许。到得法院,却并未见到王玉林,也并未得到关于行刑日期的答复。门口一个警察心生恻隐,对陈月英说,王玉林仍关在看守所里,你们今天肯定见不到他的,回家去吧,若是有什么大事儿,你们会得到通知的。 天色渐渐晚了。 陈月英在小卖部买了几个面包两瓶水,与王向远一起重又走上了回小王庄的原路。 走了回程不到三分之一,暮色开始布上天际。王向远倒还是走得较有劲儿,因了精神上的创伤加之几乎没有进食,陈月英反倒是脚弱手软走不动,她瘫坐在了地上。 王向远将原本想送给爸爸王玉林的所有东西全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拉起了妈妈的手,像个真正的男子汉般地对陈月英说:“妈妈,你要是真的走不动了,我来背你。” 听了王向远的话,陈月英觉得安慰,她笑了笑,起了身,握住了王向远递过来的手,继续朝小王庄方向走去。 他们的身后传来“突突突突”的声音,两人不由地回头看,见正有一辆拖拉机朝向他们驶来。 眼见得暮色渐渐变浓,陈月英便想能不能搭乘人家的拖拉机呢?她与王向远让到路边上,想到这,她对着拖拉机招了招手。 拖拉机果真很雷锋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可是这一刻,陈月英几乎有些后悔,她看见那个拖拉机手面相长得十分狰狞,且脸上还有一道深刻的疤痕。她吓了一跳,觉得真不该拦他的拖拉机,万一他是歹人怎么是好?更何况,她还闻得他的身上有一股酒气。 拖拉机手看上去四十多岁,他的声音也有些难听,而且还有些发冷,他不耐烦地道:“去哪里?” 陈月英没有回答,倒是王向远作了回答:“小王庄。” “顺路,快上到后面的车斗里。”拖拉机手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 陈月英不由地有些犹豫。 拖拉机手不耐烦道:“还上不上?” “上,上。”王向远一边回答,一边拉着妈妈陈月英的手,向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爬入。 陈月英坐在车斗里,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她对前面的拖拉机手怀着十足的戒心,她心里好怕,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小向远的手,仿佛她在向王向远借助力量。 王向远觉得妈妈的手好湿好湿啊,似乎全是汗液。 回程走了一多半时,拖拉机竟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到了路边上。 陈月英有些不明所以,却随时准备跳下去,她想自己就是死掉也不能让这个拖拉机手脏了她的身子。 拖拉机手下来,走至车斗旁看了看陈月英和王向远,想做什么,却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下了路边的小沟,朝一片田野走去。 拖拉机手站定下来,面对着已经升起的月亮,解开裤子,而后,一长串液体在月光下发着光亮哗哗地射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体,重又系好裤子,朝拖拉机走去。 陈月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拖拉机手走了过来,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冒犯陈月英的事体来,甚至连半句难听的话也没有说。他照直上了拖拉机的驾驶位置,重新发动拖拉机,拖拉机又平稳地上路了。 陈月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一段时间过后,拖拉机又停了下来,不过这回却是停在了小王庄村南的路边上。 陈月英和王向远下了拖拉机,对拖拉机手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就见拖拉机已经启动,并且继续顺着这条并不太宽敞的马路向西行进。 母子俩回到家中,陈月英却还像是有些惊魂未定似的。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刘翠翠和她的家人对王玉林以及她的仇恨,也理解了刘翠翠的不幸,那样的不幸落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无异于天崩地裂。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月英回过娘家,想得到娘家人的帮助,可是她看得出,她的父亲母亲和弟弟都有些嫌恶她了,嫌王玉林给他们的声名抹了黑,屡屡给她翻白眼;她还找过相熟的人,希望有人能找上级的人说说情,让她带上王向远跟王玉林见上一面。可是一切都未能如愿。 忽然有一天,又有警察来了,陈月英连日来昏头胀脑的,她也弄不清他们是公安局的警察还是法院的警察,反正,他们穿着威严的制服哩。他们通知她,明天上午可以见到王玉林,还说了见面的地点。 可是,陈月英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警察通知她见面的地点是在狮吼河的河畔上呢?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忽然害怕起来,那么奇怪的见面地点,是不是执行死刑的法场啊? 想到此,陈月英差点晕厥过去,但她还是手扶椅子支撑住了已经变得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她想,明天早晨,要不要王向远与她一起去狮吼河河畔呢?如果那里真是行刑的地方,年幼的儿子看到这一幕,他能承受得了吗?可是,如果王向远没能与他的亲爱的爸爸见上最后的一面,他也许会恨她一辈子。权衡再三,她决定带上王向远,恐怕到时候,她还需要王向远的安抚呢。 第二天,陈月英与王向远起了个大早,这一回,她是骑着自行车去的,她怕若是步行耽搁了时辰会见不到王玉林。坐在车后座上的王向远一个劲儿地催促陈月英:“妈,快点儿,你再骑快点儿。” 可是,他们还是来得晚了一些。 当陈月英和王向远费尽周折地找到见面的地点时,只见那处河畔底下离河心不远处的沙滩上站了好多个警察,竟然还站了好多个身穿百姓服装的人,他们该不会是看热闹的人吧?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是都站在河畔上吗? 陈月英和王向远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五个光头犯人跪在沙子上,中间的那个就是王玉林。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武高武大的法警,手执手枪对着人犯的脑袋,等待着行刑的命令。 啊,竟然是被枪毙! “爸爸——”王向远叫道,虽然没有人跟他说过爸爸要被杀头,但他小小的心里却已经感觉到爸爸要与他永远地决别了。 “玉林,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陈月英哭着叫道。 “月英——,”跪在地上的王玉林眼里涌出泪来,他叫道,“我对不起你啊,我这么早早地把你扔在了半道上。我也对不起小向远。我,我可把你们害苦啦!” “爸爸——,爸爸——,”王向远对着脖子上挂着写有王玉林名字被打了大红叉的木牌,一个劲儿地叫道。虽然陈月英紧紧地抱着他,他还是挣脱了陈月英的手臂,向着爸爸冲去。 一名警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王向远,王向远哭了起来。 王玉林叫道:“向远,别哭,听爸爸说话。” 王向远止了哭声,眼泪却如小河般地流着,挂在他白里透着粉红的小脸上。 王玉林大声地说道:“王向远,从现在起,你要把你自己当成一个男子汉,什么样的磨难都不能把你打垮。你记着,你是爸爸唯一的根儿,你不光要学着保护好妈妈,长大后还要娶下个好媳妇,生下个儿子,好好地过日子,把咱这一脉的根儿延续下去。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家,比金银珠宝都重要,比你眼前的世界都重要,家比天大……” 王向远此时忽然想起了他过生日时曾经许下的那个愿,他想告诉爸爸,可是这时候,一名法官下达了行刑的命令。只听得几声枪声错落地响起,死刑犯们的后脑勺上有淡淡的火光闪过,五个人犯应声倒地。 王向远的话尚未说完,他倒在温暖的沙窝上时,眼睛大大地睁着,直盯盯的,似乎目光在向王向远射去。 河滩里响起被执行枪决的人犯们的家属的哭声。 “玉林——”陈月英扑倒在河滩上,大声哀哭,两手痉挛似地抓握起两把沙子,用力一握,两手几乎空空;便又抓握起两把沙子,再用力握,两手又空空,就像她曾经所有的希望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在一片哭声里,有一个童真的声音听来让人格外动容,这声音在所有的常听到的哭声里拔地而起:“爸爸——”王向远的声音在宽阔的河滩上久久地回荡,回荡……回荡了许久,而后飘向辽远的天际。 王向远忽然看到,太阳已经穿过厚厚的云层,露出她的本真面目,并将光芒洒在河滩上,他盯着刺目的太阳久久观看,却一时并不觉得刺眼,他看到的是闪着红光的血色太阳,正将血色的光芒射向大地,并且充斥了整个天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0章 盖棺定论 在法医经过检验确认被执行死刑的犯人们已经全部死亡后,警察们上了车,离开了法场。 死去的人犯们的亲属便开始收敛人犯们的尸体。 陈月英却仍痴痴地坐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别人在收敛尸体。 “妈妈。”王向远的手拉住了陈月英,陈月英感觉到了王向远小手的力度,似乎他一下子又比之前长大了许多。 “妈妈,把爸爸收回去吧。”王向远对陈月英说道。 陈月英仍是不动,像是灵魂出窍。 “妈妈,要是上边开闸放水,就来不及了。” 陈月英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想起来了,警察曾提醒过他们,说是今天什么时辰上游河段会开闸放水的。她赶紧起了身,得快快把王玉林的尸体弄出河滩。 别的被枪毙的人犯,前来为他们收尸的亲属要多一些;而王玉林,却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一弱一小两个人。 陈月英上了河岸,央两个站在岸边看热闹的中年男人帮忙为王玉林收尸,她说道:“这两位大哥,死去的是我的不争气的男人,求求你们帮我把他收起来送回家好吗?好赖他都是我的男人。我也不懂得行情,不知该给你们多少钱。你们看着要吧,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时辰耽搁不得,说不定什么时候,上游就开闸放水了。” 两个中年男人见陈月英说得诚恳,倒没有乱坐地要价,而是要了一个合理的价钱,而后便跟着陈月英下到河滩里,用一领席子将王玉林的尸体收起来,放到担架上,抬到了狮吼河的河坝上,放到一辆人力架子平车上,两人拉起来,慢吞吞地朝小王庄方向走去。 陈月英手推自行车,与王向远一起,在平车的后面迈着沉重的脚步走着,护送着王玉林的鲜血淋漓的尸体。 ………… ——王超感觉到自己一时有些透不气来,他的胸口憋闷得要命。哪怕他做出一百个白日梦也不会想到,爸爸王向远的内心深处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么多年以来,爸爸王向远竟然是背着这么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行进在人生的道路上。 王超嘴角微歪,问王通达:“我爸爸的爸爸,也就是我爷爷,是真的奸辱了那个刘翠翠,真的被枪毙了?” “是啊,这还能有假?” 王超想起他的那些个同改们,有好多人都是犯了与爷爷相同的罪行,不禁喃喃道:“怎么就会被枪毙了呢?” 王通达问王超:“那是个非常时期,说是要重,要狠,要快,还要严,还要什么的,我是记不清了。哎,对了,你听说过严厉打击那年月吗?唉,算了,跟你说那些,你当然不会懂得的。” 不料王超却说道:“我当然听说过。我在未成年人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失言,赶紧收住了嘴,又改口道,“我上学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和领导跟我们讲过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王通达嘟囔似地回道。 “我奶奶呢?还有我爸爸,他们就回家啦?”王超极力地展开自己的想象。 ………… ——不管是老死、好死、赖死还是横死等等各种死,死人总还是要入土的,入土为安哪。 陈月英哭过后,还是要把王玉林快快下葬的,这大热的天,一不小心还不得烂在家里。可是,首先,她得为王玉林寻找一块墓地。 陈月英找到村支书王玉海,王玉海说:“你去问问族长吧,听听大家伙儿是个啥意见。” 陈月英找到族长王敬天,王敬天理了理长长的白须,断然地道:“支书总会给你块墓地的,只是有一条,全村全族的父老乡亲都不会答应的,那就是,王玉林不能埋入祖坟所在的地方,不能让他羞辱了先人!” 陈月英一边抹泪,一边又走进了村支书家,村支书的女人明显不耐烦,嫌她给他们家带去晦气,用手扇苍蝇似的朝外挥了挥。 村支书对陈月英说道:“村有村规,族有族规啊。咱村上已经有了先例了,做出不齿之事辱没先人之事的死者一律埋到村东南那块荒地里,那里早就有好几座坟了,你让玉林挨着他们,挖个坑尽早埋了吧,啊。” 陈月英带上王向远,到了村东南外很远处那块低洼的、只供埋葬过于无耻的死人的荒地上,去为王玉林探察一方让他们看上去也许风水还不错的墓穴地。 王向远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心里却是明白的,别看他尚是个小孩子。村上每年祭祖仪式,他都是要参加的;还有平时孩子们在一起玩耍时,也会透露出各种信息,比如村上的极少数恶人死后不可以进入祖坟之地而只能葬入为人不齿的荒冢之处的规矩。 陈月英和王向远看见,这块坟地确实低洼,确实是惩冶不争气的有辱祖宗声名的死人的好地方。一到了暴雨天,一座座荒坟只能在雨水中受到浸泡,让坟内的恶魂们不得安生,又谈何保佑后代子孙兴旺发达? 平时,陈月英凡事几乎都是听王玉林的,失去了男人,面临了大事,她反是要向王向远讨主意了。她问王向远:“你说,哪个地块好呢?” 聪慧的王向远看见,这里的坟茔,统共不过六座,说明大部分人死后都是可以进入祖坟之地的,也说明只有做下了大恶事、平生最下作的人在死后才被葬入这里。这一刻,他仍然深爱着爸爸,但确实生出一点点为爸爸觉得羞耻的心理。 王向远环视这块并不大的耻辱坟地,盐碱,荒凉,低洼,但他忽然看到最东南角的最低洼处有一丛杂草在旺盛地生长着。他惊喜地奔过去,像是看见了希望似地,对妈妈说道:“妈妈,就把爸爸埋在这里,就把爸爸埋在这里。” 陈月英无力地走过去,与王向远一同珍视着那丛杂草。 陈月英问王向远:“向远,我听说,小王庄还有个祖规……”由于祭祖时女人们大多是不参加的,所以平日里不太与别的村妇们粘在一起的陈月英对祖规并不是太清楚。 没等妈妈说完,王向远接言道:“我知道,被埋在这里的死人,要是哪一天他们的后人为家族争了大荣光,或者是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他们的坟就可以迁到祖坟之地里去。” 陈月英一把搂住王向远,泪水扑簌簌地流落到王向远的身上。 无论王玉林有多么耻辱,无论小王庄有多少人在看热闹在歧视他们,陈月英还是要把王玉林安葬下来。陈月英与王向远一起去镇上买了几丈白布,请裁缝为他们各做了一身孝衣,又去了一家棺材铺子为王玉林订做了一口质地尚不错的棺材。然后,她又带上王向远去了距小王庄六里地的陈家庄娘家,想请弟弟帮忙找几个人将王玉林安葬下来。哪知还没有进娘家门,弟媳妇就骂他们是丧门星,满身晦气的戴孝之人上他们家是想咒他们死啊? 陈月英与王向远回了小王庄,朝王玉林的大哥王玉奎家走去。 王玉奎与王玉林虽是一奶同胞,但年岁却相差十几岁,简直像是两代人。他们的父母死得早,按理说兄弟俩应当相依为命,但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当时王玉奎已经结婚成家,王玉林就被他视作累赘。后来王玉林当了兵,才算是有了出头之日,退伍返乡后民政部门还为了他安排了一份正式工作,还娶了知书达理、在陈家庄村上当小学老师的陈月英,日子也越来越有了盼头。因为多年来情感上的生分,兄弟俩来往极少。王玉林出了这档子丑事,作为亲哥哥的王玉奎不仅是冷眼旁观,甚至还人前人后地极力撇清与王玉林的兄弟关系,当有人与他谈及王玉林时,他常脱口而出:“我没他那个弟弟,我爹娘也没他那个不要脸的畜生,我爹娘只生下我这一个儿子。” 王玉奎一家人正站在门口,似乎早就料到陈月英和王向远迟早会登门有求于他们。王玉奎的女人迎上去,对他们说道:“你另想办法吧。王玉林做下了孽事,连累得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哩。再说了,我们家王向财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得找媳妇过日子呢。要是寻不下个媳妇,我看,也得赖你家王玉林连累了我们家。” 陈月英看见,已经长得五大三粗的王向财,正横眉瞪眼地看向他们。 连近亲都不愿意为他们帮忙,就更不要指望与他们血缘远疏的人们了。 并非王玉林与陈月英在小王庄人缘不好,相反的,他们总是与人为善的,特别是王玉林,对乡邻们的请求总是有求必应。 陈月英总算想明白了,说到底,是王玉林所做下的禽兽不如之事辱没祖宗之事,在村人里犯了众怒。一个大男人,大白天地竟然去奸辱同宗同根的另一个王姓男人过门一年多的新媳妇,真是猪狗不如。 陈月英带着王向远,只好去镇上去求了一处专门从事为别人办理殡葬事宜的几个人,被人家敲下一笔竹杠,但陈月英还是含泪答应下来。 没查宜日忌日。四个装敛的师傅上了门,将捆束着王玉林的草席子解开,然后把王玉林的尸体搬移进了棺材之中。 当其中一个装敛的师傅正要对王玉林“盖棺定论”之时,王向远叫道:“等一下。” 师傅的手停了下来。 王向远站在棺材前,他没有再流泪,而是定定地看着头颅上有个枪眼、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的爸爸王玉林。一会儿过后,王向远将一张折叠成四方形的写了字的纸塞到了王玉林的手里,并让无知无觉的王玉林用手握住那张四方形的纸。 陈月英流着泪将十几枚硬币放入了棺材内。 师傅合上了棺材盖子,用长长的钉子将棺材盖子锲得严丝合缝。 陈月英扑到了棺材上,再度放声大哭起来。 王向远却并没有哀嚎,只是眼里涌满泪花儿,默默地看着装敛了爸爸的死寂无声的棺材。 送葬的队伍上路了。这是一支短得不能再短的送葬队伍,只有六个人,前面四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后面走着身穿孝衣的王向远和陈月英。 当四个殡葬师傅将装敛着王玉林的棺材放入墓穴里继而挖土填埋时,小小的、心智突然变得较为成熟的王向远没有再流泪,而是凝眉看着一锹锹泥土盖洒在爸爸的棺材上,并将棺材一点点地掩埋。他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他要变得坚强。 陈月英也没有再流泪,她已经无泪可流了。 一座高高的新坟座落在了耻辱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1章 祭祖风波 再苦再难,日子还要往下过。 幸好,王玉林在世时,家里还算是有着很不错的一些积蓄。所以,陈月英宁肯让自己吃得差些穿得差些,也决不让王向远肚皮受亏,也要让他穿得衣着新崭整洁。 可是,这么地坐吃山空,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于是,陈月英将自己的承包田让村上一户人家耕种,那户人家给她一点微薄的补贴。她呢,则是到了镇上一家缝纫铺子上帮忙,挣得一点微薄的薪水。 眼看着,王向远在茁壮成长。 陈月英并不把自己的艰难和心里的苦楚太多地向王向远倾诉,他的幼小的心灵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磨难,她不愿意再凭白加上更多的重压,以免压垮变型。 她并不知道,懂事的王向远同样如此。 在学校里他所在的班上,老师将他的位置调到了最后排的角落里那个最易让人忽视的位子上。而班上的男生们大多不理他,或者对他侧目而视,把他当个怪物来看。女生们呢,则大多躲着他,把他当成一个瘟神,还好像把他当成一个随时会对她们犯下重罪的潜在罪犯。 幸好,与他同桌的是王通达。王通达之所以在那个位置上,是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好,还因为他其貌不扬。王向远与王通达坐成同桌,倒是形成了一种让人忍俊不禁的鲜明对比。王通达一点儿不嫌弃王向远,相反地,还时时地与王向远形影不离,并且,他对一些对王向远太不友好的学生,也像王向远一样地不理他们,这更显得他们像是很铁的小哥们儿。 女生里,只有王月荷对王向远好。她坐在教室中间最好的位置,有时候,老师口头布置作业,而教室里太喧闹,坐在后面的王向远没有记下需要完成的作业,她就把自己的记录本主动地送到王向远那里。 还有,放学回家的时候,因为学校是在小王庄的村外,所以要走两里多路才可到村。路上,王通达和王月荷总是与王向远三个人走在一起,一直走进庄里才分手各回各家。这让许多小孩子失去了许多捉弄和羞辱王向远的机会。 王向远呢,也真是够争气,道。 王向远的手却越抓越紧。 千子生气了,开始用力推搡起王向远,却出乎他意外的是,王向远可远不像他想的那么弱小和无力,他竟然既不能挣脱王向远的抓扯,也不能一下子把王向远推开。他不由恼羞成怒,一把抱住了王向远,想把王向远摔倒在地,可是竟也没能一下子成功。 王向远也使大力回抱住了千子。 有人见状,起哄起来。 千子用了蛮力,才将王向远摔倒在地,但王向远仍抱住他决不松手,千子也倒了下去,重重地倒在了王向远的身上。 被摔倒在地的一刹那,王向远感觉到巨大的疼痛,特别是千子还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仍然没有哭泣,一双手竟然仍在死死地紧抱住千子,让千子脱身不得,身子扭来扭去想翻身把千子压过去。 这时,前来祭祖的大人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最先到来的几个大人看到千子与王向远打在一起的样子,就上前想拉开他们,却发现千子的手是松开的,是王向远的手在紧紧地抱住千子。于是又说又拉地硬是将王向远的手掰开,千子才起了身。 王向远爬起身来,原本整洁的衣着已是浑身脏污。他定定地站着,恨恨地看着千子,眼里射出的光,带着一种杀气,竟让比他大了几岁的千子不寒而栗,只好走开,似乎怕王向远冲上去咬他一口。 大人们也为王向远发出的眼光而觉得惊讶,都觉得这孩子如此个性,将来的人生一定不会平坦,一定充满荆棘。 前来祠堂参与祭祖的男人们纷纷来到了,也有个别的女人来到了这里,想的是远远地看个热闹。 现在,大家伙儿只等着年高德邵的族长王敬天和另几个辈份较高的老者的到来了。 啊,头戴瓜皮黑帽、一嘴长长银须的族长王敬天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眼界里,还有那几个陪同他的威望颇高的老者。 族长王敬天从怀里掏出一把长长的钥匙,打开了看上去像是生锈的大铁锁,但他站在门口,回过身来,看着王姓的子子孙孙。 这一时刻,人们的心情都很庄重。 族长王敬天吩咐身边的人,说:“看看,看看,别混进了外姓人啊,也别混进了德行不高的人。还得记着,大大小小的女人不能进祠堂。” 人们抢着当监督员似的,环视着别人的脸,有人就说:“倒是没有外姓人。” 族长王敬天说:“祭祖可是大事儿,得对祖宗恭恭敬敬啊。稍不留神,要是做下了对不起祖宗的事儿,地下的先人是不会保佑咱们在世之人的。” 人们纷纷点头,说:“嗯呀,是的。” 这时,王冬发来到了族长王敬天的面前,按着辈份尊称道:“老爷爷,按着族规,有一个人不能参加,族规上说,犯下恶事的恶人的第二代不能参加祭祖,不能进祠堂。” “谁?”王敬天问。 “王向远,王玉林的儿子。”王冬发说。 族长王敬天说:“他当然不能进祠堂,更不能参加祭祖。王玉林死的时候,我就对村人说过这话的。再说了,这是族规,也是祖规,谁也不能破的。小向远来了吗?” 好多根食指纷纷指向王向远,像是在谴责他似的。 王向远却迎向这些食指,走上前去,站在族长王敬天的面前,问“我也是王家后人,为什么不能参加祭祖,为什么不能进祠堂?” 族长王敬天没有回答王向远,而是慢悠悠地理着他的长长的白胡须,怪怪地看着王向远,不知如何对一个孩子解释。 族长身边的几个辈份高的老者对王向远说,这是族规,你的爸爸王玉林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丑事,是个罪人,他的儿子辈的人是不能进祠堂祭祖的,得到了他的孙子辈才可以,当然了,他的儿子也得不能做下太恶的事体来。 王向远说:“我爸爸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丑事!他不是罪人!” 好多人哂笑起来。 王向远又说道:“哪怕我爸爸真的做了丑事,真的是个罪人,他也是我爸爸!” 听了王向远这句话,原来那些哂笑的人停住了笑,笑僵在了脸上,十分的丑陋难看。 “小向远啊,回家吧,啊?”老族长王敬天对王向远发出苍老、喑哑还有些柔和的声音。 有资格参与祭祖的男人们纷纷地走进了大祠堂中,包括故意欺辱王向远的千子,还有千子的几个伙伴们。当千子和几个玩伴快走进祠堂的时候,对王向远作出鬼脸来,接着发出一阵哄笑声,那笑声如一根根尖刺直刺入王向远幼小却倔强、高傲的心脏和灵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2章 寡妇的心思 往年他可以进入其中跟着族长作参拜和祭祀仪式的王家大祠堂而今却将他拒之门外,王向远心情自是十分不爽,本来一颗火热的心被泼上了数股寒流。 离开了祭祖的王家大祠堂附近,王向远很气闷地回到家中,见妈妈陈月英正在炸年货,他也没有主动上前帮忙,而是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把小椅子上,垂下头。 “回来啦?”陈月英问道。 王向远一言不发。 “怎么了,又跟人闹下不快啦?” 王向远忽地抬起头来,两眼晶亮地直视着妈妈,说:“妈妈,你给我些钱吧,我想去河南。” “去河南做什么?”陈月英不明白儿子王向远缘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去嵩山少林寺,学武术。” “怎么忽然想起要学武术来了?” “只要我学会了武术,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我要让任何人都知道我的拳头我的腿脚有多厉害。到时候,我也要当书记,当族长,看小王庄有谁敢看不起咱们。”王向远咬着牙根儿说道。 陈月英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学会了武术,好跟人家打架?你要是把人家胳膊打断了,腿打折了,或者是不小心打死了人,那人家公安局的警察能不管?”她猛地发觉最后一句话说到了母子两个人心底里的痛处,可已经收不回来了;她不那么说又能怎么说呢? 王向远似并未被妈妈的最后一句话揭开痛处。他不言声儿了,明白自己所说的话理亏。他复又低垂下脑袋,闷头坐着,想起心事来。 陈月英忽然意识到某种危险,怕王向远不辞而别,赶紧补上一句,说:“你可不能随便把妈一个人扔在家里啊?你要是一个人跑了,那妈妈在家里也就不活了。向远,妈可是为你才活着的。”说着,她的泪流了下来。 王向远安慰母亲道:“妈,你放心吧,我不走,更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见儿子说得认真,陈月英这才破啼为笑了。 接着,王向远便将他去祠堂参加祭祖仪式但被拒之门外的事儿说给妈妈陈月英听了,越说越气,说完时,他气愤地一拳头捶在了饭桌上,几乎将上面的碗筷震落下来。 陈月英猜想王向远说出那番没头没脑的话一定有其来由,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档子事儿。她叹了声,说道:“唉,算了,不参加就不参加呗。吃了饭,等天黑了,你去祭你自己的祖,要到年了,你端上我准备好的东西,咱们去给你爸爸上坟,也让他在那边过个年。” 王向远说道:“凭什么要等天黑了去上坟,我偏要大白天去,我还要在坟上放一挂鞭炮,让村上的人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月英听了王向远的话,想,这孩子的长相的确继承了她和王玉林的优点,可是脾气却一点不像他们,看上去,是近来变了个性,他有些冲动,还很倔强,不知这会给他的人生有哪一些影响。 陈月英拗不过王向远,只好跟了他,带上上坟所用的冥用金元宝,冥用火纸,香,烛,还有很仿真的冥用人民币,穿过小巷,穿过村街,出了小王庄,直朝村外的东南方向走,去那一小块盐碱荒芜的羞耻坟地,为王玉林送上他在阴间过年用的物品。 王向远说到做到,当路过一家小卖部时,他果真进去买了一挂鞭炮,拿在手里,很招摇的样子。 母子二人在王玉林的坟前跪下,将一应物品悉数烧光。因念及生活的艰难,陈月英低声地哭了起来。 王向远却并未哭泣,他一滴眼泪没有流。他让母亲先走开,而后他将那挂鞭炮长长地摊开来,打燃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鞭炮,鞭炮声“噼噼啪啪”地炸响开来,几乎要将北方严寒的冬天炸醒。 鞭炮炸完过后,王向远才扑通一声跪倒地父亲的坟前,声音不大不小却听上去很平静地说道:“爸爸,你走吧。我会好好争气的,咱家还会过上好日子的。” 春节的几天里,母子俩的生活状态真是鲜明的对比。陈月英几乎是足不出户,自卑充斥在她的心间,她无法走到人前去,她害怕那些谴责的眼光和点点戳戳的手指。 王向远却与母亲陈月英截然相反,他每天里跟王通达、王月荷等为数不太多的小伙伴们玩得很嗨。他那颗敏感的心和眼睛都发现了,很多孩子仍是对他侧目而视,大人们更是视他为怪物,他的耳朵还听到有的大人悄声说他坏话,说:“看这孩子的长相,长大了肯定是个小流氓。”他将那些人直接无视,将一些嘲讽则直接无闻。 年过完后,陈月英仍是每天去往镇上的那家缝纫铺子里打工,辛苦地伏在缝纫机上,几乎没有片时的歇息,累得腰酸背痛,薪水却微薄得很。 缝纫铺子里算上陈月英在内,一共有四个帮工,全是结了婚的女性。店主也是女人,三十多岁,对员工的态度不错,只是她揽的活儿太多,几个女工十分劳累,她却舍不得加工钱。 像王玉林因犯奸辱妇女还被枪毙之类的事儿,是想瞒也瞒不住的,整个镇子无人不晓。缝纫铺子里的几个女人,对陈月英的底细,开初的一段时间里并不知晓,但过了一些时日后就心知肚明。她们心里对她有些轻蔑,但是她们不是小王庄人,所以对她并没有仇恨,还有着一些些同情。倒是店主一心忙于生意,消息反是来得慢些。 陈月英尽量与别的女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以免得自己尴尬和受到伤害。 女店主是个离婚后再婚的二婚女人,是第二任丈夫给了她让她觉得满意的爱,但她并不只靠着丈夫,而是让他帮她投资开了这个缝纫店。她深知独居女人特别是丧夫的女人的难处,又见陈月英还要供养一个正处在成长期样样都要花钱的儿子,心里就更为她觉得憋屈。 特别,当她从别的帮工嘴里听说陈月英就是那个因奸辱新媳妇而被枪毙的罪人王玉林的女人时,她简直地为陈月英报起不平来。 女店主悄声地对陈月英说:“摊上这么个不负责任对你不忠的男人,也真得算是你倒霉。所以呀,月英姐姐,你得想开点儿,不必要为他守寡。哪怕他活着,也得跟他离。是他先对不起你的,姐姐。更何况,你现在还在帮他养他的根苗儿呢。” 陈月英一时没有明白女店主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 女店主继续道:“月英姐姐,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个头呀?所以呀,我觉得,你不能再这么苦着自己了。往长远看,你得再给自己找户人家了,你可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你的那棵树是个对不起你的歪脖子树,那棵树死了,你更不能老是吊在上边了。” 陈月英摇了摇头,道:“不,不。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若说他最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那也是我先对不起她在先。” 女店主一下子惊得睁大了眼,以为陈月英之前与别的男人有染,所以她的男人王玉林要报复她才去奸辱那个名叫刘翠翠的新媳妇。她不禁轻声问:“怎么,你,你背着他有过,跟别的男人有过?” 陈月英苦笑了一声,对女店主说道:“老板,咱们都是女人,也没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事儿。不是我背着我家玉林跟别人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是我这身子骨,天生的,寒凉体质。在他做出那伤天理的事儿之前,我就得了妇女病,做不得那事儿。所以呀,要说守活寡,那也是我先让他守了活寡,是我先对不住他。” 女店主点了点头,方明白了陈月英话中之意。 “那,月英姐姐,”女店主又道,“那你也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啊,你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得多累啊。当妹妹的我是一片好心,我还得劝你,要是遇到合适的,还是为自己寻下个主儿吧。” 陈月英又苦笑一声,说:“我已经让一个男人因为我而守着活寡过日子,最后做下了孽事;我不能再造孽让另一个男人再为我守活寡了。我是在你这里做活儿打工,看老板你为人不错,又都是女人,所以才跟你说这些交心的话。再说了,我家玉林对我真的很好,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他。” “哦,是这样。”女店主很遗憾而又无奈地点了点头,走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3章 流言长腿 不知是女店主太不开窍还是她对陈月英的同情心过于泛滥,几天过后,她竟然擅作主张地带来了一个四十多岁、头顶有些微秃的中年男人。 开初,陈月英以为中年男人是一位顾客,又见他手里拿了一块布料,就很热情地为他量了身体的尺寸。大半年来,陈月英竟几乎养成了一种类于职业性的习惯,常常看人看的不是脸,而是人家身上的衣着大小及样式。这一回,她仍然是。 不料,中年男人却在女店主的陪同下在她对面的一把连椅上坐了下来,且对她问了一些问题,问她多大了,是哪里人,文化程度,儿子叫什么名字,等等,倒是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不伤及筋骨也不有辱尊严。 但是,陈月英还是感觉到一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中年男人走后,女店主问陈月英:“月英姐姐,你觉得刚才那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月英有些生气,反问女店主。 “就是刚才那男人啊?之前,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竟然愿意与你见见面呢。”女店主说。 陈月英停下手里的活,对女店主说:“老板,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答应任何男人的。我只想着能把我跟王玉林的儿子拉扯大,让他成家立业,就行了。” 女店主却并不泄气,说:“月英姐姐,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个男人真的很不错,他是我丈夫生意场上的一个朋友,腰缠万贯呢。他才离婚不久,没有孩子,当听说你有个儿子时,还悄悄去了学校门口打量你儿子,看到你儿子长得又帅气又聪明还有一股子天生的好气质,高兴得什么似的,他跟我说,要是真的成了,他会把你的儿子当成他亲生的儿子来养呢。这可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事儿吗?” “越说越下了正路了。”陈月英不满地说道,“你要是再跟我提这事儿,我立马走人,大不了我不在你这里干了。”她推开了手中的活儿,脸上布满愠怒。 “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可不能离开我这里啊,我这里可是少不得你啊。”女店主赶紧满脸堆上笑,劝道。 然而第二天下午,回家转了一圈后来到缝纫铺子的女店主一看到陈月英,就有些兴奋地睁大了眼,道:“月英姐姐,好事儿,好事儿。他跟我丈夫说了,他答应下来了,他说他不嫌你,他不嫌你有那个病,他有的是钱,说是可以到省城里的大医院里去医治,除去根儿,你跟他就都不用守活寡啦!” 陈月英忽地站起身来,直视着女店主,说道:“你,你侮辱我。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侮辱我?”她解下工作用的围裙,又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在这里干,就明说。” 女店主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错了。她原以为陈月英是出于要面子的心理而故意地推拒,也许心里正乐着呢。她还以为天下女人都跟她一个样儿,离了男人不能活,离了男人那根可硬可软的物件儿不能活——如今立在她面前的陈月英,真是女人里的另类啊。她赶紧上前拉住了陈月英的手,脸儿红红的,一遍遍地向她道歉,请求陈月英的原谅,也一再声称自己的确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好心办错事。 另外的几个女帮工也纷纷起身走过来,帮女店主劝说陈月英,要她别生气,店主是出于好心。 陈月英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只好重又坐下去,看上去手脚有些机械地运作,泪水滴落到了缝纫机上的布料上。她想,要不是为了王向远能够过得衣食无忧,她是断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的。 她从不向王向远叫苦叫累,更不向王向远叫穷,她总是对王向远说,你的爸爸王玉林生前是拿工资的人,为他们留下了很多很多的积蓄。其实,积蓄在越变越少。 这桩令陈月英很不开心的事儿似乎翻篇儿了。 可是五天过后,王玉奎,也就是王玉林的亲哥哥,这个在王玉林被警察抓走都不管不问像是他受到了奇耻大辱的亲哥哥,这个在王玉林被枪毙后都不去为亲弟弟收尸的亲哥哥,如今,却带上长得矮壮矮壮却已是大小伙子的儿子王向财来到了陈月英和王向远的家中。 王玉奎开门见山道:“陈月英,你要是想走,那你就走。只是,你不能把王向远带走,说到底,他是我们老王家的骨血老王家的根儿。还有,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全是王玉林活着的时候挣下来的,你也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带走,你得把它们全留给王向远才是。” 陈月英纳闷儿,见王玉奎与王向财来势汹汹,而且带着一股以强凌弱的气势。她问道:“谁说我要走?我往哪里走?” 王玉奎道:“玉林家里的,你可真能装啊。我不出面来跟你说这个话儿,那过两天族长也会带人跟你说同样的话。整个小王庄都传遍了,说是你找下男人了,用不了多久就又会出嫁了。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把我们当成傻瓜啊?” “这些嚼舌根的,这些烂舌头的,这些嘴巴生疮流脓淌血的!”陈月英恨恨地骂道,这大概是她嫁到小王庄以来第一次骂出如此粗劣的恶语。 王玉奎和王向财倒是没作停留,像是单单来给陈月英下一个最后通牒。 当王玉奎和王向财父子二人走出陈月英家的院落时,恰好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王向远,王玉奎便对王向远说道:“小向远,我跟你说,你得把你妈妈看好了,也把你这个家看好了,你记着,这个家是你的。你妈妈找下新男人了,你得看着,别让你妈把东西把钱全拐跑了,别把东西跟钱全拐到别的男人那里去。啊?”说完,他们就走了。 王向远脚步迟缓走入家中,走进屋里,看见妈妈目光低垂,正在哭泣。他没有说一句话,直接进了自己的里间屋。 其实,关于陈月英的流言已经在小王庄的上空漫天飞舞了,连孩子们都知道了。王向远就是在与其他同伴玩耍时意外得知的,说是他的妈妈要跟一个光头男人走了,还说那个光头男人是个医生,会治怪病,只要治好了病,他的妈妈就能跟那个男人干那种与他的爸爸干不成的新鲜事儿了。 谣言具有很强大的迷惑性,王向远有几分信,也有几分疑,他想如果真有其事,妈妈总会告诉他的。可是妈妈却对他只字未提过。 王月荷问:“向远,你妈妈是真的要走了吗?她是不是把你一块儿带走呢?她不会不要你了吧?” 王向远一时无法回答王月荷,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即使他的妈妈真的离开小王庄,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的。但是,他很伤心和失望,如果是真的,那他的爸爸那埋葬在耻辱之地的坟茔,可就真的永远成了一座无人管顾的孤坟了,不仅再也没有迁出耻辱之地重回祖坟的希望,以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所以,他回到家时,虽见妈妈低头垂泪,但却并没有安慰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4章 软刀 这世上的事情很怪,特别是男女之事,只要与风情相关,就让人加倍好奇和渲染。 这世上还有个怪现象,就是普天下只见到男人打光棍,而女人呢,除非立志独身者,否则哪怕是再差的质量,竟也会有那么多质量当然也很差的男人们趋之若鹜,带上酒肉彩礼去求婚。 小王庄及周边的几个村庄上有些媒婆媒汉,当听说了守寡的陈月英有了再嫁的想法的流言后,后悔没有早动腿早动嘴,还以为陈月英有多么守身如玉呢;他们中有人想着趁陈月英与那个传说中的光头男人婚配未果之际,为陈月英寻下一个合适的二婚夫,赚得几顿酒醉饭饱,还定可赚取一笔丰厚的谢媒礼。 如今,他们竟然都不嫌弃陈月英是个死刑犯的遗孀了。 有好几个媒婆陆续登门造访了,她们挂着一脸的笑容而来,陈月英总不能一下子将她们骂出去。只是,她们刚刚说明来意,就被陈月英婉拒了。 令陈月英尴尬和气恼的是,竟然有两个长了女人嘴的媒汉也相继登了她的家门。她未等他们把话说清楚,就回绝了他们。 敏感的王向远在学习上已经分心,只要妈妈在家里,他就在家里,像是保护妈妈又像是监视妈妈。他的灵敏的耳朵细心地谛听着一切。当两个媒汉到来时,他故意地从里间走出来,对人家横眉怒目。媒汉刚刚走出院门,他就“嘭”地一声将门碰上了。他觉得媒婆来与妈妈坐坐谈谈他可以接受,但是一个个大男人却来到他家与妈妈坐着聊天就会让他在心理上极为不舒服,他恨不得打媒汉一顿才解气。 王向远问妈妈:“你是真的要走吗?你要是走,我不跟你走。我要在这里守着爸爸,有朝一日我要把爸爸的坟迁到祖坟的地界上去。” 陈月英注意到,王向远在跟她说这话时声音冷冷的,神情也冷冷的,她还注意到,他在跟她说话时并没有叫她“妈妈”,于是便想起,似乎王向远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叫她“妈妈”了。她的泪又流了下来,对向远道:“妈妈哪里都不去,妈妈只跟你在一起,妈妈已经没有了你爸爸,妈妈决不能再没有你。” 陈月英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王向远身边,想拉起他的手,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向远却适时地躲开了。 陈月英心里一阵难过,很明显,王向远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媒婆媒汉们生就一张狗屎嘴,能把一个人说成花儿,也能把一个人说成一泡牛粪。他们碰壁过后,在外头极力用他们丰富、恶俗而又下流的想象编造流言蜚语,说陈月英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就与有的男人乱搞还流过孩子,所以后来嫁给王玉林以后怀过好几胎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生下王向远;还说她装病不让王玉林上身其实是看上了别的男人,现在好了,王玉林被枪毙了,正好趁了她的心,她的那双破鞋早经破得连边儿都快掉下来了,只是苦了王玉林这个死刑犯的儿子王向远,她与她的野男人可是把王向远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他们不仅编造流言,还想办法将流言传入陈月英和王向远的耳朵里去。 王向远几乎被传入耳里心中的流言击得崩溃。他内心里对妈妈有了隐隐的恨意,但他并未有任何发作,只是加倍地冷漠,不理睬妈妈陈月英。 这些可以杀人的流言,惊动了族长王敬天,他与几位辈份高的老者既大惊,亦大怒,一个王玉林已经闹得祖宗难得安宁,要是他的女人变成了败坏祖风的*,这,这,这简直是朝祖宗的牌位上泼大粪啊? 不行,不行,决不能坐视不管。几位辈份高的老者在王敬天的家里一合计,决定立即出马,要不然祖宗的脸就快被丢尽了。 他们走出了王敬天家的高宅,朝王玉林家的宅子走去。路上,顺道儿,叫上了王玉奎和他的已经长大快娶媳妇的儿子王向财,毕竟,王玉林是王玉奎的亲弟弟,两兄弟终竟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生养的嘛。 队伍有些浩荡地走进了陈月英的家中,当时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陈月英和王向远都在家中。 王敬天暂时没有开口,而是由那几位辈份高的老者先将来意说明,同时也争相在族长的面前挣挣表现,多年来他们可是觊觎着族长大人的位置呢。 老者们和王玉奎、王向财将外面风传的流言一一地较为详尽地说给陈月英和王向远听,既有夸大其辞的成份,但同时也自觉地删除了敏感字眼和少儿不宜的情节。一个老者强调说:“虽说如今世风日下,但咱做事儿还是要顾及祖宗的脸面。说到底,你不姓王,可你丢的却是我们王姓人的脸。” 陈月英再是不像一般的村妇们那么辣那么泼,但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儿,她本能地反驳道:“我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都是村上的长老人物,怎么就会轻易地相信那些嚼舌根的人说的话?” 王玉奎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墙。向远他妈,我跟玉林是亲兄弟,咱这一枝的脸面算是被你跟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给踏尽了。” 这时,王敬天清了清嗓子,开了金口,道:“要说现在,男人死了,寡妇再嫁,合理合法。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是不?咱后辈人的脸是给谁活的,是给祖宗活的,对不?再说了,咱这地界山高皇帝远,是个连鸟都不愿来屙屎的地方,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当然了,向远他妈,你还年轻,要是真想再找个主儿,按理说我们得主动为你想办法。我们合计了一下,觉得最妥当的办法是,你就在本村本族与王玉林同辈份的男人里寻一个合适的,比如村西头的王玉标,也不错嘛,对吧?这样,对祖宗都是个好的交待。” 陈月英气得声音发抖,对王敬天道:“大爷爷,您老也相信外面那些人的话?我再说一遍,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向远过日子。等他长大了,娶了媳妇,我就安心了,我就一根绳子拴到房梁上,去追那个不争气那个做下伤天理的事儿的王玉林,行吧?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我就白纸黑字下个保证可行?” 有个老者说:“话是这么说,话也好说,可谁知你心里是咋想的哩?再说,什么事儿不能说变卦就变卦呢?” 陈月英一肚子的委屈冤枉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也不会有人倾听,还没有人相信。既然叫天天不应,她只好什么都不说,以沉默来对待这些个自以为执行天命执行祖命的人。 王向远坐在里间床上,一字不漏地听着外面的人的谈话。他微低着头,眼光一忽儿瞪向左边,一忽儿瞪向右边,他的呼吸已经渐渐急促,像是随时会烟花爆炸似的。 及至后来,族长王敬天等人离开时,撂下一句话:“要么不嫁人;要是嫁人只能嫁本村的同辈份的王姓人!”而后,那些人橐橐地走了出去。 再是憋屈,再是难过,还是要想到儿子。陈月英在那些人离开后,将饭菜端上了桌,盛好了饭,叫王向远吃饭。 王向远走出里间屋,咬着牙,冷冷地横了陈月英一眼,一句话没有说,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落,而后,狠狠一下将院门“嘭”地关上,因巨大的撞击,门又被弹了回去。 这一刻,陈月英的一颗心几乎碎成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5章 谁杀死了妈妈 王向远走出家门,没有找任何小伙伴,他觉得他已经没有了伙伴,那些小伙伴都乐乐呵呵的,可是他却心里装着许多的对谁都不能说的秘密。他一个人朝村外走,到了村东头那条淙淙流淌的小河边。 月亮出来了,银色的月华洒在他的身上。 他一个人在村外胡乱地走,胡乱地想着心事,心里翻腾得很。 却什么也没有想明白,心事的头绪愈加地杂乱,无序。他心里像是雍塞了一团火,只差一个火星的催化就能把他的身心燃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向远心里忽地生出一种极大的不安。他赶紧车转身体,急速地朝家里跑去。 院门是开着的,王向远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光,疾跳的心才落到实处。他站在院中手扶一棵小树呼吸急促,过了一会儿,心跳平缓下来,才轻轻移动脚步,朝堂屋里走去。 近堂屋门口时,王向远听到了妈妈陈月英一边哭泣一边说话的声音,他还闻到了浓浓的火纸香和烛香。他蹑手蹑脚,屏住呼吸,来到玻璃门外,里面的情景让他的心微微震了一下。 王向远看见,妈妈陈月英在堂屋的当央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饭桌上的正北方,也就是爸爸王玉林常坐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爸爸的那幅镶入镜框里的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爸爸在对他微微地笑着呢,像是有许多的话儿要向他和妈妈说。爸爸的遗照的前面两侧,各点燃着一支红色的蜡烛,蜡烛在无声地燃烧,流着泪。遗照的前边,则有三支香在袅袅燃烧着。 妈妈正跪在爸爸的照片前,背对着王向远,正在为王玉林烧冥纸,她烧得很慢,将一张冥纸放入火中,快烧尽时才将第二张火纸续上……似乎是要延长与王玉林灵魂相交的时间。 王向远听得妈妈说道:“玉林啊,你在那边过得如何,你是不是还得背着十字架啊,你见到你的爹娘了吗?他们是不是在骂你啊。你跟他们说,你是做下了孽障事,可事儿不怪你,要怪的是你的妻子,陈月英,我。是我不中用,一开始吧,老是不能给你生下个孩子,后来呢,孩子倒是生下来了,还长得又聪明又精干,看上去家里的日子是要越过越好,可谁成想,我的天生的体质又寒又虚,生下了王向远过后,终于还是完全不中用了,是你的媳妇让你一个好好的大男人过得像个受戒的和尚一样,唉,苦行僧啊。你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没有七情六欲反倒是不正常了,都是我把你害得走上了不归路啊 “玉林啊,你走了,我不知道你在那边清静还是不清静,反正呀,我在这边过得叫个闹心啊。天地良心啊,你对我不薄,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去跟别的男人成家过日子,我知道我的身份,人家都指着我的后背说我是个奸辱新媳妇犯了大罪的死刑犯的妻子,我的不中用的身子害了你,我哪能再去害别的男人呢?我只是想着,能苦熬苦省地把小向远拉扯大就行了。可谁知道这世上人心就是那么险恶,有人造谣说我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说我做姑娘时就跟别的男人好过还流过孩子;连族长还有村上的老辈子都说我是个不正经的女人,说我跟你两个人把你们老王家的祖宗的脸面丢得光光。不管我怎么为自己辩解,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啊,我有口难辩啊。 “外人还好些,连咱们的儿子看起来也对我起了疑心,可能也以为我这做妈妈的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他不理我啊,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啊,他偶尔看我一眼,那眼光真像两把刀啊,让我心里冰凉冰凉的。你说,他要是一辈子都这么对我,我可怎么办啊。 “说真的,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我多少次想过,只要你不嫌弃我,那我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玉林啊,你不能眼看着我就这么受罪啊。我虽不迷信什么鬼啊怪啊的,可我还是求求你,求你托个梦给小向远,让他不要相信那些诬陷我的话,让他跟我像过去一样亲热起来啊,你让他相信,他的妈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儿啊……玉林……” 听着妈妈深跪在祭坛前声泪俱下的哭诉,王向远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已止不住静静地流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忽地推开屋门,含泪叫道:“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妈——” 陈月英抬起头来,半转过身子,看见了王向远流泪的脸,叫道:“向远,你,你终于愿意理妈妈啦……” 王向远扑通一声跪在了妈妈的面前,说:“妈妈,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相信外面那些人的鬼话了。其实我从来就没太相信,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跪着移动了一下身体,面对着爸爸王玉林的遗照,拿起地上的冥纸,一沓沓地烧了起来。烧完过后,立起身来,向着爸爸很郑重地鞠了三个躬。 陈月英对王向远说:“饭凉了,妈帮你热一下,吃了早些睡觉,啊。明天可一定要去学校上学,再不能脱课了,你近来脱课太多了。” “没事儿,我稍微一加油,就又把那些同学全超过去了。” 陈月英笑了,说:“那是,你聪明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向远吃过早饭就去学校上学去了,他是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的,一直到下午放学后才回家。 陈月英已经从那家缝纫铺子辞职,但她想总不能老是待在家里,如果只出不进,用不了多久王玉林留下的那些积蓄就会花光的。所以,她还是出了门,到了镇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她力所能及的工作。 她问过几家饭店,问过几家布店,还问过一家养猪场,可是他们竟全都回绝了她,叫她到别的地方看看问问。一个上午无果,陈月英只好骑上自行车回到小王庄。 刚进小王庄村口,却遇上了村西头的光棍汉秃头王玉标。王玉标跟她打招呼,话没说三句,竟然对她说:“月英,村上有的长辈老人叫我问问你,看看你愿不愿意跟我过日子。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我本来不想问你的,可我想过了,你要是真的跟上了我,你就不再是奸辱妇女的王玉林的妻子的身份了,也不再是死刑犯的妻子的身份了,说起来,你是翻身了哩。” “你,你胡吣什么?”陈月英斥道,赶紧重又上了自行车,速速离开那个没正经的光棍汉。 到了她家所在的那条小巷的巷口时,却遇上了刘翠翠的婆婆和另外几个女人,她们竟向她道喜,恭喜她又要做新娘子了。 陈月英听得这话不像是玩笑话,像是有出处似的,便听她们说下去。她们竟对她说,说是族长和村书记愿意为王玉标保媒,为她和王玉标成就姻缘。 陈月英的脑袋“嗡”地一声变大了。 她木怔怔地到了自家院门前,打开院门,走进去,却看见院子里满是一只只破鞋,有的破靯直接扔到了她家屋门口。她便知道,小王庄人不仅把她看成奸辱妇女的死刑犯的妻子,还把她看成一个不正经的女人,看她的眼光里全是蔑视还有猥亵。 在这一刻里,陈月英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生路都被人似是无意又似别有用心地堵死了,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疯狂,一条是死亡。她此时只能选择一条路可走,不,她不能让自己成为王向远的拖累,更不能成为他的耻辱,那就只剩下了后一条路。她看见王玉林似乎正在向她招手,要她去陪他。 陈月英将一根尼龙绳搭到了高高的房梁上,脚踩在一条高凳上,她把尼龙绳的一端挽了个活结,这个活的结,将送她走向死亡的道路。 陈月英将脖子伸进了那个将会把她带入死亡的活结里,然后将脚下的高凳用力踢倒,她的身体的重量让那个活结猛地收紧,紧紧地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颈,她的原本妩媚的眼睛刹地瞪大了,越瞪越大,啊,眼前一瞬闪现的全是王向远那张白里透出红润帅气还有些桀骜的阳光般的笑脸……可是,那笑脸蓦地不见了,全变成了死亡的黑暗,而她的眼睛仍然大大地睁着,身体在勒死的绳结上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6章 孤儿泪滔滔 下午五点多钟时,王向远沐在夕阳的余辉里朝着小王庄他的家中走来,向着他人生中的又一道最浓重、刻在心中让他记忆一生恶梦一生的阴影走来。 王向远走到院门口时,见他家的院门可以上锁的门鼻上竟然挂了一双破鞋子,近来,他从人们对妈妈的谣言里,早就明白这双鞋子所寓含的深刻的恶意。他气恨地将破鞋子摘下来,骂出一句脏话:“我靠你妈——”然后用力将破鞋扔到了远处。 王向远欲推门而入,可是,院门却很坚强地关闭着,他推不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上了。大白天的,妈妈干吗要把院门闩上呢?他心里不由地有些疑惑。 “妈——,开门!妈——,开门。我是向远……”他一迭声地叫,可是,院子里屋子里一无回应。 这难不倒他,不管人生有了多少波折,王向远仍然是阳光而自信的。他将双肩包从背上摘下来,“咕咚”一声扔到了院中,然后看了看院墙,嘴角上划出一抹很轻蔑的笑纹。 近段时间以来,王向远窜个子了,比原来高了一些,脸型也显得瘦削了一点,显出一种刚毅的轮廓。他后退了几步,而后猛地朝前冲去,左脚高高地踩到了墙的中部,双手一扒,身子一跃,他已攀上了高高的墙头。因为得意,他站在高高的墙头上,还做出了一个很潇洒的poss,而后身体稍微下蹲,身体呈大鹏展翅状跳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了院中地面上。 王向远从地上拿起双肩书包,却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竟然也有着好多双破鞋子,有破球鞋,有破棉鞋,还有破凉鞋……他心里立时升腾起一股气愤的火焰,捡起几只鞋子就朝院外扔去,一边扔一边大骂:“我靠你全家——,我靠你全家——” 他停止了扔鞋,也停止了破口大骂。偌大一座宅子里静静的,静得让心里竟有些觉得瘆得慌。 他忽觉有些呼吸不畅。 王向远疾行几步,到了屋门口,心内不安地猛地推开了屋门,眼前的情景证实了他的忐忑和隐隐的不详预感——妈妈,啊,亲爱的妈妈上吊自杀了。 “妈——”他大叫了一声。 他不知道妈妈是否还活着,赶紧翻寻出剪刀,又扶起那把高凳子。他踩了上去,踮起脚尖,剪断了吊绳,妈妈的身体“扑通”一声落了下去。 王向远跳下高凳,扑在陈月英的身上连声地叫:“妈妈——,妈妈——,妈妈……”他想起了在学校上课时老师教授的一点点急救措施,便趴下去,解开勒紧妈妈颈部的绳结,将嘴对准妈妈的嘴,为妈妈进行人工呼吸。他不管妈妈是不是还活着,只是一个劲儿地吹气,似乎只要这样做妈妈就能醒过来。 可是,他失望了,不,是绝望了。 妈妈声息全无,身体僵挺,眼睛大大地睁着,眼里满是惊恐,幽怨,恨意,眷恋,还有牵挂和不舍。 他这才醒悟过来,知道妈妈死了,妈妈离他而去了。 “妈——”王向远扑在妈妈陈月英的身上大声哭叫起来…… 有人被王向远的哭喊声所惊动,出于好奇来到了他家院门口,因为院门紧闭,这几个人一时无法进入;但听得王向远尖锐而凄哀的哭喊声,有个青年男人便跳墙而入,为聚在院门外的几个人打开院门,他们便见到了又一幕惨状。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无异于曾经的王玉林奸淫刘翠翠,很快就传遍了小王庄。没过多长时间,王向远家的宅院里便涌满了小王庄男女老少各色人等。 尽管有不少人上前帮忙,明知不可能却还故意为之地想将陈月英从死亡的路上拉回来,可是陈月英只是大睁着眼睛,只留身体还在让人们来盯啄,魂灵却早已经坠入死神的怀中。 村支书王玉海来了,辈份高的长者们来了,还有,在威望上甚至还要压村支书一头的族长王敬天也来了。 王敬天叹道:“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这一刻,村人们的同情病终于发作了,代替了原来的冷漠病,轻薄病,还有处罚病,幸灾乐祸病…… 王向远紧抓住妈妈的手臂,仍是紧扑在妈妈的身上,大声地哀嚎着。 已经有好几拨人想将王向远从陈月英的身上拉开,可是最后只能走开,有人想将他的手扯开,哭着的王向远竟然狠狠对着那只不知主人的大手咬了一口,于是就更没有人敢于上前拉拖了。 村支书发话了,说:“王向远啊,起来吧,啊,村上不会不管你的,会给你救济的,啊?” 族长王敬天清了清喉咙里的粘痰,也开了金口,发出浑浊的声音:“小向远啊,你放心吧,咱小王庄的人不会看着你受罪不管的,你是咱王家的后哩。你记着,咱的祖宗是根,你呢,是你爷爷那一枝上的一根小条条,不,是一片树叶儿。小王庄的人有一碗吃的,就有你一口。” 王向远止了哭声,在没有人拉劝的情况下,他反是忽地从妈妈的身体上起了身,抬起胳膊用衣袖猛地擦了两下泪水盈溢的双眼,然后将脑袋猛地一扬,咬着牙,用冷如冰霜的目光横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那目光似刀若箭,让每个人的心都缩紧了一下。 王向远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扭转了身体,到了里间屋,却手上持了一根约一米半长的粗粗的木棍,冲出来,大叫了一声:“啊——”他闭上眼睛,将手中的木棍胡乱朝前方挥去,也不管木棍打到了何人。 确有几个人被王向远手中的木棍击中。 人们赶紧鼠窜而去,聚到了王向远家的院落门口外。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在尚未到来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其实村人们内心里全生出了或轻或重的自责,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把这种自责说出来。他们意识到了,王玉林作为王家后人,对本家媳妇犯下了肮脏的滔天大罪,但他们并没有能够对他进行半点儿的惩罚,所有的祖训、族规和家法都没有应用到他的身上,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将对王玉林的仇视、愤慨、轻蔑、报复等等全以别一种方式无声地很合理合规地施加到了他的妻子陈月英和儿子王向远的身上,他们的惩罚,终于结下了一颗令人触目惊心的恶果。 而这恶果,却让他们措手不及,还有一种犯罪的味道。 王向远又走出了屋子,到了院门口,将院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并在里面闩上了门闩。 他要与妈妈待在一起,与爸爸待在一起,他不愿意受到那些人的搅扰。 王向远拿过那嵌着爸爸王玉林照片的相框,放在妈妈的身边。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从他的眼中一串串地落下,他默默地坐着,陪伴着爸爸妈妈。 他忽然将照片倒扣在妈妈身上,而他自己也一下子扑到了妈妈的身上,像是三个人在作着心灵和身体上的交流。 天色向晚,渐渐地,黑夜的凄惨幕布将小王庄紧紧包裹起来。 整整一夜,在暗淡而黄晕的灯光笼罩下,王向远抱着爸爸的照片和妈妈永远没有了热度的身体,有时大声嚎啕,有时哀哀地低声哭诉,有时则是无声地泣哭。伤痛撕裂着他小小的心胸。泪水像开了闸的大河,从他清澈纯净的眼瞳中沽沽滔滔十分汹涌地奔流而出,无尽无休。泪水的河流将王向远的眼眶冲刷得酸涩胀痛,他的泪水落在爸爸的嵌了照片的镜框上,落在妈妈的尸身上,竟将妈妈身上的衣着浸润得透湿。有时候,王向远想止住泪,可是泪水不听话,依然如故奔流不息,似乎他的整个肉身全是由无尽的泪水凝结而成,如今经了巨痛的催化不得不释放净尽。 曙色来临。 一夜未眠的王向远奔流的泪河终于干涸,他却并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泪水是何时悄悄停止涌流的。他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却感觉到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硬的痂,像是有无数的泪水僵凝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既是出于自责,也是出于愧疚,村人们在族长的带领下,为陈月英简单办了丧事。除了刘翠翠家以外,村上各家各户还凑了点钱,想的是为陈月英买一口棺材,可是王向远不要。又经过了一桩凄惨的大事,王向远的心境又一次有了飞升,他不要那钱,他嫌那钱有辱妈妈,会让妈妈在地下不得安宁。 王向远自己拿出钱为妈妈买了棺材,白色的孝布是不用买的,原来为爸爸行孝时还有多余的呢,反正又不可能让别人陪他戴孝。 当一些村人在族长王敬天的指挥下,为陈月英挖坟坑及抬棺材时,王向远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活儿他自己做不了,又没有时间去外村请人,只好给了那些人一个让他们良心上得到安宁的机会。 几个男人抬着装有陈月英尸体的棺材,向那块耻辱之地走去。夫为妻纲,哪怕是陈月英没有做下对不起祖宗之事,但因为王玉林,她一个外姓人当然没有资格无缘无故埋入光荣的祖坟之地中。 王向远身穿孝衣,手拿哭丧棒,却再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送葬的路上,王敬天、王玉海还有其他几个村人对王向远说:“小向远,你得哭啊,你不哭,你妈妈走得心不安哩,你得让她放放心心地走哩。” 一只孤独的唢呐在风中尖厉地响着,王向远却只是干嚎了几声,两眼干干,他便停下了干嚎,脚上如拖了铅块一般向着即将埋葬妈妈的耻辱之地走去。他低着头,眼睛不时地扫过个别村人的脚面,偶尔抬起头来,目光也是冷得能结成冰柱。 妈妈陈月英的坟也立起来了,与爸爸的坟一般高,一般大,看上去,两座坟像是肩并着肩,手挽着手。 在前来帮忙将妈妈埋葬过后,虽然村人们安慰了王向远几句,但知道他情绪太糟糕,又对他们毫不搭理,就渐渐地散去了。 这倒刚好称了王向远的心。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爸爸妈妈的坟前,静静地听着耳边吹过的风声,静静地想着他的很重要的将来何去何从等等心事。 看着爸爸妈妈座落在盐碱、荒芜、低洼的一小块土地上的的两座无碑的坟茔,王向远又扭身看了看另外的几座坟,心头不禁缩了一下,他又一度清楚地意识到,这里是耻辱之地,将永远承受着王家后辈们的白眼、嘲讽和冷落,永远将各自的耻辱向世人展示。妈妈随了爸爸来到了这里,那么,我死了以后,是不是仍得随着爸爸妈妈也来到这里呢? 这一刻,王向远,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竟然想到了生前死后这样一个人生大课题,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王向远站起身来,在凄风呼啸、荒凉一片的旷野上,他扯起已经喑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爸——,妈——”出于惯性似地,他的双眼不由地挤了挤,可是,依然双目空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7章 谁都不靠靠自己 王向远,一个整日沐浴着阳光和雨露正幸福成长的孩子,几乎在倾刻之间就变成了伶仃孤儿…… 族长王敬天和几位老者,还有村支书王玉海、村主任王玉书,一行人来到了王玉奎家,也就是王玉林的亲哥哥家。按分枝,按辈份,王向远应当叫他“大爷”。 王敬天对王玉奎及王玉奎的老婆说道:“若论血缘,王玉林留下的那颗种跟你家最亲最近,说起来,王向远得叫你一声大爷哩。今儿个来不为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们,那个王向远,他以后的日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没等王玉奎开口,王玉奎的老婆就抢着答道:“我们家孩子好几个,王向财眼看着就要结婚成家了哩,哪有闲钱再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呢?我们就是有那份心,也没那份能力啊。再说了,王向远那孩子,素来尊贵,也不是我们这号邋里邋遢的人家能养得了的。” 村支书王玉海问王玉奎:“玉奎你呢?” 王玉奎只好开了口,说:“我的日子着实很难哩。再说了,向远那孩子,脾气大,一说就炸,连平时我都说不得他。他要是跟了我,家里还不得翻了天啊?” 王玉奎和他的婆娘把话说得很清楚也很无情,一行人便离开了他们家,来到了已经成为孤儿的王向远的家里。 王向远仍然没有去学校上学,一个人待在家中。他已经不再带着无穷的恨意把来人们赶走了,只是不与他们说话,也不作目光上的交流。似乎,那些人不值得他去浪费仇恨的情感。 族长王敬天虽然年纪较老,但这一回是从心底里发出善心,他问王向远:“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过日子?” 人们知道,族长虽然有三个儿子并且对他都极为孝敬,但他是一个人居住在一套房子和一个单独的院落的,而且族里有祭天祭祖之类的大事都是在他独居的宅子里商量而成的。他的养老是靠几个儿子给他钱给他粮来解决的。因了他身体健朗,所以一个人做饭吃,每天还小酌二两老白干,看起来必将龟寿似的。 王向远不说话,眼皮低垂着,摇了摇头。 “那,你想跟谁家一起过日子呢?” 王向远还是不说话,这一回,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是怎么想的?”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你得说句话啊?” “你放心,咱王姓人都是厚道人,不能看着你受苦受罪不管的。” “你不说话,是要把人憋死啊?” ……最后,族长王敬天对王向远说道:“向远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现在虽是小,可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们得把你当成大人看哩。你是你爸爸王玉林留下的苗儿,你可不能做出傻事儿来。我跟你说,只要你争气,咱祖上是有祖规的,咱老祖的祖规是很宽厚的,从不把人一棍子打死——只要你争气,为祖上争了大荣光,为国家争了大荣光,你的爸爸妈妈的坟就有可能迁出那块不成器的地方,迁回到祖坟地界上哩。” 听了王敬天的话,王向远似乎若有所动,他挺直了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出了一抹亮光。但只是一瞬,他复又垂下头,仍是沉默无语。 村支书王玉海说:“向远,争气啊,咱组织上也会尽量给你关照的。当然了,打铁还得自身硬。” 其他人也夹七杂八地跟王向远说着类似的话语。 当人们觉得有些嘴干舌敝时,终于停下了开合摩擦的上下嘴唇。 半晌过后,王向远再度抬起头来,这一回,眼里的亮光是一直在闪烁着的。他看了看众人,很坚定地、以无可辩驳的口吻说道:“我谁都不跟,我一个人过!”话语很简短,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人们便走出了王向远的宅院。 当晚,村上作了一个决定,王向远的承包田仍让别的人家耕种着,那户人家仍是要给王向远一定的钱和粮;另外,村上每月给王向远一些补助,补助的多少看物价的变动,每两年作一次决定;还有,如果县上镇上对困难户有补贴,要优先考虑王向远。 王向远所就读的学校也对王向远施了援手,免除了王向远的各类学杂费,还免除了他的伙食费,让他免费读书。 但是,当校长将一个新的双肩包和一大堆学习用品交给他时,面对着好几个照相机和一架县电视台的摄像机,王向远令别人颇觉突然尴尬地拒绝了。他不仅没有接过双肩包和学习用品,还远远躲开了照相机的摄像机的镜头,甚至,还对着那些对他拍摄和拍照的人流露出明显厌烦和不满的神情。 众人都感受到了王向远身上那种也许是与生俱来的高傲的心气。 让王向远感觉到欣慰的是,他所在班原来对他极为歧视的那个班主任调到县城里的一所中学任教去了,班主任老师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女老师为王向远重新调了位置,并且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全部公平地轮换位子,以便学生们预防近视眼和远视眼的形成。 自责、愧疚、十字架这样的情感种类,只属于良知尚存的大人和像王向远这样的小大人,但是对于一般的孩子而言,则就不存在了。 这个星斯五的下午,照例是提前一小时放学的,孩子们就有了充裕的时间在路上一边说笑,一边玩耍,甚至做某类游戏。 王向远与这些孩子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些孩子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王向远要自己回家做晚饭吃,饭后洗锅刷碗而后做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每一次的家庭作业,家长都是要签字的。 放学的铃声响过后,学生们像小鸟似地背着书包奔出了教室,却并不急着回家去,他们要在外面玩个痛快呢。 王向远的心理已经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同龄孩子了。他匆匆收好了双肩书包,背到肩上。大部分孩子是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门,他则是急匆匆地走出教室,可以看出他与别的孩子已经有了心理年龄上的差距。 王通达问王向远:“这么快就回家啊?” 王向远说:“你跟别人玩吧,我得回家了。” 王通达还是赶紧手脚麻利收好书包去追王向远,他还是愿意跟王向远一起走的。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的学习成绩不好,好多人看不起他,可是王向远却不,还帮他补习功课,他不能做不义之人。他跟上王向远的脚步,一起朝校外走去。 路上,以鲁志军为首的几个男生半是玩笑半是真嘲骂王通达:“跟屁虫,跟屁虫……”他们与王向远和王通达并不在一个班上。 王通达回嘴,骂了那几个学生一句。 王通达在那学生的眼里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听到王通达的回骂,他觉得受辱似的,狠狠骂了王通达一家人。王通达也没有示弱,也回骂了那几个学生的家人。 鲁志军等几个学生便围了上来,将王通达团团围住。鲁志军是个留过两次级的留级生,身材和样貌看上去接近于成年人,还有些早熟的气质,所以气势上就很压人。学生们都知道,每年的田径比赛,他可都是铅球类、标枪类、*类当仁不让的冠军。但是素质很差,爱欺负其他学生,还爱对女学生吹口哨,作怪相。 当王通达与王向远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任何时候心里都有一股底气。虽然面对的是鲁志军这个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和他手下的喽罗,但他一点儿也不怕。 鲁志军看出了王通达是靠着王向远壮了胆量,就嘲讽道:“嗬,跟你爹在一起,你长了胆儿是不?皮痒痒了是吧?我看看,你的家庭作业都是谁签名通过?是王向远给你签的名吗?” 另两个学生硬是将王通达的书包摘下来,拿出了他的家庭作业本,递给鲁志军。 鲁志军随便翻了翻,看都没看,就笑道:“哦,家长签字栏里的签名果真是王向远,看来你真是他的儿啊。哈哈哈哈哈……” 另几个学生也笑了。 王通达受了侮辱,于是大骂鲁志军:“鲁志军,你就是当我的儿,我也不要你!” 鲁志军恼羞成怒,想打王通达。 王向远见状,把王通达拉到了自己的右侧,道:“通达,别跟他们理论了,跟他们扯不清的。走吧。” 鲁志军道:“哟,当真是护犊子啊,原来他俩真是父子关系啊。哈哈哈……” 经历过人生重创的王向远比这些学生要懂事了许多,便对鲁志军说:“鲁志军,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有意思吗?”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鲁志军回道,另几个学生也跟着学说一样的话。鲁志军忽然心生一个疑问,同时也是将了王向远一军,问道:“哎王向远,你的家庭作业上的家长签名栏里是谁签字呢?小爷我还真有些好奇呢。” 王向远自知受到侵犯,但还是压着怒气,道:“关你鸟事。” 鲁志军说:“哎,王向远,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家庭作业,我拿回家抄袭总成吧?反正你是学霸。”他向身边的几个喽罗使了个眼色。 几个小喽罗拥上前去,欲抢夺王向远的双肩包。 王向远立住不动,也未用什么大话来压人,只是灿若晨星的双眼扫视了那几个学生几眼,没想到却收到了好的效果,那几个学生虽是想向鲁志军表功却并未敢动手。 鲁志军终竟是个心智没有成熟的孩子,说话难免有失偏颇难掌分寸的,更何况他仗着自己有着健壮的体魄,又恃强凌弱盛气凌人惯了,见手下的喽罗不敢动手,便说道:“嘁,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你自己签名,自己当自己的家长呗,倒是没人管没人打屁股。难不成你那个奸辱妇女的死刑犯爸爸和那个破鞋妈妈会从你们小王庄上那块羞耻之地爬出来给你签名?……” 鲁志军说得有些沉醉,说到后来乜斜着眼竟连看都不看王向远,而是向别人灌输着他的看法,却不料他话还未说完,早已经扔下了双肩包的王向远如箭一般地射了过来,鲁志军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挨了王向远狠狠的一记重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8章 激斗小霸王 被一记重拳击醒了的鲁志军一下子有了反应,他迅速冲拳还击起来。这个外表安静得如一个处子的王向远还真是让他出乎预料,他没有想到王向远身手比他还要敏捷,而且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带了一股不怕死的野性。 鲁志军是因为比别的孩子年龄大而平时积下了心理上的优势,而王向远因为自打出生以来有着较好的营养所以发育得并不差,加之爸爸突遭厄运之后的家庭变故和他心理上的剧变,还有,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生活在底层,有时会跟村上的大孩子打架,其实于无形中有了打架的经验,所以看上去鲁志军身高马大得处于优势,实际情况王向远的劣势并不明显。 鲁志军在踢打的同时,嘴里一直大骂不休,这也让他有些分心和额外的耗了一点体力;王向远却是狠劲如初,他只是咬着牙,专注于如何痛击鲁志军。王向远发现只要与鲁志军保持一定的距离,自己就不会陷入被动。 而鲁志军也发现了他之所以不能打败王向远的原因。于是他瞅准了一个时机,一个饿虎扑羊,抱住了王向远,使得王向远再也无法挣脱。 王向远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于是就在鲁志军很紧的怀抱里抬起拳头对着鲁志军的身躯猛打,还用脚踢鲁志军的小腿。鲁过军顾此失彼,更加地恼羞成怒,于是恶骂一句:“我x你妈哟——”忽一下用了他那扔铅球的蛮力,将王向远一记狠狠的抱摔,终于将王向远摔倒在了松软的泥土地上…… 虽然王向远在鲁志军的身下仍在踢打和挣扎,但是鲁志军的优势已经尽显无疑。 鲁志军仍然边打边骂,他已经有了一种得胜后的得意…… 躺在鲁志军身下的王向远一边挣扎,一边在想办法如何再度还击,他早以没了爸爸妈妈,他没有了任何依靠,一切只能靠自己。 女生们大多爱表现得像个淑女,连放学后的动作都是比男生们要慢好几个节拍的。因为年龄增长了一点,男女生们不自觉地拉开了一点点距离,虽然心与心有着一种甜甜的渴望。 王月荷也是,她与另两个女生出来走到半道上时,便看到了王向远被鲁志军趴压在身下殴打的一幕。她赶紧扭转身朝学校跑去;而王通达发现王向远要吃大亏,也紧跟上了王月荷的脚步,想的是速速去报告老师。 被趴压在鲁志军身下的王向远仍是牙齿紧咬,没有骂出半句脏语,仍在竭力挣扎,在挣扎的过程里,他的右手忽然触到了一个硬硬的棱角很不规则的东西,他知道,这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他悄悄地捏在了手里,而后,瞅准一个机会,在鲁志军猝不及防的时刻,他用手中的石块,完全不计后果狠狠砸向了鲁志军的后脑勺,一下,两下,三下…… 鲁志军尖叫起来,可是因为那种想打败对方的想法控制着他,他仍用力趴压在王向远的身上,所以后脑勺就挨了更多的击打,很快,鲁志军血流如注,鲜血流在了他的脸上,还滴落到了王向远的脸上。王向远减轻了击打的力度,而鲁志军因为着实受到重伤,还有如注的鲜血也让他深度受惊,他沉重的身体一软,昏在了王向远的身上…… 鲁志军的那几个空有贼心没有贼胆的小喽罗们惊恐得四散逃开。 王向远掀翻趴压在他身上的鲁志军,但并未善罢甘休,对着鲁志军死尸一般的身体狠狠踢去,一脚又一脚…… 小学校的领导和好几个老师们赶来了,见到了仍在手握石块、对着鲁志军踢踏的王向远和昏倒在地的鲁志军。 鲁志军被送往县人民医院紧急抢救。他严重的头部外伤当然是不言自明,而且多处出现皮下血肿,颅内脑组织也受到严重挫伤,颅内血肿,脑水肿,头颅骨亦受伤,而且伴有严重的脑震荡……躺在病床上的鲁志军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意识模糊,不时呕吐,昏睡时会说出胡话…… 一个多月后,鲁志军还是康复出院了,只是没有再去学校读书,反应也较原来迟钝了许多,也没有了原来的那股精、气、神儿,蔫头耷脑的,没有了朝气与活力。 医院费、住院费花了不少。由于学生们作证时全说是鲁志军仗着自己力气大欺负别人,是鲁志军挑起的事端,还有,事儿发生在校外又是在放学后的时间段里,学校并没有过多的责任,而学校出于救人为先的原则已经付了不少医药费;为了减小鲁志军父母对王向远的怨恨和怒气,小王庄村支书王玉海跟另几个村干部商量了一下,也为鲁志军支付了一部分医药费。剩下的费用,只能是鲁志军的父母来承担了。 看着自家孩子变得木讷阴郁,鲁志军的父母心里又痛又急。在鲁志军入院不久后,他们就曾有过报告警察的想法,说是要把王向远这个小流氓送到工读学校里去,只是学校领导力劝他们不要把一个孩子一棍子打死,还有王敬天带了小王庄几个老者登门,说王向远无父无母够可怜的,还是抬抬贵手放他一码吧,要是进了工读学校,这孩子就真的毁了。几经劝说,鲁志军的父母才打消了念头。可是现在,他们还是奔到了公安局,可是公安局警察的回答让他们很是失望,说王向远才十一岁,不到十三岁是不可以进入工读学校的。 ——多年以后,王超想,原来爸爸只差一步就进入工读学校里了。他当然不会忘记,在少管所时,管教们是跟他们上过课的,为他们讲解过过去的工读学校的情况,其实与他们所待的少管所差不多。于是王超又想,要是当时爸爸再年长一些,就跟我一样了,一个在工读学校,一个在少管所,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王超自嘲地笑了笑。 ——鲁志军的父亲在失望之余,便放出狠话,说要把王向远这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臭小子打折腿,挑断脚筋。可是后来事实证明他不过是说说狠话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他并没有去付诸实施,或许是没有那个胆量。 鲁志军住院期间,小学校的领导以及他的班主任老师也就是那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曾带王向远去看过鲁志军,当时鲁志军头上缠满纱布,其状凄惨。领导和老师们的本意是想让王向远既受到触动,同时向鲁志军的父母亲赔个礼道个歉,以得到他们的谅解。 可是王向远去是去了,却站在鲁志军的病床前,一语不发,更不向鲁志军的父母赔礼道歉。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鲁志军,有的老师甚至流下了眼泪,这学生再是品质有问题,可终归是个孩子啊。但是,老师们注意到,王向远不只没有说话,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甚至没有作出任何的痛苦状。 王向远的神情让领导和老师们个个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这孩子的一颗心是钢铁铸成?他们只好赶紧带他离开了病房,免得鲁志军的父母亲更受到刺激。 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自从手捧爸爸的遗像在上吊身亡的母亲陈月英的尸体上昏天黑地哭了一个通宵之后,王向远就再也没有哭过,他已无泪可流,眼泪已经干在了心里。 回到学校后,在老师们共用的大办公室里,为了他的安全,校长和他的班主任老师征询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转一所学校去上学,他们可以想办法。 王向远回答道:“我不转学,我没有错,我就在这里读。” 校长和老师们都无可奈何,只好让他回到班上去。 看着王向远的背影,校长和老师们纷纷发出了自己的慨叹。最后,老师们普遍地不无担忧地说出了对王向远的一致看法和想法:“唉,王向远这个孩子,外表和内心其实是处在两个极端。他外表如一颗安静的露珠,内心却如一团烈火,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是发作起来,他会把自己烧死呢。这样的个性,注定这孩子的人生比别人多灾多难啊。” 王向远果真没有转学,只是从此以后,上学去往学校的路上,下学回家的路上,他腰带下的屁股上多了一把折叠式弹簧刀,悬吊着,一摇一摇的,似在警示着想对他动粗的人。 本来,因为爸爸王玉林的罪恶臭名昭著,还因为妈妈陈月英的上吊身亡,王向远在学校里就成了名人,只是那些日子,他是一个受人鄙视的名人,一个人人唾弃的名人; 而今,因为痛扁了小霸王鲁志军,王向远在学校里愈加的声名聒噪,如雷贯耳。只是现在,师生们对他不是唾弃和鄙视,而是夹杂了许多别的成份。反正是,从此后,这学校里没有任何人再惹过他。 不少人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变成小流氓。 好在,小学高年级的王向远,与王通达、王月荷还有许多同学一起,在一个暑假过后,全部升入了镇上的初中学校里了,他们全部成了一名初中生。只是,小王庄上为数本来就不多的女生,大部分在家长的逼迫下没有继续就读,去镇上上初中的女生,竟只有王月荷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39章 孤儿恋家 王向远尚未到中学报到,他的大名却已经在学校的上空里漫天飞舞,不管是初二初三的学生还是新升入初一年级的新生,好多学生都听说过王向远这个名字,既是因为他有个著名的爸爸也有个著名的妈妈,还因为他在小学里痛扁小霸王的壮举。 为了体现学校是个大家庭,也体现师生们对贫困生的关怀,学校在王向远入学之初就作出了一个决定,免除王向远初中三年所有的学杂费、伙食费和住校费,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助,以便让王向远安心完成初中的三年学业。 因为离家近十里地,王通达、王月荷等许多同学都选择了住校,只是到周五的下午才离校回家,周日的下午则又回到学校里来。 星期五的下午,小王庄的学生们仍是分成两三拨同行。王向远虽然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闹腾,且经历了人生的几次重创,但他并未变得沉闷,性格上既不内向也不外向,属于中不溜儿的那种。只是,他的言行举止里总是少了一种别人尚未脱去的童趣。 王通达是个实在人,他对王向远说:“向远,其实你不必回家的。反正,你回家还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学校里热闹呢。” 王月荷白了王通达一眼,说:“就你话多。王向远的家在小王庄,他当然要回他的家了。只许你回家,别人就不能回家啦?” 王通达自是说不过王月荷,只好讨饶,说:“好好好,我错了。” 王向远当然知道王通达和王月荷两个人都没有任何恶意,他笑了笑,说:“陪你们一起走两趟路呗?” 是的,别的孩子们到周末,都急火火地朝家里赶,因为家里有父亲母亲的笑脸,还有他们单单为孩子做下的好食物……而他王向远,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冷锅冷灶,和宅院里死一般的沉寂。 可是,他还是要回家,他知道,那里是他的家,那里有着爸爸妈妈的遗像,有着爸爸妈妈留下的气息和温度,一回到家,他就有了家的感觉;他知道,如果他老是不回家,也许某一天,就真的像别人诅咒的那样,变成个野孩子野少年了。 王向远回到家里,面对着冷冷的没有烟火气的家,仍然觉得很亲切,因为一切的熟悉和回忆又回来了。他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镶在镜框里的爸爸妈妈的遗像,而后生火做饭。 只从吃饭上来说,王向远回到家里确实不如不回家,在家里,因为他没有地没有粮食,也没有现成的蔬菜,他只能煮挂面吃,放上点油放上点盐便对付了。可他就是想回家,他听有的人说,一座宅子,要是老没人住,就会变朽,他怕他的家变朽呢。再说,哪怕真的在学校里,周末也是不开伙的,他只能在外面饭馆花钱吃。 偶尔的,村上会有人比如王敬天或者别的人,会叫王向远去他们家吃饭,但是王向远立时变得面无笑容,连话也懒得说,最后是回绝。他听得出来,这些邀请他去吃饭的人的话语里其实是含着同情和可怜的成份的,这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他不得不领取村上或镇上给予他的补贴,可是随着一天天地长大,他的自尊与目俱增,他痛恨人们的同情和可怜。还有,他还分明地感觉到,村人其实仍然对他抱着戒备的心理,还有偏见的眼光,他们的同情和可怜里有着一些赎罪的成份;他知道,爸爸和妈妈的不光彩的烙印正在他的身上一点点地成形。 总有一日,我要甩脱那些同情和可怜的眼光;总有一日,我要把那些烙印全都用刀割掉——他对自己说。 星期天的下午,王向远、王通达以及王月荷三个人像是约好了似的,总是一个人先出发,在路上慢腾腾地走,不久后另两个人就会追上来,于是三人行。虽是在农村,经济条件都不太宽裕,但家长们还是尽其所能地为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的孩子们带上一点好的吃物。王通达与王月荷当然也是。王通达与王向远同居于一个寝室,王通达带的稀罕吃物分享时自是少不了王向远,但住在女寝里的王月荷就不行了,于是她总是将自己带的稀罕些的吃物分出一多半来给王向远,而王向远当然不会照单全收,而是只收下一小部分,既不抚了王月荷的好意,也不至让自己显得太贪心。 到了学校所居住的寝室以后,当天晚上,住校生们大部分人并不去学校食堂就餐,而是将各人回家带回的美好吃物凑在一起,大家共同分享一顿丰盛而有趣的晚餐。可起初的几次,王向远却并无吃物奉上,他尽吃同寝们的了。 有过一、两次的小小尴尬之后,再到了星期天的晚餐时分,王向远会提前去校外的熟食摊点,买上几样菜,他知道同学们大多家住农村,肚子里的油水并不够肥厚,所以他买的几样菜十分实惠,比如猪头肉,比如凉拌肉,比如猪下水,反正全是荤菜。今天,他依然如此。 看着王向远时常的出手不凡出手大方,有时候,饱受父母之爱的同学们简直有些小小的羡慕王向远呢,他们羡慕他的自由和自主,羡慕他的不受父母管束,还羡慕他有好几张存折,存折上虽然钱不多,但那些钱是由王向远自己支配的……可是,想到王向远是个孤儿,心里就有些酸酸的,那些羡慕便跑到爪哇国去了。 寝室里一共八个人,全聚齐了,一张书桌上,各类菜和肉摆放得满满当当。 王向远在买菜时,还在一个食品店里顺便买了一大瓶可乐,以便让聚餐有一种欢乐和团结的气氛。 王向远要大家把自己的杯子放好,他朝每个杯子里斟了半杯可乐,并要大家一同碰杯,看上去还真是挺像回事儿。 别看是一帮小孩子,却也是像大人般地嘁嘁喳喳说笑个不停呢。 当聚餐一步步走向*的气氛时,有个名叫陈杰的学生竟然变戏法似地从自己的床上小心地捧下了一样用红布包好的一大坨东西。同学们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只见陈杰解开了红布,除了王向远外的六人全“哇塞”地叫了一声,原来陈杰解开红布后露出真容的竟是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陈杰有些得意地说:“今天是我生日,我爸妈为我买的,我说我要带过来与同学们分享。我来得早,悄悄放在床上了呢,我是上铺,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吧?” “哇塞——”六个同学又一齐欢呼道,接着便起哄要陈杰快快分切蛋糕。大家都知道,陈杰是他们这个寝室里唯一一个城市户口的学生,他的爸妈都在县上的机关单位里工作,而平时呢,陈杰虽与他们相处尚可,可有时候会表现出他作为城市人的优越感,这一点让他们很反感,只是不好说破罢了。 陈杰说:“你们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 于是点蜡烛,唱生日歌,陈杰还闭眼许愿,吹熄蜡烛。 王向远想起了以往他每年过生日的情景,可是最后的那个生日情景却成了他的痛,成了他不会再过生日、以后想竭力忘却生日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他并不想扫了别人的兴,只是表现得很不踊跃,脸上毫无兴奋劲儿。 王通达看出了王向远的不自然的神情,知道其实他是受到了无意中的伤害了。 陈杰分切蛋糕给同学们吃,边切边说了刚才许的愿,他说:“我许的愿是,希望咱们寝室里的八个人再也不分开。” 有人马上边吃蛋糕边反驳道:“谁跟你不分开?我以后长大了还得娶老婆呢。” “是啊,我现在就想早恋呢。” “是啊,要不是学校里有那么些臭规矩,我早就去钓女票了。” 其实陈杰这么大张旗鼓地让同学们为他庆生,大部分同学心里是有些不爽的,因为毕竟他们基本上全是来自农村,生活中已经形成了节俭的好习气,他们中的大部人又是从没庆祝过生日的。不爽归不爽,只是放在了心里,没表露在脸上罢了。 听到自己的许愿得不到同学的共鸣反得到的全是反对票,陈杰便跟王通达说话,有些向王通达求援得到正面回应的意思。但是王通达却让他失望而且难堪了,王通达直通通地说:“过个狗屁破生日,还要在这里显摆,你显摆个屁啊?” 陈杰听了这话自是十分生气,他皱着眉头,横了王通达一眼,说:“我过生日,又不让你出钱,请你吃生日蛋糕还有错不成?嘁,看你那样儿,吃过生日蛋糕吗?” 王通达回敬道:“我没吃过,那我今天也不吃了,还给你。我告诉你,王向远哪一年过生日时的蛋糕都比你的大多了阔气多了。”他将吃了一半的一块蛋糕放到了桌上。 另有几个同学听了陈杰对王通达说的大不敬的话语,却觉得像是自己被打脸,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蛋糕。 陈杰一下子尴尬透顶,虽是对大家赔上了笑脸,可是那笑却十分的僵硬,更像是苦着一张脸。 本来一场好好的聚会,弄得不欢而散。而陈杰因为这一好心的错误之举,得罪了同寝们,为了避免以后更多的尴尬,他主动找宿管老师调了寝室。 后来,王向远对王通达说:“我看出来了,你是为我鸣不平吧?无所谓的,我已经在最低层最底层磨了这么久了。通达,以后,哪怕我的生活真的翻了身,我也不会再过什么生日了,我的痛就起始于我的十岁生日呢。” 王通达说:“可是,向远,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这些人有些不一样哩。” “有什么不一样的?”王向远笑了笑。 “我说不上来,说不准确。”王通达说,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哎,对了,向远,你明天还回家吗?要是不想回,就别回了。有什么想捎过来的,我帮你带来就是了。” “我要回。天转凉了,我想带一床厚一点儿的被子过来,得把那被子晒一晒呢。”他知道操心生活琐事了,没用任何人教;倘搁在以往,妈妈陈月英会为他考虑得很周全的,不只是晒被子,还会将被里被面重新洗干净然后重新将被子套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0章 他为什么这么狠 学校成立了几个兴趣班,有吉他班,有绘画班,有体育班,有写作班,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只是,需要交费,虽费用不太高,但对于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们而言,还是让他们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王向远报了一个写作班。第二天就是周五,放学后,同学们纷纷开始踏上回家路,但是写作班的主管老师要求参加写作班的学生前去上一堂课。 于是,没有先行出发的王通达和王月荷便在学校门口附近等待着王向远身影的出现。 王向远上完课后,出了校门,与王通达和王月荷相会合,走上了回小王庄的路,他将写作课上老师讲授的内容讲给王通达和王月荷听,还说老师向他们写作班的同学推荐了一些课外选读书目,有明清的四大名著,有美国一个知名作家写的两本历险记,好像是叫什么汤姆和哈克,等等的。 因为天色向晚,而别的同学们都早就回家了,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就有些行色匆匆。 为了尽早回家,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走了小路。当行至小王庄庄东头入村的小路上时,他们的走累了的脚步才渐渐放慢下来,王月荷简直有些娇喘微微了,好在她的书包在王向远的手里拎着呢。 王向远和王通达两个在向小伙子方向成长的少年,仍然浑身是劲儿,可是,王月荷不只是放慢了脚步,简直快要寸步不前了。只一会儿,她便远远落到了后边。 王向远对王月荷喊道:“月荷,你走得太慢了吧?” “你们先走,别管我。”王月荷回喊道。 王通达大声说:“你怎么快变成老太太了?” 王向远却悟了出来,心知王月荷是要做必须避开男人们才能做的事哩,就拉了王通达一下,叫他快走,还说不准回头,接着又笑叹了一声:“哎,小姑娘,真麻烦,还是我们男子汉方便。”他们大步流星地过了那座入村时必须经过的架在河上的唯一一座小石桥。 后来,王向远觉得离王月荷的距离差不多了,就与王通达复又放慢脚步,像是驻足不前,其实是在等着王月荷追赶而来呢。 可是王月荷去迟迟未来到。 王向远忽觉一种不祥,赶紧转过头向后看去,却见王月荷正站在距离那座小桥的另一端的不远处,向他抬手,随后又向他摆摆手,但却又向他招了招手。 王向远不明所以,就将书包放到脚下,与王通达一起原路向王月荷走去。 他们刚刚走至小桥的这一端,就猛然发现为什么王月荷迟迟没有走近他们的原因了。他们看见,这座从村东头入村时必经的小桥桥面上,有两条长大的花蛇正盘踞在上面,头一抬一抬的,身子在互相的一蹭一蹭,时不时地还面面相对地表示亲热 被骇了一跳的王通达颤着声儿问王向远:“它们在做什么哩?” 在这方面王向远虽目见动物们的交配比王通达要晚,但他却要比王通达醒事得多,早熟得多,他看得出这是两条发情的蛇,正在调情欲情到浓处时酣畅交欢呢。但他没有对王通达说出他看到的意思,他在想如何让王月荷通过这座小桥。 王月荷用气声但也是较大的声音问王向远:“我怎么过去啊?” 当然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但是要顺着小河边走三里多路到另一个村子的小桥,然后再绕过来,就不免走了太多的冤枉路。 大约一般的少年,在面对危险时,又是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时,都会心中生出一股豪气,都愿意与危险赌一把。此时,王向远忽然想起了两年多前,他还在与王月荷一起做“结婚”的游戏呢,在麦穰垛里的那股冲动和兴奋忽地窜上了他的身体,他强抑了一下,才压下了冲动和兴奋,眼前可是活生生的两条情欲泛滥的大蛇啊。 “没事儿,别怕,有我呢。”王向远怕惊动了意乱情迷的大蛇,便轻声地对王月荷喊道,还用右拳的虎口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你要干什么?”王月荷问道。 “你看着吧。” 王向远想起曾不知从何人口中听说过,蛇与许多动物一样,最怕的是晕眩。他让王通达后退几步,自己却蹑着手脚悄悄前移。 王通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地响着。 王向远发现,两条大蛇终于交配在了一起,两条蛇身互相缠绞着,沉迷于浓浓的情欲中,这一刻,它们一定是入进了忘我的境界里,这时也是它们最疏于防范的时候。 他为自己鼓劲儿:“别怕,别怕。”他急速地到了桥面上,两手各抓住了一条蛇的尾部,用尽全力将两条缠绞着的蛇的身体拉扯开来,而后手握蛇尾猛地在空中摇转起来,王月荷和王通达只见以王向远的两只手为圆心以蛇的身体为半径所划出的两个圆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王向远白皙清秀的脸涨得红红的,忽然,在转动到极快速的一个时刻,他非常凶狠地似乎是要发泄一腔怒火似的,将两条蛇的头部砸在了坚硬无比的桥面上,两股红色的鲜血溅向高高的空中,在夕阳的余晖里灿烂绽放…… 两条蛇已经垂死,但蛇身却仍在蠢蠢而动。 王向远用目光在地面搜寻了一下,从几步外的地方搬来一块较大的石头,眼里喷着火焰一般,将石头用劲地砸向两条蛇的蛇头,砸碎了蛇头,又朝着蛇身砸去,他虽然明知两条蛇已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可仍在拿着石头在蛇身上猛力地砸,蛇的鲜血已从开始时的四处喷溅变成了无血可喷,直至最后,两条蛇变成了一堆肉渣,王向远才扔下了手中的石块。 他抬起头来,脸上余怒未消的样子。 王月荷和王通达看见,王向远那张看上去温柔的脸孔上布满了蛇的血迹,身上的白色长袖衫也溅满血点。王向远感觉到了脸上的蛇的凉血,便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见手背上立时被蛇血染红。他脱下了长袖衫,并将长袖衫翻了个里朝外,用长袖衫将脸擦了又擦,才将脸基本擦净。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在夕阳里,微微地笑了笑。 已经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王月荷,见到了王向远甘愿为她而作出的付出,最初生出的是无尽的感动,继而是一种类似于对英雄般的崇拜,然而在最后,有一丝丝惧怕从心里悄悄地滋生出来。 看着桥面上那一小堆令人恶心的蛇肉肉渣,王月荷更不敢跨步而过了。王向远见状,便走过来,说:“我牵你过吧。”可王月荷还是害怕,心里那一丝丝对王向远的惧怕也抬起了头。 但这时,王向远却不容分说似的,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要背她过去。少女的情怀总是多变的,刚才莫名其妙而来的那一丝丝惧怕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王月荷竟于不知不觉中攀上了王向远的背,王向远一起身,便将王月荷背了起来,走上了桥面,走过了小桥,他忘了把她放下,而她也忘了主动下来,竟一直走到王向远和王通达放书包之处。 王通达愣愣地看着他们。 他们忽意识到了所作所为,一齐笑了,王向远放下了王月荷。 王通达内心里也有着与王月荷大同小异的感受,其实在王向远将小学校里的小霸王鲁志军打成重伤之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感受,他觉得王向远与他和小伙伴们有着不一样的地方,王向远在冲动爆发时会有一种他们没有的狠劲儿,那股狠劲儿如一股烈焰一般地灼烫,又如利箭一般地尖锐。 可是,因为王向远的那股烈焰永远不会针对他们,所以,他对王向远不仅心里从无芥蒂,反倒是更愿意与他心心相贴,他觉得王向远是一个可以交托心灵的人。只是他有时不明白,王向远那股狠劲儿到底出自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1章 被歪曲的童话 第二天上午,王月荷对父母借口去自家菜园,到了王向远独居的宅院,将王向远昨天换下来的衣裤全洗得干干净净。 王向远说:“其实,我在家里是不洗衣服的,都是在学校里洗呢。在家里洗衣服,还要去村里的水井挑水,太麻烦了;在学校里,自来水龙头一拧,哗哗哗,水就来了,几下就把衣服洗了。” “那好,以后,你把穿脏了的衣服攒着,一起给我,我帮你洗吧。” 王向远了解王月荷的脾性,虽然柔如荷花,却是对说出口的话说到做到。为了避免王月荷频繁去男寝找他,让别的同学打趣他们,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果真,后来,平时爱作运动的王向远会把穿脏了的衣服团在一起,放学时交给王月荷。 王月荷在女寝楼里为王向远洗衣服时,手拿着王向远的衣服,会闻到一股青春初期的少年气息直钻肺腑,她会陶醉地深呼吸几口。 与王月荷同寝的女生们知道王月荷洗的男生的衣服是王向远的,但是并没有朝深处想,他们知道王月荷和王向远同来自于小王庄,而且同宗同族同辈份,有着刚刚出了五服的血缘关系,不可能会发生超出同学情兄妹情之外的另一层关系。 生活的现实中,有很多很多的人,当适应了一种生活状态时,不再会随着生活的琴弦的拨动而发生心灵的跳动和情感的变化,触觉虽仍很丰富,但是灵魂却已经不知不觉地麻木。如果王向远也属于这种人,也许他能够在人们期望的状态里过下去,也不再会发生波澜起伏的故事,可他偏偏不是。 他偏偏命中注定是一个用身体用行为用心灵来书写故事的人,他微笑的、阳光的、水晶般的外表下天生有一颗不安分的高于身边常人的灵魂。 近两年过去了,岁月流逝,王向远在情感的动荡里走入了美好的青春期。近两年里,每一次,当族长王敬天带着王姓的几个长老为他送来村里族人们的关照之时,当村干部们带着村上或者镇上的补贴送给他时,当每个新学期刚刚开学校长和班主任老师将各类关怀送给他及与他境遇类似的同学时,还有,当别的一些同学对他流露出不屑或者羡慕的眼光时,他不能够像另外的同学那样安之若素,反是屡屡感受到一种无形的软软的伤害。他对自己说,等我稍微再强大一点儿,我就什么都不要,把所有的鄙夷和羡慕都扔到河里随水而去…… 好在,王向远很会掩饰自己的情感变化,他竟能装得像个麻木的人,毫无心理负担地与同学们说说笑笑,看上去,他是阳光的,也是欢乐的,可是当他一个人时,特别是回到孤身一人的家中面对了爸爸妈妈的遗像之时,他的那颗正在各类情感的泥淖里挣扎的心却在流泪,在滴血…… 近两年过去,刚刚进入毕业季时,小王庄上终于有了关于王向远与王月荷的谣言,说王月荷经常给王向远洗衣服,说是这一对处在青春期里的少年男女在悄悄恋爱。 王月荷的父亲母亲是最晚得知这一风声的人。 王月荷的父亲王玉富立时气得火冒三丈,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王月荷回到家里过周末时,对王月荷大发雷霆,叫她趁早死了与王向远相好的那份心。 但是,王玉富的大发雷霆,却让他很不爽,因为他又要对王月荷发脾气,又要尽量压低嗓门,以免让村邻们听到了对他嗤之以鼻。“月荷,你难道不知道吗,是聋子还是瞎子?王向远他爸可是个被警察枪毙了的犯人。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的,是把咱王家的门风给严重污染了的两个人。你跟他要是真的有那档子事儿,就赶紧死了那份心,你不能让咱一家人在小王庄上抬不起头来,更不能坏了咱们这一枝人的家风。” 王月荷的母亲倒是没有像王玉富那样压着嗓子又吼又叫又跳的,而是有一种母女间的推心置腹似的,对王月荷说:“月荷啊,说起来呢,向远那孩子倒是个好孩子,不像他的爸爸妈妈,可是他跟咱们毕竟是出了五服没多少年的同族同宗人啊,说起来,就是来源于同一处血脉,你跟他是不能在一起的,要是真的在一起了,听老辈人说,那生下的小孩会长出尾巴来哩。” 听他们的话,就好像是王月荷已经跟王向远亲密得怎么怎么了似的,他们的想象一下子显得太过了些。 王玉富反驳妻子道:“向远是个好孩子?他好个屁。不信我把话撂在这儿,你们以后瞧着,他再过几年肯定是个小流氓,肯定进局子,你看他那眼神儿,就是个小痞子,哼!” 从这一刻开始,王月荷无异于被软禁起来了,大门也出不得一步。 星期天的下午,她没有能够去往学校上学,而是仍被禁在家中。 王向远与王通达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王向远回望了好多次,可是王月荷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心里纳起了闷儿。 晚自习时,王向远没有看见王月荷的身影,他想她是不是病了呢? 可是一连一个星期,王月荷没有出现在学校中。 王向远叫上王通达,向班主任老师询问王月荷的情况,老师说,王月荷辍学了,说王月荷的父亲来过学校,还为她办了退学手续,学校答应她父亲等本届学生毕业时会发给她一张初中毕业证书。 王向远与王月荷两人,在多年来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岁月里,的确产生了很深的好感,还有着互相的吸引,和心与心间的关怀。王向远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们玩“结婚”游戏时,有一次因为王月荷不在,只好让另一个小女生充当了王向远的小新娘,为此,王月荷竟然好几天没有理他。也许,连王月荷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小小的心里生出了些微的醋意。 两人间的感觉,有些朦朦胧胧,有些懵懵懂懂;而在他们的心里,是心知他们同出于一个老祖宗,源于一处血脉,潜意识里觉得这些形成了一堵墙,将他们隔开着,他们是不可以将儿时的游戏变成真实的;何况他们也听有的大人说过,若是没出五服或刚出五服不久的男女,要是在一起过日子,将来生下的孩子要么是弱智,要么是残疾,更严重的可能会长出一根可恶可怕的尾巴来。 虽然心里互有好感,虽然心与心在互相的牵挂,但他们从未将那份情愫上升到爱情的高度。 因为从未觉得他们间的关系是大人们眼里的爱情,所以王向远的心就有些敞荡。他星期五的下午回到小王庄上时,还没有回自己的家,就登上了王月荷家的门,刚好,王月荷一家人都在家里呢。 王向远的不请自到,让王玉富和妻子觉得十分突然,也让他们措手不及,还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他们赶紧用眼色把王月荷赶入了她的小小闺房里去了。但他们毕竟是两个经过了诸多酸甜苦辣的成年人,他们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稳下了心神,想看看王玉林的这个儿子王向远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王向远的话却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还让他们觉到了一点点的羞耻。王向远问:“大爷大娘,王月荷怎么不去上学了呢?” “哦,她不上了,家里需要劳力呢。”王玉富说。 王向远说:“她学习可用功呢,你们不让她上学,不是耽搁了她吗?” 王玉富说:“女孩子家,识几个字就行,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大爷你可够封建呢,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多念书多认字?” 王玉富当然不愿意跟一个孩子多理论什么,无意中,他与他的妻子互相看了一眼,觉得王向远的心里不像是藏着阴谋,脸上也满是磊落,就觉得他们可能是冤枉了孩子,还觉得村上那些看到表面现象就凭空臆想乱嚼舌根的人真是居心叵测想把他们的闺女的名声搞臭哩。 但他们心里仍是设防,作为过来人,他们当然知道,孩子间的许多出格事儿往往是从表面纯真的来往互动开始的,他们现在将其斩于萌芽状态也没什么不可。 于是,王玉富说:“你学习成绩好不好啊?” 王向远实话实说:“我偏科,有的科目成绩很好,有的科目成绩一般。大爷,我没心思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其实,我也不想上学了,我想,我把初中读完拿了初中毕业证书再作打算吧。” 王玉富心里生出了对王向远的同情,说:“向远,你得加把力,考上高中,现在高中不好考。你考上高中,要是再考上大学,就能端上国家的饭碗,你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偏偏王向远听出了王玉富话里的同情味儿,心里立时很不爽。他越来越讨厌一些人对他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惯性的同情,同龄人的逆反几乎个个是对父母,他则是对了这类刺伤他灵魂的同情、怜悯、轻蔑还有戒备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2章 高贵的灵魂 为以防万一,也图彻底浇灭王月荷心里的星星之火,王玉富将女儿王月荷送到了离小王庄一百多里地的地级市她的亲姑姑处,让她的姑姑帮忙找了一份营生,在一户人家为两位七十多岁的老夫妻当起了小保姆,还说等王月荷长大一些成年时,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一份正式工作。 本来,王月荷对王向远的那份情感因为年龄尚小还由于别的因素,并不明晰,可是,当王玉富将她送到了姑姑家她不能再天天与王向远相伴时,反是一下子明朗起来,她发现,她是真的喜欢王向远,但她仍然不能确定,这份喜欢究竟是不是大人们可以拥有的那种爱。 生活里一下子没有了王月荷的身影,王向远才发觉像是凭空多了一份虚空,那份虚空任什么也无法填补。每当他为自己洗衣服时,衣服洗净了,水盆里的水变得清了,却无端地映出了王月荷的笑脸,那笑脸如盛开的桃花一般的美艳,令他着迷。 王通达打趣他:“你在看什么呀,难不成你能把一盆水看成一朵花儿?” 王向远抬头对着王通达,怪笑了一下,说:“我是真的看出了一朵花儿呢。” 王通达一时没有听出王向远的一语双关,玩笑了一句回道:“那你就当个花痴呗?” 王向远回道:“你才花痴呢。” 王通达是个实诚人,却不是个木头人。他啧摸了一会儿王向远的话中话,便悟出了其中滋味。他看得出来,虽然王向远与王月荷之间并没有发生很实质性的故事情节,可他们之间却总有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配合,连说话时对对方的心思,还有眼神儿也是。他则像个电灯泡,而他看得出,王向远和王月荷两个人都很乐意他这个电灯泡的存在,似乎他的存在可以澄清一些别人会生出的不雅想法。 王通达回到家时,他的父母也曾问过他,到底王向远与王月荷有没有那种事儿,他说没有。至于他们的内心,他却觉得其实已经被一条看不见的红线连在了一起。 高中升学考试越来越迫在眉睫,农村的学习成绩较好有希望升学的学生们十分发愤,想的是有朝一日跳出龙门,过上城里人的幸福生活,再不用面朝黄土,背对烈日,汗流浃背却收获贫瘠。 王向远的总体学习成绩处于上游之尾中游之头的水平。其实凭他的聪明,如果加以努力,再如果能够有人适时的进行点拨,他必是尖子生里的尖子。但他从上初一时,就越来越不喜欢受到太多人的关注,他在学校本就是个著名人物,要是再被各种关注,他会被压垮的。 王向远看见,本年级有个女生,父母早逝,她就努力学习要改变命运,考试成绩经常非冠即亚,于是学校经常把她当作典范,他的不光彩也不羞耻的隐私也隔三差五就被曝光一次,好在那女生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是麻木了,就不太在乎了。 王向远知道自己与那女生不同,全校的知道他来历的师生都是把他的爸爸妈妈看作可耻之人的,顺带着也把他的将来极为看衰,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他,对他作出各类预言,并等着未来来证实他们的预言到底谁更权威。 好在他的班主任邱老师对他还是抱有希望的,会常常敲打他。到了初二时,他对老师明说,然望她不要管他太多,他不喜欢被管得太多了。话说得又明白又直接,班主任老师只好不再助推他,随他去了。 学习成绩处在下游的王通达虽知自己考不上高中,但他还是颇为关心王向远,他问王向远:“你是报考一中还是二中呢?” 王向远开了个玩笑,说:“我报考七中。” 王通达听老师讲过,全县只有六所高中学校,哪来的七中? 王向远说:“一到六中我肯定是考不取的,只能考七中了。” 王通达吃了一惊,说:“你开什么玩笑,你虽然不是最拔尖的,但你考高中是十拿九稳的,除非你故意不想考好。” 王向远说:“通达,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不只是不想考好,我是根本就不想考了。” 王通达一下子为王向远着急起来,道:“向远,虽然说这不是决定命运的一次考试,但起码是想走向成功必须走的一条路。你,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敢说,要是放在别的同学身上,他爸妈非打他个半死不可。”说完最后一句话,王通达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可是他憋不住,他要这么说。 这话并没有刺伤王向远,他反倒说:“所以,那些同学就羡慕我有着他们没有的自由和自主。”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呢?总有个原因吧?你又没有什么好发愁的,学费、杂费、伙食费等等,你上初中能给你免了,你去上高中,我想,学校肯定也会给你免除的,再说了,村上镇上不是还在给你补助吗?” 王向远睁大两眼,故作不认识似地看了王通达一小会儿,看得王通达有些莫名其妙。王向远对王通达笑了笑,说:“知我者,通达也,通达,你可算是说到根儿上了,只不过,情形恰恰相反。” 王通达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王向远,那样子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等待王向远作注解。 王向远对王通达解释道:“通达,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我的为人你应当是了解的,所以,我并不想对你隐瞒任何什么心事。我知道,如果我选择继续上高中,学校一定会像初中小学一样,继续免除我的各类费用,我还会得到村上镇上的一些补助,甚至说起来,我的经济情况比许多学生都强得多,所以班上才会有那么多人既羡慕我又鄙视我。” 顿了顿,王向远继续说道:“我不是我们年级那个一考试就非冠即亚的女生,她是女生,女生天生就要弱小一些,女生天生就是需要有人去保护的,她被免除各类费用,她吃困难补助,一点儿不丢人。可我是个男生,是个从年龄上来说已经半大不小的男生了。” 说到这里,王向远右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两眼闪出星星一般的亮光,说:“我,我十五岁了,别看我还较为瘦弱,可我的身高只差一公分就达到一米七了。我是男人,我是男子汉,我一个站着比人高躺着比人长的男人还去让人家免除学杂费还去吃困难补助,我会臊得慌。还有,哪怕打死我我也难以相信会干出丧尽天良的丑事的爸爸妈妈,他们的阴魂时时跟着我,不免各类费用还好,一免各类费用,我一下子又在新的学校里臭名昭著了,我又得承受那么多成份复杂的眼光,不得不接受着人们的指指点点,我担心我会受不了,我会发疯的。” 王向远越说越激动,眼睛里愈加星光闪烁:“王通达你知道吗?最近两年来,每一次学校在公示栏里列出可以免除学杂费伙食费的学生名单时,每一年村上把补助送到我手里时,我的心都像被扔在滚烫的油锅里滚了几圈似的疼痛。说真的,当我看到有的同学在享受到某类免费和补助时那笑嘻嘻的嘴脸时,我真想抽他两耳光。我爸妈活着的时候都说得上是要强的人,也是挺要脸面的人,我想如果他们九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再同意我继续享受免除费用、享受这样那样的补助了。说真的,他妈的我早就想把那些什么免费什么补助统统一脚踢开。” 他朝外呼了两口长气,像是呼出了心底的压抑似的,而后,又说道:“我想过了,如果我一边打工一边上高中,不现实,而且我依然会成为学校里的名人,一不小心还会成为被救助的对象。现在,我长大了,我乃堂堂男儿,我凭什么不能养活自己?我已经有了比较不错的文化功底,闯荡世界足够用了。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我爸妈在地下安心,我还一定要努力把他们的坟墓从那一小块荒芜之地上迁到祖坟地界上去!” 王通达想不到料不到王向远的心里居然藏着如此沉重而深刻的所思所想,他再一次觉得,王向远跟他以及他的所有同学不一样,他在心里不得不承认,王向远虽然父母双亡且一直在为父母背着黑锅,但却并不妨碍他具有一颗高贵的灵魂。他钦佩他,但同时却又隐隐为他觉得不安,第n次地想,如此与众不同如此桀骜不驯的王向远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跌宕人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3章 校园春色毕业季 一个多月后,学校对各个毕业班进行了一次统考,选拔出了部分可以代表本校参加高中考试的学生,而让其他学生全部离校,这么做,为的是提高升学率。 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嘁嘁喳喳的,都表现得很兴奋,他们知道,再过一会儿,班主任邱老师将走上讲台,为他们每个人颁发毕业证书,他们中的大部分学生将与别的学生分别,只有极少数的学生们还能团在一起,作考取高中最后的冲刺。 终竟还是初中即将毕业的孩子,整个班上,除了王向远等少数学生,没有人会认真地考虑什么人生什么前途那些虚无的东西,似乎前途离他们还很遥远,还似乎前途乃身外之物。 邱老师怀抱一摞毕业证书走上了讲台。 邱老师首先向学生们发放毕业证书,每念到一位学生的名字,这位学生便走到讲台上,邱老师说:“恭喜你毕业。”学生回说:“谢谢老师。”而后微鞠一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发放完毕业证书之后,邱老师对学生们说了一些难以惜别的话语,让部分感情脆弱的学生听了涌出一阵伤心,有的女生眼圈里还泛着迷人的泪花,特别是那个张爱爱,晶亮的泪花儿在眼里转了好几个圈儿,只等着有什么奇妙的东西来催化一下就可以泪湿衣襟。如果邱老师是个会煽情的人,一定会将气氛推向*让那极个别的女生当场哭出声来挨个儿与众位学生拥抱,许多男生也的确心里存有一点点小小的污污的期待呢。 可是邱老师却适可而止了,生生把那极个别女生泛滥的纯洁情感给闭了回去。 邱老师开始宣读学生们的选拔考试成绩,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们个个竖起了耳朵,学习成绩不好自知无望的学生此时也不好意思打扰了别人的专心,一时间,只有邱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四处回响。 为了提高升学率,学校将参加高中考试的名额压了又压,王向远所在的班上只有二十个学生可以获得资格。 王通达名落孙山是早在预料当中,所以并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 王向远的成绩却令同学们大吃一惊,竟然考了个全班第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高老师还着重强调说,王向远的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是唯一的满分,一百五十分。 “哇塞——”好多人发出赞叹声。 邱老师还预言,如果王向远同学能够进一步端正学习态度,再努一把力,他必将考入县第一中学最高档次的精英班。 “哇塞——”又是好多的赞叹声。 赞叹声落下去以后,同学们却听到了一阵很伤心的啜泣声,纷纷朝啜泣声源头看去,发现啜泣来自于张爱爱的座位上,是张爱爱终于被邱老师宣布的考试成绩所催化,娇容低垂,芳泪涕流。 邱老师和学生们立时便明白了张爱爱泣哭的原因,方才邱老师宣布成绩时,张爱爱是第二十一名,且与第二十名相差只有零点五分,可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的晋级高中之路被硬生生堵死了。 邱老师安慰张爱爱,可是张爱爱的啜泣并没有停下来。 有几个与张爱爱关系较好的女生也安慰起张爱爱来,可是张爱爱的哭声反是变大了,由啜泣变成了呜咽。 有些心理素质好极的差生们窃窃地笑起来。 这更是极大地刺激了张爱爱,平日里就有些娇情的张爱爱的呜咽声更甚了,她的情绪终于被刺激得受不了了,站起身来,一边抹泪,一边朝着教室的后门一溜小跑,想的是夺后门而去,可是快到后门时,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不由地住了脚步,透过朦朦的泪光,她看到竟然是王向远立在了她的面前,嘴角微微歪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你要干什么?”她娇嗔地问王向远。 王向远笑了一下,道:“刚才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念错了,你不是第二十一名,你是第二十名。” 张爱爱对王向远的印象不坏,她总觉得王向远虽然是个因为不光彩的因素而造成的孤儿,但他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一般男生不一样的气质,举手投足都透出不一样的味道。她与很多女生一样,对王向远的言谈举止中那异于别人的地方有些着迷,但又从不表露出来,还因为王向远的另类身世,她们便又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面对王向远,听着他说的话,张爱爱以为他简直是在开她的玩笑,是在拿她取乐。见王向远拉住她的手仍未放下,她睨了王向远一眼,道:“放下你的手,别耍小流氓啊,你考了个第二名,就想拿我寻开心啊。” 王向远这才意识到他的手果真放得不是地方,便讪讪地放下来,并且让脸色有些郑重状,免得张爱爱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仍在拿她寻开心,道:“张爱爱同学,首先,我要告诉你,我说的是真话,你真的是第二十名;其次,我要告诉你,我没有拿你寻开心,我是真心的。” 张爱爱见王向远一脸认真的样子,愈加地莫名所以。 邱老师和其他同学也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这个王向远在搞什么名堂。 当确认王向远不是在开玩笑后,张爱爱问道:“王向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王向远淡淡地说道:“我早就决定了,我退出。”见张爱爱仍然面带不明就里的神态,他进一步解释,“就是,我不参加升高中的考试啦,你就是第二十名,明白了吗?” 邱老师愣住了,全班同学愣住了,面对王向远的张爱爱更是愣住了。 张爱爱当然不会傻到欢呼的地步,她问:“你为什么不参加,为什么主动放弃?” 王向远满不在乎地说:“不想参加,没有为什么。”想了想,他忽然真的想逗一下张爱爱,道,“为了让你成为第二十名啊?” 张爱爱的一张小脸涨得有些发红,像是开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儿,她有一点点愠怒地看着王向远,小嘴噘得老高,竟让一些男生看得有些浑身燥热,以为张爱爱是不是要出于感激而像她的名字一样会当众与王向远爱爱出一场校园春色来哩。 在全班师生集体发愣错愕之时,王向远转身从自己的课桌上拿起他的初中毕业证书,一手将放在桌上的双肩包的两根背带一拎并且将双肩包搭到肩上,向着坐在靠窗位置的王通达招了抬手,待王通达走到他身边后,两人一起走到教室后门处,而后一齐转过身来,向着全在扭头看向他们的同学们很有些潇洒地挥了挥手中的毕业证书,吼了一声:“耶——”之后,离去了。 出了校园,王向远和王通达并没有马上回到小王庄,他们在镇上四处转悠。 对于王向远而言,回不回小王庄对他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本质上的不同,反正他是自己照管自己的。可是对王通达就不一样了,他拿着毕业证书一回家,父母除了对他发出一些唠叨和斥骂外,还有着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农活等着他,他讨厌务农,更讨厌干农活,可是现在,他没有理由逃避农活了。 王通达没有想到,王向远竟将他带进了一家小酒馆,还点了两个菜。更让王通达有些惊讶的是,王向远竟让老板为他们送上了二两散白酒,还拿来了两个小酒杯。王向远将两个小酒杯倒满了酒,对王通达说:“来,通达,庆贺一下吧,庆贺我们成了社会青年了,最起码也是社会少年了嘛。” 王通达看着面前的一杯白酒,有点害怕,说:“我没喝过酒呢。” 王向远说:“我也没喝过。” 两人都有些犹豫,但在王向远的提议下,两人还是端起了酒杯,碰了一下。 王向远用眼光催促王通达,于是,王通达便用嘴唇沾了沾酒杯,用舌头舔了舔杯中酒,就赶紧放下了酒杯,大口哈气,面部表情也扭作一团,吃了几口菜后,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起了王向远。 “有那么痛苦吗?”王向远说,像是在下决心,又像是为自己壮胆,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不相信它有多难喝,总比药好吃吧,要不大人们怎么都喝酒呢?”他微微低头,酒杯与嘴唇相接触,而后脖子一仰,一杯酒火辣辣地入了腹中,竟没有一点痛苦状,看似一个喝酒老手。喝毕,他又为自己斟上了一杯。 王通达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由地想起了王向远用石头痛扁鲁志军的情景,还想起了王向远把两条蛇砸成肉酱也不罢休的情景。他想,虽然他与王向远是铁得成钢的好朋友,但他们注定不会走上同一条路。他忽然哆嗦了一下,想:某一天,王向远会不会杀人呢? 王向远问王通达:“通达,你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回家,天天跟在你爸屁股后面干农活?干脆,咱们一起出去闯荡吧,咱们一块儿到南方去,听说,广东那边好挣钱哩。” 王通达嘴里一边大嚼一边说:“我没想过跑那么远,要是挣不到钱,我爸还不得把我吃了?我想,我就在本地做点儿小生意。”他指了指路边一个卖小鱼小虾的小摊点,接着说,“我就先做这一行。我听说,别看这小生意不起眼,但还是可以挣一些钱哩。这些小鱼小虾就是从连云港那边贩过来的,离咱这里不过百十里路,可价钱却是翻番哩。” 王向远喝了一口酒,否定说:“就这么天天跟小鱼小虾打交道?一天辛辛苦苦挣个几块十几块钱?挣不挣钱倒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它给人的感觉是,没什么前途。咱还都这么小,总得讲点儿前途,做点儿看起来体面的事儿吧?” 王通达说:“我知道,也看得出来,向远,你的心大,你总是会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的。可是我呢,我只是不想干农活,但总得找个逃避的理由吧。” 王向远拍了一下王通达的肩膀,道:“行啊你,看不出来嘛,原来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了,哈哈哈……” 王通达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4章 尊严无价 天黑时分,王向远与王通达回到了小王庄各自的家中。 王向远回到家中,面对他的自然是冷锅冷灶。当天并不是周末,倘是在学校,他是不必为晚餐操心的,现在,他却要考虑他的晚饭了。但是他并不后悔,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决不收回。 他到了灶房,点燃灶火,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王向远将面条端放到饭桌上,一边吃一边想起了心事。 这时,院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农村人并不太讲究规矩,本村人总是推门而入的,但是王向远回来后顺手将院门在里面闩锁上了。 王向远放下饭碗,边朝外走边问:“谁呀?” “是我。”院门外的人应答道。 王向远听出来人系何人了,他开了门,将来人让进院中,一看,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村支书王玉海和村会计王玉启。 “大叔,你们坐。”王向远带王玉海和王玉启进入堂屋内,跟他们打招呼并且让他们坐,两人在家里都是排行老大,王向远倒叫得省事。 村会计王玉启把一个装了钱的信封递到村支书王玉海的手上,王玉海将装钱的信封放到饭桌上,然后开了口,对王向远说道:“向远,你要考高中了,对吧?一定要好好考啊,争取考上高中,再加把劲儿考上大学,你的一辈子就有了着落哩。再过三年,你就十八岁了,要是考不上大学,村上不好再给你补贴了哩。你现在还是未成年,等成年了,村上就该有人说闲话了。其实村上早就有人说闲话了,只不过,是我,还有你玉启大叔,当然还有老族长他们,都在为你说好话,让那些人的嘴巴才关闭上了。” 王向远问:“考上大学,我爸妈的坟就能迁回祖坟地里去吗?” “那当然不行,一码归一码哩。除非你做出了很突出的贡献,或者是为咱小王庄做出对每个人都有益的大事儿,才有可能。比如说,你要是当了省委书记当了省长,那肯定成。” “哦。”省委书记省长离得太远了,王向远想自己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见到省委书记省长,更别说当了;看来老爸老妈的坟地得永永远远地待在耻辱之地里,任王姓后人们谩骂吐口水了。 村支书王玉海又对王向远说道:“向远,你得不争馒头争口气,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打算。否则,你可是对不住老族长他们那些老一辈人,也对不起我们这几个村干部,当然了,也对不起一些愿意帮衬你的村民们。现在,首先要考上高中,要是考不上,下一年的救助补贴怕是要打个问号了哩,因为,你毕竟不是烈士的后代呢。”王玉海又显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王向远从鼻子里没有出声地“哼”了一声,牙齿轻咬右嘴角,右颊上竟显出一个很浅的酒窝,同时整个嘴微歪起来,一道轻蔑的弧线漫上他的嘴角。“我不是烈士的后代,但我也不是坏人的后代,不管别人如何骂如何损我爸妈,我都坚信我爸妈是好人,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别人所说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料是那个刘翠翠信口雌黄故意污赖我爸爸呢。” 王玉海正色对王向远说道:“你可别信口胡说,那可都是公安定了性的案子。那刘翠翠一家要是听你这么说,不找你来拼命才怪哩。” “那就叫他们来呗,我不怕他们。说不定,信口胡说的就是他们,也许他们跟我爸有什么过节,想让我爸吃官司呢,倒是称了他们一家人的心,我爸妈得永远待在耻辱的坟地里了。”王向远越说声音越响亮起来。 王玉海发觉王向远说话的声音太响,怕隔墙有耳,惹出乱子来连他也脱不了干系,就住了口,免得王向远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果真,王向远住了口。 半晌过后,王玉海对王向远说:“你现在长大了,像是自己有了不少主意。你说,你倒是作什么打算?” 王向远拿起桌上的那个装了钱的信封,到了村会计的面前,翻开了村会计王玉启腿上的活页夹,将信封放入了活页夹里,然后重重地将活页夹合上。 王玉海和王玉启二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王向远那白皙清秀线条仍较为柔和的少年面庞,刚好看见王向远嘴角划出的不屑弧线,觉得小小年纪的王向远帅气的脸上竟有了一丝丝令他们担忧的玩世不恭。“你这是,什么意思?”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向远说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要村上一分钱的补贴,也不要任何人的一点点照顾。谁也别想拿那些补贴啊照顾啊来拿捏我,想以此让我感恩戴德。” “你……”王玉海竟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向远继续说道:“我今天毕业了,已经决定不考高中了。只要不上高中,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 王玉海说:“向远,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前途的大事,怎么能放着好好的学业放弃了呢?” “我想清楚了。再说了,考上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眼看着我爸妈的坟在荒芜之地?我还不是不能够进入王家祠堂参加祭祖?真不知谁定的规矩,什么时候我非把这臭规矩给废掉不可。” “谁定的规矩?是祖宗定下的,是祖宗想让他的后人做好人做好事,所以才定下的规矩。” 王向远说:“行了,就这样吧。反正从现在开始别再给我送什么补贴来了。” 村支书王玉海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你一个强奸犯的儿子,一个被执行了枪决的死刑犯的儿子,村上照顾你,让你享受这类那类的补贴,对你够仁至义尽了;如今,长得半大不小了,还没成器,就当起了白眼狼。哼,一个连爹娘死后都入不了祖坟的人,能有什么资格摆谱? 王玉启问了一句:“你是真的不要补贴了?你可想好了。” 王向远想我必须把自己的所有的后路都断掉。再说了,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最受不了的是村上有的人打着关怀的幌子,给他送来一点点恩惠,可是却像是在施舍他,拯救他。 王玉海对王向远是不错的,只是方式方法不太对头,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和村上一些人在给王向远送来温暖时,那些不自觉的说教是带了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怜悯的,其实有时候是伤害了王向远的。 王玉海将王玉启膝上的活页夹拿到自己的腿上,故意打开来,他想试一试王向远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他将活页夹放在了书桌上,看那个装了钱的信封能不能像个诱饵一样吸引一下王向远的目光。 王向远的目光果然投向了装钱的信封,只不过,嘴角微撇,目光里是鄙夷和轻蔑,后来,将乜斜的眼光扫了一下王玉海和王玉启,最后头一抬,目光落到房梁上。 村支书王玉海和村会计王玉启进一步看出了少年王向远的血性和骨气,只好站起身来,王玉启将夹了信封的活页夹收起,二人出了屋子,走出了十五岁少年王向远独居的宅院。 王玉海和王玉启离开后,王向远想自己刚才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了,可他至死也忘不了爸爸被枪决时的情景,忘不了妈妈吊死在房梁上的惨状,冥冥中他总觉得,爸爸妈妈的死与村里族人们相关。众人的态度是能杀人的,虽然他能感觉到包括村支书村会计在内的一些人是关心他的,可那些关心有些像赎罪,且还隐含着不情愿的怜悯。 他可不愿意在那样的态度里过活一生,更何况他们中有多少人等着他感恩戴德呢。 王向远斩断了依赖他人的所有退路,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的心绪有些烦乱。为什么烦乱呢?他自问,难道是潜意识里在计较得失?还是对自己不够信赖?他抬起手来,照着自己的脸颊就是狠狠的两记耳光。 睡觉,让自己进入黑暗中,先将所有的一切不快甩到脑后吧。 他上了床,躺下来,将毛巾被忽啦一下展开,猛地盖住了头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5章 玫瑰梦 这一觉,王向远直睡得昏天黑地,晨昏颠倒。他先是睡到了第二天上午,醒来后,在床上懵懵怔怔了一些时间,又沉沉睡去,直睡到天黑时分才醒过来,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解了手,喝了杯水,懒懒的,又上了床,然后再度睡去。 冥冥中,他觉得时光在倒流,空间却是不变的小王庄。啊,他又回到了童年那无邪无虑的光阴里。对,他在跟小伙伴们玩游戏呢,踢毽子,跳房子,打陀螺,还有,还有,还有他表面上拒绝内心里却十分喜欢的“结婚”游戏。 他的梦直向下滑去,竟果真进入了“结婚”的游戏环节里。 梦有些飘飘忽忽,还有些现实与荒诞相融,不知是当真入梦,还是把梦当真。 童年的他和王月荷在现实般的梦里都长大了,是的,小伙伴们都长大了,包括他的童党王通达。 王通达穿了一件灰色长袍,见一些人将他和蒙着红盖头的王月荷簇拥而来后,便亮起了他粗而响亮的嗓门,喊了起来。 “一拜天地——” 他牵着王月荷纤白的小手向着广阔无垠的天地叩拜。 “二拜高堂——” 啊,天啊,太神奇了,爸爸妈妈竟然从另一个世界里活了过来,爸爸王玉林,妈妈陈月英正襟危坐在高堂座位上,等着他们的新郎儿子和新娘儿媳跪拜呢。爸爸妈妈的脸上喜孜孜的,王向远看得出来,他们的心里在盼着他和王月荷能早日让他们抱上孙子呢。那样的五口之家,有多么幸福啊。 “夫妻对拜——” 他和王月荷互相左手牵右手,头碰到了一起。 “送入洞房——” 他迫不及待地牵上王月荷的小手,向着辉煌亮丽的花烛洞房中缓步走去。当他激动不已地掀开王月荷头上的红盖头时,梦猝然间荒诞不经起来,他的新娘不见了,他的洞房也不见了。正当他焦急和诧异不已之时,他听到了远方的空中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哦,是王月荷,她在空中呢。他再环顾四围,发现天地间全是红彤彤的烛火还有红艳艳的棉被,哦,整个天地间都成了他和王月荷的婚房。 “月荷——”他呼喊道,声音在天宇间回荡。 他看见,王月荷来了,一袭红色的衣裙,乘着微风,踏着一团白色的云朵,裙袂飞扬,如仙女一般飞到了他的身旁。他看见,她善睐的明眸顾盼生辉,目光如月华一般温柔地拂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脸深情的娇俏俊秀的小脸,只见王月荷对他仰着白里透出粉红的面庞,看着他,当他将他的脸儿一点点贴向她时,她的脸上顷刻间布满了红晕,迷人的脸儿上开成了一朵粉面桃花。他猛地将她抱紧,两张红红的艳若玫瑰的嘴唇紧紧地、热热地贴在一处…… 啊,接下来,他的梦境滑入一片令他沉迷的温柔春色里,如水到渠成一般,他们开始了无序而又激越的律动,忽然,在一个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他的身体与灵魂同时飞上珠穆朗玛后“呯”地一声爆炸了,他一下子在不该醒来也最不愿醒来的时候醒了过来。 一个甜美的梦,却让他觉得有着些微的身疲力倦,他仰躺着,用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意犹未尽似的,黑暗中睁着他明亮的双眸,回味着刚才的美梦,纯洁得像个刚从母体中脱胎而出的婴儿。 王向远想再度沉入那个梦中,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终是以失败告终。他醒了,彻底地醒了过来。虽是处在半夜里,却再也无法入睡了,他平生第一次陷入失眠的漩涡。 他下了床,找出了他的双肩包,从里面不多的几本书里翻寻出王月荷的毕业证书,这是邱老师让他转交给王月荷的。他打开毕业证书,看着毕业证书上王月荷的照片,王月荷微微地对他笑着,像在对他眉目传情。 自从王月荷辍学以后,他与她还没有见过面呢。他知道,她去了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级城市里打工去了;他还知道,村上有关于他和王月荷的流言,那些流言必是对她的父母产生了影响,偶尔的,他在路上碰到王月荷的父亲或者母亲时,他向他们打招呼,他们虽然面带微笑地应上一句,可是骨子里却是一种拒绝的姿态。 过往,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时不觉得什么,如今,他才发现,她已在他的心上牢牢占据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位置。 就这样看着王月荷的照片直到天明。 早晨,王向远为自己煮了二两面条,囫囵吞下,算是填饱了肚子。看上去,他的生活,竟然有了一点点光棍汉们的生活的影子。 他又拿起了王月荷的毕业证书,想,是不是托王通达转交给王月荷的父亲母亲呢?但随即他作了否定,他决定有机会时,他要亲手把毕业证交到王月荷的手上,他觉得他有许多的话儿想向她讲。 然而这时,王月荷的父亲却叫起了他的门来。 王向远开了门,将王玉富让了进来。 王玉富直入主题,问道:“我问过王通达了,他说王月荷的毕业证书在你这里,是不是?你拿给我吧。” 王向远朝屋里走,身后紧紧跟着王玉富。进屋后,王向远将王月荷的毕业证书交给了王玉富。 王玉富没说什么,在屋子里转了个身,眼睛到处看了看,便看到了王向远的简单的没有讲究的生活。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然后,他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在院子里皱着眉头,还抽了抽了鼻子,回看王向远时,那眼光就像在看一个多年不争气的光棍汉似的。而后,离开了。 偏偏聪明自尊的王向远读懂了王玉富的眼光。他心里不由抽了一口冷气,想,如长此以往,可不就跟村上的中老年光棍汉们没了区别? 他想起了他的许愿,想起了他的初衷,想起了他自断退路时的心志。 “出发,上路……”他对自己说道。 王向远背上了他的双肩包,包里装了些必需品和几本他喜欢的书,找到王通达,将自家的一把钥匙交给王通达,并托王通达有空没事的时候就去他的住处看看。他记得妈妈陈月英对他说,不管多好多差的房子,都要经常有人气,否则就会朽败。 王通达告诉王向远,他的父亲并不允许他去做贩卖小鱼小虾的生意,看来他只能天天跟着父亲在没有尽头的田野上无望地劳作了。他对王向远说:“唉,说真的,向远,还是你好,虽是没了父母,但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有胆量,也有冲劲,我想你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来的。” “你别着急,我在外边要是寻到了好的门路,一定叫你过去,咱们一块儿干。”王向远说。 王通达却摇了摇头,说:“你能干的,不一定适合我呢。向远,你准备去往哪里?” 一句话竟问住了王向远,他笑了笑,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反正,先去县城,去了县城车站再说吧,也许,走到哪里算哪里。” 王通达说:“记着,不管是到了哪里,写信给我啊。” “必须的。”王向远说完,上前一步,与王通达相拥了一下。 而后,王向远转了身,顶着炽烈如火普照大地的太阳,朝县城大踏步地走去,他上身穿的是一件纯白长袖衬衣,双肩包的大红色背带,与那纯白互相映衬,使得他一个阳光少年更显得热烈奔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6章 闯荡 阳光下,一个如中学生般干干净净的少年启程上路了…… 王向远到了县城,他当然不会在这里驻足,在这里闯天下,让小王庄人看了听了,笑话。 他坐在客运站的旅客座位上,将目光投向一块很大的黑板,上面写有本县通往其他地方的客运班次、发车时间等。他曾经听说过的南方遍地是黄金的传言在这个时刻里攫住了他的心,对,到南方去,到能够挣大钱的地方去,到能够让他彻底咸鱼翻身的地方去。 可是这时,昨夜里那个绯色的绮梦情景忽地涌在他的眼前,他看见王月荷在对他笑,可接着却眼里泪水涟涟,似乎怨恨他的远走高飞。 王向远明白地意识到,倘若他果真如此去往远方,也许他就真的永远失去王月荷了。 “找到王月荷,带她一起走!”他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哪个少年不冲动呢,更何况是王向远。 他买了去往沂州市的客车票,他知道王月荷就在沂州市。 他背着他的双肩包,踏上了开往沂州的客车,派车启动了,开上了离开家乡的旅途。这一刻,他忽觉得心里有些发空,急朝窗外看去,从疾驶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是家乡的土地,家乡的树木,和家乡的人流……他知道,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返回,更不知会以何种面目返回。 ——几年以后,他学会并迷上了苏有朋的歌曲《背包》,听着听着,他就会想起还是小小少年的他背上双肩包离开家乡的情景。“轻轻地打开背包,发现我的行囊,是一本年轻的护照。通过了成长的骄傲,投入另一个天涯海角。装过了多少希望,装过多少惆怅,像一张岁月的邮票,把自己寄给明天,背着旧愁新情,不断地寻找。” 有时,当他想起那个情景,《背包》的旋律就会如梦如幻地响在他的耳边,似乎二者已巧妙地合为一体。“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我那驼着岁月的背包,我的青春梦里落花知多少,寂寞旅途谁明了。曾给为你痴狂多少泪和笑,曾经无怨无悔的浪潮,我的流浪路上几多云和树,只有背包陪着我奔跑……” ——沂州市不过两百多里路,是小王庄所在地区的地级市,王向远曾经去过几次。几个小时之后,沂州市便到了。 可是,沂州是个地级城市,比县城大多了。偌大个沂州市,没有任何线索想找到他心心念念想找到的王月荷,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决心已定,哪怕大海捞针,他也要捞。 王向远徘徊在汽车站前的小广场上,心想,先想办法把自己安顿下来,然后给王通达写一封信,拜托他,只要王月荷一出现在小王庄上,就让他赶紧把他的行踪告诉王月荷。 四顾茫茫,到哪里去呢?现在,谋生,这一个人生的大课题忽然摆在了这个虽经历了很多创痛却并未真正踏足社会的少年面前。 王向远忖度,逢年或者过大节,大约王月荷是会回小王庄的;既然回小王庄,就必得来车站乘车,说不定,会在这一带碰上她呢。他心意已定,就在这附近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王向远在车站附近到处转悠,他发现离车站不远处有个市场,市场里的卖家比较杂,做各类小本生意的人都有;他还发现,在车站左右,有不少随意出摊设点的,有卖肉食类的,有卖冷饮的,也有卖报纸杂志的……他忽然想起,车站里也有卖报纸杂志的摊点呢,能不能去那个摊点碰碰运气呢?要是能在那个摊点工作,既可吃到精神食粮,还能提升遇见王月荷的概率。 他重又走进车站,到了那个卖报纸杂志的摊点前,装作浏览面前的报纸杂志,还让坐在里面的三十多岁的女摊主把放在柜台里的一本小说杂志拿给他,他翻了翻,看了看目录,掏出钱,买了下来。 女摊主找还他零钱时,王向远开口问道:“阿姨,我有个事儿想问您一下,可以吗?” “可以呀?”女摊主看着她眼里的清纯的中学生。 王向远说:“阿姨,你这里需要帮手吗?我能不能在这里帮您卖报纸杂志?” 女摊主说:“你是学生吧?为什么不上学呢?不上学,长大了可是没出息呢。” 王向远眼睛闪了闪,解释说:“是这样,阿姨,我们学校提前放暑假了,我想打一份暑期工,为自己增加一些社会阅历。至于工钱,您看着给,只要包我三顿饭,给我多少都行。” 车站周围从来都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是非地,女摊主当然是见得多了,像一些十几岁的小混混,互相联手,又偷又抢的,手段狠着哪。倘是换了别人,她早就严词拒绝了,可是王向远的那张脸让她把到了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看上去,面前的这个身背双肩包的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个坏孩子。于是她对王向远说道:“小朋友,我这里就这么点儿活计,哪需要什么帮手啊,还不够我一个人做的呢。再说了,我这小本生意,哪儿雇得起人哪。你到别处看看,好吧?” 王向远便到了车站外面,一连问了近十家摊点,可是得到的结果全是回绝。 他的礼貌有加终于有些失去耐心。 他去了市场上,又问了糕点铺,烧饼铺,油条铺,鞋店,布店……他已经有些懒洋洋了,看他懒懒的态度,哪怕是个成人,店主们也不会录用,更何况是对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呢? 布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见他离去,对相邻的店主说:“我家里已经有个小爷了,难不成我还再捡个儿子供起来?” 日影西斜,王向远只觉得肚子咕咕噜噜叫唤起来,才想起离家后竟还没吃过一口饭。但他提醒自己,在工作没有着落之前,身上的钱只能省着花销,决不能浪费。他在路边买了一个烧饼一瓶水,在路边的一处树荫下啃嚼起来。 他发现马路的对面,有两个比他矮但是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在向他盯看。他想起来了,在市场时,他们就曾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出现过。 “他们在跟踪我?”他想道。 王向远站定,与对面的两个少年对视。一忽儿过后,那两个少年不见了。 现在,王向远要考虑如何过夜的迫切问题了。 出门在外,精打细算,他当然知道不能坐吃山空,又是初次真正出门,就更加省之又省。他想起了汽车站上那些长长的连椅,猜想也许车站里可以过夜吧。于是他走进了汽车站的候车室,还对那个正在收摊的卖报纸杂志的女摊主打了个招呼。 汽车站最晚的出车班次的时间是夜里九点钟一趟发往省城的长途班车。 他挑了一张无人坐的连椅,坐下来,随手翻看手中的小说杂志。 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中,候车室里的旅客越来越少,竟至后来寥寥无几了。 候车室里安静下来。 在外几乎走了一天,腿脚酸麻,神疲力倦,王向远将双肩包枕在头下,躺了下来,手里还拿着那本杂志,几乎是在瞬间,他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香,做了一个做过即忘的并不打扰睡眠的梦。 可是,忽然间,有竹棒敲击边椅的“咚咚”声响彻在他的耳边,他刚刚睁开眼睛,立在他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粗暴地推他的身体,他懵懵怔怔地坐了起来,不明所以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做什么?你推我干什么?” “关门了,关门了,车站关门了。明天早晨才开门!”女人高声大嗓地叫道,“要睡觉回家睡去,快走快走,别碍着我的事儿。”她拿着手中的扫把,又重重地敲了敲连椅。 王向远侧身而坐,放在地上的双脚有些麻。那女人手拿扫把扫起地来,无视或者是故意无视王向远那穿着运动鞋的双脚,竟直接将地上的脏物扫向他的双脚,大约她觉得用这样的方式赶走王向远的效果会更快更好。 果真,从睡眠中彻底清醒过来的王向远站起身来,将双肩包挎上了左肩膀上,朝候车室的门外走去,那本小说杂志却忘在了连椅上。 他刚走出去,中年女人就在他的身后很用力很粗野地将听上去有些顽固的铁门关上,并在里面上了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7章 黑夜对峙 站在候车室大门外并不太高大宽敞的门檐之下,王向远一时驻足未动,一颗心在逡辸。他看见门檐下的两边,各有几个人席地而睡,不知是跟他一样为了省钱的出门人还是无奈如此的流浪汉。他看到其中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侧起身来,探寻地朝他挖了一眼。 王向远下了台阶,走上了面前的马路。他没加考虑,上了马路朝右拐去,并不知该去往哪里。 片时过后,他的第六感觉忽地开始发挥作用,竟然提醒他朝后看去,果真看到了两个身影,那两个黑黑的身影反应极速,见他回头,倏然躲入一棵大树的后面,可是昏黄的路灯下树影的底部却比上部粗出许多。 王向远想起了白天曾经跟踪过他的那两个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他们想干什么呢?他捏了捏自己并不丰实的上衣口袋,这一回出来,他并没有将全部的积蓄带出来,而是把一张存折放在了横梁上的一个小洞中,似乎有朝一日要回到小王庄重振家业似的。 路上并无其他行人,王向远也并未想过向他人求助,再说那两个少年尚未侵犯他呢。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想甩脱那两个跟踪者。 然而那两个少年竟然像猫一样,还像鬼一样,脚步下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却紧紧地跟随着王向远。 王向远将脚步放慢下来,心却有些跳得急速,他发现那两个少年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王向远忽然猛跑起来,竭尽全力要甩掉他们,他跑着跑着,拐入了一条巷子,又猛跑一气,然后又拐入一条分巷,这才将脚步重又放慢下来。小巷子里倪寂无声,只听到他一路狂奔后的呼呼喘息。 可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两个少年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相距十米远的样子,并且,他们没有躲避,也无处可躲。 王向远回过身来,与他们面面相对。 两个少年向他走过来,王向远并没有转身逃离,他在心里作好了战斗的准备。小学时在将鲁志军打成重伤后,随身而带的那把弹簧刀子依然在他的身上呢。 其中一个少年在月光下朝着王向远扬了扬脑袋,说:“喂,哥们,干吗躲着我们呢?” 王向远没有答腔,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两个少年来到了王向远的身边。 另一个少年说道:“喂,哥们,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姓马。我们跟着你,没有什么恶意。兄弟,你是逃学出来的吧?” 起先开口的少年道:“我姓周。你是不是跟我们一样,因为考试没考好,被家长赶出来了?哼,我被赶出来了,我就再也不回去了。我一定要干出大事来让他们瞧瞧。” “你们为什么跟踪我?”王向远问道,他并不相信他们真的姓周和姓马,但心里还是把他们的样貌与“周”和“马”联系了起来。 马姓少年道:“哥们,说句实话吧,我们并不想对你怎么着,我们只是看上你了,我们需要你。给句爽快话,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干?” “干什么?” 周姓少年说:“当然是干事业啊?难道你就想这么天天不回家,老是在外面风吹日晒加雨淋?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干,我们保证你能过上好日子。” 王向远看出来了,这是两个掱手,他们所说的事业无非就是去摸人家的腰包。 马姓少年掏出一包烟,对王向远显了显,说道:“看,进口烟,美国货,好抽得很哪。”他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扔了一支给周姓少年,最后很郑重地将一支烟递到王向远的手上。见王向远不接,他只好又放入烟盒里。而后,打燃打火机,点着烟卷,美美地抽了一口,“啊,好享受啊。” “干不干啊?”周姓少年催问。 “干什么?”王向远又重复问了一遍。 马姓少年回说:“什么来钱干什么啊。你放心,在沂州市,我跺两下脚,这地方得抖三抖,这地方的地皮得震裂好几处。有我罩着,咱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王向远回绝道:“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和你们一起做吧,我,我还要继续上学呢。” “上个卵,你蒙谁呢,”马姓少年道,“我这双眼睛,要多厉害有多厉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已经不是学生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把你当成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学生。我从哪里看出来的?从你的气质。气质,你懂吗?你脸上的气质里,写着字呢。” “跟我们走吧,怎么样?”周姓少年道。 “我要是不跟你们走,你们还能绑架不成?”王向远反问道,右手却已经悄悄的伸向他的弹簧刀子。 马姓少年道:“别摸刀子匕首了。你不愿意跟我们走就算了呗。不过,当心有人欺负你啊,车站附近的小地痞多得很呢。” 王向远垂下了手,心想看来这位马姓少年还真是有一定见识的。 “那咱们就分手吧。有缘分的话呢,也许还能相见。”马姓少年拉了一把周姓少年,而后对王向远挥了挥手,像夜间的猫一般离开了小巷子,曲里拐弯,不知去往了哪里。 王向远几乎有些目瞪口呆,想今天真是遇上了高人,只是感觉上,他们是品质不好的高人。 随后,王向远也走出了小巷子,到了大马路上,他凭着感觉,朝着城市里最热烈的灯火辉煌的地方走去。刚才,马姓少年的话提醒他也明确告诉了他,车站附近是鱼龙混杂之地,也是不可久留之地。 他跟着感觉走,竟就真地在向着市中心走去,那里可是市行署多个衙门的聚集处呢。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处大的广场上,夜间的广场上并没有什么人,里面倒是有好多把固定在地面上的连椅。王向远像是回家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将双肩包也放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猛地心惊了一下,口袋里已经瘪瘪的,空空如也。怎么回事,怎么装在口袋里的钱不翼而飞了?他一下子想起了周姓少年和马姓少年,断定是被他们二人给偷走了。哦,真是没看错他们,果真是三只手啊。心里有些鄙夷他们,觉得这种小掱手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干不成什么大事儿;同时又对他们生出些隐隐的佩服,怎么在他的严密防范之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装得好好的钱给顺走了呢? 完了,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毫无退路了。 偷?打死他,他也不会去当掱手的;伸手乞讨,跟偷一样可耻,他王向远能将补贴照顾一口回绝一脚踢开,他当然更不会将手中的饭碗伸向别人。 王向远背上双肩包,离开了广场。 离开广场时,他看到一个巡逻的警察朝他看了一眼,不由加快了脚步。自从爸爸王玉林被警察抓走最后被执行枪决后,王向远条件反射地反感警察,还条件反射地对警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小小的惧怕。 他继续前行,好像路真的就在前方。 都说较大的城市的夜晚都是无眠的,可是这座城市怎么就睡着了呢?王向远直行数百米后,到了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他发现,与他所走的这条马路相交叉的,是一条更加宽敞的马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此时他想起了人们常说的这句话,既然大路才通罗马,那就走更大的路。 他没有横过马路,而是向右一拐,走上了那条更加给他感觉上会带来希望的马路。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发现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面前,或者面前的世界才是这座城市的夜间的另一个面目。是的,他站在了一栋气势磅礴的大楼的面前,大楼的金字抬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他看到大楼的大门口有着红男绿女的身影出入,还听到大楼里有着那种介于噪音与非噪音之间的喧哗声。 王向远又抬头看了看大楼顶端的闪烁不已的大字:帝豪大酒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8章 诱惑与人格 帝豪大酒里走出两个浑身酒气的人,看样子都在酒楼里喝了个不亦乐乎,两个中年男人互相搀扶着,向不远处的一辆小汽车走去。 其中的一个中年男人忽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身上乱掏乱摸起来,后来从身上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满脸的油汗。可是却于醉醺醺中,身上的一卷钱从另一个兜里无声地落到了地上。他们并未发觉,站在不远处的王向远却看见了,只是当时在七彩的灯光下,他还不能断定那是一卷人民币。 王向远走过去,发现那人遗落在地上的果真是一卷钱币,他的心“通通”跳了两下,但赶紧弯腰捡了起来。这一刻,他想了一下,有些激动:啊,我又有钱了,感觉上还真是数量不少,比他被两个少年掱手顺走的钱多了不知多少倍呢。 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钱呢。单靠捡钱,就能发财致富,就能有大出息,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居家生活,就能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回祖坟之地? 王向远作了否定,而且还为刚才的那些激动而觉得一些羞耻。 他大声地向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叫道:“叔叔,叔叔——” 两个中年人醉意太浓,对王向远的叫声置若罔闻。 “叔叔——,叔叔——”王向远更大声地叫喊,并抬起脚步向两个醉意朦胧的中年人追将过去。 这时,从酒楼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问了一句守门的人,便向着王向远叫道:“是谁在酒楼大门口乱吼?”他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在向着前来他这方宝地的两位贵客追去,便也加快了脚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来此的消费者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做生意靠的可是回头客呢。 两个中年人走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旁,停住互相绞绊的双脚。 王向远追了过去。 酒楼里走出来的中年人也在慢慢走近,他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叔叔,”王向远很有礼貌地称呼那两个几乎马上要打开车门驾车而去的中年人。 两个中年人看向王向远,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官气,其中一人喷着酒气问道:“什么事儿,想搭车?” “不是,”王向远说道,向他们扬了扬手里的一沓钱,“刚才,我看到这位叔叔的钱掉了出来,就赶紧追着叫你们。” 两个中年人这才从醉意中略微清醒了一些,那个掉钱的中年人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却还有些没彻底醒过来的样子。 王向远将钱递上去。 那个中年人接过钱,看了看,果真,那沓钱里还夹着可以在单位报销的享乐*呢。 酒楼里走来的中年人已经到了王向远的身后,他在看着眼前的一幕。见那个丢钱的中年人看向自己,这中年人赶紧满脸堆笑地热情招呼道:“熊局长,您喝高了,可是我们酒楼的荣幸啊。看,遇到个小雷锋,运气不错。还望您以后继续光临我们酒楼啊。” 被称作“熊局长”的中年人笑了笑,打了个饱嗝,酒气喷到了王向远的脸上。 王向远觉得一阵作呕,却忍住了。 熊局长从那沓厚厚的人民币里刷刷刷抽出好几张钱来,递给王向远,说:“谢谢你啊。跟叔叔说说,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已经不上学了。”王向远说,并且很坚决地对熊局长摆手,回绝他的酬劳。 “为什么,嫌少?”熊局长问。 王向远摇了摇头。 “那……” 王向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大着胆子对熊局长说:“叔叔,您能不能跟这家酒楼里的老板说说,让我在这里工作呢?” “没问题啊,站在你身后的那位,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哪。放着你这么有品质的好孩子,他能得到你是他的福份呢。哎,朱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没错,没错,熊局长说得太对了。”朱老板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小伙子,只要你愿意,我这里肯定是欢迎你的。” “谢谢老板。”王向远微微地朝朱老板鞠了个躬,又微微地向熊局长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朱老板从身上掏出好烟,散发给两位贵客,并且为他们关上车门,才挥挥手说再见。 王向远跟上朱老板,进了朱老板的帝豪大酒楼。 哇,一进到酒楼里面的大厅,更是灯火辉煌,气派十足。他知道,这里对他来说,就像一座大观园,让他惊诧的地方多着呢。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不要露出小家子气。 朱老板将王向远带入了一个包间,关了暗灯,打开明亮的照明灯。刚才在一片温馨灯光的氤氲里他只能看见王向远的身材和面部的大致轮廓,虽然对他已经很满意,但有些情况还是要问一问的。 在明亮的灯光里,朱老板看见,王向远的一张脸不但白里透出微微的红润,而且比较精致,各个部位搭配得很好。加之年纪小,显得可爱,在他的酒楼里,是很可以招徕顾客的。 只是,虽然是经了熊局长的一句很随意的话的举荐,但他并不可以随便就将一个连基本底细都不了解的人招进来,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呢。 “你叫什么名字?”朱老板发问了。 “王向远。” “多大了?” “十五。” “哦,可够小的。”朱老板心想,不过,如今并没有哪条法律上说不能雇佣童工啊。再说了,真是有人问起来,说是自家亲戚不就得了?但朱老板的心里又打了个问号:这孩子真的是十五岁吗?十五岁的孩子还是未成年呢,他信口回答的情况当然就更不知真假了。 “你为什么不读书了?” “选拔考试,我失败了。”王向远说。 “家里有些什么人呢?”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爸爸妈妈全都生病死了。” 朱老板想:怎么悲惨得像是戏剧呢?但他还是决定留用这个名叫王向远的少年,就凭他拾金不昧这一点,就足可看出他的品质。还有,他的清新的外表,也正是酒楼所需要的,他的手下招用的不正是红男绿女吗? 朱老板让王向远先从侍应生做起。朱老板说,他这里的侍应生是分级的,一级、二级、三级、四级,五级为最高,各级别的侍应生工资待遇是不同的。虽然王向远还未经过培训,但是,因为熊局长的推荐还有他面对金钱诱惑时的举止,朱老板直接将他的级别定为二级,工资待遇也直接从二级算起。 激动盈满了王向远的心。 激动过后,他的心却又有了一点点低落,他知道,因为上班地点离汽车站有较远的距离,他只能在下班时间去车站转转看看,巧遇王月荷的机率大大降低了。不过还好,他会马上给王通达写信,毕竟,他有了落脚之地,还有了准确的通信地址,他相信只要王月荷回到小王庄,王通达就会把他的情况告知于她。 朱老板拍了拍王向远的肩膀,说:“切莫小看了侍应生这份工作,你能看到学到很多的学问呢,增长很多见识呢。咱这酒楼是沂州市最好最大的酒楼,来这里吃饭喝酒玩乐的,哪个不是重量级的人物?”他继续吹嘘道,“连好多的县委书记县长都常常来,还有更大的官来这里呢。你要是能跟他们攀上近乎,那你这辈子可就发达了。” “真的?”王向远的眼睛一下子发亮,如两颗星星一般地闪烁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49章 握住她的小手 “那还有假?”朱老板说,“你想想吧,他们要是喜欢上了你,把你调到他们的身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你可就是国家的正式工作人员了呢,还是为大首长服务,还能有什么事儿办不成?” 王向远天真地想:“要真是那样,那让大首长打个招呼,我爸爸妈妈的坟兴许就能迁到祖坟地里了呢。” 于是,在经过一段短短的跟班实习后,王向远成了帝豪大酒楼的一名二级侍应生。 时日长了,王向远发现,朱老板所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来这里消费的人的确都不是庸常之辈,有的是当地的小官僚,有的是腰包赚得鼓鼓的商人,偶尔,也会来几个较大职务的官,比如县长,比如县委书记,还有陪着他们的下级。只是,他只有一次有幸为他们进行服务。 王向远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酒楼专为侍应生们定做的制服,更把一张脸映衬得帅气精干,红唇如玫瑰花一般的艳丽而自然。他站在酒桌之外,不时地上前布菜,还为来宾斟酒。来宾坐着,他站着;来宾吃着,他看着。虽然没有吃到嘴里,却见腻了各类珍馐佳肴。 但是,他并没有跟县委书记或县长套上近乎,他压根就没去套近乎,别说县委书记县长,就是那些下级官僚们以及腰缠万贯的富商们,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他能自觉出自己的身份。再说了,他又不是美女,来宾们会在喝得兴致高时,让她们陪上几杯。只有一次,不知何方来的一位客人,乘着酒劲儿,竟雌雄不辨,摸了几下他的脸,他不敢得罪那位贵客,但在前去吧台拿酒时乘机脱身出来,让一位师姐去应对了。 侍应生们的休息时间大多在白天的上午,中午一般客人较少,只有几个当班人员就够了,晚上和夜间才是宾客如云,酒楼里忙碌而红火。朱老板看着那么多的客人,吧台上收进一把把的钞票,他乐得合不拢嘴儿。 在休息时间里,王向远会在这座城市里四处转转,既是想熟悉这里,也是想在无意中碰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俏丽身姿。他还特别去过好多次汽车站。但,那个身影像是消失了一样。有时候,他想,王月荷会不会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呢?她会不会也在如我寻她似地在寻找我呢? 王通达给他来过几封信,回说王月荷虽是回过两次小王庄,但她的父母把她看得很紧,并不让她出门,且第二天就离开了;特别是,好像防着他王通达呢,更像是知道了王向远的“阴谋诡计”似的。所以他根本无法把相关消息传到王月荷的耳中。 朱老板觉得真是没有看错王向远,王向远敏感自尊,但是也聪明好学,而且有着很好的语言表达能力,能让客人心满意足。不满一年,王向远就升成了四级侍应生。 朱老板发现,王向远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竟然从未回过家。也许,这小子所言属实呢。这样的员工,他没有后路,会把酒楼当成家一样,难得啊,难得。于是,朱老板为王向远调换了一个工作岗位,让他与另两个与他的老婆有些亲缘关系的女子共守吧台。 吧台内,有的是名烟名酒,而且吧台员还要负责收款,有时候,有的客人还会把贵重物品存放在吧台。以前,酒楼里曾出过岔子,有的吧台员将在外边私购的假名烟假名酒带到吧台,偷偷将吧台内的真名烟真名酒调包,结果却被客人喝出了真假,朱老板又赔钱又赔笑脸才算甘休。所以如今吧台里的几个妙龄女子,都与朱老板有着一点亲缘关系或者是好朋友举荐而来。 而现在,王向远到了吧台,让其他的侍应生不由更对王向远刮目相看了。 不知不觉中,王向远的身高又增长了四公分,面部轮廓的棱角更分明了一些,但仍旧刚毅中有着柔和,且有了一点儿成熟的气质。这样貌,与一位妙龄美女站在吧台里男女搭配,本身就成了帝豪大酒楼的一道风景,令来宾们不由地多看几眼,也无形中增加了回头客的数量。 朱老板发现了这一个情形,后悔为什么早没想出这一招,便想任何一个时空里都没不能阴阳失衡啊。有的同行见此情景,便开始东施效颦起来。朱老板便想,得给这个王向远一些物质甜头和更多的信任,最好能永远留住他,让他把他的青春献给帝豪大酒楼,把青春饭在这里浪费掉。 所以,朱老板又给王向远加了工资,有时候,一些贵重的货品的进出也让王向远插手甚至独立完成。 吧台内,偶有闲暇的时候,王向远会与一起当班的小沁会心一笑,那情形,像极了两个纯情的互相爱慕但还没到揭开面纱的少年男女。小沁当然知道王向远的意思,他有时会忙里偷闲,阅读某一本他喜欢的小说或者什么杂志。 这时,有人推开了帝豪大酒楼大门右边的小侧门,走了进来,脚步带着一丝丝犹疑和惶恐,小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贵客,也许是想来这里找工作的吧。还没等来人问出话来,她就向王向远示意不用管,可以继续看书。但小沁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问道:“请问小姐,你是要来这里应聘吗?这里最近没有招工啊?” “我,我找人。”来人说。 虽然只是刚刚听到了四个字,但正坐着低头看书的王向远的一颗心却已经“咚咚”地跳了起来:啊,是她,是她,她来了,她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但王向远并没有失态地跳将起来,而是将目光移开,缓缓地将目光抬起来。在这同时,他还听到了小沁与王月荷的对话。 “你找谁?”小沁问道。 “我找王向远。”王月荷说。 王向远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的不知是怎么落到了地上去的。他的目光里有着满满的意外的惊喜。“月荷,”他轻轻地叫道。 “向远,”王月荷也轻轻地叫道。 四目相对,虽当着小沁的面感情没有太过流露,但目光里仍是含满了相思之苦和似水柔情。比他们大了几岁且见到过一些男女风情的小沁一下子便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王向远眼盯着王月荷,嘴巴微微地张开着。王月荷上身穿的是一件月白色褂子,配上她那纯洁的白里透粉的娇俏而动人的小脸,真正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塘内芙蓉,秀而不媚,美而不妖,莲姿俊逸,若天仙下降凡间。 他委实没有想到,虽然离家入城那么久,但王月荷的身上竟没有染上一点儿城市铅华。再看看自己,却迫于店规穿得这般明艳,他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此刻正在吧台里与小沁近在咫尺地在一起,不知王月荷看到会作何感想。 王月荷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王向远当然看到了,想:她想对我说什么呢?为什么将话咽了回去。他看了看小沁,小沁向他点了点头。 王向远走出吧台,而后与王月荷一起出了帝豪大酒楼。帝豪大酒楼的斜对面有一个面积较小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些树木长得高大茂密。当快走进广场上时,王向远很自然地用右手握住王月荷纤白的手腕,王月荷并没有躲开。 他们来到了广场的一个角落,一棵树下,上午的阳光让树的浓荫罩住了他们的身体。 其实在以往,除了玩“结婚”游戏时,二人并没有太亲密的肢体接触,但是现在,他却牵着她的小手,而她也没有抵拒,一切像是很自然。他明白了,这样的情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好多次了,他是把梦当真了。 王向远意识到了这点,便有些讪讪地放下了她的小手。 王月荷微低着头,脸羞红了一下。 他看见她的含羞的笑容,便又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而且比之前更加紧密。 她感觉到了他的热量与能量,抬起头来,如水般的双眸看向他灿若星星般的眼睛。 王向远说:“月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王月荷说:“我老是无法得到你的消息,后来我忽然想我真是笨,你肯定会把事儿托付王通达的,于是我就给王通达写了信,他就立马给我回了信,把你的地址告诉了我,我就找来了。” “月荷,我经常在这座城里瞎转悠,有时还到汽车站去,想着能够无意当中碰见你。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呢,我还以为你不再愿意见我了呢。” 王月荷一时无言,作为女孩子,心里的秘密总是不愿意直露地表达出来。 王向远说道:“以前天天在一起,没觉得什么;可自从你离开了小王庄,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的身影,我才发现我有多想你,我才发现,其实我,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是,我却一直没有表达,还一直混混沌沌的呢。” 是王向远说出了她心里的感觉和她想说却出于羞涩而无法出口的话,王月荷看着王向远的脸,道:“向远,其实,其实我也是。”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是的,我觉得这简直像是一个梦。” “这不是梦,月荷,这是现实,是我们两个人的美好现实,是真正的生活。”王向远的目光如星光般熠熠地注入王月荷的双眸里。 两人又互诉了一番思念的衷肠,还谈了一些畅想,特别是王向远在说话时两眼里焕发出无尽的光彩,仿佛世界是属于他们的,二人却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畅想里其实是带了浓浓的少男少女白日梦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0章 想带你私奔 很自然地,他们回忆起了过往的生活,特别是,他们共同想起了他们曾经进行过的游戏,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结婚”。两人回忆的须蔓延伸到了最后的那一次,令他们脸红心跳的那一次。 王月荷的脸不由地又羞红了,说:“看不出想不到,你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有时候还真是挺坏的呢。” 王向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一时无语,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划过他的嘴角,顷刻就消失了。他内心里已经承认,他的纯情里总是无可避免地杂着淡淡的小小的却毫无恶意的色情。 后来,王向远问到了最现实的情况,说:“月荷,你现在怎么样,在你姑姑家里,还好吗?” “我现在已经不做保姆了,在我姑父的单位里做临时工,收发报纸什么的。我姑父说,好好干,干好了,能转成正式工呢。”王月荷说。 “你,你就那么愿意一辈子寄人篱下啊?你一辈子欠着他们?”王向远问道。 “我当然不愿意。是我爸妈他们逼的。平时我都有些受不了,我们一家人见了我姑姑家的人,总觉得像矮了一头似的。” “就是啊。” 这时,王月荷看了看手上的表,说:“呀,我得走了,我今天要去上班呢。迟到了要扣钱的,还有,我姑父面子上也不好看。” 谈话还意犹未尽呢,可是王月荷要走了。 他们朝大路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谈着,王向远将自己最近的当班时间和休班时间告知了王月荷。因为王月荷说过,要他不要去找她,以免她姑姑和姑父对他们起疑心。刚走到大路边上,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停在了站牌底下。 王月荷朝公交车走去。 王向远忽然间觉得周身的热血沸腾,他提醒自己他是一个男子汉,他要勇敢地迈出一大步。他大叫了一声:“月荷——” 王月荷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王向远。 王向远冲了上去,张开双臂,一下子将王月荷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苗条而又柔软的娇躯,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回抱。 公交车上许多目光向他们射来。 而后,他们只好松开紧抱的手,王月荷转身朝即将重新开启的公交车跑去,最后一个上了车,车门关上了。 王向远看见了王月荷贴在玻璃窗上的脸,王月荷看着王向远的痴情的目送。 王向远站立原地,双手却并未放下,似乎还在感受着王月荷身体的温度和余香。 后来,在王向远休班的时候,王月荷常常会来找他,有时候,王向远当班时,两人会通过电话悄悄煲一会儿粥,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有一次,王月荷对王向远说了一个让他受伤的消息:“我姑姑让我认识了她所在单位的一个同事的儿子,我说我还小,我姑姑说,现在还小,将来就长大了嘛。还说,那个男孩子的爸爸可以帮我把临时工转成正式工。” “你喜欢他吗?”王向远的脸色早就变了,他急急地问。 王月荷摇了摇头,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他的腿,还有点儿残疾呢。” “那你赶紧坚决地回绝呀?” “我没答应,也没回绝,因为我知道,要是一口回绝了,就把我爸爸妈妈惊动了,我怕会就此见不到你呢。反正,我的心里是只有你的。”王月荷说道。 王向远上前一步,又将王月荷拥入了怀中,说:“月荷,我也是。”说完,他还伸出了右手的小指,王月荷也伸出右手小指,紧紧地拉了一下,表示誓言和忠诚。 几乎每一次,都是王向远望穿秋水般地在约好的地点等着王月荷那曼妙身姿的出现。 可是这一次,却让王月荷有些不明就里,王向远怎么没有还没有出现呢?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失约的。 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超出了近半个小时。 虽然等得有些心情焦躁,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怨恨王向远,她想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儿绊住了,她还相信他一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她再度看表时,却听到几声用嘴巴发出的音乐声“当当当当——”。她回过身来,看到明亮的月华下,是王向远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见王向远双手背在身后,头微歪着,看向她。忽然,王向远双手向她伸来,变戏法似的将一束花儿展示在她的面前,并且说道:“月荷,这是我送给你的。” 虽是晚上,但是月光明亮,王月荷看出来了,这是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她当然知道玫瑰花的寓意,也知道了王向远的心意。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浪漫?” 王向远说:“我本来就是个浪漫的人嘛。” 王月荷接过玫瑰花,抱在怀中,一脸的幸福。 王向远右臂很自然地攀上了王月荷的肩,走向小广场的那个角落,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第一次会面相谈的地方。 广场上的人少而又少,可见这座城市的人都是勤劳而又拼命的,在休养生息准备明天白天大干一场呢。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们不是站立着,而是坐在了大树下那把长长的连椅上。王向远环抱着王玉荷的娇躯,王月荷甜甜的依偎在王向远的怀中,连椅上放着王向远献给王月荷的玫瑰花,玫瑰花儿正散发出让人熏醉的温馨的香气。 一轮满月在云下悄悄旋转,移动,将水银般的月华倾洒在大地上。使得夜的小广场更有了一种别样的旖旎景致。 王向远有点感叹又有点耍贫道:“这么好的月光,这么美好的风景,这么温馨的氛围,一对金童玉女坐在一起,要是不谈恋爱,真是浪费啊。” 王月荷道:“就你会说。” 还没等王月荷再说别的话来,王向远忽地将王月荷抱得更紧了,他猛地伏下头去,将嘴唇贴在了王月荷的红唇之上。 好久过后,两人的红唇才分离开来,他们又说起了绵绵情话,因为不管说什么,对于这时候的他们而言,都是情话。 王月荷说起了村上人家的生活,她说,小时候,她和小伙伴们最羡慕的就是王向远家的生活了,“因为你们家,你的爸爸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国家的正式工作,有稳定而且很可观的收入,你的妈妈又是那么通情达理,全村的小朋友只有你一个人过生日。我们总觉得你们家与别人的家不一样,好幸福啊。做梦也不会想到,你那个幸福的家眨眼就没了。还有你,想不到自己后来会到处奔波吧。” 王月荷的话勾起了王向远对过去的幸福生活的回忆,那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还能再回来吗? 王向远痴痴地想着,他想起了他过生日的情景,特别是,他想起了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在那温馨的气氛里闭着眼睛,幸福地许下的那个美好的愿望。可是,那个愿望竟然没有能够对爸爸妈妈说出来。 如今,六年过去了,那个愿望还藏在他的心里,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个愿望快生锈了,他担心如果再不改变,怕是要生出霉斑来。 王月荷看见,王向远的眼里汪上了一层闪闪烁烁的泪花,她知道是自己无意中的话触到了王向远心底的伤痛,心里有些不安,便定定地看着王向远。“对不起,向远。” 王向远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问道:“月荷,不管我有没有那样的生活,你对我都是一样的,对吗?” 王月荷点了点头。 “你不会在意你爸妈他们的态度吗?” “不在意。” “如果为了我,你愿意放下眼前的一切吗?“ 王月荷点了点头。 王向远忽地立起身来,也将王月荷拉了起来,说道:“月荷,我们私奔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我们一起去广州,去深圳,去更远的地方。我们一定会过上最好的生活。只要我们好好打拼,就能咸鱼翻身,过上你我都想要的生活。而且,我还在心中发了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我爸爸妈妈的坟茔从耻辱之地迁到祖坟之地里去!” “行,向远,我愿意跟你走,咱们一起出去,再也不回这个地方。” 王向远说道:“回还是要回的,只是,咱们要堂堂正正地回来。” 经过了在外一年多的历练,王向远虑事比过去周全了一些。他与王月荷商定了私奔的日期,要准备哪些事项,要还什么东西,当然了,王向远还要与朱老板结清工钱并且如何应对朱老板的盘问。 “你准备如何对朱老板说呢?你不是说,他对你不错吗?” “我想实话实说,就说跟我女朋友去南方发展。再说了,吧台上那几个姐姐,都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其实朱老板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说破罢了。”王向远说。 “得带上身份证。”王月荷提醒说。 王向远说:“我没有身份证呢。我出来的时候,还小,人家不给办;现在可以办了,可是我不想回家,更不想踏进公安局的大门里去。” 王月荷想了想,说:“那就算了,反正,我有就行。” 两人商定,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在当天的半夜三至四点,王月荷来帝豪大酒楼前的小广场上,二人会合后直接去汽车站,搭乘最早的一班汽车,不管是开往何处,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两个人开始了私奔前的各项准备。特别是王月荷,更是机密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1章 一去无归 私奔的日子到了。 整一个白天,王向远的心里都有些不宁,他这一方倒是没什么,他深怕王月荷那里临了出什么意外,让他们的私奔计划化为泡影。 朱老板对王向远不错,虽然他舍不得王向远的离去,但他早就看出来了,王向远与王月荷两个雏儿是一对真正有情有义的小情人,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拆散他们。他不只是让王向远在会计处顺利地结清了工钱,还额外地给了他六百六十六块钱的奖励,说是图个吉利,希望王向远能六六大顺。 朱老板还看出来,王向远不是一条养在池中的鱼,他是一条必须放在大海里的鱼。 这帝豪大酒楼务工的员工里,王向远是年龄最小的,但他勇于闯荡的胆量让这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有些钦佩。他与他们处得很融洽,有个男侍应生还拿出相机拍了一些合照,说等把照片洗出来后,给王向远寄去。 王向远已经将自己的行囊收成了两个大大的包,放在了吧台里。当然了,钱,银行卡,贵重物品,还有那把跟了他多年的质量很上乘的弹簧刀子是随身而带的。现在,只等着王月荷深夜来到,他们就可以出发,走向他们的私奔之路。 日影西斜。 吧台内的电话响了,值班的小沁接了电话,看来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刚好朱老板在,小沁就叫朱老板进吧台里接电话。 朱老板接过电话,与电话那头的人聊了一会儿,他满脸都是笑,看起来更多的人民币在向他招手呢。电话那头的人是要他速速派人去取一批货,说是货到了,而朱老板也正为这批货着急呢,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这批货快点儿到呢,他可是提前支付了货款的,近两万块钱呢。 可是,取货的地点在城郊,算是个城乡结合部吧。而之前前往取货,有时是他亲自去,更多的时候是他最信赖的王向远去,而王向远之前做这事儿的那个员工已经离职去往别处务工了。王向远现在说走就要走了,而他一时有更重要的事儿缠身走不开,可是,还没有培养出来像王向远那样的人前来接替王向远。怎么办呢? 朱老板看起了王向远,王向远看得出,朱老板有事儿想让他做。 朱老板对王向远说:“向远,你临走前,还得为我办件事儿。我不说,你明白,老地方。这样吧,你去后院骑上那辆小型号的摩托车去吧,那种小型号的摩托车,警察是从来都不管的。” 王向远明白朱老板要他做的事儿,那事儿是要保密的,也知道朱老板定是有要事缠身,但一时还没有更心腹的人去为他办这事儿,只好要他去。朱老板对自己不薄,别说一件事儿,就是再做十件事儿,只要不耽搁他跟王月荷私奔,全不在话下。 王向远骑上那辆专供员工骑的小型号的摩托车,出发了。他心里想,朱老板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不过也真是佩服他,每次都做得万无一失,只要货到了这座城市,那就等于那批货是到了终点站。这样的秘密是绝大多数员工不知情的,只有王向远跟小沁知道,但小沁是女的,从没有去取过货。 这批货,是低价走私过来的高档外烟,老美的万宝路,希尔顿,箭牌,英国的雪茄龙和555,德国的大卫杜夫,还有日本的七星,等等。王向远虽然年纪尚小,但知道参与走私,就是冒风险的重罪;但是王向远还知道,朱老板是有背景有后台的,有人罩着呢,所以他才敢为别人所不敢为之事。 近一个小时过后,王向远顺利到达了取货地点。 这一次,等着他来取货的竟然是这里的牛老板,与朱老板的姓氏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王向远虽只见过他两次,但是印象颇深。 牛老板已经将朱老板的货准备好,吩咐手下也是他信得过的一个员工帮王向远,把货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了小型摩托车上。 王向远对牛老板道:“谢谢啊,牛老板。” 牛老板并不多言,而是朝王向远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王向远骑上载了大量走私烟的小型摩托车,驶上了回帝豪大酒楼的途程…… 王月荷与姑姑王玉香、姑父贾明堂一起吃过晚饭后,将锅碗洗净,又将客厅里的卫生简单搞了搞,便陪坐在沙发上的姑姑看起了电视。姑父一个人出外散步去了,他本来在副局长的位子上,但是年纪大了被迫退居二线,成了局里的一个调研员,心里有些失衡,有时候,觉得连王月荷的一份正式工作都搞不定,就更是生气。 姑姑姑父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在省城上大学,表现优秀,就留校任教了,前途好是好,只是让姑姑和姑父觉得有些孤单。好在有王月荷来到这里,他们心里是有些把王月荷当成亲闺女的,既是当成亲闺女,说话就难免会有不客气的地方,他们并不知道,处在王月荷这个年龄段的女子往往并不能完全体察他们的心意。 姑姑王玉香问王月荷:“你又见过焦立辉吗?” 姑姑嘴里的焦立辉就是那个右腿微有残疾的年轻人,他的爸爸是姑父的王向远早就取了货走了,这会儿就是十个帝豪大酒楼也该到了。 王向远怎么还没有回来呢?虽然那些走私烟的价值对他这个帝豪大酒楼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那毕竟是走私而来的,王向远路上会不会出了什么篓子呢? 朱老板想过了一百条可能。 时辰已到子夜时分,王向远依然没有出现在朱老板焦急的视界里。 贵宾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尚有几位客人还未离去,大约是要在这里熬通宵了。 酒楼里的大部分员工都还没有休息,他们也大多知道酒楼里发生的事儿了,知道王向远去取一批贵重货物没有回归。 朱老板又让司机开上他的小汽车,朝着取货的地点走去,又开回来,路上确实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迹象,打问过沿途的人,都说没有见到车祸或是别的事情。 最后,朱老板将他起初分析的一百种可能归结为一种,那就是:王向远将他的走私烟销售后与那个叫王月荷的女子跑了,跑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上去那么清纯无比的一个少年,竟然装了一肚子的杂碎。 小沁悄声对朱老板说:“他的行李还在这里呢。” 朱老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让小沁用脑子想一想:王向远那几件破行李能值几个钱?他就是用这几件破行李来迷惑人糊弄人让他们措手不及呢。 让朱老板憋气的是,这个王向远太了解其中的内情了,哼哼,真是昏啊,被一个小少年倒打一耙,还不能报警,一旦报警,他参与走私外烟的行为就会败露,当然还会牵涉到他的上家,甚至上上家。看来,这个哑巴亏他只能默默地咽入腹中。 可是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 朱老板惊得眼珠快掉落下来,站面他面前的,竟然是他以为与王向远一同逃掉的王月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2章 一见如故兄弟缘 王月荷的出现,出人意外。朱老板睁大了他的一双眼,看着王月荷,半天没有转动眼珠。 待转动眼球后,朱老板问王月荷:“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没有跟王向远一起逃走?” 朱老板的话却让王月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道:“怎么了?老板,向远逃走了?什么意思?” 小沁拿了把椅子,递给王月荷,并让她喝水,还说:“向远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王月荷的头脑更加地云山雾罩了。 看王月荷一脸的迷茫,不是能够装出来的,朱老板断定王月荷不知此事,便想看来王向远不仅会骗钱物还会对姑娘骗色。但是朱老板当着不少员工的面,还是不能把底细说出来,好在他还是把话说得大致让人明白:“是这样,我订好了一些货物,都是柜台上常用的东西,让王向远去取回来,可是,他无影无踪了。” “有多久了?”王月荷问道。 朱老板说:“太阳西斜时,他就去了,到现在得有十多个小时了。” “真的?”王月荷的脸色刷地变得煞白。 “这种事还能开玩笑?” “他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小沁说:“我们打问过了,应当是没出什么事,因为路上没发生什么车祸。” 王月荷说:“向远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说过要在这里跟我会合的。他肯定会回来的。” 朱老板说:“你想得太天真了。” 王月荷担心地问朱老板:“那,要不要告诉警察呢?让警察帮着找找?” 朱老板重复刚才说过的话:“你想得太天真了。” 王月荷问:“朱老板,你能给我说句明白话吗?我听不懂。” 朱老板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似地说道:“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他把我的货转手卖给了别人,然后,带上那笔数目较大的钱,逃走了。”说到此,他忽然想,王向远这小子会不会已经与王月荷商量好了,他带上款先走一步,然后让王月荷去他们说好的地方会合呢?可是,王月荷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呢? 还没等朱老板深想,王月荷反驳说:“不可能,王向远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大约是为了阻住王月荷求助于警察的想法,朱老板眉头皱了一下,对王月荷说:“有人亲眼看到他出卖我的货物呢。所以,我都不追究了,你可别去找什么警察,反倒是给王向远带去麻烦。算我倒霉,不就那两个钱吗?总不能因为那几个钱让他进监狱吧?那不是毁了他一辈子吗?” 朱老板的话让王月荷害怕:王向远的爸爸被警察抓走的情景一下子历历在目,她可不愿意再看到王向远进入高墙大狱,万一朱老板说的是真的呢? 但王月荷并不马上回姑姑家去,她要在这里等候王向远,她怕她刚一走开,王向远的身影就出现了呢,那可真的是阴差阳错了。 朱老板忽然心生一计,对王月荷说:“要不这样吧,你把你上班的地方跟小沁说说,要是我们有了王向远的消息,立马跟你联系,第一时间告诉你,行吗?” 王月荷觉得朱老板此言有理,就将她上班的单位名称和地址还有电话告诉了小沁,但之后她还是一意地等下去。 但是,直至天明,王向远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看来,真如朱老板及大部分员工们的推测,王向远携款而逃了。 员工们佩服朱老板的大度,朱老板苦笑了一下说:“他还是个少年,昏了头难免会做错一件事,那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对不,得给他留条后路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醒过来,又来找我赔罪了哩。” 王月荷只好怏怏地回姑姑家去。临离开姑姑家时,她是给姑姑留了一封信的,她怕他们惦记她,在信里说了她跟王向远的关系,还说了自己要跟着王向远一起出去闯荡。现如今倒好,私奔没成,私奔的计划和底细却全都暴露无遗了。用不了多久,父亲母亲也会知道她私奔的“丑事”,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唉——”王月荷流下泪来,向远啊向远,你到底在哪里呢? ……此时,王向远已经到了离沂州市两百里路的另一座城市。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路同行的三个童党。 ……牛老板与他的一名亲信帮手为王向远将朱老板的货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小型的摩托车上,王向远道过谢后,驶上回程。 由于货的量太多,而车身较小,王向远便觉得很有些碍手碍脚的,四肢无法自由伸展,像个被缚了手脚的武林高手。为了安全不碰着别人也别被别人碰,他尽量走在马路的最边缘,驶行的速度自然也较之来时慢得多。 其实帝豪大酒楼的朱老板还是有些大意了,他不该将这样的货就这么很放心地让王向远一个人来提取,这与王向远的人品无关,而是与他的“货”有关;但是因为从未出过岔子,所以他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大意之中。 王向远发觉他的驶行速度竟然越来越慢,慢得太过于超乎他的期许了,因为心情的急躁,还因为马路上的各类噪音,还因为眼前的多种天天可见的让人麻木却又不能不看的各种风景,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型摩托车的前轮胎有过一次小小的爆响。 他走着走着,却觉得两只手像是不受使唤似地摇来摇去,他很快发觉,不是他的手在摇,而是车把在摇晃带动了他的手。路况好好的,他估计是摩托车出了毛病。 王向远只好、也不得不将摩托车停了下来,在“货”的包夹中有些绊手绊脚地下了车,将车子支起来。他先走到车的后端,看了看后轮胎,饱鼓鼓的;又到了车的前端,用手一捏前胎,不好,车胎瘪瘪的,怪不得如入泥淖寸步难行呢。 怎么办呢? 虽然马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车辆在来来去去,发出尖利的喧哗声,但这里毕竟是远郊,且他的立住的地方真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的心不由有些收紧了。 走,朝前走——他想。他推动摩托车,一步步地向前行去,“货”不重,却让他无法发力无法快行。 王向远一边走,目光一边四下里搜寻着什么,目光里不觉中是有一种求助的成份的。忽然,他的眼睛发出亮光,一颗心也像迷航的人看见了灯塔,他发现前方不远处靠近路边的一方空地上有个违规支起的一把伞,像是个修车的铺子呢。 走至近前,他大喜过望,果然是个露天搭起的修车铺子呢。 天马上就要黑了,见摊主已经开始收摊打烊,王向远赶紧让笑意浮在脸上,对摊主说:“师傅,麻烦您帮我修一下车好吗?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辛苦您了。” 摊主抬起头来,停住了手上的活儿,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发现这位摊主比他大四、五岁的样子,二十岁出头吧,还觉得有一点点面熟,可是他想不起来是在何时在何处见过。他改了口,道:“大哥,我知道您忙着回家呢,真是不好意思,得让您受累一下。不过您放心,我可以多付您一些钱。” 摊主笑了,走到王向远面前,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大哥啊。” 摊主又微微地笑了笑。王向远发现,年轻的摊主笑起来,竟还含有着一点点儿的孩子气质呢。他听到摊主意义不明地说:“小弟,你叫我大哥就对了,我最烦别人叫我师傅了。” “是,大哥,让您受累了。” 年轻的摊主走了过来,对王向远看了看。昏暗里,王向远更觉得一丝丝熟悉。 年轻的摊主弯腰查看,摸了摸摩托车的前胎,就下了诊断结论:“小弟,大哥实话跟你说啊,你这车子前胎的内外胎都不行了,都需要换掉,后胎也不行了,若遇上什么尖物,肯定一样是报废。可是大哥这里没有外胎了。小弟跟我走吧,到大哥家里去。你大哥我的家住得并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小弟你看,那边,就是。” 这么说着叫着,令王向远觉得亲热,他没有兄弟姐妹,心里倒是真的愿意把这个看上去很顺眼的年轻的摊主认作大哥呢。 王向远顺着大哥右手食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较远处一小片黑魋魋的阴影处,那片阴影在黑暗里像是小树林又像是小村庄。 只能如此了。王向远想。 于是,大哥彻底收摊,骑上他的三轮车,走上了有些坑洼的田间小路;王向远则推上坏掉的摩托车,紧紧跟随着年轻的摊主,被他亲热地称作大哥的人。 约摸行进了二十多分钟后,大哥带王向远来到了那个村庄最边缘几乎像座落在村外的一处较宽敞的平房,这几间平房没有隔间,看起来原先是仓房。房子的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却并无人在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3章 贼船靠岸 置身于僻静、无人却亮着灯的屋子里,王向远一时觉得十分蹊跷。 大哥拉亮了悬在房屋高处的电棍,片刻后,屋子里明亮得有些眩目。 灯光一亮,王向远适应了眩目后,是一阵惊异涌来,他看见这屋子里除了两张床外,最显眼的莫过于垂挂于梁上的一个大砂包了;他还看见,屋子的墙根下散放着一些哑铃、拉力器、杠铃。这,这,这哪里是什么修车铺,这简直是一个健身房,或者是一处练武场。 “你先坐吧,等一会儿,就把你的车子修好了。”大哥说。 王向远倒是真的累了,但是屋子里并没有椅子或凳子,见大哥对他向着一张床努了努嘴,他便走过去,坐在了一张床的床沿上。 大哥当着王向远的面,将车子上的货,也就是朱老板的走私烟卸了下来。 王向远知道为车子换内外车胎,当然是要把货卸下来的,但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他毕竟不是我的大哥,他会做出些什么来呢?但在这种感觉到的危险没有被坐实之时,他没有放大这种危险,他希望这种危险只是在感觉之中。他不由地有些愣神儿。 正在王向远愣怔之时,从屋子的唯一入门里同时进来了两个少年。大哥对其中一个少年说:“老三,为这位小弟倒一杯水。” 被称作“老三”的少年果真为王向远端来了一杯水,放在离王向远两步远的地面上。 “初次见面,亲热点儿啊。”大哥吩咐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一人一边紧紧挨着王向远坐了下来,并且分别将一只手搭在王向远的肩头上,他们还微侧着脸,对王向远笑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过分的亲热让王向远觉得颇不舒服,他有些反感地看了看微笑着的也是与他一样阳光四溢的年轻的脸,眼光忽地拉直了:啊,他们,他们不正是去年我在汽车站附近时频频跟踪我并且顺走了我包里的钱的小子吗? “啊,是你们?”王向远不由地吼道,他想站起来,可是两个少年的合力明显比他大得多,亲热地攀在他的肩膀上的两只手臂,更像是两把铁制的钳子。 “怎么,你们认识?”大哥问道。 王向远急急地说道:“大哥,他们,他们是掱手,还偷走了我的钱……”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忽地悟出他们三个人是一伙的人,而他,竟把那个年轻的摊主误当作亲人一般的大哥呢。 大哥问道:“老二,你说,怎么回事?” 被称作“老二”的少年说:“大哥,您别问了,是我们错了。”他和老三拿下了箍着王向远肩膀的手臂,站起身来,两人抬起手来,照着自己的脸部打起了响亮的耳光。 大哥张开双臂,用两只手作了两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他们停下来,而后说道:“好了,对自己人不能这样。下不为例啊。” “好嘞,大哥。”老二和老三同声答道。 “对自己人不能这样”,难道大哥把我当成了他们的人? “顺了多少,还给小弟呗?”大哥说。 “四百。还有点儿零的,忘了多少了,也没有点数。”老三说。 “那就还五百,每人二百五。”大哥说。 “二百五。”老二和老三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嘿嘿地笑了,老三还对王向远说:“我们两个二百五,全都还给你啊。”他们果真每人拿出两百五十块钱,递给王向远。 王向远迟疑了一下,听到大哥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你当然要拿着。” 听了大哥的话,王向远迟迟疑疑地将钱接了过来,塞入了衣兜内。 大哥继续道:“这是你的,你当然可以拿着,你不必有什么不自然。还有好多东西也是你的,可是,你一直以为是别人的,所以,你不敢去拿,因为你的思想麻木了,你总以为那是人家的。” 大哥的话让王向远有些似懂非懂,可是他却两眼不眨地看着大哥很有光彩的脸,他像是受到了某种启发似的。 大哥最后加了一句:“那当然也是你的,还是,还是我们的。”大哥的语气里将“我们”二字特别加重。 王向远忽然认出了大哥,他想起来了,大哥曾经到帝豪大酒楼里进行过最高档的消费,当时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但是并没有老二和老三。王向远还想起了当时他的感受,他当时很为他们而惊叹呢,为他们的年轻而有钱由衷佩服。 “大哥,你,你,你是……”王向远道。 大哥摆了摆手,说:“小弟,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更是早就注意到你所就职的帝豪大酒楼。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帝豪大酒楼里每天那么多贵宾进进出出,你对我印象不太深,很正常,很正常啊。” 王向远发现自己还是经见太少了,一句问话,更暴露了他对社会的认知太浅:“那大哥,你干这行,也可以到帝豪吃饭消费?” “小弟,我干这行怎么了?我是干哪行啊?你以为在帝豪大酒楼里进进出出人模狗样的所谓贵宾都是社会的正义之才?这说明你还是没有在帝豪里面深入进去,你只是看到了帝豪的皮毛。当然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真实生活向你暴露呢?其实那里面呀,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商界富豪,还有三教九流里的各色精英。”大哥说道。 “那跟你一起吃饭的人,都是……” “都是我的朋友啊?”大哥摊了摊手,道,“我跟你说,干我们这行的,朋友遍天下,到处都是咱们的人。”说完这话,他示意王向远坐下。 王向远清清楚楚听到大哥说“咱们”,为什么要把我包括进去呢?难道我成了他们的一员?他再度坐在了床上。 王向远刚一坐下,老二老三便恢复了刚才对王向远的“亲热”,皆把一只手臂攀上了他的肩,无形中他再度被箍制住了。 王向远虽是身陷困境,但却仍在耳听八方,他竟听到外面不远处响起击掌声,四响。真是奇怪。他看到,大哥很优雅地举起双手,双手高过头顶,在空中,两掌相击,也是四响。 片时过后,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人,王向远自是看不清这个人的真正尊容,但却盯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只见来人从一个黑色皮包里掏出厚厚的两沓人民币,递到大哥的手里,又伸出手指向大哥比划着什么,大哥点点头,但将钱装入了他的衣兜,竟没作点数。王向远看得清楚,那两厚沓人民币,一沓是面值五十的,另一沓可是印有四位伟人的头像呢,啊,全是百元大钞。他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可是接下来,王向远可是看清楚来人和大哥在做什么了。 大哥向来人努了努嘴,又用眼光向来人示意他放在地上的货物,也就是他从王向远所骑摩托车上卸下来的货物。来人并没有说一个字,这才叫惜字如金,他弯下腰,身手利索地将地上几个装了货物的大口袋背上了身,然后,离开了。 王向远一边挣扎一边问:“他,他为什么把我的货物拿走了?你,你站住!”可是,他却动弹不得,老二和老三正在亲热地攀住他的双肩呢。 大哥看着王向远,目光里竟然充满温情,他对王向远说道:“别吼了,这里是座孤村,各家各户之间住得很分散,再说这个宅院离别的人家又有着一定的距离。还有,这里住的人家,有些就不是当地人,是外来人口,在这里打工呢,听到什么,见到什么,谁都会很聪明地装聋作哑,免得引火烧身。” 老三说:“大哥,他没吼,他不过是问了几句。” 大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嘲地笑了笑,说:“对对对,瞧我这耳朵,看来向远跟我们天生有缘呢。” 王向远说:“我不是不吼,我是知道在这里吼也没用。但是,你凭什么把我的货让那个戴墨镜的人给拿走了?” 大哥对老二老三扬了扬脸,老二老三放下了与王向远亲热的胳臂。接着,大哥把水杯亲自给王向远端过去,想放到他的手中,但是王向远不接,还恨恨地横了大哥一眼。 王向远不接大哥递过来的水杯,却向自己的臀后摸去,那里挂着那把跟随了他六年、用于防身护身并且已经成了他生命一部分、在他眼里锋利无比的弹簧刀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4章 踏上贼船 却摸了个两手空空,他发现跟随他好多年的弹簧刀竟然在最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不翼而飞了。 老三朝王向远笑了笑,却变戏法一般地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一把弹簧刀来,向王向远显了显,而这正是王向远的弹簧刀子。 王向远立时怒火中烧,但他知道这里不是发作的地方。他对了老三骂道:“你,贼坯!” 大哥说道:“唉,向远小弟,这你可就不对了啊。他不是贼,更不是贼坯,咱们这里没有贼。他不过是拿了你的东西借用一下。再说了,你那弹簧刀太落伍了,连杀人都杀不死。老二,把我床下的咖啡色包拿来。” 老二去那张小床下拿来了一个包,递到了大哥手中。 大哥拉开拉链,取出了一把一眼看去就知道比王向远那把弹簧刀贵了不止两个档次的刀子,递到了王向远的手上。 王向远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哥。 大哥道:“我送你的,军用匕首,美国货,真正的美国货。” 王向远将带了鞘的美国军用匕首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好,不错,不错。”大哥独自鼓了鼓掌。 王向远问大哥:“你为什么把我的货给劫了,还卖给了别人?” 大哥反问:“那里是什么货?” “烟,是高档烟,外国烟。” “我问你,那是你的货吗?”大哥问。 “是朱老板的。” “这就是说,那并不是你的货,对吧?” 王向远被大哥的有理又无理的话给绕了进去,快给绕昏了。 王向远想了想,把被大哥绕了八绕的话理出了头绪,说:“那是朱老板让我取的货。” “也就是说,你只不过是代为保管,但那并不是你的货。不对吗?” “对。”王向远点头。 大哥说:“这无非就是说,你保管失职,但这并不是你的货,而是朱老板的,所以,我们并没有拿你的货,而是拿走了朱老板的货。” 王向远又快被大哥给绕昏了,说:“朱老板会怪罪我呢。” “他如果不怪罪你呢?”大哥的眼睛发亮地看着王向远,问。 “他为什么不怪罪我呢?”王向远想不明白。 大哥说道:“我敢打保票,他一定不会怪罪你,他也不敢怪罪你,当然,有个前提,就是你得离开他,你不能再见到他。” “为什么?”王向远觉得自己的*快被大哥给绕成一团糨糊。 “因为,他的这些高档外烟,全是走私烟,他在参与走私,是走私的最后一环,你知道吗?走私,他可是犯了法的,而且牵一发而动全局,他要是怪罪你自投罗网,那就是怪罪他自己,是自掘坟墓;而且,还会牵出他其他的违法犯罪纪录来,还会牵出他的上家,上上家,上上上家,哪怕公安检察法院不治他的罪,他的那些倒了霉的上家,上上家,上上上家们,也会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他做了。你说,他敢怪罪你吗?他敢怪罪我们吗?”大哥的眼睛熠熠闪光。 王向远点了点头,他看了大哥几眼,又低下了眼皮,觉得自己竟然被他折服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很年轻的大哥,不只是有着可以滔滔不绝的口才,还有着很多的不凡的见识,那些见识很怪很怪,似乎不合道理,可是再听听,却总是很有道理。 可是,王向远却觉得有些愧疚,他说:“可是,朱老板待我不薄呢。我这么做,是不是坑了他呀?” 大哥又开讲了,王向远发现不只他在专心地听,老二老三也在竖着耳朵认真学习呢。大哥说:“他对你不薄?拉倒吧。他就是靠着他手下的员工们发财致富呢。我问你,如果你们都不给他干活,他的大酒楼是不是就得倒闭?我再问你,他为什么会对你好?” 不等王向远作出回答,大哥就阐述道:“是因为你给他创造的价值比别人多,还因为你现在年轻,精干并且帅气,他为什么招工专门招你们那些年轻亮丽的红男绿女,他为什么不招那些老头老太婆?特别让我生气的是,他不尊重你们,明明他应当感谢你们,可是每一次发了钱,他反倒是享受你们的一句句‘谢谢’。他不仅仅是在盘剥你们的钱财,他还在盘剥你们的美好青春,盘剥你们的尊严。青春是我们自己的,你凭什么要奉献给他呢?” 王向远越听越入迷,他觉得简直是醍醐灌顶,更觉得大哥在他的眼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与过往完全不同的新奇世界。 大哥加了一句:“青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所以,我们要为自己做事,把青春献给自己。” “真的呢。”王向远想道。 大哥却将话锋一转,重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之上:“不过,再把话说回来,小弟,那货,它也是你的。” “大哥你刚才不是说那货不是我的吗?” “它是你的,是我们的,是咱们大家的。”大哥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看也不看,数也不数,一下子就抽出了好多张印有四个伟人的百元大钞,递给王向远。 王向远却并没有接那些钱,而是说:“我不要,我心里还是觉得挺别扭呢。” 大哥没有十分的勉强王向远,对老二说道:“也好,我们先替你保管,老二,明天到银行把钱存到银行卡里。”他将两沓钱全交给了老二,又对王向远强调说,“这钱,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王向远分明觉出大哥早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王向远说:“大哥,我可没说要跟你们走跟你们一起做这些事儿啊,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大哥却说:“你只能跟我们走。” “为什么?” “因为,虽然朱老板不敢到警察那里怪罪你,但并不表示他怕你,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暗中请人,比如请杀手,请打手,到处找你,可能已经讲好价钱,要你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还有,他哪怕不却雇黑,可能会通过其他方式找你的岔子,最后呢,他不出面,你却并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你却落到了警察的手里。”大哥分析道。 “我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王向远说。 大哥说:“你没有犯罪,你也不是逃犯,你干吗还要像犯了罪似的东躲西藏呢?犯罪的是他们。” 王向远问:“大哥,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呢?” “因为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你觉得我们是在犯罪,怕警察会抓住我们,如果真是那样,那警察也不会放过你呀?对不对?”大哥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人不能不服。 王向远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就是警察了,警察将爸爸抓走并且枪毙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记忆犹深,那样的情景就是出现在梦里都会让他浑身发抖一身冷汗。 这时,大哥又开口说道:“你即使真的和我们一起了,也是可以随时离开我们的,如果你不愿意做,我们是不会强迫你的。只怕是你只要尝到了甜头,就会永远也不愿离开我们了。” 十六岁的王向远道:“可是,我跟我女朋友约好了,我们要去南方寻找机会的哩。” 大哥说:“嗨,真是巧了,我们也想去南方谋求发展呢。那不是正好嘛,等我们找好落脚点,你给你女朋友写封信,写清楚具体的地址,她不就找到了吗?” 此时的王向远,生出一种四面楚歌的危机感,他需要保护,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心智还远远不够成熟。他觉得眼前的大哥就是一个可以信赖和托付一生的人,最重要的是,大哥尊重他,这么多年以来,他得到过多别人多一点儿真心实意的尊重呢?无论是谁,给他送温暖,给他送补助,给他免除学杂费,给他发工资,可是一个个都等着他感恩戴德,好像是把他当成了一笔存在银行的款项,等着取回老本并且支取利息。 可是大哥不,大哥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十六岁的王向远豁地一下站起身来,学着他看过的武侠电视剧上武林高手的作派,向大哥双手抱拳前后晃动了几下,说道:“大哥,我跟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5章 贼船启航 后来,有好几次,王向远问大哥:“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看上了我呢?” 大哥说:“因为我们发现,你跟我们才真正是一路人。既然是一路人,才会真正同心同德。” “为什么就会觉得我跟你们是一路人呢?”王向远不解地问道。 大哥对老二老三笑了笑,说:“老二老三,跟小弟说说吧。” 其时,他们是在离沂州市并不太远的另一座城市的一家高档宾馆里,老二将一杯咖啡端到王向远的面前,问:“喝过吧?你不是在帝豪大酒楼里工作过吗?” 王向远实话实说:“看见过,闻到过,但是没喝过。只看到别人喝。” 老二说:“开始,我也没喝过,因为我跟你几乎一样呢。为什么我们会认为你是我们的人呢?因为从你一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看出来了,你脸上的气质写着呢,别看你长得像个清纯的中学生,可是你跟我们一样,脸上有一种痞味儿。所以我们断定,你,要么爹娘死光了,要么,爹娘不要你了。你想想看,哪个浸泡在父爱母爱里的少年会独自出来谋生呢,还四处碰壁地找工作,看人家的白眼。” “我们村的人,还有我的同学老师,都叫我痞子王。可是,为什么,你们看上的是没有爹娘的少年呢?”王向远问。 老二说道:“因为,没有父爱没有母爱的人,做起事情来,下起手来,十之八九,一个字,狠!” 王向远问:“大街上,有那么多的流浪少年,肯定有不少人是失却爹娘的,或者是爸爸妈妈离了婚的,为什么偏偏要拉我入伙呢?” 老三接过话来,回答说:“因为看得出来,你有知识,而且你聪明,帅气,很有培养前途。你看看车站上那些流浪儿,只要走到别人的面前,人家立马躲着走,有时候,他们想做一件事儿,可是却反应迟钝,最后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看看咱们四个人呢?走在大街上,有谁不把咱们当成优秀的青少年?有多少女生把纯情的目光投向我们?所以说,七十二行,行行都需要人才呢。” 王向远听得出来,大哥老二老三其实做过多次类似于劫掠朱老板的走私烟之事,但却从未失手过,这让他迷惑又十分的惊异。 老大问他:“小弟,跟我说,你是穷人还是富人呢?” “当然是穷人了。”王向远说。 大哥说:“为什么不失手,因为我们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儿,做是的劫富济贫的事儿,我们都是穷人,不是济穷人吗?再者说了,我们去做的人家,他们的肥财都是来路不明的,哪怕是不见了,他们也不敢说出来,怕丢乌纱帽,或者怕牵出案中案来。所以说,我们都是聪明人嘛。” 大哥老二老三齐声笑起来,王向远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总觉得笑得有些苦味儿。 王向远说:“可是,我们做这些,总是没有出头之日呢?总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呢。还有,哪一天真的能做成人上人呢?成为有出息的人呢?能让一些人听咱们的话呢?甚至能让村支书,让族长都听咱们的话,那可就牛啦。” 大哥说道:“好多当官的,不是靠贪污发财把官当得越来越大吗?他们能让好多人听他们的话呢。我想,干我们这一行,只要某一天发达得厉害了,咱们就金盆洗手,然后,哼哼,这世界上,没有用钱不能办成的事儿,你只要肯花钱,就一定能买一,老二老三扔下电视屏幕上正在双龙戏凤的二男一女,一下子聚拢到大哥的身左身右,连正在看书的王向远也移开了目光,坐直了身子,看向大哥。 老二老三同声问道:“大哥,什么好消息?” 恰此时电视屏幕上那个颇有姿色的妙龄女郎到了*焚身的时候,很享乐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叫春声,与阴谋的气氛很有些不符。 大哥皱皱眉,扬了扬手,道:“关了关了,有点儿出息好不好,学学小弟,别看他现在看书一时没派上用场,但是日积月累,说不定哪一天就刚好用上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你们不知道吗?” 机灵的老三伸手将电视机的开关“卡”一声按了下去,妙龄美女的叫春声生生被憋回了腹腔之中。 为了给大哥醒醒酒,老二端来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大哥的手上。大哥品了一口,却一下吐入了面前的痰盂罐中,说道:“怎么连我的口味都忘了吗?” 老二将咖啡端回,重又换了一杯。老大非常的重口味,他喝咖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癖好,不加糖,不加植脂末,只要纯得不能再纯的百分百巴西黑咖啡,最差也得是意大利的。在醺醉里,在精神困顿里,来上那么一杯真正的上品咖啡,顷刻间胃肠的蠕动加速了,血液如火般的窜腾燃烧,二目如电,精神百倍,兴致盎然,那份好滋味,好享受,简直不亚于海洛因。大哥就是这样的人,连喝咖啡也是那么的狠。 老二将大哥的重口味咖啡调制好端了过来。 大哥道了谢,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脸上漾出一种吸毒的迷醉神情。 三个人静心谛听。 大哥将他刺探到的具体情况讲给三个人听了,而后即对第二天的行动方案作了明确而且详尽的布署。他将地址写在了一张纸上,让老二和老三看了看,老二老三点了点头,然后,老大就把那张纸烧掉了,老二老三已经准确无误地刻入了脑子的沟回里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6章 乘风破浪 大哥对老二和老三说道:“明天上午,我们四人分头踩点,同时要记清周围的出行线路,不只要弄清他家有几扇门几扇窗,还有他们邻居的情况也要掌握。等到了晚上,瞅准时机,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记得,如果有危险确实需要接应时,老三利用口技发出猫叫声作为信号,注意,每次叫出三声,只能叫出三声。” 老二和老三郑重而又严肃地点了点头,并握起右拳对着心口敲了敲,以示决心。 这一回,大哥竟然没有给王向远分派任务。是对我不满,还是对我失去信心了?王向远不由如此想。前几次,面对几条小鱼,可他都没有下手,老二老三已经对他略有不满了,只是碍于大哥的颜面没有说出什么不敬之词来,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什么优秀表现,可他就这么白吃白喝的,心里却也有些很不过意。 大哥对王向远说:“今天晚上,你跟着老二老三,得接着历练,我相信你是一匹千里马,我也相信我这个伯乐没有看走眼。” 王向远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大哥看出他的点头不够坚定,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最后,大哥又重复了一遍铁的纪律:“记着,你们只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准乱动,听到没有?” “听到了。”三个人一齐答道。 老二高兴地说道:“好久没遇到过这样的大鱼了,只要把这条大鱼拿下来,大哥,我们得好好享受一下啊。” 老三说:“我租十盘录像带,港片,日片,欧美片,看个够够。” “当心看晕看吐。”王向远插了一句。 “那是你激动得时间太久了。”老三说王向远。 大哥说道:“能不能有点儿大出息啊。我跟你们说,只要拿到了这条大鱼,我不只同意你们听叫春,我还会同意你们叫鸡。” “哇塞——”老二和老三击掌欢呼。 大哥说道:“等干完了这一票,如果没什么计划的变动,我们就去南方,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是不好的;再说了,我答应过小弟的,去了南方,小弟就可以想办法给他女朋友消息了,他女朋友就可以去跟他会合了。” 老二道:“哇,小弟真是能干啊,比我小出两岁多呢,就有了贴身的马子啦。” 老三说:“我好吃醋啊。” “好了,养精蓄锐,休息,明天干活。”大哥挥了一下手,道。 ……第二天上午,四人经过踩点,摸清了他们晚上将要进入的市环保局局长周局长家的周围详尽情况,大哥又进一步制定了行动计划。 周局长家住在市委机关大院,房屋是一套四室二厅的平房,有前后院,前院很大,后院较小,前院里还栽种有葡萄,藤儿攀上了架子上,真的像一座小花园。周局长家的小保姆晚饭后会带上周局长的老婆精心餋养的两条狗出去溜街,这是阿姨交给她这个小姑娘的光荣任务,让狗见世面,还消消饱胀,两条狗已经在阿姨的心里取代了在外地工作的一儿一女,也填补了她的空虚。估计今天晚上,周局长的爱人不会跟小保姆一起出去散步,而是要夫唱妇随的。 与周局长家相邻的是一个退休老干部的家,老干部一个人在家里,整天除了听京剧还是听京剧,没有像别的退休干部那样滋生出太多的失落感。而这退休老干部的院外就是大院的一条较为宽敞的甬道,甬道的最开端就是进入大院的路,路的入口的左边则是市委机关大院的传达室兼门卫室,两个很负责任的老头轮流值班。 傍晚到了。 避在市委机关大院门外不远处分成两拨的四个人,皆发现目标已经出现,一对中年夫妻很轩昂地朝着市委机关大院走去,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用于装饰用的小坤包,男人的右手上则拎着一个黑色的中等型号的黑色提包,可以看出,黑色提包鼓鼓囊囊的。 看着鼓鼓囊囊的黑色提包,大哥与老二老三交换了一下眼色。 中年夫妻已经进入了市委机关大院。 按原定计划,应当是由机灵鬼老三和王向远进入市委机关大院,然后在大哥和老二的掩护下攀入退休老干部的后院中。可是这时候,王向远却出了意外,他双手紧紧的抱住肚腹,轻声地对老三说:“三哥,我,我肚子好痛啊。” 大哥不知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老三和王向远滞留原地而未进发。他看到老三朝他招了招手。 他急速走过去,轻轻问:“怎么回事?” 没待老三和王向远作出回答,大哥就看得分明了,王向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病了,只见王向远脸色刷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而下。他看出来了,王向远不是装病,而是真病。 必须马上调整原来的计划,决不能让大鱼溜掉。大哥当机立断,让老三和老二一起马上进入市委机关大院,由他一个人大胆地进行掩护分散门卫的注意力,他还让王向远一个人赶紧就近到一家医院看病,病来如山倒,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他估计那对中年男女不会在周局长家待得太久,一旦他们过早离开,他们的这个美梦就化作了泡影。 老二老三领命后立即前往市委机关大院走去,他们路上说说笑笑的,穿着很是光鲜亮丽,又有着姣好的容貌和不错的气质,看上去,就像是市委机关大院里哪两位高干的儿子。 果然,看门的老头和陪他看门的他的老太太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连问都没有问,就让他们进入了市委机关大院。 这时候,需要大哥去分散老头和老太太的注意力,因为传达室即门卫室的后窗正对着退休老干部家的后院院墙,一旦他们看见有风吹草动是不行的。于是大哥昂道挺胸,很潇洒地朝市委机关大院里走去。 大哥是谁?大哥到哪里不是畅行无阻?大哥走近市委机关大院的大门时,刚好看见老头正要朝门卫室里走,便笑笑地跟老头打招呼,老头便住了脚,与老太太一起看向大哥,心想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英俊而又有礼貌。大哥也走了进去。而就是在这个当口,老二老三动用他们敏捷的身手,已经翻墙进入了退休老干部家的后院,悄无声息,没发出任何声响。 城市就是这样,在人们的不备里,在安安静静里,许多的罪恶,就那么的无声无息地发生了,似乎与没有发生过毫无二致。 此时,退休老干部正在前院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京剧的韵律哪。 王向远并没有马上去医院,而是歪着身子走到更远的地方,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而暴露大哥他们的目标。他远远地站着,腹中仍然如绞绊似的疼痛,但还是极力站直身子,不时地朝市委机关大院方向看上一眼,他真心地希望大哥他们一帆风顺,把他们想要的大鱼拿回来;他还觉得对不起大哥,大哥对他那么好,可是,他却在这个节点上不争气,还差点坏了大哥他们的好事。 同时,他还清醒地知道,他不能、也离不开大哥他们了,他上了他们的船,也就成了他们的人,虽然他从未动过手,没有起到过多大的作用,但是一旦出事儿,警察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对警察没有好感,可是却又有些条件反射地害怕警察。 约半个多时辰过后,王向远看见那对中年夫妻走出了市委机关大院,远远地,他还看见他们朝门卫室里的那两个老年男女点了点头。 王向远知道,大哥他们即将大功告成。他手捂着肚腹,到了一个宣传栏前,装作看玻璃框阅报栏里的报纸,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听到了三声猫叫声的大哥走了出来,看见门卫室门口的连椅上散放着一些信件,他对门卫室里的老头说:“爷爷,你出来帮我看看,有我爸爸的信件吗?” 虽然老头说:“你自己看吧。”但还是走了出来,与王向远一起查看。 就在这个当儿,老二和老三已经翻过了两座院墙,到了市委机关大院门卫室的后边,他们拎着黑色的皮包,大摇大摆地朝大院外走去。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大哥,老二还有老三出现在了王向远的面前,老二的手里拎着黑色的皮包。 “你怎么没去医院?”大哥责备地问道。 王向远仍手捂肚腹,一颗颗汗珠从脸上冒出来,他说:“我,我怕二哥和三哥又说我不尽责不出力。” 老大从自己的衣兜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布口袋,递给老二,说:“你跟老三回宾馆,我送小弟去医院看病。” 老二将黑色皮包装入了布口袋中,与老三一起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两个人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车上,聊着笑着,老三还下车买了两根苦咖啡冰淇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7章 英雄不问出处 大哥速速将王向远就近送往一家医院,挂了急诊,诊断结论是急性肠胃炎发作。大哥付了钱,医生为王向远紧急输液。 王向远躺在病床上,看见大哥正在看他,很关切的样子,他的心里涌出一阵感动。 大哥是在看王向远,满眼里都是温情,虽然他没有问过王向远,但他知道,王向远与他一样,都是缺少爱的孩子。医生说,如果再来得晚一些,王向远的病情可能会发展得很危险,弄不好得做手术,还好来得快,也抑制得快,加上年轻,输过液后再吃些药,炎症就会退下去。可以想象的是,那股绞痛对王向远是何等难受,但是他没有看见王向远流泪,眼睛里连一丝泪光都没有。一个没有泪的男孩,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大哥问,声音有着一种男性的温柔。 “不痛了。”王向远说。 大哥说:“说明炎症消了,急性的肠胃炎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怎么知道?”王向远问。 “我得过。”大哥说。 “哦?”王向远想听。 大哥说:“几年前的事儿了,像你这么大。我到现在还怀疑,我那是饿的,我四天多没进一口食。”因是在医院,人多嘴杂之地,大哥没有多加解释。 王向远猜得出来,大哥一定与他一样,有着长长的一段伤痛的过去。也许比他更惨。 输过液后,王向远的病情得到了大大缓解,基本上痊愈了,医生又给他开了一些药,并嘱他近几天注意饮食,少食辛辣和硬物,可吃些流食。 大哥谢了医生,带王向远出了医院。 回宾馆的路上,大哥买了一个小电饭煲,说是可以为王向远煮稀饭,养胃呢。 王向远愈加地感动,但眼里仍是未有丝毫泪光闪现,他一把拉住了大哥的手,说:“大哥,如果说过去我有时会意志不坚定想打退堂鼓,但现在我要郑重向你发誓,我跟定你了,决不再瞻前顾后,也决不再手软得不愿下手,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好兄弟。”大哥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王向远感觉到了大哥对他信赖的心跳。 回到租住的民居,老二老三正在等着他们呢。 大哥将门严严地关锁上。 大哥向老二老三做了个手势,老三向大哥伸出了两只巴掌,而后三个人一齐会意地点了点头,又一齐击掌想庆,共同地悄声叫道:“耶——” 老二老三都问小弟病情如何。 王向远表示了谢意。 大哥让老三煮稀饭,说:“咱们陪小弟一起吃稀饭,等他病好妥了,再好好庆祝。” 老二说:“那个周局长和他的老婆,肯定以为是老鼠给叼到鼠洞里了呢,就他们送客的功夫,一块肥肉就没了。”说完,笑了,大哥和老三还有王向远也一起笑了。 王向远对大哥说道:“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偷钱偷物怎么就像是拿一样呢?他们的心理素质,我现在还真不具备呢。” 大哥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小弟,你记着,在咱们这里,再不要说‘偷’这个字。因为咱不是偷,是拿,是拿,你记住,咱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属于咱们的钱和贵重物品。” 王向远竟一时有些不太明白大哥所说的话的内涵。 大哥继续说道:“小弟,你只要想到是去‘拿’,你的心理素质自然就好了,也就不害怕了。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去拿嘛,而不是偷。你想想吧,周局长是市环保局的局长,那两个去给周局长送钱的中年狗男女,是市里一家造纸行业的企业老板,他们的企业不仅严重污染了大气环境,他们还在每个夜间偷偷向河道里排污,弄死了河里的小动物倒还不说,关键是,下游有许多人是要喝那条河里的水的,包括沂州市的人,有多少人会因此而生病的。周局长带人倒是查清了事实,还准备开一张大的罚单呢,一张罚单得多少,随便得几十万,如果心再一横,把他们的造纸企业给关掉,那对狗男女也无话可说。可是,他们却给周局长送去十万块钱,事儿就摆平了。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呢。所以,我们去做的事儿,是好事,我们去拿的钱,是周局长不应当得到的赃款。他丢了钱,还不敢报警。当然了,他人居官位,还会有别的企业主给他送钱,或者送古董。我们管不了太多,只取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份就成了。” 老三对王向远说:“小弟,我是去拿钱,不是去偷钱,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老二说:“小弟,要说心理素质啊,我们都不行,还得数大哥呢。你别看大哥年纪不大,那胆量,那作派,真是天生的呢。”他对王向远说,有一次,大哥去一个富豪家拿钱,富豪的女主人不仅把钱和一些贵重礼物送给了大哥,还陪大哥喝了三杯人头马;大哥呢,情难自已,没好拂了富婆的好心好意好感情,给了她十几个香吻,还向她发射了无数发浓浓的液体子弹,美得那富婆想跟大哥永远缠绵下去,但是大哥是做大事的人,只好做了个无情人,从此成了被那个恋少的富婆牵挂的梦中小情人。 老二连说带比划,眉飞色舞,神乎其神,听得王向远目瞪口呆得几乎有些向往起来,不是向往富婆的富贵温柔乡,而是向往大哥的气定神闲。 大哥对王向远说道:“小弟,我想我一定没有看错你。你只要转变了所谓的‘偷’的观念,你的心理素质自然就上升了一级。所谓偷盗——我这里姑且借用这个词语——所谓偷盗,其实也是分品级的,分下品,中品,和上品。何为下品?你们常听说的一些散兵游勇所做的勾当即为下品;中品呢,则是有了一定组织和预谋,但是不计手段,不分对象,钱财倒是偷盗了不少,但是受害者有好人也有坏人,这些偷盗者,至多算中品;何为上品,是专偷不义之财,并且不视偷为偷,而视为拿,视为取,比如我们,即为上品。当然了,再往上,就是上上品了,我们还得继续修为才可达到。” 王向远说:“有的小偷,到过年时,专偷穷人家,他们不敢偷富人家,偷人家几块布料,几件衣服,或者一块肉,一只鸡,这样的小偷,我看连下品也算不上。” “有见识。”大哥向王向远竖了竖大拇指,说,“他们是,无品,没有品德。” 王向远说:“我能问问,大哥二哥三哥家住何处,从哪里来吗?” 三个人一时无言,后来,大哥说道:“从来处来。” 王向远听说,这是一句可以回答多个问题的玄语。 老二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老三说:“跟你差不多。” 大哥又加了一句:“英雄不问出处。” “哦。”王向远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8章 老三奇遇记 大哥说道:“要说来历呀,我们三个人的来历都很凄惨,哪个不是一段长长的曲折的心路历程呢?”他点燃一支万宝路香烟,幽幽地吐出几个缓缓旋着的烟圈,叹息地说道,却住了口,似是不忍心说下去的样子。 默了片刻,精灵的老三接过大哥打开的话题开端,目光茫然地看了看其余三人,说道:“就说我吧。说真格的,之前没有遇上大哥和二哥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儿,可是我跟好多在外流浪瞎混的小流浪儿不一样,大部分的流浪儿,要么是父母双亡,要么是父母当中的一个死掉了;可是我不一样,我有爸爸,有妈妈,而且,还不只一个爸爸妈妈,我有好几个爸爸妈妈……” 王向远一时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老三,困惑的眼光反是激起了老三诉说的欲望。 老三继续道:“我至今搞不明白,我的亲生爸妈为什么会结合在一起。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是天生的仇家。打我记事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天天吵架,他们吵架似乎没有任何原因,他们之间一来二去的几句对话,就会引发一场争执。我那混蛋妈妈的嗓门又高昂又尖利,声震屋宇,那张嘴巴好像天生是为了吵架而存在的,说出来的话像一串刀子,还像一坨坨狗屎,真是又毒又臭,而且上下嘴皮利索得很,一串串恶语像炒豆子似地从永远不会闭合的*里喷出来,喷到哪里?喷到我那混蛋爸爸的脸上,也喷到我爸爸的心里。我爸爸招架不住,但是他有钢铁般的拳头。我妈妈的脏话像机关枪一样朝我爸爸射来,我爸爸便开始朝我妈妈挥舞拳头,以示警告。 “可是,我妈妈对我爸爸挥舞拳头的警告置之不理,她像是沉醉在了她的语言快感中,大约她误以为自己在作一场精彩的演讲,所以深陷其中不愿自拔,还有些自得其乐吧。于是,她的语言加倍地锋利起来,脏话的灵感如泉水一般地喷涌出来。她的精神处在一种很变态的*里,因为陶醉,便对爸爸的举止有些视若无睹,却不料我的爸爸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拳打在了她的背上,然后,几记响亮的耳光噼啪响在她生了横肉的脸上。我妈妈这才从刚才的快感中脱身而出,总算对眼前的情况有了反应。 “我妈妈意识到她刚才精彩的演讲得到的并不是热烈的掌声,而是耳光的噼啪声。既是有了反应,那反应便顷刻间剧烈无比,她旋即抬起她的胳臂,没头没脸没轻没重地向着我的爸爸进行反击,同时张开大口夹七杂八对我爸爸破口大骂。她骂我爸爸那家伙也就算了,可是,她还要变着花样儿骂与我爸爸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上至高祖曾祖,下至曾孙玄孙,可能是我爸爸那个家伙跟她恋爱的时候,对她说过我奶奶还有我祖奶奶的名字,她便提溜着我奶奶和我祖奶奶的名字,像提溜两片臭抹布似的,大声地诅咒她们,诅咒我奶奶不得好死,诅咒我祖奶奶的阴魂在地狱里受到熬煎。那个时刻,我妈妈的那片灵巧的舌头,简直就像一蓬来自地狱的火焰。 “我敢肯定,我爸爸那个家伙跟我奶奶,跟我祖奶奶,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也许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仇恨,可是我妈妈那时候对她们的辱骂,却大大激起了他心底的愤怒,其实他要维护的并不是她们的尊严,而是他自己的尊严。这下好了,我的混蛋妈妈当然跑不了我那混蛋爸爸的一顿饱揍了。 “可是,我妈妈是属北京烤鸭的,肉烂嘴不烂,她的嘴巴继续喷出各种令人极为难受的詈骂。这一回,她的花样翻新的骂语里不再是我奶奶和我的祖奶奶了,而是变成了我爸爸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她骂我爸爸断子绝孙,骂我爸爸成为一个老绝户,骂我爸爸以后成为一个老五保户。其实,她是在骂谁呢,她是在骂我,她是在咒我快点儿死去呢。 “后来,我想过了,我也想通了,想明白了,我的混蛋妈妈心里一定是十分,不,是万分地后悔与我的混蛋爸爸一起贪图一时之快,生下了我这个孽果我这个杂种。我看得出来,也体会得到,我的妈妈有时候还是爱我的,可是有时候却很是讨厌我。好久好久以后我才恍悟过来,她喜欢的是我像她的那一半,而极为讨厌我的是我像爸爸的那一半。 “虽然我的混蛋爸爸跟我的混蛋妈妈一样,爱的是我像他的那一半,而憎厌我像妈妈的那一半,但他那个时候,心里还是很不愿意真的断子绝孙的,其实是并不希望我真的死去。妈妈的骂语终于激起了我爸爸的冲天怒火,他怒焰万丈高,抓住妈妈的头发,挽在手腕上,一拉,妈妈疼得龇牙裂嘴,为了减少疼痛,她的身体只得紧紧跟随着爸爸用力的方向转动,于是,爸爸不费吹灰之力将妈妈摁在了床上。 “接下来,我的混蛋爸爸便开始了对我的混蛋妈妈的不慌不忙却下手极重的殴打。可是,他打得又是很有分寸的,他的巴掌,他的拳头,又稳又准又狠地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妈妈身上肉最多的地方,脂肪最丰厚的地方。说起来你们一定不会相信,那个时候,我心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巴不得我爸爸对我妈妈下手更重一些才好。我妈妈被我爸爸打得嗷嗷直叫,可嘴里还是喋喋不休地骂,骂得口吐白沫,她就是不求饶,真的像是一个革命党人呢。后来,我的混蛋爸爸打累了,我的混蛋妈妈也骂累了,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他们的战争才告一段落。 “说起来,我的混蛋妈妈真的是一个贱坯,几天不挨打,她身上的皮肉就又痒痒起来,后来,我真的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长了一身痒痒肉,我的混蛋爸爸过几天不给她挠挠痒痒她就浑身不自在。好像无缘无故似的,他们就又骂起来,又打起来了。不过我的混蛋爸爸从没有把我的混蛋妈妈打得不能动弹,因为他从没有无辜伤及到骨头或者什么要害之处。 “我十岁那年,终于,我的混蛋爸爸和我的混蛋妈妈不再骂也不再打了,而是,他们要离婚了。离婚的时候,他们问我,愿意跟谁;我说,我谁都不跟。他们两个人呢,也真是怪,因为爱我的一半而讨厌我的另一半,所以都既不说要我,也不说不要我。最后,他们坐下来商量出了办法,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竟然能够平心静气地商量事情,却是商量离婚后我的归属和抚养方式,我呢,先跟我爸爸过三个月,然后再跟我妈妈过三个月,就这么循环往复下去。 “可是,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的,几乎同时找到了另一半。这一回,他们分别找到的另一半,真的好像就属于他们,也是天赐姻缘,他们找到了本来就属于他们的另一半,而对与原来误撞到的另一半所生下来的我,于是就有些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加上,那一段时日里,我越来越逆反,于是,我跑出去,在街上跟一些小混混在一起。开始,他们还找我,后来,就不找了。好在,他们还给我一些钱,让我不至于少吃缺穿的。至于住嘛,我就跟小伙伴们挤在一起呢。 “后来,我奶奶给我找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个女儿,可是没有儿子。他们不敢自己生,看我长得聪明伶俐,所以喜欢我,还说以后可以想办法办手续就说是领养了我呢。可是,我已经散漫惯了,自由惯了,哪里受得住他们的那些规矩呢?于是,我还是照旧出去跟那些小伙伴们一起混。终于,我让他们生厌了,他们不打算再要我了。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真的是出了一件对我来说无比冤枉的事情。不知怎么搞的,他们家放在褥子底下的四百块钱不见了,却说是我偷的。天地良心,那时候我还从没偷过东西也没偷过钱。我坚决否认。他们虽然没有太为难我,可让我生气的是,他们跟周围邻居说我是个小偷。从没偷过东西的我,在众人的眼里成了一个小偷,我心里当然是气恨交加。他们给我买了一身好衣服,还做了一顿好吃的,意思是为我送行。他们对我说,你走吧,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说,行。于是,我美美地吃了一顿后,就离开了他们家。但是,我在离开的时候,因为气不过,真的偷走了他们家的两百块钱,偷得非常自然,也非常容易。那是我第一次做贼,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真的是一个偷儿了。 “不论多么可耻的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就很顺理成章了。有时候,不是我想偷,而是那些人太大意了,特别是那些女人们,在公交车上,呱呱呱呱地说个不停,她们的皮包却大敞着口儿,分明是在诱惑我呢,我要是不收归已有,怎么能对得住她们呢? “可是,我还是失手了,我被抓了,那些人没有打我,把我交给了警察。我还小,警察也拿我没办法。可是,我给我的混蛋爸爸混蛋妈妈脸上抹了很多的灰尘,人们都知道他们有个小偷儿子。后来,在街上,我遇到了我的混蛋爸爸,他塞给我两百块钱,对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盗亦有道,我知道你一旦吃上了这碗饭,想戒掉是不可能了,干脆,你到别的地方去偷盗抢劫吧。 “于是,我就离开老家,出来闯世界了。 “一个人出门在外,人生地疏。人在异乡,心情就有些不定,哪想到第一次作案,就被人抓了个现行。那些人打了我,还把我交给了警察。我吓得发抖。警察问我家是哪里,问我爸爸妈妈在哪里,我什么都不说,问急了,我没好气地回答说,我爸爸妈妈早就死了。警察说,把你送工读学校吧,你还太小了点,怎么办呢?后来,他们把我送进了一处敬老院,那一片的片警,他的宿舍,就设在那个敬老院里。 “本来,警察和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把我送到敬老院里,是想让我学好的,他们还朝敬老院里下拨了一些钱,当成我的生活费;他们还对我说,以后会让我重新回到学校里念书,他们全被我骗了,把我真的当成了个孤儿了。说实话,我都有些感动了,人在外地,胆子不由变得小了点,如果那时候收手,可能就真的收手了。 “而敬老院的大门总是关锁着的,我其实是被看管在了敬老院里。在敬老院里,那些老人把我看成他们的敌人,他们排挤我,想把我赶出去。他们对我恨得要死,每天把身上不多的几个钱看得紧紧的。如果我是一个身上力壮的强盗,他们会很怕我,可是我还是个小不点儿,所以,他们就敢欺负我了。可是,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在那里混熟了,我骂他们老不死的。那些老不死的,每天咳出那么浓痰来,吐得到处都是,恶心死人了,他们是一群老得要死却总是死不了的老鬼。我太想太想离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了。 “渐渐地,我跟片警混得熟了。我发现,他是有些喜欢我的。后来,敬老院的大门不再对我关闭了。那个片警有时候还教我读书写字。可是,我的心早就野了,我想远远地离开。可是,我却明白,我再也不能单枪匹马了,我第一次意识到了团体的力量有多么重要。 “片警对我已经十分信任了。他会让我帮他买东西,或者做一些别的小事情。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出去买办公用品。我出去了,买了办公用品,手里还剩三十多块钱呢,我还没有走出办公用品商店,却觉得有人轻轻捅了我一下,我一转头,看到了一双眼睛,虽然我不认识这双眼睛,但我凭着机敏的感觉,发现了曾经的熟悉,我知道,这是个同道中人,而我,一点儿都不讨厌他,因为他长得跟我似的,干干净净,与我一样有着让人喜欢、不像贼人的外表。他对我轻轻笑了笑,我也笑了。就这样,我,走过去,牵上他的手,跟上他,走了,他是我的第一个合作伙伴,也成了我的一个引路人。 “他,就是我的二哥,如今也是老四你的二哥,我们中间的老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59章 老二历险记 老三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见到从未谋面的老二时,竟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老二说:“我们还有一个亲人。” “谁?他在哪里?”老三问。 “他是我们的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哩。”老二说道。 ……老二老三和王向远一齐将目光投向老大,他们的大哥。 老二说道:“我很佩服古代哪个文人造下了‘同病相怜’这个成语,这个成语用在我跟老三身上真是再合适没有了。”他呷了一口茶,说道。 王向远探究地看着老二光彩熠熠的脸,他知道,老二要对他推心置腹了。 老二说:“说起来,连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人家都那么说,我是一个私生子。因为我是一个私生子,而我的混蛋爸爸和我的混蛋妈妈却只敢偷偷生下我,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养我。据说,他们生下我的时节,是寒冷的冬季。他们把我生下来,或者是,我的混蛋妈妈一个人躲在一个无人的僻静处,把我生下来,然后把我裹在一件棉衣里,再之后把我放在后来我生长过的那个小村庄的一户人家的麦秸垛下。我这个傻瓜居然不知道哭不知道闹,很安静地躺在那儿等着死亡的来临。可是,或许是天意如此,我命不该绝。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寒冷没有让我命归黄泉,也没有野狗把我吃掉。早晨的太阳出来了,照在我的身上,有些暖洋洋的,我想我当时睡在暖洋洋的阳光里是不是还觉得很幸福呢。 “因是在冰天雪地的隆冬,再是勤快的人也有些贪恋热烘烘的被窝,所以,早起的人并不多。但偏偏这个村子上有一个人起来了,他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呢。这是个六十岁有余的老汉,他要到自家的菜园上看看,他起床出门时,他的也已经六十岁有余的老伴还对他说,起那么早干什么,莫不是还想挣座金山银山?就是挣了,又能留给谁呢?这对老夫妻一生没有子嗣,可是谁也没有埋怨谁。照理说,在极重子嗣的乡下,没有子孙,生活就没了指望,可是他们却像是充满了希望似的。而这个早晨,这个老人就仍然充满了希望地出了家门。可是,刚出家门不久,他就看见了草垛下被裹在棉袄里的小得不能再小的我。 “我没有死去,真是个奇迹,可能是我命理较硬吧。这老汉把我抱回了家,赶紧把身子已经有些变得有些凉冰的我放入了他的老伴的温暖的被窝里了,老嬷嬷的身体让我觉到了暖和,可是,我反是哭了起来,这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很快,这村子上便尽人皆知,眼看着只得吃五保却坚决不吃五保的两位老人,竟然捡了个儿子。 “村人见他们年纪大了,担心他们在把我拉扯大然后为我娶上媳妇之后,他们的身子骨拖垮了,甚至还搭上两条老命,就劝他们把我转送到另一户人家,可是他们决不,老汉说他有后人了,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骂他是个绝户头,他就跟谁拼命。于是,他们成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的苍老的父亲和母亲对我真是太疼爱了,他们竭尽所能的供养我,可是不管怎么着,他们还是太老了,加上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生病花去很多钱,使得家里的日子越过越难,经济上的窘境越来越明显。在我十岁那年,天有不测风云,我的父亲和母亲先后生病离开了我,两个人离开我的日期相差不到一个月,他们只给我留下了几间破屋。我成了一个孤儿。” 王向远听到这里,一颗心受到深深的触动,他想,对于每个人来说,十岁或许是人生的一个坎?他想起了自己的十岁,与老二一样,几乎是在瞬间就变身孤儿了。 老二继续说道:“我天生就是被收养的命。在我成了孤儿之后,邻村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收养了我。他们三十五、六岁,结婚十多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就想领养一个男孩子,哪怕是继子,也可以养儿防老,还可以为他们传宗接代呢。他们让我重又进入了村上的小学校园内。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再度来到了。却不料,接下来迎接我的是恶梦般的时光。 “这对年轻的夫妻,也就是我的继父和继母,他们结婚多年,本来是不生育的,说来也怪,自打我进了他们家,经我那么一冲——算命的先生也说了,说是我冲的呢——经我那么一冲,还不到半年,我的继母竟然怀上了,后来,不生则已,一生则俩,一男一女,龙凤呈祥呢。自打他们有了亲生的儿子和女儿,就开始忽视我了,完全忘了是我那么一冲的功劳;完全忽视我倒也好,可是,他们却让我无形中做起了他们的亲生儿子和女儿的小童工,还要我为那两个小畜牲洗尿布。这还不算,几个月后,我的狠心的继母竟然又怀了。你们说我的命苦不苦,倒霉不倒霉? “我哪做过那些粗活、脏活?我就是想做,也做不好啊?行了,我的继母开始是怒吼我,后来,她一生气,竟然打我了;打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他们还不让我再继续上学了,只能在家里服侍弟弟妹妹。 “有一次,我偷喝了几口弟弟妹妹的牛奶,啊,好香,好甜啊,可是,却被我继母发现了,她拿着笤帚疙瘩就打我,一边打,还一边骂,骂我贼坯,王八蛋,狗娘养的,我的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真正是伤痕累累。就是在那一天,我明白地意识到,我得离开那个不是我的家的家了,再在那里待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死于非命的。可是,我不能白白地受了那个杂种女人的欺侮啊,我得报复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不好欺负的。 “于是,有一天,乘他们不备,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一共搜出八百块钱,我把钱装进了我的腰包里。然后,我打燃了打火机,在灶房里的柴火堆底下点燃。然后,我出了门,一路狂奔,到了村外,我看见那个可恨的家里正在发生着一场灾祸,浓烟滚滚,并且弥漫到村外,随风飘散,我闻到了烟的味儿,还不小心咳了几下。远远的,我还听到了村人慌张的暄哗声。我知道,他们现在全忙着救火呢,哪怕想到是我干的好事,也无法分心无法分身找我将我活活剥皮以示最厉害的惩罚。不过,我还是跟自己说,决不能掉以轻心,一旦烟火扑灭,我的继父肯定会跟一些村人骑上摩托车四处找我,我决不能让他们抓到;当然了,我更希望那与灶房相连的堂屋还有寝室全被大火殃及,烧成灰烬,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我转了身又是一溜小跑,我跑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我上了一辆过路的大客车,我压根就没看这辆大客车是开往何方的,管他开往哪里呢,我希望它开得越远越好。可是,这辆大客车没有开得太远,它在县城就停住了。但是,我很快买票上了另一辆客车,这是一辆长途车,好了,我安全了。 “自此,我成了一个流浪儿。生活逼得我学会了自理和自立。我在桥洞底下睡过觉,我还钻过水泥管子,我在垃圾桶里捡过水果,我还在潲水桶里捞出过馒头,可是,哪怕垃圾食品,也能让我果腹,也让我在一天天地成长。后来,为了谋生,我不得不成为三只手。说真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方面,我真的很有天赋呢。我偷了那么多次,都成功得手,从没有被人抓住过。 “可是,最后,我还是被人抓住了;但是,抓住我的并不是失盗的人,我被抓住也不是因为我当时作案偷钱或物被抓现行。那么,是什么人抓住了我呢?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要抓住我呢? “我是被五、六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抓住的,他们抓我,是因为我偷错了地盘。他们说,那地盘是他们的;他们还说,因为我在他们的地盘里如鱼得水,不仅使得他们作案时频遇危险,连警察也已经盯上了他们,是我把他们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盗不盗的。我第一次意识到了团队的重要性,便想向他们示好,还想加入他们的团伙。可是,他们拒绝了我,他们说他们是有行规的,还说,他们只要我一样东西,便跟我两清。我问,你们要什么?然后等着他们回答。 “一会儿过后,大约是他们中的老大吧,对我开了腔。那个老大说,他们不要我的钱,也不要我的命,他们只要我右手上的三根手指头,拇指、食指和中指。天啊,他们是要断掉我灵巧的作案工具啊。我当然不干,可是,他们中的两个人摁住了我的右臂,在大街上较为僻静之处,将我的右臂按在地上,那个老大,变戏法一般地掏出一把小小的斧头,要剁掉我的三根手指头,任凭我乞求哭泣都一无用处。 “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时间段里,在我的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关切地注视着我。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虽然那伙人跟我待的地方看上去是较为僻静的,可是,这个人却尽收眼底。后来,他跟我说,他凭感觉。 “就在那个团伙中的老大挥起斧头对准我的手指正要砍下去之时,关注我的人已经悄悄来到了这伙人对我形成的包围圈外,他猛地发出一声断喝:‘住手!’ “那个团伙中的正要对我下手的貌似老大停住了手,摁住我胳臂的两个家伙也站起身来,放开了我;他们五、六个人一齐看向一步步走近的这个人。 “貌似老大的人问这个人,为什么要住手?你是谁? “这个人抱了抱拳,说,道上没有这么狠的规矩,除非你们不想在这道上混了。我是谁?我是老大,他是我的小弟。 “你唬谁呢?他什么时候是你的小弟? “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小弟。这个人说道。 “他好几次坏了我们的好事,你知道吗? “这个人回答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们道上的规矩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不定哪天他就到你手下混饭吃了,也说不定哪天他成了你的老大呢。说完,他拿出一枚很大的金戒指,交给那边的那个貌似老大的人,说,这总成了吧?把他放了,成全了好几个人。赶紧散了吧。别太耽搁时间,否则,警察就快来了,因为,你们磨叽的时间太长了,外面早有人报警了。 “这个人刚刚说完,像是回应他似的,远处果真响起了一阵警笛声。那伙人赶紧来不及地要鼠窜而去。这个人对他们挥了挥手,说,后会有期。 “他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痕,对我说道,走吧,小弟。 “我动情地叫道,大哥。 “他说,对,我是你大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大哥。 “其实,大哥比我大不了几岁呢,我看得出来。我问他,你手下有好多人吗?大哥说,我手下只有你一个人。刚才那些人,不过是些喽罗,成不了什么大事儿,还因为,他们真真正正做的是坏事。 “从此,我跟上了这个被我叫作大哥的人,他,就是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大哥,他是我的大哥,也是你们的大哥。别看在遇上我之前大哥是一个人,可是,大哥能成事儿。”老二说完后,将手中的一支烟卷恭恭敬敬递到大哥手上。老三则打燃手中的高档打火机,为大哥点上了火。 王向远看向大哥,双目灼灼发亮,如夜空中闪烁不已的明星一般,目光里满是真诚的崇拜和钦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0章 强盗世家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 老二、老三以及王向远一齐看向大哥,似在等着他发出某种指令。 大哥喷云吐雾了一会儿后,将手中的烟蒂很优雅地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他搓了搓他那双白皙柔长的手。大哥的手有一种女生的纤美,天生就不是干粗活的料,如果不用于指点江山也不用于弹奏最美妙的音符,那剩下的,就只能干这一行了,否则岂不是可惜了它的灵巧和天赋?老二、老三还有王向远三个人的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是,切莫以为它们因了纤柔就软弱无力,它们的内里不仅有着雷电般的爆发力,还有着折不断的能屈能伸的极强的柔韧度,在这个历来为人不耻的行当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老二、老三和王向远仍然看着大哥,这个时候,他们的目光里明显有了一种期待。 大哥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十分阳光灿烂,给人一种信赖的感觉。他开口回应了,道:“想听我的故事是吗?”与老二老三相处几年了,在老二老三的眼里,大哥既可依赖,又十分神秘,因为他是大哥,是他们的老大嘛,所以,他们虽然好奇,却从未问过他的来历,更不知道他曾经有过哪些伤心的故事。可是,就凭大哥的那么多哲理性思想,他们敢断定,大哥的心灵受到的磨折,是他们的n次方。 现在,他们在用目光寻问呢。 聪明的老二老三都看得出,大哥更器重新来的王向远,他们也十分喜欢王向远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味儿,挺坏却又十分清新的味儿。他们想,大哥要开讲了,他们是沾了王向远的光呢。 大哥说道:“在老二老三的眼里,我可能像是一个外星人,其实,我就来自人间,呼吸食用的全是俗不可耐的人间烟火,可是,却是与常人不一样的人间烟火,它既让我沉醉过,也曾让我呛得流血流泪。 “说到根底,你们会吓一跳,也可能会压根儿不相信:我们家是强盗世家。”大哥停了下来,看着三个听者的反应。 老二老三果真惊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只有王向远却不为所动,面色平静,看不出心里有还是没有荡出心海的涟漪。老大心想,这个王向远,别看年纪尚幼,还真是定力十足啊。 大哥继续说道:“我听我父亲跟我讲,我家祖上并不是山东人,而是山西人,是辗辗转转成了山东人。干这一行,是从我太祖爷爷开始的。多少年、多少年以前,我的太祖爷爷与几个朋友一起走西口,当然了,那个时候,他们很年轻,跟我们差不多吧。他们在内蒙古待了一年多,却十分不顺,如果再不想办法改变思路,就只能把命交给异乡的土地了。我的太祖爷爷和当中一个跟他关系最铁的哥们,两个人作了一次密谋,他们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杀出一条活路,他们决定像梁山好汉那样活一场。他们是讲义气的人,当然不愿意背着跟他们同来的另外几兄弟。于是,他们便瞅了个时机,将他们的想法悄声对他们说了,还问他们愿不愿意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做。可是,那些人的思维全被那些教条思想给束缚住了,他们不干,那眼光再看起我的太祖爷爷和另一个同伴来,还有些与往日有异。 “我的太祖爷爷和他的那个铁哥们料定这些人中必有人对他们起了歹心,有人必会向官府告发他们,一旦官府拿住他们,他们只能被押上断头台尸魂分离。世事艰难,人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呢?夜深人静之时,我的太祖爷爷和他的铁哥们悄无声息地从六、七人席地而眠的大通铺上起了身,蹑手蹑脚朝外走去,并且心里怀着十分的警惕。果然,有一个他们原来的同伴尾随他们出来了,猫着腰。我的太祖爷爷像是背后长眼,他已经发现了此人的诡秘踪影,却装作没有发现。 “我的太祖爷爷和他的铁哥们走在了外面黑魆魆的小路上。 “那个背信弃义的同伴,果真朝官府所在地悄然如鬼地走去,想着一笔赏钱呢;却不料正在他憧憬的时候,我的太祖爷爷如鬼魅一般猛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太祖爷爷的铁哥们则站在那人的身后。我的太祖爷爷问,你要干什么?那个人慌不择言,说,我要屙屎。这不明摆着心中有鬼才如此作答吗?我的太祖爷爷的铁哥们用力勒住了那个人的脖颈,一把在黑夜里闪着寒光的刀子停在了那人的眼前,道,别动,也别叫,小心丢了你的贱命。我的太祖爷爷说,我们不要你的命,好歹我们是一起走西口到了这人地生疏的异乡僻壤,哪能不念故乡情哩?我们只要你一样东西。你们要什么?那个人问。我的太祖爷爷撬开了那人的嘴巴,拉出他的舌头,而后掏出腰刀,硬生生利索地割了下来,掷到了远处。我们可以想见,那条鲜活的舌头在地上脉动着跳了几跳,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野狗的肚腹之中。我的太祖爷爷对那人说,你坏就坏在这条舌头上,现如今它没有了,你就成了个好人了。好了,我们走了。 “那个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却不敢叫出声来,怕我的血气方刚的太祖爷爷和铁哥们返回身来对着他的身体来上几刀让他了却狗命。我的太祖爷爷和他的铁哥们很镇静地离开了那里。他们到了哪里呢?他们先是走上了归途,到了人们走西口的路上。 “走西口的路上可不全是为生活所迫而走西口的人们,路上还有为富不仁的富人,也有欺压百姓的乡绅。我的太祖爷爷和他的铁哥们虽只有两人,但身强力壮,且聪明机智,还会些功夫。他们从不抢劫偷盗穷人,专门劫掠那些有钱有权之人,并且有时还把劫掠盗窃来的钱和物施舍一些穷人。他们并不打算再吸纳他人,他们知道,一旦形成了引人注目的团伙,官府必会来收拾他们。 “他们两个人,灵活机动,先是在走西口的必经之路上,后来就到了别的地方,到了陕西,还到过河南,还有山西,河北,但他们决不接近故乡所在之处。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太祖爷爷的铁哥们在一次行劫中,中了流弹,最后命归黄泉。这样,我的太祖爷爷便单枪匹马了,他一个人来到了山东的地界。这个时候,他想家了,可是他却不愿意回家,他知道他的那些个同伴会把他在外所做的丑事说给家乡人听的。我的太祖爷爷,他的父亲母亲是给他订了一门亲事的,他不仅想他的父亲母亲,也想他的未婚妻子。他落脚后,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一个多月后,他收到了未婚妻子的回信,回信告诉他,他的父亲母亲一年多前病饿而死;未婚妻子还跟他说,她要去找他,叫他不要再转移地方了。 “我的太祖爷爷的这个未婚妻,后来成了我的太祖奶奶。 “我的太祖奶奶,有着侠女一般的个性,她瞒着她的亲生父母,上路了;据说,那个时候,可不比现在这么交通方便,既要乘车,还要动不动转车,还要走路,路上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那个时候女人又是很少出门的。为了给我的太祖爷爷保住清白之身,我的太祖奶奶女扮男装,简直像个骑士,历尽艰险,二十多天后,她终于到了山东,找到了我的太祖爷爷,他们在我的太祖爷爷因偷而累积的财富购买的家里相会了。 “我太祖爷爷所在的那个狭僻县城,那里的人们并不太富裕,好多人还在闯关东呢,那里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太祖爷爷走西口却走到了他们那个正在闯关东的地界,你们说讽刺不讽刺? “有了家当,有了家底,过日子吃不愁穿不愁了,我的太祖奶奶劝我的太祖爷爷收手。可是,我的太祖爷爷却收不了手了,做这事儿,也会上瘾的,几天不做,便觉得手痒难熬;这碗饭毕竟不用出牛马力,更何况我的太祖爷爷在这个行当里已经锻炼得得心应手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哪怕是常在河边走也能不湿鞋,他哪儿会舍得罢手呢?只不过,不像原先那么勤勉了,需要的时候,才去下手。 “一年多后,我的太祖奶奶给我太祖爷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祖爷爷。太祖爷爷十分高兴,这不仅意味着,他有了后人,更意味着,他真正成了这个地界的人,他在这里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渐渐地,我的太祖爷爷想,得为我的祖爷爷当个好的榜样了,他想,什么时候,得收手了,虽然他的手时常发痒。 “可是,他的打击很快来了,这个打击也让他彻底死了收手的决心,也使得我们这个薪火相传之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世家。 “我的祖爷爷三岁多的时候,有一天,我的太祖爷爷找他的水烟袋,可是左右找不着;后来,是我的祖爷爷告诉了他水烟袋所在的位置。我的太祖爷爷后来发现,其实是我的祖爷爷给他藏了起来,却还要领受他的奖赏。 “这倒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又有一天,我的太祖爷爷发现他一时没有戴在手上装入兜里的金戒指竟然不翼而飞了,他到处找,后来,我的祖爷爷却变戏法似的,笑嘻嘻地从自己的身上摸出来交给了我的太祖爷爷。后来,又有几次,我的太祖爷爷身上的银元无缘无故飞到了我的祖爷爷身上的兜内。更可怕的是,我的太祖爷爷带我的祖爷爷出去看戏,回家后竟然发现我的祖爷爷的手里握了一枚女人的金耳环……我的太祖爷爷和我的太祖奶奶,全都惊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1章 到处都有我们的人 “大家试想一想,一个三岁多的毛孩子,没有人教,没有人刻意引导,却无师自通,神不知鬼不觉偷金盗银,如此高的,将来长大了,还得了,还不得成为独霸江湖的江洋大盗?”很显然,大哥的情绪十分激动,也很受自我感染,他的两眼灿若晨星,明亮的光芒依次射向老二、老三和老四也就是他们的小弟王向远。 “那,接下来呢?”老二问。 “后来呢?”老三问。 王向远虽未发声,却双目定定地很有神采地看着大哥光洁平展的额头,他的思维正在被大哥的讲述紧紧牵动着。 大哥呷了一口咖啡,纯纯的咖啡浓香让他沉醉了一下,而后,他幽幽然继续说道:“后来,后来,后来我的太祖奶奶却落泪涟涟了。我的太祖奶奶埋怨我的太祖爷爷,说你是遭了报应了,竟然生了个无师自通的盗贼。我的太祖爷爷在惊了一下之后,却笑了,他对我的太祖奶奶说,这不是报应,这是上天的恩赐,是老天爷要我们接着吃这碗饭。你看看,你看看,咱们的宝贝儿子多像我,他真是盗亦有道,盗来的全是不义之财呢。我的太祖爷爷哈哈哈地大声朗笑起来,说命中注定他还不能收手,若是收手必遭天谴。 “我的太祖奶奶也只好认命了,不管怎么说,我的祖爷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能不心疼?可是自此,她不再让我的太祖爷爷近身,以免再生下灵童般的盗贼。别忘了,我的太祖奶奶具有侠女的气概,她不怒自威呢,加上她那么路远迢迢寻找我的太祖爷爷也就是她的男人,所以我的太祖爷爷心里一直存着感动和感恩,他提醒自己决不能有负于我的太祖奶奶。我的太祖爷爷既没有再娶一房女人,也没有到美女如云的怡乐园里*作乐一饱艳福;天知道他是如何解决他的下半身邪恶的欲望的。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中,我的祖爷爷长大了,他是个天生的强盗天才,再加上我的太祖爷爷的指点和引导,他的劫盗水平十分了得。但是,他严格按着太祖爷爷的要求行事,不与那些污合之众的盗贼们联手。他们的家越来越发达,因是住在县城的边上,就扩大了房屋的面积,还在乡下买了田产,并且在所住的房屋里做起了生意,生意却十分的冷淡和萧条,几乎无人光顾,其实他们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而行劫盗之事呢,对外却声称生意做得十分畅达。 “看上去,太祖爷爷祖爷爷家成了大户人家,可是人丁惨淡。我的祖爷爷成年不久,就纳了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后来,他的媳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爷爷。似乎是劫数难逃,我的爷爷生下来没有多少时日,我的并不苍老的太祖爷爷竟然生了一场怪病,不治而亡。临死前,他的手几乎要烂掉了,一同烂掉的还有他的舌头,所以他没能留下遗言,他静静地躺着等死,心里却想起多年前他手拿腰刀利索地割掉同伴舌头的情景。他很想告诉我的祖爷爷,让他能收手时则收手,可是口不能语,他便知道他们家的强盗恶运还没有完结,他的小孙子也就是我的爷爷还得继续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 “我的太祖爷爷撒手归西以后,他似乎把他的阴魂全注进了我的爷爷的体内,我的爷爷十分茁壮地成长着。他虽然不像我的祖爷爷那样是个绝对的天才,可也是个可塑之材,又聪明又伶俐,他的聪明和伶俐就那么被我的祖爷爷一步一步引上了众人眼里的邪路他们眼里的正途。 “我的祖奶奶又生下了两个孩子,可全都是女孩子,好像这个家族从我的太祖爷爷开始定下了人丁的基调,这便是:单传,单传。不知怎么的,我们家的前辈们,虽在做着被历代社会痛击的恶事,但又被很奇怪的某种道德束缚了,他们没有纳妾再娶,也没有拈花惹草,更没有跟别的女人生下私生子,很是正统——最起码我觉得,他们全比我要正人君子得多;我认为我相较于老二老三还有社会上的许多年轻人,已经够保守了,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无耻,有时候淫心很盛,那种邪恶的欲望一旦来到,好半天也关不住。好了,暂不说我,继续说他们——所以,我想,虽然与她们没有来往,也不知她们身在何方,但我其实还有两个姑奶奶呢。 “虽然人丁仍是稀少,可是家业却越来越大,全家人守口如瓶,外人谁也不知道我们家的财产来自何方,只以为是做生意所得,还以为是在乡下买的田产雇人种粮食所得。可是,不管如何得来的,管你是正途还是邪道,轰轰烈烈的风潮来了,有钱人,谁也逃不了。于是,霉运便降临到了这个家里,我的祖爷爷是一家之长,当然首当其冲。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很有远见,让我的爷爷还有姑奶奶们跑到了外地去,但他跟我爷爷说,等风头避过以后,一定要回归家园,别忘了你是男孩子,你得把咱家的根脉传下去。 “我的太祖奶奶算得上是有福之人,她在那场风潮到来之前去世了,葬礼还办得风风光光呢。我的祖爷爷和祖奶奶一次一次地被拉到台子上,承受着全村人的口水、浓痰和石块。最后的结局是,我的祖奶奶自杀身亡,我的祖爷爷被枪毙了。 “几年过后,我的爷爷回到了家中,但是家里已是空无一物,浮财被分了,田产被分了,房屋也被分了。好在政府念他可怜,将两间有些漏风的屋子给了他,让他居住。我的姑奶奶却没有再回来,我的爷爷听说她们在外地嫁人了。 “我的祖爷爷祖奶奶虽然死去了,但是他们的衣钵却留给了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常常要接受别人的狠批。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我的爷爷过得艰难,但是别忘了,他可是有祖传的一技之长的,他到县城大街上转一圈儿,吃的有了,穿的也有了,还有用的也有了。当然了,他下手很轻,以免弄出大破绽来,他可不想像我的祖爷爷那样吃枪子儿。 “我的爷爷神经还是十分坚强,他没有垮下去,并且后来还娶了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这女子当然后来就成了我的奶奶,他们一起生下了我的爸爸。我的爸爸生下来了,可是我的奶奶却因为难产而离世了,这也注定了我们家单传的宿命。 “我的爸爸真是一个苦命之人,他一生下来就赶上我们家最背运最抬不起头来的光景里,而且,他还失去了妈妈。可他真是顽强,在我的爷爷一个男人的呵护里一点点地长大了。虽然我的爷爷不敢发家,也无法发家,但是他的手艺足够让我的爸爸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也许是缺少母爱,也许是一生下来就遭人白眼和冷遇,我的爸爸性格上要沉闷一些,不像我的爷爷、祖爷爷还有我的太祖爷爷他们。但也许正是因了沉闷,我的爸爸才更显得稳当,行事也更加缜密;兴许正因了沉闷,我的爸爸才有着更加灵敏的嗅觉。 “凭我爸爸的优秀条件,加上有我爷爷的悉心栽培,名师出高徒嘛,假以时日,我的爸爸一定会传承家族传统并且发扬光大;可是,我的爷爷却失望了,我的爸爸空负了他的好资质,他却无论如何教导,对可以入手之物就是不去动手甚至不动心;有时候,即使可以顺手牵羊,他也坚执不干。我的爸爸做什么呢?他在村小学读书,后来,跟人家一起干活儿,似乎到了他这一辈,开始脱胎换骨了。 “我的爷爷在失望之余,心里又生出希望,他想,也许这个家里的人真的要变一个活法儿了,真的是要走一条堂堂正正的道儿了。于是,他不再干涉我的爸爸,甚至还鼓励他,盼着他能读书读出名堂,将来出人头地也未为不可。可是,我的爸爸却终还是没有读书读出一个好的仕途,不是他资质不好,更不是他不用功,而是因为我祖爷爷的问题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我爸爸跟我说,他只读完初级中学,人家就把他赶回了家,他再也不能够进入学校的大门一步了。 “我的爸爸决定好好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 “我的爷爷本来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了,可是见我的爸爸如此命途多舛,便只好改了主意,他心中明白,他的最大的家族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得想方设法为我的爸爸讨一门媳妇,还得为这个家生下下一代继承人。所以,停手几年的他重操旧业。我的爸爸心知肚明,但并没有说破,他知道如果没有爷爷的夜草,这个家真的是难以为继了。 “后来,我的爷爷终于如愿以偿,我的爸爸迎娶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十分漂亮。再后来,他们生下了我。我的爷爷高兴极了,他觉得他那一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我比你们大几岁,应当说出生在一个幸福的时代,没有人可以限制我求学,不必害怕走我爸爸的老路。随着我的一天天长大,我的爷爷自知他来日无多,他早就发现,我们这个家族里的男人除了作强盗,还有就是,一个个早婚早育还早死。虽然他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可是,他总觉得他离地狱只是一步之遥。 “他的预感没错。他在一次赶集并且盗掠得手后,却被一辆拖拉机撞上了,当场命丧黄泉。 没有了我爷爷的偏财和歪财,只凭着我爸爸妈妈老老实实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家不可避免地家道中落,而且还因为我妈妈身体长年有病,家境越来越困顿。长成小小少年的我,无意中发现了我们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家谱,家谱里记载着我们家的来龙去脉,我才发现了我们家其实是有过另类辉煌的。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但我已经无心求学,我更喜欢‘奇门遁甲’、‘周易’一类的书籍,我喜欢的是旁门左道,而且我很有自知之明,我明白我这一辈子都将剑走偏锋,我一定不会循规蹈矩走别人的寻常之路。我从那本家谱里发现了我们这个强盗世家的秘密,我觉得十分羞愧,我们家的男人们竟然在这条路上一代不如一代,我的太祖爷爷的辉煌光影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了。 “其实,失去的是精神,而不是天资;我具备了我的祖辈们许多的优良基因,特别是,我爸爸的灵敏嗅觉在我的身上更为突出。于是,在一个朝阳升起的清晨,在烦闷的人生里,少年的我离开了家乡,我想重振家族雄风,我要让我的爸爸妈妈过上幸福的日子,我要追求与众不同的人生,我要把我的天资和聪明施展出来。 “啊,出了家门我才发现,我们这个行当真正是奥秘无穷,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我有着比别人更为灵敏的嗅觉,时日久了,我在街上一站,或者在百货大楼里一走,我就能闻出哪个地方有做着与我们一样营生的人,只要我与他们一对眼神,我就知道他们的品级。我发现,其实我们一点儿也不孤单,都说我们另类,都说我们走的是一条无耻的不归之路,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在走着啊。可以说,到处都有我们的人! “可是,我们的人太多,太多,太多啦!多到何种程度呢?多到我瞧不上他们。时代与以往不同了,时代已经朝前大大前进了发展了,做我们这个行当的,也得与时俱进了,而不能重走我的祖先们的老路。这是个什么时代呢?这是个团队的时代,没有团队,你会一事无成,你就像是一滴水,一意孤行,只会干涸;可是,也不能有奶就是娘,我要找的是真正的出类拔萃者,真正的能志同道合者,是别的强盗们看不出而只有我才能分辨出来的同道人,就像我们,看上去永远干干净净,做着强盗之事却永远不像强盗。 “于是,我有了老二;再于是,我又有了老三;如今,我们又有了老四这个小弟。我们可以互相看看,我们,我们是多么优质的青少年啊……”大哥说到此,停住了,但看他的神情,却是言犹未尽意犹未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2章 亲如一家人 老二、老三还有老四王向远,全是一脸的入迷之色,像是仍然沉浸在大哥有些空灵却意味深长的故事里。 王向远沉思着,一会儿过后,他忽然问老大道:“大哥,你说到处都有我们的人,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可是,为什么我们的人总是隐在市声里,隐在各个角落里,隐在黑暗里,为什么总是不得见光呢?” 大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不起自己,你们想想,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又如何能让别的人看得起呢?虽然到处都有我们的人,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可是真正能做知心朋友的人,是少之又少寥若晨星的。所以我说,我们这个行当是分品级的,一定记住,我们不是偷,也不是盗,更不是劫,我们是去取,是去拿。等到我们取得拿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又上升一个品级了。” 王向远疑惑地问:“怎么,大哥,连你都不能算是最高的品级吗?”他看见老二、老三也看向老大,目光里含着同样的疑问。 大哥说道:“当然还不是。好多官僚,好多勾结官僚的奸商,他们大明大摆地把不属于他们的巨款和珍贵物品拿回家里,可是却还要受到被一叶障目的庸众们的拍手称赞,他们是比我们高一品的。但是,我还是看不起他们,我们的奋斗目标是比他们还要高出一个品级,那就是,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消失?”老二、老三和老四王向远异口同音地问道。 “对,消失。”大哥满怀神往地说,他又说道,“我为什么要走出家,我跟你们有一点是不一样的,我是父母俱在啊,并且他们是疼我爱我的啊,可我还是一个人走出来了,因为我不仅仅要重振族风,经过长时间的积淀,我的思想还发生了飞跃啊,我把这个行当当成了事业来做啊。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如果我们的眼界里不过就是吃和穿,那无非就是个小喽罗罢了。所以,我们得组成一个团队,而且得是精干无比的团队。那么,我们的团队是什么呢?”大哥顿住了,他挨个儿看向老二的脸、老三的脸以及老四王向远的脸。 老二、老三和王向远皆未作答,他们都在等着大哥给出最标准的答案。 大哥比划出一个“心”形图案,而后说道:“家。” “家。” “家。” “家。” 老二、老三和王向远先后十分动情地重复起这个温情脉脉的字眼儿,不管曾经有过多少亲切,多少伤害,这个字眼儿总能给他们感动的力量。特别是王向远,他永远忘不了爸爸临终时对他高声喊出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家,比金银珠宝都重要,比你眼前的世界都重要,家比天大……” 不知不觉中,王向远对大哥,对老二,对老三,生出了更多的依赖和信服。可是,在依赖和信服里,他还是有着他自己的疑惑,他明白,他需要、他渴慕的家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现在的家,还是让他一时觉到一种贴骨贴肉的温暖。 王向远再度看向大哥,他发现大哥也正在看着他,目光像是要注入什么,又像是要索取什么;继而他发现,老二、老三也将头转过,面对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王向远立时明白了,重打锣鼓另开阵,他的好戏该开场了。偌长时间以来,他们没问过,他也从未说起过呢。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他人提及他的隐秘呢。有时候,对萍水相逢的人,倒是可以一诉衷肠。 可是,他旋即有了顾虑,倘若听了他的述说,知道了爸爸竟然犯下那般耻辱和不堪的罪过,他们会不会也像小王庄上的人们那样,从心里看不起他呢?却不料,大哥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竟冒出一句话来:“是非曲直,终有定论。” 于是,王向远的思绪回到给了他许多温情也给了他无数伤痛的小王庄…… 王向远没有像他们那样,讲得过于详细,但还是立即引起了大哥老二老三的一阵唏嘘的慨叹,都一致在心里承认王向远的经历最为复杂也最为离奇最为荒诞最具现实性。 王向远说:“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才不像二哥和三哥呢。我的家在我们村上,是最最幸福的家,是个让所有小伙伴们都非常非常羡慕的家。可是,就没就没了,像一篷烟一样说飘散就飘散了。” 大哥说:“这,也许叫月圆则亏吧。” 但是,接着,大哥就安慰王向远说:“小弟,你现在跟我们一样,是在最低层,人们不是常说‘否极泰来’吗?也许,命运是在考验你呢,也是在磨炼你呢。” 王向远说:“最要命也最羞辱我的是,我的爸爸妈妈还不能埋到祖坟所在之地上,得埋到专门给做了大坏事的死人划出来的一小块地皮上,让后辈人耻笑和辱骂,并且警醒着后辈人呢。” “你们祖上,还有这个祖规?”大哥问。 “可不是嘛。可是,打死我,我也觉得,我的爸爸妈妈不像他们所说的那种坏人。你们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三人静心聆听。 “我就是盼着能过上最幸福的家庭生活,盼着有一天能有大出息,把我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到祖坟之地上去。大哥,你说,我爸爸妈妈的坟能不能迁到祖坟之地上去呢?” 大哥鼓励地看着王向远,答说:“能,一定能。现在所以不能,是因为你还太弱小,你虽然活着,可是很多的人看不到你,无视你,无视你的存在。等到哪一天,你变得伟大了,显示了你的存在的价值,你的爸爸妈妈的坟墓就会迁到祖坟之地上去的。不是还有人犯了错误被平反的吗?更何况你爸爸妈妈呢。所以,你得好好干,混出个人样儿来,为你的爸爸妈妈平反。我们一起干,干出大事儿,让所有的人看得起我们。” 老二老三和王向远一起对着大哥频频点头,四个人的眼里都放射出青春的亮丽光焰。 老二问道:“大哥,下一步,我们做什么打算呢?” 大哥说道:“我想过了,明天,把这些钱分存到每个人的银行卡上。”说到这里,大哥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一张卡,递与王向远,接着道,“小弟,这是你的卡,明天也要存一些到你的卡上。只不过,你没有身份证,只好用了我的身份证办理。不过,你放心,我做事公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王向远急忙拒绝,说:“不,大哥,我也帮上什么忙,还净是让你和二哥三哥担心。再说了,既然你是老大,你先帮我保管着吧。” 大哥想了想,说:“也行,我只是帮你保管。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身份证,办一张用你的名字登记的银行卡,你就全转过去就是了。” 王向远点了点头,说:“谢大哥了。” 大哥又对三位弟弟说道:“我还想过了,只要小弟的身体好妥了,我们就去做几件镶灾祛祸的事情,然后,我们得杀回沂州市,到我们的大本营里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练好身体。我们做了些什么,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未必清楚呢。我们需要冷静一下头脑,以免乐极生悲。” “然后呢?”王向远有所期待地问道。 大哥说道:“然后,我们去南方,去广州或者深圳看看,你就可以把你的小情儿接过去。好不好?” “哇塞——”老二和老三起哄道。 王向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哥,你怎么也开起我玩笑了?” 大哥却一本正经说道:“我说的是真话,发自内心呢。” 遵照医生食用流食少食多餐的嘱咐,加之毕竟是少年嘛,王向远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就感觉到肚腹好如平日了。见此,大哥很高兴,说:“好,好,现在就开始我们的下一步计划:破财免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3章 玩要玩得嗨起来 王向远不明白,大哥话里的“破财免灾”是什么意思,大哥何以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来。 老二和老三对了对眼,有些诡秘地笑了。 后来,王向远才知晓,大哥每每在行事的过程里,在钓到了大鱼之后,总是要狠甩一部分出去。甩钱的方式有多种,除了正常的吃喝玩乐消费外,还包括在大街好遇到行乞的叫花子时对其实施救济,还包括到某座寺庙里捐钱放入功德箱里,等等,大哥说,如此,方能化险为夷,也方能在继续行事时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你们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儿让我们破财免财呢?”大哥很民主地问老二、老三和王向远。 老二老三又对视一眼,诡秘地笑了笑。 大哥问:“笑什么?我怎么从你们不怀好意的笑里感觉到了一种很下品的意味呢?” 老三说道:“大哥,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过吗,说倘是我们做成了一个大单,不只让我们听叫春,还会让我们亲自叫鸡。” “我说过吗,我说过吗?”大哥有些怅惘地笑了笑。 老二道:“大哥,你是真的说过哩。” 大哥又笑了笑,脸上有一种故作正人君子的神情,说:“小弟可是处子呢。” 老三说:“他处个鬼,比我还小,却早就有了正经的玛子了。其实,我跟二哥想过,这次,我们就是单单为他才叫鸡哩。” 大哥犹豫了一会儿,又笑了笑,终还是说道:“行吧,反正总是要破财免灾的,否则我心里老是不太踏实。到哪里叫鸡,你们说?” 还是老三说道:“有个地方,正点得很哪,那里的小妹,个过,你在帝豪大酒楼里,是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咱们今天要让那话倒个个儿,咱们要让别人站着咱坐着,别人看着咱喝着咱玩着咱乐着。好不好?” 王向远翻开歌单,对老大说道:“大哥,你先唱首歌吧。” 大哥说道:“行啊,那咱们开始嗨起来。小姐,倒酒倒酒,全满上。” 小姐边倒酒边问老大:“先生,你们要不要小妹作陪?” 大哥说道:“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我们四兄弟还没乐够呢。不过,你先给我们准备着啊,过会儿随叫随到。” 老二老三一起问大哥:“大哥,你要唱什么歌?” “第一首歌,咱们一起唱,就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大哥的兴奋劲儿提得越来越高了。 王向远大声笑起来,竟笑得几乎被嘴里的啤酒呛住,说道:“大哥,这么热的天,我们四个人四把火,还不得把这歌城给燃烧起来啊?” 大哥有些惊异地看着王向远,说:“好,好,我终于看到你开心地笑了,说明你总算进入了我们的轨道。”说完,他还向王向远伸了伸大拇指。 老三说:“那咱们今天晚上,不,今天夜里,就做燃哥。” 大哥道:“那就嗨起来!” 老二、老三及老四王向远一齐大声响应道:“嗨起来!” 兴许是想起了过去虽然置身于豪华的集餐饮娱乐于一体的大酒楼却整日听别人莺歌燕舞而心中有所不平吧,王向远觉得多日来终于放得开了,他正在进入一种全新的状态,就是大哥、老二、老三他们那样的劫盗路上舍我其谁的状态。 大哥刚一向小姐摆了摆手,小姐就懂事地走了出去,以免打扰了四个青少年的极高兴致。 《冬天里的一把火》震耳欲聋地烧了起来。 一曲歌罢,大哥、老二和王向远继续轮流嗨唱,精灵的老三却走了出去,王向远不知老三做什么,大哥和老二却心知肚明。 十几分钟过后,老三回来了,脸上洋溢着笑意。他坐到大哥身边,悄声道:“大哥,有个侍应声偷偷跟我说,这娱乐城里有白面,要不要?” 王向远当然知道“白面”是什么,他在帝豪大酒楼当侍应生的时候,就有客人问他要过呢,可是帝豪大酒楼的朱老板在这一点上却从不让他人插手,全是他跟他的老婆还有极个别的至亲经管着,所以王向远虽听说过,却并未见过所谓“白面”。他更知道,所谓“白面”能让人飘飘欲仙,但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老三原以为大哥会喜笑颜开,却未料到大哥听了他的话后,立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一瓶啤酒都震落到地上打碎了,啤酒的泡沫激起消失,激起消失。 大哥喝过酒的脸更红润了,他问老三:“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像个人样儿了?”他用手指向老三,又指向老二,也指向王向远,继续道,“我跟你们说,什么都可以沾,惟独那个‘毒’字决不可以沾。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会让我们失去理智的东西,会让我们失去自我失去尊严的东西,会让我们活得不如一条狗的东西。沾上了那玩艺儿,这一辈子就玩完了。” 老三自知有错,赶紧向大哥又是拱手又是赔礼,说决不那么想了,大哥的教导极是,等等。 大哥余怒未消。 王向远劝大哥道:“大哥,我们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我们都应当知道那东西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东西,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就进行过好多次这方面的教育呢。我想,经过你这么一骂,三哥肯定被你骂醒了。可是大哥,你也得消消气了,你不是说今儿个要带我们嗨个尽兴吗?”说到此,王向远便停住了,他明白大哥是个聪明人,哪用把话说得太多太透呢? 大哥果然转怒为笑了,他并不愿意败了大家伙儿的兴,他自己也需要好好乐呵乐呵呢。他说道:“好啊,咱们今天谁也不能再做出败兴之事了,啊?” “好!”老二、老三还有老四王向远高声响应道,四瓶啤酒碰出一声清脆的合奏。 嗨歌继续,抽烟继续,喝酒继续,欢乐继续……包间内乌烟瘴气,此时却是他们欢乐的忘却所有忧愁的天堂。 近两个小时过后,他们感到了乏累,情绪进入到了低潮期,必得换换口味方能重新兴致盎然。酒意在他们的身上荡漾开来,头部有一丝丝晕沉,可却令人乐于沉醉其中,他们很清楚,因为他们一个个喝酒早已经喝通,所以无论如何喝下去也不会醉倒。他们早经停止了歌唱,叙谈的声调也低沉下来,但酒瓶或酒杯依然在碰来碰去,冰镇啤酒让他们通体舒泰,不时地,一声惬意的饱嗝从胸腔里哼唱出来…… 老三又出去了,这一回,他出去的时间不长。跟随他进来的是六个穿得很是暴露的女子。在有些幽暗的黄晕的灯光里,她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妖娆无比,蛊惑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4章 处子的天价童贞 大哥起身开了强光灯,一刹那,包间里的一切*着了,所有的物,所有的人,包括面前的六个女子,一切像是从梦里醒了过来,一切的景,物,人,都从朦胧的抽象还原成感性的具体。 六个女子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六个女子。在这六个女子中,有两个明显有了风尘的痕迹并且过于浓郁,看上去年纪也比他们大了不少。大哥朝他们摆了摆手,让她们离去了。剩下的四个女子仍与他们面面相对。 大哥一手攀着王向远的肩膀,嘴贴近王向远的耳边,悄声道:“小弟,你可不能装清纯啊。你是个情种。大哥早看出来了,对于风情,对于男女之事,你比同龄人懂得得更多。” 小时候就见惯了动物间那种事儿,并且多次玩过家家还扮演主角新郎的王向远当然知道他们四兄弟是要做什么,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终极目的。但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大哥补充道:“别忘了,咱可是说好了的,大家要一起玩得尽兴,谁也不能败兴,更不能扫了别人的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事一起做,坏事一起扛。” 王向远转过脸,看着大哥的眼睛,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放心吧,大哥,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把我交给你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好兄弟。”大哥忽然张开双臂,拥住了王向远;王向远没有迟疑,也回抱住了大哥,他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亲人的暖流在身上回荡开来。 四个女子中的三个,她们也许久已经历了风月场的历练,将耻辱、脸皮与尊严全都置之度外。她们自是看出了四人中谁居于老大的位置,见大哥与王向远分开后,便像是得了准许或者呼唤似地向着长长的沙发走来,想立即与四个青少年攀肩搂背陪酒陪唱陪快乐呢。 大哥挥了一下手,道:“等等。”看得出,他并不喜欢这些在风尘圈里混了较长时间的女子们的程式化表现。见那三个女子住了脚,大哥说道:“别藏着掖着了,进入正题吧。对你们来说,对我们来说,时间都很宝贵。” 四个女子中,唯有一个例外,她并没有像那三个女子表现得直露,不知是装相还是矜持还是真的清纯。看上去,她的年龄确乎要比另外三人小一些,或许真的是初出茅庐?大哥朝她招了招手,她走了过去;大哥却站起身来,让她坐下,并且说道:“你陪我们这位小弟,记得,陪好啊。” 小妹坐到了王向远身旁。 大哥和老二、老三都看着王向远,王向远想起了他对大哥作出的承诺,他不能因为自己败了他人的兴致,再说,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妹是四个女子中长相最漂亮的一个,老二、老三的眼光不时地朝她的身上瞟呢。于是,他看了大哥一眼后,拉住了小妹的胳臂。 老二和老三也站起身来,很自然似的,又像是早经有了某种默契似的,另外三个女子分别挽住了他们的胳膊,看上去,像是三对情意绵绵的情侣。大哥心想,老二老三真是聪明啊,只经过那么两三次,在风情上竟已经表现得十分老练,像是嫖了多年妓似的。 王向远和小妹也手挽手站了起来。 打一进入这个大包间之始,王向远就发现了这大包间里的奥秘,与帝豪大酒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大包间套着小包间,置身于大包间里,朝小包间的房门看上一眼,一种私密的感觉会从心中油然生出,而一种莫名的冲动却在体内滋生而出。 大哥、老二和老三皆牵着他们各自的临时性女人进了小包间内,大哥进门之前看了王向远一眼,王向远明白大哥是在催促他呢。于是,王向远便与小妹进入了这个大包间内的最后一个小包间。 四个小包间一侧两个,呈两两相对之势。但小包间中间的隔板是实木的,隔音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好在来此的人都明白里面发生的事儿,所以不必拘谨着。王向远与小妹所在的小包间是与老二相邻的。 没过多长时间,王向远便听得了隔壁小包间里发出春意盎然的声音。 王向远早就放开了小妹的手,两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 小妹看了王向远一眼,又看了王向远一眼,可是王向远却仍是无动于衷。 一会儿过后,小妹问王向远道:“你,你怎么像个姑娘啊?” 王向远轻声笑了一下,回道:“可能是因为你像个男生吧。” “我像男生?不会吧。”小妹脸上现出懵逼的神情。 几句对话,王向远就看出这小妹远不像她的长相那么清纯。 “小哥哥,是我不够漂亮吗?”小妹的这句问话听上去有些发嗲。 王向远感觉出来,小妹已在这类泥潭里摸爬很久了;但他也没有救娼为良的任何非分之想,若是有,他在帝豪大酒楼里有着更多的机会呢。“不,你很漂亮。”他说道。 “那…你……,你这样做,我,我不得饿死?”小妹听上去欲言又止,其实把心中所想的担忧说了个明白。 王向远当然听得懂小妹担心自己颗粒无收,他正想干脆把兜里的钱给她算了,这是大哥给他的钱,说白了就是让他今宵买乐子的。可是,当他刚把手伸入兜内时,却见小妹背对他脱下了身上本来就已经很暴露的衣着;接下来,小妹背对他蜷缩在床尾。 王向远低垂下眼光,但小妹的可以说是很完美的雪白的身体却进入到他的余光视界里,男女之事于他,其实早就无师自通了,更何况老二老三或租或买的带了颜色的光盘也让他耳濡目染。他感觉到了,他不是唐玄奘,体内那个不安分的魔兽已高高抬起头来,邪恶的火焰开始燃烧起来,他呼吸急促,差点一跃而起扑向近在咫尺的如雪娇身……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王月荷那娇俏的身姿和妩媚的笑脸猛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啊,不,不,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虽是转脸直面着眼前的雪白身子,眼光里却流露出看一块石头的内容,虽已激情消退,呼吸却仍显得有些急促,他对小妹说道:“你,你起来吧。” 小妹坐起身来,三两下将露点的衣物穿在了身上。她转过身来看向王向远,目光里满是幽怨。 王向远惊异地发现,小妹的眼里竟然含了一包泪。在帝豪大酒楼里待了很长时间的他,当然明白小妹的泪为何而流。像这类小妹,做成一单生意,可能从中有好几个所谓老板要拿抽头的,小妹最后往往是所剩无几;而他若是当夜不近女色,小妹可能还会亏本倒贴钱。 “给你。”王向远将几张百元大钞放到了小妹的眼前。 小妹愣了一下,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问王向远道:“可是,别说是吃快餐了,你连我的一根毛发都没有动过啊?” 王向远说道:“我乐意。”他不愿再跟小妹多说什么,免得小妹以为是遇上了要救她于水深火热中的侠义骑士呢。 小妹说:“你是个好少年呢。” 王向远笑了笑,嘴巴微歪地说,口气里却带了些调戏的意味:“那当然,我还是处男呢。” 从年龄上可以作王向远的姐姐却仍被来客们叫作“小妹”的女子终是经了风尘的,一反刚才的无助和落泪,道:“你的童贞值多少钱?” 王向远说:“天价。”说完,嘴角又划过一丝浅笑,补充道,“不卖。” 小妹说:“看得出来,你是优等生。” 王向远本不想再说什么了,但还是回应道:“不,你说错了,我很坏,我懂得的太多了,我什么都懂,我肚子里全是坏水儿。” 听王向远如此说,年龄比王向远还要大的小妹“扑哧”一声笑了。 都是青少年人,邪火来得快,烧得也快,只有大哥多耽搁了一会儿,好在也没让老二老三和王向远等得太久,终还是偃旗息鼓了。 出了绮梦娱乐城,四人就近找了家私人旅社,包了一间放有三张单人床的房间,而后将三张床拼在一起。简单洗漱过后,四个人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都有些懒懒的,连平时较为聒噪的老三也懒得开口讲话。 “怎么了,是没有玩尽兴吗?”大哥轻声问道。 “不是。”老二和老三回答道。 不知为何,大哥、老二和老三皆感到莫可名状的悲酸,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是一种狂欢后的虚无缠裹了他们。 大哥说:“我看出来了,老四还是处子之身呢。” 王向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没有扫大哥二哥和三哥的兴。” 老二和老三轻轻笑了起来。 王向远只好解释说:“我,我是怕她们有病呢。”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服人。 老三说:“哦,我明白了,看来那个姐姐要是没病,你肯定就跃身而上了,对吗?” 王向远便实话实说了:“我有女朋友,我不能对不起她。” 闻言,大哥击节赞赏了一下。 时辰已近黎明,四个人挤在床上,很快进入无梦的睡眠之中。 后来,王向远一遍遍地回味和咂摸大哥、老二还有老三的讲述,他总觉得里面有着漏洞,却又挑不出来。他还有些弄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之好,他既要把他拉入泥淖,可是却又保护着他,似乎生怕他变得脏污了。 后来的后来,王向远一直想问问大哥,想从大哥那里找到答案。可是,却总是没有机会,竟至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也许大哥已经去了遥远的不知何处的地方,也许大哥早已不在人世。而当这个机会降临他终于跟大哥相见之时,却早经物是人非了。 大哥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惊魂失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5章 踏上朝圣愿望路 王向远总觉得眼前的黄晕里有一抹光亮在跳动,刺激着他终于脱离疲乏、已经变得敏锐的视觉,他皱了皱眉头,凝了凝脸,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懒懒地坐起身来,看向窗户,外面天光大亮,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方知已经是正午时分。 感觉上仍有些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他揉了揉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摇了摇头,恍惚里看见老二和老三仍在沉睡,均匀而安全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着。可是,他却没有看见大哥。咦,大哥呢?王向远想。 王向远四顾屋内,才发现大哥正坐在他背后靠墙处的小茶几旁的椅子上,对了茶几上的一本台历在研究着什么呢?王向远想,兴许,大哥真的是做大事的人呢,他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是却知道操心四个人的事,似乎真的在把自己当成家长,在他们仍在沉睡之时,他已经起床想着第二天的营生了。 大哥点燃一支烟,抽起来,青蓝色的烟雾一缕缕袅上屋内的空荡里,而后无声地在屋内弥漫开来。他仍在对着那本台历研究着,脸上的沉思被烟雾罩住了。 王向远裸着上身,穿一条短裤下了床,趿拉上拖鞋,朝卫生间走去。可是却听到大哥忽然发出“哎呀”一声叫唤。 “你怎么了?大哥。”王向远被大哥的这声呻唤惊得连尿意也溜走了大半,双手撑着短裤呆呆地站在卫生间门口,转身看着大哥。 大哥旋即又冷静下来,对王向远说道:“哦,没什么。” 待王向远从卫生间走出时,大哥已经将老二和老三叫了起来,还催促他们快快排空身体污浊之物,他有事儿要跟大伙儿说。 几乎是在瞬间,老二、老三和王向远就已经洗漱完毕,面目清新地围绕着大哥,皆不作声,等着听大哥的吩咐。 大哥说道:“我就说了,为什么近两天我的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呢?总觉得有一件大事儿没做,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我看着这本日历,才恍然大悟了,我们差点儿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误。” “什么大错误?”老二不解地问道。 老三和王向远的目光一齐射向大哥的脸。 大哥说道:“老二老三,你们不觉得,我们近一年来的确是有些太顺了吗?我早就对我们的这种顺有些恍然,有时候,我会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在护佑着我们。可是太顺了,就会让人麻痹大意,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们知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日子?” 老三上前一步,拿起小茶几上的日历,看了看,道:“哦,我把大事儿给忘了,大哥,明天是你的生日哩。” 大哥道:“我的生日算个狗屁。去年我就说过了,因为我们要做大事,所以我不能庆祝生日。老二老三还记不记得,去年的明天,我们做了些什么?” 老二、老三点点头,道:“当然记得,我们许了愿哩。” “是在哪里许了愿?” “兴化禅寺。”老二和老三答道。 大哥说道:“兴化禅寺座落于云龙山上,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对于云龙山来说,却是‘山不在高,有寺则名’。因为我听别人说过,在兴化禅寺许过愿以后,有不少人的愿望真的能够化作现实。去年是我们拿取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到了徐州,我们一起走在淮海路上时,遇到一个说唱山东琴书的算命高人,跟我们说的哩,叫我们到兴化禅寺里许愿,怎么,你们忘了吗?那算命的高人可是提醒我们的,说如果一年过后你们觉得风调雨顺诸事顺遂,一定要到许愿的兴化禅寺上还愿。否则,将会雀飞蛋打付诸东流。” 老二和老三又点了点头,说:“哦,明白了。” 王向远也明白了大哥是要带他们去曾经许过愿望的兴化禅寺里还愿。一提到愿望,他就不由地想起了他十岁生日时默默许下的愿望,心中生出一股悲酸,便想自己的许愿何时能够变成可触可感的现实呢? “收拾一下随身物品,马上出发,今晚到徐州过夜。” 老二问:“大哥,我们是坐长途客车呢还是坐出租车?” “出租车啊?”大哥说。 “耶——”老二老三几乎跳起来。 老三说:“大哥,前些日子我听说,有的团伙劫车呢,劫的都是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从来不反抗的,因为那车不是他们的,是他们租了公司的。” 大哥瞪了老三一眼,说:“出租车司机大多是穷人,那么做,当然要惊动警察,你那是拿着脑袋朝枪口上撞,逃过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下下之策。老三,你自以为精明,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但我劝你一句,那种事儿,最好别想。” 老二也瞪了老三一眼,嫌他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四人离开私人旅社后,大哥忽然改了主意,说道:“走,到站牌下,坐公交车,去汽车站,乘坐长途客车到徐州去。” 坑坑洼洼过,颠颠簸簸过,但大部分还是坦途,一路风尘,傍晚时分,一行四人到了徐州。 城市是不夜的天地。脚踏在徐州的水泥地面上,王向远像是听到了远古时期项羽与刘邦的金戈铁马和雷鸣杀声,还像是听到了真英雄项羽不肯过江东前的咆啸和怒吼;他还像是听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人民子弟兵浴血奋战的枪炮声声,听到了老家的前辈们推着独轮车为子弟兵运送粮食的车轮吱吱声…… 大哥的思想与王向远的心理活动接上了火,他说道:“这座城市,是一座英雄倍出的城市呢。”漫步在淮海路的街头,他转脸问王向远,“小弟,你最佩服这里的哪个英雄呢?” “项羽。”王向远丝毫不掩饰他对项羽的钦佩和崇拜,他问老大:“大哥,你呢?” “韩信。”大哥说道。 “为什么是他?” 大哥道:“韩信能够忍受他人的胯下之辱,他忍辱负重,多年后终于成就大事,他做了大将军,却并没有去公报私仇。这得需要何等宽阔的胸怀?” “可我还是宁愿做项羽。”王向远说道,脸上露出那种后天形成却再也磨不掉的桀骜。 “我信你。”大哥手握拳头在王向远的胸部轻轻敲了敲。 四人入住一家中档宾馆。大哥的观点是,中档宾馆最不招人眼目。 宾馆内,一夜无话。第二天,四人起了个大早,乘坐公交车,辗辗转转,公交车停停走走,后来,还在徐州博物馆停了片刻,王向远看见了博物馆的标志,他想,博物馆里大约是记载着这座城市的发展历史吧,淮海战役肯定是要大书特书的。 公交车继续前行,一会儿过后,他们下了车,来到了云龙山脚下。 四个青少年脸色微微露着兴奋的红润,看上去都是经过良好的营养的滋养,而且还有着聪敏的刚柔并济的气质,一起走着,不时目光环视仰望天空,看上去像是在探究未知的世界——与高中少年或者大学青年没什么不同,一样为这座城市、为云龙山的风景增添了靓丽的色彩——又有谁会想到、会将他们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盗贼相联系呢? 在人们的印象里,盗贼都是贼眉鼠眼的,都是躲躲藏藏的,他们可是个个大方自信而且优雅,吸引着少女们的目光呢。 云龙山既不高峭,也不险峻,但却是一处胜景;倘若置身一高处,俯瞰云龙山脉,则见山有九节,从西北向东南方向延伸,蜿蜒起伏,状若神龙,倘遇云雾缭绕之时,恰如巨龙起舞云间。但是,大哥却宁愿相信那个美妙的传说。 大哥说,他初来这座城市时,就对这座山进行过考究。“刘邦刚刚起义时,势单力薄,只有二十多个人。由于官府的捉拿,他藏身云龙山间。可是他的女人吕雉每次从沛县也就是他的家乡来找他时,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刘邦问其缘由,吕雉说,她每每来找他时,会看见山间某一处上空有一片祥云笼罩,状若游龙,她直奔而来,就找到刘邦。为什么,因为刘邦就是龙啊,后来成了汉朝开国皇帝。所以这山才叫云龙山。想想刘邦早年间有多狼狈啊,可是英雄就是英雄,能屈能伸。如此想来,只要我们横下一条心,终有扬眉吐气耀武扬威的一天。小弟,到那时候,你爸爸妈妈的坟自然就会迁入祖坟之地上去,而且还会占据一个显要的尊贵的位置。” 王向远听得出,大哥心有宏图,他看向大哥,晨光射向他,使他双眸里射出灿若火焰的光彩,他郑重地对大哥点了点头。 四人拾级而上,款款步行,离兴化禅寺越来越近,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两个人从台阶边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6章 祈望与天浴 拦住他们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衣着褴褛的老年乞丐。 老年乞丐凭直观印象觉得他们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零花钱多了,所以到寺庙里来玩耍。离得佛门近,老年乞丐也自是学得了一点佛家皮毛,双手合十,花白的脑袋对他们点了点,嘴里咕哝道:“阿弥陀佛——,希望你们学业有成,幸福多多。” 四人笑了,皆觉得这是吉兆。 大哥对老年乞丐说道:“老爷爷老奶奶,我代表他们了,啊?谢谢你们对我们的祝福。”他掏出四张十元的钞票,分别向两位老人伸在他面前的碗里放入二十元钱,不多,也不少。 两老年乞丐作揖致谢。 边继续拾级而上,大哥边对老二老三和王向远悄声地说道:“我们要学会施舍,要舍得,有舍才会有得。还有,施舍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了会扎人眼,太少了,他们一转脸就会诅咒我们。还有,我给了他们钱,你们就不用给了,否则很快会有一大串乞丐朝我们追来呢。” 说到此,说者和闻者俱一齐悄声笑了。 兴化禅寺离山脚并不远,四人皆处于血气旺盛的少年时期,除了大哥较为稳重之外,其余三人难免在兴奋里带了跃动的情绪,笑着,闹着,走着,跑着,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兴化禅寺的月状山门下。大哥本想还完愿许完愿后再与弟弟们一起照相留念的,但他还是不忍拂了他们的好兴致,便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傻瓜相机,让老二、老三还有老四王向远站好。三人笑意盈盈地站在嵌有大理石刻的“兴化禅寺”和“云龙古刹”八个大字的山门之下,大哥手中的相机镁光灯一闪一闪,三人的笑容便定格在了胶卷之内。四人轮流作照相师,为另外三人拍下青春的灿烂笑容,可总觉得有美中不足之处。后来,大哥见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经过时,请他为他们四人在山门下拍了几张合影,总算如愿。 四人进入兴化禅寺后,大哥带王向远等三人去水管下净手,而后,买了香烛等还愿用物。大哥将身上物品交与王向远,并悄声对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们,因为我们去年许的愿满愿了,我们必须去还愿才能继续得到佛祖的佑护。等我们还愿过后,我带你跟我们一起在佛祖面前许下新的愿望。” 王向远道了“好”字,便立身看大哥和老二老三恭恭敬敬地到了香烛台前焚香点烛,又去了大佛殿里的大石佛像前跪地叩头谢恩。 置身于香雾缭绕、钟鼓齐鸣、佛声低回婉转的兴化禅寺里,王向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由变得肃穆和沉静,那些美妙的乐声啊,似乎真的要把他带入无忧无苦的极乐世界。他站在大佛殿*的大门口,看着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三个人跪在大石佛前的蒲团上,十分庄重十分虔诚地磕头,大哥的心最诚,每一次磕头时,头必触到地面上半晌方才抬起来。磕头完毕,他们三人并没有马上起来,而是直直地跪着,王向远虽看不见他们的面部表情,但知道此刻的他们正在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双唇微动却不出声地念念有词,嘴随心动,心口合一,向大石佛还愿,感谢圣尊的佑护。 当大哥他们重又回到了王向远的身边时,王向远看见他们三人脸上仍有着庄重的神情,似乎刚才的虔诚的情感仍然在他们的心胸间荡漾。 他们重又买了香烛等物,在殿前的香炉台里点燃了。这一回,他们可是带了王向远一起进行许愿的仪式了。 跪在大石佛像面前,王向远不知另外三人在心里许的是什么愿望,但现在他却在跟他们一起许愿,他想起他的十岁生日晚上小小的庆祝仪式,那情那景浮现在了他的闭着的双目前,爸爸妈妈的笑脸,五色缤纷的生日蛋糕,摇曳的生日烛火……爸爸妈妈问,许的什么愿呢?他回说,要明天太阳出来了才可以告诉你们,否则就不灵了……那个最美好的愿望,他竟然没有能够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也没有再问过,竟一直不得不埋在心灵的最深处……现在,他将那个最美好的愿望在大石佛像面前许了一遍,而且加了一个愿望,他希望能把爸爸妈妈的坟从耻辱之地迁到光荣祖坟之地去。可是,他何时能够如愿以偿呢?他并不知道面前的大石佛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此刻在他的心中就是最伟大最灵验的神灵,他的一颗心在跳动着:“大佛啊,求你一定让我得偿所愿啊,我一定会永远敬奉你的。” 许久过后,四个人立起身来,互相看了看,微微地笑了笑。大哥说:“希望我们明年就能够来此还愿。” 王向远以为仪式已经结束,却不料大哥拉了他一把,带他和老二老三一起来到了另一个殿的最北端,邻近观音菩萨处摆有一架柜台,里面放着许多的造型别致、与平时王向远所见不同的灯,他看到有一处台子上已经摆放了十多盏那样的灯,灯火正在毕毕剥剥地燃烧着。 “这是什么灯?”王向远问道。 “这是愿望灯。”老三答道。 大哥说:“每人为自己请一盏愿望灯,刚才许的愿就更灵了。” “哦。”王向远很希望这是真的。 王向远与另外三人一样,掏出钱来,诚心地“请”了一盏愿望灯,虔诚地点燃,而后双手端放在愿望台上,心里的愿望也同时在反反复复地涌动着,他是多么希望愿望成真美梦成真啊。 此刻,幸福的花朵绽放在他们每一个人光洁而又很显纯净、青春四溢的脸上。 青少年的心总是野的,目光里总是充满好奇。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就还想转转看看,特别是王向远初次来到。 在一个功德箱前,大哥带他们朝里面投放了钱币。当他们回身时,却见一个老僧人向他们双手合十礼致谢。 他们并不太懂得佛家礼数,只是从电影上了解一二,四人便对了老僧人双手合十,嘴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王向远问老僧人道:“请问,您是住持吗?” 老僧人点了点头。 啊,与他们互相行礼的竟然是寺里的住持?四人一时皆有些激动。 王向远又问:“请问住持,刚才我许过愿,是不是在释迦牟尼面前许的愿很是灵验呢?”他用手指了指刚才许愿的大殿。 老住持回答说:“那不是释迦牟尼佛,那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正因为在大多数的寺庙里难得见到这位西方世界的极乐教主,所以,在他面前许过的愿才更加灵验呢。贫僧也闻听一些施主说,在阿弥陀佛面前许愿很是灵验。” 大哥闻言后,插言问住持道:“敢问圣僧,敢情刚才我们许愿所对的佛并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 “正是,正是。” 大哥黑黑的的瞳子转了转,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太好了。”四个人对了对眼睛,皆悄声说道,心内想:原来是阿弥陀佛在保佑着他们万事顺利啊。 王向远又问道:“敢问住持,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许的愿望更加灵验一定能够实现呢?” 住持并没有因为面对的是几个少年人而有任何的轻慢,而用自己的见识,回复他们:“倘能再用云龙湖水洗尽身上多年的污垢与尘埃,自然更好。不过,那是以前的说法。现如今呢,多有不便之处,很少有人这么做了。” 四人再度向住持施礼致谢,方从兴化禅寺里走出来。 少年人都有登高望远的志向,虽然云龙山并不高,可终竟是一座山啊。大哥看得出三位弟弟玩兴正浓呢,四人兴致勃勃又走又跑地朝山顶上登去…… 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他们看到了云龙湖,湖水在青山的映衬下翠绿阴森,犹如是一片幻境。 王向远想到了他的迫切愿望,他多么盼望他的美好心愿能够立即变成可触可感的现实,如此,爸爸妈妈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他想起了住持的热心指点,从心理上总觉得那是个实现愿望的最佳捷径。他对大哥说道:“大哥,我们去云龙湖里净身吧。” 老二说:“让人家看到不好吧?” 王向远说:“总会有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僻静之处吧?” 大哥却很赞同王向远的提议。因了他们说话的口音与当地人一般无二,经了当地的游人指点,他们走上了一条下山通往云龙湖的山道,不时的,路上还会遇上一两个当地的行人,就再问,再得到指点。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竟真的来到了云龙湖边,而且是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 湖中波光粼粼,湖水上的涟漪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炫目但迷人的色彩,阳光在涟漪上跳荡着,让云龙湖显得坦荡又神秘。 看着温柔平静的湖面,王向远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率先将自己脱得精赤条条,还催促别人快点儿脱掉衣物。对着湖水,他大喊了一声:“啊——,云龙湖,我来啦——” 大哥和老二老三都分明感觉到,王向远真正成了他们的弟弟,成了真正的老四。 王向远匀称的身体猛地一个前冲,跃入了湖水之中。 老二老三水性较差,只敢在近岸处的水里游上一游,大哥和王向远便撩起水泼向他们。四个人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 大哥说道:“在这么明净的湖水里洗了天浴,我们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王向远说:“我要游到湖心去天浴,那样的话,我的愿望就更加会百分百变成现实。” 大哥提醒道:“注意安全,湖心太远了。” 王向远却并未将大哥的话放在心上,他向湖心看了看,而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湖心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8章 囚禁与审讯 其实,警方已经盯上了他们,之所以没有打草惊蛇,就是为了抓他们现行,同时来一个人赃俱获。 现在,果真如是。 王向远的情绪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 四人立即被带到王向远所在县的公安局刑侦大队,每个人都被单独关入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这种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严严实实的铁门,铁门上有一扇小窗,可供外面的新鲜空气进入少许,免得把犯罪嫌疑人憋死在里面;还可供值守的警察把简单的饭菜递进来。小房间小到连转身都极为困难,无法躺下,倒是勉强可以坐下,只是个子太高的人无法将双腿伸直。几年以后,当王向远在部队里被关禁闭时,他自是想起了这间幽闭的小屋,心想命运是在故意捉弄他呢还是跟他开玩笑。 在这样的小房间里待上一段时日,若是没有一定的定力和耐力,你想不崩溃都难。 几个房间虽然相连在一起,但是厚厚的墙壁却将他们隔开了。四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不仅无法见面,连一点儿彼此的信息都无法得知。 王向远等着被警察提审。 可是让他疑惑的是,警察却并没有理他,他不知道是不是大哥他们得到的待遇也是这样无人理踩。 也许因为他们犯的不是罪大恶极的大案要案命案?也许是警察想磨掉他们的青春的锐气?也许是警察想让他们在没有一个字迹的、可以分散精力的小房间里自我崩溃?反正是,两天多里——王向远不知道是不是两天多——他们待的小房间是那种房中房,外面亮着一盏灯,白天黑夜都亮着——他已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只是凭着感觉,根据着值班警察给他送来的饭菜的次数,猜想应当是两天多,或者更长?或者更短些? 这才是真正的晨昏颠倒,度日如年。 不知什么时候,王向远竟然无意中听到了同伙之一老三发出的信息。他听到了老三用力捶击墙壁的声音——啊,原来老三就在他的隔壁啊——他还听到了老三“啊啊啊”的哭叫声——他猜想老三可能是受不了小黑屋的窒闷,心理上无法承受那种奇异的孤寂了——三哥,你要,你爸爸是王玉林?” “是的。”王向远没有好声气地答道。 中年胖警察一时没有说话,却明白了什么似地兀自点了点头。 难道,他是对王向远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半晌过后,中年胖警察放下了心中一时生出的些微恻隐,恢复了威严与庄重,这不怪他,他的职业让他来不得感情用事,尽管,他面对的是王向远。 “说吧,具体说说你的犯罪经过。”中年警察的声音微微地低沉下来。 “我没犯罪!”王向远以斩钉截铁的口气答道。 两名警察几乎是异口同音:“什么?你没犯罪?作出了这么多的案子,竟然说没有犯罪?” “我没有作案——”王向远几乎喊出来。 中年胖警察厉声道:“我跟你说,我们是在查清了你们犯罪事实的基础上才抓获你们的,你抵赖是没有用的,我们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你转头看看墙上写的是什么,就会知道主动交待与拒不交待会有什么区别。” 闻言,王向远果真扭头看了看,见审讯室侧面墙上写着一句大字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中年胖警察继续发问:“看见了吧?那就如实交待你的犯罪过程。” “我没犯罪。”王向远仍然这么回答,口气很冲。 中年胖警察忽然换了一种问话的方式,问道:“你没犯罪?那这么多的罪行是谁犯的?” “我不知道。” “你们之间,谁是老大?” “我不知道。” “谁是主谋?” “我不知道。” “你在这其中主要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 现在,王向远的回答一律成了“我不知道。” 负责笔录审讯过程的警察忽然大光其火,竟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根电警棍,朝王向远杵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69章 痞子是怎样炼成的(上) 王向远见作笔录的警察手里的电警棍直朝他杵过来,看那样子似乎要对他动刑,他虽是惊了一下,但随即冷静下来,坐直了身子,横眉怒目地瞪着对方。 中年胖警察扬了扬手,发火的警察坐了下来,复又拿起了笔。 中年胖警察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罪,有罪的是他们?” 王向远想起了大哥老二老三对他的各种好处,虽然身陷囹圄,但他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否则他会良心上一辈子有愧。片刻后,他答道:“我没有罪,他们也没有罪,我们都没有罪。” 然后,再问什么,王向远便只是摇头,一个字也不说了。 于是,对王向远的审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因为他坚称自己无罪,而到了后面便不与警察作任何的交流,只是眼神冷冷的,一味摇头。 警察只好将王向远带回关押他的小小囚室。 被押出审讯室的时候,王向远听见那个六年多前就给他留下了恐怖阴影的中年胖警察对那个作笔录的警察说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打地洞。” “怎么,陆队,你认识他?”青年警察问。 中年胖警察继续说道:“真没想到,几年一过,这孩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小痞子。我敢断定,他这辈子得有一多半时间待在监狱里,除非他早早吃枪子。” 回到小囚室后,王向远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把中年胖警察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因为生气,还因为焦躁,还因为没水喝,只能或坐或站在小囚室里的他第一次在不觉中牙龈肿痛口舌生疮,自此,口腔溃疡这项痼疾就缠上了他,总会在他不经意时发作一些时日,比如他焦急上火的时候,比如他与人一起喝酒抽烟的时候,再比如他与别人一处饕餮火锅的时候,还比如他辗转反侧失眠的时候…… 啊,待在这种四面是墙的小囚室里的生活真是生不如死啊!身体的绝对孤独、灵魂的绝对无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王向远万念俱灰痛不欲生。他又听到了与他一墙之隔的三哥隐隐的哭叫声,他也想哭,想大声地哭,可是他没有眼泪,他欲哭无泪啊,这世上有谁能知道谁能理解欲哭无泪的滋味儿啊!他头抵在墙上,手抓着乌黑的头发,撞击了几下,“啊啊”地叫了几声后,又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双腿蜷缩着,背靠在墙上,牙关紧咬,目光在幽暗里充满了藏獒般的桀骜…… 王向远弄不清楚他在小囚室里待了多长时间,一辆囚车停在了刑侦大队的院子里。他被两名警察押到了囚车上。 当囚车停下时,他被押下车来,正对着他的是看守所的大门。 王向远被关进了看守所的一个大号子里,与十多个各类性质的罪犯待在一起,因为看守所条件所限,号子里既有成年嫌犯,也有未成年嫌犯…… 后来,又有过几次提审,但是王向远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总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我们没有犯罪。” 王向远被警察抓的消息一下子在小王庄上炸开了锅。这消息是被刑侦大队的警察们称作“陆队”的副大队长即中年胖警察与另一个警察一道送来的,确切说不是送来,是为了办案而说出来的。胖警察来调查王向远的社会关系,走访了村支书还有老族长等很多人。 虽然有的村民认为违法犯罪蹲局子坐班房是王向远的必由之路,但是想到了他的凄惨身世,倒是都动了一些恻隐之心,没有对他落井下石,乱说一气。眼看着一个幸福美满之家在短短的几年里灰飞烟灭,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唏嘘喟叹。 村干部们以及族里主事的几个人,聚在了一起,研究对策,想拉一把这个在他们眼里即将走向毁灭的不良少年。 “按理说,这孩子不该犯事儿,我觉得他虽然有时候太不听话,但是本质不坏。我简直不太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村支书王玉海说道。 “看不透哩,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心思重,想的比同龄的孩子多。”村会计王玉启表达了不同的看法。 老族长王敬天开了口,说道:“王向远这孩子呀,跟他爹妈脾气不一样,有股子倔劲,一股刚劲儿,真不知道他这脾性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可这股子劲儿以后肯定会害了他。说起来,他们一家人,都给老祖宗脸上抹了黑。可是呢,不管怎么说,他是咱小王庄的后生,他还小,还是个小孩,小孩子是会犯错,再说了,他跟他爹犯的事儿不一样。那个警官不是说了吗?说是还没有定罪,就是说,王向远犯没犯罪还两说着呢。既是这样,那咱就该帮帮他。你们几个文化人看看能不能找个懂行的人,想想法子,万一那孩子真是没有犯事儿哩?”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对王向远抱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还有着一种慈悯,当然,他们一如既往地把这种慈悯和恨铁不成钢当成理所当然,仍是表现得居高临下让自尊的人受伤。 就像我们的父母或者是其他亲人一样,总是居高临下地对我们唠叨,也居高临下地给我们伙食费还有零花钱,还会对我们发怒,让我们自尊的心灵很受伤害,也让我们逆反得要命;虽然,他们的本意,的确是为我们好,盼着我们好。可我们很多时候还是不感谢他们,甚至恨他们,虽然那么做过后又十分懊悔,觉得愧对他们。 有人说:“实在不行,咱村上愿意出钱的人家,凑些钱,请个律师问问,看能不能帮上小向远?” 王玉启却摆了摆手,说:“王向远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不只是不谢咱们,说不定还会拿脸子给我们看,他能把我们送去的补助款急赤白脸地退回来,你想吧?” 村支书王玉海说:“兴许,咱们是真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伤了他的心哩。”他忽然想起来,说是有一回在外面开会,听人说司法局有不收钱却专门为他人辩护的律师呢,“咱们可以向司法局反映一下,那里有律师呢。” “我看行。”在座的人和在站的人都同意。 司法局果真派了一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律师,雄心勃勃准备为王向远作无罪辩护。律师在调查情况过后,觉得可以尽快争取让王向远取保假审更好。 律师虽去见了王向远几次,可是很显然王向远对他怀着很深的戒备心,他得到的有用的线索和证据真是少之又少;律师忍不住有些气馁了,忘记了开初的勃勃雄心。 可是,连律师和王向远本人也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多月过后,王向远从看守所里走了出来,他被无罪释放了。 老族长和几位老长辈还有村支书王玉海等人等候在看守所门外,想接王向远回到小王庄。 看守所里的日用物品,王向远一样都没有带,他压根儿就没有收拾,全扔给了号友们。当看守所大铁门中间的小铁门在他面前打开的时候,他恍如做梦,双腿很僵硬地迈了出来。在看守所,他只理过一次发,而今,他的头发长长的,还有一点儿篷乱,倒凭添了一丝丝酷味儿;因为长久接触不到阳光,他本来就不黑的脸容愈显出白晰,也许是因为荷尔蒙的紊乱,他的脸上生了十多粒青春痘;兴许还是因为荷尔蒙的紊乱,他的上唇上生了两撇小胡子,这两撇小胡子生得十分怪,它既不像成年男人的胡子那么粗壮和长密,却又不是同龄少年人的胡子淡而短甚或尚是一层茸毛,它们只长那么长,却也不再继续长得更长,而这却让他与别的青少年们有了明显的不同,它们——这两撇小胡子,像是故意又像是顽固地要让王向远显得流里流气,像是故意要让王向远增添一个小流氓或小痞子的标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0章 痞子是如何炼成的(下) 在别人的眼里,这两撇小胡子十分扎眼,可要命的是,与大部分长有这种小胡子的青少年一样,王向远也是浑然无觉的,至少没有觉得与别人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可能引以为耻。 迈出看守所大门中的小门后,王向远看见了来接他的几个村人。王敬天和王玉海他们看着王向远,王向远与他们的目光对视了十几秒钟。王敬天王玉海等人发现,王向远这孩子的面部轮廓长开了一些,比以前更有棱角了,不知是他生气作出来的抑或是生长的变化,他的右嘴角有一丝丝的歪斜;他们还发现王向远的目光在原来的桀骜不驯里掺入了一些自暴自弃;当然了,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两撇小胡子。此时,他们的内心全生出一样的感慨:这,这个王向远,这不活脱脱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小痞子吗? 倘是换成自己的孩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断然会冲上去将其饱揍一顿然后带到理发店去理个小平头刮掉那两撇小胡子,还要教他好好做人。可是王向远既不是他们的儿子,也不是他们的孙子,他又是那么的不服人管,谁敢说他呢? 王敬天王玉海等人前来接他,让王向远觉得意外,其实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小王庄所谓的父老乡亲们,他觉得他们前来接他简直是要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上狠搓几脚。王向远愤愤地转了身,倘不是看守所的门在他的面前已经顽强地紧紧关闭,他定然会重新闯入避而不见这些与他同宗同根的村人们。 王敬天王玉海他们却丝毫没有揣测出王向远的心理波动,他们围拢上来劝王向远回到小王庄去。 王向远却坚决不愿回去,是老族长王敬天的一句话终于说动了他的心:“小向远啊,回去吧,回去看看,你若是还想出来,就出来,我们拦是拦不住你的。你回去给你爸你妈上坟,焚焚香,燃燃烛,烧烧纸钱,跟他们说几句话,给他们的坟添些新土吧。你差点儿犯事儿,兴许是因为你临出门没给他们上坟哩。听话,啊?” 于是,王向远回到了生他长他的小王庄,回到了埋葬着他父母骨肉的小王庄。 他进了一趟鬼门关,如今却被放出来了。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多还不满十七岁,虽然在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实施作案的过程里他非常巧合地的确没有能够参与其中,但后几起案子的酝酿和实施及结果他却是知道的,他上初中时学过法律常识,知道有“包庇罪”这个罪名——然而,他却被放出来了。 他隐隐地感觉到,有人包了他,保了他;是谁呢?他想,只能是大哥,二哥和三哥。 王向远的猜想没错。在整个审讯过程里,大哥、老二和老三,把全部的罪名都承当起来,而将王向远推了个干干净净,让王向远成了清白之身;加之王向远在被审过程中坚称无罪。警方的确找不到王向远参与犯罪的任何证据,也无法找出他犯有“包庇罪”的证据,当然了,大哥他们的不约而同地合力为他洗白,还有他的坚定不移的“我不知道”都在无形中帮了他——最后,在羁押期将满之时,他走出了看守所,那个让他做了许多个恶梦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大哥曾背着他对老二老三说过,在小弟尚未参与作案之时,一旦事发,任何人不要把罪过推诿给小弟;四个人都进了监狱或少管所并不好,有一个人能自由地在外面,对我们的将来会有好处,当我们走出监狱大门的那天,就立时有了落脚之处哩。 回到小王庄的第一件事是,王向远在一个小卖部里买了香烛纸钱,到了村东南方向的那一小块耻辱之地里,为爸爸妈妈焚香燃烛跪地磕头。他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没有眼泪,空有悲伤。 后来,在当兵的日子里,王向远曾经请教过一个军医,他窃以为自己会不会是泪腺受损或者是基因突变再或是身体机能有什么不对之处,军医虽是热情,对他讲了一大堆的生理知识和病理知识却全是屁话,他睨了军医一眼,忍住情绪没有发作。 回到自己的宅院里,见屋内屋外与他在家时相差无几,心里由衷感谢王通达,这才是好兄弟呢。他在回小王庄的路上已经听王玉海说过了,说是王通达已经开始做起了贩卖小鱼小虾的生意,可能当天不在,到连云港那边去了。他急切地盼着能见到王通达呢,王通达会把在村上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的。 渐渐地,王向远的脸色沉郁下来,他想起了心爱的王月荷。要不是发生了突来的不可预料的事儿,他早就与王月荷去了南方的某个地方,双飞双宿地一起过日子了呢。 可是一切成了泡影。他推想,王月荷的父母一定知道了他要带王月荷私奔之事,如今他回到了小王庄,他们一定会对他加倍防范。他总觉得他可能会失去王月荷。 村人们是同情他的,但同时又是防范他的,特别是这一回的“犯案”,许多村民聚拢在一起时,谈王向远色变,啊呀呀,不得了啊,咱小王庄上出了这么一个江洋大盗,这以后的日子还能有个安宁吗? 有人说,你们见过王向远了吗? 有几个人点点头,发表了一致的看法,说是王向远长了身个,虽然仍是帅气精干,但是那张长了小胡子的脸上多了一种坏坏的味道,那味道怎么说来着,对了,是痞味儿,对,对,就是小痞子。 王向远分明感觉到了村人们对他的防范,家家户户将大门闭得紧紧的,个个人头脑里无限放大了他的盗劫能量和水平。 第二天,王通达出现在了王向远的宅院里,两人像多年未见似地紧紧相拥了一会儿。 近距离与王向远对视,王通达还是小小的惊了一下,他也发现,王向远的那张帅脸,怎么越看上去越觉得有一种流里流气,啊,好像小流氓啊。 “发什么呆啊?”王向远轻擂了王通达一下,王通达回过神来,他觉得无论王向远如何变化,但对他的那份诚心并没有变。 这个晚上,王向远买了些酒菜,二人连喝边谈。 王向远将自己在沂州市的起初的坎坷到后来的较为顺利再至与王月荷相约私奔却遭遇类似于挟持似地跟了大哥老二老三他们的整个经历全都对王通达和盘托出,听得王通达将一双眼睛睁得如同牛铃铛,像是在听一部传奇古书。他自是知道王向远对他的没有理由的信赖,也会将这一切守口如瓶。 而王通达亦将小王庄发生的有趣的事儿告知王向远,他特别提到了,他见过王月荷几回,王月荷猜想过王向远定是遇到了为难之事,甚至想到了他可能是遭遇不测;还说王月荷的父母已知道女儿要与王向远私奔之事,因为王月荷给姑姑留下的那封信里把什么都讲得较为明白了。不过,小王庄人却几乎都并不知道王向远要带王月荷私奔去南方之事,因为王月荷的父母亲都认为这是有辱门风之事,将这一消息包得甚严。 王通达说:“向民,我知道你虽然栽了个跟头,但肯定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待在小王庄的。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 王向远说:“我现在是在取保候审期间,大约是要等到案子结了以后才能离开咱鲁蒙县吧。虽说公安是把我放了出来,但他们对我说了,随时还会逮捕我,随时还会提审我,随时还会把我投入看守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1章 观审判痞子失理智 王向远被公安人员勒令未得到他们的准许不得离开鲁蒙县地界,于是,他的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小王庄上,但这对于小王庄的村民们来说,却如一颗不*,他们担心王向远这个气质上看上去痞坏痞坏的小混混随时引爆,会带来一个犯罪团伙,不定会把谁家劫掠一空。 很多人对他们当初的同情有些后悔,觉得真是作茧自缚。 但是,面上,他们却并不敢暴露他们的真感情,偶尔遇见,竟还笑笑地与他打一声简短的招呼,免得被他惦记上受到报复。他们的内心真有些希望他离开小王庄呢。他们拉家带口的,对生活有着各种最庸常最切实的指望,而这个王向远却是孤身一人,死不过是死一人,谁敢惹他呀? 王月荷的父母更是担忧和惶遽,他们想办法不让王月荷回小王庄,同时对王月荷封锁有关王向远的所有信息。他们却并知道,王通达已经写信将王向远回到小王庄的事儿告诉了王月荷,却并没有收到王月荷的回信。王向远有些着急,但他在近期里是不可以与外界通信的,既如此,他当然只好作罢,也免得把王月荷不明不白地牵扯进来。 村支书王玉海还有老族长王敬天问过他,要不要把转包给别人家的承包田收回来,自己想办法耕种,他们可以从中斡旋。但王向远拒绝了,他不会种地,也不喜欢侍弄庄稼。村人们却悄悄给他下了一个最简单、听上去也最切中要害的结论:懒!他去县城里的一家台球厅找了份活计,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就在那里打零工,打台球的技术突飞猛进。 公安和检察院的大盖帽们果真又找过王向远几次,但并没有挖掘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和线索,王向远确实对大哥他们的来历及过往的案子一概不知,他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他倒是无意中遵从了江湖规矩,抑或潜意识里还没有和他们结成一根绳,当初在一起时没有多嘴问及那些,如今也算是实话实说且不失人格也没有任何不讲义气的嫌疑。 面对公安和检察官的讯问,王向远已经不再有任何惶恐,有时,他的脸上会表现出茫然,他转动着他的头脑,惜字如金地回答几句,有时候是沉默,他怕言多必失。 案子终于要了结了,终审宣判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 虽然因为牵涉到唯一的未成年人也就是老三,此案并不进行公开审理和宣判,但是却比公开的审理和宣判更为热闹,因为县教育局为了对全县的中学生们进行法制教育,在与相关部门联系后,从全县选粹了八十个优秀中学生代表集中上课,把他们的法制课堂搬到了这个案子的审判现场,并要求这八十个学生代表在亲临现场观案后把所受教育传播给各自所在学校的同学们。八十个中学生代表有些兴奋地坐在了旁听席上,与他们一同坐在旁听席上的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带队老师,他们不时朝入口处观望,等着罪犯们的出现。而且,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在拍摄。没有人去推究这合不合乎不公开审理的规定。 本来是安排在小审判厅的,只好改在了大的审判厅里进行。 王向远早早来到了法院,早早进入审判现场,坐在旁听席上最前排的一个位置,像个中学生似的,等着大哥他们的出现,他想知道最后的判决结果。 有人坐到了他的身旁,还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王向远转脸一看,啊,是邱老师。他不由看向身后的中学生们,果然看见了几张熟悉却变得有些陌生的面孔,那几张面孔向他招了招手,他也向他们招了招手,假笑了几下。无需多言,他知道他的事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原来的同学们和老师们肯定已经人尽皆知,可是如今他的神经已经变得十分坚韧,他不在乎,大胆地迎向那些他不认识的却向他投来的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邱老师小声地问王向远:“你还想不想上学?如果想上,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王向远摇了摇头:“我不想上。” “想没想过以后做什么?” “不知道。”王向远说。 邱老师仍是悄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去学校找我,好吗?” 王向远点了点头,看了邱老师一眼,但马上躲开了邱老师的目光,他觉得他让邱老师失望了,他在邱老师的心目里肯定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小痞子了。对了,他无意中听到了有些人在他背后的指指点点,都说他是个小痞子呢。 邱老师站起身,抚了抚王向远的肩头,到后边同学们中间去了。 十几分钟过后,审判长,审判员,还有人民陪审员等一一就位。 他们的背后悬挂着*的国徽,在向着旁听席上的中学生们昭示着法律的威严和神圣不可侵犯。 上午九时,随着一声铿锵有力的法鎚声的响起,只听得审判长的一声令下,*地宣布道:“鲁蒙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第二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雷雨、周宇翔、马跃到庭。” 只见大哥二哥和三哥被六名法警押上了被告席,王向远至此时方始知道,大哥名叫雷雨,二哥名叫周宇翔,三哥名叫马跃,都是那种有着浓浓的青春气息且给人带来希望的好名字。王向远不由地想,也许,他们在未出生或者刚出生时,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曾与他的爸爸王玉林妈妈陈月英一样,是对他们寄托过各种希望的吧? 雷雨,周宇翔,马跃,王向远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几遍这几个名字,将他们刻在了自己的心坎之上。他知道,若干年以后,他们走出高墙大狱,一定会来寻找他的。 后来,后来的后来,王向远许多次地想过,也自问过,他为什么从没有向大哥老二老三打问过他们的名姓呢?及至有一天终于恍悟,他虽然已经愿意把他们看作最可信赖的人,看作自己的家人,但其实在内心里,在潜意识里或者是在无意识里,他是拒绝他们的;可他还是弄不明白,大哥他们为什么没有主动将他们的名姓告诉他呢?难道是大哥他们在用别一种方式保护他?他想等以后他有机会探监时,他一定要问问大哥他们…… 王向远坐在旁听席上的较为显眼处,大哥二哥和三哥分明看到了他,但只是眼光亮了一下,随即又回复那种木然。王向远觉得,那些木然,也许是他们心中的义气,也可能是对他的保护。 从审判厅里的情形看上去,大哥二哥和三哥没有请律师为他们进行辩护,他们都是毫无亲情的人。他的猜想果然没错,很快审判长就说明了这一情况,坐在辩护席上的是由法庭临时指定的来自司法系统的一名律师。 审判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由于之前公安与检察机关方面已对他们进行了无数次的提审,该承认的罪过,他们已经承认了好多遍。大哥、老二和老三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疲惫之极,他们其实盼着快快宣判,因为迟早会宣判,差距不过是判得重一点与判得轻一点而已。长久地悬吊于将判和未判之间,能让脆弱的人精神崩溃。 其实检察官们对他们的指控内容,他们熟悉得几乎能够背诵下来,加之没有提出对他们不利的新的指控,所以他们没有进行辩驳,而是一一当庭承认了下来。 而控辩双方也没有进行像电影电视上那种言词激烈的互辩互驳。律师声音有些柔和却很着重地说道:“希望法庭能念及犯罪嫌疑人都还年轻,又个个身世凄惨,缺少管教,不得不流落社会,特别是犯罪嫌疑人马跃尚为未成年人,恳请法庭能够从轻量刑。” 听上去看上去,这一切的过程,更像是一场例行公事似的。 审判长要求雷雨,周宇翔和马跃依次向法庭作最后的陈述。 雷雨在最后的陈述里仍然很有担当,他说是自己带坏了周宇翔和马跃,希望法庭能将本该给予他们的惩罚全加到自己的身上,还说自己一定会身背罪孽,好好劳动改造,重新做人。 周宇翔的最后陈述却说自己劣迹斑斑,希望法庭能对雷雨和马跃轻判,也说自己会好好赎罪,做个好人。 老三马跃在作最后陈述时竟然流下了眼泪,他边哭边说:“我有亲爹亲妈,有后爹后妈,可是我却是没人要的人,我天生就是个贼坯,王八蛋,我犯下的罪,跟别人无关,周宇翔和雷雨从没有教唆过我,再说,他们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周宇翔才比我大出一岁。”说到这里,马跃停了下来,只是一味地哭泣。 法庭上一时竟然十分的安静下来,不知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被雷雨、周宇翔和马跃的言词所感动呢? 不知怎么的,此时,王向远的心里却生出一阵愧怍。 宣判即将开始,雷雨,周宇翔,马跃以及王向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不管陈述的内容如何,雷雨,周宇翔还有马跃都不愿意得到太重的判罚。 不论如何,公诉人公诉,法庭调查,法庭辩论,被告人最后陈述……该走的程序走得差不多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审判长宣布休庭。 合议庭对本案合议,约十分钟过后,审判长宣布继续开庭,并且作出宣判。 “全体起立!”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响起,撞向法庭的四面墙壁被弹回,又在审判厅里回旋了几圈。 台上台下,数十人站了起来,气氛不禁有些肃穆。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继续响起:“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条第xx款,第xxx条第xx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雷雨犯盗窃罪,盗窃数额较大,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总和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五千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五千元; “被告人周宇翔……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被告人马跃因犯罪时未满十八岁……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一万元整。 “被告人若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山东省沂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宣判完毕!……” 雷雨,周宇翔以及马跃立即被六个法警押了下去,当他们即将被押出审判庭时,王向远看到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向远追了出去,但见三人已被押上囚车,紧接着,囚车响起阵阵警笛声,尖利地呼啸着,向公安局的看守所驶去。 王向远忽然理智尽失,他猛地撒开大步朝囚车追去,同时大声喊道:“大哥——,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2章 痞男要当兵 王向远的内心忽觉一种再度失去亲人的伤痛,他急速地边喊边朝着押解大哥二哥三哥的囚车追去,却见囚车扬起一团团沙尘,瞬间便远去了…… 王向远知道,只要雷雨、周宇翔、马跃他们不提出上诉,近几天里,雷雨和周宇翔就将被送往监狱服刑,马跃则将被送到少管所去服刑,等待着他们是漫漫刑期。 因为心绪恶劣,王向远向台球厅的老板请了三天假,一个人在家里,就着一些生花生米,自斟自饮地喝了一瓶多二锅头白酒,抽了三包香烟,而后在床上睡睡醒醒了两天两夜。 真正完全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窗棂,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身上,这一束光辉不过三米多长。他的心忽然动了一下,觉得像是吉兆降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王向远每天骑上自行车,去县城里的那家台球厅里去上班,挣取一点微薄的薪水;而后回到家里,熬过一个个漫漫长夜。他想要攒一些积蓄,买一些烟和吃物去大哥和二哥服刑的监狱去探监,还要到三哥服刑的少管所,虽然他不是他们的直系亲属,但他一定会想办法见到大哥二哥和三哥。 有时候,王通达会来与他坐上一些时候,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喝上两盅老白干,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让王向远心里有时像是憋了一团火,他觉得自己是在醉生梦死,离自己的许愿越来越远,简直是在虚掷人生虚掷刚刚开始的青春。 “我想走,我还是要走,我一定要走。”王向远对王通达说道。 王通达说:“我看得出来。你过去没出过这地儿时都想出去,更何况如今你在外闯荡了那么久,你的心更野了,小王庄是拴不住你的,当然,也没有拴你。” 王向远说:“可是,我只是放心不下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王月荷为什么不通过你给我寄来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行啊,哪怕是骂我的话也行啊。我想,她的爸妈一定把我被关进看守所里的事儿说给她听了,她一定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了,她一定是以为我真的成了个人渣,成了个人人不齿的罪犯。” “天地良心,向远,你不是人渣,你没有犯罪。”王通达说道。 王向远忽地给了自己一耳光,道:“我虽然没有犯罪,没有去偷,没有去抢,可是,我毕竟有了犯罪的念头,只是大哥雷雨怕我暴露身份前功尽弃,才没有给我那样一个机会罢了。” 王通达劝道:“向远,你也别太自责了,那若是照你这么说,所有的犯罪人员都不能有朋友了?你不过是认识他们罢了。” “王月荷肯定不会原谅我了,她可能在心里看不起我了,她真的把我看成了一个痞子。”他立于镜前,转过身来,问王通达,“哎,王通达,我听到有人说我长了副痞子相,还说我举手投足就透着痞子味儿;我问你,你跟我说实话,我是真的像个小痞子小混混吗?我自己可是没觉得我哪里像个痞子啊?” 王通达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王通达只好如此劝慰道:“向远,你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跟村上我们这些青少年举止作派肯定不太一样。但是我能作证,你是个最讲义气的好汉。” 王向远明白了,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冲向墙面,像是要发泄什么。停下后,他对王通达说道:“痞就痞,渣就渣,他们看不惯就看不惯,看不惯就别看我,呆在家里老老实实看他妈不就得了,少他娘的看我!” 王通达和王向远一起笑了起来。王通达发现,王向远右嘴角有一丝丝的歪,确实是痞相外露,他隐隐感觉到,王向远的长相和个性将会给他带去很多麻烦和坎坷。可是王通达尚清清楚楚记得,王向远小时候并不是这模样儿啊,为什么他会产生如此的变异呢? “王向远,你想没想过去哪里呢?”王通达问道。 “我还是准备去广东。但我在走之前一定得想办法见王月荷一面,不管她是理解我也好,拒绝我骂我也罢,我都能接受。” “干脆,我再给她写封信吧。当然了,你现在也可以写信了,公安不再管你了,信封上落我的名字就行。” 王向远摆了摆手,说:“罢了,这几天老板的生意特别好。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去一趟沂州市,到她单位门口,守株待‘荷’” 但是,让王向远没有想到的是,三天过后的那个中午,王月荷出现在他所供职的台球厅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笑地看着他,王向远眨了眨眼,不相信地看着王月荷,以为她是用了天仙下凡之功飘到了他的眼前。 王向远跟一位和他同样供职于台球厅的师兄打了个招呼,就与王月荷来到了台球厅外。 “月荷,我,我这不是做梦吧?”王向远说,他说着拉住了王月荷纤白的小手,又道,“哦,不是梦,不是梦,是现实呢。” 王月荷轻轻抽回了被王向远握住的手。 王向远问:“月荷,王通达给你去了那么多信,你为什么不回一封信呢?那其实是给我回信啊。因为,那段时间,我不可以亲自写信给你的。” 王月荷解释说:“王通达写给我的信全被我姑姑给悄悄地扣下了,我是前天无意当中发现的,我还对我姑姑发了脾气。向远,我爸我妈去我姑姑家看过我,说你是个小混混,还说你犯了大罪,还说你会去蹲监狱。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不过,他们虽然那么说,但却是让我放了心,最起码我知道你还活着。你知道吗?向远,好长时间以来,我经常做恶梦,梦见你……我,我以为你怕是不在了,因为我知道你是说话算话的人,你不可能说好了要带我走,但是一个人就丢下我跑掉,何况你的行李还全在帝豪大酒楼里呢。” 说着说着,王月荷的眼泪流了下来,王向远伸出手来为她抹泪,她一头扑入了王向远的怀中,哭得更伤心了,丝毫不在意不避讳那些向他们射来的各种成份的目光。王向远轻轻地摩挲着王月荷一头浓密的乌黑的秀发,轻声地安慰着,情话绵绵…… 王月荷抬起泪脸,泪眼朦胧地看着王向远,道:“向远,你不是要带我走吗?你还带我走吗?我姑姑给我介绍的那个跛子去过我姑姑家好几次了,我,我一点儿都不想见他。” 王向远激动不已,问:“月荷,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还愿意跟我走?”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反正,我就是喜欢你,爱你。” 王向远一下子又将王月荷拥入怀中,道:“月荷,我想过了,这一回,我想先一个人走。虽然这么一大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我跟着大哥他们去了一些地方,但我发现,人不管到了哪里,首先得有个落脚之处,首先得扎住根,可扎根的过程实在是艰难的,我不愿意你过早去吃那份苦。我先一个人走,等我在那边立住了脚,扎下了根,我就回来接你走。你看,成吗?” “我不怕吃苦。”王月荷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的是,我一个人先过去的话,可以什么都不必担心地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很快就能站住脚的。” 费了好一番口舌,王向远总算说服了王月荷暂时在沂州市等他的好消息,王月荷说:“你可一定要来接我啊。” “一定。”王向远举起手来,要赌咒发誓,却被王月荷拦下了,用小手堵住了他的嘴,她怕他发出毒誓,更怕那毒誓真的会落到他的头上。 台球厅里有一部座机电话,为的是方便常来常往的客户,同时也是一部营业电话,别小看一部电话,营业额还很是可观呢。王向远将这部座机电话的号码写在了一张便笺上,交给了王月荷。以往,王月荷怕姑姑姑父接到王向远打来的电话,就没有将姑姑家的电话号码告知王向远,但现在她也不管不顾了,亦将姑姑家的联系电话写给了王向远…… ……很快,王向远便向台球厅老板提出辞职。老板舍不得王向远离开,但也知道青春期后生是最爱做梦的,何必去阻拦他的理想呢?有梦总比无梦好。于是答应了他,还说台球厅里想作一个盘点,让王向远一个礼拜过后来结算余下的工钱。 再次出门,王向远自是比第一次有了更多的经验,他不再忙于一时,想的是要好好收拾收拾,还要给爸爸妈妈去上坟,不是两三天内就能出发的,便答应了下来,没有催发工钱。 接下来的几天里,王向远除了在家里收拾一些必备的物品外,还不时地到县城里转转看看,他想,这一次出门远行,一定要在离家前好好地到爸爸妈妈的坟前唠一唠,这几年,他经历了多少坎坷和磨难啊,他得请爸爸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保佑他平平安安啊。 王向远又来到了县城,在一家纸扎店里买了好多的用于上坟用的供品,冥金冥银冥钱冥纸冥元宝,香,烛,烟,酒,对了,到时候,他要在坟前,陪爸爸多喝几杯,告诉爸爸,我也会喝酒了呢,当然了,我还要为他点上烟,让他抽最好的烟。 见时辰还早,王向远骑上自行车,朝电影院方向走去,他想看看最近有什么好的电影会放映,如果走之前,能与王月荷一起看一场电影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会给他的远行之路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和思念啊。 可是,刚走到电影院前的小广场上,吸引王向远的并非是宣传橱窗里对近期电影的宣传海报,而是悬挂在广场四周的多个横幅,横幅上写着令人振奋的宣传标语:“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参军尽义务,戍边卫国防。”“听从祖国召唤,踊跃报名参军!”“依法服兵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投身军营尽义务,保家卫国展宏图!”…… 每一条标语都让王向远热血沸腾,最后那条“投身军营尽义务,保家卫国展宏图!”不仅仅是让他热血沸腾了,还让他心生触动,似乎还为他指点了迷津,为他指明了光明的有着无限希望的前途…… 他想起来了,县人民武装部离电影院不过两百多米距离呢,大院门口大概会张贴有相关告示吧?他跨上自行车,朝武装部方向疾行而去。 一个急刹车,他停在了县人武部的大院门口,见县人武部的大院门口的上方也悬有醒目的鼓舞青年参军报国的大字标语呢。他略感失望的是,大院门口并没有相关告示。 他看见县人武部里走出了一位工作人员,便大胆走上前去询问相关事宜。工作人员表扬了他,说军队最需要的就是像他这样的热血男儿,并且告诉他说,征兵工作刚刚拉开帷幕,叫他近段时间一定不要外出,什么时候报名什么时候体检,县上都会通知到镇上镇上当然会快快通知到村里,并让他作好报名的准备。 王向远谢了这位工作人员,激动和甜蜜充斥了他的心胸。可是,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他与王月荷相拥而泣的谈话,他对她承诺过,他先去南方打拼,等立住脚后就把她悄悄地接过去一起享受甜美的爱情。如果不声不响地去报名参军,可就是把王月荷丢在了半道上啊。 “不,不,我不能食言,我也决不能欺骗我的真爱。” “可是,我想当兵,我真的想当兵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3章 妹妹要哥参军去 既想去当兵,又怕失去心爱的人儿,王向远一时犯了难,他将自己的进退维谷对王通达说了,希望他能为他出出主意。 王通达的脑子转了一会儿,他并未看出王向远的所思所想,说:“我觉得,你只能顾一头,老师不是教过我们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吗?” 可是王向远一下子就否定了王通达的话,他潜意识里早就有了自己坚定难移的主意,反驳道:“不,鱼和熊掌我都要得,都能够得到!也必须一起得到!” 晚上,小王庄的大喇叭里响起村支书兼民兵连长王玉海的声音,他传达了一则镇上的通知,要求适龄青年踊跃报名参军,还说是先在村上报名,镇上的体检时间已经确定了下来,是在三天之后的上午。 王玉海没有私吞政策,还在大喇叭里对适龄青年们作了思想动员。他是有些担心的,怕报名的人太少,弄得他这个村支书在镇上没面子;他觉得现如今不比以往了,虽是和平时期,想当兵的人却越来越少,好多家长起了反作用,总是传言当兵苦当兵要去前线打仗等等,弄得青年们人心惶惶。 报名的时间只有三天,王向远必须在三天的时间里找出一个两全之策。 他想去沂州市直接去找王月荷,但怕见不到她,她姑姑一家都像防狼一样地防着他呢。他忽然想起了王月荷给他的电话号码,眼前亮了一下,对,去县城里,给王月荷打个电话,不管接电话的是不是她,反正,豁出去了。同时他还想起,第二天正是台球厅老板跟他约定的结算工钱的日子。 整整一夜,王向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直至天快亮时,沉重的疲惫却将他拉入了睡梦之中,当他醒来时,却见外面天光明亮,初秋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他简直吓了一跳,不知辰光已到何时,一古碌爬起来,解了溲,拿起手表一看,已是十点多钟。连洗漱都省略了,更别说早餐了,头发篷乱着,骑上自行车,就朝县城奔去,似乎十万火急一般。 渐近县城时,他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在心里思索起了要说的话,如果是王月荷当然什么都好说,但如果接电话的是王月荷的姑姑或者姑父,他该如何撒个小谎骗过他们呢?怎么让他们相信他不是他们眼里那个要诱拐王月荷的小色狼小孤儿小痞子小混混王向远呢?怎么让他们把电话交到王月荷的手上呢? 边骑车边思索,王向远来到了一个星期前他还供职于此的台球厅,却见台球厅打开的两间门面的大门外几米远人行道的一棵树下站了个俏丽女子,啊,是王月荷,是总让他魂牵梦萦的王月荷。 “月荷——”王向远叫道。 很明显,王月荷也看到了他,神色已由焦急变成兴奋。 “向远,我是坐第一班客车来的,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一阵子了呢。我可是对我姑姑撒了谎才出来的。”王月荷说道。 王向远支好自行车,两人已经聚拢到了一起。王向远说:“月荷,你怎么来了?我今天来县城里是专为给你打电话呢,顺便把工钱结清。你,你简直快成了我肚子里的小蛔虫了。哈哈哈……” 开心的笑意洋溢在王月荷白里透粉的俊俏小脸上,更使得她的小脸如开了花一般的美丽,她说:“向远,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好消息要跟你说呢,要不我就不会单单从沂州跑过来了,前几天我就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了,可是你们老板说你辞职了,但是他说你今天一定会来台球厅里的,说是你们约好要结清工钱的——向远,沂州市的消息可能会更早一些,所以我想快快让你知道——向远,你去当兵吧,今年的征兵工作开始了,沂州那边都已经开始体检啦!” “月荷——”王向远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讷了讷,他才又说道:“月荷,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我还真的正为这事儿犯难呢,因为我怕你不同意,我怕你不支持我,特别是,我……”他伸出手拉住了王月荷的小手。 王月荷看着王向远的脸,娇嗔地说道:“小傻瓜,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呢。向远,这才是正路,才是你这个男子汉该走的正路。你说你出去打拼,不管是去南方还是北方,你没有钱,没有路子,只能出苦力,打苦工,还受人排挤,有时候还东躲西藏的。你要是去当兵,真要是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立了功,提了干,小王庄的人都会看得起你哩,没准儿,什么时候,你爸妈的坟都能迁到祖坟之地里呢。” 真是大大出乎王向远的意外,王月荷竟然比他想得更周全,看得更深远,王向远不由更紧地握住了王月荷纤白柔嫩的手腕,却有些颤着声儿继续刚才他没有讲完的话:“月荷,可是,我,啊,你……你不会不理我了吧?我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怎么会呢?”王月荷说,“我已经跟那个小跛子明说了,我是不会跟他有什么结果的,叫他不要再找我了。再说了,谁还能硬把我塞到花轿里不成?我跑不了,我就在咱这地界等你,等你在部队里有出息哩。” “你爸妈可是一直反对咱俩好的。”王向远说道。 王月荷的话越来越打消王向远的顾虑,她说:“他们是误以为你不务正业,还觉得你没有前途,你想嘛,你惹出了多少乱子啊?他们是势力眼,你要是在部队干出了名堂,他们巴不得咱俩好呢,到时候,咱托个媒人,让他们觉得咱俩是名正言顺名媒正娶,不就行了?” 王向远猛地将王月荷拥入怀中,连连地说道:“月荷,你真好,你真好,你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向远进了王玉海家里,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叔,我十七岁了,想当兵去。像我这种进过局子的人,还有没有资格报名参军?” 王玉海道:“有啊,有啊,进过局子怎么了?你又没犯什么事儿,公安可是给你下了结论的,你是清清白白的呀。你当然可以报名参军哪。” 随着王向远的长大和气质上的日渐成熟,不只是王玉海,村上许多人与王向远说话时不知不觉中那种居高临下的味儿消失了许多。王玉海呢,则更甚于他人,他总觉得王向远的将来不可预料,特别是当王向远主动将所有的补助推掉之时,他愈加感觉到了这少年的自尊和倔强,这自尊和倔强里有着一股不愿服输的上进心。他好意提醒王向远道:“这几天你得注意身体,别感冒,要睡好觉,明天下午集合到镇上体检,要是过关,还要到县上体检,还要复检哪,严着哪。” “报名的人多吗?”王向远问。 “咱小王庄上倒是不多,有六、七个,不知谁传出的谣言,说是要打仗,又说是要抗洪。可是想当兵的人总是很多的。你首先得过关才行啊,否则,谁也帮不了你。对了,你要把毕业证准备好。” “呀,我在沂州的时候,把毕业证弄丢了。”他打算与王月荷私奔时,把毕业证放在了行李中,可是私奔不成,反是跟了雷雨周宇翔还有马跃三人。 “那你赶紧补办一张啊,到镇上报名时无所谓,到了县上体检时,是必须带的,否则不会让体检的,县上把关可是很严的呢。”王玉海说。 王向远想起了就在不久前曾在法院的审判庭里遇到邱老师的情景,没想到真被邱老师中了,如今他真的有事儿要请邱老师帮忙办理了。当天,王向远就带了两张一寸免冠照片去了他曾就读的初中学校,找到了邱老师,说了自己要去当兵的志向,央邱老师帮忙补办一张毕业证书,还特别强调了毕业证书对他的重要性。 得知王向远想去当兵,邱老师十分高兴,说道:“你想去当兵是好事儿,这个忙老师一定帮你。你放心,我用不了几天就会为你办好,耽搁不了你去县上体检的时候使用的。老师早就看出来,你是个不安于现状、有追求的好小伙儿。体检时,注意心态一定要放松,不要让自己有太大的压力,啊?” “邱老师,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压力重重呢?我觉得,当兵就是我目前的华山一条路,否则,我肯定会出大事儿。”王向远说。 “什么大事儿?”邱老师问。 “要是当不成兵,十之八九我得进劳改队里吃牢饭。”王向远冷静地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4章 当兵秘笈第一招 事实证明,王玉海的担心纯属多余,第二天上午,当整个龙山镇上的适龄应征者集中到镇人民武装部的大院落时,可以发现青年们十分踊跃,参军的热情很是高涨。当然,不排除前来混水摸鱼者,也不排除一些人抱着来玩一玩的心态;但即便去掉这类人,也还是为数甚众啊。 小王庄上最终参与应征的青年定格为十三人。这十三个人中,王向远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却也是经历最为丰富的一个。村上有王玉强,王通晓,王玉亮,王向宇等人,那个多年前曾与王向远在王家祠堂前打过一架的王千子竟然也来了。前来报名的青年们当然知道,王千子早就超龄了。很快,王玉海悄悄跟大家作了解释,说是千子不过是来凑热闹,本乡本里的,他作为支书没好拒绝他,但一会儿镇人武部的部长检查身份证时就会把他刷下来的。 在王向远的一再劝说下,王通达也来了。王通达并没有当兵的愿望,王向远说你权当是陪我,或者是当成是去免费检查身体,于是王通达才勉为其难地在村上报了名,与王向远一同来到了镇人武部大院。 镇上组织的体检尚未开始,各个村的应征青年们与带队的村支书或民兵连长聚在一处说东道西,青年们总有些人口无遮拦,信口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王玉海便明白了为什么今年前来应征的人如此之多了。有人说,如今南方早就没了战事,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当兵是一条不花钱的捷径。有人听后直言自己就是这么想的。王玉强既像是询问别人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今年咱们这里的新兵是到哪里去服役呢?” “不会是去云南吧?”有人说。 “去云南也没什么,不是早就不打仗了吗?” “可云南是前线,总是不*稳哩。” 闻言,王向远插言道:“当仗怕什么?我倒是巴不得打仗哩。又想当兵,又怕打仗,那还当个求哩?再说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需要打仗了,那就打呗?” 王玉亮说:“我们不能跟你比哩。” 王向远说:“有什么不能比的,我是一条命,你不也是一条命?” 王玉亮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怕惹毛了王向远。 一会儿过后,竟有小道消息飞来,说是今年的这批兵,的确有一部分要去往云南,说是来鲁蒙县的接兵干部里就有来自云南部队的。 有人当即害了怕,心内打起了退堂鼓。 有人心存侥幸地说:“哪怕是去云南,也不一定就是打仗吧?” 就有人回答说:“那八成就是去扫雷了。” 有更多的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出这话,便过问究竟。 此公便卖弄聪明道:“你们想想吧,原来打仗的时候,战区里埋下了多少*?现在,不得一个一个排出来吗?” 有人说:“啊,如果当上个排雷兵,还在排雷的时候死掉了,那不是窝囊透了?” 流言总能让人心惶惶,果不其然,就有为数极少的人不只是从内心打退堂鼓,而是从行动上打起了退堂鼓,明言退出应征。 却也有人“高瞻远瞩”,说:“先参加体检怕什么,就是体检合格了,如果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去当排雷兵,再退出去也不迟啊?现在又不是三几年四几年,你以为还是过去国民党抓壮丁啊?我就是赖着不去,谁还能把我抓走?” 王通达担忧地悄声问王向远:“向远,不会真的是去当排雷兵吧?要不,你明年再去参加应征吧。” 王向远却没有放低声音,道:“排雷怕什么?就是排*,我也不怕。如果又怕打仗,又怕排雷,又怕抗洪,又怕救火,那还当什么兵?你要是怕就不要参加了,免得你爸妈为你老是担着一颗心,啊?但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镇人武部的许部长与两个接兵干部从部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们的出现,立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了过去,似乎想从他们的一举一动里看出什么招兵信息。 许部长手拿一个大的文件夹,大声叫喊起来,要各村带队的村支书或民兵连长将本村的应征青年带到他的面前,每个村的应征青年站成一列横队。于是很快,十多列训练无素的横队别别扭扭地列在了许部长的面前。 王向远想,鲁山镇有三十多个村子呢,怎么只有十多列队伍呢? 许部长的话立即解开了王向远的困惑。许部长说了昨天体检的大致情况,并且根据昨天积累下来的经验对应征青年们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王向远便明白了,全镇适龄青年的体检并不是一天之内进行完毕的,而是分成三天进行。 许部长对大家笑着说道:“每年来我们县上接兵的军队干部都来自好几个地方,今年也不例外。大家想不想知道今年我们县上的兵会去往哪里?” “想——”应征青年们同声吼道。 紧接着,大家方知许部长不过是卖了一个关子,他笑道:“你们想知道,可是我不能跟你们说,这是秘密,以后你们若是当了兵就会知道,军人要时时刻刻保守秘密。所以我要请大家想好了,不管将来到哪里,都是保卫祖国。我还请大家想好了,如果你有顾虑,现在还可以退出去,否则你不要来耽搁我们的时间和精力。好了,闲言少叙,下面以村为单位开始进行体检,一个村一个村按次序来。” 许部长的话讲完后,果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退出了队列。 小王庄简直是不偏不倚,排在第六号。这让王向远、王通达、王玉强、王通晓等人有了足够多的时间观察那些先行体检的人,并从中吸取经验。 王向远很快发现,体检的第一关,无异于面试,其实就是第一印象,有的人。许部长和他手下的两个工作人员,对照花名册,看应征者的年龄,查看应征者的身份证,再就是看应征者的长相,很多应征青年因为长相太次或者看上去太不顺眼就立马被驱出队列,连量身高和测体重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被刷下去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王向远和王通达还一起转了转看了看正在另两个体检室里进行的体检项目,比如视力,听力等等。两人走着走着,王向远一回身,却见王玉强跟在他们的后面,王玉强说他也要先熟悉一下环境和体检程序,免得到时候心里发慌。 想到近来看小说书太多且时间太长,王向远忽有些担心自己的视力不能达标。其实当兵的视力标准是一点二以上即可,可是鲁蒙县因为想当兵的人太多,还因为人武部为了保证兵员质量,近几年都把视力标准定为一点五以上。王向远进了视力检查室,站在离视力表五米远处看了看,果真,最末一行的“e”字开口方向十分模糊。他不声不响到了前边门口处,细致地对了视力表观看,将最末一行的“e”字开口方向默记在了心中。 有心的王向远观察到,虽然镇上的体检程序相对简单,无非是身高,体重,视力,听力,嗅觉等等,但却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被淘汰出局——也许是县上对各镇去县上参加体检的人员数量有限制?在出局的人里,王向远发现有不少是因为不够自信和平时的养成而造成的,他们有些人走起路来弓腰驼背,还有些人走路时是内八字或外八字,在这个环节里被淘掉的人竟然最多。 终于轮到小王庄了。 许部长高声叫道:“小王庄的过来!” 王玉海带了小王庄上的十多个应征青年排成一列横队站在了许部长的面前;不远处,两个接兵干部也在朝这里张望,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到王向远的脸上,王向远感觉到了。 许部长根据每个人手中的身份证来核对花名册,果然将王千子驱出了队列。王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骑上车子离开了。 至此,王向远才发现体检的第一关有些搞笑,但也确实合乎情理。两个接兵干部也走了过来,看着小王庄上前来体检的应征青年们,但他们一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看上去完全是由许部长大拿似的。许部长与手下的工作人员挨个儿看向队列里的每一个人,很快,王玉亮因为脸上有太多的黑点儿被示意离开,另有一个应征者因为太矮太瘦也被示意离开,第三个被驱离队列的是王通达,许部长说这年轻人怎么长了一张木木的脸,五官不正,于是,王通达也不好意思地站到了队伍的后边,但他没有马上离开,他要等王向远呢。 王向远欲给王通达一种情绪上的安慰,便无意中向王通达弹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这手势是他跟老三马跃学来的。不料这手势却进一步引起了许部长和接兵干部对他的注意。他们一齐看向王向远。 “你叫什么名字?”许部长问。 “我叫王向远。”王向远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他要尽力让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自信。 两个接兵干部,许部长和他的两个手下,都将目光停留在了王向远的脸上身上,引得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朝王向远射来。王向远虽感觉到了许多目光的叮啄,但他没有慌乱,而是愈加地挺直了腰板,两眼平视前方,显出端正的军人之姿。 显然,王向远的引人注目与其他体检者被瞬间刷掉有着质的不同,他白皙帅气的面部在那些整日价风吹日晒的黑黄面孔中是很容易脱颖而出的;可是接兵干部和许部长也分明注意到了这小子看上去不是个善茬儿,给人一种较为痞坏的感觉,加之王向远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夹克和一条紫色的紧腿裤子,可称得上是奇装异服了,这更让他显得、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可正是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更让王向远有着一种魔力,所以,虽然他们有着同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却谁也没有说出来。王向远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丝紧张。 却不料许部长对两年接兵干部笑着说道:“哎,这个兵怎么样,你们把他带走吧?”——被人夸奖总是让人开怀的,更何况是那样的人生节点,所以,此后的岁月王向远一直记得这句话;王超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在少管所感同身受时,才相信王向远所言确有其事。 接兵干部当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许部长的一句玩笑话作出承诺来,再说,体检的过程还长着呢,镇上只是初检,县上才是正式体检,还要复检,还要最严格的政审,谁又能保证王向远的身体和思想上没有任何的缺点和污点呢? 体检正式开始。 许部长喊道:“齐步走——” 包括王向远在内的尚余八、九个人的小队列转着一个大大的圈儿行走,许部长很快将走八字步者还有弓腰驼背者驱出了队列,最后竟只余王向远和另外五人有资格去参加其他项目的体检。 顺利通过多项检查后,王向远来到了最后一个体检室,也就是视力检查室。他作了几口深呼吸,自信满满。之前虽只是几眼,但最末一行“e”字开口方向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他脑子里的沟回当中。他的目光追随着医生的手指,将视力表上的字母开口方向准确无误地回答了出来。 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门口处响起:“哈哈,作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5章 体检过关妙招多 “哈哈,作假。”这轻轻的话语听上去像是开玩笑,却犹如从地狱中的魔鬼的口中发出来的。说这话的人是王玉强,按辈份,王向远应当叫他叔叔,只是早就出了五服,平时根本没什么来往。他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凡事总想压别人一头,但心里却又对王向远有些忌惮,王向远终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死活全由自己作主。 在这之前,王向远曾与王通达一起转悠着看过体检项目,王玉强尾随其后,他想必是看出了王向远在悄悄背记视力表——好在王玉强这声魔鬼般的语声是从后门口处发出来的,站在前边五米多远处的体检医生并没有听到王玉强的心存恶念的“玩笑话”,否则事情兴许闹大发了,兴许王向远会在这一关上被卡下来——不过最终,王向远还是顺利过关了。 王向远从后门走出体检室,见王玉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他,那眼光里还有着欲泄露某种秘密的成分,像是在告诉王向远,他是知道王向远视力不合格的,只不过是嘴下留情,没有揭发检举而已;同时还无声地告诉王向远是欠了他一笔小小的人情债的。 可是王向远压根儿没想还这笔人情债,他心里明白王玉强是存心不怀好意的。他横了王玉强一眼,哪管他从辈份上是自己的小叔叔,轻声道:“你信不信,要是把我惹毛了,我捏死你!”王向远比王玉强高出近一头,又被全小王庄的人看作痞子混混,王玉强自知惹不起,心中虽然不爽,但还是只能将王向远的不敬照单全收。 镇上的体检结果当天就出来了,小王庄上有四人过关,获得了前往县人武部参加征兵体检的资格,王向远如愿以偿地成为四分之一。 为了顺利在县上的体检中通关,王向远将一本又一本心爱的小说束之高阁。其实他的视力还是比较良好的,不过是最末一行也就是标志为一点五的那行字母的缺口有些模糊而已,但也是符合征兵体检对视力的要求的;可是他所在的鲁蒙县是精中选优啊,他必须也让自己成为精中之优方可,只是视力上的精中之优,他真的没有把握,更何况,万一再迷恋地看着小说,一不小心连一点二的那一行也看不清了呢?为防不测,他去县新华书店买了一份视力表,发现疲累时,他的右眼在看一点二的那行字母开口方向时也会偶有模糊现象,便干脆亦将一点二那行的字母开口方向背了下来。 山东、河北、河南等许多北方地区的人们大多很讲究方向感,尤以农村人更为突出,每到一地,总是要弄清东南西北;倘有人向他们问路,他们也会告知对方朝东走还是朝南走,而不是向左或向右。在镇上检查视力时,王向远是背西朝东的,他说出了视力表上的字母的上下东西方向;可是他不知道去县上检查视力的时候,视力表是悬挂于体检室的哪个方位。如果他按着在镇上体检时对视力表最末一行字母的开口方向的“上下东西”的记忆,一旦视力表是挂在西方、南方或北方,他就需要把原来记忆里的“东”和“西”进行转换,当然要花费一点点时间,若是被体检医生发现必会认为他是将视力表背下来的。 如何巧妙应对呢?王向远调整了思路,将所需要记忆的字母开口方向一律改为以“上下左右”方式来背诵,以不变应万变。 王向远来到了镇上的龙山中学,见到了曾经的班主任邱老师。在邱老师的宿舍里,还没等邱老师开口问,他就喜孜孜地说道:“邱老师,我在镇上的体检过关啦!” 邱老师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激动,而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能过关,你要是过不了关,反倒是不正常了。” 因为兴奋,王向远有点儿耍贫,问:“邱老师,你是神预测,那你觉得我到县上的体检是不是一定能过关呢?” 邱老师笑道:“当然,谁要是让你不过关,那是他们有眼无珠,那更是部队的一个遗憾,像你这么优秀的青少年,到哪里去找啊?” 王向远听得出也看得出,虽然近两年过去,但邱老师仍是一如既往,对学生总是欣赏和鼓励多于批评;他还发现,也许是因了邱老师心态一直保持平和,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痕迹,三十多岁的她,一颦一笑间竟会流露出少女的风韵。因一时的分心走神,他像是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事儿了。 “你来干什么?难不成就是单单为了跟我说你在镇上体检过关啦?等你拿到了入伍通知,再向我宣告好消息也不迟啊?”邱老师笑了一下,话语里带了点儿打趣的味道。 不知怎么的,一到了邱老师的面前,王向远身上已经形成的那种社会味儿的习气就有一点点的收敛。他笑了一下,道:“邱老师,我的毕业证书,您帮我办好了吗?” 邱老师拉开书桌抽屉,将红色的毕业证书递给了王向远,王向远看了看封面,就很珍爱地将其装入了挎包里。 邱老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我想过了,你如果如愿以偿当了兵,你在部队上是可以考军校的,你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你的知识功底不比一些高中生差,甚至比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强。你记住,如果真的梦想变现实,别忘了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王向远朝邱老师微微鞠了一躬,道:“邱老师,你说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邱老师笑了笑,说:“好好体检,当上兵,争取在部队上有一番作为,让我可以把在课堂上把你当成一个好的典型讲给学生们听,就行了。” 王向远不由地挠了挠头,小声说:“邱老师,我这么渣,又进公安局又蹲看守所,我也能成为您课堂上的正面典型?” 邱老师轻拍了一下王向远的肩头,说道:“当然行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王向远双脚一并,对邱老师行了个礼,道:“耶思——”而后挥了挥手,离去了。 看着王向远青春的背影,邱老师虽是面带微笑,心里却在想,这孩子到哪里都不是盏省油的灯,到哪里都让人操心,他能够成才,只是成才的路还很遥远,很曲折,很坎坷,他还需要摔打——但这不是几句叮嘱就能解决问题的。 五天过后,小王庄村支书兼民兵连长王玉海带上本村经镇人武部筛选合格的四个应征青年,来到了远离县城七、八里处的鲁蒙县人民武装部的民兵训练基地,以往,王向远还从未来过这里呢。因为远离市声,这里显得较为幽僻,倒是个体检的好地方。 县人武部的民兵训练基地里,人多而杂,但是却很有秩序,显然人武部和县人民医院已经在县领导的组织下召开过会议,对所有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和细化。王向远他们来到后,就看见龙山镇人武部许部长叫他们过去集合,与许部长站在一起的是人武部的一名干部,还有两个接兵干部。他们穿的都是军装,王向远这些地方青年还不能分辨出哪是人武干部,哪是接兵干部,反正眼里看着军装,心里在想,我要是也能穿上军装该有多好啊! 王向远看了看跟随着许部长的歪歪斜斜的队伍,哇,区区一个龙山镇上竟有一百几十个人前来参加县上的体检,可见今年的当兵名额的竟争十分激烈。在来体检的路上,王玉海说今年县上分给龙山镇上的入伍名额可能有三十人左右。作为没有成人帮忙出主意想办法、尚未成年的王向远想跻身于这三十人之列,难度可想而知。 但,王向远却自信满满。 果然如之前的道听途说,县人武部组织的体检程序要繁琐得多,体检的纪律也十分严格,每个体检室的门口都有专人把守,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特别是最后的那个体检室,不仅守关严密,且还有些神秘,好在总有消息传出,王向远方知那个体检室是裸检室,在那个体检室内受检者是寸丝不挂的。 受体检的纪律所限,王向远自是不能像在镇上那样转转看看的,他要与本镇的应征青年们一样,在许部长的带领和组织下,静静地等待着按程序体检。 等待总是显得漫长,但王向远却可以观察到一些让他忍俊不禁的细节。他看见,与他们相邻的不知哪个镇上的一个应征者正在大口大口地喝醋,也不知避开别人的眼目。喝过醋后,那应征者接着便喝水,以冲掉嘴中的醋味儿。 王向远不明就里,像是问别人又像是自说自话:“这人为什么喝醋啊?” 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有人对王向远解答说:“喝醋降血压,他肯定是个高血压患者;他若是不喝醋,待会儿肯定得被刷下来。”听到这解说,混过社会的王向远都有些自愧弗如了。 虽是不可以去体检室探看,但在龙山镇应征青年集中处周围看看总不至于被驱逐吧。见许部长与另几个穿军装的人去往某个体检室去了,王向远便离了队列,看能否从其他乡镇的应征青年们之中找出熟识的人。但因为他的年龄太小,他原来的同学大多在读书,他没有看到熟识的人,却见到有个应征者手拿着几张类似扑克牌的东西在玩耍,他凑近了看,才发现那其实不是扑克牌,而是袖珍版的色盲检测图。王向远忽地恍悟那个应征者是在背诵色盲检测图的答案。他惊了一下:哇靠,原来这也可以作假呀? 王向远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的记忆视力表与这些人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他又想,这还没体检呢,等到体检的时候,不知会飞出多少幺蛾子呢? “王向远——”有人在叫他。 “王向远——”好几个人在齐声叫他。 王向远应了一声,赶紧跑回队列中,见是王玉强、王玉亮、王向宇三人在叫他。原来是镇武装部的许部长跟两个人武干部正在朝这方走来。许部长看了正在入列的王向远一眼,便站在队伍前面,重新整队,而后对大家强调说一定要把身份证和毕业证书带好,马上就轮到龙山镇了,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否则只能打道回府。当然了,即便是轮到了龙山镇应征青年们,也是分批次的,一部分人要继续等候。 许部长开始按着花名册上的顺序点出了十五个人,这其中就包括王向远、王玉强、王玉亮、王向宇四人。十五个人跟随着许部长的脚步,到了登记点上,挨个儿查看身份证和毕业证。 只听得一名人武部干部对大家说道:“大家听好了,前来应征的青年年龄必须在十八岁至二十岁之间,高中毕业生可以放宽到十七岁至二十一岁之间,凡不符合这两项条件的请先自动出列。” 王玉强和王玉亮都已经二十岁了,王向宇十九岁,他们都是初中毕业,三个人当然知道王向远的年龄别说满十八岁,就是十七岁也不过是打擦边球。这一刻,他们三人一齐看向王向远,倒不是出于某种恶意,而是忽然为王向远担心,以为热情高涨的王向远要被刷下去了…… 霎时,王向远傻了眼,一颗心如擂鼓一般地跳着,感觉血压也在顷刻间升高了许多,他呆呆地站在队列之中,一切梦想似乎成了过眼云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6章 体检骗局遭戳穿 想到自己的文化程度不过是初中毕业,年龄却只有十七岁,按规定他将被逐出体检的队列,难道一腔热血瞬间报国无门?此刻,王向远真巴不得今年的兵是上前线打仗,那些拉稀摆蛋想作长期免费旅游的人一定会大半退出,他王向远则会板上钉钉到前线当兵去。牺牲就牺牲,牺牲了还是个烈士,届时爸爸妈妈的坟就会从耻辱之地中迁入祖坟的地界上去。 可是现在,一切来不及王向远多想,他就要被逐出当兵体检的队列了。不过,王向远却没有那么听话,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主动撤离的。更何况并没有任何人主动走出队列呢。 说起来,王向远既内秀又粗心。在镇上体检时,其实镇武装部的许部长是说过相关规定的,当然不是时时刻刻挂在嘴上,而王向远当时并没在许部长近处,就错过了第一时间得知这条硬性规定。村支书王玉海呢,也许以为他听到了那消息,就没再多嘴提醒他,免得王向远嫌他像个罗索婆娘。 王向远的名字排在第四个。 前两个人已经核实登记完毕,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查看排在王向远前边的那个应征者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书,王向远得提前作准备,免得工作人员催促,留下不好的印象。 王向远打开他特意购买的军用挎包,拿出了身份证和崭新的毕业证书,并将毕业证书打了开来。这一回,他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他的帅照上,而是看起了内容,他立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发现,毕业证书上的最后一句话清楚无误地标明他曾在某校高中某班学习,成绩优秀,准予毕业。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确认那个可以标明他学历水平的字眼儿是“高”字而非“初”字,至此,他方明白,原来邱老师为他办理的是一张高中毕业证书啊,他的心中立时涌满了无尽的感动。 他想起,当他从邱老师的宿舍里将毕业证书拿回家后,其实是很兴奋地看过毕业证书的,他一天高中没有读过,压根儿不会想到邱老师为他办的竟是一张高中毕业证书,便没有细致地看内容,光顾着兴奋了。他不由想起了大哥雷雨,二哥周宇翔和三哥马跃,心想自己如此粗心大意,看来离一个强盗的距离还很遥远。 因为紧张,还因为害怕,王向远方才涌起的血潮此刻顿然间回落下去,他将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书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人武部的一位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作了审核,却将毕业证书收下,把身份证还给王向远,因为每进一个体检室时体检医生仍要查验每个体检者的身份,以免有冒充者代替他人参与体检。王向远注意到了,每个人的毕业证书都是由武装部的工作人员暂时收下并作保管的,大约体检过后才还给他们吧。 每个体检室的后门都是关锁着的,体检者只能从有人把守着的前门进入。第一个体检室就是让王向远有些担心的视力检查室,他来到了门口,前边的体检者走了进去,王向远与排在他后面的参与体检者等在门口,工作人员果真查看了王向远的身份证,并手拿身份证仔细地打量王向远的脸,带着一种十分职业化的眼光。 前面那个体检者尚未出来,工作人员竟示意王向远进入体检室内。王向远不明白何以前面那个体检者如此快速就测完了视力,他赶紧走进去,心里想的是能从视力表前经过时看一眼悬挂的视力表是不是与之前他强行记忆的视力表是一个版本,那些字母的开口方向是否同出一辙。 王向远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应当十分感谢排在他前面的那位体检老兄。两位体检医生正在花名册上打叉,其实就是划掉那位体检者的名姓。那位体检者问了一声:“医生,为什么不让我看视力表了?” 两个医生都是女医生,她们没有作任何回答,其中一个走下台来,到了那位应征青年面前,竟将一只手伸向那青年面部,很利索地在他的眼睛上摘下了两小片薄薄亮亮的东西,放到了那应征青年的手里,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向远明白了,那应征者是戴了隐形近视眼镜来参加体检的,可是却逃不过体检医生的火眼金睛。他听说过隐形近视眼镜,却并没有见过,今儿个又开眼界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他人的体检骗局被无情戳穿,心中不由有些打鼓,悄悄作了两个深呼吸,以稳定自己的心情。 就在这短短一小段时间里,王向远是站在视力表前的,既偷偷瞄向视力表查看最末两行字母的开口方向,同时看向医生,意思是让医生看他的眼睛,以证明他是没有佩戴隐形近视眼镜的。女医生果然盯向他的眼睛,当然一下子就看出王向远是裸眼而来,在那位被淘汰出局的体检者走出视力检查室后,她们示意王向远走到距视力表五米远处,其中一位女医生还克尽职守地站在了王向远的身边,没有因为王向远的帅气而给予他一点点额外的关照。 不过没关系,王向远已经不需要任何关照了,他已经探看得清清楚楚,五米远处的视力表与他背诵过的那个版本的视力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何况,悬挂视力表的方位与在镇上一样,也是在东方,他不必转换思维说什么“上下左右”了,因为在印象上总有些受先入为主的控制,他的记忆不影响他准确说出“南北左右”,倘他说什么“左右上下”,在极重东西南北方向的此地人看来,他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硬性背诵视力表的巨大嫌疑。 王向远笔挺地站在了视力检测处,目光随着前边那位女医生手中黑杆的移动而移动,在另一名女医生的监督之下开始了视力检测。 首先是同时测双眼的视力,对这一项目王向远丝毫不惧怕,他的左眼视力好着呢,他很快地说出了医生所指字母的开口方向;接下来就是测单眼的视力了,让他心中略有阴影的是右眼视力,因为他虽将标志为一点五的那行字母的开口方向背了个滚瓜烂熟,为了应对不测,他还捎带着把标志为一点二的那行视力表背了下来,他怕万一模糊不清,说错了某一个,而错失了背诵最末一行视力表的宝贵机会。 根据经验,他知道在进行单眼的视力检测时,先测视力相对较差的右眼,效果会更好一些,倘先测左眼反是让眼睛感觉到疲劳且还会让右眼老觉得有阴影在晃动。于是,当身边的女医生将遮挡板递给他时,他首先挡住了左眼,两个医生都没有说什么。于是,他的右眼眼光便随着前面那位女医生手中的黑杆的移动而移动,嘴中流利而准确地回答着各个字母的开口方向,当黑杆移动至标志视力为一点二的那行字母时,右眼并未感觉到任何模糊,他不用借助记忆就说出了开口方向;当黑杆移动至最末一行字母时,他的记忆滚动而出,杆落声响,大功告成,他准确无误地完成了右眼视力检测。 两个女医生自是没有看出他悄悄地出了一口长气,像是从心中卸下了一块巨石…… 王向远来到了第二个体检室中,测色觉,就是看色盲测试图。他顺利过关; 第三个体检室是测嗅觉和味觉,并有医生对鼻子和口腔作检查; 第四个体检室是测听力,也有医生对耳朵进行检查; 第五个体检室是测血压; 第六个体检室是测心跳,并作心电图; 第七个体检室是测肺活力; …… 王向远悉数过关。 最后一个体检室是令人终生难忘、竟然还有女军医出现的裸检室,也是最麻烦最繁琐的体检室,场面恢宏,春光无限,笑料迭出,忍俊不禁……裸检的情景,大约只有在当兵入伍和犯罪入狱时才会经历到吧,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王向远和王超竟然都有了此种刻骨铭心的经历…… 王向远与另外十四名通关者站在了裸检室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7章 体检万花筒 王向远等十五名应征青年站在裸检室内,歪头看见他们之前的七、八个应征青年正在穿衣裤,有动作较慢的人还半裸着身体,他们便明白他们接下来会与这些人一样,得脱光衣裤接受各类他们不懂不知的名目的检查,于是互相会了会眼神,王向远对本村的另外三人作了个鬼脸,笑了笑,便有人陪着王向远无声地笑起来。 有位医生大声地吆喝着前边那七、八个人穿衣动作麻利一些,别耽搁时间;之后,他与两个工作人员逐一对新来的十五个参检者核对身份信息,一丝不苟,各环节都要杜绝胆敢冒名马要鞍装人靠衣妆呢。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不敢将自己的最本真暴露给别人观瞧,王向远也明白了为什么有人磨磨蹭蹭地脱衣服,那是他们的身体根本不敢见光,不敢坦陈给他人的目光。 仍在成长发育的王向远目前的身高是一米七三,虽尚有着少年的一丝瘦弱,但身材均称,挺拔,肌肤白皙细腻,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十分健康和青春的光泽,自是把其他的人都比了下去。加之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裸检,说白了脸皮磨厚了一些,所以站姿端正,表现得很是自信,就更让一些人相形见绌。 在裸检室里,王向远也进一步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讴歌光明,因为光明让美好的事物变得更美好,而让所有的丑恶也显现原形。果不其然,那么多在其他检室轻松过五关斩六将的参检者很快“真相”败露。在这一队的参检者里,与王向远站成一列的十个人里,包括军医在内的医生们对其中一人根本不用进行接下来的检查,那个应征者的皮肤太过粗黑倒还在其次,关键是皮肤上还长了许多的疙瘩,更关键的是,那名应征者身上竟然还长有斑癣——部队是个大集体,若是到了部队传给了别的军人,还得了?连医生都懒得拍他一下,几个医生竟一致地使用目光向这名有些悲惨的应征者点了点当作示意,让他穿衣走出裸检室,并且从花名册上勾掉了他的名字。 见有人被驱逐出列,剩下的人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生怕同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虽然十四个人的队列有些庞大,但也不至于非要亲密地挨挤。可是王向远却分明感觉到他左边的应征者却故意与他挨得很紧,因为要听从医生的指令作动作,这名应征青年便时不时地会与王向远的身体一蹭一蹭的,令王向远很是不爽,他心里一闪念般窃想道:“这人总不至变态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来有意地骚扰我吧?” 很快,王向远就得到了明确的答案,那名应征者当然不是骚扰他,而是另有图谋。体检医生又令应征青年们站好,两个医生轮流挨个儿察看应征青年们的精赤的身体,并伸出手来这儿摸摸那儿捏捏。那军医也加入进来,他站得离王向远很近,在他捏摸王向远之时,他拉住王向远的右臂向右拉了一下,这使得那个有所图谋的应征体检青年不得已与王向远之间有了明显的空隙,其中的一名医生尚未对那应征者进行捏摸,便很有经验也十分眼尖地发现他的曾被王向远的左臂遮挡的右臂上有一条小小的青龙图案。原来,这个青年纹身了。医生便对这名应征者下了逐客令。 王向远不由地想,这人也太天真了吧?一个纹身图案岂是我的右臂可以遮挡得住的吗? 大约因了王向远肌肤润滑,且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斑斑点点,所以并没有太过仔细地查看,军医让王向远抬起手臂。王向远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将手臂力图抬得很高,想表现得让他满意一些。那军医两手在王向远的腋下摸了摸,还闻了闻,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向远便明白了,医生们摸应征者的腋下其实是察看被检者是不是有狐臭呢。 王向远正这么想着,果然边上有一个应征者被一名医生逐出队列,还问道:“打了多少香皀,是不是还要喷点儿香水?”那名患有狐臭的应征青年红了脸,转身朝放置衣物的连椅走去,心灰意冷穿衣离去。 又有一名应征者被刷了下去,此时,他大约会十分痛恨他的父亲母亲,因为医生在他的脑袋上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灸疤。那应征者辩解说是他父母找医生为他灸出来的,似乎他作过辩解就可以得到医生们的通融似的。其中一名医生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快离开。这名医生说道:“别说头上有那么大的疤,就是身上有那么大的疤也不行啊?部队是什么地方?部队是保卫祖国的,当然要挑最好的后生去,身上有疤有麻能去得了吗?”说完,他看了看王向远光裸的身体,说,“要挑就要挑这样的身体,没什么毛病的。”这话让王向远十分受用,好像为他的梦想加了一重保障似的。 医生们又让应征青年们抬起一只脚来让他们查看,王向远猜想医生们要么是看受检者们是否长有脚癣,要么就是查看受检者们是否是扁平足吧?或者二者同时查看? 鲁蒙县人民医院的一位医生让受检的应征青年们重又站好,面对着他和另外几个人。他的眼光看向那位军医,分明是在征询军医的意见,如果军医不说什么,就可以进行接下来的检查项目了。军医作为接兵干部,他的意见当然十分重要。 军医前移了两步,微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具具光裸的身体,这些身体中,有的细腻润泽优美和谐十分养眼,比如王向远,而有的却不堪目睹有碍观瞻。 军医的目光在光裸的身体上扫视了片刻后,他又前移了一步,站到了一个受检的应征青年的面前。看上去,这个应征青年皮肤很是细腻光滑不像是有皮肤病的样子,身高体重都是合格的,但是身形的比例看上去确实太不谐调,身材较胖,肚腹微突,若是到了部队得了营养再长几岁,还不得大腹便便?这家伙的胸肌倒是十分发达,与女人有一比,像是练过举重或相扑似的。 不料军医伸出手在这受检的应征青年的胸肌处按了按,十分暄软,好像与成熟的妇人有一拼。军医的眉头微皱变成深皱,他果断地挥了挥手,斩断了面前这个未来大胖子的从军之路。 王向远等人仍是一脸懵逼的神情,他们皆有些萌萌地看着军医,眼光也不时扫向别的医生还扫向门口,生怕不祥的命运落到自己头上。 这时,门又开了,王向远十分确信地看见,竟是一位头戴军帽、外套一件白大褂却露出军装领口上红灿灿的领花的年轻的女军医款款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神情落落大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8章 体检万花筒续 长相清丽、一脸微笑的年轻的女军医镇定自若走进了征兵体检的男性裸检室内,令十多个浑身精赤的受检青年顿然间目光拉直,双手不知朝何处搁放才好,无处躲,无处藏,只能任由女军医的目光随便宰割了。大约除了王向远之外,其他所有受检者都低垂下了眼睛。 然而慌张里稍带点镇定的王向远却发现,同伴们太过自作多情了,那约摸三十岁的漂亮的女军医压根儿就没朝这些或美或丑的身体瞅上一眼,即使余光有所触及,但王向远可以断定,余光的内容也如同看一截截木头或一个个没有性别的动物。 女军医坦然从容地走到了男军医的身旁,嘴巴对在男军医的耳朵上,对男军医叽叽哝哝地耳语了几句什么,王向远猜想应当是很机秘的话语吧,可能跟征兵体检相关;他还想,莫不是鲁蒙县今年有征招女兵的名额?难道去往部队的路上能够有女同行?这些不太光明却也绝不卑鄙的想法只是一闪念而过,他不敢深想下去,否则会觉得有辱他心中的女神王月荷。 男军医将见解也是耳语给女军医听,女军医点了点头,而后朝门口走去。 起初,王向远的目光并没有追逐女军医,但是在女军医即将开门出屋的一霎那,他忽地扭转头向女军医看去,那女军医的背后似乎长了第二双眼睛,竟也忽地转过头朝王向远看去。四目相对,王向远立时觉到了尴尬,双手正欲遮挡显赫的羞处,却看到对这种场合早已见惯不惊并形成职业习惯的女军医竟对她很嫣然地讪笑了一下,而后拉开门,飘然离去…… 王向远匆匆将目光撤离,却惊异地发现那男军医正盯着他的脸,心内陡生害怕,心想那男军医不会为此而将他逐出体检队列吧? 好在,男军医没说什么。王向远的一颗心才恢复了平常状态之下的跳动。 裸检项目按原计划继续进行。 已经有五人被淘汰出局,现在,只剩下十个热血满怀的应征青年裸着身体接受检查。由于王向远右侧的两个受检者全被逐出队列,使得王向远竟然成了排头。 军医要求受检青年们在屋子里转圈走路,并特别对作为排头的王向远作了要求,要他把圈儿走得大一些,接着便轻声喊起了口令:“向右转,齐步走。” 于是,王向远走在最前边,身后九个人紧紧相随,转着一个大大的圈儿走了起来;走着走着,军医要求变走为跑,十具精光着的身体便跑起步来。包括王向远在内的每一个应征的受检青年都跑得十分认真,所有的羞赧都逃到了九霄云外,他们皆以为认真就会得到体检医生的肯定,得到肯定就能过关,就能离绿色的梦想再近一步。 这才叫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呢,果真,谁是骡子谁是马很快就有了答案,光身走与跑,任你如何的作假,也难逃医生特别是军医和其他接兵干部以及人武部干部的金睛火眼。虽然每个人都曾经过了镇上的筛选,但还是有一名受检的应征青年,不管他如何地把两条腿尽力纠正,还是露出了罗圈的马脚。几名身着戎装者一齐将食指指向了他,他被勒令出列,并示意他穿衣走人,失去了继续体检的机会。 军医又下令,让受检的应征青年们蹲下身体,双手抱头,继续前行。这动作立即让王向远想起了被公安局刑侦大队抓获后以及在看守所被一次次提审时的情景,双手抱头的动作他真是太过于驾轻就熟了;不过他旋即抛却了这一杂念,集中精力听吩咐作出各类动作。他双手抱着头,但仍直立着身子,双脚在地上迈步前行,他不知军医是让他们模仿鸭走路还是模仿鸡走路,反正他按要求将头高抬着,像个正在成长血气方刚精力无穷的小公鸡,胯下的悬吊物随着脚步的移动而一摇一摆,但他与所有的受检者一样心无旁骛清纯无比。 接下来的动作是学蛙跳。剩下的九个人都完成得不错。 后来,王向远才明白,寸衣不挂地做这些动作看上去、听上去有些搞笑,其实可以较为直观而清楚地看清一个人的身体谐调性,还有倘某人的骨关节有什么问题,有些动作是无法较好完成的。体检征兵,无论如何得彻底杜绝将半残废招入军营之中。 九个应征青年,在军医的指令下重新排成一列横队,面对着睽睽众目认真而笔挺地站立着。他们的身子骨都已经放松和活动开来,因了运动,王向远的面部还微微地露出红润。 王向远等人皆以为动作已经彻底做完毕了,心想着是不是可以松下一口气,并渴望着听到一声“合格”,且看见这两个宝贵的字眼儿被填入他们的《应征公民体检表》上。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大错特错的,接下来要进行的花样还多着呢,而且更加重要。 军医要求九名受检青年原地起跳,还强调说能跳多高就跳多高。 九个接受裸检的应征青年闻言后更是一脸懵比,不知其意。王向远是在当兵到了部队上之后,方明白了军医的这一招式可不是让大家精光着身体出洋相的,因为有些人的扁平足在形状上并不明显,这种脚跳不高,跳不远,还受不了长途徒步行军之苦;再者,军医用这个招式,哪怕不是扁平足,招到的也大多是身体素质超好、将来可以在练兵场上大显身手的好兵。接兵干部们要的不只是合格的兵员,还要在合格的兵员里遴选出优秀的素质出众者,如此,一支部队的整体素质才能得到保证,才能成为精锐之师,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屋子里明晃晃的灯光下,只见九名受检的应征青年皆拿出最大能量,双脚着地后弹起,而后落地。身体素质出众且柔韧性极佳的王向远当然不甘落后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与其余受检者一样认为只有跳得高才可以被选中成为一名军人。十七岁的王向远是这九个人里年龄最小的,但很明显,他的弹跳却最为出色。因为他曾跟随大哥雷雨在闲暇之时练过一些武术花架子,虽并不太实用却让他无形中掌握了一些动作要领,如今起跳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双手叉腰,双目旁若无人地看向前方,前脚掌着地,猛地用力,而后腾空而起,落地,再腾空而起,如是循环往复,速度飞快,他光洁而润泽、精赤着的身体闪现出夺目的光辉,下面一团蓬勃的黑色与他的身体形成鲜明的色差,相得益彰地展示着他青春的美好灿烂,本是悬吊着的男阳则是随着身体的跃动而忽上忽下地一起一落,一起一落,犹如一个另具生命色彩的精灵…… 一双双目光落到了王向远的身上,目光里分明饱含着赞赏的成份,其中一名接兵干部还轻轻地不为人觉察地点了点头。 排在王向远左侧那个受检的应征青年老是跳跃不起来,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仍是一跳一拃高,一跳一拃高,看着王向远利索地跳跃而起,他不由地自惭形秽。像他这样的身体素质与机能,如何完成得了四百米障碍?怕是既翻越不了高墙,也跳不出壕沟,无法穿越罗丝网……更遑论那些难度更大要求更高的军事训练科目了。如果发生战争置身于真杀实砍的战场,像他这号人怕是只剩下当俘虏一条路可走。 这名受检者暗怪自己运气不好排错了位置,竟然与基因优异的王向远挨在一起,而王向远却又努力想表现得更加优秀,这让他简直对王向远有些恼恨。可是,他却没有时间恼恨了,一名接兵干部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的体检任务到此为止,他可以还乡休息了。 原本十五人的队列,只剩下八个人了。也许是巧合吧,这一拨来到裸检室里的十五个人竟然集中了疤癞、纹身、狐臭、扁平足、罗圈腿、胸肌变形发达等多个劣质且致命的必须被驱逐的缺点,连几个医生和人武干部还有接兵干部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王向远等八人停止了跳动,都有些气喘吁吁地站着,看着面前的这些可以决定他们前途和命运的人们。王向远嘴巴微张,看了看军医,又用目光扫视人武部干部和接兵干部们,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体检项目,痞痞的脸上就掺杂了呆萌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好玩。他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不时地会看他一眼,甚至还作出某种交流,他不知他们是在说他还是在说别的人或事。 医生们似乎想让王向远等人休息片刻,其中鲁蒙县人民医院的一位医生还对大家说,让你们这么跳一跳有好处,预防感冒,因为你们如果体检通过了今天的最后一关,明天早晨要空腹抽血化验肝功能等等指标呢。 八个人仍然懵懵的,但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作出回应,生怕因为不礼貌给这位医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几分钟过后,体检继续进行。 医生们要求剩下的八个受检的应征青年,双手支撑在地面上,脑袋低垂,腰呈弓形,双腿叉开,精光的臀部用力朝后撅起…… 这是要做什么检查呢?八个受检的应征青年脑子里一时皆成了一团糨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79章 体检万花筒再续 赤身相对或相背的体检室内,连同王向远在内的八个应征青年依医生的要求,周身精光地双手扶地躬身、高高地十分夸张地撅着臀部,很快,王向远感觉到有两只手在将他的两个臀瓣儿朝两边分掰,他很佩服自己如此情境之下竟然还能够恍然大悟:哦,医生们大约是在检查应征者们是不是有痔疮吧? 在帝豪大酒楼当侍应生的时候,王向远就听说过“十男九痔”的说法,既如此,干吗鲁蒙县连当兵体检还要增加检查有无痔疮这么一个项目呢?后来,后来的后来,他方知道,“十男九痔”是对于成年已久的男人而言,处在青春期里的青少年们大多还是未受痔疮之苦的,有些人虽有痔疮但并不明显,但有极少数者的痔疮不仅明显且让患者遭受着难言之苦。看来医生们检查肛部就是要挑出那极少数者。 王向远背后没有另长一双眼睛,所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肛部状况如何,也从未生出变了形态的心理从镜子里看看,但他有点儿洁癖,虽是生长在农村,却过一些时日要清洗一番那个让人听上去有些恶心的部位。 王向远感觉到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臀部,而后一个声音对他说:“好了,起来吧。”他便重又站起身来,看医生们检查其他人的肛部,但他自己的目光却决不朝那个最隐蔽的部位瞥上一眼,与生俱来的洁癖阻止了他的任何猎奇心理。 果不其然,医生们发现了其中的一个严重的痔疮患者,当兵的梦想之门自是在他的面前挂上了一把沉重的铁锁。 王向远不由看向那个严重的痔疮患者,见他的脸黑红黑红的,满脸的不甘心。但这是征兵体检的地方,不是菜市场上可以讨价还价,他只得转身走向他的衣物处,速速穿衣离去。 医生和人武干部以及接兵干部忍不住笑起来,发表感叹说怎么这么巧,怎么啥毛病全聚在了这一拨的十五个人的身上了呢? 好在,还剩下极为幸运的七个应征青年。令王向远既惊且喜的是,他和小王庄的另三个体检应征者竟有幸跻身于这七个人的队列之中。王向远和王玉强,王玉亮,王向宇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一刻,他们像是一个团结作战的小小团队,在向着最后的胜利冲刺。 体检室内的最后一个体检环节即将开始。 几名医生几乎同时在对面前的应征者进行检查,为王向远作检查的是那名军医。 军医对王向远说道:“把皮拨开。” 猛不丁地听到这句话,王向远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怔怔地看着军医,手足无措。军医指了指王向远胯部悬吊着的男阳,重复了一遍:“自己把包着的皮拨开。” 王向远又有些不明就里,心想自己的男儿标志上包着的皮儿多少年前就是呈拨开状态了,怎么医生还要他拨开呢?他将男儿标志拿到手里,没有说什么,看着军医。 军医早就看见王向远男儿标志上的皮是翻卷上去的,但是说顺了嘴,就仍是对王向远说了那话。军医让王向远放下手,他自己拿着王向远的那玩艺儿,抬了抬转了转仔细地看了看。王向远心想军医可能是在检查他是不是患有什么性的方面的疾病吧?他想起了曾与大哥老二老三在娱乐城里玩得很嗨的那一夜,幸亏自己没有跟那个可以作他姐姐的小妹共上春榻,否则若是染上了脏病可就断送他的从军美梦了。 王向远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患任何有关性的毛病,且昨晚洗澡时认真洗过的那东西干干净净,前端呈出水嫩的粉红色,看上去十分健康也十分正常,饱含着旺盛的阳光般的穿透力。当兵过后,王向远与战友们在闲来无事之时趣谈才知道,体检时这一关其实根本就不像无聊的人所想所说的那么好笑和猥琐,如果一个军人连最正常的生里机能都是残缺的,又何来战斗力在训练场和战场上摸爬滚打杀敌立功。 军医松开手,放下了王向远的那玩艺儿,但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在做什么呢?他的手移到了王向远的那东西下面,在王向远那个圆圆的阴囊上捏和摸。王向远猜想军医可能是在检查他的阴囊中有一颗还是两颗睾丸吧?他竟然能够无师自通地想到如果受检者只有一颗睾丸的话,必是会被淘汰出局的。他的猜想没错,果然,片刻过后,军医放开了捏摸的手,对王向远说:“嗯,好了。” 虽然得到了“好了”的肯定,但是医生并未叫他穿衣服,王向远当然不敢擅自作主,他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体检项目呢。于是他便站着,看了一眼军医,想表现得好一些却不知如何表现,他当然知道如果接兵干部认可他并想带走他,那他就能够实现目前的理想;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多话,如果说错了话也许理想之门会对他牢牢关闭。 军医见王向远看他,又说了一声:“不错。”这一声“不错”,在王向远听来像是得了一个嘉奖似的,让他高兴。在这样的场合下,虽是精赤肉身,可是他的思想却是无比清洁。 军医对着王向远的脸看了看,王向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带有一种探究的意味,他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够完满,不自然地对军医微笑了一下。 军医却并没有再跟王向远作任何交流,而是又伸出手,为另一个应征者进行检查。为了保证检查质量,几个医生还对别的医生检查过的应征者进行复检。因王向远是军医检查过的,地方上的医生就没有再对王向远的敏感部位伸出手来。 一位鲁蒙县人民医院的中年医生在对王玉亮作检查了,他的声音很是难听,像是喉咙里总有一口痰液在卡着似的。他对王玉亮说道:“拨开。” 王玉亮已经见到了王向远和另一个受检者闻言“拨开”后手的动作,他当然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于是伸出手来作动作,可是,他却拨不开,他的脸涨得红红的。 医生对王玉亮说:“怎么,拨不开吧,拨不开就下去,走人!” 王玉亮已经二十岁了,不知他是过于纯洁呢还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他竟向医生问出一句傻话:“拨不开跟拨得开有什么不一样啊?”可能在他的观念里,“拨不开”应当更光荣,“拨得开”才很可耻。 王向远光身站着,有些好奇地看医生和本村王玉亮的“拨不开”,偏偏不拨已开的他听了这句话实在忍俊不禁,低声笑了起来。见好几个人看向他,他才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把笑强行憋在了嘴里。 医生对王玉亮说:“当然不一样,”他用手指了指王向远的男儿标志,继续道,“得像他的那样儿才成。” 王向远真是万万料不到,在这种事儿上他竟然能无辜躺枪成为别人学习的榜样。 医生没再接着对王玉亮废话,声气有些不耐烦,道:“好,穿衣服走人!” 王玉亮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因为“拨不开”得到的结局竟是被淘汰的命运,他本能地从心里有些不服气,特别是他想到王向远是全村全镇出了名的小混混而且非常的色,而他自己却多年来恪守着“老实的道德”,要做一个老实孩子,决不想三想四,他认为招兵也要招他这样的不胡思乱想男女之事的人。他一下子哭了起来,委屈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拨过,因为我从来不想那些低级趣味的东西,我要是想那些,不也早就能拨得开啊?”他又不经意地揭发王向远道,“他当然能拨得开喽?动不动跑到街上看黄色录像,他肯定能拨得开嘛。” 王向远憋住的笑不知觉间早没了踪影,他生怕王玉亮的话对他有所影响,便睨了王玉亮一眼,心想自己不过是跟从大哥二哥三哥时被动地看过几回黄色录像,但在鲁蒙县却从未进过那类录像厅,看来小王庄人真是把他当成不求进步的渣男了。 王玉亮也发现了自己言语上的不当,当然还怕惹恼了王向远,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委屈透顶,也十分的不解,便继续半是自语半是埋怨道:“征兵征兵,你们不要思想好的,净要思想不好的;能随随便便就拨得开的,大多是小痞子。”他进一步把自己的“拨不开”归结于思想纯洁。 不过没办法,自认为“思想纯洁”的王玉亮还是眼含泪水走到了连椅旁穿衣服,只能眼看着在他眼里思想很黄色也很暴力的王向远一路绿灯向着绿色军营一步步地接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0章 体检花边拾趣 然而,王向远面前的绿灯开始一明一灭、一明一灭起来。 十七岁的王向远心里终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既不像王玉强、王向宇整日价劳作显得一脸的老实敦厚模样,却也不像他们把许多事儿藏在心里。他以为当天的体检大功告成了,松了一口气,再加之军医对他说的“好了”和“不错”的肯定,就更让他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于是他的脑袋就有些不太老实,他的目光更有些不老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但当接兵干部或人武干部的目光与他对视时他却又躲开去,他的目光其实是含着忧惧与期盼的,当然,还显得有一些滑头和聪明。 其实,王向远不知道,他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让人喜欢,可是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味儿。终于,其中一个接兵干部前跨两步,直面着王向远,另有几个人也一齐看着王向远。之前他们的目光也是时常落到王向远身上脸上的,但却并不老是落在上面,现在,则是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一时有一点点慌乱,眼珠儿就左闪右转的,想避免与任何一人对视,可是却躲不开。 这位接兵干部问王向远道:“你多大了?” 王向远站直了,挺着胸膛,回答说:“十七。” “哦,还挺小的。” “嗯。”王向远懵懵地点了点头。 这接兵干部伸出手来,在王向远的脸上头上摩挲了几下,又拍了拍王向远虽有一颗青春痘但仍然滑润的脸颊,而后继续打量王向远,别的人也一起看王向远,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说什么。 这接兵干部啧了啧嘴,道:“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小伙子跟别的那些应征青年不太一样,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儿呢?” 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人武干部说:“不是挺好的吗?这么精干帅气的小伙子,也很灵活的,你把他推荐给你们首长当警卫员得了。” 这接兵干部忽地恍悟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哦,对了,就是,这么说吧,可能不太好听,就是,他身上有股子痞味儿,对,就是痞味儿。” 一个地方医生接言接得实实在在,却也让王向远吓了一跳,他说道:“帅倒是帅,不过长得确实像个小痞子,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王向远出于本能的保护意识,说道:“我上学的时候可是三好学生呢,我,我还得过好多奖状呢。” 接兵干部、人武干部还有医生们全笑了起来。 又有个接兵干部问:“你学习成绩很好,对吗?” “对。”王向远点头应道。 “为什么不考大学呢?当兵可是很辛苦哟?” “我想当兵,当兵可以磨炼人的意志。”王向远边回答边右手握拳在裸着的胸上敲了敲,以示决心。 接兵干部、人武干部和医生们又是全都笑了起来。 最先与王向远说话的那个接兵干部对王向远说道:“好啊,好。穿衣服吧。对了,别忘了,你要是真的当了兵,去部队前记得把你的小胡子刮掉哦?” 王向远说:“好,好,”又为自己作辩解说,“我不是单单留的,是它自己长的。” 那些人第三次地同声笑起来。 王向远心里觉得一阵轻松,与另外几人一起来到了放衣服的连椅旁,穿衣准备离开这个趣味十足、也让他终生难忘的体检室。 小王庄前来参加体检的应征青年谈不上皆大欢喜,但还是比其他的村庄果实要丰硕得多,成功率达到四分之三,连带队的村支书兼民兵连长王玉海也觉得脸上有光。镇武装部的许部长跟王玉海说:“你们小王庄表现不错啊。”王玉海趁机道:“那今年一定得多给我们村几个当兵名额啊,不为别的,就冲王向远他们那份热情。”许部长挡驾道:“再说吧,再说吧。” 经过层层筛选,级级把关,在当天的最后一个体检环节结束以后,龙山镇上前来参加应征体检的青少年还剩下六十多人,从目前来看,合格率还是较为可观的。这让许部长不由喜上眉梢,他不仅对本镇圆满完成当年度上级交给的征兵任务充满信心,更为能够向部队输送最优质的兵员而心中充满自豪。 许部长召集各村带队的村支书或民兵连长以及当天体检过关的六十多人,强调了一下接下来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他说,明天五点多钟还有最后一个体检环节,即空腹抽血化验肝功能等人体生化指标,所以应征青年们暂是不要喝酒,也不要大鱼大肉地海吃海喝,还要注意休息好。 为了避免出现体检过程中的舞弊可能,鲁蒙县人武部要求通过了当天体检各个项目的应征者必须在县人武部的民兵训练基地居住,以便明晨县人民医院的医生们抽取每个人的血样。许部长还对大家伙儿说,鲁蒙县的兵员素质在整个山东省称得上首屈一指,是山东省唯一在建国几十年来从没有出现过退兵的县份,这样的市县在全国也仅有几例,可见体检与政审的过程有多么严格。 解散过后,人群并没有一轰而散,而是仍或蹲或站地听许部长与一些村的带队者攀谈闲话,一些闲话让人忍俊不禁。当一些人谈及当天的最后一个体检环节即赤身体检时,许部长说这一点儿都不好笑,还说当天的体检中,竟检查出了四个人是单睾患者,有七、八个人是阴睾患者,这些人虽然当不了兵,但最起码经过体检知道了自己生理上的缺陷,可以对症下药地治疗哪。 这时,一个应征青年忍不住插言,说他们所在的那一队体检者中,竟有一个受检者因为那个不外露的东西太小、太小,被逐出了体检行列。有人问,有多小?那应征青年便一边比划一边作答,可是,他却比划不出来,最后,他说:“比牙签儿大一点点儿吧。” 众人闻言,一片哄笑的声浪拔地而起。 许部长说:“我听说,我们镇上有一个队列,十五个人里边竟然占了七、八种毛病,是真的吗?”他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应征青年们。 可那个参检的队列剩下的合格者委实不多,一时没有人回答许部长的话,他的目光便仍打量着面前的后生们,最后,目光落到了王向远的脸上。 王向远知道许部长在寻找答案呢。见别人不作回答,而许部长却看着他,他只好说道:“是的,就是我所在的那个队列,有皮肤上长瘢癣的,有纹身的,有患狐臭的,还有长痔疮的,还有,还有,”他想起了王玉亮,“还有那玩艺儿包得太紧的。” 最后那句话,王向远是实话实说,并未作任何渲染,那话便从他的口中吐露得十分自然;可正因为自然,也更引得听者对他多看几眼,包括许部长。大家分明感觉到了,他的言语声气里,他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社会味儿”,可看他那张脸,又分明比别人年龄小…… 翌日清晨,天还黑着呢,王向远等受检者们就起了床,按照序号,排队抽血。但最后这个体检项目并不是马上就出结果的,所有的《应征公民体检表》全部汇总到了许部长的手上。应征青年们纷纷作了鸟兽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1章 指点迷津反被怼 村支书王玉海在镇上开过会,回到小王庄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小王庄竟然有三个人通过了县上进行的征兵体检。这话在外行人听来,都会觉得村上有三个人有了当兵的资格;其实这想法大错特错,这三个应征青年不过是通过了其中之一的大关,还有一个大关呢,这便是:政审。 有村人问王玉海:“哟,咱村上的小青年还真是争气哪,他们三个人是不是都能去当兵呢?” 王玉海说:“那可说不清楚,也许他们三个人都去当兵了,也许呀,一个都去不了。” “有那么邪乎?” “那可不是。今年咱们镇上,体检合格的人太多了。我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想去当兵参加体检。这可就明摆着了,竟争将会十分的激烈啊。除非接兵干部看上了哪个后生愿意带走,否则,哪个青年能不能当上兵,谁也说不准。”王玉海对几个围拢着他的村人们说道。 王玉海先是去了王玉强家,将王玉强体检合格的消息对王玉强的父亲和母亲说了,还说了镇上的相关要求;又去了王向宇家,亦将相关的情况对王向宇的家人说了。当然,王玉强的家人和王向宇的家人问他村上还有谁体检合格,王玉海有一说一,他看见不管是王玉强的父亲母亲,还是王向宇的父亲母亲,脸上都流露出既惊喜又着急的神情。根据往年的经验,大约他们都意识到,县上镇上不可能很豁达地给小王庄三个当兵名额。看来,一番激烈的竟争不可避免。 无论是王玉强的父亲,还是王向宇的父亲,脸上都对王玉海流露出一脸的谄笑,恭恭敬敬将烟卷递给王玉海。因并无心理准备,敬上的烟不是什么高档烟,这让他们有些难为情。王玉海倒是接了烟,也让他们点火吸将起来,坦然地享受着他们的尊重。两家人都让他到堂屋里的上座上就坐,但他都谢绝了,如今当兵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怕他们留饭,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人家的儿子要是当不成兵,还不得到处说他坏话让他在全村乡亲的面前人设崩塌? 辰光不早时,王玉海来到了王向远的家中。还好,王向远并未外出,或者是外出回来了,正一边对了屋子里挂在横梁上的砂袋冲拳,一边听录音机里的音乐呢,那音乐唱得哟:“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站在院门外的王玉海叹息了一声,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听不懂王向远着迷的是什么歌曲,但光从那词儿上,可以断定,不会是什么好歌,大约就是被一些人称为“流氓调”的歌曲吧?王向远家的院门并没有关锁,还开着一道门缝儿,王玉海便推门而入了,音乐的声浪便愈加汹涌地扑面而来:“哦,你何时跟我走,哦,你何时跟我走?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在嘶哑喧嚣的音乐声里,王玉海大声叫道:“王向远——,王向远——” 王向远听到有人喊他,停止了踢打砂袋,见是王玉海,心想多半跟他当兵体检的事儿有关。他走出屋子,把王玉海让进屋内,客气地让王玉海落座,举止间确与那些有父母操心的后生很不一样。他将录音机的音量调低,那嘶哑的歌声便有些垂死挣扎似的:“你这就跟我走,这时你的手在颤抖,这时你的泪在流,莫非你是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 王向远着一身蓝色的运动衣裤,身姿愈显得挺拔俊逸。因了运动,他的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面颊透出淡淡的粉红。他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王玉海。 王玉海当然知道,“红塔山”是好烟,价格不菲,小王庄没几个人舍得买舍得抽;他还知道,别看王向远是个孤儿,但他手里的钱比那些同龄人却要多得多,既有承包田转包给他人的收入,还有自己外出打工挣一份工钱,只是,他花起钱来挺奢侈的,看上去有些大手大脚。王玉海对王向远说道:“你得注意身体啊,别感冒了,要真是定兵的名额里有你,县上还要复检身体呢。咱鲁蒙县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退兵,就因为咱这个县的体检还有政审比哪个地方都更严格。” 王向远说道:“我知道,大叔,谢你啊。所以,我近些日子连书都没看过,经常锻炼身体呢,我想把身体练得更棒一些,让自己更有力量一些。”他说着坐下身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打燃火,陪王玉海抽起来。 王玉海见王向远叼烟点火的动作十分老辣成熟,与他尚显稚气的脸孔很不相符,那动作却又跟成年人是不一样的,便道:“哟,向远,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王向远说:“早就会了。会是会,但我没什么烟瘾。我是在陪你抽罢了。要不,你一个人抽,也没什么劲儿。是不?” 这话无理中透着有理,王玉海点点头,心想要是他爸王玉林还活在世上,当然用不着小毛孩子陪他抽烟了,他若是抽烟,他爸还不得说他骂他?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话未必对;没爹没妈的孩子才早当家呢。 “大叔,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征兵体检的事儿?结果是不是出来了?”王向远问道。 王玉海光顾着打量、猜度和感慨王向远的生活,几乎快忘记他来找王向远所为何事了,经了王向远的提醒,回过神来,道:“是哩,是哩,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儿呢。你呀,验上了,身体没一点儿毛病。” 王向远倒是不谦虚:“我身体当然没有什么毛病。那也就是说,下一步,我就可以去当兵喽?” 王玉海摆了摆手,道:“还早着哪,上边好几个部门还要对你们这些体检合格的青年们进行政审,政审跟体检一样重要,说白了,就是政治体检吧。我来找你,还要跟你说一说镇上的通知,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外出,镇人武部还有部队上的接兵干部,随时会来你家里进行家访哪。” 王向远问:“那政审要是也合格了,我是不是就一定可以去当兵了?” 王玉海又摆了摆手,说:“那也不一定。据我往年的经验,就是体检和政审全合格的,也还要刷下一些人来,哪能个个都去哩?要不说好中选优嘛,所以,最后还有个定兵的程序。” 王向远问:“哎,对了,咱镇上体检合格的有多少人?咱小王庄上王玉强和王向宇他们两个人体检合格了吗?” 王玉海说:“全镇上体检合格的人真是不老少;咱村上有三个人合格,就是你跟王玉强还有王向宇。” 王向远笑了,说:“哟,还不错呢。要是我们三个人都能当上兵,咱村上一下子出了三个解放军,得说是给咱村上长脸了哩。” 王玉海点头说“是”,心里却想,王向远虽是外出漂泊过,还蹲了局子,可终竟还是年轻毛嫩啊,想事儿太简单了,还需要更加漫长的摔打过程,他怎会知道王玉强的家人王向宇的家人咋会跟他一样天真的想法呢?可他不能把王玉强家人和王向宇家人的想法对他说出,王向远毕竟还太稚嫩,万一把他对他说的话对外作了张扬,他王玉海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但看着王向远火一般的参军热情,又想到他的悲惨身世,王玉海心里涌满了同情,便点拨道:“咱村上虽是体检合格了三个人,但你们当中谁去当兵谁不去当兵不是我说了算的。当然,我作为村支书,说话是管些用处的,不过,我不会说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坏话。” “反正,我想当兵。说白了,只要我能当兵,让我做什么都成。”王向远直抒胸臆。 听了王向远的话,王玉海进一步点拨道:“光想不行,你得想想办法哩。” 王向远是个机灵人,自是马上晓悟了王玉海的话中之意,看向王玉海,目光里带了些许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王玉海当然清楚王向远的那点儿家底,别看他跟同龄人相比有着还不错的收入,但他爱穿着打扮乱花钱,手里的存货大约所余无几;若想跟王玉强的父母和王向宇的父母玩心计,着实还不是对手,那些人看起来朴实,一颗颗心却不停地想出各种花招来呢。于是,他对王向远讲了一个他曾说过的故事:“向远,其实镇上的人武部部长或者是接兵干部要是能拍板要你去当兵,那就十之八九差不离儿了。我原来当兵的时候,也是好多人挤破了头想去当兵呢。有一个小伙子,独出心裁,在一个下雪的黑夜里,在他们所在镇的人武部部长的门口跪了一夜。人武部部长早晨开门时,看到门口的一个雪人,赶紧拉起来,问明原由,当场就答应了要让这小伙子当兵去,那小伙子就那么地如愿以偿了。当然了,咱这地界不比东北,还不到下雪的时节,没有那样的情境可以模仿。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借鉴一下这类做法的。只要许部长为你感动了,那你当兵的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从村支书王玉海的也许发自真心的、也许并无恶意的指点迷津里,王向远陡地发现,其实,无论他是多么努力,无论他多么天不怕地不怕,无论他多么桀骜不驯,在小王庄人的心目里,他依然是卑微的,是处于可悲的底层的,他们对他的笑,对他的听上去善意的话语,不过是对他的同情和怜悯;可是他们竟然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还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需要。 王向远方才的那点儿微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他看着王玉海,目光却有些犀利,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跟那个可怜虫似的,去用膝盖求武装部的部长?” 王玉海摆了摆手,意思的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接着劝道:“人,该低头弯腰时就得低头弯腰哩。再说了,你还是个孩子嘛。” 王向远说道:“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跟你说,我不可怜,我一点儿都不可怜;你可以跟小王庄的人说,就说王向远说他自己一点都不可怜。我爸妈死后,我就跟自己说了,我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爹娘,其他的,哪怕是阎王老爷我也不会下跪!我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大不了我不去当这个兵!”说完,他扔掉了手中的烟卷,气冲冲站起身来,对准悬挂着的砂包,狠狠冲了几拳,目光里烈焰熊熊。 王玉海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不已,暗怪自己明明知道王向远那种烈火般的个性,明明知道王向远自尊而且敏感,为什么如此蠢笨地说出那种话来,岂不是引火烧身吗?可是,如此下去,王向远只能眼睁睁目送他人去当兵,而他本人说不定还要继续走上犯罪的道路。他站起身来,向王向远告辞,说有什么通知会及时跟你说。 得知自己体检过关的消息本应当很兴奋,此时王向远心中却五味杂陈。他恨恨地朝着砂包飞出一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2章 为当兵各显神通 王向远将砂袋当作一个假想的仇敌,对着它一通拳打脚踢,直弄得自己一身大汗,精疲力竭。他仰躺在床上,呼呼直喘粗气。等到呼吸匀顺之时,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不由想起了村支书王玉海的话,那些话虽然很不中听,也很伤他的自尊,但却也点醒了他。当然,他的个性永不会让他去做磕头下跪丧失人格的下三烂事情,但,他也的确不能躺在床上静等着消息传来,最后传来的也许是杳无音讯;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向着理想去主动出击。 向着理想去主动出击的不只是王向远一个人,体检合格的青少年们,哪个不想穿上军装呢?这其中有多少人把当兵看成实现人生转折的大好机遇,又有多少人不把当兵当成是跳离农门的跳板呢? 在今年的征兵工作开始前,王玉强并没有去当兵的强烈愿望,他嫌军人的生活太枯燥,太艰苦,再说,像他这样文化程度太低的,既不会走入军校大门,更别想着直接提干,当完三年义务兵,还不是照样得回家来继续种地务农?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托人花三千多块钱为他买了个城镇户口,这也标志着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 然而,连猪都知道,倘是没有国家单位的正式工作,光有城镇户口有个卵用?何况,还失却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呢。不过,如今情形不同了,如果王玉强能如愿以偿地当兵,三年义务尽满,复员回家后,按相关政策,民政部门是要为他安排一份国家正式工作的,旱涝保收,逍遥自在呢。 当晚,王玉强的父亲母亲就趁着夜色,拎了两瓶酒和一条国产名牌香烟去了村支书兼民兵连长王玉海家。 王玉海说:“你们的儿子王玉强能不能当兵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你们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王玉强的父亲说:“不为难,不为难。你见着镇上管征兵的那些当官的,多为王玉强说几句好话就成。” 王玉海说:“咱们小王庄上三个后生都不错哩,我能说哪个人的坏话呢?我倒是巴不得他们三个人都能当上兵,也算是为咱小王庄人长脸哩。”他不愿意收下王玉强家的东西,因为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为人家办事,他怕最后如果王玉强当不成兵,反倒显得他这个人太不义气。 “没关系,没关系,”王玉强的父亲说,“就是玉强没当上兵,我还能赖上你不成?再说了,就是没有当兵这回事儿,玉强是你的弟弟,你得管我叫声叔,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这点儿不稀奇的烟酒,让你品尝品尝,又有什么不可呢?”他的老伴见状,硬是将东西塞给了王玉海的老婆。 推来推去的,若是隔墙有耳,反闹得满城风雨,王玉海和他的老婆只好将礼物收下,王玉海说:“算是放在我家里,我替你保管着吧。” 王玉强的父亲说:“大侄子,玉强当兵的事儿,就劳你费心啦。” 王玉海说:“我只是尽力,但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王玉强的父亲说:“咱村上这三个人里面,我们家玉强最优秀,最沉稳。再说了,玉强年龄已经二十岁了,今年要是当不成兵,就没有机会了;王向远才十七岁,比玉强小了三岁多,他还有的是机会呢,他明年,后年,大后年都能去参加体检去当兵呢。还有王向宇,他的条件也比不过我家玉强。大侄子,我跟你交个底儿,我家玉强现在是城镇户口,他要是当不了兵,就是个空户口,没什么用;他要是当了兵,复员回来,国家就能为他安排正式的工作哩。光为他的户口,我花了不老少的钱,三千多块哪。” 听王玉强的父亲如此说,王玉海几乎想把收下的东西硬塞还到他们的手中,他感觉到了责任重大,他负不起王玉强当不成兵的责任。于是,他对王玉强的父亲实话实说道:“大叔,不管是我去镇上开会还是镇上来人政审王玉强,我一定光说好的,这总成了吧?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大实话。你能把玉强兄弟买到城镇户口,肯定是有路子有关系嘛,你何不到镇上县上去找找人?” 其实,不用王玉海提醒,王玉强的父亲母亲也会另辟路子去托寻其他关系为王玉强打通当兵关节的。但是,他们却希望王玉海在与镇上的相关领导见面时,把他们家的王玉强说得最好而把另外两人作一些贬低,特别是对于王向远,“那王向远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嘛,连局子都蹲过的人,如何能去部队上当兵呢?”王玉强的父亲说。 王玉海有些为难,道:“就像你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要是背后说了别人的坏话,也把我显得太不地道了吧?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向远的脾气,他要是知道我在他背后捅刀子,还不得跟我拼命。我家里有老有小的,可不敢惹他,也惹不起。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孩了,他长大了。” 王玉强的母亲说道:“王向远长了一副痞子相,要是那些接兵的见了他,不见得会要他呢。” 王玉海赶紧接言:“就是哩,就是哩,过几天接兵干部都要作家访的,要跟每个应征青年见面谈话呢。你家王玉强一副忠厚相,肯定会看上他的。” 王玉强的父亲母亲起身告辞,王玉海和老婆又让他们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看看能不能送给更能帮得上忙的人。王玉强的父亲母亲便逃也似地出了门,心想总是把给王玉海的礼物送出去了,王玉海哪怕在政审人员面前不对王玉强极力夸赞,起码不会说坏话。 他们却并不知道,当他们离开王玉海家时,在王玉海家的屋后墙根下,蹲了两个人,他们是王向宇的父亲母亲。当王玉强的父亲母亲刚一转身离去后,王向宇的父亲母亲便推门而入王玉海的家中,他们倒是没拿什么贵重礼物,无非就是一个篮子里装了几十个鸡蛋而已。他们想的是先从王玉海处探听一些确实的口信,然后再作更加具体有效的行动。 其实王向宇的父亲母亲之前是反对王向宇去当兵的,但后来改了主意,想让王向宇去部队上学开车修车的手艺,回家后不愁没钱挣;在部队上学手艺当然比在地方上学好得多,不花学费,且包吃包住,儿子还能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王玉海跟王向宇的父亲母亲所说的话与之前跟王玉强的父亲母亲所说的话如出一辙,让他们有路子就找路子有关系就动用关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一天,王向宇就退出了竟争的行列,声称自己不会去当兵了。原来,是他在外村的对象扯了他的后腿,对象找到了他,说他要是去当兵,就与他断绝恋爱关系,各走各的路。于是,王向宇舍不得温柔谷,屈从了对象,主动退了出来。他的父亲母亲又一次地找到王玉海,生怕接兵干部硬要将王向宇带走似的,说王向宇身子骨太弱,受不了部队上的那份苦,叫王玉海千万别把王向宇说得太优秀,免得给王向宇带来麻烦。 虽然少了一个重要的竟争对手,但是王玉强一家人并未感得丝毫轻松,他们心里净清明白,他们不只是要跟王向远进行竟争,而且要跟全镇上的体检合格的青年们去竟争宝贵的当兵名额,只有王玉强穿上了黄军装以后一切才会落到实处,王玉强将来的工作才有保障。 可是,王玉强一家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们有哪一门亲戚能带他们攀上镇武装部的许部长。好在,王玉强的父亲打探到一个新的消息,说是政审并不只是武装部的事儿,主要是镇派出所的事儿,而且派出所所长在政审当中担任的角色比武装部的部长还要重要。这个信息让他们一家人喜出望外,他们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为王玉强买城镇户口的时候,是通过亲戚与派出所的户籍警打过交道的,还给户籍警送了钱和物。他们决定再去央求那亲戚,想办法通过那个户籍警察,与参与政审的派出所所长拉上关系。更何况,历来官官相护,只要派出所所长肯为王玉强说话,武装部的许部长还能驳了他的面子不成?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为了王玉强的前途,老两口儿也真是拼了。在这世上生活了五十多年的人,请客送礼拉关系这些见不得光的行径,他们自然是比王向远要有经验得多了。 十七岁的王向远呢,既坚决否定了王玉海明示或暗示的屈尊下跪恳求他人,同时他也压根儿没想过搞请客送礼那一套。但是,他的脑子也没闲着,不停地转着圈儿。忽然,他的眼前一亮。 王向远想起了大哥雷雨,二哥周宇翔,三哥马跃,想起了与他们共同生活过的情景,雷雨,周宇翔,马跃三人的精干而青春的面孔在他有眼前交互闪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3章 寻找接兵干部 王向远当然记得,大哥雷雨总是气定神闲,少年老成,做事从容不迫。大哥对他说过好多次,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自信,要首先从主观上认为,那就是你的,你要主动去拿。 妈的,蹲了回局子,连创造力和想象力都受到了削弱。与大哥他们在一起过的虽是非人非鬼的日子,却是无忧无虑脑洞大开的日子。机会不会垂青于等待的人。他站起身来,到了院中,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子,作了一个十分大胆、一般青少年断然不会去作的决定:直接找到军队上的接兵干部,向他们说出他的心愿,如果他们能被他打动,就一定会把他带入他的绿色的梦境之中。 可是,如何见到接兵干部呢?他听说,来鲁蒙县接兵的部队干部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更不是来自于同一支部队,他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似地误打误撞吧?还有,哪怕真的见到了分管龙山镇的接兵干部,总得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见面时机与场合才好,倘不分时机与场合,反会弄巧成拙,人家还误以为碰上了一个神经病呢。 没想到的是,跟大哥二哥三哥学到的做事套路在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王向远首先采取的方略是:撒网捕鱼。 王向远来到了鲁蒙县的县城里,骑着自行车缓缓地转悠着,搜寻着目标。鲁蒙县与沂州市不同,跟全国许多地方也有所不同,这个曾为解放战争做出过贡献的县份并没有驻军,所以,在这个县上很少看到穿军装的人。王向远可以断定,在这个显得有些特殊的时节,即征兵时节,只要他在县城遇上军人,十之八九是部队上来此的接兵干部,另十之一二就是出外当兵回来探亲的本地人。所以,他的撒网捕鱼带有着一些守株待兔的成分。 他转悠的范围主要是在鲁蒙县人武部和鲁蒙县政府招待所周围。虽然人武部干部穿的也是军装,但通过偌长时间的观察,王向远已经可以通过服装很轻松地将人武部干部与部队上的接兵干部区分开来。 整整一个上午,王向远虽是看到了几个穿军装的人,但都是鲁蒙县人武部的工作人员,难道部队上的接兵干部都分头去作对体检合格的应征青年进行家访去了?他只好扩大搜寻范围,果不其然,在大街上,他看到了一个身着戎装之人,那军人正从一家银行里走出来,不知是存钱还是取钱呢。王向远有一种直觉,这名军人就是许多接兵干部中的一员。 紧接着,王向远采取的第二个方略便是:跟踪追击。 刚好,王向远几步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个存车点,王向远速速将自行车交给看守摊点的老大爷,他步行,不远不近地尾随着那位军人,向前行进。 军人既没有朝县人武部方向前行,也没有去往县人民政府的招待所,而是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继续行进。 片刻过后,王向远忽地悟出了军人此行的目的地,他的判断果真无误。只见军人进了一家中档偏上的招待所内,而那家招待所,正是当初王向远与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落网前入住的宾馆。王向远对那家宾馆真是再熟悉不过了,那里的每个拐角,每个通道,他仍然记忆犹深。 现在他急需弄清楚的是,那个军人是不是接兵干部,接兵干部是不是居住在这个宾馆内。 军人经过一楼的大厅时,畅行无阻,吧台上的几个小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当王向远尾随军人也想上楼时,却被两个小妹叫住了,问他是不是要住店,还问他是要标间还是普间。 王向远灵机一动,说:“还有哪些标间呢?我看看房号好吗?” 一个小妹拿过登记本,指点王向远看还有哪些空闲的标间可供他选择入住。王向远装模作样的看着登记本,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小妹闲话着,想套出与那位军人相关的信息。他看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能带我看看朝阳的房间吗?我喜欢高层,越高越好。” 小妹道:“最高的是七楼,可是这层楼的房间,不对外开放了,已经被统一包下了。” “姐姐,是什么人那么阔绰把那么多房间全包下来?” 小妹说:“好像,好像是来咱们县的接兵干部吧。” 王向远当然想讨得小妹的欢心,说:“哦,那你们在这里工作还真是不错啊,天天有解放军叔叔给你们站岗值班呢。” 小妹被逗笑了。 王向远进一步问道:“姐姐,是不是来咱们县的接兵干部全住在你们这家宾馆里呢?” 小妹说:“那像是吧。我听经理说,他们全住在一层楼,如果开会什么的,就比较方便。” 王向远说:“那,姐姐,我看一下六楼的房间,好吗?我不敢让你受累,干脆,我自己上去看看得了。” 吧台上有两个小妹,其中一人是可以离开带王向远去看房间的,但显然王向远已经征服了她们的信任。那小妹便对王向远说:“刚好,六楼上的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呢,有的房间是开着门的,你上去看吧。” 电梯尚未进入县级小城人们的生活当中。王向远脚步轻快地开始上楼。在二楼楼梯拐弯处,王向远驻足片刻,朝廊道最西头看了看,那里的两个房间,他和大哥二哥三哥曾住过一些时日。大哥之所以选择二楼最端口的两个房间,一是可以避免一楼的人来人往与嘈杂,二是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跳楼逃逸,大哥虽年少,却总是能够居安思危呢,想得十分周密,万无一失似的,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漏子,在那个深黑之夜里离开后,竟再没能回来。 如今,王向远倒是回来了,却早已物是人非,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拔动脚步,继续朝楼上走去。三楼,四楼,五楼,六楼,啊,要到七楼了。可是,在七楼的入口处,却是铁将军把门。王向远回忆了一下,觉得过去是没有这个铁将军的,难不成是接兵干部到来后,宾馆老总特意为他们安装的?他对着铁将军研究了一下,发现刷门禁卡才可以进入。他想,这些接兵干部够神秘啊,弄得这里好像军事重地似的。 贸然敲门?但若是有人来开门,他该如何回复呢?他说不出前来找谁有何贵干啊?人家一定会搪塞他,将他拒之门外的。 他一边慢吞吞地朝楼下走,一边绞尽脑汁,想如何行事会得到好的效果。 下至五楼时,王向远意外也有些惊喜地遇到了一楼那个曾与他说话的吧台小妹。他见那小妹拎了四瓶开水,急忙上前,不容分说从她手里接过开水瓶,要当一次活雷锋。他问小妹,要把开水送到哪个房间去,他愿意为她效劳。小妹说,七楼,就是那些接兵干部那里,几分钟前收到了他们的电话,他们要开水呢。王向远说,我帮你送上去吧。小妹对王向远笑了笑,说,好吧。王向远提醒小妹开门,却并不直说,而是如此说道,他们会让我进去吗?小妹想起来了,说,哦,我帮你把那大铁门打开。小妹还跟王向远说了是哪几个房间要开水。 王向远复又朝封闭的七楼走去。小妹果真为他开了那个铁将军,而后咚咚咚踩着高跟鞋下楼去了。 王向远手拎四瓶开水上了本是封闭的七楼,将开水瓶在楼道里放好,而后拿起一只开水瓶走进了702号房间。这个房间开着,却并没有人。他又拿起一只水瓶,进了704号房间,704号房间里有两个军人在说着什么,见王向远进来,以为是宾馆里的侍应生,就住了口。王向远拎起第三只开水瓶,进入了716号房间,这房间里只有一个军人坐在一张书桌前写着什么,他几乎要开口打问他想知道的事情了,那军人看了他一眼,看上去,这个军人年纪不小,肩上是一杠三花,他不知道这代表着眼前的军人是个什么职务。这个军人长有一张很威严的面孔,且是那种不怒自威形的,让王向远想到公安局那个中年胖警察。他闭上了半开的嘴巴,出了门,心想今天会不会一无所获呢? 他拿起最后一只开水瓶,朝走廊最西端右侧的720号房间走去,他下定决心,决不能白跑一趟。站在房间门口,他见有三个军人正在房间里讨论着什么。王向远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其中一个军人开言道:“进来!” 王向远走入房间,三个军人皆抬头看向王向远,王向远也看向他们,啊,出他意外的是,他遇到的竟然是在鲁蒙县人民武装部的民兵训练基地他精赤身体作体检的几个接兵干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4章 闯禁地言为心声 王向远礼貌地微微朝着包括军医在内的三个接兵干部鞠了一躬,他不知如何称呼他们,直呼“解放军”不太妥当,称“长官”是国民党兵的作派,他想起了电影上解放军战士对领导的称呼,便说:“几位首长,你们要的水来了。还需要什么,尽管讲。” 三个接兵干部自是一下子认出了王向远,只是尚叫不出王向远的名字而已,可见那天在那有些特殊的体检室内王向远给他们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军医问王向远道:“你是这里的侍应生?” 王向远的脑子转了转,道:“哦,我有个亲戚在这里工作,我来帮他一下。”说完,他走过去,挨个儿揭开他们的茶杯盖,朝杯子里续了些水。他在帝豪大酒楼工作了较长时间,做这些服务性质的活儿自是驾轻就熟,且不失分寸。“首长们,请继续喝茶。”他补充了一句,并将杯子端起分别递到他们的手上。 三人皆说了声“谢谢”,便打量起王向远来。那天在体检室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寸衣不挂的王向远,而此时,看到的是个一身运动衣装扮英姿俊逸潇洒的王向远,他们发现穿上衣服的王向远更加引人注目,焕发出逼人的青春的光彩,一名接兵干部不由地问王向远:“怎么,小伙子,你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王向远说:“出来了,最后一关也过了,血检结果完全合格。” “怎么,你想当兵?” “对,我做梦都想当兵呢。”王向远极力让与接兵干部的见面显得自然,他又说道,“首长,在这里遇见你们,真不知道这是巧合呢还是天意?或许,是天意让你们以后确确实实成为我的首长?”他忽然悟到这话显得有些油嘴滑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与只有过两面之缘的接兵干部说出这话,多少太显出“社会”味儿,便闭上嘴,有些萌萌地看着问他话的那个接兵干部。 军医又开了口,对王向远说:“小伙子,千万别叫我们‘首长’,一般情况下‘首长’都是指的大官儿。我姓朱,你就叫我朱医生。”他又手指了指问王向远话的肩扛一杠三花的接兵干部,说,“他是我们接兵连的指导员,姓洪,你就叫他洪指导员就行了,”而后,又手指了指一直没有开腔发言的那位接兵干部,继续道,“这位是冷排长。” 既然这位朱军医愿意跟王向远说出这些话来,王向远判断出他对他大约是比较满意的,否则不可能跟他一个十七岁少年说这些话。他分别向朱军医,洪指导员还有那位不吭声儿的冷排长问好,微微颔首鞠躬,举止得体。 “洪指导员,朱医生,冷排长,”王向远想,如果今天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说呢,“在这里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我有几句话想说,可是我怕说错了。” 这话把三个接兵干部逗笑了,他们的眼神会了会,有些心照不宣地想:这小子够聪明啊,八成是特意来到这里的。但他们并不为王向远可能性的“撒谎”而对他产生讨厌的心情,反是更有了一些好感。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排除以貌取人的成份,帅气的王向远应当感谢爸爸妈妈给他的良好基因。洪指导员说道:“说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向远故意讷了讷,让自己显得呆萌一些,说:“我想当兵,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兵。我,我,我想,你们能不能直接拍板把我带走呢?” 洪指导员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向远,而是问:“你为什么想当兵呢?” 王向远说:“因为当兵是一条人生正路,我想在部队上学到真本领,我想上前线打仗,我想有个不一样的人生。”这话又显出了王向远的单纯和胸无城府。 洪指导员又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县直机关的呢还是哪个乡镇的?” “我叫王向远,是龙山镇的。” 洪指导员听人武部的工作人员说过,今年征兵之初,这地方一些青年误以为兵员去向是云南的扫雷部队,现在,看着王向远,他忽然问道:“如果我们是扫雷部队,你还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呢?” 王向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愿意,别说是扫雷,就是扫*,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当兵!我,我愿意把青春献给绿色军营!” 这发自肺腑的豪言壮语却把洪指导员、朱军医和冷排长三个人逗得哈哈大笑了片刻。王向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反正,我想当兵。要是当不了兵,我会一辈子后悔的。” 洪指导员又问了一遍王向远的名字,并将这名字很认真地记在了一个笔记本上。而后,他问道:“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王向远说。 “什么意思?你爸妈呢?” “他们死了。” “啊,你是孤儿?” 王向远点了点头。 “你爸爸妈妈怎么死的?”洪指导员和朱军医异口同声地问。 王向远没有作正面回答,他说道:“我爸妈死了好多年了,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他忽然想,接兵干部要是知道了爸爸的可恶劣迹,会不会将他拒之于绿色军营的大门之外呢? 三个接兵干部互相看了看,均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明白了王向远为什么参军的热情之火如此熊熊。 王向远又表明心迹道:“我想当兵是我的强烈意愿,别说我是个孤儿,哪怕我爸爸妈妈还活着,我也是要当兵的。这跟他们活着还是死了并没有关系的。有些村上镇上也有失去父母的人,他们心里却想着为他们的爸爸妈妈传宗接代,生怕当兵要是碰上了打仗丢了性命就完成不了他们的爸爸妈妈的遗愿了。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洪指志员、朱军医还有冷排长感觉出来了,王向远的确跟平时他们所见所接触的青年人不太一样,他分明更有内涵一些,还有着自己的主张和见解。 目前,征兵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哪怕他们十分了解王向远的宏图大愿,可是此时,他们还是并不敢草率地对王向远作出任何承诺,尽管他们看得出王向远的目光里满含着期待。毕竟,征兵政审刚刚开始,他们对王向远的过往还是一无所知,如果王向远劣迹斑斑,他们是断不能把他带入部队的,否则就是违反了征兵纪律,弄不好他们会受到处分;如果他们答应了王向远,消息就会很快传开,不管最后王向远当兵的愿望实现与否,都会造成极坏影响。 可是,他们很不愿意在王向远篷勃的热情火焰上撒下哪怕一串水珠呢。 恰此时,楼道里有一个接兵干部喊道:“洪指导员——,洪指导员——” 洪指导员应了一声,到了门口,那个叫他的接兵干部到了他的面前。“兰连长,有事儿吗?”他问道。 被称作“兰连长”的接兵干部对洪指导员说道:“刚刚接到电话,咱们接兵团的团长马上来到,有紧急会议要召开。” 洪指导员、兰连长等接兵干部们当然知道,接兵团的团长是住在沂州市的,此番来到鲁蒙县,定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传达和布置,他们估计,与征兵工作的第三个阶段密不可分。 见王向远仍然站在门口,洪指导员对他说道:“王向远,你先回家吧。近几天,我们会派人去很多应征青年家里作家访的。你放心,只要你各方面条件合格,我们当然欢迎你到我们部队服役哪。啊?” 王向远与洪指导员、朱军医还有冷排长道了“再见”,向他们笑了笑,一脸的阳光灿烂,而后,他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这是谁啊?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呢?”兰连长问。 “是个想当兵的青年,那天体检的时候咱们都见到过的。”洪指导员说。 洪指导员和兰连长赶紧召集他们所在部队的七名接兵干部带上笔记本,朝七楼的会议室里走去,几个人边走,还边谈起了刚刚离开的王向远。 冷排长发表见解道:“这个王向远,给我的感觉是有些轻浮。这样的人到了部队上,会不会成为兵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5章 好兵帅克附身 一个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物的看法往往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判断,冷排长担心看上去不太沉稳的王向远到了部队上会成为兵痞,果然,就有另一个接兵排长也随声附和了冷排长的意见,无形中给王向远的当兵梦抹上了一层阴影。 好在,洪指导员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个王向远更具有成为好兵的潜在素质吗?” 还是兰连长比较客观、实际:“一切等政审过后再作决定吧。” 来鲁蒙县征兵的接兵干部共来自于五个部队,其中有三支部队的接兵干部是来自于同一个地区的同一个系统的部队,这些接兵干部就在鲁蒙县人武部的安排下来到了这个宾馆里的带有一个小会议室的七楼上统一住宿。而鲁蒙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兵员将跟随他们这些接兵干部去往部队完成服兵役任务。另外两拨接兵干部,一拨是来自于武警某部,另一拨是来自于北京卫戍区的一支部队——他们并不属于洪指导员他们所在的接兵团——他们的接兵数量少之又少,不仅要求形象良好,高中毕业,而且必须年满十八周岁。其实王向远并不知道,体检那天,北京卫戍区部队的接兵干部是考察过他的,但因为他只有十七岁只能忍痛割爱,也使得他与北京失之交臂。 当接兵团的团长来到时,二十多个接兵干部已经在小会议室里等了一刻多钟了。之前他们随随便便地交谈着,团长来到后,气氛便立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接兵团的团长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而后结合这些精神着重讲了征兵工作的政审阶段和定兵阶段需要严加注意和严加防范的事项,并再三重申,接兵干部在征兵工作中一定要廉洁自律,绝不能索贿受贿,一旦被举报必受重处,要与人武部等相关部门密切配合,争取把把最优秀的人才带到部队上去。 洪指导员提到了他的一个想法:“团长,我有个问题。目前征兵工作到了十分关键的政审阶段。根据我的了解,有许多青年具备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素质,但是却表现得调皮捣蛋,可能在群众的眼里和口中评价不是太高;而另有一些青年,非常老实忠诚,群众好评如潮,可是这当中有些人如果到了部队上却很难锻造成好钢。假设我们遇到了这种情况,是要前者呢还是要后者呢?” 团长发表观点说:“调皮捣蛋点儿怎么了?当然了,这类青年绝对不能有违法犯罪的纪录;另外,得有着好的思想品德啊。所以说,你们在作家访时作村访时一定要注意细节。”团长就这个问题又发表了一通高见,但是却语焉不详,很显然,这其中的“度”很难把握,稍失偏颇,也许会带来恶果,甚至将一批小混混小痞子招入军营,那军营里可就有的热闹了。 不过,接兵团的团长都是临时性的,与各部队来接兵的军官们几乎就不在一支部队上;各部队派来的接兵干部,是要把所接到的新兵直接带入各自部队的。其实在接兵干部们前来接兵前,各个部队的领导们都是作过具体要求的,洪指导员所在的部队的部队长就明确要求前往各个地方的接兵干部,要多接一些具有好兵素质的可塑之才。 政审与体检不同,看上去似乎有着标准有着条条框框,可是却让征兵者很难把握,因为某些看上去听上去思想不太健康还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少年,他们却有着成为一个好兵的潜在素质;反倒是那些本本分分十分善良被邻居们众口夸赞的青年人,到了部队上注定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如果征兵者执行太死板,也许就会让许多像王向远一样的优秀的青少年被淘汰出局,反是带了一帮很适合于喂猪、种菜、当炊事员的新兵进了部队,部队的给养倒是跟上去了,可是军事素质却大大滑坡。 会议结束后,洪指导员、兰连长、朱军医等来自同一支部队的七名接兵干部又开了个小会,研究部署了如何会同县、乡武装部和公安部门搞好对体检合格者的政审工作,力争接到让部队领导满意的兵员。 有人提到了王向远,说他看上去有点儿滑头,且长得有些痞子相,如果遇到类似的应征青年,要还是不要? 洪指导员说道:“只要没有政治上的劣迹,我看肯定可以要。如果这样的青年多了,那我们的部队就更有活力了,也更有战斗力了。对吧?” 兰连长表示赞同。 ……王向远回到了小王庄家中。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洪指导员的话言犹在耳:“你放心,只要你各方面条件合格,我们当然欢迎你到我们部队服役哪。”既然洪指导员把他的名字记入了笔记本,就一定会关注着他的。这话也从另一方面给了王向远一个提示,只要他政审过关,洪指导员作为一个军人,且是一个接兵干部,就一定不会食言让他失望,他看得出来,洪指导员是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怎样才能让自己政审过关呢?他还并不太明白对体检合格的应征青年们作政审时要审查哪些项目。如果爸爸王玉林还活着,他就可以请教当过兵的爸爸了;当然,如果爸爸活着,他就不用操这份心了,爸爸会把一切为他考虑好的。 王向远又遇上过村支书王玉海一次,问他政审主要是什么内容。王玉海说,政审是个活东西,说起来,就是人们的口碑;再者,就是应征者的经历;还有,就是应征者的社会关系。王玉海本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朗,但又怕以后落王向远的埋怨,于是还是说道:“当然了,接兵干部还有人武干部要看看派出所有没有登记过什么不良记录。” 王向远问:“那我岂不是完了?还能当个球蛋兵啊?” 王玉海说:“我认为,如果你要是找人的话,最好是找武装部的许部长,他对你有印象;千万不要去找派出所的人,找他们,万一没事儿反倒是找出事儿来哩?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一身骚?你不去找他们,也许,他们还会打个马虎眼儿,或者是工作不细致,就让你过关了哩。” 王向远的一颗心悬吊于半空中,悠悠荡荡,只能等着盼着接兵干部们在人武干部的陪同下快快来到小王庄上搞村访并对他进行家访。 政审是个复杂的过程,接兵干部人数太少,工作量却很大,所以很大程度上必须依赖当地相关部门。但洪指导员他们部队的七个接兵干部还是兵分几路,分划片区,与相关乡镇的人武部工作人员和派出所工作人员一起到很多应征青年的村上和家里探访。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王向远在家里等待得几乎心浮气躁了,可是却一无动静,他望眼欲穿的接兵干部的身影没有来到他一个人的家中。据王通达说,接兵干部也没有去王玉强家,压根儿就没有来到小王庄村。 虽然如此,但王向远还是认为接兵干部一定会来到他的家中,他相信身穿黄军装的接兵干部不可能对他一个少年说谎话不守信用,同时,他还愿意把他们的形象想象得高大一些。 果不其然,四天过后,洪指导员、朱军医两名接兵干部在龙山镇人武部部长许部长和龙山镇派出所所长邹所长的陪同下来到了王向远家中。一同来到的还有村支书王玉海和村会计王玉启。 王玉海急急火火地走在最前头,他一进王向远家,见嘴上叼着一根烟的王向远正在洗衣服呢,说道:“王向远,接兵干部家访来了。”他还提醒王向远有没有准备好开水,问他有没有烟,等等。 最近几天,王向远每天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烧好开水,把一包待客的上等茶叶放在饭桌上。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一旦接兵干部们突然来到后,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王向远三两下擦干双手,穿上外套,那支烟仍叼在嘴上。王玉海向他示意,他将烟吐了出去,与王玉海一起迎上去,把前来作家访的一行四人让进堂屋,并让他们落座。然后,他很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555”香烟,一边打招呼,一边依次把一支烟递到来客的手里。接着,他端起开水瓶,为各位来客冲茶倒水,动作也是不慌不忙很有条理。 前来家访的四人中,王向远唯一没见过面的是派出所的邹所长。他尚记得当初他“犯事”的时假,派出所的所长并不是眼前的这位姓邹的。 洪指导员一行在来到小王庄后,在大队部里,王玉海作为村支书将王向远的大致情况作了一些客观描述,所以四人便全知道了王向远很特殊的孤儿身份。走在小王庄的村道上,在来王向远家的路上,洪指导员和朱军医还有许部长、邹所长又向遇到的村民问了问王向远的情况,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不是想刻意与王向远为敌为仇的人,自是不揭说王向远的短处。看起来,王向远是一路绿灯呢。 来宾们坐着,王向远身穿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像个新兵似地站着,看上去如一株亭亭而立的白桦树一般引人注目。 洪指导员忽然问王向远:“你会抽烟吗?” 没等王向远作答,王玉海急忙抢答道:“他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可老实呢。” 王向远却推想自己刚才抽烟时洪指导员他们肯定是看到了的,他不能撒谎,也许,四个政审干部特别是接兵干部最讨厌的就是不诚实。于是,他纠正道:“洪指导员,我会抽烟,但是我没有多大烟瘾。如果您不让我烟,或者是部队上不准抽烟,我立马就可以戒掉。说话算数。” 派出所的邹所长开口说道:“小小年纪还是不要抽烟为好。哦,原来你就是王向远?” 王向远说:“对,我就是王向远。” 许部长看了看邹所长,邹所长与许部长会了会眼神,又说道:“听说过,但是没有太深的印象。” 许部长开玩笑似地说:“如果在你那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恐怕就麻烦了吧?” 洪指导员、朱军医、许部长、邹所长四人皆笑了,他们并没有问王向远的父母的情况,墙上挂着的两张遗像已经清楚地向他们说明了一切,他们不想触发王向远的心头之恸。 虽然几天前洪指导员已经听过了王向远的豪言壮语,但他显然并没有把王向远去找过他们这一情况跟许部长说破,这其实是在保护王向远,免得许部长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或者想法。他仍是像探访别的应征青年一样,问:“你为什么想当兵呢?” “保家卫国啊。”那一条条标语早就烂熟于王向远的心里。 “当兵很苦啊。”洪指导员这么说了一句。 王向远右手握拳,拳的虎口敲了敲左胸,立正答道:“当兵不怕苦,怕苦不当兵。” 六个大人一齐笑了。 洪指导员又问道:“你在练武吗?学的是哪一路拳?少林,还是武当?”他进入王向远家时,已经发现了王向远挂在院中一棵大树的树枝上的砂包。为了迎接政审干部们的到来,王向远将原本挂在屋内房梁上的大砂包移到了院中的大树上。 王向远笑了,回答道:“长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6章 居心叵测举报信 听说王向远会打长拳,洪指导员、朱军医、许部长以及邹所长都对他生出了更浓厚的兴趣,洪指导员说:“那你给我们表演一下,好吗?” “好吧。” 王向远自从跟了大哥二哥三哥一段时间后,其实根本就没有学到一点儿武术的精髓,但是却培养出了对武术的爱好来。想起自己小时候与一些比他大的孩子打架之时吃的亏,再想起在大哥他们作案时躲在较远处的他竟然被警察轻而易举擒拿住了,他就感觉到一定要把身体练好,一定要学一番可以用于护身防身自卫的拳脚,所以,从看守所里被释放回家后,他除了去县城的那家台球厅里打工,回到家中则对着一本《初级长拳》书很像一回事地练习,梦想着能找到用武之地。让他想不到的是,如今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王向远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一定要以好的表现征服面前的这些人。 他脱掉外套,站在院子当央地上,模仿电影上的一些武林高手,向洪指导员等人抱拳行了个礼,而后开始了表演。他打的是长拳中的初级套路,很简单,却也需要一些功底,好在他的身体协调性和柔韧性都非常出色,所以看上去真有些眼花缭乱。他一气呵成之后,又向洪指导员等人行了个礼。 洪指导员、朱军医、许部长及邹所长看后皆一齐鼓起掌来,王玉海和王玉启也跟着鼓掌。王向远并不知道,这些掌声不过是对他的鼓励,而绝非是欣赏,洪指导员、朱军医还有许部长都是长期行伍之人,邹所长则是一直战斗在公安战线,他们早就看出,王向远的这些长拳套路还太欠火候,还很不实用,属于花拳绣腿。但他们怎忍拂了一个少年的似火热情呢? 洪指导员还朝王向远树了树大拇指,夸赞道:“好啊,好好练,部队上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好小伙子啊。” 这话让王向远心里十分受用,也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激动地点了点头,说:“要是我能当兵,我一定比夺第一。” 众人闻言后又齐声笑了起来。 王向远穿好外套,又掏出烟来,将他的“555”烟发给众人。当他给洪指导员递烟时,洪指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忽然摸向他的脸,王向远不明所以,却感觉到洪指导员的手摸到了他的小胡子上。只听得洪指导员说道:“要想当兵啊,你得把小胡子刮了,部队上可是不准留小胡子的。懂吗?” 王向远笑了,忽地两腿并拢,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似地下决心说:“好,我懂,我一定把小胡子刮掉!” 洪指导员的话,其实是明确告诉在场的人一个毫不含糊的信息,这就是:王向远这少年,我们要定了! 洪指导员等人没有再回屋内继续坐谈,他们要告辞了。王向远说:“别呀,时候还早着呢。干脆,就在我家里吃午饭呗?我去镇上饭店里买些菜不就行了?” 这话从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口中说出来让六个人有一点点心酸。真是没有爹娘的孩子早当家啊。 王玉海对王向远说:“还要去王玉强家里看看呢。部队领导这几天忙得不得了。” 许部长对王向远说:“王向远,你近几天不要走远了,如果你真的被定兵了,还要去县上复检身体的。注意,不要生病啊。一旦复检身体不过关,还是要被刷下来哟?” 王向远点头答应着,走在这些人的后面,送他们走出自己的只有一个人的家庭。 送走了前来家访、对于王向远的人生理想来说绝对重量级的几个人物,王向远折返身回到家中。他双手握拳高举庆祝,几乎想跳起来,他心花怒放,好久没尝过这种心花怒放的滋味儿了。到了屋内,他自己对自己喊了一声:“耶——”这时,他看到了爸爸妈妈挂在墙上的遗像,便走过去,对着爸爸妈妈的遗像说道:“爸爸,妈妈,我要当兵啦,我要当兵啦!” 随后,他想起了他的亲爱的恋人王月荷,他要尽快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心上人儿,让她与他一同分享他的喜悦。他骑上自行车,到了县城,在一个摆摊的营业电话处打通了王月荷的姑姑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王月荷的姑姑,问他是谁,王向远说“我是王月荷的同学”,王月荷的姑姑“卡”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王向远手拿电话听筒怏怏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付电话费。 四个戴大盖帽的人来到小王庄对两个适龄应征青年进行政审,对小王庄人来说是一件大事,自是会有人悄悄尾随想看看热闹,他们总是会探听得一些似是似非的消息呢。再说了,王玉海还有王玉启回到家后,免不了要跟各自的婆娘唠叨几句,泄露一些实情。当然了,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瞒的,光明正大的事儿,怕什么? 很快,“王向远要当兵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小王庄的各个角落。可不是吗?接兵干部的话不是打了保票吗?看来王向远去当兵是十拿九急板上钉钉了。 可是,很快就有人发表见解:“那王玉强当兵的事儿岂不是悬了?” 有人接应道:“可不是,镇上总不能一下子给咱小王庄上两个当兵名额吧?我听说,今年体检合格的青年多着呢,为了当兵,争得头破血流的。镇上肯定得搞平均,每个村上都得有一个吧?我看,镇上也只会给咱小王庄上一个当兵名额。” 谈着谈着,后来,人们共同的看法是:既然王向远去当兵成了定局,那王玉强当兵就没戏了。 一切好似都风平浪静。 可是有一天的早晨,不仅是小王庄上炸开了锅,龙山镇政府大门前也是聚集了不少人,人声嗡嗡,因为,镇政府大门前和小王庄村委会的大门前,皆张贴了两封字迹很大也很丑的匿名信,信的内容完全相同,针对的对象只有一个人:王向远。 匿名信历数了王向远自出生以来的斑斑劣迹,也历数了他的爸爸王玉林在世时做下的丢人败坏的丑恶事体,并揭发王向远弄虚作假,骗取当兵名额。匿名信最后写道:“试问,像王向远这样的小混混小痞子,难道能够进入军营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吗?像这样的小混混小痞子进入军营难道不是给鲜红的军旗抹黑吗?” 匿名信的措词十分激烈,也十分可恶,每一句每一字都如满含毒药的枪弹,分明是要置王向远于死地。 然而此时,火烧眉毛之际,孤身一人、没人管没人问生活难免懒散像个小光棍似的王向远,对此一无所知,他还正躺在被窝里迷迷怔怔地沉浸在玫瑰色的梦幻之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7章 送瘟神 王向远在玫瑰色的梦境里徜徉着,身体悬置于空中,飘飘忽忽。与他一起飘飞在空中的还有与他青梅竹马的王月荷。王月荷在他的前边飞着,两人嬉笑地追逐着。追着追着,王月荷躲入了一片白云中,银铃般的笑声从白云中传出来。于是,他便也进入白云中寻找,可是,却只闻其声难见其容。王向远一发急,醒了过来。 外面炸开了锅,王向远却正躺在床上,萌萌地睁着眼睛,回想着刚刚消失了的绯色梦幻。他伸了个懒腰,享受着消失了的睡梦的甜蜜余韵。 渐渐地,他越来越清醒。因为梦见了王月荷,便想王月荷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小王庄来呢?自己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他盼着她快快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再不回来,他只好去找她了。他知道,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通知,但当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哩。 天虽已经有了中秋末段的凉意,但小伙子热力高,王向远半光着身体,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下了床,掂了掂水瓶,还好,还有开水,他便惺忪着睡眼泡了一包方便面,准备以此打发早餐。 可是,他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十万火急似的,紧接着就传来王通达焦急的叫声:“王向远,快开门,快点儿,快快快!” 王向远趿拉着拖鞋,懒懒地朝外走,一边对王通达说:“你家里失火了,还是有强盗追你呢?催命啊简直是。” 王通达在外回应:“不夸张,比失火的事儿还急呢。” 王向远打开门,见同党王通达真正是急赤白脸,像是谁惹了他似的。 王通达说:“天转凉了,你还光着一多半身体,诱惑谁哪?” 听王通达这么说,王向远像要显示自己身子骨很棒似的,拉下运动短裤,当着王通达的面儿,右手拿起他悬吊着的晃晃荡荡的男人标志,哗哗啦啦地解决憋了一夜的晨尿,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看我这巨型灭火器不正在发威吗?把它浇灭不就得了?” 王通达说:“我没闲心跟你开玩笑,是关于你当兵的事儿,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还不晓得呢,有人在村委会门口贴了你的小字报,是以匿名信的形式写的,听说,镇政府门口也贴有同样的匿名信呢。” 王向远甩了几下手中的灭火器,甩掉残尿,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问:“都说些什么呢?” “说起来,就是在举报你,说你是个小痞子,小混混,一贯不学无术,还说你伙同他人一起作下案子犯下大罪,是个漏网之鱼,说你被关过好多回公安局派出所看守所,还说你游手好闲,讲究穿着,思想不好,腐化堕落,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对了,还揭了你爸爸的老底,说他是个奸辱妇女犯,被警察枪毙了,最后说,像你这样的人不能去当兵。写这封信的人肯定目的就是不想让你去当兵呗?”王通达说道。 “哇靠——”王向远狠狠地骂道,他的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愤怒与仇恨一下子烧着了他的胸膛,“他娘的,这是谁呢,也太狠了点吧,这是不想让我活啊。”他牙关紧咬,下嘴唇竟将上嘴唇几乎包起来,脑子里在急速地搜寻着可能在伤害他的人。 “是谁跟你结下了大怨要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报仇呢?”王通达说道。 王向远摆了摆手,道:“不,没有怨仇,是竟争关系,王玉强这个家伙,八成是他家的人做出的可恶勾当。” 王通达拍了拍脑门,恍然道:“哦,对呀,肯定是他家做下了这种事儿,想把你挤掉,他们好去当兵呀?” 王通达此时的这句话,对于王向远而言,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立时让王向远的灭火器发过威后,一腔怒火反是腾腾燃烧起来,倒是无人负责为他灭火了。 “他娘的,不想让我活,我就叫他们全都死!”十七岁的王向远失去了理智,他冲进屋内,从床下摸出一根约一米五长直径约六、七公分的带孔钢管,气冲冲地闯出了宅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离他家不太远的王玉强家奔去。 村上有人看见王向远眼里喷火,像是要杀人的样子,便没敢劝阻。 幸好这时王玉海来到,与一个村民一起紧紧地抱住几近发狂的王向远。王玉海劝道:“王向远,你真是太不懂事儿了,你怎么不用脑子想一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王玉强家的人写的匿名信?这是有人故意激怒你,让你做出傻事来,你要是中了计,你的当兵的梦想才真地破灭了,你知道吗?” 一句话点醒了王向远,他的手不由地松开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王玉海又劝道:“王向远,现在形势对你很有利,县上镇上负责征兵的领导都对你很满意,别人说什么,武装部、派出所还有接兵的部队干部就会信什么吗?他们总会调查吧?你今天要是做出傻事儿来,不光是一定当不成兵,怕是得进监狱了。” 王通达接过了王向远手中的钢管,王玉海瞪了他一眼,说:“是你把他的火挑起来的吧?” 王通达有些委屈,说:“我以为那封匿名信会把王向远给毁了呢。” 四个人一起到了王向远的宅院中。 王玉海和那位村民都劝王向远遇事一定不要冲动,最后,王玉海说:“谁想写匿名信就写呗,手长在他的身上,你能管得着吗?那管征兵的人会找村上了解情况,还会到公安局了解情况,人家不会偏听偏信的。你可别再惹事儿了,好好在家待着,说不定什么时候部队的接兵干部又会来你家的。再说了,就是兵员定下来,县上还要复查一次身体哩,你可别大意啊。我说话不好听,可都是为你好。”说完,他和那村民就走了出去。 看着王玉海和那村民的背影,王向远想起了之前对王玉海的恶劣态度,想自己是不是在哪个方面误解了他和村上一些人比如王敬天,可是再想想他们竟然在祖坟地里连一块葬身之地都不给他的爸爸妈妈,生出的愧疚又退了下去。 当天晚上,小王庄的族长王敬天召集族人开了一个族会,每家去了一个代表参会。会上,族长王敬天对族人们说道:“王向远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尽管他进过局子,可公安是说清了的,他没啥错哩,要是有错,还不得逮起来?他想当兵,这可是追求进步哩,咱本族的人该为他高兴才是,对吧?他爸爸王玉林是做下了辱没祖宗的事体,可不是受到天惩了吗?不是也吃了枪子了吗?他的坟跟他女人的坟不是都没能进祖坟之地吗?可他爸是他爸,他是他。他爸做下的孽事,自己用命还了,总不能要王向远的命吧?他要是真的能当上兵,可是大好事,咱全村都光荣哩。所以,在这里,我得跟大家伙儿说道说道,这些日子,那些管征兵的领导是说来咱小王庄就来咱小王庄,大家伙儿嘴上留点儿德,嘴上把着点儿门,别乱说一气啊,把孩子耽搁了,心里愧不愧哩?” 底下起了一阵嘤嘤嗡嗡的回声。 “嗯哪。” “说的在理。” “那后生傲是傲,倔是倔,但看起来人还是不错的。” 听得出,因为王向远的家世,更因为他被公安抓过还进了看守所,很有一部分人是对王向远产生了很坏的看法,但是他们却表达出了想让王向远去当兵的想法,倒是与王敬天所说所想异曲同工。这些人的声音比较低沉,他们并不愿意自己所说的话被别人传入王向远的耳朵里。 “唉呀,叫他去当兵吧,别拦着他,把他拦下来,对大家伙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呀,他在小王庄上一天,总是让人心里不*生哩。” “他做没做过三只手,谁说得清哩?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股子痞子相。” “是的,第一眼看上去老实,再看第二眼,就不觉得老实了。”…… 听得出来,小王庄上一些人巴不得王向远去当兵,他们明显存有一种远送瘟神的心态,免得人人自危,不得安宁。 刘翠翠的男人王冬发开言道:“嗯哪,上级要是来调查他,还是别说他什么坏话,叫他去当兵吧,免得全村人一颗颗心整天悬吊吊的。” 王冬发的话让族人们惊了一下,他们万料不到王冬发一家竟然会支持王向远去当兵;全小王庄人人心知肚明,刘翠翠家与王向远家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绝无任何缓和的余地,他们以为王冬发及父兄们肯定会一百个反对王向远去当兵,他们中有好多人还认为那些针对王向远的匿名举报信是他们家的人写下的哩。 村民们却并不知道,王冬发一家为此是专门召开过家庭会议的。全家人一致认为,他们决不惧怕追求进步的王向远,他们害怕的是万念俱灰对生活没了任何指望的王向远,那样的王向远才什么罪恶都做得出来,他们看得出来,王向远那张痞里痞气的帅脸上是有着杀气的。他们还听说过,邻县前段时间出了件大案,一个中年男人手持菜刀竟将一户仇家灭门。一家人决定,支持王向远去当兵。 王玉强的父亲未发一言,他若是同意,可能会让儿子王玉强的当兵梦破碎;他若是反对,村人铁定会认为那些匿名信是他和他的儿子写的。他全家人心中有鬼,怎敢把鬼亮出来给村上的父老乡亲们看呢? 但,王向远能不能当上兵,显然不是由村民们能决定得了的,这些匿名信已经引起了镇、县两级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8章 奇袭你的眼 一石激起千层浪。举报王向远的匿名信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给当年的征兵工作敲响了警钟,甚至还有一些抹黑。为了最大限度挽回消极影响,鲁蒙县人民武装部派政工科的隋科长专门坐镇龙山镇,督促和指导龙山镇的征兵政审工作。 洪指导员、兰连长、朱军医还有冷排长等七位接兵干部也立即召开了一个小会,就近几天在对体检合格的应征青年政审方面出现的问题作了较为全面的总结,并就避免类似问题的再次出现如何施以对策,王向远为了当兵弄虚作假的做法令他们心头一震。 朱军医说道:“真想不到啊,我们,还有龙山镇人武部的许部长,以及派出所的邹所长,竟然差点儿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给玩了,简直是笑话。” 冷排长说:“我早就看出来了,看人三分相,那个王向远从长相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洪指导员却发表了不同意见:“我看,问题不一定这么简单吧,谁能确定那份举报信的内容完全属实呢?面对一个少年人那么高昂的参军热情,我们怎么忍心不问青红皂白就浇上一盆冷水呢?我仍然坚持我原来的看法,王向远具有成为一个好兵的素质。所以,我们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啊。” 兰连长表示赞同洪指导员的意见:“我想,我们应当马上会同武装部公安局等部门,好好查查这个王向远,既不能让他人小鬼大把咱们糊弄了,也不能就一下子否决他,让写举报信的人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坐镇龙山镇的县人武部政工科的隋科长与镇人武部许部长、镇派出所的邹所长也开了一个碰头会。好在,他们既十分重视但也没有完全相信举报信上所列的全部内容。 隋科长说道:“如果王向远在体检过程中真的在弄虚作假硬性记忆视力表,就说明他的眼睛是不合格的。我们县上的要求是应征青年视力必须达到裸眼一点五。更没有想到的是,王向远竟然蹲过看守所?部长和政委都说了,我们县是建国以来从没出现过退兵的县份。所以,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把咱们县的牌子砸了。一旦出现退兵,咱们的责任可就太大了。” 隋科长的话让邹所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派出所的所长,竟差点儿让这个王向远蒙混过关。但他并不愿意轻易背锅,道:“我跟管案卷材料的警察都来到龙山镇派出所不久,确实没有查到对王向远有影响的负面材料,怎么会想到他的相关材料全在县公安局呢?”——多年以后,科技进步,当王超有了不良记录的时候,在电脑上打开公安内部网,蛛丝马迹的事儿就全调出来了。 三人决定,会同接兵干部,不只要查清楚王向远十七年来的人生轨迹,还要对他进行很突然的视力检查。 第二天上午,隋科长、许部长、邹所长还有洪指导员、朱军医,共乘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来到了王向远家中。 王向远在县城的一家理发店理了发,头发比以前短了一点,更显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只是,他还没有把小胡子刮掉,不是他刻意要留,也不是舍不得,而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他说不清楚那种别扭倒究是何种内容。 王向远正要拿烟散发给不速之客们,却听许部长说道:“别拿烟了,马上上车,跟我们走一趟。” “跟我们走一趟”六个字让王向远听后觉得有些熟悉和不快,他“犯事”后多次听到警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他看着许部长,目光有些迷茫,还含着疑惑。 许部长说道:“王向远,你不会不知道匿名信的事儿吧?有人说你在体检过程当中弄虚作假,欺骗我们。所以,我们要复查你的眼睛。这么做,既是对你本人负责,更是对部队负责。” 许部长跟王向远说这番时,声音里带了点威严的成份;王向远看许部长的脸,发现他的脸上也不是以往的和颜悦色。他猜想那份举报信不只让他深受伤害,看来还连累了其他的许多人,包括这位许部长。 王向远的猜度没错,那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举报信令许部长十分恼火有失颜面,他一个堂堂的镇人武部的部长,竟要县人武部派来一个人武干部来指导工作,心里的这份屈辱,谁能体会?如果举报信内容大部分属实,别说今年,就是明年、后年王向远也休想再做绿色的当兵梦了。 王向远上了吉普车,虽然看到洪指导员和朱军医都微微对他笑了一下,但还是感觉到车内的气氛是较为严肃的。吉普车除了正副驾驶的座位外,后面还有三排座位,只有后面那排座位是空着的,却像是深陷进车厢里似的。而后面的那排座位却被前面的两排座位严严地挡着,王向远并不好通过。驾驶员下了车,从车后面打开了门,王向远上去,坐到了后排座上。紧接着,吉普车便驶动起来。 坐在吉普车的后排座上,王向远恍若隔世地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也是在吉普车上,他却是蹲着的,戴着手铐,被好几个警察押着。他闭了闭眼睛。那段生活在他的心理上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没有人跟王向远多话,他们要的就是突然袭击。 没过多长时间,吉普车进入了鲁蒙县民兵训练基地,在停车场上停了下来。 王向远的心情略显紧张,但他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想,不就是单单为他检测视力吗?视力表上最末一行甚至倒数第二行上的字母开口方向早经烂熟于胸,他自信不会出现半点差错。 王向远来到了视力检测室内,与体检时相同的是,仍是那两名女医生为他检测视力;不同的是,他的身边站了好几个人,纷纷扮演起监考老师的身份。洪指导员轻声对王向远说道:“把心情放轻松。” 与那天体检时检测视力更不同的是,两名女医生竟让他坐在了视力表右侧的一把椅子上,这让他一时有些如坠雾中不解其意。 一名女医生站在了视力表的左侧。一会儿过后,另一名女医生在一个人武干部的帮助下抬来了一面带有支架的大镜子,放在了距离视力表正前方二点五米远的地方。 王向远立时明白了,医生们换了一种为他检测视力的方式,一面镜子就可以颠覆原来记忆里的“上下左右”或“上下南北”,即使你把视力表背诵得如何滚瓜烂熟,也难保不出差错。更何况,她们为了彻底杜绝有可能存在的弄虚作假,检测视力表也不会再循规蹈矩。 王向远闭了闭眼睛,本能地在头脑里把视力表最后两行的字母开口方向作了正反的调整,但他转念一想,这一回的检测视力,是他们专门针对他一个人而设计的,接下来还不知有跟些层出不穷的花样儿呢?与其这么一正一反或一反一正的调整,还不如有一说一,因为一正一反或一反一正作调整时,总得有个反应的时间,若是回答得慢了,也仍是个不合格。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当不成兵吗?这么一想,他倒是完全甩掉了包袱。 他身边的女医生说道:“好了,我们要开始检测了,王向远,你准备好了吗?放松,不要紧张。”听上去不像是为王向远检测视力,倒像是要为他进行一个眼科手术,但这说话的口吻的确让王向远听上去很熨贴。 王向远睁开眼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目光对准了前面二点五米处的镜子,镜子里的视力表离他的距离恰好就是五米远。 检测开始了,王向远的视线拉长一倍,直射入镜中的视力表上。 开始的时候,女医生手中的黑杆还是循规蹈矩的,从上往下,从左向右,当然了,王向远没有任何的紧张,再说上面的几行视力表他本来就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倒数第二行,也就是标志为视力一点二的那一行了,王向远也轻松过关;最末一行来到了,也许与他的情绪完全放松有关,也许与他连日来的爱眼护眼方式有关,他发现,用不着借助记忆与反应,他看得十分清楚,杆落声起,没有任何的停顿。然而,女医生手中的黑杆忽地杀起了回马枪,且不按顺序地指点起来,王向远依然准确说出了字母的开口方向。 鲁蒙县人武部的两名工作人员将视力表摘下来,一人手执视力表的一端,且让视力表呈横向,这使得视力表上的所有字母开口方向全作了九十度的大转变。 女医生手中的黑杆继续动作起来。 王向远仍然较为快速而且完全准确地说出了所指的字母的开口方向。 很显然,用不着再折腾了。众人一致认定,王向远的视力完全合格,达到一点五。 王向远扫视了几眼这么多参与为他检测视力的人,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工作表情,有的人竟有着小小的失望,但他看见了,洪指导员与朱军医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 王向远看出来了,洪指导员与朱军医是希望他一路绿灯通过各种险关的;但他却没有看出来也并不知道,鲁蒙县人武部为了保证兵员质量保住建国以来从无退兵的至高荣誉,是用一把尺子量到底,决不让任何一个有瑕疵的应征青年进入部队上去——县人武部作好了两种准备,如果王向远一切合格,则进入部队顺理成章;如果王向远不合格,则正好可以抓取一个反面典型,杀一儆百。如果王向远知道了县人武部的第二重用意,他还会有如此轻松的心态来应对这一场特殊的视力检测吗?这个时候的他知道的只是他的视力在近一段时间里确实是回升了,不知道的是,在检测视力时,被检测者的情绪与状态对人的视力也是起着很重要的作用的。 ——多年以后,当王超的视力一次又一次地出现问题时,王向远煞费苦心,在自然疗法与营养疗法之间费心周折,也把自己弄得神疲力乏,可是最后,王超还是不得不换来了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极度失落的王超竟将高度近视眼镜用力掷到了远处的墙上,眼镜变成了无数碎片溅射在阳光之中。 ——走出视力检测室,王向远刚一到了县人武部的民兵训练基地的大院里,想透吸一口新鲜空气,却听得龙山镇人武部的许部长催他上车,可是许部长他们这辆车的后门却并没有向他打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从前门上车。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却另有一辆车上的一名工作人员对他说道:“上这辆车吧,那辆车上人已经够多了。” 于是,王向远上了另一辆吉普车,仍是从后门跨入。然而,刚一上车,他就后悔莫及。他进入的是一辆警车,车上除了司机外,还有两名警察,他们看他的目光里明显带着轻慢和看犯罪分子的敌意成分。 王向远忽然有些慌了神儿:“啊,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89章 取消当兵资格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疾速行驶,片刻后,停了下来。王向远下了车,转过身,抬头一看,啊,他竟然是站在了鲁蒙县公安局的大门前。无论他平素有多么的藏獒,可是此刻,他还是条件反射地生出一种反感和恐惧。他的切身体会告诉他,刑侦大队,看守所,都他娘的不是人呆的地方,除非你在这里是个执法者,否则最好不要踏入半步。 可是,他却不得不走进了公安局的大院之内,并跟随着那些人一同朝楼上走去,他的脚步略显沉重,情绪也很受打击。。 好在,他们没有带王向远去往刑侦大队,否则往日的痛苦和不快定会引起他的反胃。 他们到了三楼的政工科。很显然,在这之前,几个相关部门已经进行过工作上的衔接,所以才会有警察去县人武部民兵训练基地并让王向远上了他们的警车,所以这些人互相见面后只是略微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县公安局政工科的科长拿出了以往的卷宗,指点给人武部的工作人员还有接兵干部们看,王向远远远看到记录本上密密麻麻记载了一些什么。他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后边,自是对前面发生了些什么一无所知,只能凭猜测,心里不由发出感慨:还想到,当兵真难啊,于他而言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如果当了兵,一定要干出点儿名堂让所有信不过他的人瞧瞧! 来公安局,王向远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他最反感最痛恶的人就是那个中年胖大警察,即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陆队。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中年胖大警察陆队不知脑袋上的哪根弦受了创伤,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进到了政工科里。他一进入,见有那么多人正在政工科长的帮助下查看卷宗,便没有马上打扰,而是在后面低头逛了几步,一抬头,却看见了王向远,王向远看他的目光里总是含满仇恨,他盯向王向远,王向远身子稍微哆嗦了一下,躲开了陆队的咄咄逼人的带有职业性的目光。 县人武部的政工科隋科长、镇人武部许部长还有洪指导员等人查看完了卷宗,正欲告辞之时,公安局政工科科长看见了中年胖大警察陆队,便高声说道:“哟,你来了?哦,对了,当初经办王向远他们的案子的人,正是陆队,他是我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可以问问他。” 于是,大家全坐了下来,只有王向远一人站着,像个戴罪的犯罪嫌疑人。 几句简单的介绍,陆队便明白了面前这些人的来意,便看王向远,问道:“哦,王向远,看不出来,你想当兵?” “对。”王向远只用一个字作答。 大家都想听听陆队的见解。 陆队却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自嘲似地笑了一下,说道:“审有个鸟用?就是拿石头拿刀子也撬不开他的硬嘴。最后的结果就是,无罪释放。不过这小子也许是个当兵的好料儿,只是很欠火候,得好好锤打锤打才成。让他去吧。要是放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落到我的手上,到那时候这小子怕是真的毁喽——” 这些话真不知他是在夸王向远还是在骂王向远,但细听上去,还不至于是落井下石的意思。他的话是否会最终影响王向远是否当兵,结果尚不得而知。 出了公安局,原来那辆警用吉普车没有再跟随隋科长许部长他们一起去往下一个地方。王向远重又坐到了许部长驾驶的吉普车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他们来到的地方竟然是王向远从未进入过的鲁蒙县第二中学。 来第二中学做个什么鬼?王向远想,却忽地惊觉,莫不是要查他是否是真的高中毕业?完了,如果一旦查出他作假,不只是自己当兵梦破,可能还会连累到尊重的邱老师,还有其他人。 一行人进入校领导办公室,但是却并未让王向远一同进入,让他在外面等候。 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呢。隋科长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并拿出了王向远的毕业证书让他们看这是否是一份假的毕业证书。 校长的眼睛在眼镜里研究了一会儿后,答道:“不,这是一份真的毕业证书,是我们学校发出去的,还盖了我的章子呢。” “有编号存根吗?”隋科长问。 “有,当然有。”校长说道。 校长拿了毕业证书,到了隔壁一大间教师集体用的更大的办公室,让一名老师打开了书柜,找出了存根,而后重又回到他与教导主任合用的办公室内,说:“你们看看,两者一点儿都不差,说明这个王向远就是我们学校的高中毕业生。” 隋科长叫王向远进来了,问校长和教导主任是否认得他。 校长和教导主任都笑了,校长说道:“不认识,不认识。全学校有那么多学生,每年都要招收好多人,也要送走好多人,我哪能一个一个全认得过来呢?” 隋科长问王向远:“你的高中班主任老师是谁?” 王向远几乎想打退堂鼓了,但他知道如果就此退出,可能会有一些无辜的人因为他而倒霉。想了想,他说:“邱老师。” 好在隋科长没有马上追问邱老师叫什么名字,更好在校长接话接得很快,看来这个学校里的确是有邱老师的,便说道:“哦,邱老师到一中听课去了,得明天才可来学校。这样吧,你们把你们的电话号码留给我,一有了准信儿,我就给你们打电话,好吧?” 隋科长点点头,说:“只能这样了。” 一行人与校长和教导主任道别后,继续驱车前行。王向远仍是坐在憋闷的车子的后边位置,他根本不知道车子是在开往何方。当车辆停下来,王向远下车后,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小王庄的地界上,不远处就是他的家呢。 许部长对王向远说道:“好了,王向远,你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儿我们会找你的。啊?” “好。”王向远点头应道,他觉得气氛不对,便没有把兜里的“555”烟掏出来分发给大家表示他的礼貌。 王向远目送吉普车开走,车辆卷起一股股尘埃,他看见车子朝向小王庄的大队部驶去。回到家后,他一拳击向挂在大树上的砂包,而后坐下来,喝了一杯水。偌长时间以来,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成,因为每到一处,他都是那个最不被重视的人,都是被视作想蒙混过关的人,是个被查的人,自然不会有一杯水是为他而准备的。他喘了几口粗气,点着一支烟,他想好好休息休息,理一下整个上午乱极了的心绪。 此时,小王庄的高音大喇叭响了起来,是村支书兼民兵连长王玉海的声音,他通知全村人开会,要求是每一户人家去一个代表去大队部集合,最后还加了一句:“王向远就不要参加了。” 王向远听后冷笑一声,爆出一句粗口:“他娘的。”他猜得出,县人武部的政工科隋科长、镇人武部许部长还有洪指导员朱军医等人在调查和听取村民们对他王向远的评头品足呢,他不由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谁若是敢信口雌黄,老子什么时候咸鱼翻身非拔了他的牙割了他的舌头不可!” 虽然没有能够达到王玉海所说的每一户人家至少有一个人参会的要求,但能到的还是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还是黑压压坐了一片人呢。 接下来,龙山镇人武部的许部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就是想听听大家伙儿对王向远当兵有什么想法,特别想听听王向远这个人为人行事方面有哪些劣迹,还说,好的坏的,大家都可以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老族长王敬天率先发言,他说了王向远一通好话,俨然王向远成了个新时代的雷锋。他还说:“王向远要是能当了兵,肯定能为国家做出大贡献。” 王敬天一开子口,接下来,那几个天天紧跟王敬天的族中长老也随声附和,历数了王向远助人为乐的种种高尚德操。 很显然,那次族人大会没有白开,村人们还记得他们的承诺呢,不管是真盼王向远去当兵也罢,还是不愿意王向远去当兵也罢,总之,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说出的话全是对王向远有利的。 散会后,许部长等人没有在村上作停留,回到了镇上。县人民武装部的政工科隋科长立马打电话将情况向人武部部长和政委作了汇报。 目前,只有一个尚未辨出真假的消息还未浮出水面,它将左右着王向远到底是不是能去当兵吗? 鲁蒙县第二中学的校长却迟迟没有打来电话告诉他们王向远到底是不是高中毕业生,他到底上没上过高中。 坐镇龙山镇人武部的县人武部政工科隋科长当天没有等来县第二中学的校长的电话,倘不是时辰已晚,他定会与另外几人一起再次亲赴学校的。 这个夜里,王向远躺在床上,既无甜梦也无恶梦,他辗转反侧,竟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龙山镇人武部的电话响了,是第二中学的校长打来的,许部长将话筒递到了隋科长的手上。 听到校长在电话里的讲述,隋科长的脸色变了,他放下了话筒。 “怎么样?”几个人一齐问道。 隋科长道:“王向远压根儿就没有上过高中,他把所有的人都给耍了。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取消他的当兵资格!”他的口气斩钉截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0章 血写的决心 眼睁睁看着县人武部政工科隋科长的一句话,就将使一个年轻人绿色的当兵梦想变为泡影,但此时任何人却无能为力。毕竟,他坚持原则是对的,尽管那原则实在不近人情。可见,底层人的命运会被多少人掌控,有时候简直就是一出出不可思议的戏剧。 然而,戏剧并没有画上句号。 县人武部隋科长立即召集许部长、邹所长等相关人员召开了一个碰头会,会上,他再次重申了县人武部部长和政委的指示,就是坚决不能让一个不合格的兵员流入部队上去。他还说,既然这个王向远在毕业证上作了手脚,虽然说起来不是什么致合的问题,可这毕竟是暴露了他不诚实投机取巧的本性,这样的人要是到了部队上,还不得成了害群之马? 既然代表县人武部坐镇龙山镇的政工科隋科长如此说了,别人又怎好发表不同的见解呢?就连洪指导员也不好开口了,他明白,部队的征兵任务能否出色完成,终还是要依靠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的,而不是一些人误以为的他们接兵干部随心所欲想带走谁就带走谁。 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停在了镇人武部大院里。 正在开会的隋科长、许部长、邹所长等人不由地猜测:来人是谁呢?既是坐轿车而来,难不成是县里的哪一位领导?这么想着,他们一齐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他们的判断很正确,来人果真是一位县领导,分管征兵工作的常务副县长张副县长。 许部长向张副县长介绍了洪指导员和朱军医,张副县长伸出手与二人握手,并说:“你们辛苦啦!我们对你们照顾不周啊。” 洪指导员和朱军医则一再对地方政府表示感谢。 张副县长走在中间,在隋科长和许部长的左右相拥下进了会议室内,大家分别落座。 许部长将本镇的征兵情况向副县长作了简要汇报,并说了王向远的事儿,还说了王向远好像没有上过高中。张副县长听后却挥了挥手,道:“不用说了。我今天就是到一些乡镇专门作调研的,第一个就是来了你们龙山镇。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了解到了你们镇上的情况,而且今天我还带来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今天早晨在县委的人民来信箱里发现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已经看过了这样东西,他们把它转交给了我,要我来酌情处理此事。” 什么神秘的东西呢?众人一时困惑不解。 张副县长将他所言的东西拿了出来,并展开来,让大家过目了一下。大家看得分明,这是一封书信,但是通篇都是红色的字迹,标题“决心书”三个大字和最后的落款处“王向远”三个大字更是猩红得刺目。众人明白了,这是王向远用鲜血写成的一封决心书。政工科隋科长拿起王向远血写的决心书,看了起来,看过后递给了许部长,许部长看过后递给了邹所长,而后又到洪指导员等人的手上…… 在激情饱满的决心书中,王向远声明自己不是完人,但一颗心自始至终都是无比的清洁,如一朵开放在污泥之上的白莲花。“可是,”他笔锋一转,道,“如今,我觉得我的当兵梦似乎就要破碎了。我只知道,我想当兵。我有七尺血肉之躯,我乃堂堂男儿,报效祖国、献身国防是我义不容辞的光荣义务。如果能投身军营,也是我的骄傲。如果我当了兵,决不有辱神圣使命,决不给家乡人民丢脸,哪所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在所不惜!” 张副县长推心置腹似地说道:“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有一些缺点的。但我想说的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我们决不能随随便便漠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染着鲜血的一腔豪情壮志啊。十七岁,金子般的年龄啊,如果他的这股血气儿今天被打压下去了,那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气儿了。这样的好青年不去当兵还能叫什么样的人去?我了解过了,这个王向远身体和政审情况都是合格的,现在只有他是否具有高中文化水平尚存疑问,实在不行,可以请部队上的同志出题考一考他嘛。可是,我想对我们的同志说的是,凡事不可太死板教条,如果按照你们这样的思路,我看,我们县上今年的征兵工作就得玩完了,怕是找不到一个完全合格的兵员,到头来一个也走不了。” 隋科长、许部长、邹所长等人都有些尴尬地笑了,他们明白这话当然不是说给接兵干部听的,而是说给他们这几个人听的。 张副县长看着洪指导员说道:“我不知洪指导员是如何想的,也不知洪指导员是如何看这个王向远的,我想,这几天,你也在为这个王向远忙乎,他的情况你比我了解得都多。这个王向远的当兵梦能不能真的实现,取决于我们军地双方的意见。我看哪,洪指导员可以出几份题目,当众考考这个王向远,看看他到底具备还是不具备高中水平,算是特事特办,怎么样呢?” 洪指导员说道:“不用考了,我们愿意相信王向远。这个小伙子,我们要定了。当然了,前提得是你们愿意放他走啊。” “愿意啊。”张副县长道,站起身握住了洪指导员的手,“这个年轻人,能不能真正成钢,还要你们来锻造啊。” 剧情出现了反转。不能不说,王向远的血写的决心书打动了所有的人,为他的当兵梦加分不少。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其实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了王向远桀骜不驯的个性和关键时刻走入极端的执着,这,会不会让他走上某种命途的不归之路呢? 接下来的两天里,王向远如坐针毡。他忽然想到不能如此下去,这样的精神状态,即使定兵的员额里出现他的名字,但如果去参加县武装部进行的身体复查,能过得了关吗?于是,他重新打起精神,不管未来的未知是什么,他都要做好准备去迎接。 第五天上,王玉海来到了王向远家,通知他明天去县人武部民兵训练基地去复查身体。这表明,王向远在暂定兵员的名额之列。 “咱小王庄上,只有你一个人哩,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啊。”王玉海说道。 “什么?没有王玉强去复查身体的通知?”王向远着急地问道。 “先顾好自己吧。他没得到通知,肯定是有别的问题呗?这个,咱们谁也不知道。”王玉海说。 王向远说道:“我还是非常希望他也去当兵哩,一个村上的,可以互相有个照应。镇上不会是真的只给了咱们村上一个名额吧?会不会是因为我,而耽搁了王玉强呢?” 王玉海几乎有些感动,又觉得这个王向远聪明是聪明,有时候却还是犯糊涂,心眼儿太好;可他又有些弄不明白了,心眼儿如此善良的一个小伙儿,较起真儿来为什么那般地心黑手辣呢?“好了,不多说什么了。你能不能去当兵,也还是两说着哩。你明天去复查身体,虽然不像正式体检时那么多的项目了,可仍然是很重要的哩,每一年都会刷下好几个呢。” 王向远答道:“我不会掉以轻心的。你放心吧。谢谢你啊,大叔。” “复检身体都是复检者一个人去的,这也是惯例。明天我就不跟你一块儿去了。啊?” “好的。”王向远送走了王玉海,心里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知道他的当兵梦仍然没有变成可触可感的现实。他想今天晚上要早点睡觉,以便明天神清气爽与众多的被暂时定兵的应征者们一起参加身体复检。 虽然无须赘言,第二日的身体复检,王向远顺利通过;但值得一提的是,复检的过程中,在视力检测室内,那两名已经对王向远十分稔熟的女医生,她们对王向远更多的是信赖。当王向远站在距离视力表五米远处时,其中一人向他招了招手,柔声说道:“不用检测了,你已经过关了。”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外科体检室内,体检医生看到了王向远包扎着的食指,对照表格,心里明白眼前的小伙子就是已经几乎人尽皆知的咬破食指写血书表决心的王向远,他向王向远投去赞赏的眼光。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便是等候通知,等待着成与败的结局。谁都知道,许多的变数,就是在等待的日子里产生的。并非参加了复检者就一定当得成兵;也并非没有参加复检的应征青年,就不能起死回生,逆袭他人,成功当兵,因为参加复检的应征者里,总有人会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于是只好在其他的合格者却没能优先定兵的应征者中,选出他人顶替空缺出来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1章 车祸引发玄机 一个星期过后,王玉海通知王向远去龙山镇人民武装部开会。会上,许部长宣布了龙山镇本年度即将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的人员名单,而后,又强调了近期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许部长向本镇成功入围定兵名单的青年们发了《入伍通知书》。 王向远手捧着大红色的《入伍通知书》,心潮澎湃,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他很珍爱地将《入伍通知书》夹入一本薄薄的书里,而后放入挎包内。简直是出人意外啊,小王庄村虽然体检合格三人,但是最终只有王向远一人得偿所愿。 走出龙山镇人民武装部的大院后,王向远来到了镇上,寻到了一个电话营业点,拨通了王月荷的姑姑家的电话,可是却无人接听。他放下电话,想起了邱老师与他的相约,便骑车到了镇中学里,见到了邱老师,把他的《入伍通知书》递到邱老师手上。他感谢了邱老师,还说了前段时间有关部门专门对他的调查,但是一切都证明那些举报信纯属无中生有恶意捏造事实。他还说道:“邱老师,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好害怕啊,我怕把你连累了,还怕把更多人牵进里边去。” 邱老师说:“这才叫‘柳暗花明’哪。所以,你一定要珍惜当兵的好机会啊,不负青春好时光。”说完,她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了七、八本书放到王向远面前,既有教科书,还有两本世界名著。“我觉得,你一定要好好学功课,争取考上军校,多争取学习的机会,才能让自己的内心真正强大也越来越有内涵。” “谢谢你,邱老师。”王向远频频点头,并对着邱老师微微鞠了一躬。 邱老师将那些书装入一个手提袋中,递给王向远。王向远接过手提袋,刚想再次道谢,却不料邱老师忽然拥住了他,似是在向他传递一种母爱的力量,还似在向他传递一种鼓励的情怀。 回到小王庄他一个人的家中,王向远手捧《入伍通知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甜滋滋的味儿无以表达,他一遍遍地读着上面的几句文字:“王向远同志:你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规定,积极应征,光荣地被批准服现役。望入伍后积极履行兵役义务,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做出贡献……” 有多久没有尝过这种心花怒放的滋味儿了?他自问。 王向远将爸爸王玉林和妈妈陈月英的遗像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桌上,而后把他的《入伍通知书》放在遗像的前面,他对着爸爸妈妈的遗像鞠了个躬,说道:“爸,妈,我要去当兵了。你们放心,我一定在部队上混出个人样儿来,一定不给你们丢脸,一定为你们争光。我还要让咱小王庄上最漂亮的姑娘做你们的儿媳妇……对了,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的坟墓回到祖宗的坟地上!” 如今梦已成真,王向远想,他必须赶紧把这一消息想办法告诉王月荷,与她一同分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再过十几天所有新兵就要到县人武部的民兵训练基地集合呢。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王通达来了。 王向远把自己的《入伍通知书》拿给好朋友王通达看。 王通达边看《入伍通知书》,边对王向远说:“告诉你一个确定无误的好消息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双喜临门?王月荷要回来啦!” “真的?你怎么知道?”王向远急切地问道。 王通达说:“她爸爸王玉富不是天天去县城工地上打工吗?今儿个早晨在去县城的路上,被一辆小汽车给撞了,司机开车跑了,她爸现如今正躺在县人民医院手术室的床上呢。这么大的事儿,王月荷能不回来吗?她能不在她爸爸面前尽点儿孝心吗?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呢?” 王向远没有一丁点儿的兴奋,更没有笑意,他说:“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我觉得不该这么想吧,我要是这么想,是不是太残忍了。” “你不是老爱说‘无毒不丈夫’吗?”王通达说道。 “消息如果属实,王月荷倒是肯定会回来的。” “一个小王庄,这类消息还能有假?谁会这么嚼舌根咒人家?再说,这消息我可是从我妈嘴里得知的啊,我妈可不是说瞎话的人。” “哎通达,你说,咱是不是买点儿东西去看看王玉富呢?可我要是去了,肯定会让他伤上加伤。” 王通达说:“他家人还有亲戚不把你打出来才怪。” 王向远点点头,叹息了一声。 王通达带给王向远的消息很快就被证明是铁板钉钉。有些乡下人说话声音很大,像是在与别人吵架,嚷嚷声传进了王向远的耳朵;因为王玉富在村上的口碑不错,就有人买了稀罕的吃物去县城医院看望王玉富,王向远还听到了这些人喳喳喳喳的说话声,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去乐善好施似的。 虽然王玉富千方百计阻挠王向远与王月荷的交往,虽然王玉富的突遇车祸确实为王向远见到王月荷提供了机会,但王向远不仅没有半点儿的兴奋,反是为王月荷担心。 王向远想见到王月荷,对她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医院里一定是人多眼杂,他的出现会让她的家人还有亲朋们添堵,反是弄巧成拙。 他来到了王通达家,想跟王通达商量出个好主意,却见王通达的母亲正跟邻居谈说去看望王玉富的事儿,还说买点儿点心就可以,有心就好,谁家的日子都不是多宽裕。 王向远听此言灵机一动,对王通达使了个眼色,王通达便将母亲叫到了堂屋里。 王向远将所思所想一一对王通达的母亲说了,央她帮忙时一定避开众人耳目,便将一个装了两百块钱和一封短信的小信封交给了王通达的母亲。朝信封里塞钱时,王通达的母亲看到了,心想别看王向远是个少年孤儿,还真是舍得,是不是真的作下过盗窃的案子哩,但也为他的重情义而感动了一下;同时还觉得这个王向远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女孩,长大了可得了? 在短信里,王向远只写了一句话表达他的心迹:“你多保重,我心不移!”在信的下面标注了他离乡去县人武部民兵训练基地报到的日子,还特别说明报到的第二天早晨就从民兵训练基地出发正式开往不知何处的军队。 王通达的母亲与几个邻居去了县人民医院后,在一个僻静处将王向远装了多种内容的信封交给了王月荷。王月荷借上厕所之机打开信封,看到饱含了王向远心意的两百块钱和饱含了王向远更多心意的短信,不禁泪如雨下。 当她重又回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众人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圈,特别是她的妈妈和她的姑姑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谁也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作探究,也坚信王月荷在这个时候不会做出什么让她们失望透顶的事情。 肇事司机逃跑了,交警部门又无法查证,这可让王月荷一家陷入困境中。王玉富受到重伤后,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在全力对他进行抢救。 乡邻们来过后,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帮不上忙,免得添乱。剩下的就是王月荷家的人还有她的姑姑王玉香姑父贾明堂等一些亲戚。 这时,县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里又停下了一辆小汽车,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走起路来右腿略有些跛的青年男子。他们行色匆匆,上到了二楼的院务处里的一间办公室里,片刻过后,又出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的身影,与他们一同来到了五楼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情况怎么样了?”中年男人一到门口就问向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和姑父贾明堂。 王玉香和贾明堂异口同声:“啊呀,焦局长,你们怎么来了?” 被称作“焦局长”的中年男人回说:“既然我听说了,能不来吗?再说了,月荷这孩子平时对我们帮衬不少呢。好,不说了,不说了。月荷她爸情况如何?” 王月荷的母亲、姑姑、姑父便把情况简单说了说,王月荷的母亲又抹起泪来。王月荷站在一边,不时看一眼匆匆而来的四个人。 焦局长对王月荷的母亲说:“老嫂子,你别着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他将那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向大家作介绍,“这位就是医院的院长,他可是我的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铁。你们放心,他已经答应我了,会派院里最好的医生为老王动手术,而且呢,把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并不要求你们马上或提前交医药费,等出院的时候,再一起交,都行。” 医院的院长也跟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 王月荷的母亲、姑姑、姑父等人对院长和焦局长一家千恩万谢了一番。 焦局长的儿子焦立辉还把好几大盒的盒装礼品递到了王月荷的母亲的手上。焦局长的爱人则很自然地拉起了王月荷的母亲的手,安慰起她来。 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对王月荷的母亲说:“他就是焦立辉,焦局长的儿子,我跟你提到过的,可知书识理呢。” 王月荷的母亲泪汪汪地夸赞说:“啊,真是个好孩子呢。” 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医生,医生看到了院长,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便将王月荷的父亲的病况说了,并且说:“必须马上截肢,他的左腿必须马上截掉,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王月荷的母亲哭出声来,王月荷也是满面泪水,不停抽泣。 王月荷的母亲不会写字,是王月荷在手术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十分顺利,几个小时过后,主治医生已经同意病人亲属进重症监护室内进行探视。王月荷扶着妈妈,还有王月荷的姑姑姑父,焦局长一家三人都进去走了一圈,看了看昏睡中的王玉富。 重又出来后,焦局长一家要告辞了,他的爱人拿出一个厚厚的装了人民币的信封,塞到王玉荷的母亲的手里。焦局长还安慰说,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家一起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2章 谁解少年愁滋味 焦局长的话说得很有分寸,既没有“趁火打劫”之意,还巧妙地表明了他们的心意。王月荷与母亲,姑姑,姑父一样,看在眼里,明在心上。 虽然住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他们的亲属并不用在医院进行陪护,但王月荷和母亲还有姑姑还是坚持着在重症监护室外边,并不离开,她们或坐或躺在外边的连椅上,强打精神“守护”着病人,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觉得心安。王月荷的姑父已经搭乘一辆出租车回到了沂州市。 王玉富的病况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化。主治医生告诉她们说,再过一些时日,病人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里了。 她们谢了医生,但却并未对此作交流,因为她们不敢面对不愿面对却又不能回避的是,他们的亲人王玉富将变成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残疾人;王月荷和她的母亲心中净清明白,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将陷入困顿和贫穷之中。 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向王月荷的母亲谈到了焦局长,谈到了由他所掌管的要害单位沂州市财政局,谈到了他的爱人的娴淑,谈到了他的家庭,最后,谈到了他的公子焦立辉。两个女人慢悠悠地说着,轻声低语的,像一条小河的流水一般。 王月荷静静地坐在一边,聆听着,她知道这些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王月荷的母亲忽然哭了起来,对王月荷说道:“月荷啊,妈就是不明白,你说你怎么放着好好的福地你不去,却偏要朝火坑里跳呢?咱是什么呀,咱就是个打庄户的农民,人家焦立辉那孩子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你同意了跟他的亲事,他爸立马就能让你端上国家的饭碗成为正式工作人员,你怎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呢?你说那个没爸没妈的王向远,除了有一副看上去很不错的皮囊,他还有什么,他,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别看他现在要当兵了,当兵又能怎么着,当几年,还不是回来接着打庄户,能有什么出息?还有,他爸他妈做下的丑事,都得压得他几辈子休想在小王庄上抬起头来,谁嫁他真是瞎眼……” 看来王向远在王月荷的母亲的眼里,真的是十恶不赦,她数说起来竟然停不下来。 “别说了,”王月荷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同意跟焦立辉订亲。” 王月荷忽然间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得母亲和姑姑一时怔住了,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看向王月荷。两个女人都看出来王月荷是为目前的困境所逼,她说出的话明显带有一种负气的情绪。 姑姑说道:“我就说嘛,月荷是个懂事的好闺女,我肯定没有白疼她。” 母亲赶紧接上话,说:“这么做就对了,你一辈子就有靠了,咱这个家也算是有了指望,妈可真是没有白生白养你啊。” 王月荷的脸上却布满悲戚,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半晌过后,她忽然跪在了母亲和姑姑的面前,说道:“只求妈和姑姑现在千万不要把这事儿跟村上的人说,也好让王向远安安心心去当兵,免得他出什么岔子。你们放心,等他当兵走了,我会处理好与他的关系,我会跟他一刀两断的。” 母亲和姑姑频频点头,说:“行,行。” 王月荷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求妈和姑姑,同不同意你们看着办。王向远当兵要走了,我去看看他,去送送他总行吧?我总是跟他同学一场吧?他过去没少帮我。你们要是连我这点儿要求都不同意,那我以后就谁都不嫁,出家当尼姑!” 母亲和姑姑知道王月荷的脾性,柔中带刚,她既敢这么说出来,就会真的把长发一剪做得出来;两个女人同时想到,那王向远毕竟是去当兵,又不是出去打工什么的,还能像原来那样带王月荷私奔不成?一个新兵若是敢做出那种事来,军队百分百把他给开回来,不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押入军事监狱里服刑算是客气了,除非他想走上他爸的那条不归路,一家三口到耻辱之地相聚。 “等你爸转到普通病房以后,可以吗?”母亲问道,竟然有些陪着小心,怕王月荷变卦似的。 王月荷流着泪点了点头。 五天以后,王玉富转到了普通病房。他听说了女儿王月荷已经答应愿意与焦局长的贵公子焦立辉成亲一事,高兴得连伤痛都快忘掉了,连声地说道:“好啊,好,好,太好啦!” 因亲哥哥王玉富病况大有好转,王月荷的姑姑就回了沂州市,她得把王月荷回心转意的好消息告诉焦局长一家人特别是对王月荷喜欢得不得了的焦立辉,她得忙着作红媒呢。 于是,看护王玉富的活计便只能落在王月荷和母亲的身上。白天,母女俩都在病房里守着王玉富,而到了夜里,母女中的一个人便回到小王庄家中休息,以便第二天有精力好好服侍王玉富,同时也避免把好人身体拖垮。 王月荷已经在病房里连续守护了父亲王玉富三天三夜,累了困了时不过是趴在床上打个盹儿。这天下午,母亲见王月荷又困又累的样子,很是心疼,王玉富也很是心疼,就一块儿劝她回家中好好休息休息,万不能把身体累坏了。 王月荷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小王庄家中。 ……王向远已经在县人民武装部领到了他的第一套军装,虽然还没有帽徽领花等军人标志,但穿在身上却仍让他更显得精神、帅气,过早地呈出一种军人的威武。 再过六天,他就要离开小王庄了。 想到就要离开小王庄,就要离开生他长他的家乡,离开这片给了他温暖和希望、但也给了他无尽的伤害和苦难的土地,王向远的心间忽然被惆怅雍塞得满满的,可是却又感觉到空落落的,空得往上飘。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次的离别不同于往日,也许是永远的诀别。他不由地念叨道:“如果回不来了,我怎么办?爸爸妈妈怎么办?” 王向远将准备好的金银纸锭锡箔火纸烟酒糖茶水果还有一挂鞭炮等放入一个大的篮子里,他挎上篮子,手拿一把铁锹,走出宅院,穿过小王庄,途经祖坟之地的边缘后,到了远离村庄的耻辱之地上,那里埋葬着他的爸爸妈妈的尸骨,如今,尸骨早经化作尘土,归于无形。 他立在爸爸妈妈的坟前,看着爸爸妈妈的坟头,想,如今一别,不知何时返回,若返回时,爸爸妈妈的坟头将会是何种面目,会不会被夷为平地都不好说。想到这些,他心里陡生害怕。他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暂放到一个土坑里,以免被风吹得四散开来。而后,他手拿铁锹和篮子,到了离耻辱之地近百米的一块土地上,挖掘起来。虽相隔并不远,但是很奇怪的,这块土地的土具有很强的粘性。王向远挖掘了很多的粘性土,然后一趟趟地将那些粘性很好的土转移到爸爸妈妈的坟头上,他希望这些粘性强的土质能确保爸爸妈妈的坟头少受各种蚕食。 王向远直劳作了近两个小时,满身大汗。看着爸爸妈妈的体积变大了的坟堆,他心里觉得十分安慰,还有一些欣喜。为了避免坟堆上的土朝下滑落,他又铲来一些草皮,覆盖在坟堆之上,还用锹严严实实地进行了夯拍。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踏上去往远方的长路,却只能无奈地把爸爸妈妈抛在这片耻辱之地上,他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儿,眼里满是酸楚,却仍是无泪可流。 方才,王向远生怕打扰了长眠在耻辱之地的爸爸妈妈的安宁,此时,他却要叫醒他们,让他们看见他的一举一动。他点燃了那挂长长的鞭炮,一阵“噼噼啪啪”过后,硝烟在坟堆上弥漫。 王向远将金银纸锭锡箔火纸等物悉数点燃,而后,将一包红色的“中华”香烟拆开来,抽出两支,点燃,一支放到爸爸的坟上,另一支则自己缓缓抽着;他又打开那瓶烈酒,朝坟堆上倒了一些,然后自己痛饮一大口,他说道:“爸,我早就学会抽烟了,也早就学会喝酒了,我是不是很让你和我妈妈失望啊。让我陪你抽支烟喝些酒吧。过了今天,以后,不知道猴年马月我才能再陪你抽烟喝酒了。”他拿起一只水果放到妈妈的坟上,说,“妈,你吃个水果吧。”想着前路茫茫,他忽觉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抽完一支烟后,将那包烟全撒到了正在燃烧的火纸之中。 王向远又喝下一大口酒,继续说道:“爸,妈,你们还记得我过十岁生日的时候,你们问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其实,爸爸下葬时,我把我的心愿写到了一张纸上,塞到了爸爸的手里。我现在才知道,要是爸爸妈妈都活着,实现那样的愿望易如反掌;可是现在我要一个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实现那个愿望却需要我付出无数的鲜血和眼泪。何况如今我在那个愿望上又有了新的愿望,这就是,我必须得把你们的坟茔迁到祖坟之地上去。” 王向远对着爸爸妈妈的坟墓深深作揖,然后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满是尘土。他站起身来,并未将篮子和铁锹带回,就那么地扔在了坟脚下。他对着爸爸妈妈的坟头大声喊道:“爸——,妈——,我走啦,我走啦啊——”而后,毅然决然地转了身,大踏步地离开了这片阴风飒飒的耻辱的荒坟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3章 爱情在跳舞 王玉海带了村两委班子里的好几个人来到了王向远的宅院,很是隆重地慰问了他。慰问品有一条青岛卷烟厂出品的普通香烟,两瓶大曲酒,几斤炒花生,几斤水果,一个大笔记本,等等。东西虽然廉价,但王向远感觉得出,这一回的慰问,跟过去的那些补助、免费有着质的区别,大相径庭,他欣然接受,还直接将那条香烟拆开散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王向远的宅屋里一时间谈笑风生。然而这个当儿,王向远却当着村两委班子成员的面儿,不慌不忙地拿出两张纸,其中一张纸详细记录了王向远在母亲陈月英与这个世界阴阳相隔之后,村上、镇上给予他的补助的详细清单;另一张纸则是一张欠条,其实就是对那份详细清单的总结,底下的落款是“王向远”三个大字。他将这两页纸张郑重地交到了村支书王玉海的手上。 正当众人正为此困惑之时,王向远解释道:“这么多年我花了村上还有镇上不少钱,我都记着呢。可是,我不能乱花大家伙儿的钱,我没有资格花大家伙儿的钱呢。所以,我想过了,我要把这些款项还清楚。现在,我去当兵了,按规定,国家每年会给每个农村籍义务兵一笔代耕费,再加上我的承包地的转包费,我想暂时用它们一步步偿还;如果还不够,以后,我慢慢再还,我一定会还清的。因为,我,我不想让自己欠着别人的。” 一会儿过后,族长王敬天和几位在村上有头有脸的老者,也来到王向远的屋宅之中,叫他在部队上好好干,争取干出名堂来,给祖宗争光争气。 见屋子里济济一堂,王向远问道:“有个事儿,我想问问族长和各位长辈。如果我在军营里干出很出色的名堂,我爸妈的坟就真的能迁到祖坟之地上去吗?” 王敬天咳了几声,回答说:“那当然,咱这是有祖规的哩。你只要在部队上立了功提了干,就是给祖上争了大光,当然可以把你爸妈的坟迁到祖坟地上去。” 王向远追问一句:“那我要是有朝一日在部队上因公牺牲成了烈士,我爸妈的坟是不是也能迁入祖坟之地上去?” 众人以为王向远在开玩笑,但却发现王向远面色凝重,而且萌萌地眨着眼睛,在等待着他们的答案呢。 王玉海说道:“要真是那样,若你爸妈活着,他们可就是烈属哩。” 王敬天说:“你要是成了烈士,那就是为国捐躯,你爸妈的坟更有资格迁到祖坟地上去啊。好好活着吧,别动不动就想着去当什么烈士。” 王向远点点头,说:“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但村上其他来看望他或者说说道别话的人并不多,一是因为他毕竟是个孩子,再就是他家的门风已经太坏,很多人心里仍然十分鄙夷;还有就是,许多人还戴着有色眼镜看他,觉得他是盗窃案中的漏网之鱼——王向远听说过也感觉得到,不少人巴不得他走,免得成了小王庄的害群之马,让大家不得安生。 不过,一连几天,王向远的宅院里仍是十分的热闹,他的一些“狐朋狗友”们——大多是他的初中同学来到这里,没有大人的管束,他们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他们自带酒菜,直喝得醉醺醺天色发暗才很不舍地离开。 可是,喝着喝着,王向远最后总会生出惆怅,王月荷俊俏的微带泪光的小脸映在他的眼前。 送走了最后两个“狐朋狗友”后,王向远几乎有些无精打采了。他关上院门,回进堂屋里,端起一杯凉了的浓茶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一屁股落坐到一把椅子上,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徐徐地吐出几个飘渺的如梦如幻的迷雾般的烟圈,痴痴地看着,王月荷靓丽的容颜正在烟圈里忽隐忽现呢。 院门响起敲击声,轻轻的,轻轻的。刚开始时王向远还没有注意,没听到,但这敲击声却很有毅力,又响了起来。 这一回,王向远听到了,立起身来,向院门走去,他的心忽然“怦怦”剧跳起来,他知道,啊,她来了,他的她轻轻地来了。 他轻轻拉开院门,她轻悄悄走入院中。 月光溶溶地包裹着他们,在银色的月华里,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万语千言,全在彼此的目光之中。 他轻拉了她一下,她顺势进入了他的怀中,仰起脸儿继续入迷地注视着他。 王向远忽然抱紧了王月荷,两张青春的鲜艳的红唇吻在了一起……他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移入屋内,十分不舍地放了下来。 她仍然依偎在他的怀里,问他:“你是真的要走了吗?” 王向远点点头,说:“人走了,我把心留给你。” 王月荷在王向远的下巴上亲了一下,略含幽怨地说:“没良心的,当初你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说好去私奔,你却丢下我不管了?你为什么不带我私奔呢?” 王向远没有注意到王月荷的异样,说:“等着我,等着我回来光明正大地娶你啊。” “不,不,”王月荷说道。 王向远愣了一下。 王月荷接着说道:“我不想等将来,我想让你现在就娶我,就是现在。” 王向远又愣了一下,但他很快读出了王月荷的满目深情,没有一丝丝玩味的成份,不由地将她抱得更紧了,“我爱你,我爱你,月荷,我想你想得好苦,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呢。” “向远,我也爱你,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王月荷的眼里涌出热泪,在灯光下晶莹闪光。 王向远低头吻上他醒着梦里都在想念着的这张娇俏魅人的小脸,啊,她的眼泪甜中带咸,咸中带甜,令他心醉无比,一股股火焰在他的心中在他的身上腾腾燃起,他只觉周身燥热,不觉中已经汗水淋淋……她看见他脸上的汗,脖颈上的汗,呼吸急促地吻了上去…… 顷刻间,他们已脱得寸衣不挂,光身相对。王向远看着王月荷那光溜溜的欺霜赛雪的雪白肉身,她的娇挺,她的凸凹,使她的身姿呈出优美到极致的轮廓,惊为天人,她像是将自己献上了神圣祭坛。他的身心愈加烈焰熊熊。这股烈焰,终于烧向了身下的如雪娇身,他们变成了两条无牵无绊的鱼儿,在自由自在的水域里尽情交欢,激奏出如歌的行板,一度又一度地冲向快乐之巅,珍珠般的汗水滚滚而下,在青春的漩涡里交汇奔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4章 存在感爆棚 每隔一夜,王月荷便会来到王向远的宅屋里,二人共享鱼水之欢。每一个夜晚,都像是最后一夜,响起离别的前奏,让他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也让他们更如火如荼,似乎末日将临。 “月荷,我爱你,我爱你。”王向远呼吸急促地一遍遍地重复道。 “向远,我舍不得你走,我太舍不得你走啊。”王月荷吻着王向远越显刚毅的帅气脸庞,喃喃地说道。 真正的最后一夜即将过去时,王向远不舍地将王月荷紧紧搂着,似要与她合二为一,他将脸埋在她上身温柔而弹性十足的挺翘间,故意地耍着赖,不让她离去。 天外已有了朦胧的暑色。 王月荷在王向远的缠绵里起了身,悉悉索索地穿好了衣服。 王向远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一骨碌爬起身来,精光着身体跳下床,高昂着晃晃荡荡的男性标志物,面孔红红地看着王月荷。“要分开了,真正要分开了。”他们同时想道。 王向远一下子又将王月荷拉入了他的胸怀里,两张玫瑰般的红唇紧紧相贴……一阵深吻,一阵长吻;而后,王月荷轻轻地推开王向远,正欲走出屋子,只听得王向远轻声说道:“媳妇,等着我,等着我啊,等我回来娶你。” 他没有注意到,王月荷未置可否,未作回答,走出屋子,踏着露水,离开了王向远的宅院…… 十一月十五日的上午,小王庄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不管是送行也罢,看热闹也好,或者是当成送走这个整天让人提心吊胆的瘟神级人物也罢,反正,小王庄上好多人走出家门,送王向远当兵去。 小王庄上一个让人褒贬不一的后生要当兵去了。 此刻,王向远正站在自家的宅院里,跟王通达交流着什么,他把这个家托付给他最好的朋友了。他将一串钥匙郑重放在了王通达的手中,并与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村支书王玉海和几个村干部还有王敬天等几个在族里很有威望的人来了,王玉海还把一朵大红花别在了身穿新军装的王向远身上。接着,王向远走出他的宅院,渐渐地,走在了村街上。王通达帮王向远拿着行李,陪他走着。 村街上人头攒动,村会计王玉启带领村民们呼口号,一遍一遍的,挺像一回事儿。 “参军戍边,保家卫国——”王玉启喊道。 “参军戍边,保家卫国——”众人跟喊。 “忠心献祖国,青春献军营——” 众人再度跟喊。 “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王玉启高声地喊。 “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村民们的声音也更加响亮起来。 王玉启未加多想,逮着什么喊什么,想起什么喊什么,这时他喊了一句对王向远来说有些悲酸但也无不可的口号:“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跟喊口号的人倒也没多想就叫了出来:“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似乎喊完后有人想起,王向远既是一人,又是全家。 锣鼓点子敲得更欢了。 王向远胸戴大红花,大红花映着他灿烂的生动笑脸,更让他神彩奕奕到帅呆,一套罩在身上的崭新军装更使他的周身青春四溢。他的兜里揣了几包香烟,见人就递一支,不管过去曾有过恩的,有过怨的,他全递上一支,脸上是激动的微笑。他一边递着烟卷,一边四下里环顾,他在搜寻一个身影,可是,他失望了,她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 村民们住了脚步,不管目光里有多少种意味,但还是在目送王向远渐行渐远地离去。 不知怎么的,一种存在感陡地在王向远的心中生出,这种存在感有多少年没有过了啊?多少年来,他一直像是小王庄的一个边缘人物,进不去祭祖的祠堂,到不了祖坟之地,反是让一些人像防贼防狼一般地防着他。王向远的脚步渐渐迟缓下来,走在他身边的王通达和王玉海很快走到了前边,王玉海作为村民兵连长,将新兵王向远送到镇上是他的任务。 王向远转过身来,边退边行,他再度深情地注视了一眼小王庄,然后朝村民们挥了挥手,作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而后复又转身,大踏步朝镇人民武装部走去,全镇的新兵要在那里集合,继而到县上集合,等着一声令下,开往他们向往的绿色军营。 当天下午,全县两百余名新兵全部汇集到了县人武部的民兵训练基地。王向远听说,这是鲁蒙县第三拨即将开拔的新兵部队,几天前已经走了两批新兵,他们这拨新兵之后还有两批新兵,其中一小批是女兵,但他们这拨新兵人数最多,将去往两个不同的省份,具体是去往哪里,王向远就不得而知了。新兵们被分成了两个连队,王向远被编入了由兰连长任连长洪指导员任指导员的接兵连,还临时分了排和班,并且宣布了纪律,立时让人感觉到了军队的滋味儿。 新兵们有秩序地排着队列,依次领到了军用被褥、挎包和水壶等物品。王向远手抱一大摞刚领到的军用物品,与兰连长走了个面面相对,兰连长当然还记得他,叫住了他,问道:“咦,小伙子,你的胡子怎么还没刮呢?” 王向远说道:“哦,我用刀片刮过了,又长出来了。”他说的是实话,那天在龙山镇领取了《入伍通知书》后,在家中,他是对着镜子用小刀片刮过胡子的。他还走遍了鲁蒙县的多家商店,想买一个电动剃须刀,可是各个商场里都没有货。令他自己也百思不解的是,他将小胡子用刀片刮掉后,几天后,小胡子又长出来了,那天然的造型,那长度,与之前一般无二,痞坏痞坏,流里流气,他只好对镜自嘲地笑了。 兰连长道:“好了,算了,到了部队新兵连要重新理发,到时候一定要刮掉你的小胡子啊,让人看了不舒服。” “是!”王向远答道,同时呈立正姿势。 在民兵训练基地的几大间相通连的很空旷的屋子里,在铺了塑料布的水泥地面上,接兵的排长教新兵们打背包,明晨他们将背着背包出发上路呢。而后,所有的背子都摊开来,以备夜里休息,这里就是他们今天夜里的宿营地。兰连长和洪指导员一再强调,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更不得回家去,否则一律按逃兵情节作严肃处理。 刚刚入伍的新兵们,哪怕平时最调皮捣蛋的,现在也变得十分的温顺和驯从。大家按队列席地而坐,形成一大片绿茵,一个个伸直脖子,专心地跟着一位接兵的排长学唱歌曲《新兵之歌》。 由于旋律简单,歌词易记且琅琅上口,新兵们又很挣表现学得非常卖力和专一,很快便学会了这首歌,雄壮激昂的男声便先是响彻屋宇,继而飘荡到外面的天空中,引得一些追送到民兵训练基地的新兵亲属在大门外翘道观望。 “染着水乡雾,披着塞上风,五湖四海当兵来,边防扎军营。扛枪吃苦我一个,万众享安宁!” 新兵们继续合唱道:“故乡恩爱深,边寨情意重,亲人关怀化力量,壮志满心胸。来日战场显身手,为国立战功!”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在休息时间里,新兵们仍是不可出大门一步的,但是待在大门外的新兵亲属却可以进院与新兵作最后的话别,其实只是有极少数新兵的亲属还表现得依依不舍,几乎有些娇情了。 但,也确有不娇情的,她们不是新兵的亲属,而是他们的恋爱中人。不时会有新兵喊“报告”而后被批准出列,迎上来的竟是眉清目秀的姑娘,两人在众人的注目里尽量找个可以躲避别人视线的地方,在那里续说未说完的绵绵情话,痴情的小姑娘会为他送上觉得最能代表自己情意和心意的一样小礼物,一只手链,或一个小荷包,甚至自己的一缕秀发,等等,最后,他们还大着胆子,快速地吻一下,而后,新兵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润,在一众新兵的起哄声里重新落坐。 王向远不由想起了她的王月荷,她现在在哪里呢?是在小王庄还是在医院里看护她的爸爸?她是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的,她为什么不来看他呢? 他知道,王月荷给他的不只是一只手链,一个小荷包,一缕秀发,一个个深情的吻,她给了他的是她最宝贵的,她已经将她的灵魂交付于他。 他默默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辜负王月荷,他要给她最美的幸福,建一个让人人羡慕的家…… 晚上,鲁蒙县文化馆特意来到县人武部民兵训练基地为即将离开家乡的新兵们放映了一场电影,这是一部老电影,名字叫《红日》。放电影为新兵们送行是鲁蒙县的惯例,毕竟第二天一早就要踏上征程,新兵们心里各有所想,而那个长长的晚上如果不来点儿文化生活着实无法打发掉。 这个晚上,民兵训练基地已经开始了封闭式管理,大院的大门是在里面关锁着的,并且由几名新兵轮流值守。但值守的新兵毕竟还训练无素,没有那么强的纪律性,大门外时不时会有人来找某个正在看电影的新兵,他们便悄悄到了人群外将消息传给那个被找的新兵,那新兵与找他的人见面后回到人群里来,往往又会叫出另一个新兵,说有人找,另一个新兵便快快地朝大门边跑去。虽是大门紧锁,但因了大门是栅栏式的大门,所以一点儿不影响语言上的交流。 电影放映大半时,王向远听到有人悄声叫他的名字,还加了一句:“大门口有人找。” 王向远的第一反应是“王月荷来了”。他站起身,猫着腰出了看电影的人群,来到了民兵训练基地的大门里侧。啊,他的直觉果真没错,王月荷站在大门的外面,在昏黄的灯光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月荷,你来了?”王向远兴奋地问道。 王月荷将一个装了东西的小包递给王向远,说:“我今天单单去了一趟沂州市,给你买了一个电动剃须刀,免得你用刀片太麻烦。” “还是你最了解我。”王向远将小包放到脚下,见值岗的新兵并不在近处,便拉住了王月荷的手,他的眼睛如两颗星星一般地闪耀着灼灼的亮光。隔着栅栏门的钢筋,忽然,王向远伸出两手,用力环抱住王月荷,热烈的红唇不顾一切地贴向王月荷的嘴唇…… 正当王向远渐渐走向迷醉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谁?你在干什么?”这声音不啻一声惊雷。王向远赶紧放开王月荷,看了看问他话的人,啊,竟然是个接兵干部,王向远对他没印象,不知是哪个接兵连的。他见王月荷向他招手示意他快回去,便小声地叮嘱道:“月荷,你路上一定慢点儿啊,注意安全。” 没想到王向远如此无视自己,这个接兵干部当然有些生气,厉声问道:“你还想不想当兵了?要是不想当兵现在就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来!” 王向远赶紧朝王月荷挥了挥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电动剃须刀,一溜小跑地进入了原来他看电影的位置…… 十一月十六日的早晨,天色刚刚朦朦亮,一声哨响,划破寂静,一切尚有些懵懂的新兵们集合了。起床穿衣,打好背包,背好挎包,水壶,准备上路。 排队点名过后,新兵们依次上了六辆大巴车,王向远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当六辆满载了新兵的大巴车驶动时,天色已经大亮。车辆要从县城通过,然后开往沂州市转乘火车。从车窗外辩认着县城里的道路,王向远忽然悟出车子要从县人民医院的大门前经过,便赶紧将头伸出窗外,唯恐匆匆闪过的视线漏掉什么。 啊,王向远看到了,王月荷正站在县人民医院大门口的一个较高的台阶上向着一辆辆车子翘首而望呢,他伸出手,向她招去。 她看向了他的手,看向了他的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喊出来;她的手抬了一下,却并没有抬起来,向他挥手表示再见或者别的意思。 王向远向王月荷大声喊道:“月荷,等着我,等着我啊——” 车辆疾行而过,王向远回头凝望,王月荷在他的视野里越变越小,汽车拐了一个弯,看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5章 貌似危险的同居 王超一个人待在爸爸王向远曾经出生长大的宅院里,心绪有些乱糟糟的,他知道,现在他只是揭开了爸爸的冰山一角,更大的、他看不透的帷幕还在后边,将会在他的面前一幕幕残忍地撕开,爸爸啊,你背负的何止是一个十字架,你的背上落满了沉重的几乎要将你压垮的十字架啊。 可是,爸爸怎么没有过早地被压垮呢? 王超打开了手机,连通了网络链接,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调整一下心绪,给心情寻找一处平静的港湾。 他的手机微信铃声轻响了一下,他打开,发现是叶露露发来的,竟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来接我。” 王向远回道:“你在哪里?我怎么接你啊?” 叶露露回说:“我在去你所在的县城的路上,用不多久就到了。” “你怎么追我到这里来了?” “暂不告诉你。” 王超不由叫了一声:“哇靠!”想,她是不是当我到这里旅游来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啊?又一想,也好,来都来了,正好,有时候自己拿不定主意时,可以与她相商呢,她毕竟是大学生,有了自己的经见,看看她的见的比过去进步了多少。 在县城里见到叶露露,王超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难道你不是上大学,是在给谁家当私人侦探?” 叶露露小红嘴一嘟,娇嗔了一下,发出一串风铃般的笑声后,说道:“你可能是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本小姐在大学里学的可是电子计算机专业,早就从你有时候打开的微信和qq里发现了你的行踪和定位,就想,你可能是酸溜溜地寻根来了吧?” “哇靠,你这么厉害,我以后可怎么逃?”王超作崩溃状,叫唤道。 “不告诉你,不教你。”叶露露娇笑着睨了王超一眼,知道他是在监狱待得太久了,对如今的很日常的新型科技还没掌握呢。 “不怕我惩罚你?”王超问,两人似乎回复到了几年以前的时光。 叶露露忽然脸色庄重起来,双手拍了拍王超的双肩,道:“让我看看,你又有了哪些变化?”她一本正经地盯着王超看,虽然好久没见王超了,但她发现,尽管王超在少管所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但一张脸仍然纯净帅真,脸上的笑容便依然透明灿烂,气质里丝毫没有染上一般犯人所共有的猥琐之气。她不由地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夸赞似地说道:“嗯,不错,不错。” 王超顺便买了些大米、面条、蔬菜、肉类,而后与叶露露上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回到了家中。 见王通达正在做手里的零活,王超便对叶露露介绍了王通达,又想该如何向王通达介绍露露,顿了顿,对王通达说:“她,她是我的,我的女朋友,在省城里读大学,专门来看我呢。” 王通达从他们二人一进门时就看出这是一对小情侣,便借口自己家里有事儿,得回去办一办,还说近几天他要出去一趟,到连云港去贩些海产品回来呢。其实是在把单独的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人。 王通达走后,露露白了王超一眼,道:“谁是你女朋友啊?我可不是啊?” 王超答说:“哦,你不是;那,我,我是你男朋友,行了吧?” 露露假装生气道:“好啊,你敢吃我豆腐?”上前两步,握着拳头,纤白细嫩的小手轻轻捶击在王超的心窝处,王超一把将露露的两只小手团在了自己的两手之中,缓缓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将露露拥入怀中。 露露看出,此时的王超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成份,知他是动了真感情。她不好马上推拒,她怕太生硬太突然伤了王超的自尊,毕竟王超才从牢狱中被放出来。 一会儿过后,露露轻轻推开王超,撤到了一边去,没有让王超尴尬。她装作很自然地问道:“王超,田晓佳现在怎么样,她没q你吗?哦,我倒是有她微信,你要不要加她?” 露露发现,王超果然中计,只听王超对她说道:“什么呀,我跟她那完全是逢场作戏,故意怄你呢。”他以为她是在吃田晓佳的醋呢。露露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哎,此行有什么收获,说给我听听吧。你说,我洗耳恭听。”露露说道。 “你肯定想不到吧,比小说还精彩,比电视剧还离奇。”王超说。他想,露露大老远地跑来看他,关心他,他若是守口如瓶,太拂了她的好意,便将大致的情节讲给她听,却将他认为的属于爸爸极不愿向别人透露、他一时也不愿向别人透露的所谓隐私压了下去。 露露自是听了出来,并不催问,只是说道:“可以嘛,收获颇为丰富嘛,不虚此行呢。”却加了一句,“我觉得这个王月荷很有意思啊,对了,你在监狱里的时候不是写过小说吗?你可不可以好好架构一下,把她变成你小说里的一个人物呢?” “我可不是为写小说而来,”王超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爸爸现在一切的记忆全消失了,你说,王月荷在他的心里应当是占居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的,他还能不能记得她呢?” 还没等露露作出是还是非的判断应答,王超就接着说道:“哎对了,露露,说起来,你来得正好呢。我想去看看那个王月荷。你是个女生,跟我一起去,通过你的口问出来,也许她听了以后,会更顺耳些,也会把更多与她有关的真相告诉我吧。” “行啊。”露露答道,“那我给你做晚饭吧。”说完便开干起来。 王超看着露露像是在自家一样熟悉地忙忙碌碌的身影,嘴角蔓上一丝浅浅的坏笑,想,女人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看着看着,一会儿过后,他仿佛看到了王月荷的身影,将露露与昔日里的王月荷混淆了。是的,多年以前,少女王月荷也是在这所宅院里忙乎过的,她一定也为爸爸做过饭,对了,她还为他洗过多少次衣服呢。 晚饭过后,王超问露露是不是到镇上的招待所去歇息,但是露露不,她说她要王超当向导带她看看小王庄的风光。 王超说:“你跟我住在一起,就不怕危险吗?” 露露说:“跟色狼住在一起才危险,你是色狼吗?” 王超嘟囔道:“当然不是,”又加了一句,“也差不多吧。” 王超果然带露露到小王庄的村外转了转,欣赏现代农村被各种企业污染后的惨淡风光。 “真让人扫兴。”露露说。 “听说,这里要拆迁了呢。”王超说。 月亮升起来了,像个圆盘,露露赞叹道:“这里的月亮倒是又大又圆呢。” 王超说:“我爸也跟我说过呢,说在他老家看到的太阳和月亮跟城市里大不相同呢,非常美。” 两人慢慢往回踱着,回了王向远也是王超家的宅院。 王超一边将王通达所用的被褥收起来,一边对露露说:“幸好我多买了一套床上用品,本来是给王大爷买的,但他嫌浪费,说自己家里有,就把他的旧被褥拿来了。好像这套床上用品,是单单为你准备的呢。” “不谢。”露露说。 王超诞着脸看着露露,说:“那今天夜里,咱们就这么同居了?” “臭美吧你。”露露边说边在王超的头上胡撸了一下。 两人躺在两张床上,无边无际地聊着天儿。露露终于说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王超,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跟别人打个招呼,你知道你这一走让多少人快急死了吗?白天的时候我一直没好说你,怕你嫌我像大人一样罗索,说教你。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做了,啊?不过看到你一切都好,大家也就放心了,我已经给好多人发去微信了。但对我倒是一件好事儿,我又多了番经见。” “其实,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这里。”王超说。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或者是现在不想说清楚吧。” 露露并没有追问王超,而是换了个话题:“王超,给我讲讲你在监狱里的故事吧。” 王超说:“那是我的伤,揭开来看,你不嫌我痛吗?” 露露却发表了不同看法:“你不能把它当成伤痛,它只是你的一段记忆,而不是包袱。”她发现,监狱生活没有让王超变得抑郁,她为此而高兴。但她还是说:“好,不说吧,那就睡觉吧。” 两人却都有些兴奋,睡不着。 王超开言道:“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露露,你说,是不是应当发生一点儿故事?否则,对不住老天布下的氛围啊。” “贫吧你。”露露说道。 “露露,你大老远地到我这里来,还这么躺在我咫尺之处,该不是成心诱惑我想让我二进宫吧?” 露露嘻嘻笑,不答话,她太了解王超了,自尊,倔强,冲动,极端,并且大部分时候很是正经,但是在与他特别相熟让他没有压力的人面前,耍起贫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呢。 月光从窗棂里照进屋内,几乎让房间里明晃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6章 意外早孕 第二天早晨,王超与露露起了个大早,他们要赶往沂州市呢。 露露关切地问了王超一句:“你睡得好吗?” “好个锤子?”不自觉地冒出一句粗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说,“睡得不好,你想想嘛,一碗美餐,放在嘴边,只能看,不能吃,折腾死我,倒是做了几个不太光明正大的红楼春梦。” “什么梦,说我听听?” “小姑娘,少儿不宜。”王超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到了沂州市,根据王通达提供的住址,两人果然找到了王月荷的家,一栋座落在财政局家属大院楼房二楼的一套房子。露露敲开了门,开门的是王月荷家的保姆。见露露是个年轻女孩子,听说是找王月荷的,保姆就让他们进来了;倘是王超敲门,也许还不会这么顺当吧,说不定她会把王超当成个想犯罪的小流氓然后泼出一碗闭门羹。王超看了看露露,露露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装作看房间里的陈设。 王月荷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问来人找她有什么事儿。 露露站起来,迎向王月荷,却绕开正题,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以让王超进入正题。 王月荷看了看露露,继而看向仍坐在沙发上的王超,这时王超便站了起来。王超和露露皆看见,王月荷在看到王超时身体猛地颤了几下,好像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 王超觉得按着这一地界乡下的称谓,他应当叫王月荷“姑姑”比较合适,便道:“姑姑你好,我是王超,我从四川来,我是……” 不料,还没等王超完整地说出“我是王向远的儿子”这句话,王月荷就将他的话拦腰斩断,说道:“别说了,我,我知道你是谁?你,你……”不知她的下一句话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又盯着王超的脸看了看,像是要看出什么来,却继而转了身,急急地朝房间里走,不小心还在门框上碰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我是谁呢?”王超想道,“她可是从没有见过我啊?难道,我是我爸爸年轻时的翻版?是我爸爸的一面明镜?” …… ——王玉富从医院里终于基本康复出院,回到了小王庄家中。由于肇事司机逃逸,且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可让交警查寻的线索,所有医疗费用当然只能由患者自己想办法承担。虽说付了一部份款项,但还有大部分医疗费没有交齐,好在医院里并没有催要,因为看了沂州市财政局焦局长的面子。 王月荷在姑姑的从中牵线下,与焦立辉见了几次面,两人相谈甚欢。 王月荷单刀直入地问:“立辉,你当然是听说过的,我曾经与王向远有过一段情缘。现如今他当兵走了,其实走之前我跟他就没有什么联系了,我觉得我们性格实在合不来。” 焦立辉当然听得出王月荷话里的意思,也直话直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我家是农村的。”王月荷说。 焦立辉说:“我爸说,城里人往前推三代,都是农村人。再说了,你跟别的农村女孩子一点儿都不一样,几乎看不出你是个农村女孩子呢。” 大人们,特别是焦局长和他的爱人见王月荷确实“回心转意”了,又见自家儿子焦立辉确实对王月荷宝贝有加,再说了,焦立辉终竟是有着小残疾,想在他们的朋友圈子里找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是很不现实的,也就在心里默认下了这门亲事。 既如此,焦局长与他的爱人在王月荷的姑姑的引领下来到了王玉富家,将两个装了现金的大厚信封放在王玉富家的饭桌上,不言自明,这就算是定亲礼了。 让王月荷的父亲母亲更加高兴的是,不仅如此,焦局长还对王月荷的前途作了安排,先让王月荷在家里与母亲一起服侍王玉富,等一年过后,王玉富完全彻底地康复之后,就让王月荷进入一所进修学校学习,拿到一个文凭,而后通过他的老关系们将她的工作事宜办妥。 王月荷的姑姑、焦局长和他的爱人离去后,王月荷的母亲抹起泪花儿来,对王月荷说:“月荷啊,说起来,你命真是好哩,能有这么个贴心贴肝的人对你好,他家的人又都是大人大量,当作不知道你跟王向远的那档子事儿,咱可不能再做出对不起人家的事儿啊?” 王玉富躺在床上,眼里汪着浑浊的泪花,也对王月荷道:“女儿啊,爸成了个废人了,爸的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再跟那小流氓王向远出半点儿瓜葛,要不然爸就把老命交给你,咱要是做出对不起焦立辉的事儿,爸的老脸可就没处搁了,就是死了,也没脸到祖坟地里去见祖宗啊。” 王月荷说:“爸,妈,我听着哩。等到了结婚年龄,我好好地嫁过去就是了,肯定跟焦立辉好好过日子。” 王玉富和老婆的虽是中年却沧桑满面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看到,卑微的生活的希望在他们的眼前正徐徐展开。 服侍王玉富的吃喝拉撒睡,成了王月荷和母亲一长段时间的主要生活内容,王玉富常常会闹疼,让她们的生活节奏十分杂乱。 隔三差五的,焦立辉会来到王月荷家里,带来一些生活用品,还为王月荷带来一些好的衣着,有时还为王月荷买几件首饰。他还遵照很有前瞻目光的局长爸爸的意见,为王月荷带来几本书籍,为她将来进入进修学院打下一定的基础。 王玉富和他的老婆对焦立辉十分满意,正应了一句老话:“丈母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们觉得,焦立辉虽然样貌与身材上不及王向远,但是因为有着不错的家庭教养,谈吐中就有一种儒雅的气息,哪像那个王向远,举止说话间总带着一种流气,一种痞气。看上去,焦立辉一点儿不在乎王月荷的过去,他与王月荷有说有笑的,也挺会调剂气氛。 王玉富说:“立辉啊,让你这么跑来跑去的,不会耽搁工作吧?” 焦立辉说:“不会的,文化局那个单位,平时都闲得要命,我的工作更是,每天能把一张报纸看出花来。不过最近一小段日子,我可能不会过来,因为有个闲差,我跟几个同事得去省城一趟。”焦立辉虽有小残疾,但人并不木讷,也不自卑,他为这个沉闷的伤痛之家带来了笑声。 焦立辉离去后,王通达的身影却从王月荷家院门外闪过,紧接着还传来一阵他的咳嗽声。这咳嗽声,王月荷自是听得了,可这咳嗽声也被王月荷的母亲捉住了,但她却不动声色。 王月荷悄悄出了门,到了院外的巷里,没见到王通达,又到了另一条小巷,果见王通达正在向她招手呢。 王月荷的母亲悄悄跟了过去,却避在了一处墙角。 王通达将一封信递给王月荷。 王月荷捏了捏信,似在掂这份信的份量似的,而后拆开来,拿出了夹着王向远最新照片的信,却没看信的内容,而只是抽出其中的照片。只见照片上,王向远身着军装,手执一杆钢枪正在训练,英姿勃发,青春灿烂。她似乎要赶紧驱走心中忽生出的思绪,将照片和信塞入信封中,令王通达一时觉得莫名其妙。 王月荷开口对王通达说:“不用这么藏着掖着的了,通达,你来我家吧,我有话跟你说。” 刚刚回身走了几步,就遇上了跟踪而至的王月荷的母亲,王月荷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诧。 到了家中,王月荷将家中的困境对王通达详细说了,还说她已经不爱王向远了,她现在爱的是焦立辉,她以后也一定会嫁给焦立辉。 “你,你这不是坑了王向远吗?”王通达急赤白脸地说道。 “我是不会给他回信的。你给他写信的时候告诉他,就说我已经回到沂州市我姑姑家了,就说你没有办法把信转交给我,说我爸妈看得太紧了。还有,你一定不要对他说我不爱他了,也不要说我现在爱上了焦立辉,你就说对我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就行了。你必须加入到这个谎言中,并且跟我一起编谎。” “我做不到。”王通达说。 “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只能是害了他,你是了解他的性格的,他会做出让你我想象不到的出格事儿,他会被部队开除回家的。”王月荷说。 王通达没有说话,看了看王月荷,却认为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王月荷继续说:“还有,你得保守住这个秘密,连你的家里人也不能吐出半个字。我们这么做,真的是为了王向远将来能有个好的前途。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另嫁他人,我们家就完了,也就散了。”说到这里,一行行珠泪滚落而出。 王玉富和他的老婆深深叹息了几声。 王通达真是始料不及,他不仅不得不违背对最真挚的好友王向远亲承的诺言,还要加入到谎言之中,与王月荷等人一起去编谎,圆谎。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一旦谎言在不该暴露的时候过早暴露,冲动的王向远如果开了小差跑回家来做了逃兵,后果将不堪设想,到那时才是真正地对不起他这个亲密关系胜过基友的好朋友了。 无奈之下,王通达点了点头,却说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那时候,王向远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走一步算一步,瞒一时算一时吧。”王月荷说。 王通达怏怏地走了。 为了排除烦杂的心情,王月荷从焦立新为她买来的书中抽出一本,坐在一把小椅子上读起来,却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眼前出现的全是她看到的王向远的那张照片,啊,照片上的他更显得刚毅了,也更显得潇洒了,她看见他的脸上隐隐有几颗焕发着篷勃精力和活力的青春痘;他该不是上火了吧?是的,他爱上火,而且还因为在公安局的刑侦大队被关押染上了口腔溃疡的毛病……想着想着,眼里脑中全是王向远,忽然,她觉得胸口闷了一下,这种闷直朝嗓子眼冲来,一种酸酸的感觉漫上喉咙,她本想控制这种感觉,却无以控制,她轻轻“啊”了一声,跑到院中一棵树下,呕吐起来,却并没有吐出什么,只是几口酸水而已。 王玉富和他的老婆顷刻间如临大敌,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做下了孽事,她怀孕了。 王月荷的母亲赶紧走到王月荷身边,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7章 心上人的心头肉 王月荷重又回至屋内,拿起那本书来平复心情同时也装模作样给父母看,刚才那阵酸水让她的眼里涌上泪来,她擦了擦,但长长的睫毛上仍沾着晶莹。 王玉富和他的女人虽是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忍着把怒气压了下去,他们不能发火,还得把火努力包着,不能散出一点点的烟雾,免得村人们听得动静听出女儿的耻辱更把他们家刚刚燃起的希望给听成了泡影。 王月荷的母亲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问王月荷,她明知故问,又心存一种不可能的侥幸:“月荷啊,跟妈说实话,这孩子是谁的?” “王向远的。”王月荷淡然地说道。 明知不可能的那一丝丝侥幸瞬时被王月荷木然泼灭。 王月荷的母亲,泪在心里流,她强忍着怒气和苦涩对王月荷说:“再想吐的时候,就在屋子里吐吧,压着点声儿,别被外人听到了,啊?” 王月荷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 母亲的心里又生出另一种侥幸,轻轻问王月荷:“你,你跟焦立辉,有过吗?”她多么盼望着女儿能在此时点点头或者说“有过”,那这事儿就完全可以让焦立辉来承担。 可是,王月荷摇了摇头,说:“从来没有过。” 老夫妻俩立时像两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个瘫躺,一个瘫坐,都悄悄抹起泪来。 王月荷的母亲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洗了把脸,还梳了梳头发,骑上自行车去了镇上,给王月荷的姑姑打了个电话。 当天傍晚,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就乘车赶到了小王庄哥哥嫂嫂的家中,她料定必是出了大事,否则嫂嫂断不会让她马不停蹄地赶来。 王月荷的母亲用气声把大致情况对王月荷的姑姑说了一遍。 “怎么办?”王玉富夫妻俩眼巴巴地看着王月荷的姑姑,他们已被这措手不及的打击弄得乱了方寸,没了主意。 王玉香说:“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医院做手术呗?趁着孩子还小,没成型,早做早了,也不致于伤了月荷的身体;若是拖得时间长了,麻烦就大了。不是说焦立辉那孩子要去出差吗?正好啊。焦立辉那孩子是个心眼儿很活络的人,他要是看出眉目来怎么办?他只是不像王向远那个混小子那么操蛋罢了。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王月荷的母亲便说:“那行,那明天就去医院,你带我们去吧?” 王月荷的姑姑赶忙摆了摆手,说:“你糊涂啊,万万不能去县人民医院,那里有认识咱们的人,走漏了风声怎么办?咱们不只是不能去这个县的人民医院,也不能去别的县的人民医院,说白了,就不能到大的人民医院去做这个手术。干脆,到别的县的哪一个小镇的卫生院,越小越好,越偏越好,把手术做了。” 老姑嫂俩又将她们所思所想对王月荷说了,王月荷未置可否。 王玉香问道:“月荷啊,你不会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王向远吧?他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再说了,你长大了,得为这个家想想啊,为你爸妈想想啊。” 王月荷点点头,说:“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事不宜迟,三个大人决定明天就去外县的小医院为王月荷做人流手术。 “实在不行,就到私人诊所,万万不能把风声漏出一星半点,万万不能把这门亲事搞黄了,那可真是要了哥哥的老命了。”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最后拍板道。 翌日清晨,王月荷的母亲和姑姑已经作好了上路前的准备,王月荷却还没有起床,姑嫂二人便进到了王月荷的小闺房中,看见王月荷躺在床上,眼角挂着泪水。 姑姑看得出王向远已经刻在了王月荷的心上,却这样对王月荷道:“月荷,你放心吧,是个小手术,一点儿不疼的,别怕啊,姑姑知道你是怕疼,对吧?” 王月荷的话却让母亲和姑姑两人的眼珠差点儿蹦出来落到地上:“我,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成吗?” 母亲和姑姑四只眼睛对视了好久,惊得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过后,母亲道:“月荷,你可别犯糊涂啊,你,你可还是个闺女家。” 还是在沂州市生活的姑姑要经多见广一些,她想了一会儿,对王月荷劝道:“月荷,我的好侄女,你可要想好了,你如果真是固执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害的不只是你,也不只是你们这个家,你最终害的是王向远。你想过没有,孩子如果生下来了,这么爆炸的消息当然是人人皆知了,那很快就会传到王向远那里。你想想,一个才入伍几天的新兵竟然有了私生子,那百分之两百,领导会把他开除回家来。你要是真的爱他,真的对他好,那你就得放手,既然他是一只雄鹰,那你就让他高飞,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去打扰他。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月荷流着泪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悉悉索索地穿起衣服来。 因是在严寒的冬天,三个人穿得都很厚实,却也不会让遇见的人朝着下流处想。 她们在镇上搭乘了一辆黄面的,到了县上,坐大客车去了邻县的一个小镇上,按着王月荷姑姑所言,果真去了一家很不正规的私人诊所。 私人诊所门前的广告夸张得天花乱坠,像是包治百病似的,什么早泄阳痿,包皮包茎,生殖感染,男性不育,性器美容,月经不调,妇科炎症,卵巢囊肿,无痛人流——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永不复发。 接待她们的是一个老年女医生,自称是从某家大医院退休下来,想着发挥余热开了这家诊所,全当是行善做菩萨。听她宣称是从大医院退休而来,王月荷的姑姑还把头上的围巾提了提,盖住了下巴和嘴。 大约老年女医生深知故作高深方才显得专业,所以对她们并不多语。片时过后,她将王月荷带到了一个很小的房间,却将她的母亲和姑姑拒之门外。 小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上面铺着白褥子白床单,房里有着浓浓的消毒药水的味儿,床两侧放了些手术用的器械。 “上床。”老年女医生对王月荷说道。 王月荷躺到床上后,只听老年女医生又发令说:“脱了,把身上的衣服况了。” 王月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看到这房间里分明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青年男子,她没有动。 老年女医生说:“病不忌医,他是我的助手,是医科学院的学生,学的是妇产,在我这里实习。” 王月荷无奈,还是脱下了衣裤,上身的紧身衬衣倒是还在身上,老年女医生却很有些粗暴地给撩上去了一小半。 不知不觉,王月荷眼里噙满了泪,她想,她长这么大,只把自己的裸身袒呈给王向远,现在,却竟然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光身露体,她抬起两手,捂住了流泪的双眼,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手术开始了。 似乎要贯穿身体钻透心脏的剧痛袭来,令王月荷不禁哭着*起来,一股股泪水也如小溪般流出。 老年女医生却很从容,继续动着她的手术,还跟王月荷说起话来:“我说闺女,你别叫唤好不好?我这里天天有多少人来呢,哪个不痛啊?我实话跟你说,你当初有多少舒服,现在就得有多少疼痛,这叫还债,懂吗?” 王月荷咬紧了牙关,不再叫唤。 手术结束了,老年女医生却将一个医用长方形盘子端至王月荷的眼前,让她看里面的那一小团血肉,说:“看看,这就是你们作下的孽,又是一条命哩,真不知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是怎么想的。” 王月荷盯紧了盘子里的那一小团血肉,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此时,王向远灿烂微笑的面庞忽然跃在她的眼前,她哭出声来,她知道,这团早殇的心头肉,将成为她心中永远的创痛,也许,她将背着这创痛行走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8章 新兵连 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青春男孩一样,王向远与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了肌肤之亲并且品尝了甜蜜的禁果之后,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也压根儿不会想到后果,因为控制他的除了爱就是本能,连欲望都是纯真无邪不计后果的。 当大巴车倏忽而失的时候,他留给王月荷的是他的满怀着对未来军营生活美好期待的阳光灿烂的笑脸。这是他留给王月荷的最后的影像,这影像一直深深地刻在王月荷的心坎之上,即使是在她面对失去她与他的心头肉的痛苦与无助之时,闪现在她眼前的依然是那抹最后的剪影。 王月荷并不知道,就是在那个心头肉化为乌有的下午,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北平原大地上那片奇大无比的军营里,王向远正在训练场上与战友们一起训练三大步伐间的变换。那个下午,因为会操,所以整个新兵营全来到了统一的训练场上,那场景看上去蔚为壮观。新兵营长难得把四个新兵连集中到一起训练,所以他在几个连长的陪同下观看得十分专注,心里在为不久后将要进行的阅兵式作着打算。营长和连长们一起巡视,不时会纠正某个新兵的不太规范的动作,并说出标准的动作要领。他们来到了王向远所在新兵二连一排四班所在的训练场地,营长还让四班班长邹班长指挥全班走了几趟正步,并当众表扬了王向远,说他队列动作不只标准而且好看,这让王向远心里十分受用,能得到新兵营长的表扬对一个新兵来说还是很难得的。 新兵营长在三个连长的陪同下去了其他新兵连训练场地,这边,王向远所在的二连四班在邹班长的带领下继续操练。 一个新兵受到新兵营长的表扬,心里自然是有点儿美滋滋的,王向远不免沉浸在小小的兴奋之中,训练之时便愈加地集中精力,想表现得更好一些。他与所有的新兵一样,把多年后想来有些好笑的表扬看得十分重要。可是,毫无来由毫无征兆地,他忽然觉得左眼皮一阵剧跳,紧接着心窝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与此同时眼皮仍然跳个不休。他有些心慌气短,怎么回事呢?他想。于是就有些分心,当齐步变正步时,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转换,也因了他,整个队列变乱了。邹班长喊了“立定”,他紧走几步跟上去。可是,眼皮又跳了几下,跳得他心里有些打鼓,忽然,一阵疼痛又袭向他的心窝。他已经有了一些军人的习惯性的素质,本能似地喊了一声“报告”,没等到邹班长的允许,就蹲下了身子。 “王向远,你怎么啦?”邹班长问道。 “我心口有些不太舒服。”王向远瞬间脸色发青。 “好,你出列吧。”邹班长走过来,把王向远扶出队列,到了操场边,手扶操边上的栏杆。“不要紧吧?” “没事儿。”王向远说道。 “实在忍不住,就去卫生队啊。”邹班长说。 “比刚才好一些了。”王向远说。他觉得疼痛消失了,但眼皮却会时不时地跳动一下,心里越发空得慌。 几年以后,王向远方知道就是在那个下午,他的又一个与他有着血肉联系的刚刚萌芽的人儿离开了他,他想也许他的眼皮跳,他的没来由的心慌气短,兴许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吧。可是他不明白,他的爸爸妈妈与世长辞之时,他为什么没有那种感觉呢?也许,所有的心灵感应只限于父母之于子女吧? 邹班长过来问过他好几次,见王向远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日常,便放下心来。“可以坚持吗?”邹班长问。 “好了。”王向远说,他也弄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竟然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喊了声“报告”,重新入列了,只是有些分心,时不时会跟不上队伍的整体节奏。 直到训练课结束回到新兵二连驻地之时,他才感觉呼吸顺畅起来,但偶尔的,眼皮还是会跳一下,像是一件事情的余韵似的。 邹班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说有是有,但下午的感觉是突如其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又向邹班长解释说,真的不是想偷懒,再说天这么冷,宁愿训练也不想那么站着不动。邹班长表示理解,还说有什么事儿尽管提出来,新兵离家不久,每个人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王向远想邹班长想复杂了,对于他来说,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他想可能邹班长并没有看过他的档案。 邹班长是江苏人,脾气很好,对待班上的战士如同兄弟,但也不是一味的宽容,该严格时则十分严格。他与一般的班长身份不同,他是军校毕业生,正排职干部,像他一样在新兵连屈尊当班长来进行锻炼的排职干部多达十几个人呢,他们的普遍素质也比士兵班长们要高一些。连王向远自己都觉得他被分入新兵二连一排四班,的确运气不错,邹班长从来不打骂手下的十个新兵,也比较的一视同仁。不像有的班长,动不动体罚手下的新兵,让新兵们望而生畏甚至种下仇恨的种子。 说起来,新兵们初入部队,大家穿着一样的服装,几乎难分你我,不得不说许多事情很有一些运气的成份在内,分到哪个班排,遇上什么样的班长,排长,以及新兵连结束后被分配做什么工作,往往会对几年的当兵生涯产生很大的影响,有的甚至可以影响一生。 运气对于初入伍的新兵来说,十分重要,也十分偶然,但往往最后偶然会促成必然。一大批新兵来到部队,起初看上去难分优劣,可是用不了多久,却彼此间出现了很明显的差别,这既与努力有关,也与运气相关。 王向远来到新兵连以后,可以说是好运气爆棚。他很庆幸自己遇上一个好班长,当然新兵连总是短暂的,班长不只是对他一个人好,所以他不可能就把自己的所有心事对班长和盘托出。 初入新兵连时,王向远是很想让自己成为新兵中的一名标兵的。他跟许多曾经想入非非的新兵们一样,以为到了部队上摸爬滚打刺杀格斗勇斗歹徒甚至可以请求上战场,可是十七岁的他错了,他们要做的并不是那些,而是整理不完的内务和每天直线加方块的韵律,说起来的确有些枯燥呢。但是让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毫无预料时猛不丁地被推到了前台,在新兵营的开训动员大会上代表所有的新兵上台发言。 其时,他们的新兵生活开始不过六天。这六天里,每天都是叠被子叠大衣,学打背包,整理内务,背三大条令。一天晚上开班务会时,邹班长传达新兵营新兵连领导的指示,说是新兵连马上正式开训,要求所有新兵每人都写一份决心书,决心中要表明新兵训练三个月里要达到的目标,必须完成从一个地方青年向合格军人的转变。 虽只是一份决心书,但初来乍到的新兵们哪个不想好好表现呢?王向远当然也不例外,想把决心书写得好一些,最好能引起新兵连新兵营领导的注意。后来,后来的后来,连王向远自己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他竟然把决心书写成了一首诗歌,那道诗歌铿锵豪迈,铁骨铮铮,虽然其中的意思与别的新兵并无质的区别,但因为换了一种新颖的形式,没想到却引起了新兵连新兵营领导的重视,指定由他来代表四百多个新兵在开训动员大会上发言。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炮而红,也使他的新兵生活绿灯多于红灯。 新兵信多,王向远的信却全是同学与朋友之间的互通有无,没有人知道,他没有家书;而他寄出去通过王通达转交给王月荷的情书却杳无回音,他不知道王月荷为什么不给回只言片语;王通达倒是在信中大致说了原委,说王月荷家里对她看管甚严,她说她希望收到的并不是平常的情书,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军功章。一句话提醒了王向远,他当兵的初衷又清楚地回映在脑海之中。他想,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以,他暂时地放下了王月荷,他要向着理想一步步迈进。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新兵生活进行了大半后的这个下午,他心里竟会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他闹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好在,紧张的新兵生活慢慢冲淡了他心中莫名而起的恓惶和空落落的感觉,他没有时间一味沉浸在小资的浪漫情调中。 新兵连的生活节奏,就是直线加方块的旋律。 整理内务;拉歌;齐步,正步,跑步;分列式;军体拳;四百米障碍;走路拐弯时九十度;匍匐前进:射击;投弹;紧急集合;阅兵式……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新兵生活到了尾声,新兵们渴望的授衔仪式终于来到了。 授衔仪式以新兵连为单位进行,包括王向远在内的所有新兵皆被授予列兵军衔。那是一个让所有新兵们欢欣鼓舞的日子。他们终于得到了渴盼已久的帽徽、领花、列兵军衔等军人标志,同时也标志着他们正式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在新兵连的活动室里,全连列队,在连长的带领下,新兵们举起拳头,*宣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苦练杀敌本领,爱护武器装备,保守军事秘密……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在任何情况下决不背叛祖国。以上誓词,我坚决履行,决不违背。” 在铿锵有力的宣誓声里,十七岁的王向远确实深受感染,决非矫情,他双眼灼亮,一种神圣感和*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就是在那一刻,倘若新兵连连长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他立刻奔赴战场去血染军旗,他坚信自己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奋勇向前,冲入枪林弹雨,杀向敌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099章 新兵分配 此后的好长一段时日里,那一团浸在血中的肉团会在不经意之时很突兀地浮现在王月荷的眼前,她一阵心痛,哽咽出声,喃喃道:“王向远,对不起;王向远,对不起,咱们俩的心头肉没了……”那是他们爱的结晶,是他们最纯洁的精血合成物。 这一刻,她虚弱到极点,心想,要是王向远向他伸来可以依偎的臂膀该有多好。可是没有,她的身后是空空的虚空。她不由地想,王向远正在做什么呢?他是正在训练场上进行操练吗? 三个多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了,王向远的体魄更强壮了,走起路来挺胸抬头目不斜视,有了军人的雄姿。他参加了阅兵式,分列式,齐步,正步,跑步的三种步法考核,他都得到了优秀。对了,让他在战友们面前更觉自豪的是,他还与另外十九名新战友们,在阅兵式那天,在会台上,为首长和战友们表演了军体拳。 虽然当初他在气头上向妈妈陈月英提出去少林寺里去学武术,母亲阻止了他,但学拳一直是他的梦想,所以,哪怕是对于军体拳,他也是十分着迷,打得虎虎生风。 新兵连即将解散了,可是王向远在整个新兵连期间竟然没有收到王月荷的一封情书。 新兵训练结束后,新兵们自是要分配到各个连队或机关去,基层连队有无线连,有线连,四站连,雷达连,导航连,汽车连等等,当然了,还有警卫连。由于他们所在的部队是一个陆航机场,警卫连的守卫任务十分繁重,责任也很重大,数十架军用战机每天都在机场上呢,来不得半点差错,警卫连的战士们轮流地日日夜夜在机场数个岗亭内站岗放哨,白天还要进行军事训练。 比较之下,警卫连最为艰苦,但也最为锻炼人的意志和体魄。好多新兵唯恐被分入警卫连,一些人托关系找背景想办法进入令许多人艳羡的机关单位或者汽车连汽车修理所等技术单位,实在没有关系和背景的就找排长甚或班长跟分兵干部搭话,以便让自己避开没有技术天天站岗放哨的警卫连。 虽然王向远小小年纪就经历复杂走了许多人生弯路,但十七岁的他还是有些过于单纯了,缺少别人头脑里的那些弯弯道儿,在新兵下连的环节上,他没有作任何的努力;他来当兵的目标很明确,并不为学技术,只为立功考军校提干,以便让自己得到荣光,让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之地上。从直觉上,他认为,倘能进入机关单位工作,每天与首长接触,考军校的机会会水到渠成地来到;若不能如愿,反是不如进入警卫连,在警卫连里苦是苦了点,但是可以学到擒拿格斗的本领,弥补小时候未能进入少林寺的遗憾,而且还可以天天扛枪,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直面坏人,那样的话,哈哈,立功的时机不就来到了?他天真地想入非非起来。 虽然新兵们的分配去向大致已定,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宣布,所以一切仍存在着变数,再说大部分新兵并不知道自己的去向。不过,排长们和一些军官班长们对新兵们的去向还是基本上心中有数的,他们与新兵连连长指导员的关系毕竟还是要热络一些也自然一些。邹班长对他所率领的四班十个新兵的分配去向比较满意,竟然没有一个被分入警卫连的,这跟他的从中斡旋不无关系。连他都有些意外的是,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王向远竟被分入了场站司令部当保密员,这份工作几乎人人眼馋。据邹班长说,是参谋长拒绝了别人的条子,而司令部需要一个能写会画一张白纸有培养价值的新兵。也许,在新兵连连长指导员新兵营营长教导员的眼里,曾经以一首诗歌来表决心的王向远“能写会画”吧,所以就向参谋长作了推荐。 王向远难免心中窃喜。 “王向远——”是邹班长叫他。 “到!”王向远应道,出了房间到了邹班长的面前。 邹班长说是连长指导员让他去连部一趟。邹班长对王向远说,好像是司令部里来了两个干部,想看看王向远,类似于是招工面试。邹班长还特意叮嘱王向远说,进连部时一定要喊“报告”,进去后要向司令部派来的干部敬礼,给他们留下个好的印象。 到了连部门口,邹班长先进去了。王向远果真喊了声“报告”,听到里面传出新兵连连长的“进来”声后,方走了进去,看见里面有三个生面孔,两个干部,一个老兵。 来人是司令部的管理员和一个参谋,那名老兵则是通信员。 连长向他们介绍说:“这就是王向远。”他又向王向远介绍了那两个干部,王向远面带微笑向他们敬礼。 管理员和那个参谋问了王向远一些情况,不外是想不想家,适应部队生活吗,等等。 片刻后,连长示意王向远可以回班上了。王向远道了“再见”,走出新兵连连部,他下意识地放慢放轻了脚步,很快听到屋内管理员的说话声:“小伙子长得蛮精干,可是举手投足间怎么像个小痞子呢?” 另一个声音接道:“是哩,一副痞子相。” 王向远闻言后便知道自己进不了司令部了,加快了脚步,回到了他所在的四班宿舍内。 连部里,管理员和那位参谋调阅了王向远的档案,发现了王向远的孤儿身世,新兵连连长和指导员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可能单单关注一个王向远,他们也是在这一时刻才知道王向远是个孤儿。管理员说:“太小了,才十七岁,还不到十八岁呢。若是把保密员的工作交到他的手上,还是不太让人放心的。” 推荐的“好兵”被驳回,连长和指导员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们明白,导致王向远“失利”的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那副让人心里不太踏实的痞子相。他们只好重新推介可用之才。 新兵连连长的笔勾了一下,王向远被分配到了警卫连,成了其中的一名警卫战士,全连一百几十号官兵里的一分子。连长没有能力让王向远进入人人羡慕的好单位,却可以随手让他进入令大部分新兵排斥的警卫连。 虽然明知收不到王月荷的来信,王向远写给王月荷的信却源源不断,每当有了好的消息,或者有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儿,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王月荷,然后就写信告诉她;王通达跟他说过,王月荷目前是无法看到他写给她的信的,但他觉得,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他的这些信,也会看到他袒呈在她面前的那颗火热的心。 把好消息激情满满地告诉王月荷过后,才情绪平淡地告诉王通达。觉得自己有些重色轻友,他悄悄地笑了。然后,便将两封信全寄给王通达,其中给王月荷的信自然成了信中信,信封上是王通达的名字。 新兵训练是在内场进行的,兵员分配的那天下午,参谋长手拿新兵花名册,宣读着每个新兵的分配去向。 当参谋长宣读分入警卫连的新兵名单时,几乎是鸦雀无声,好多人生怕听到自己的名字。当王向远的名字被叫出时,早经有了思想准备的他响亮地答了一声:“到!”就背上背包,到了写有“警卫连”三个字的指示牌后,与另四十多名同样被分配到这个连队的新兵一道,站成四路纵队。有的老乡有些同情地看向王向远,他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0章 红色断交情书 四站连,导航连,雷达连,当然还有警卫连等许多个连队都在离新兵训练所在地较远的飞行机场的外场,这些个连队也都有着较远的间隔。新兵分配完毕后,外场的新兵便在各单位接兵干部的迎接下集合,几乎每个连队的新兵都上了大解放车,却只有警卫连的新兵们需要步行。警卫连来接新兵的是季连长,他将四十多个新兵集合起来,要求徒步行军去往连队,并且要求在三十分钟之内到达十多里地之外的连队驻地。 四十多个新兵背着背包,手拿行李,排成四路纵队徙步行军。让季连长满意的是,四十多名新兵出色完成了他下达的第一个任务。 晚点名时,值班排长列队并向连首长作了报告后,让王向远意外和激动的是,进行晚点名的竟然是到他家中作家访并将他带到部队的洪指导员。 当洪指导员点出“王向远”这个名字时,王向远迅速呈立正姿势,大声地,似乎是要告诉洪指导员他就是王向远,答道:“到!”声音之响亮,让全连的官兵都将目光投向他。 洪指导员果然看了看王向远,并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晚点名的过程里,洪指导员着重要求新兵们要苦练本领,磨炼意志,多向老兵学习和请教,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内融入连队,跟上老兵的步伐和节奏;同时也着重要求所有老兵主动帮助新兵,搞好传帮带,摆正位置,不得摆老兵架子,一切以连队的建设和发展为重。 晚点名过后,王向远回到了他所在的二排六班,与另两个新兵一样,他也伏在床上写起信来,他要把他分进警卫连的事儿告诉王月荷,也告诉王通达。 连部的通信员毛小战来了,跟王向远说,洪指导员叫他去一趟连部。 王向远戴上放在被子上的军帽就朝连部走去。 “报告!”王向远站在连部门口喊道。 “进来!”洪指导员的声音。 王向远进入后,向洪指导员和季连长分别敬了一个军礼。 洪指导员问了王向远来到军营后的一些感受,最后问他愿不愿意来连部当文书,连里的文书去年底退伍走了,因为没有太合适的人选,这个位子上的一些事情一直由通信员在做。 王向远说:“洪指导员,不是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吗?您要我干我就干,不要我干我就不干呗?”他一时没有发觉,其实洪指导员是在关照他呢。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一起笑了起来,而后洪指导员说:“你可以选择的,当然了,待在班排里,对你的锻炼倒是很大,包括身体,意志,情操,等等;当文书呢,也有当文书的好处。” 王向远想了想,说:“如果真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喜欢最基层的班排呢,在班排里,才有当兵的感觉,再说,我想学擒拿格斗;说句实话,要是真有机会上战场,我一定第一个报名。”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又笑了,看得出,他们欣赏王向远的这股冲劲和天真劲儿,青春不冲动只能叫老年。洪指志员还拍了拍王向远的肩膀,对他鼓励了一番。 王向远和警卫连所有的新兵一起,经过了一个多月时间的磨炼和适应,顺利融入了警卫连的日常生活之中,每天在训练场上练习多种军事技能,还要站岗,放哨,在夜间亦要站岗放哨,他体会到的是真正的当兵的滋味。 不知不觉,半年多过去了,王向远忽然心惊地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也许是因为警卫连的黑白无常的训练与执勤太辛苦,让战士们没有过剩的精力去思想其他,也许是自己适应了没有王月荷的生活,也许是因为他写给王月荷的信总是有去无回渐渐消掉了他的激情,他写给王月荷的信竟然变得越来越少——他骇了一跳,忽然意识到,偌长时间以来,王月荷难道就漠不关心他写给她的那些火辣辣的情书?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是不是在刻意躲避着他?王通达是不是与她联手在对他进行某种善意的欺骗? 王向远很生气地给王通达写了一封措词激烈的信,埋怨他对他的欺骗,一气之下问王月荷到底在哪里,如果他再收不到她的回信,他哪怕是私自离队也要见到她,问问她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是为了什么。 王通达接到信看过后,急猴猴去了王月荷家里,见王月荷的现任男朋友焦立辉并不在她家里,就将来意作了说明,说了王向远的急躁和不稳定的情绪,把王向远写给他的信递给王月荷,说:“你自己看吧,弄不好,怕是真的要出事哩。” 王月荷看过信后,脸上立时露出不安的神色。 王玉富拄着拐杖,一急之下,手里的拐杖竟然没拄稳,弄得他差点摔倒。他坐在床上,焦急地说道:“得快快想个办法啊,俗话说,生瓜蛋子楞头青,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没什么压力,做事管头不顾腚的,说不定他还真的会跑回来呢,要是遇上了焦立辉,那还得了?现如今焦立辉跟月荷处得真好,那可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王月荷的母亲几乎急出眼泪来,说:“这个小痞子,他是不是怕以后打光棍,缠上了咱家月荷哩?这可如何是好?” 王月荷倒是没有担心被王向远缠上,她担心的是他自毁前程。她怪自己的大意,想,王向远那么聪敏的人,这么长的时间里老是那么对他,他怎会不生出别的想法来呢?他与她之间,已经将灵魂互相托付,他怎能容忍她对他的置之不理? 她爱他,却只能做别的男人的新娘。 王月荷对父亲母亲说道:“你们都别压着嗓子唠叨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你打算如何跟他解释?”王通达问。 “长痛不如短痛,”王月荷说,“我要明告诉他,跟他分手。” “不行,月荷,他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他肯定会受不了打击的。”王通达说。 王月荷说:“如实相告,实话实说。我可以问他,他能帮我家里解决这些眼前的困难吗?他能帮我安排工作吗?他能让我去进修学院吗?……你别看他做事情有时候很冲动,其实他在冷静的时候,心思比谁都更细腻,他肯定能理解这些的,他会放手的。”…… 这天,连队进行的训练科目是十公里越野,背背包,肩上扛枪,全副武装出行。回到连队时,战士们几乎个个筋疲力尽,但在将近连队住地时,还是打起精神喊起口号:“一、二、三、四——” 周身湿透,回到各自所在班的寝室里,真想一下子躺到钢丝床上去啊,可是连里有规定白天是不可以躺床板的,只能坐在小马扎上。这时,通信员毛小战来了,把四班的报纸和信件放到唯一一张书桌上,他看见王向远,便说:“王向远,有你的信呢。” 王向远一下子跳将起来,从毛小战手中接过信件,一颗心激动得几乎跳出,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啊,她终于来信了。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信来,却一下子傻了眼,他盼望了好久的信,她给他写来的第一封信,她的通篇字迹娟秀的信,竟然是用红色的墨水写就的,一封与他断交的无情的情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1章 失恋之心谁敢辱 王月荷在信中写道:“当看到这封用红笔写就的信时,你肯定就知晓了我现在的心迹。是的,没错,我要和你分手了;在我的心里,其实已经和你分手了。 “请你按捺下你的激怒的情绪,更不要暴跳如雷,免得在你的那么多战友们面前丢分失面子。你写给我的信,王通达都转给我了,看了你的信,觉得你比以往成熟了许多,相信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的磨炼,你的自控力已经大大提高。 “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我自己。我要对你说,我是真的爱你,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能在一起。我的爸爸突遇车祸导致终身残疾,最开始时的窘境你是无法想像到的。在最为困难、生活几乎无以为继的时候,有人向我们一家伸出了援手,为我们家解决了燃眉之急。他喜欢我,喜欢我很久很久了,我无法拒绝他,也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去回服他。跟着他,我还会有更加享受的生活。他能给我的,你统统给不了我。他能给我们家的,你更加给不了。 “我特别需要对你强调一点:没有他,我们家真的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而有了他,我们家的日子堪比小康。 “向远,如果你真的爱我,真的想为我好,为我们这个家好,就请对我放手,再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你狠心地把我从你的心中剜除吧。 “部队是个大熔炉,你好好干,争取在部队有所出息,创造出美好幸福的生活。 “已经不再属于你的王月荷在此向你道歉。” ……王向远心绪糟糕,却无从发作,王月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既娓娓说出了自己的胸臆,也时时安抚着王向远的情绪,在他想发作的时候轻轻地拍打他。 王向远按着王月荷信中所嘱,果真一时控制好了自己,战友们从他的面上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却如风雨时的大海波浪滚滚。他看似很平静地将信折成长方形,放入了军装的上衣袋内。而后走了出去,继而走出了警卫连的大院,一个人到了器械训练场上,因为当天的训练科目是十公里的武装越野,大家都累得够呛,所以场上空无一人。他手扶双杠的一侧,心事浩茫,他想平复一下心情。 王向远,你真蠢,你真蠢啊。他痛骂自己。你早该想到这些的,你在入伍前就该想到这些的,为什么迟至今日仍然执迷不悟,要不是王月荷来信明明白白把你点醒,你会沉迷到何时,还以为自己的爱情进了保险箱呢,你这个浑蛋!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爱情成了一棵失去水份的干草,他只能将真心所爱的王月荷放手了,否则就是纠缠,就是无赖的行径,会给她带去更多的预料不到的重创。 他重又掏出那封红色来信,读了一遍,满腔心酸,眼中发涩,却无泪可流。他从另一个兜里掏出王月荷的一张照片,看了又看,最后,与她作了吻别后,他想,该把她放入储物柜的柜底了。 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再见到她的时候,他自己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呢?“啊,再见到她时,也许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啊,也许她跟别的男人还有了他们的孩子……”王向远不敢想下去了,他猛地摇了摇头,痛苦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才勉强让自己重又回到眼前的世界中。 开饭的哨声响了,王向远扔掉所有的情绪,朝连队跑去。哨声就是命令,哪怕你不想吃饭,也是要参加集合的,饭前一支歌是不可少的,有时还会清点人数,饭前要讲的事宜也总是无穷的。 他到达连队时,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他喊了“报告”,在得到“入列”的准许后,站到了队尾。 他以为他理解了王月荷,可是,王月荷的影像却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她的风铃似的笑声也时不时回响在他的耳旁。 想剜掉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这个人曾将身体和灵魂交付给他,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她能如影随形地跟他一辈子。 草草吃了几口饭,王向远就第一个走出饭堂,回了寝室。他差点躺到床板上去,但马上想起了王月荷在分手的红信里的嘱咐,反是理了理平整的床单,坐在了小马扎上,从叠得如豆腐块般的被子里掏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意欲沉入马尔克斯的世界,却不过是对着那四个大字发呆,他想“百年孤独”这四个字,真是太适合他的心境了。 一连几天,王向远打不起精神,训练执勤时也缺少了热情和拼劲儿。有一次深夜接岗,他竟然忘了口令,挨了班长几句臭骂。他在竭力忘却王月荷,王月荷却在他的挣扎里在他的心上越扎越深,血迹斑斑。他却并未发觉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毛小战去场站司令部收发室取回了警卫连的报纸和官兵们的信件。因为当天下午安排的科目是政治学习,战士们就全待在六十多个平米的连队活动室里。休息时间到了,战士们一拥而出,刚好碰上了抱着一大摞报纸信件的毛小战朝连部走去,便截住了毛小战,争着看有没有自己的家书友书和情书等等。 只有王向远一人没有冲上前去,他对此事的冷淡和不关注已经引起了部分战友的注意和好奇。他,只有王通达一个人经常给他来信,半月或一月一封,还总是无法带来王月荷的信息,他有什么好兴奋的呢? 与王向远一同来到这支部队服役的老乡一共有约一百人,就是当时在县人武部民兵训练基地临时成立的接兵二连。这约一百个老乡,来自于不同的乡镇和村庄,所以,互相之间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了解,更何况王向远年龄上比大部人小了一岁、两岁或三岁甚至四岁,与他同过学的几乎没有。 但时日久了同,王向远的一些老乡,还是曲曲折折地知道了王向远的一些“不甚光彩”的来历,老乡们偶尔相聚时,难免会谈及他人,每个人说出所知的一点细枝末节,于是,王向远的隐私便被较为详细地理了出来。只是,部分无聊的老乡们化整为零似地分到各个单位,所以看上去,王向远的“污点”并没有散布开去,但其实却在蠢蠢欲动。 与王向远一同被分入警卫连的老乡只有十一人,王向远并不知道其他人入伍前的关系如何,反正他与他们是来部队后才认识的,所以并无深交。有时候,老乡相聚在一起,谈论家乡情况,王向远却从不提及家事和家人,加上他总是没有家信,便让有的人对他产生了怀疑和探察的兴趣,尤以三班的侯佩得最甚,何况,他还天生了一张广播嘴。其实,侯佩得已经在去其他连队串老乡时将王向远的来龙去脉挖了个大致不差,好在,回到警卫连里,他除了与个别老乡嘀嘀咕咕一阵后,并没有打开他的广播嘴大肆渲染。 可是这一天,当战友们从毛小战手上“劫”来信件后,侯佩得竟然收到了八封来信,他爸妈,他哥姐,他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十大叔竟全给他写了回信,他的广播嘴立时咋咋呼呼起来,兴奋得要跳将起来。 可是侯佩得兴奋得有些过了头,他将手中的信向老乡们一一展示,大部分老乡回应他一下给他个面子,但当他向王向远展示信件时,竟然倏地产生了一种小小的邪恶的灵感,明知故问道:“哎,王向远,你又没有家信吧?要不要我分你两封啊?你爸妈也真是够狠啊,把你送出来当兵,就把包袱甩脱了,把你给忘了?真是抠门,连封信也不给你写。” 因为失恋,还因为失恋的心情得一个人悄悄憋着,王向远近段时间以来其实一直无精打采的,内心却被一团团无名火烧着。侯佩得的冒犯简直是给他糟糕的心绪一个突破口,他没有好声气地回道:“去你妈的,关你屌事?” 侯佩得的兴奋被泼了一瓢冷水,他的脸耷拉下来,走开几步,竟然朝着王向远勾了勾手指,意思是有话想跟王向远说。这勾手的动作却让王向远心里更加窝火,他还是忍了下来,并且朝着侯佩得走过去,两人来到了边队食堂背后的无人处。 王向远问:“你想干什么?” 侯佩得说:“我想干什么?你刚才对我说脏话,我给你留个面儿,勉得你出丑,你就在这个没人的地方给我道个歉吧。” 王向远说:“该道歉的人是你。” 侯佩得说:“王向远,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丑事儿,还有你爹妈的那些脏事儿。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会让你在警卫连身败名裂。” 听了侯佩得极具挑衅性的话,王向远气怒交加,他咬着牙,连嘴角都歪斜了,横眉怒目地瞪着侯佩得,说:“到处打探别人隐私,够无耻够小人啊。” 侯佩得道:“小子,你是不是想让我修理你啊?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里离活动室太近,战友们一下就听到了动静,就能来救你的贱命。” 王向远回击道:“嗬,说得够狂啊,就凭你?谁修理谁还说不定呢。” 这个时候的王向远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五,因为身材挺拔,就显得不够强壮;虽然经过了军营生活的熔锻,他的面部轮廓刚毅了许多,但是少年气质仍未全脱,加之天然的嫩相,就似乎比一般的战友弱了一些。 而站在王向远面前的侯佩得,虽比王向远矮一些,但是却长得较胖较壮,绝对力量比王向远大出许多,在连里跟其他战士比赛掰手腕他竟然没有对手,加之他比王向远大出三岁多,心理上要成熟和复杂一些,就十分的不惧王向远,当然对王向远的回击就更是不能容忍。他主动提出找地儿与王向远单挑,不打扰连队的任何人,也免得让连长指导员看到后对他们进行处分。 比侯佩得稚嫩一些的王向远却没有想到“处分”这一层,但却将侯佩得的话推进了一步,加上了更多的*:“决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2章 决斗 王向远与侯佩得来到了外面的器械训练场地上。 两人相距十步远,摆好了架势。 身形如碌碡、体壮如公牛的侯佩得有着心理优势,面对着他眼里的小屁孩儿,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王向远却看得出,只要不与腕力很强的侯佩得进行贴身的厮斗,凭自己的敏捷身手,是可以取胜的,因为侯佩得并不知道,自从王玉林与陈月英先后离世后,在最下层里摸爬滚打的王向远与他的外表很不相符,他其实是很会打架的,且下手又狠又重。 “开始吧。”侯佩得说。 王向远会意地点了点头。 王向远并不向前,侯佩得却一步步地逼到了王向远的面前。 身强力壮的侯佩得猛地朝王向远扑过来,想抓住王向远并进行贴身相搏,但王向远却机警地躲闪开来,却在躲闪之际,伸出左腿,防备不及的侯佩得差点被绊倒。 没有领教过王向远厉害的侯佩得仍然没有把王向远放在眼里,仍朝王向远扑来,还伸出手想打想抓王向远,但皆被王向远敏捷闪过,而在侯佩得略微分神之时,王向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侯佩得猛地踢出一脚,这一脚扫膛腿踢中了侯佩得腰的左侧部位。 就凭这几个来回的过招,王向远就看出,侯佩得空有一身蛮力,却是个不会打架的人,他的一身蛮力只适合去耕田种地或者到建筑工地上搬砖扛水泥。 有些恼羞成怒的侯佩得立志要抓住王向远,没命般地朝王向远扑来,他几乎抓住了王向远,但却被王向远在再度的闪躲之时一拳击中头部。 “小子你别跑啊”侯佩得气急败坏地骂道。 王向远却打得十分专心,就在侯佩得骂他之时,他一记直勾拳向着侯佩得直击而来,侯佩得欲闪躲,却有些乱了方寸,他忽想伸手挡住王向远的拳头,脖子就有些伸直,却令王向远的这一记直勾拳狠狠击在他的脖子上。 侯佩得大叫一声,几乎跌倒。方才王向远的这记直勾拳击中的可是身体上的要害部位,直接影响了他的呼吸和说话以及詈骂,更影响了他接下来的战斗力。他一下子露出怯相,生出一种想与王向远和好的想法,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王向远却已杀红了眼,怒目圆睁,眼里喷火,直烧向侯佩得的脸上。他早已不再躲闪,当然也已经占了上风,在侯佩得想与他和好之时,他一脚踢向侯佩得的腹部,而后双拳如雨点般打向侯佩得,同时嘴里骂道:“老子要弄死你——” 早就处于劣势的侯佩得立时被王向远忽然迸发出来的气势震住了,好在他强壮的身体还没有倒地,吓得转身就逃,他的百米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王向远顺手拽起他挂在单杠上的武装带,朝着侯佩得追打而去,手中的武装带一下下狠抽在侯佩得的背上。侯佩得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地“嗷嗷”叫着骂着跑进了警卫连的大院里,“劳改犯要杀人啦——,劳改犯要杀人啦——” 当天是周六,连长和副连长均未在连队,连长回家休假,副连长参加陆航场站的一个后勤工作会,下午的政治学习课便由洪指导员一人主持并且主讲,除了执勤的卫兵外全体参加。因为值班排长在学习课开始前并未清点人数,洪指导员也有些大意,他和专心听讲作记录的官兵们都没有注意到队伍里少了王向远和侯佩得两个人。此时,仓皇逃来的侯佩得的叫声惊动了他们,大家在没有听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就站到了门口窗口处,看到的自然不是侯佩得对王向远的侮辱和挑衅,而是王向远手持武装带疯狂追打侯佩得。 侯佩得公然骂王向远是“劳改犯”,这对王向远简直是火上浇油,让王向远心中的烈焰“嘭”地一下燃向极端。王向远手中的武装带本来是抽打在侯佩得背上的,此刻,被激怒得完全丧失理智的王向远忽地将武装带的钢环和印有“八一”二字的钢扣重重砸在了侯佩得没戴军帽的头上。头部遭到猝然重击的侯佩得脚下踉跄了一下,恐惧地偏转了一下脸,王向远却并未停下手,武装带的钢环和钢扣竟直接打在了侯佩得的左脸颊上。侯佩得双手捂面倒在了地上…… 不依不饶的王向远再度举起手中的武装带,却听到洪指导员一声暴喝:“王向远,你给我住手!” 王向远没有住手,但手中的武装带不再打向侯佩得的头脸,而是抽打到侯佩得的身上,且力度比之前减轻了许多。他后来好长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儿上,王月荷红信中的一句话竟然迸到了他的脑中,“请你按捺下你的激怒的情绪”。他停了下来,手中的武装带扔到了地上,立直身子,怔怔地看着急赶过来的连队官兵们。 王向远心跳急促,气喘吁吁,因了愤怒,张开的嘴巴微微歪斜着。这一刻,他的头脑里忽然间一片空白,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扫视了一眼连队的官兵们,最后将目光落到洪指导员的脸上,看见的却是洪指导员的横眉怒目。他怯怯地将目光移开,抬手向着洪指导员敬了个礼,小声说道:“指导员,对不起,我又让您失望了。” 洪指导员厉声道:“二排长——” 二排长答:“到!” 洪指导员命令道:“带两名战士,将王向远关入连队禁闭室内,闭门思过!” “是!” 二排长得令后即与手下的两个班长上前别住了王向远的双臂,拉到了警卫连禁闭室内。 洪指导员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王向远,因为侯佩得正躺在地上,痛苦地*着,脸上头上鲜血直流,其状甚是可怖。他伏下身子,大声叫着侯佩得的名字,可是侯佩得这时停止了*,眼睛闭阖,像是死了,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战士们惊恐万状。 洪指导员还算临危不乱,他大声吩咐道:“给养员,快去把三轮车骑过来,把侯佩得送内场卫生队去;卫生员,你马上对侯佩得作紧急止血处理。” 官兵们知道,内场卫生队离警卫连十多里之遥呢。 幸好是下午,给养员没有外出买菜,三轮车正停放在炊事班厨房的门口呢。给养员撒开步子跑到厨房门口,将平时买菜用的三轮车骑了过来;与此同时,卫生员也拿来了急救包。但情势看上去十分危急,洪指导员根本等不及卫生员现场作包扎,他跟一排长还有两个战士将侯佩得抬上了三轮车。给养员骑上三轮车,洪指导员命一排长和三班长一左一右助推三轮车,卫生员则上到了三轮车上,为侯佩得的伤口作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 载着侯佩得和卫生员的三轮车出了警卫连的大院,洪指导员跟了出去,一些战士也不由自主跟了出去。却见不远处的马路上有一辆吉普车正朝着警卫连开来。洪指导员当然明白是哪位首长来警卫连检查工作来了,急命全连官兵们重新回到会议室。他明白,王向远与侯佩得的冲突虽然后果很严重,但关起门来总是可以在连队内部将矛盾消化掉,这下难办了,纸是包不住火了。他紧跑两步,追上了三轮车,而这时候,迎面而来的吉普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是陆航场站司令部参谋长下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3章 地下禁闭 参谋长在车上就看见了警卫连的卫生员为侯佩得包扎伤口的情景,他刚一下车,便急问是怎么回事儿。 洪指导员想简单说明事由,却不待他说完,参谋长大手一挥,道:“快把这个战士抬到吉普车上,马上送到卫生队进行抢救!”刚刚说完,他便与洪指导员等官兵们一起将侯佩得抬到吉普车上。 令人庆幸的是,侯佩德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而且明白了眼前的一幕,竟然张开嘴巴,很会来事地对参谋长说了声“谢谢参谋长”。 参谋长叮嘱司机及护送侯佩得的一排长等人路上注意安全,便下了车,在洪指导员陪同下,来到了警卫连院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参谋长严肃地问道。 洪指导员并不清楚王向远与侯佩得之间是什么原因竟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但他知道,这个年度警卫连是甭想拿到“先进连队”的荣誉了。几乎是在参谋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斗殴事件,洪指导员自知不可能作任何的包庇,否则连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便回答说:“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叫王向远的战士手拿武装带追打这个受伤的侯佩得。” “那个打人的战士呢?” “在连队的一间屋子里关着反省呢。”洪指导员说,又赶紧补充说,“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即使您没来这里,我也会第一时间向您作汇报的。不管事件起因是什么,这个王向远失去理智恶意伤人就是重大违纪事件。” 参谋长思索片刻,说道:“先对这个战士实行行政看管,待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后再作处理吧。”这其实就是一道命令。 “是!”洪指导员答道。 行政看管是对有打架斗殴、聚众闹事、酗酒滋事、持械威胁上级或他人、违抗命令、严重扰乱正常秩序等行为的军人,或确有迹象表明可能发生自杀、凶杀问题的军人,而采取的一种维护秩序、制止严重违纪行为和预防事故所采取的行之有效的措施——其实,就是战士们之间俗称的“关禁闭”,简称“禁闭”。禁闭措施的实施是要由团及团以上首长来批准决定的,参谋长作为团一级的陆航场站首长之一,当然有权力在紧急状态下宣布决定。 警卫连的官兵们明白,参谋长嘴里的行政看管,才是正式的具有权威性的“禁闭”,而之前洪指导员所说的禁闭,不过是本连队约定俗成的“闭关思过反省”,并非正式的“禁闭”,倘“闭关思过反省”算作禁闭的话,那警卫连得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战士被关过禁闭了。 陆航场站的禁闭室,设在司令部办公楼的地下室,一共有十多间禁闭室。每一间禁闭室都大约七、八个平方米,没有卫生间,排泄是在一个大的便桶里;地下室里当然不见阳光,见到的只是灯光,还有就是没有自由,不能见到想见的人。一旦哪个单位有被关入禁闭室的战士,则由本单位派卫兵来看守,当然,卫兵是没有禁闭室的钥匙的。 洪指导员令二排长打开关锁王向远的屋子,叫王向远出了小屋。参谋长看了看王向远,严厉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架?” 王向远说:“是约架。” “什么意思?”参谋长问。 “就是,就是决斗。” 参谋长脸色陡变,怒声道:“什么?还决斗?你们当兵学习本领,竟然互相之间要决斗?谁提出决斗的?谁先提出来的?” 王向远一时未作声,但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是我提出来的,可我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才提出来的。” 嗬,这个王向远,倒是敢作敢当。参谋长和洪指导员两双眼睛一齐瞪视着王向远,半晌没有发话,倒是让王向远更感觉到了威慑力。人们总是善于同情弱者的,看见王向远皮毛未损,且打起架来那么的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参谋长朝洪指导员挥了挥手,意思是按既定方案办,没什么含糊的。洪指导员便命二排长和两个战士将王向远送入陆航场站司令部办公楼下的地下禁闭室。二排长和那两名战士带王向远回了寝室内,帮助他收拾了被褥及洗漱用具等物品,几分钟过后,三个人便走上了去往禁闭室的道路。 司令部的值班参谋已经收到了参谋长从警卫连打来的电话,并把指示传达给了张管理员,也就是曾经去新兵连“面试”王向远的那名军官。张管理员与一名参谋站在司令部大门口,其时王向远与二排长和两名战士正走到司令部的楼下。二排长向张管理员敬了个礼,说明了来意。 张管理员问:“是哪个兵在打架的?” 二排长没有用嘴回答,而是将头朝王向远扬了扬。 张管理员告诉二排长,他已经将一间禁闭室的门打开了,说着,带他们三人下入地下室里,他的眼光直直地很带有侵犯性地看向王向远,心里很佩服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幸亏没有把王向远选入司令部做保密员工作,否则还不得给他惹下无穷的祸事。 张管理员检查了王向远的所有物品,没有发现危险性的东西,就让王向远进入了禁闭室内,二排长和那两名战士将他的所有物品放进禁闭室后,就走出了禁闭室;而后,张管理员便将禁闭室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并在外面的门鼻上挂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张管理员对二排长说,他把钥匙放到值班参谋处,任何人必须经过值班参谋的同意方可进入禁闭室内。 禁闭室里没有床,王向远只好打地铺。好在有灯,只是开关在禁闭室外。总之,在禁闭室里只能面对着冷冷的墙壁。好在他曾经在刑侦大队那间狭小到几乎难以容身的囚禁室里待过好几天,所以现在禁闭室对他而言,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适应的。与刑侦大队的囚禁室相比,这间禁闭室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 坐在孤身一人的禁闭室内,王向远早经冷静下来,他开始虑及他与侯佩得决斗的后果了。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只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晚餐时间到了,二排长和六班长一起大老远从连队为王向远端来了饭菜,但是按照规定,都不能跟他说什么,王向远虽从铁门上的小窗口将饭菜接过,却粒米未进。 二排长和六班长只好将饭菜收回。 王向远隔着门上的小铁窗问二排长:“排长,我想见见指导员,我有话跟他说。” 二排长说:“指导员说了,他今天是不会见你的,他说了,等你冷静了,真正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他才听你说你想说的话。” “我已经冷静了。”王向远说。 二排长却不再与他说话了,把他晾在里面,走了,六班长和另一名战士在不远处继续值班看守。 大喇叭里的熄灯号响之前,两个来接班看守的战友将王向远的大衣拿了过来。王向远知道,他要在禁闭室里过夜了。 这一夜,是他所在的六班的战友们轮流来看守他,但连里有规定,不能跟他说话。他心里觉得惭愧,让本班的战友因为他而白白受累。 这一夜,王向远自然是辗转反侧,没有睡好。他现在最为闹心的是,他会为此付出何种代价,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心里明白,最最起码,处分是跑不了的。他最为担心的是,部队上派人把他遣送回小王庄,或者让他在部队监狱服刑改造,倘若那样,他才真的是无颜回小王庄了,更无颜去面对爸爸妈妈的坟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4章 等候处理 第二天早晨,二排长和六班长给他端来了馒头和稀饭。这一回,他没有拒绝,还说了谢谢,他觉得他的心是真的平静下来了。 饭后,二排长问他是否冷静下来了,他说昨天夜里就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有话跟指导员说,可以吗? 一会儿过后,二排长给他拿来了一支笔和一本稿纸,说:“参谋长说了,指导员也说了,要你把昨天与侯佩得打架的全过程写出来,写得越详细越好。其实说白了,是让你好好写一份检查呢。” “哦。”王向远接过笔和稿纸,明白了这其实是让他用笔和稿纸说话。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为自己申辩的好机会。 王向远在检查中,将他与侯佩得间的纠纷说了个详详细细,既有事件发生时的场景描写,又有他和侯佩得两人之间的具体对话,还写了他当时的心情,看上去几乎像是一篇很吸引人的纪实小说。在文章的最后几段里,王向远并没有把事件的后果归因于自己的冲动,他说他很后悔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给连队抹了黑,十分痛心;他很盼望能得到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王向远字字表明心中所想,很实在的话语:“请首长不要派人把我遣送回家,好吗?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真的被开除军籍,我可能就真的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成为社会的危险分子,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如果我还能留在部队上,哪怕你们让我上前线去打仗,我都会昂首挺胸地冲上去,决不退缩!” 王向远的检查虽然写得条理分明感情真挚,但通篇并没有把屎盆子扣到自己的头上,也没有像许多人那样痛贬自己的灵魂和思想。他觉得那种口口声声“我有罪我有罪”的检查其实是对自己的侮辱,也会让人瞧不起。 出乎王向远意外的是,他的所谓检查打动了洪指导员,洪指导员还看出了他想力保自己清白的意图。洪指导员看着王向远的检查,不由想起了他去小王庄作家访时王向远的举手投足言谈话语间透出的那股子痞痞的却很透明的劲儿。但他感觉到,王向远还是回避了一些什么,比如他为什么在受到侯佩得的挑衅后会怒火万丈? 洪指导员作为连队的政工干部,见多了违纪战士写的检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坚决不承认错误,一类是痛彻心肺把自己写得狗屎不如几乎完全没有了人格。他没想到这个王向远竟能在检查里仍透着自己的个性,竟能在承认错误描述错误的同时力保着自己的所谓自尊。只是,王向远的打人事件闹腾得动静太大,最终的处理结果要看陆航场站几位首长的看法。虽如此,江指导员还是拿着王向远的检查来到了参谋长的办公室。 参谋长已经将王向远与侯佩得斗殴事件的大致经过向陆航场站站长和政委作了汇报。为此,场站几位常委还开了个短会,会议最后决定主要由参谋长调查处理此事。 洪指导员将王向远的检查递给参谋长过目。参谋长主抓的工作太多,说日理万机一点不为过,他不可能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倾注到王向远一个列兵的身上。参谋长并没有细细品读王向远的检查,但王向远工整且有些潇洒的楷体字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粗读了王向远的检查后,说道:“这个兵写得一手好字嘛。” 洪指导员赶紧说道:“对,对,这个王向远,说起来是个人才呢,能写会画的,文章也写得不错。不知参谋长还记不记得,在他们那一批新兵开训动员大会上,就是他代表新兵讲话的呢。” “哦,是吗?”参谋长愈加地饶有兴趣起来。 洪指导员又进一步说:“我听说,他所在的新兵连,好像还向您推荐过他来做保密员工作呢。” “哦,是这样?”参谋长问道。 洪指导员试探性地问:“参谋长,您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呢?”他很了解参谋长的为人,说爱兵如子一点儿也不为过。每当部队因为有战士严重违纪违法而被开除军籍甚或送入军队监狱时,参谋长的感情总是十分矛盾,既为涉事的战士而痛心,为他们的也许一蹶不振的前途而忧心,却又奈何不了军队的条令条例,条令条例既是红线,又是杠杆,对所有官兵是一视同仁的。如果对部队的管理失之于松软,那么在责任重大的机场上,会发生多少预料不到的事故啊。 参谋长没有正面回答洪指导员的问话,而是说道:“现在就谈处理意见还为时尚早。总之,既不希望涉事的战士被一棍子打趴下从此一蹶不振,但是,对其他官兵也一定要起到警示作用。” 洪指导员从中听出了一点点并不太明确的希望。 “那个被打的战士现在情况如何?”参谋长问道。 洪指导员回答道:“幸亏那天您采取了紧急措施,用吉普车把他快速送到了卫生队,当天就脱离生命危险。现在,他的伤病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他心里明白,被王向远殴打的侯佩得的伤情也是决定王向远受到何种惩罚的一个重要因素。 参谋长忽然问道:“这个王向远,好像是你接来的兵吧?征兵接兵的过程当中,你没有违规吧?侯佩得说王向远曾经犯过案子,还蹲过看守所,是不是真的?” 洪指导员赶紧撇清道:“没有违规,绝对没有,我跟当地的人武部和派出所工作人员一块儿对王向远搞的政治审查呢。至于侯佩得所说的王向远当过劳改犯的话,那是他道听途说,王向远的确是曾经被牵扯进一桩案子,还为此进了看守所,但后来公安局查明了,那起案子跟他没有关系,他完全是被动卷入,所以影响了他的名声。还有,他当初参军的愿望特别强烈,还写了血书呢,因为他是个孤儿,愿意把一切献给军营。我看中的主要是这一点,这样的人来到部队,一定是视军营为家的。” “哦?王向远是个孤儿?”参谋长问道。 洪指导员答道:“对,他是个孤儿,他爸死的时候他才十岁,他妈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十一、二岁吧。那个侯佩得说起话来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出的话伤了王向远的自尊心,他受不了,最后才出了那么个大乱子。”他没有将王向远的爸爸被人民法院的法警枪毙的事儿对参谋长说,以免生出对王向远不利的看法。 “看来,事件的起因在于侯佩得;就是说,事儿最先是侯佩得挑起来的,王向远呢,把事件无限制地扩大化了。” “对,对。”洪指导员点头应道。 “所以,对两个战士的处理,我们一定要慎之又慎啊。”参谋长说道。 “对,对。”洪指导员从参谋长的话里听出,只要侯佩得的伤情能及早恢复,王向远最起码可以避免被开除军籍遣送回家的恶运。 参谋长吩咐道:“好,你再找他们双方谈谈话,进一步理清事件的来龙去脉,然后尽快向我汇报,以便我向站长和政委汇报,及早作出合适的处理方案。” “是!”洪指导员起身向参谋长敬了个军礼,而后告辞。他出了参谋长的办公室,即到了一楼,与值班参谋联系后,到了地下室的谈话室内。他坐在桌前,等着王向远的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5章 记过处分 片刻后,王向远被卫兵带入谈话室里,坐在了离洪指导员三米处的一把低矮的小椅子上。这种情景,看上去不是谈话,倒像是审讯。但谈话室就是如此设计的。王向远刚一坐在了小椅子上,就感觉到了洪指导员的居高临下。 洪指导员说道:“王向远,你的检查我看过了,虽然写得比较详细,但我感觉到,你还是隐瞒了什么。对组织对领导一定要说实话。我问你,侯佩得对你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你怎么像一个小鞭炮,一点就炸?” 王向远说:“近一大段时间,我心情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说来我听听。” 王向远看了看洪指导员,一时无言;但半晌过后,他还是说道:“因为,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 王向远将没有写入检查的话说了出来,将王月荷给他写来的分手红信的内容大致对洪指导员作了讲述。 洪指导员问:“你女朋友要你把她放下,你现在放下了吗?” “没有。”王向远说。 洪指导员说:“没放下很正常。既然放不下,那就把她放在心里,而不能把她放在情绪里。你知道你这次的错误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吗?虽然事情的起因在侯佩得,但你毕竟把他打伤了,幸好他现在还活着,他的嗓子已经缓过来了,如果你的下手再重一些,如果你打到了他的某个致命的部位,你知不知道你将会承担什么后果?如果真是那样,你还怎么见那个与你分手的女朋友?既然你爱她,就要让自己优秀起来,别让她失望。” 王向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巴张开,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洪指导员问道。 王向远讷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想知道,我会不会被劳教,会不会被遣送回家呢?” 洪指导员塞了一句:“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害怕了?当初为什么那么英雄好汉?” 王向远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低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脚面。忽然,他抬起头来,对洪指导员说道:“我只希望不要被遣送回家,哪怕劳教都行。” 洪指导员看出来了,王向远心上的负荷太重了。他宽慰王向远道:“你不要背上太重的思想包袱。我给你透个底吧,大约不会像你想像的那么严重,但是处分是少不了的。当然了,这是我的判断,至于最后的处理结果,目前谁也说不清楚。这要等咱们陆航场站的几个常委研究后才能确定。你现在先老老实实在禁闭室里待着,好好想想以后应当怎么做。经过这一次的打击,你也该醒醒了。” 四天过后,在卫生队诊治的侯佩得伤愈出院回到了警卫连。只是,头上脸上还裹着白色的纱布,看上去像个在战场上光荣负伤的有功之臣。 出乎全连所有人意外的是,年近二十二岁、心智上更为成熟的侯佩得竟然在战友们面前放出话来,说王向远将他打伤严重违纪,他一定要让王向远被开除军籍滚回老家去。如果陆航场站不把王向远押送回家,他就去飞行中心告状去。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了解到了侯佩得的思想波动,将侯佩得叫到连部,季连长问他:“事情的起因在你,你要是不拿那么伤人心的话来伤害王向远,能出事儿吗?还有,最先提出找地方单挑的也是你,难道,你不担心你自己也被开回老家吗?” 侯佩得这才偃息下来。 洪指导员叹息了一声,对侯佩得说,口气称得上是语重心长:“你和王向远两人都是我接来的兵,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哪一个被押送回老家,因为你们哪一个人,都伤不起,那个污点,会跟你们一辈子的,懂吗?”…… 第二天,连队党支部的会议结束以后,一阵集合哨声响起,全连除正在值勤战士外的官兵迅速在连部门口集合起来。在各班排清点人数过后,洪指导员面色凝重地走至队列前,说道:“下面宣布连队党支部的一个处分决定……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决定给予侯佩德同志行政警告处分……”洪指导员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王向远同志的严重违纪事件,已经引起了我们陆航场站领导的高度重视。目前,王向远仍被关在禁闭室内。对于王向远同志的处理意见和处理措施,陆航场站将会在合适的时机向大家宣布。” 侯佩得是个很虚荣的、把政治生命看得很重的人,对自己的警告处分很是耿耿于怀,现在,他坐看王向远将会受到何种处分,他料定王向远受到的处理将会比他严重得多,他明白,条令上写着呢,警告处分由连一级单位宣布实施,严重警告由营一级单位宣布实施,既然王向远的处分将要由陆航场站来宣布,那他最低限度也得受到记过的处分。想到这些,他才略微释怀,否则他说不定真会气出心病来。但想想自己受到王向远的“连累”而背了个警告处分,他心里还是十分不爽,为了泄愤,他运用他的广播嘴,将王向远一家三人的斑斑劣迹悄悄传扬,整个警卫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在此时的王向远仍被关在禁闭室里,没有听到侯佩得的广播之声,好在战友们并不个个都像侯佩得那么生有一张广播嘴,听过就听过了,只是自此以后看王向远时的眼光里多了一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王向远在禁闭室里被关了整整七天。被逼无奈,他又写了一份检查。在这份检查里,他就事论事,结合部队的条令条例和纪律来剖析自己的错误,仍然没有痛骂自己。因为出色的文笔,他的检查竟然过关了。第八天的早上,他被放了出来,二排长和六班长接他回到了连队。在被放出来之前,司令部的一名参谋与洪指导员带着首长的指示精神,来到了设在地下室里的谈话室内,召见了王向远。他们明确告诉王向远,他将会受到记过的处分。 “你心里觉得能接受吗?”洪指导员问道。 王向远点点头,说:“能接受。”之后加了一句,“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洪指导员和那名参谋又对王向远进行了一番鼓励,要他不要背上思想包袱,争取在以后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优异成绩,将功补过。 王向远天真地问道:“如果我立了功,这个处分是不是就可以取消掉呢?” 洪指导员和那位参谋对视一眼,笑了。那位参谋说:“功是功,过是过。你只要功大于过,功多于过,还愁不被人们承认吗?” 王向远听明白了,功劳是不可以抵消处分的,这也说明那个将要来到的记过处分将会在他的档案里装一辈子,记载着并且时不时地跳出来在他的创口上撒下一把盐粒。 洪指导员提醒王向远道:“对了,王向远,你的记过处分将会由陆航场站的某位首长来宣布,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自暴自弃。你永远不要忘了当兵时的理想,不管经历多少波折,都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这句励志的话在当时的确给了王向远立志崛起的力量,也让他有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处分;但是后来,他才发现,才体会到,励志的话说说容易,真的想付诸现实,真是难乎其难,步履维艰。 王向远回到了警卫连,他发现战友们看他时的神情有些与往日有异,他想,毕竟自己是在正式的禁闭室里被关押过的人了,战友们看他自然会有一种探察的成份吧。此时,他并不知道,侯佩得将他探听来的关于他的所谓隐私,在警卫连散布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洪指导员、季连长将王向远和侯佩得叫到连部,又和他们进行了一番谈话,然后令他们握手和解。王向远不明白的是,当听到这话后,在打架中吃了亏的侯佩得竟然主动向他伸出右手,当他的手握住侯佩得的手时,他还从侯佩得的眼光里看出一丝丝恐惧,王向远便愈加觉得困惑不解了。 这时,连部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司令部的通知,下午在外场大礼堂召开全体官兵大会;传达通知的值班参谋特意告诉接电话的洪指导员,下午的军人大会其中将会有一个内容,就是让王向远在军人大会上作检查,然后参谋长会在会上宣布对王向远的处分决定。 洪指导员向侯佩得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而后,他对王向远说道:“王向远,你应当庆幸,陆航场站这么处理你,其实是对你的挽救。你把人打伤了,且伤得不轻,不作出处理,无法向其他官兵作交待啊。”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都没有料到王向远说出了这样的话:“没事,我连看守所都蹲过了,连禁闭室也关过了,不就是作个检查受个处分吗?我又不是没在军人大会上露过脸。”他这话明显带有赌气的成份,其实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成份。多年以后,他还记得当时的心境,那些日的心境几乎与炼狱无异,且他的小辫子老是被那么多人抓在手里时不时地拉扯一下,弄得他心烦意乱十分疼痛头脑乱成一团糨糊。不过,他还记得,他没有表现得抗逆,否则他面临的必将是被遣送回家的命运。 由于王向远有了充足的心理上和思想上的准备,在下午的军人大会上,当他被勒令在会台上作检查时,表现得十分镇静。他以平缓的语调念完了检查,向台下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那一刻他似乎有些恶作剧,也许还想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吧,他向台下绿茵茵的人群看了一眼,右嘴角下意识地歪了一下。坐在台下的洪指导员和季连长以及警卫连的参会人员看得分明,王向远竟显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痞相。洪指导员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可能王向远从此走上一条自暴自弃的路了。同时洪指导员有一点点庆幸,台上的领导是只能看见王向远的背影,而看不到王向远的面部表情。 其实洪指导员并不知道,是他自己想复杂了。他并不理解此时王向远的心情。王向远面对着台下那么多人,其中有一些是他的老乡,他决不愿意、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在人前显得追悔莫及痛不欲生,他其实是在故作轻松呢,他从不愿把痛苦展示给他人观看。 王向远下了会台,坐到了警卫连通信员毛小战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 紧接着,参谋长宣布了陆航场站对王向远的处理决定:“……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同时警示他人,经场站党委研究决定给予王向远同志记过处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6章 意识流心理罪 作为一个新兵,在入伍不满一年的时间里就背上了一个记过处分,搁谁都有些受不了,都会以为三年的军旅生涯必将前途无望,自此心情低落,无精打采。可是王向远却偏不是这样,虽然他的上进心比以往下降了许多,但平时的表现却很活跃,在训练场训练间隙,战友们会互相间用所学的拳脚打着玩,王向远是最爱挑战的一个,虽然他的绝对力量并不占上风,但敏捷度却让任何人不敢小视,战友们也明白了为何军事素质较强且力量惊人的侯佩得会被王向远打得屁滚尿流鼠窜逃跑了。 而在周末的闲暇时分,没有值岗的战友们则会打扑克消磨时光。以往总爱抱着一本小说看的王向远却放下了小说,很踊跃地加入进来。他手里握着扑克牌,与打牌的战友们一同大呼小叫,有时候嘴里叼着一根带过滤嘴的香烟,烟雾从他的嘴里一蓬一蓬地喷出,目光不时地向四围瞥一下,几天没刮的小胡子长了出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不求上进的兵痞。他的这种精神状态自是被季连长和洪指导员看在了眼里,他们既为王向远的没有消沉而高兴,但这种反常的张狂表现又让他们凭添了些许担心。他们认为王向远是在刻意用这样的表现来压住和掩饰内心的焦虑和虚弱。他们还看出,虽然王向远嘴角时常划过一缕歪歪的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背负了压力。可是,如何从根儿上拔除过去的创痛对王向远造成的阴影,他们一时还真是无能为力,也没有好的办法。 王向远没有料到却感觉到了,他与侯佩得的那一场决斗,由于他的完胜,竟然无形中让全连的战士们对他刮目相看。大家虽知道他是孤儿,也知道了他曾经进过看守所,但并没有看不起他,反是奇怪地对他多了一重尊重,因知道像是他这种经历的人一旦与人发生纠纷是会不计后果的,所以对他还有一点点儿的畏惧。只是,战友们心里认定他的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可耻之徒,所以对他的尊重和畏惧里又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鄙夷,但那鄙夷却从未表现出来,只在心里进行。 而在王向远的眼里心里,爸爸妈妈是好人,永远是德行高尚的好人,可为什么就会有丑得不能再丑的丑事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呢?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却将沉重的十字架系在了他们唯一的儿子王向远的脖子上,无论身处何方,总是如影随形。 一想起爸爸妈妈,王向远就心痛如绞。当他满怀一腔热情当兵来到部队时,心心念念想的是要立功提干为爸爸妈妈争光为自己争气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光荣的祖坟之地;可是,没想到的是,没有立功没有受奖更没有提干,反是背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记过处分。那么多的老乡见证了他受到处分的情景,定会有人写信告诉家人或朋友,兴许,他受到记过处分的事儿已经在小王庄上传开了呢。其实说白了,处分不过是一张纸,可是很奇怪,那张纸却像一个不光彩的标签,时时粘在他的身上,无声地告诉人们,他是一个德操低下的人;还有,没有当过兵的人,更会把那一纸处分看得与蹲监狱劳动改造无异,甚至情节更恶劣。如此看来,爸爸妈妈的坟墓不仅得继续座落在那片耻辱的荒地上,而且继续的程度很严重,遥遥无期。 这个记过处分,目前来看,像一根针,深深地扎在王向远的心上,他想拔除它,他好想获得一个立功的机会,让功劳的光环彻底掩住处分的阴影。 只有王向远自己知道,他白天里在闲暇时所作出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他内心的那团火焰仍在熊熊燃烧着……他甚至会天真地想像哪里的边界发生战事,他们的部队有一朝一日能被拉上前线与敌人开火,那,他立功的机会当然就来到了。可是,他听老兵们说过,像他们这样的陆航场站部队,即使边界真的发生战争,他们也不可能到最前沿去驻守,所以不可能与敌人短兵交接面对面地开火。 青少年大多向往战争,向往战场,向往去最前线杀敌立功,然后佩戴上光荣的大红花,受到他人敬仰和瞩目。不知不觉已十八岁的王向远更是有着这种心态,甚至比别人更迫切。他知道,他家里的所有荣辱全系于他一身,如果他不能有所作为,就只能背着那个沉重的记过处分回到小王庄,爸爸妈妈的坟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呆在那一小块低洼的耻辱之地里,他也没有了任何资本去与那个名叫焦立辉的情敌争夺他至亲至爱的娇俏情人王月荷。 深黑的夜里,子夜时分,正是所有人最想睡觉的时候,更何况是王向远这个年龄段的人,值内勤班的卫兵蹑着手脚来到了六班寝室里,将王向远从乱梦纷纷的睡眠里叫醒,不用说内容,王向远便知道,到了他的放哨时间了,他要去机场二号岗亭里接岗值勤。 匆匆穿好衣裤,扎好武装带,去内勤卫兵处看了看“口令”和“回令”,便速速朝院外走去,二号岗亭离警卫连有大约三里路呢,他得加速前进才能准时赶到。 离二号岗亭还有十米远时,他听到了正在值岗的卫兵的喊声:“口令!” “杀敌!”王向远应答道,并加了一句,“回令!” “打仗!” 口令对上后,二人进行了正常的交接岗仪式,互敬军礼,王向远检查了枪匣里的不多不少的五发子弹后,将那支带着前一个士兵体温的钢枪背到了自己的肩上,踏入岗亭内,听到前一个卫兵离去的脚步声,目光向四围扫视,却总是一无动静,安全得让他心生烦躁。 在和平的时日里,想忽然间立功,忽然间得到提拔重用,已经是难乎其难的事情——王向远站在岗亭里,不着边际地想——他没能进入机关做保密员工作,而是来到了一个最基层的连队,别说他一个新兵了,就是表现优秀的老兵都难以获得报考军校的机会,更何他还背了一个记过的处分——他幻想着,看到前边远处马路上的一排树木,在深黑的夜色里如同鬼魅,那些鬼魅中的一个如果能变成一个坏人,向他袭击或者去破坏他眼前的军用飞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用他所习得的擒拿格斗术将对方打倒在地继而活捉起来——可是,那不过是一棵树,没有移动分毫。起风了,树的枝叶在摇动,站在岗亭里的他,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想着想着,就有些想入非非了,他想起了不久前,他和一个老乡与几个延安籍战友在一起闲聊时,有人竟想出了一个立功的捷径,那位战友说可以合伙制造被坏人袭击继而进行搏斗的假象,然后受伤倒地,等下一班来接岗的卫兵来到时,自会看到情景,也自会报告连长指导员——最起码,会立个三等功吧,那位想出这个主意的战友还想让王向远配合他,但王向远觉得他竟然比他还天真,再说这才是弄虚作假,若是真相败露,只怕不是记过处分就可以摆平的,开除军籍遣送回家都是轻的处罚,他坚决地拒绝了,并劝另外几人趁早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几个人也只好停止了乱弹琴。 能不能真的试上一试呢?他忽然想,真想一试,用钢枪上的刺刀扎伤自己也未为不可呢。 他的整个身心忽然为自己的诞想而颤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想,他简直不能原谅自己。 小差开得有点儿累了,一阵困意袭来,他的双眼忍不住打起架来,可是,离下岗的时间还早着呢。 在深黑的夜里,站在孤单单静悄悄的岗亭里,想驱除睡魔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想好想沉入睡眠之中啊,可是,倘遇上陆航场站哪位首长或警卫连干部来查岗自己却正在睡大觉,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检查和处分更是不可避免的。王向远可不想让自己的档案里塞满处分,他对抗睡魔的方法之一是进行美好的臆想,一旦连美好的臆想都无法与睡魔作斗争之时,他只好想一些很不光明正大难见天日的情节和画面。 在王向远的意淫里,与他翻云覆雨的并不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身体相交的王月荷,而是另外的漂亮女子,他觉得如果把那女子想成王月荷的话,委实是对王月荷这个他心目中的女神的不敬和侮辱。在想象里,他纵横驰骋,让对方对他行礼膜拜,那些情景刺激着他,令他心跳加剧——这一招果然十分见效,且屡试不爽,睡魔在他的有些变态的激动中逃遁得无影无踪。 在某个激动的节骨眼儿上,王向远总会忽地警醒过来,那些不堪入目只能在心里进行的情节和画面变成了一团漆黑或朦朦胧胧的月色。他觉得有些对不住王月荷,似乎在灵魂和精神上背叛了王月荷;可是,他忍耐不住,在另一个黑夜里他孤身一人站在岗亭里百无聊赖困倦难熬之时,别的漂亮女子再度风情万种进入了他的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头脑之中…… 一束手电的强光炫目地射向岗亭,王向远立即警觉起来,他的思维也立时从黄色的想象里脱出,全身的血潮一下子退了下去,他厉声说道:“口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7章 紧急战备状态 王向远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来人定是前来查岗的某位领导,因为没有哪个想破坏军用飞机的傻冒会打开手电暴露自己的意图。遇到领导来查岗,更要按照规定和职责履行程序,否则会受到批评,所以他以响亮的喊声问出了“口令”。 他的判断没错,洪指导员回答道:“突击。”又问道,“回令!” 也许是因为方才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许是因为方才在黄色的想象里沉入得太深,王向远的脑子一时短路,竟将回令内容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没作回答,头脑有点儿发木,他想:回令是哪两个字呢? 洪指导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回令!” 王向远仍是未作回答,嘴里叫了一声:“是指导员啊。” 洪指导员与二排长向岗亭走来,他边走边问道:“回令是指导员啊?”手电筒的强光直朝着王向远的面部射来,王向远并不知道来查岗的是两个人。 “战备”两个字忽然闪现在王向远脑海里,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他还是大声说了出来:“战备!”他也总算半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不只是洪指导员一人,还有他所在排的二排长,他们二人走到了岗亭前。王向远向他们敬了个礼。 “想什么呢?”洪指导员问道。 王向远当然不会把他所想的少儿不宜的很污的内容说出来,他道:“没想什么。” “你怎么把口令回令给忘记了?你在睡觉?”洪指导员问。 “没有。”王向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洪指导员用打开的手电照了照岗亭内,又照了照岗亭周围,还向几架军用战机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对王向远说道:“别迷迷瞪瞪的啊,要提高警惕,别以为和平年代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今年比较顺利,往年可是有不法之徒来破坏军用飞机的。” “是!”王向远立正答道。 显然,洪指导员对王向远的表现并不满意,但并没有抓住他的小辫子猛揪,而是点到为止:“下不为例啊。” “好。” 洪指导员和二排长离开了王向远所在的岗亭,向其他哨位走去。作为连队主官,又是警卫连这种责任很重的连队主官,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因为哨位上一旦出了问题,就必是重大责任事故,一出事就是大事,往年血的教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向远在漆黑的夜色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三点半多了,再过不到半个小时,下一班值岗的战士就该来接岗了。他不禁悄悄舒了口气…… 日子在训练,站岗,值勤,放哨和巡逻中度过,在小说、扑克和想入非非中度过。又一批老兵摘下帽徽军衔领花退役了,又一批新兵正在训练基地苦练呢,又一年的春节快到了。 在警卫连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上,一批在平凡的岗位上表现优异的士兵受到嘉奖,王向远因为打架事件不仅让自己受到记过处分,还连累连队失去了在陆航场站范围内参评“先进连队”的荣誉资格,嘉奖自是没有他的份儿;虽然连队几名干部对他的印象比较不错,很想给他一个连嘉奖安慰他一下,但是若果那么做,当然不能服众,也会影响到连队以后的日常管理。好在王向远并没有太多的失落,他发现区区嘉奖跟在学校里上学时被老师口头表扬一下没有质的区别。 春节过后没多久,新兵们就下连队或机关里了。 警卫连辛苦归辛苦,但确实是个锻炼人意志品质的好地方,入伍一年多,王向远不仅长了身高,力量见长,他的军事素质也是大为提高,在全连进行的军事大比武中,他竟然夺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倘不是因为痛殴侯佩得受到记过处分,连队是想任命他为副班长的,要是当了副班长,他的军衔就可以高评一级,可是最终全成了泡影,季连长和洪指导员又为他做了一通思想工作,说他以后并不是没有机会,一定不要失去信心。 王向远肩上扛着两条平行的细杠,成了一名上等兵。 时光如水,王向远有时会生出一股焦躁的情绪,还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当兵三年,原以为很长,其实真是眨眼就过去呢,说起来,他也是第二年的老兵了,可是还一事无成,何况还与在家里时一样要忍受少数人的意义暧昧的眼光。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他只能等着复员回乡了,可是,有一天,连队一阵急促的令人心颤的紧急集合哨声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紧急,一声比一声尖利。 战士们不明所以:好久没进行过紧急集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哪个哨位出了问题?还是哪个哨兵因为喝酒或者个人情绪开枪泄愤?抑或是雷达连的探测雷达发现了不明飞行物?不知道,不知道,大家只能在心里悄悄胡乱猜测。 管不了那么多,全连官兵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集合起来。更让大家意外的是,在清点人数过后,季连长和洪指导员亲自带队出发,向着陆航场站设在外场的司令部门前不远处的飞机场跑步前进,原以为是连队搞的紧急集合——原来不是,竟然是陆航场站搞的紧急集合啊? 很快,各个分队均集合到了司令部大楼前不远处的飞机场上。 在值班参谋整队报告完毕后,参谋长站在一把高高的椅子上,向大家高声宣布:“现在,部队紧急进入战备值班状态!”然后,他三令五申地强调了这一时期的一些军纪,他特别强调,“任何人员不得私自外出,否则一律按军纪军法严惩!”并且要求各分队紧急召回所有休假官兵,凡违纪者以军纪论处。 参谋长只说是飞行中心将在近期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演练,但他并未展开阐述紧急战备值班的具体内容,只是要求所有人员要在岗在位。近期将进行飞行演练的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为什么是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宣布进入战备值班状态呢?一些干部和服役时间长的志愿兵们猜测,可能还有其他一时不便公开的紧急任务。但这是秘密,在新兵连,战士们就会背《保密守则》,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当然也不能说。 紧急集合过后,各分队由一名干部带队回营,但所有主官都留了下来,在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自然还是保密。不是王向远等一众战士能够提前知道的。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回到连队后,一脸的严肃,谁都知道,只有连长和指导员才知道当下让他们无限猜测的军事机密,但是,谁也不敢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8章 自告奋勇去远方 连队除了正常的值班值勤站岗放哨外,王向远和所有战友们明显感觉到,训练科目变少了,但是生活节奏却加快了,动不动就哨声响起来,有时候,本连队还会突然搞紧急集合。 每个人脑子里的弦都不由地繃紧了。 是不是要打仗呢?战士们在私下里难免猜想一二,议论一二。可是,每天晚上,大家都看新闻联播,到处四平八稳,没有任何的战事啊?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说是西南地区前些年曾经发生过较大规模的一场战争,还说为了惩罚对方,我方边界好多平方公里以内埋布了许多的*,大约是要拉一部分人去那里训练过后,进行排雷。 王向远在鲁蒙县报名当兵体检的时候,这种说法就甚嚣尘上。看来那次战争的后遗症还真是有些严重,需要多年以后的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探雷排雷。未发一枪一弹,却不小心死于前辈战友们埋下的*,想想是有些不可名状的害怕,还觉得有些窝囊和可悲。为什么那么多人害怕去排雷呢?主要是人们的心理上觉得不够英勇不够壮烈,倘是牺牲了,与在建筑工地上从楼上摔死的打工者能有多大区别呢?可是王向远却不在乎,他不太喜欢目前这种四平八稳的军营生活,他的仍不太成熟的个性决定了他需要刺激的人生,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会闯出乱子。他心内焦灼,他害怕三年的军旅生涯就这么平淡无味地度过,回到小王庄后仍然无可奈何地看着爸爸妈妈的坟墓座落在荒凉的耻辱之地上任那些正人君子们唾骂。扫雷部队就扫雷部队,去扫雷也是进入边界嘛,边界就是前线。近几个月心情压抑的王向远十分想逃离这个让他窒闷的环境。他故技重施,又写了一份血书。 小道消息大多是由猜测而引起的,有人甚至异想天开谈到联合国维和部队。 总有棱角分明的战士向往前线,向往打仗,即使明知不可能,也还是心存侥幸。 许多小道消息自是传到了连长指导员的耳朵中,在晚点名时,连长强调,在紧急战备值班状态之时,传谣信谣者是会受到制裁的。可是,真相不显,流言就难灭,别样的谣言又滋生出来。 季连长讲完后,洪指导员说了一个情况,说他和连长收到了三份请求去前线打仗的自荐信,其中有一封血书,这说明了战士们立志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他点出了这几个战士的名字,还说出了血书的书写者是王向远。虽然他对他们进行了鼓励和表扬,但是随即又说,大家不要随意猜测,再过一段时间,飞行中心的大规模演练就会开始,希望每个官兵头脑里的弦都要绷紧,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严惩不贷。 是的,血书的确是王向远所写,哪怕指导员不说,大家也能猜得出来,王向远曾经在私底下说过想去前线打仗的话,不只说过一次,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腔鲜血总是不太老实地流淌。 两天过后,周六的下午,是政治学习和思想教育课,季连长主持,洪指导员作主讲。连队干部已经得到陆航场站的明确通知,将紧急战备的另一个大致内容向全连官兵作传达,并对战士们进行思想引导,正确看待走与留的问题。在这堂政治思想课上,洪指导员说了,我们部队奉上级指示,将抽调一部分人员充实到另外的军区部队,主要抽调的是第一年度和第二年度的战士。目前抽调的具体数量尚未得知,但每个新兵和第二年度的战士都要作好思想准备,随时听候命令,打起背包就出发。 政治学习和思想教育课结束后,战士们回到各自的寝室。部队进入紧争战备值班状态的原因终于初现端倪,相对新兵们而言,经多见广的老兵们便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没有明确说出原因,主要是担心过早说明了,有的战士长时间思想波动会出问题。好在老兵们思想十分安稳,因为指导员说了,这次抽调的只是第一年度和第二年度的战士,与他们无关。新兵们无所谓,他们才来部队几个月,可是像跟王向远同一年度的兵就有些不同了,因为绝大多数的战士并不愿离开这支部队,他们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对这支部队有了很深厚的感情,还有就是很多战士之所以不愿调往其他部队,既是担心真的去往边界部队守边或扫雷,再就是即使奔赴的是一支相对安逸的部队,可是去了新的部队要重新适应那里的环境,几乎无异于再当一次新兵;还有,谁都知道,他们现在所服役的这支陆航部队,虽然提干考军校的名额与其他部队差别不大,但是因为很多连队需要技术人才,所以每年转志愿兵的数量相较于其他部队却要多出不少。这对于许多想进入城市生活的农村籍战士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离开这支部队。 好在,让警卫连第二年度的战士们稍觉心安的是,由于总有一些战士不安心于警卫连的站岗巡逻放哨工作,时不时会有人想办法托关系走后门调往具有机关性质的分队,如油运股,军需股,航材股,气象站等等,也有人直接进了机关,哪怕是进了雷达连,导航连等等单位,那么转志愿兵的概率也大大提高了许多呢。如此,他们倒是看上去有了前途,可是警卫连呢,却总是陷入缺编状态,恶性循环,无奈何留在警卫连里的战士们更加地不安分,更想调往其他分队。所以,这些第二年度的战士们心里猜测,还有私下议论,他们警卫连的战士们被抽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让他们少却了很多的担心。 可是,独有王向远,却主动敲响了洪指导员寝室的门,“报告!” “进来。”洪指导员说道,看了看进来的王向远,又说,“是王向远,你有事儿吗?” “有是有,可是,我不知道如果说出来,会不会受到你的批评。”王向远说道。 “你是我接来的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能帮你的,就一定帮你;不能帮的,那就是帮不上。” “指导员,我想过了,如果咱们部队真的要抽调兵员充实其他部队的话,让我去吧,我想调走。” “哦,有这想法?据我观察,好像没几个人愿意离开咱们这支部队呢。” “这段时间,特别是受到处分以来,我太压抑了,我想换个新的环境。”王向远说。 警卫连长年缺编,这令连队干部在安排任务时常常捉襟见肘。其实每年新兵下连时,警卫连分兵数量是最多的,也是满编了的,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总是又有人离开了这里,慢慢的,就又缺编了。这种状况连陆航场站的几位主要领导也心知肚明。如今,王向远提出这个要求,洪指导员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量达成他的目的,所以,他只好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来应对王向远:“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但是,你要做好两种准备,走要走得开心,留要留得安心。一切以大局为重,好吗?”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王向远想。他心里有些失望,真没想到,连接他来到部队的洪指导员如今竟然也以他最见不得的官腔来打发他了。可他能说什么呢?他点了点头,脸上不由流露出怏怏不乐的神情,说:“好,那我出去啦?” 王向远出了洪指导员寝室,经过连部时见已经接任文书的毛小战正在写一份什么材料,毛小战看了他一眼。警卫连的连部办公区较大,像是一个大厅,两侧各开了两个门共套了四个房间,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各有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是文书和通信员居住。 出了连部,在回六班寝室的路上,与侯佩德遇个正着。王向远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想冲上去对侯佩德痛扁一顿。想当初要不是这个碎嘴侯佩得,自己哪至于背上一个沉甸甸的记过处分?又哪至于在整个连队好多战友都用有色眼镜看他?好在他总算克制住了火气,却狠狠地横了侯佩德一眼,那目光几乎具有杀人的力量。 侯佩德看见了王向远的明显挑衅的目光,但却并未敢做出任何的反应,自从与王向远交手以后,他便明白王向远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更何况这个王向远还是个毫无负担的孤儿,是个蹲过大狱的渣男,就不定连杀人都敢呢。他侯佩德怎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他可是还想入党呢。 一天晚上,接任毛小战的新兵通信员受连长和指导员之命,将王向远叫入了连部,洪指导员和季连长在大会议桌的一面,正襟危坐着。 王向远喊过“报告”被允许进入后,季连长和洪指导员都示意他坐在他们的对面。 从谈话的气氛上,王向远感觉到,这次谈话对于他而言非同寻常。 洪指导员将一本《保密守则》递给王向远,叫他读出第x章第x条来。 王向远轻声读道:“……不该问的秘密不问,不该说的秘密不说……” 洪指导员示意他停下来。 王向远便明白,这次谈话的内容,他短时间内不可以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洪指导员庄重地说道:“我们部队需要抽调一部分兵员充实到我国大西南地区的几支部队里,被抽调兵员的新兵比例不能低于百分之七十,具体的原因,我跟连长也不知道,你也不要问。你是知道警卫连的情况的,因为太艰苦,一些战士想办法调到了其他的连队或者机关,弄得我们警卫连一直缺编,所以本来这次抽调人员的名单里是没有我们连队的战士的,但是当你把你的想法跟我汇报过后,我跟连长商量了一下,对你产生那样的想法表示非常理解。虽然本来我们连队并没有被抽调的兵员,但我们还是将你的具体情况向团长和参谋长作了汇报,参谋长对你有印象呢,还记得你受过处分,那处分是他亲自宣布的。所以,你也在被抽调之列,我们全连只有你一个人。被抽调的战士近期内随时都有可能集结,你要作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王向远心里一阵激动,他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在这里,他的老乡太多了,关于他的流言自是给了他太多的无形的压力。虽然同样被抽调的兵员里,也会有他的老乡,但是这么大的部队,从概率而言,能有几个老乡与他一路同行呢?更何况,被调兵员中新兵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七十呢,还有,到了大西南地区的部队以后,战友们再化整为零地分下去,这几乎意味着,他将独自一人,进入一个新的部队中的新的连队。 王向远站起身来,向连长和指导员分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完全服从命令。”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边是个什么部队呢?” 洪指导员说:“不太清楚,据听说,可能是野战军吧。” “啊,那太好了。”王向远说道。 季连长说:“到哪里都一样,都是干革命工作。”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洪指导员说。 王向远却并没有开步离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似乎不便启齿。洪指导员和季连长都看出他有话想说。洪指导员示意他有话坐下说,道:“王向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和连长能帮你的尽量帮你。我们会一块儿帮你的。” 在警卫连待了一年多,王向远看得出来,季连长和洪指导员两位连队主官的关系十分谐和,不像某些连队的连长指导员明争暗斗互不服气互相拆台。所以,他心中所想的不合理的要求完全可以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提出来,也许,他们一起帮他,成功率更高一些。于是,他说道:“我的档案里有个记过处分,能不能帮我抽出来毁掉?” 洪指导员和季连长相视一眼,二人皆苦笑起来。洪指导员说道:“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吗?你的处分可是参谋长亲自宣布的,全陆航场站人尽皆知,谁能帮你把处分取出来?再说了,你们战士的档案全在司令部里呢,连我们去查阅时都要按规定来。战士档案里的所有内容,全逐条登记在一张总的表格上,别说我们没那个权力,就是站长和政委都不敢把你的处分取出来。不过呢,王向远,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在这方面,部队并没有把一个人一棍子打死,这是有相关规定的,违纪人员受警告、严重警告处分满六个月,受记过、记大过处分满十二个月,确已改正错误的,不再因受到处分而影响其晋职,晋衔等等,如果有特殊贡献的,还不受上述时限的限制呢。我们连队党支部可以为你写一份鉴定,肯定你受到处分至现在的表现。这是我和连长能为你做的最大努力了。当然了,你去了新的部队要继续好好表现,别忘了,你的记过处分离满十二个月还早着哪。” 听了洪指导员的这一番解释,王向远稍觉心安了一些,他天真地说道:“哦,是这样啊,我以为那个处分会像枷锁一样把我锁一辈子呢。” “怎么会呢?”季连长和洪指导员皆如此说道。 走出连部后,王向远并未马上回到他所在的六班寝室,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了器械训练场上。月光照着他,他品咂了一会儿连长和指导员跟他的谈话内容,“大西南”和“野战军”这两个字眼儿在他的心里翻腾开来。他想,云南不正是大西南吗?扫雷部队不是隶属于野战军吗?难道真的如别人所猜测的那样,是要进入某支扫雷部队去曾经的战场上探雷扫雷?想到连敌人的皮毛都没见着,却可能在扫雷的过程里丢掉性命,委实觉得有些窝囊呢。王向远摇了摇头,但随即又想,扫雷就扫雷,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听说每个扫雷战士都会留下一封遗书,他想他自己一定会在遗书中写明,如果他牺牲了成为烈士,请组织上联系小王庄的族长等人,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之地上。他还想,就是真的死了,那也是光荣的,自己的尸首是要埋入麻栗坡烈士陵园的,反正自己是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打扰不了别人的生活,不会给任何人带去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09章 吹响集结号 随着被抽调兵员的开拔日期越来越近,有些秘密终于不再维持着它的神秘面纱,期限一过,便成为公开。按照陆航场站的通知要求,各分队利用晚点名时间或饭前集合时间等场合,将即将被抽调的人员名单作宣布。 其实,倘按照化整为零来看,各单个位被抽调的人员数量少而又少,而最终被抽调人员大多集中在无线连、有线连、导航连、雷达连,还有四站连,场务连等一些连队,但是,警卫连的战士们还是感觉到出乎意外,他们想不到偌大个警卫连竟然只有王向远一个人被抽调离开这里。大家私下里有一种共同的看法,就是王向远受到记过处分,给连队抹了黑,所以必须让他走;让他离开这里,其实是甩掉一个包袱,一个累赘。 “让王向远离开是正常,让他留下来倒是反常了。”有人说。 “这个王向远,真是让人看不透,看起来像是兵痞,可做起事儿来常常不计后果。” “王向远坏是坏了点,但他的心地其实很好,为人也很好。”这话前后矛盾,说这话的战士意识到了,停住了,笑了笑…… 战士们产生此类看法不足为怪。的确,无论哪个连队,连队主官都会把他们所认为的优秀战士想办法留下来,而让一些让他们不太满意的战士抽调离开。倘不是上级有规定被抽调的战士必须是新兵和第二年度兵且两个年度的战士有着较为严格的比例,那么被抽调的战士名单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只是,战士们对被抽调的兵员去往哪支部队干什么,尚不得而知。但他们却从多种渠道了解到,这些被抽调的战友们,将会去往大西南地区。他们自然而然想到了云南边界,广西边界,还想到麻栗坡烈士陵园,于是根据想象,认为这些人必是去往某支部队担负扫雷任务。 有些人为王向远觉得可悲,似乎王向远是送命去了。 三月里的一天,风和日丽。警卫连的大院内,又响起了集合哨声。 全连列队集合后,洪指导员对全连官兵说道:“大家已经知道了,因为工作和战斗的需要,我连战士王向远同志,将奉命前往另外一支部队服役并接受新的任务。虽然我们连队只有他一个人离开,但还是让我们一起送他一程吧……”由于洪指导员的话语里有了“战斗”二字,大家更深信王向远是去往一支扫雷部队里了,还有人以为受到记过处分的他其实是变相继续受到惩罚。 王向远身背一个很大的迷彩背囊,奉命站到队列前,他感谢全连连队领导和战友们对他一年多的关心和帮助,并表示一定会在新的战斗岗位上努力工作,不断进步。他的那个装了一些物品的行军包在与他关系不错的文书毛小战的手上。连队文书相当于班长级别,毛小战已经戴上了上士军衔呢,他心里是有些感谢王向远当初推辞当文书的,后来机会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加之二人都爱好文学,常常一起畅谈各种名著,所以结下了很深厚的战友情谊。 这时,全连官兵一起唱起了每年老兵退伍时才会唱的歌曲《驼铃》:“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王向远虽有着藏獒般的个性,虽然背了个记过处分,但心地纯良,从无害人之心,与大部分战友间有着一种很自然的融洽。好多战友走上前去,与王向远进行别离的拥抱,感情有些脆弱的人甚至两眼泛起了泪花花。可是,王向远却眼睛干干的,他的脸苦了苦,却仍是无泪流出。有人觉得这个王向远怎么没有一点儿感情难舍的表示,他们并不知道王向远已经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在送别的歌声里,王向远身背背囊,朝向警卫连的大院外走去,走至大门口时,他回转身,面带微笑,一束上午的阳光射来,他军帽上的军徽熠熠闪光,崭新的上等兵肩章也闪人眼目,而他的微笑的面庞如正在绽放的花朵,青春而灿烂。他朝战友们挥了挥手,而后转身,在洪指导员的引领下,在文书毛小战的相伴下,大步流星地朝集结地而去。 集合的队列解散了,其实也预示着紧急战备值班状态即将解除。 有人说:“王向远这小子心够硬啊,一滴眼泪没有。” “这小子棱角分明,内心似火,到哪里都不会安分的。” 侯佩得却悄声骂道:“这小痞子到了扫雷部队里,凭他那种个性,十之八九见阎王。” 立即有好几位超期服役的老兵对侯佩得怒目而视,并且训斥他:“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怎么着也是战友一场,有你那么诅咒人的吗?你别看他违纪比你多,受的批评比你多,挨的处分比你重,那是因为他太透明,太没有杂质,哪像你这么复杂而且老练,还那么深沉。” 侯佩得自知太失口德,只好低头不语。 王向远到了集结地后,见前来集结的战友已经有近二十个人先他而来了,还有战友正在赶来的路上。在已经到来的战友里面,王向远几乎没有看见一个老乡的身影,心里想,可能都以为是去扫雷部队,就想办法留在原部吧。其实想想并不意外,与王向远同乡的战友们虽然数量不少,但王向远并不是全都认识,再说,大家化整为零地待在各个分队里,难得见面难得相聚;而这次被抽调的兵员不过几十个人,且大部分是新兵,王向远没有看见熟识的老乡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在值班参谋清点人数后,王向远与战友们上了一辆大解放,他们不知开往哪里。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大解放到了x阳市,停在了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大家得令后纷纷跳下了车。 王向远看见,广场上已经有近百名战士席地而坐,方明白执行任务的并不只是他原来所在的部队,可能还有好几支另外的部队吧——他想——后来的后来,他还是想过,可是想不明白,反正他们执行命令就是了——那是秘密,有些秘密,可能当事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内幕——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又有几十名战士来到了这里。 王向远发现,来此的战士全是列兵和上等兵,没有看到下士、中士和上士的身影。 这时,他们已经成了一支统一行动的小部队。 全体起立列队后,一个中校到了队伍前边,对他们讲话,而后根据花名册,重新点名,将原来的名册顺序完全打乱——王向远想,可能是为了杜绝拉帮结派吧——这样,重新集结分成的班排,战士们互相间几乎毫不相识。大约是因为王向远是第二年度兵且军衔是上等兵吧,他有幸被任命为临时班的班长。每个人只在心里作着对未来去向的猜测,却没有人说出口,条令上的规定是不能违反的,谁也不想在火车站广场上就被点名批评。再说,去往大西南的路还长着呢。 战士们上了火车,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黄昏时分,火车再度停了下来,在这一站停车前,带队的几个干部就要求他们做好下车准备。透过车窗,王向远看见了车站里挂的牌子,知道火车是到了徐州。当火车停稳以后,他们在带队干部的率领下急匆匆下了火车,整队出站。许多人纳闷,不是说去往大西南吗,为什么在徐州就下车呢?究竟是要把大家伙儿带往何处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0章 挺进大西南 置身于陌生的人际环境里,王向远却觉得呼吸自如,还觉到一种一种亲切和另一种熟悉。战士们背着背包,手提行囊,排着长长的几列队伍,打起精神,走了并不长的时间,到了徐州军供站。 在军供站吃过晚饭后,战士们在军供站为他们安排的一个大厅里休息,其实是在等夜间的某个班次的火车。带队干部要求战士们原地休息待命,列兵们大多很听话,但有些上等兵还是起身在附近走走看看。王向远将背包和行囊托付给一位列兵,他也走出队列,与一名上等兵在军供站附近边看边转,却并不敢走远,以免掉队。 来到徐州,王向远想起了云龙山,想起了云龙湖,更想起了他曾经的同伙老大、老二和老三,在云龙山兴化寺朝拜和许愿的情景历历在目。离别了老部队,去往一个新的部队,一切需要从头再来,他不知道他是离他的愿望近了一步还是更远了无数步。他何时能够重新回到那座寺庙里还愿呢?大哥雷雨、二哥周宇翔和三哥马跃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们待在监狱和少管所里,如今还好吗?他尚记得他们刚刚入狱时,他是想去看望他们的,可是世事难料,他当兵了,来到了绿色的军营,那个心愿似乎再也无法见诸于行动了。想到这里,他抽出一支烟,给了同路的上等兵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喷出一口烟雾,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在徐州下车呢?”上等兵问同样是上等兵的王向远,王向远听得出,这个上等兵战友很外行,且对徐州很不了解。 王向远虽只来过徐州一次,却印象深刻,加之有老大的介绍,所以在这个上等兵面前就显出老练和内行来了,他说道:“徐州站是个大站,不过,是个中转站,这里很少有始发的火车。这么大的中转火车站,全国都找不出几个来。咱们肯定是需要在这里转车嘛,所以下车休息。” “哦。”那上等兵洗耳恭听。 王向远侃侃而谈,自夸说对徐州熟悉得很。“知道吗?刘邦和项羽在这里打仗,那叫一个惨烈呢。还有,淮海战役你总归听说过吧?把国民党打得屁滚尿流的。这块土地,神秘神奇得很哩。”他刚想对上等兵谈谈他在云龙湖游泳的经历,却听到军供站里传出尖厉的哨声,他们知道临时小部队要集合了,也许是清点人数,也许是要重新出发。二人赶紧跑步进入军供站内。 果真是清点人数,并无人私自离队,更无人当逃兵。一会儿过后,部队重新出发,仍是步行几里路,回到了火车站,把个军人候车室挤得满满当当。 王向远他们所要乘坐的列车,将会在徐州停十分钟左右。 晚上八点多钟,王向远他们将要登上的那次列车进入徐州车站。王向远看见好多乘客拎着大包小包像逃命又像逃难似地向站台跑去,想抢到刚下车的人员腾下的某个空座。 王向远他们仍是排成几路纵队,由火车站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前边引领,走进站台。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在与谁通话,带王向远他们来到了火车尾部的一节车厢。王向远看着面前的列车,发现终点站是成都,他想他和战友们要去的部队是在四川吗?还是到了成都继续转乘别的班次的火车向云南或者广西前进?抑或是在中途某个车站下车?来不及多想,他跟随着前边的战友的脚步踏上火车后,发现他和一百几十名战友整整占据了一节车厢,并且这节车厢封闭了起来,另外车厢里的乘客们是进入不了这一节车厢的。及至后来,后来的后来,王向远每每忆及此趟旅程时,他想,那是一趟客运列车,始发站的军供部门大约是已经跟车站方面联系好了,单单为他们留了一节车厢吧?肯定是的,否则中途上车的他们怎么会有一节空空的车厢等着他们落座呢? 汽笛声响了起来,火车启动了,“咕通咕通”的声响为夜色增添了神秘。火车越开越快,在幽暗中,向着未知的大西南驰骋而去。 其实徐州离鲁蒙县并不太远,加之王向远曾经来过徐州,如今要去往遥远的大西南,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糟糕的预感,他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归呢? 火车在黑暗里疾驰。王向远和战友们因是身处单独且封闭的车厢,既不必担心钱物被盗,也不用提防火车停站时行囊被他人顺手牵羊拎走,当然了,也不用操心夜间困倦而坐过站,更不用操心吃饭。在如此安全的旅行环境里,有时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因为时辰尚早,王向远和同行的战友们还毫无困意。王向远坐在一个三人座的中间位置,他跟左右两个列兵还有对面的两个列兵一个上等兵打招呼,挨个儿问了他们的名姓和年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五个人竟然全比他大。 “你呢?”有人问他。 “我姓王,我叫王向远,”但此时他的脑子忽地转了个弯儿,顿了一下,道,“我二十岁了。”其实他才十八岁,可他不想在几个新兵面前当小弟。 王向远本想给他们几个人各发一支烟,但带队干部说车厢内空气窒闷,要求大家不要抽烟,以免空气更加污浊。可总这么闷闷地坐着等待困意来袭总不是个事儿,于是,王向远站到座位上,拉开放在行李架上的行军包,摸出一副扑克牌来,邀坐在一起的新结识的战友们打扑克。于是就有邻座的战士过来观看。 打扑克娱乐,难免会发生小小的争执,还会有小小的起哄,但都不会当真,毕竟大家对未来的部队生活心里没底,他们之间会不会成为长期的战友更是无从得知,也许不过就是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战友吧。但他们打扑克的声音还是很引起很多人的观望,也让有些来了困意的战友不能安然进入睡眠。 那位带队干部中佩戴中校军衔的首领走了过来,打扑克的另外五人因为部队上服从的惯性已经深入骨髓,所以就低下头,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却独有王向远看向中校,见中校也正在看他,便与中校对视了几眼。他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没有顾忌的眼光让中校心里有着小小的不爽;他更无法理解中校的心理状态,中校是当官当久了的人,在部队上长期处于被尊重的位置,看见区区一个上等兵竟毫无顾忌地看向自己,像是受到了侵犯似的,所以就把眼光更直直地盯向王向远。王向远躲开了中校的目光,低下头去,却下意识地又看了中校一眼,但这一眼因为他要躲开中校的眼光,就有些像斜视,还有些像是带了一种不屑的意味儿。这让中校心里更加的不爽。中校看向王向远的面部,见他帅气的面庞上却有着痞痞的气质,便从心里断定他是个原部队不想要的兵。王向远如此的没有礼貌,让中校心里忽地产生了一种想小小的整治一下他的想法。 王向远看出了中校对他的不满,当兵一年多的他其实对一些眼高手低的事儿颇能理解和看透了,正当中校想小小地惩治一下他时,他却忽地站起身来,对中校微笑了一下,说道:“首长,请坐,您来打会儿扑克,跟我们一起娱乐一会儿吧。” 虽然中校从心里断定王向远是一介兵痞,但其实他们这些军官们对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兵往往是有些忌惮的。听王向远那么说,他感觉到了他的聪敏,便说道:“不了,不了,你们玩吧,只不过,小点儿声。再玩一会儿,就休息,啊。路程还长着呢,离终点站还早呢。” 这话让王向远觉得拉近了他与中校的距离感,其实不然,在中校的眼里,官与兵间是泾渭分明的。王向远问道:“首长,我们是去往哪里的部队呢?”这话显出了他不是个兵油子,明显胸无城府。 中校说道:“去了就知道了。”回答得滴水不漏。然后,中校作了个下压的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压低声音,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中校虽然没有禁止王向远他们几个人打扑克,却已经扫了他们的兴致,更何况四个入伍不久的列兵不愿意继续扑克游戏了。于是只好作罢。好在,困意来袭,他们几个战士便互相你靠着我靠着你地进入了梦乡之中。 一路远行,坐在一起的战士们有了一种兄弟般的感情,他们并不固定地坐在一个位置上,而是常常互换位置。翌日上午,列车行驶至秦岭,王向远和好多战士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秦岭山脉,立刻被秦岭群山的雄奇险峻惊呆了。不知何故,列车竟然在秦岭停了好长时间,似乎是要单单让王向远等人欣赏秦岭的风光似的。虽然不能下车,但王向远头伸出窗外,还是尽情饱览秦岭山脉的大自然风景。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高的山,见到互相接壤的群山。他的心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后来,当王向远再度经过秦岭时,却再没有了第一次受到的那种震撼,他很想寻找那种感觉,可总是以失败告终。 再后来,列车便不时地钻入地下隧道,在隧道里,王向远更感觉到了列车的风驰电掣…… 渐渐地,这一天的黄昏来到了,王向远从车窗向外看去,竟然看到地上苍老的绿色,铺天盖地的,昨天,他还置身在尚有些肃杀毫无绿意的北方呢,现在居然满目苍翠了,他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他从沿途的一些站牌标志上准确判断出,他们已经来到了四川的地界上。 不知是在哪个站,好像是绵阳站或者别的站——因为太困乏,王向远没有刻意去留意——下去了一部分战士,有的战士跟王向远已经较为熟悉了,便与他挥手道别。 由于误点,直至深夜,火车才终于到达终点站,王向远记住了,他们是在终点站下车的。可是困意却缠着王向远,他觉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似乎火车站总是与广场相连的,这个终点站的火车站的站前,也有着一个大广场,广场的边上已经停了两辆迎接他们的大解放,他与早经被彻底打乱的、互不相识的几十个第一年度兵和第二年度兵,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上了这两辆大解放,他们不知道,这两辆大解放将把他们拉往何处。就在其中的一辆大解放上,王向远听说了,他们将去往一支炮兵部队服役——后来的后来,王向远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作为陆航部队的战士,与炮兵部队似乎处在两个次元,他为什么到了这里,是原来的部队兵员超编吗?还是后来的部队兵员缺编?不知道,不知道就不问,不该问的不要问,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这个秘密,竟像一团雾一般,混沌了他许多年。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两个多小时,又好像三个多小时,大解放不知何故还在路上停留了一些时间——大解放进入了一个很大的院门,院门的上方有一个红五星标志,王向远想看来是到达目的地了。 大解放在一条马路上直行,又从一个较大的院门进入,王向远看见这个院门的旁边立了一个卫兵,还向大解放敬了一个军礼。 大解放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一片用水泥铺成的篮球场上,篮球场上亮着几盏灯,发出昏黄的光。人影憧憧,大家却互相看不清面目。 作为山东人的王向远是个很注重方向感的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去一地,首先要区分东西南北,而且要把东西南北的方向与脑子里的东西南北谐调一致,否则就会觉得转了向,老大不舒服。可是现在,他完全不辩东西南北,脑子里却固执地将东当成了南,将西当成了北,他不知自己的感觉对还是不对,又无法向任何人求证。 从此后,他眼里的太阳,总是从南方升起,从北方沉落。 篮球场上站着大约十多名干部,等着把分配给他们所在单位的战士带回去。 王向远猜想,那位手拿花名册的人可能是这支部队司令部里的军务科长吧?他在点名。他嘴里冒出第三个名字“王向远——” 可能是头脑有些昏沉沉,加之王向远此时竟开起小差来,脑子一刻不停地动着,想知道这支部队太多的信息。更主要的是,“王向远”这三个字是第一次在王向远的耳朵里以四川话的口音响起,他没有听得太明白。 “王向远——”王向远以为的军务科长再度点了他的名字。 这一回,王向远立马反应过来,呈立正姿势站好,响亮地答道:“到!” 只点过这三个名字,王向远心中暂且加封的军务科长就有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嘴里用四川话说出一句什么,这些大部分来自北方的兵们似乎都没有听懂。王向远想,他可能是让其中的一名干部把他刚刚点到的包括王向远在内的三个新来的战士带到所属分队去吧。 王向远的猜想果真没错,紧接着,一名肩上扛着一杠三星的上尉拿了名单,将他和另外两名战士叫到了一边,又拿着那个短短的名单,声音不大地点了一遍他们的名字。这人倒说的是普通话,三名战士竟有一种听到乡音的亲切感。 上尉对他们说道:“你们的目的地是,152一营,我是这个营的副营长,奉营长和教导员之命来迎接你们。跟上我,继续出发。” 复又背上背囊,拎上沉重的行军包,一行三人跟上副营长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王向远回头看了一眼,篮球场上那些同来的战士们在等着乱点鸳鸯谱般地被分配到不知哪个分队呢。 在一路昏黄路灯的照耀下,王向远分心地看到路的一侧有菜地,还看到了一处四百米障碍的训练场,还有一处处营房,营房的门口站着卫兵。半个多小时后,他们进了一个大门,大门口仍是站了一名卫兵,三名战士沾了副营长的光享受了一下他的敬礼,王向远看见大门高高的弧形门楣上有一行字:152加榴炮一营。便想,他们的终极目的地到了。 副营长将他们带到营部,营长出来了,王向远看见营长面前有三个上尉,心想,如果按一个营的编制,应当有三个连队,这三个人可能分别是三个连队的主官吧。 他们站在六、七个军官面前,王向远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炊事兵已经起床准备做早饭了,那两个炊事兵有些好奇地向他们看了几眼。营长看了看他们三人肩上的军衔,说道:“哦,一个老兵,两个新兵。”老兵自然指的是第二年度兵、上等兵军衔的王向远,可是王向远其实比两个新兵还小,看上去也比两个新兵嫩相得多。 营长从副营长手里接过名单,第一个就点到了“王向远”。于是,王向远跟上一连连长,来到了一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第111章 初露峥嵘 王向远有一种当了两次新兵的感觉,但前后两次感觉却大相径庭。 兴许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他对新的当兵环境熟悉得很快,也适应得很快。他才发现,原来一个人要想彻底甩掉包袱,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不失为一策。正应了一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 来到了一个新的连队,新的班排,任何一个环境里的人们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首先总是以貌取人的,王向远因了帅气,自是给了新的战友们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但再看上去,他那种痞痞的气质就暴露无遗地显出来。但这种痞对王向远却大有好处,新的战友们以为他是个屌兵,所以即使是惯于欺生的战士,对王向远也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他奋起还击。因为他是新来的,但却并不是个新兵,有些新战友就对他有着接近和了解的兴趣,看上去对他有一种别具意味的欢迎和宽容,王向远照单全收。 作为一个第二年度的上等兵,王向远自是有了一些从军的世俗经验,提醒自己到了一个新的陌生的环境里,不能太顺从太老实,有时故意让自己显得张扬一些,以无声的方式告诉别人“我王向远是不好欺负的”。好在他不孤傲,踊跃参加战友们休息时间的各类游戏,比如打打克,还比如划拳——他发现这里的战士们特别喜欢划拳,开初他并不会,后来却成了划拳高手——于是,他跟大多数的战友们便打成一片。这支部队里,云、贵、川兵占了较大的比例,开初,王向远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就说得慢些,没过几天,王向远不只能听懂,还可以不伦不类地说上一句半句了。 王向远被分入了指挥排的有线班,是个需要拼体力的班,大约是因为他曾在警卫连待过的原因吧。 连长和指导员自是要找他谈话的,问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最后的问题却像一个炸雷。 连长尹明伟问道:“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王向远猜想,看来连长和指导员还并未查阅他的档案,档案应是在司令部的档案室里吧,当然,档案里不会记载爸爸王玉林因违背妇女意志强行奸污她人被枪毙和妈妈陈月英自杀身亡的的过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忧戚之色,一双眸子闪了闪,很平静地说道:“他们死了。” 连长尹明伟和指导员朱涛惊了一下,随口问:“怎么死的?” “生病死的。”王向远将早经准备好的答案流利背出。 尹明伟和朱涛便承诺会在生活等各方面对他进行关照。 王向远却笑了笑,说:“不用,就跟其他人一样就行了,我又不是特殊兵,更不是关系兵。” 尹明伟和朱涛也笑了,觉得这个新来的上等兵还是很有趣味的。 作为第二年度兵的王向远还明白,要想得到全连官兵的认可,要想在这支部队上一步步的接近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宏大愿望,单靠张扬远远不够,单靠耍酷也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拿出真正的本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向远来到这支部队时,正赶上整个部队进行一年一度的较大规模的春季常规科目的训练和比武,其实就是越野跑,射击,投弹,四百米障碍,等等。也许是因为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还是后期的与火炮相关的专业训练吧,王向远发现,他所在连队的战士们的常规科目的素质真的让他不敢恭维。这个时候,他心里十分感谢他原来所在部队的警卫连了,他们当时每天除了值勤外就是训练那些常规科目,且训练强度很大,难度也很大,比野战军里的步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当初在警卫连时,虽然受到记过处分,日子在某些时段有些灰暗,但他的常规科目的训练和考核成绩却是十分优异的,倘不是因为他主动提出调离警卫连,洪指导员和季连长是不可能主动放他走的。 如今,在新的部队新的连队里,在常规科目方面,王向远可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五公里徒手越野跑,他没有使出全力就拿了全连第一,因为过去他们所进行的常常是五公里甚至十分里的武装越野跑,背背包背枪还有许多的辎重呢,岂是徒手越野可以相比的?至于其他的训练科目,王向远同样不在话下。倘不是最后的考核是以连队为单位进行,王向远的个人成绩在全旅进入三甲都是大有可能的。不过还好,常规科目训练考核结束时,他受到了营里的嘉奖。这已经让他在整个连队里无形中有了一些威望,更让个别起初对他有看法的战士对他刮目相看了。 接下来,就是专业科目的训练了, 有线班的训练和实作相较于无线班还有炮班要简单一些,也机械一些,每天扛着一捆线跑来跑去的,天天一身大汗,晚上冲个爽爽的冷水澡,一觉睡到第二天起床出操哨声响起。 可是,年轻就是好,就是牛叉,旺盛的精力耗去后,一觉睡过,就又贮满了,且比原来更充盈。 由于是野战部队,大部分基层连队每年要进行两次外训,第一次的时节是在炎热的夏季,在附近进行,步行六十多里山路到了野营驻地。 在警卫连所练就的本领又是在无形之中帮了王向远,在专业训练方面,虽然他是“半路出家”,但因为有线班的技术含量较低,所以他适应得很快,在第一次的外训中就受到全营官兵的瞩目和认可,并且在整个部队的比武中为一连有线班的最终夺魁立下头功。短短的第一次的外训结束后,考虑到作为第二年度兵的王向远已经浑身是兵味,连长尹明伟和指导员朱涛即把他任命为有线班的副班长。 第一次外训过后,经过两个多月的整休,大规模的第二次外训便开始了,第二次外训是去云南曲靖的某个山高林密之地,全体官兵坐闷罐列车前往。 王向远的表现依然抢眼,外训结束后,他与二连一班的班长也就是一炮长冯志平一起,不只受到了营长和教导员的多次表扬,还受到了旅里的嘉奖——嘉奖有多种,连嘉奖、营嘉奖、旅嘉奖——这是这支部队的嘉奖里含金量最高的嘉奖了。 外训结束了,满三年的老兵和超期服役的一些老兵要退伍了,与此同时,部队的接兵干部已经兵分几路到了好几个省份,去完成征兵工作,老兵走,新兵也就快到了,部队与别处不同,永远流淌着充满活力的年轻而新鲜的血液。 这一时期,各营连抽调军事素质过硬的骨干力量集中到教导队集训,他们将成为即将来到的新兵们的班长。 加榴炮一营共选拔了八名骨干,王向远成为其中之一,他发现,二连那个与他一同受到旅嘉奖的班长冯志平也成功入围,在教导队里,他们居然同居一室,寝室里另外两人则是营部和三连的各一名骨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除夕 现在是二0一七年的最后一天,晚上近九点钟了。这个时候,我本来是想上传一个章节的,但想到现在正是几乎所有人心花怒放合家欢聚的喜庆时刻,多少人要狂欢通宵呢,哪有时间看小说——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呢,为节日增添了祥和的气氛;还有,外面鞭炮声声——而我将要上传的章节内容,却略带悲伤的意味。所以,我想,还是算了吧,免得让读者心里添堵。 敬祝所有的读者朋友春节快乐,一年更比一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一点想法,权作随笔 今天是狗年的大年初一,有多少人在狂嗨啊。 在新年的第一天里,嗨一嗨,不仅无可厚非,而且理所应当,去除旧年的疲累和霉运,以好的状态不辜负新的一年的时光。当然了,作者与读者亦然,过年了,陪自己想陪的人看看电影,与好友打打网游,还有与家人一起走亲串友来点儿小赌怡情,让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啊,这样的日子,确实很有着烟火般的诗意。 其实,我是有存稿的,但是我今天仍是未将存稿发出,也就是仍未更新,并非是疏懒,而是觉得读者未必有时间顾及小说;当然,也不排除一点点私人想法。 又是一年过去了,又大了一岁,有时会猛地生出一种时不我待之感。我提醒自己,要加油了,否则又是一年过去,到头来还是一纸空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狗年继续上路 明日,也就是大年初三,“痞子王”继续上路,演绎坎坷、精彩和令人唏嘘的人生传奇。 敬请关注和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2章 惺惺相惜 王向远背上背包,带上一应生活用品,步行十多分钟后到了旅教导队报到。当他来到寝室时,见到里面已经有一个战士在背对他低着头叠被子,王向远看到了这位战士肩上的上士军衔,心想这是个老兵了。 王向远的脚步声惊动了这位战士的专心,他抬起头来,与王向远四目相对,竟然一齐流露出惊喜。 “王向远——,是你啊,太好啦!” “冯志平——,真没想到,咱们成了室友啦!” 两个人早已相识,但一个在一连,一个在二连,从未深交过;自从两人一起站到了全旅大会的领奖台上的那一刻,彼此就产生了好感,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心情,也有了深入交往的欲望,可毕竟不在一个连队,互相取经总是不太方便。现在,真乃天赐良机。 两人虽未深交过,却在心理感觉上好像是已经相识了几年的好战友,或者好兄弟,竟都知道彼此的嗜好。 “王向远,这次集训,你有没有带来什么啊?闲暇的时候,一定要借我一阅哦?”冯志平说道。 “没问题,必须的。”王向远很豪爽地说道,接着加了一句,“冯志平,有空的时候,你得教教我加农炮和加榴炮的原理,特别是瞄准手的知识,好吧?” “你一个指挥排的战士,学那些干什么?”冯志平不解地问。 “可我总是个炮兵啊,连炮都不懂,算什么炮兵?”王向远振振有词,且说得不无道理。 “行,行,i服you,包我身上,行了吧?”已经是炮长的冯志平大包大揽道。 “耶——”两人击掌起誓结盟。 “相识容易相处难。”这话用在王向远与冯志平身上就太不相宜了,在教导队里的整个集训期间,随着互相间了解的更加深入,他们最初互有的好感不仅没有磨灭,反是越增越多,他们间的战友情更加升温了。 一个月圆之夜,两人坐在双杠上,如此评价他们间的友谊:“不是基友,胜过基友。”两人哈哈哈地毫无猥亵之意地笑了。 王向远问道:“哎,冯志平,说起来,你可是马上满四年的老兵了呢,按理说,你去年就得退伍了,是你们连队把你留下来的吧?” 冯志平毫无隐瞒地实话实说:“连里不想让我退伍,我自己也不想退,其实我这是第二次来教导队参加新兵班长集训了,去年,我也是新兵班长,连里信赖我。我跟你一样,家是农村的,我想再留一两年,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转变命运。我曾经考过一次军校,可是只差两分没能录取。” “哦,是这样。你老家那里的人们,生活水平怎么样?但是别人好不代表自己就好,别人差也不代表自己就差。”王向远说。 “我老家是河南许昌的一个县份,说出来你肯定不知道,因为它确实不够出名,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反正你要是回老家总要经过我们河南呢,不过,得转好几回车。我回家不必在许昌下车,我可以在平真的,跟哥哥我说句实话,在老家,你恋爱了吗,有没有跟哪位姑娘私定终身啊?” 这话让王向远想到王月荷,慌促中他忘了反问冯志平,只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便故意耍贫道:“本人处男一枚,经得起历史和现实的检验,我的贞操为我媳妇留着哪。” “好啊,敢骗我?那我今天就要检验检验你。”冯志平跳下双杠,欲追王向远。 王向远却从另一端跳下,摆出一副欲格斗的架势,笑着说道:“胆敢冒犯本大人,受死去吧。” 两人哈哈笑成一团,而后,在明亮的月华泼撒下,朝向寝室走去。 这一夜,好久没有光顾过的失眠再度包裹了王向远的身心,他在失眠的漩涡里挣扎过来又挣扎过去,至半夜时竟弄得浑身是汗,只好悉悉索索脱掉了贴身的衬衣衬裤,精赤在被窝里。冯志平在睡梦里被王向远发出的悉索声弄得醒了一下,对他咕哝了一声:“怎么,做春梦啦?”然后又倒头睡去。 当日里,冯志平与他的一席貌似轻松的玩笑话,其实戳中了王向远的泪点,虽然他早已无泪。躺在床上,爸爸和妈妈的荒坟不时在他的眼前显现,王月荷俏丽的容颜也不时向他一颦一笑。 自从来到了这里,繁忙而辛苦的训练,比武,实弹射击,等等,填满了他的生活空间,在不经意里,他似乎与过往的一切真的拜拜了,冯志平的话提醒他,并不,过往已经扎在了他的心灵的最深处,不定会在什么时候泛起来;他不能回避,而且一个更为现实的情况是,他马上就是第三年的老兵了,如果仍是没什么出息,就必须回到过往的生活中去,接着过往的生活继续过下去,他是不是又将变得暴躁和冲动起来? 好在他明白,他得先把当下活好,才有可能像冯志平那样留队争取更多的好机会。 起床哨吹响了,他竟一夜未眠。 有位战友打趣王向远:“王向远,你在做什么呀?该不是在烙饼吧?把我吵醒了,我过了好久才又睡着呢,你该不会是梦游吧?” 王向远一脸无奈,笑着说道:“对不起啊,没办法,做了几场红楼梦,反正教导队的集训快结束了,不会再弄得太紧张了,今天中午咱们一起补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3章 酒后吐真言 旅教导队的班长集训即将曲终人散,平时严格的管理终于有了一点点松懈,毕竟,明天各位班长就要到新兵连报到了,教导队队长开恩,最后给他们一点儿甜头,以便让他们对紧张的教导队生活有一些怀恋吧。 晚上,教导队会餐,其实也是最后的晚餐,明天各位新兵班长们就要奔向新的岗位了。虽说是会餐,不过是比平时多几样荤菜而已。可能是大家觉得两个多月的艰苦训练终于结束了吧,就都有一种想乐呵乐呵的心情,同一张餐桌就餐的战士一商量,就把菜端回了寝室,有人出去买几瓶啤酒回来,大家边喝边聊。教导队队长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却并没有拉长脸制止,而是挺温和地对他们说,注意节制,不要喝醉,更不要酒后闹事;并且软中带硬地提醒,你们的鉴定还没有写呢,等你们回归各自营连后会让文书送给各连连长或指导员。 王向远和冯志平等人共同就餐的这一张餐桌上一共有八个人,其实就是他们寝室的四人和隔壁寝室的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营的集训班长。王向远向其中的两、三个人使了眼色,那几个人会心地笑了一下,都无声地点头同意,其他人见状,也欣然点头。却独有冯志平不太响应,他是第五年度兵,又是寝室长同时也是这个饭桌的负责人,他深知这个年度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他梦想在军营里的所谓仕途就玩完了。可是王向远却用胳膊捅了他几下,他见挚友王向远那么踊跃,又见其他人也是齐心协力的,便不好拂了大家共有的好心情,点了点头。于是,就有人端了大菜盘,到了王向远和冯志平等四人所在的寝室。八个人有的坐床,有的坐凳子,屋子里瞬时显得挤挤挨挨。 王向远和一个同寝,去了教导队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两斤白酒和几瓶啤酒。回来后,有人问王向远花了多少钱,并说买酒钱要aa制。王向远说:“几瓶酒能值几个钱,又不是茅台五粮液,算我请大家了,行不?以后你们逮着机会回请我不就得了?” 没有酒杯,茶杯甚或刷牙的茶缸便成了酒杯,大家举杯共饮。 虽说大家共有着以喝酒的方式来庆祝集训结束并且热闹热闹的心理,但其实有的人并不擅酒,更有人几乎是滴酒不沾,他们喜欢的是这样一种气氛罢了。最后,真正在饮酒的,只有王向远,冯志平和另外一个战士。而老兵冯志平饮得很有节制,放开酒量开怀畅饮的,就只剩下王向远和隔壁寝室里的那位战士了。 凡事最怕开禁。部队是特殊的武装力量,为杜绝酗酒滋事,平时根本不让战士们喝酒。这对于会喝酒的战士而言简直像是一种酷刑。可一旦有机会开了禁,这些二十岁左右的战士们,往往会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把禁令抛到了九宵云外。 大家觥筹交错,互相祝福,杯子碰来碰去,不能喝酒或尚未挖出喝酒潜力的,则常常是以水代酒或者干脆用空杯子与别人相碰,气氛却很是热烈,甚至让人有了一点点梁山好汉的感觉。 能喝酒的三个人里面,王向远和另外那名战士,不免就有了些英雄豪杰的爽利,不只是挨个儿敬别人,对别人的以茶代酒的敬意也是欣然笑纳,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开始失度了,脸上烧烧的,兴奋无比。 独有冯志平,不愧是个老兵,他在不失礼节的同时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他知道,他不能出任何问题,他在部队上的前途全看他作为义务兵的最后一个年度的表现和机会。倘若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因为喝酒闹出岔子来,他这个负责人也是有责任的。他早就看出来,王向远对人是一副热心肠,有着激情澎湃的个性,这种个性一旦失控,就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他还体察到,王向远有如一团烈火,会烧死别人,也会烧死自己。他想,王向远入伍早,年龄尚小,随着时光的推移,他也许会渐渐成熟起来的。当冯志平看见有一个白酒瓶里还余约半斤酒时,悄悄将这个酒瓶藏了起来,以免有人喝醉。王向远和那位战士均未发现,于是,王向远打开了最后一瓶白酒,为他们三人的杯子咕嘟嘟倒了一些,也为另两个酒量不好却一直陪喝的战友蜻蜓点水地倒了一点点。 王向远特别喜欢这种氛围,这让他想起他上初中的时候与王通达、陈杰等同学周末相聚时的热烈而单纯的情景,也让他想起他曾在闯社会时与老大雷雨、老二周宇翔以及老三马跃在一起时那种野心勃勃想要指点江山时的情景。一当沉入这样的氛围里,他就有些难于自拔了。这样的情景总是让他想起家,想起家的氛围,还让他想起他十岁时的许愿。可是如今,那个愿望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遥远了,他好似只有喝酒才可以在轻轻的并且有些温柔的麻醉里忘却不快。 屋子里烟雾缭绕,有三个战士不抽烟,而王向远和冯志平及另外三人皆在喷云吐雾,冯志平和另外三人皆是将烟夹在手指间的,王向远却常常叼在嘴上,这并不影响他说话,只在喝酒时才把烟拿在手上。 这时,教导队队长从门口路过,进来瞅了一眼,说道:“冯志平,你们注意点儿啊,不要喝醉哦,更不能出事儿。只有你们还在喝酒,其他桌早就散了。” 冯志平为队长递上一支烟,说:“马上散,马上散。” 队长并未给这几个战士向他敬酒的机会,听冯志平如此说,就离开了。 冯志平见真正在喝酒的三个人面前的杯子又要变空了,他担心王向远和另外那名战士进入了不醉不休的心理状态,更担心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便不失时机说道:“好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就喝到这里吧。” 王向远很理解冯志平的心情,便响应道:“好,来个大团圆吧。反正,咱们都是一个营的,来日方长,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另一个喝酒的战士问:“没有酒了吗?” 冯志平说:“没了。” 王向远对那个战士说:“散了吧。没了白酒,还有啤酒,想喝你自己拿嘛。” 于是,大家一起碰杯,为缘分,为友谊。 几个战友一同把卫生简单打扫过后,王向远看了看冯志平,冯志平也看了看王向远。“出去走走?”王向远提议。“走吧。”冯志平应道。说着,两人朝外走去,王向远随手拿了瓶啤酒。 酒,常常让人生出诉说的欲望,特别是当人喝到似醉非醉的状态之时,内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和欲望跃跃而动。散步说话倒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既可以消除酒意,还可以推心置腹,都说酒肉朋友不可交,可是有多少好朋友何尝不是通过酒肉结交而成呢? 王向远和冯志平围着教导队的小型足球场转悠着,王向远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一会儿过后,他用牙齿将啤酒瓶盖打开,递给冯志平,说:“来,解解酒吧。” “解酒?”冯志平笑了,“你用啤酒解酒?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王向远笑了笑,道:“这可是我的独创解酒秘方,今儿个交给你。当然了,我们根本就没喝醉,也没喝尽兴,谈不上什么解酒不解酒的。” 冯志平咂了一口啤酒,将酒瓶递还给王向远,王向远接过,痛饮了几大口,冰凉的啤酒直通肺腑,令全身舒爽。他哈了几口气,享受般地说道:“啊,爽啊,太爽了。” 冯志平道:“真想不到,你喝酒还真是可以哪,特有冲劲。部队管得这么严,你怎么就学会喝酒了呢?” 也许是因了微醺的酒意,也许是他对冯志平的信赖,王向远现在说起话来毫不设防,还有点儿沾沾自喜,道:“不瞒你说,我上初一那年就学会喝酒学会抽烟了。” “呀,小坏蛋。”冯志平以玩笑的口气说道,“我估计,你不只是抽烟喝酒,可能还早恋吧?” 王向远立时想起了王月荷,王月荷娇俏的脸蛋和苗条的身影闪现在他有些醉意朦胧的眼前。但他不愿跟别人提及王月荷,王月荷是他一个人的秘密,理智还提醒他,他跟冯志平的关系目前还没有达到他把所有秘密都跟他分享的程度,特别是他内心的至爱王月荷。他想起他上一次跟冯志平交谈时就没有反问他,这一回可算是有了机会,便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谈不上女朋友,是对象。”冯志平说。 “女朋友,不就是对象吗?”王向远问。 “当然不一样。女朋友是自己谈的,对象是家里人安排的。” “哦,还有这种解释。那你说说,你对象什么样,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也不太讨厌吧。”冯志平说,“是我父母托媒人给我找下的,双方订立了婚约。” 王向远说道:“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干脆早点儿跟她吹灯,免得夜长梦多。” “我怕我父母会生气,会伤心。”冯志平说。 “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呀?”王向远又喝下一口啤酒。 “哪像你说得那么简单?我父母要是不同意,我根本就解除不了那桩婚约。”冯志平说,“说起来还是你好,年龄小,没什么烦心事儿,无牵无挂的。” 听冯志平如此说,王向远想你哪里知道我的烦心事儿呢?他觉得微微有些对不住冯志平,冯志平将心里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而他却对他保守着好多事儿,哪怕是喝过了酒后还保持着清醒。于是便想,交友交友就要心心相交,即使不对冯志平谈及王月荷,但是把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对冯志平透露一二还是无所谓的。 冯志平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在最后一年看能不能转成志愿兵了。这最后一年对我相当重要,我不能犯什么错误,更不能得到什么处分。所以,今天你们提出来说喝酒,我不太响应。” 王向远说道:“处分算个屌?处分又不是枷锁,还能锁你一辈子?” “为什么那么说?”冯志平在幽暗里看着王向远的脸。 “我就受过处分,是记过处分。”后来,后来的后来,王向远多次想,自己是不是当时真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竟然轻轻松松若无其事就把自己受过处分的事儿对冯志平说了出来。可他记得他当时想,既然把冯志平当成了像大哥雷雨似的好朋友,既然冯志平能把心里真正的烦心事儿对他说出来,他要是不对冯志平说出自己的一点点秘密,就太对不起他了。 “为什么?”冯志平问。 “打架。”说到这里,王向远觉得心中生出一团火焰似的,竟用一种牛烘烘的口气继续说道,“要不是连长指导员拦着,我能让那狗杂种见阎王!” 作为第五年度兵的冯志平头脑已经有些复杂了,他似乎有些悟出些什么来,但又不太确信。原先,他闹不明白,像王向远这种军事素质如此过硬的第二年度战士,为什么军衔才是个上等兵,不管是调防也罢,撤编也罢,还是裁员也罢,原部队为什么会舍得把他放走呢?他兀自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提醒王向远道:“王向远,你可不要把你受过处分的事儿再对别人说了,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啊?” “我只是跟你说,不会对别人说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不过,营长教导员还有连长指导员等人,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了。有时候,你觉得是秘密的东西,在一些人的眼里可能早就公开化了。”冯志平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4章 兵痞班长 老兵走了,新兵来了。 军营里的年度更迭不是以元旦春节为标志,而是以老兵与新兵的一走一来为标志。 王向远与冯志平已经到新兵四连报到,冯志平为一班长,王向远为二班长。冯志平已经做过一回新兵班长,王向远还是第一次,冯志平向他传授经验,说新兵的水平参差不齐,当班长要有耐心,一定不能着急,要多想想自己当新兵那会儿的情景。 从云南、贵州、广东、河南、陕西等地以及四川本省的新兵们一拨一拨陆陆续续地到齐了,新兵训练正式开始。 一个好消息让新兵班的班长们十分兴奋,他们的军衔全部晋升了一级,王向远成了中士,而冯志平却只能在上士军衔上原地踏步——因为他已经是义务兵里的最高军衔,没法再晋升了。 新兵连的连长分往各班排的新兵是照着花名册乱点的,这样是很公平的。但这样,就有了巧合。分到二班的新兵们,一共十二个人,高高低低,最高的一米八八,比王向远还高出十公分,最矮的只有一米六零。这就无形中给王向远将要对他们进行的队列训练增加了难度。 训练三大步法时,王向远焦躁之火不时燃起,来自陕西,名叫潘江元的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迈开步子,几步就把别的新兵甩到了后边,一个十二人的横队,生生变成了一个斜的排面,还斜得凸凸凹凹,连其他班的新兵都忍俊不禁,大声地笑起来,令王向远很失面子。 王向远只好不再让潘江元当排头兵,把他放在第二位,并要求他走步伐时标齐排头兵。 可偏偏潘江元脑子不太灵光,再度进行齐步走时,他虽不是排头兵,却仍是不看左右不顾他人一往无前似地大踏步朝前走去,把别人仍是甩出一大段距离。王向远的“立定”口令已经响起,潘江元却还朝前多走了两步才停下来。 所有的人都笑了,只有王向远和潘江元没有笑。 王向远把苦笑憋在心里,走到潘江元面前,看着潘江元的脸,潘江元却是不苟言笑,一脸的认真。若从面相看,很明显,作为新兵的潘江元甚至比王向远还要大出几岁。 王向远不知如何训练潘江元。他已经从潘江元的老乡那里了解到,潘江元入伍前其实只有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多年来一直在农田里劳作,脑子里自是没有别人那么多的弯弯道儿。他本想狠狠训他几句,又一想,算了,想当初自己不是连初中毕业文凭都没有吗?一张高中毕业证书还不是补办来的?哪个人没些自己的故事呢?他可不愿意去戳伤潘江元的精神和心灵。再说,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不也是请邱老师帮忙伪造的吗? 他只好让潘江元站在一边,认真看别人是如何训练的,好好体会一下动作要领。 王向远很清楚,新兵训练的结果和成绩不仅关系到每个新兵,还与新兵班长的成绩挂钩,一旦在最后的会操及分列式时出了岔子,班长难逃其咎。再说了,树要皮人要脸,他王向远自己的军事素质是班长太怂包呢。 一边为潘江元开着小灶,王向远一边想,齐步如此,接下来的正步、跑步还有三种步伐的互换,对于潘江元而言,只怕是难于上青天呢。 只能继续为潘江元开小灶,白天开,晚上也开,连周末都不放过;除了他为他开,他还让全班的战士轮流为潘江元开小灶。 只要功夫深,铁杵真的能磨成针呢,潘江元终于知道顾全左右了,把他的步子缩得小了又小,虽然他的动作极不规范,但是二班的整体排面看起来勉强变成一条水平线了。王向远终于笑了起来,他所带的二班终于又拿到了一次五颗红星。 又一次大形会操开始了,古连长特别强调了这次会操的意义和目的,是在为将来必将进行的分列式打基础,还说动作太差的战士不能参加阅兵式。 每个班长都希望自己手下的新兵全部参加阅兵式,但必有一部分人会被淘汰。 王向远一想起潘江元,就有些头大。可是看上去,潘江元却对参加阅兵式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这就更让王向远感到恼火和气愤。 各班在会操之前,都在努力操练,争取好成绩。 王向远带着全班预演了几遍,感觉效果不错,自信这一天的下午能够争夺五颗小红星。 会操开始了。冯志平所带的一班取得了开门红,许多的掌声响了起来。 王向远带着二班的新兵们呈一路纵队跑进了场地里,他声音洪亮,口齿清楚,且面孔英俊,身姿挺拔,已经于无形中为全班加分不少。在他的口令之下,停止间四面转法完成得很出彩,三大步伐单独行进时也表现不错,但是,在三种步伐的互换时,且是在即将结束时却出了差错,如果这个动作过关,他们至少可以扛到四颗红星——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差错了。 全班包括潘江元在内的十二个人在王向远的口令声中齐刷刷向前行进着,可能除了潘江元以外,所有人都知道班长的下个口令是要他们转成正步的,心里都有数呢。 “一、二、一,”王向远喊道,“正步走——” 十一个战士刷地一下将齐步变成了标准的正步,却惟有本来紧挨着排头兵的潘江元变成了跑步,而且还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似地一直朝前跑去。一脸惊诧的王向远赶紧喊了“立定”,潘江元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全场爆发出轰笑,是古连长严厉的目光才止住了大家的笑声。 会操结束后,古连长见离开饭还有些时间,就没有收兵,而是让各班排结合会操时出现的问题根据划分的场地继续训练,他跟各排的排长们则到了场外的一个地方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训练计划。 王向远憋了一肚子气,他的口令声里明显带了一股怒意,班里的新兵们看见他的嘴角时不时地歪起,眼里也横过一道又一道寒光,一颗心都有些惴惴不安。 “正步走一步两动,一,”王向远发出口令。 潘江元慢了半拍,王向远没有多想什么,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胳臂上。 因为踢腿的高度太高,王向远手拿武装带,猛地抽在了潘江元的右腿上。见潘江元看了他一眼,王向远又一掌砍在他的腿上,嘴里也骂出脏话来。 另一名新兵因为紧张之下做错了动作,也被王向远踢了两脚。 不远处的一班班长冯志平看到了王向远情绪不对,就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他压制怒火,但王向远完全无视。 王向远叫潘江元出列,喊出了一句口令:“齐步走——”却故意不喊“立定”。潘江元只能一直朝前走,直走到训练场最边缘的种了树的花台前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王向远却没叫他向后转,带着另外十一个新兵继续训练。 哪知这时古连长却来到了训练场的这一边,见潘江元一个人远远地站着,便高声问:“二班长,怎么回事?” 王向远未加思索,倒是直抒胸臆地回答:“我受不了他了,不想要他了。” 古连长立时声如洪钟,怒喝道:“你说什么?你想要谁就要谁?你想怎样就怎样?” 偏偏刚才那个被踢了一脚的兵咕哝了一句:“班长打人。” 古连长却将这句咕哝听了个明明白白。 潘江元也已经走了过来,古连长问他一些情况,不知是对王向远有了惯性的惧怕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主动“出卖”王向远打他,而是在古连长一句一句的盘问下才不得不对王向远体罚他的行为进行投诉,似乎王向远对他的一句重复了好几回的无心的侮辱性的詈骂特别让他刻骨铭心,告状道:“班长骂我傻逼。” 显然,古连长看出了王向远对新兵的体罚和辱骂,他在强压怒火;看得出,在那么多的新兵面前,古连长仍在给王向远面子没想置他于太难堪的境地,他对王向远说:“你的问题,党支部会研究作出处理。” 王向远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气话,但是话已说出,想收却收不回来了。他不由想起了王月荷的那封红笔信,心想看来自己仍然需要提高自控力呢。 晚饭过后,全连新兵集合,由副指导员教唱歌曲。冯志平拉了拉王向远,示意他跟他走。两人到了外面,冯志平说:“快去找古连长,把情况跟他汇报。你没有造成什么恶果,只要你快快去承认错误,古连长对你印象挺不错的,他不会揪住你不放的,他是在吓唬你呢。” 王向远在冯志平的陪同下到了古连长的寝室里,对下午发生的情况作了说明,还说愿意听候古连长的任何处理。 古连长说:“等战士们唱歌回来后,你们班开个班务会吧,我去参加,你要当着我的面,向他们两个新兵道歉。下一步,更繁重的训练任务来了,要训练射击投弹呢,你们要记着,你们是经过培训的骨干,现在连队需要你们,被需要是一种幸福,但不能出格,特别是不能体罚新兵,一定要有耐心。潘江元本身素质不高,更能考验你的耐力和定力,也更能考验你的能力呢。” 王向远点了点头,与冯志平一起向古连长敬了一个军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5章 没人上,我上 潘江元绝对是整个新兵连力量最大的人,需要拿什么训练用具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就把一大捆*拎了起来,放天训练场上;排与排间进行拔河比赛,他一人能顶仨,他们排总是冠军。 可是在*的投掷训练中,他又给王向远添麻烦了,真不知他那一手的力量跑到哪里去了,竟将一颗*只扔出十几米远,*倒是在泥地上砸出深深的窝。 王向远没有发火,反是很平静,但他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气馁的平静,无可奈何的平静。 王向远只好再度给潘江元开小灶。 王向远看得出也很清楚,不是潘江元不能把*投到远处,而是他的动作要领大错特错。他只好一遍一遍地给他作示范,给他讲解投掷动作要领。 可是,潘江元把*投掷出去,还是十几米远,至多二十多米。 王向远一声叹息。 时候不早了,新兵四连马上要集合了,他带上潘江元就朝连队跑去。 下午的科目,仍然是*投掷训练。 对班上的另外十一人,王向远并不太操心,他们需要练的是臂力、腕力,而他最要操心的当然还是潘江元。他耐心地对他讲解,讲解得舌敝唇焦了。 王向远把一颗训练用*递到潘江元手里,对他鼓励道:“你能行的,你想想我刚才如何对你说的,朝前投就是了。我相信你。” 全连官兵席地而坐,面带各种意味的笑容看着潘江元。 只见潘江元后退几步,然后按着王向远所讲解的动作要领,朝前移动几步,甩动右手,以大臂带动小臂,正在战士们准备嘲笑他时,却看到那枚*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又高又远地飞了出去,让全连的官兵都惊呆了,随即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向远和冯志平拿了皮尺,略一丈量,惊呆众人,潘江元竟将那枚*甩出七十多米远。 王向远双手握拳,挥了挥,比他自己甩出那么远的距离表现得还要兴奋。 可是,王向远高兴得太早了,潘江元接下来的两次试投,竟然再度恢复拙劣,还是只投出二十米左右远近。冯志平对他说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啊。” 王向远回道:“把这个绝对的*投掷冠军免费送给你吧,实在不行,我倒贴你两包好烟。” “不急,不能急。”冯志平劝道。 于是,王向远继续牺牲所有的休息时间为潘江元开小灶,作为对冯志平的小小惩罚,有时候他会拉上他一起为潘江元“加餐”。好在潘江元很耐折腾,否则不定成了何种状态。 功夫不负有心人,潘江元的投掷成绩越来越稳定,十之七八都要投到七十米左右,失手只是偶尔,十之二三是二十米左右。 王向远终于长吁一口气,大功告成,他相信潘江元在考核及实弹投掷中一定会大显神威的。 果不其然,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潘江元不负王向远所望,在*的模拟弹投掷考核中投出七十多米的最优成绩,轰动了整个新兵营,营长为他戴上了一朵大红花,陪他走到营长面前的王向远像个*手下有方的主教练似的,多少人把目光投到王向远的脸上,王向远很是骄傲。 王向远跟冯志平一样,跟所有的新兵班长一样,看上去,生活进入了最日常的轨道,带着手下的新兵们训练,学习,娱乐…… 谁也不会料到,其实所有的惊雷,都是在日常的四平八稳里,在人们的掉以轻心里,于不知不觉中蕴酿而成。 实弹考核即将开始。 其实实弹考核,考的无非是心理素质,只需要你把真正的*上的拉环轻轻一拉,然后将弹投出危险范围即可,谁也不会去丈量你的投掷点离爆炸点有多远。 其实每个成年人都可以轻易地把这个过程做完。 但,将要考核的毕竟是初来部队不久的素质参差不齐的新兵们,有些新兵把实弹投掷的危险无限放大,给自己心理上徒增包袱。 各新兵连按新兵营长和教导员指示,自是无比重视,这种无比重视也无形中加重了大家的心理负担,似乎不出点事儿就对不起让他们吃不香睡不好的心理负担。 新兵四连连队主官召集各班长和各排长开会,研究布署出最周密的万无一失的方案。 古连长决定,他亲自出任全连实弹投掷的指挥员,他希望能从班排长中寻找一位胆子大身手敏捷并且较有经验的人来当责任更为重大也更为危险的安全员。指挥员发出口令,而与投掷者在一处的安全员则要把*递入投掷者手中,并叮嘱注意事项,然后虽然身子低下去但还要时时观察着投掷者的动作,以便随时处理突发事故。 王向远也跟着冯志平学得乖巧些了,在不该出风头时少出或不出风头,先看看有没有排长自告奋勇,你抢了排长的风头,排长会不高兴的,你终竟是他手下的兵呢。 但是排长们无人开腔,连包括冯志平在内的好几个超期服役的老班长也无人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王向远的心里也是净清明白的,整个连队有好几个新兵的投弹动作要领不太规范,还有的新兵文化素质、心理素质太差。他看得出来,每一个人都明白安全员将面临的风险。 王向远发现古连长在用目光扫视所有人,他大胆地迎上了古连长的目光,对古连长点了点头,说道:“连长,没人上,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6章 生死时速 古连长盯着王向远看了十几秒钟,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点头同意。 人总是喜欢以貌取人的,长相痞帅的王向远看上去不像一些班排长又黑又凶,也不像他们长得那么壮硕,虽然他帅气里有着英武,白皙的笑脸里贮满阳光,和蓬勃的朝气——但总不如一些人的五大三粗壮如公牛让人信赖,也更有无声的说服力。 王向远看出了古连长的心理活动,便说道:“我曾经在警卫连当过兵实弹射击实弹投掷经见得多了,请相信我,我能完成任务的。”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说出的并不像是豪言壮语,听上去却很有底气。 散会后,古连长将王向远留下来,问他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还问他是否是一时冲动。 王向远摇了摇头,说:“不是。” 古连长问:“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王向远笑了,说:“连长,听上去你好像是在向我要遗言似的?我真的没事儿的。再说了,你知道的,我家里没有亲人,哪怕真的遇到危险,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光荣了呗,对我也并没什么影响的。可是别人就不一样了,有的班排长有对象了,还有的结婚了,他们的女朋友或者是妻子还不得哭个半死?再说,他们的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得痛死?还是我去面对这个危险最合适。” 从王向远听上去轻松的话里,古连长听出了感动,他也看到了一颗金子般的心灵;作为长官,他竟主动地抬起右手,向王向远敬了一个军礼。 与古连长道别后,王向远朝他所在的新兵二班走去,半道上却遇上程咬金冯志平。冯志平悄声问他:“你真打算去当安全员啊?我跟你说啊,根据概率,几乎每年在实弹投掷时总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岔子。上面有排长,你在班长里边也不过是个新兵蛋子,你跳出来干什么?你要是出了危险,我怎么办?” 王向远“噗哧”一声笑了,道:“你怎么办?关你屁事啊?我又不是你老婆。说得好像我真要去牺牲似的。你少废话吧,别乌鸦嘴真给我说出事儿来。” 冯志平纠正道:“你不是我老婆,但你是我兄弟呀。” 王向远拍了拍冯志平的肩膀,正色道:“谢了,大哥。”说完,抱了抱拳,转身离去,“大哥”一叫出声,他的眼前却浮现出了雷雨、周宇翔和马跃三个人的样貌,他们三人现在如何呢? 王向远回到二班的大寝室里,却还是从床头柜里拿出稿纸,写了他人生的第一封遗书:“如果我真的牺牲了,请把我的骨灰埋入小王庄的王家祖坟之地,更请把我的爸爸妈妈的坟茔迁入祖坟之地中,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上最美好幸福的生活,我要与他们待在一起,尽我没能尽到的孝心……” ——多年以后,王超从一只大木箱里发现了爸爸的这封遗书,一颗心怦怦而动,他觉得生活一直以来烦躁得让他冲动和逆反,烦躁得令他与爸爸背道而驰,却从来没想到爸爸曾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他将这封遗书小心地保存了起来,他知道,这将成为他创作的重要素材,也是写出爸爸心路历程的重要细节。 ……实弹考核开始了,新兵四连奉命到了野外一处山谷之中,那里也是这支部队常用于实弹考核之地,掩体和堑壕等设施一应俱全。 指挥员和安全员就位。指挥员在后,安全员在前。 “二班长,没事儿吧?”古连长问。 “放心吧。”王向远对着古连长,不觉间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嘴角歪了歪,划出一道浅笑。 古连长忽然觉得这个兵与他的样貌有些不符,痞帅的样子容易让人把他当成小坏种,但却有一颗纯真而透明的心。 除了古连长和王向远外的所有官兵们都坐在一个山包上,远远地看向投掷点。不一会儿,新兵营营长也来到了山包上,坐在官兵们中间,亲自督阵。 王向远想,实弹比模似弹要轻得多,那个潘江元,若是投偏了方向,会不会把真正的*投入人群之中呢?他心中忽生出一种荒诞的不祥预感。 新兵们依值班排长的命令,一个一个地依次来到王向远的面前,王向远再度提醒他们如何拉拉环,然后在指挥员的口令下将*投掷出去。 一切基本顺利,虽然偶有个别新兵有些发慌,投掷的距离反是远远不及平时用模拟弹训练,但是不出事儿就好。 按照命令,潘江元跑过来了,来到了王向远的面前。 “准备实弹——”指挥员发出口令。 王向远将一枚*交到了潘江元的手上,并且再三对他讲解如何拧开弹盖,戳破防潮纸,如何把拉火环取出并套在小指上,而后果断投出。王向远又跟他说投掷时一定要注意投掷的方向,朝前投,万不要投偏。 “开始——”指挥员叫道。 虽然指挥员发出口令,但其实真正小声再度发出口令和提醒具体操作的是安全员王向远。王向远对潘江元说:“记着,你把拉火环套到小指上后,马上投出去就行了。你不要想到会把*投多远,实弹考核不会给你测量距离的。”他反复让潘江元看实弹,为了缓解潘江元的心理压力,王向远亲自投了一枚实弹对潘江元作了一次示范。 潘江元的手微微颤抖,这让王向远愈加地提高了警惕。潘江元总算取出了*拉火环,套到了小手指上。可这时候潘江元却忽地慌了神儿,便慌慌地朝外投去,却没想到,他失手了,*掉落到了距他和王向远两米远处,偏他还傻呆呆地立在那儿不动。 *在“嗤嗤嗤”地冒烟儿……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向远迅速伸出右腿,将*一脚踢飞,然后速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个漂亮的擒拿格斗的动作飞身扑向身高马大的潘江元,将潘江元打倒在地,他则死死地扑压着潘江元。 *在王向远的身后“轰”的一声爆炸了,无数土块石块飞溅到空中,然后哗哗落下,落到了王向远的身上。 大约一分钟过后,卧倒在地的古连长起了身,见王向远仍趴压在潘江元的身上一动不动。古连长伏下身子,欲将王向远拉起来。王向远的身上满是泥土和石块儿。古连长掀动王向远,并把王向远抱在怀里,却发现王向远脸上鲜血淋漓。古连长定睛看了看王向远的头脸,发现王向远的后脑勺部位仍在往外流血不止。 古连长把王向远仰躺在他的怀中,大声叫道:“王向远,王向远——” 一会儿过后,王向远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躺在古连长的怀抱里,他想了一下,才恍悟过来,对古连长笑了一下,却像是已经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说道:“连长,没事儿的,是小石块砸中的。” 古连长猛地一下将王向远更紧地抱在怀里,说:“王向远,我们很快会把你送到卫生队去的,你放心啊。” 安然无恙的潘江元站起身来,竟然流出泪来,对王向远说道:“班长,我对不起你啊,总是给你捅篓子;班长,你没事儿吧?” 新兵营营长、值班排长和一班长冯志平以及卫生员急匆匆跑了过来。 冯志平大声问:“王向远,你怎么样?” 王向远仰躺在古连长的怀里,轻声说道:“没事儿,就是擦破点儿皮。刚才用力太猛了,现在身上没什么劲儿。” 卫生员对王向远的伤口作了紧急处理。 新兵营营长果断地说道:“马上把王向远抬到吉普车上,送卫生队进行紧急救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7章 染血的好运 当王向远被送入卫生队的急救室时,好几名极富经验的军医立即忙碌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向远昏迷了过去。 古连长和冯志平皆大声地呼喊:“王向远——,王向远——” 王向远躺在急救台上,一动不动地闭合着眼睛。 主治医生打开包扎着王向远的绷带,发现由于卫生员将绷带包扎得太过松垮,致使王向远伤口处的血流并未止住。,命助手配合他马上采取紧急止血措施,冷敷瘀血和肿胀处,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看能否加压止血。医生说道:“我们会采取最快的措施,为这位战士作止血处理;倘实在不行,如果失血过多,不排除为他输血的可能。”他问古连长,“你们知不知道他的血型?” 冯志平抢着回答道:“我知道,王向远是ab型血,跟我一样。如果需要输血,就把我的血抽出来输给王向远吧。” 主治医生问助手血库里还有多少ab型血,助手说只有a型b型o型血,独独缺少ab型血。 主治医生解开王向远的外衣,看了看内兜处王向远自己所写的字,有姓名血型等,果见血型一栏上写的是“ab”。他问冯志平:“你的血型真的是ab型的?” “这还能假?” 为保险起见,主治医生还是让护士马上抽取王向远和冯志平的血样进行化验。然而这个时候,令人意外也有些略感惊喜的是,王向远醒了过来,而且他的伤口处的血液也停止了继续外溢。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 “王向远,你醒过来了?”冯志平道。 医生们开始了下一步的救治方案,其中主治医生要古连长和冯志平等人全到外面走廊上去,听候消息。 古连长一把握住主治医生的手,恳切地说道:“医生,求求你一定把他治好,他真的是个好战士,好战士啊。” 主治医生再次示意古连长出去。 两个多小时过后,王向远被推了出来。古连长和冯志平等人马上围了上去,只见王向远头上裹满纱布和绷带。此时的王向远已经从原来的意识混沌中完全清醒过来,不仅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古连长和冯志平等人为何而来,他于痛苦中作出微微的笑,并且抬起右手,用拇指和中指作了个“ok”的造型。 王向远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 虽然经受意外的重创,虽然失血较多,但青春的躯体总是有着蓬勃的活力在脉动,王向远的生命的元气表现得十分执着和旺盛,他的病况渐趋稳定,且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三天过后,他便转入了普通病房。 *实弹投掷,是这一年度新兵训练的最后一个科目。王向远受伤住院后的三天里,所有新兵就都下连了。新兵下连前,他所带的二班的十个新兵,一起向连里请假,说是要到卫生队看望他们的班长王向远,特别是潘江元,竟还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古连长让一班长冯志平带他们去了卫生队。 当冯志平带着王向远手下的十个新兵来到卫生队时,王向远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时间并不太久。 冯志平和十个新兵看见,王向远本来就白皙的面色更显得苍白;不过,冯志平却发现,虽则如此,但王向远的气色却比上次他看他时变得好了一些。 王向远已经知道了冯志平自告奋勇要为他献血的事情,便说道:“冯哥,谢谢你啊。” “你见外了,咱谁跟谁啊?”冯志平道。 “好兄弟呗?”王向远说。 十个新兵看到王向远,都显得既高兴,又难过,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向远便问他们一些情况,还问他们下连后想做什么。 潘江元说:“班长,我到了咱们连队以后,准备到炊事班去。我把饭做好,把菜炒好,让你还有正规班排的人都吃好;吃好了,就能训练好,就能夺好成绩。” 王向远笑了,心想,其实潘江元一点儿都不傻,挺有自知之明的。 王向远向他手下的十个新兵说了些下连后要注意的事项,新兵们鸡啄米似地点头。 一位护士走了进来,见这么多人将病房挤得满满当当的,影响病房里四个伤病员的休息,便不容分说地驱离他们。于是,冯志平便带上新兵们朝王向远招手,而后离开了。 十多天后,基本痊愈的王向远回到了他的连队,152加榴炮一营一连。 因危难时刻,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勇救战友……王向远被旅通报表彰,并荣记三等功一次。通报中还要求所有官兵,要学习王向远的高尚品质,为部队建设做出更大的贡献。 旅政治部宣传科还派了两名干事对王向远作了采访,不久后,王向远的事迹便登在了军区的报纸上。 加榴炮一营的宣传窗里更是贴满了王向远的事迹,还有许多张他的训练和生活照片,照片里的他阳光满面,神采奕奕,英武逼人,当然了,随着他的爆炸式出名,官兵们也纷纷知道了他其实是一个孤儿。 然而,当有的干部战士站在宣传窗前之时,看着王向远的帅照,打量良久,便总是从他的帅里看出一些不安分的因素,他的每一张帅照几乎都是右嘴角微歪,像是在睥睨什么,还显出一点儿玩世不恭,终于,他们心惊地悟到,这些不安分的因素其实就是痞,心想这小子也许压根儿就是个小痞子。 随着王向远的事迹被宣扬得甚嚣尘上,炮兵旅较大规模的春训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王向远也回到了一连指挥排的有线班,原来的班长已经退伍,他自然也理所当然地被任命为有线班班长。 王向远荣立三等功,说起来是在眨眼之间,就成了功臣。连队党支部研究决定还将王向远作为预备党员考察对象。按照相关的规定,部队是要向他家里发送喜报的。按一般的程序应当是,部队把喜报发送到王向远家乡所在地的人民武装部,再由人装部工作人员联系王向远所在的小王庄村干部,把喜报敲锣打鼓地送到王向远的家中。 可是,王向远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他人在何处,家就在何处。 连长尹明伟奉上级之命找王向远谈话,想征询王向远的意见,他先将情况对王向远作了说明。 不管通报里、报纸上把王向远说得多么高大上,但他实在是个血肉之身,七情六欲与各种私人情感无时不在他的体内涌动。好不容易立下个三等功,他当然不愿意这种可以给他长脸给他的身背耻辱的爸爸妈妈长脸的大好喜讯就那么默默无闻不声不响地过去了。 想了一会儿,王向远对连长尹明伟说道:“把喜报送到族长那里吧,他在我们那个大家族里是最有威望的人。” 连长尹明伟将王向远的所思所想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决定,就依王向远的愿望行事。 王向远自是无法看到他的立功喜报发送到小王庄敲锣打鼓时的空前盛况,可是他在脑子里,却无数次地想象过盛大的景象。哇,锣鼓喧天,人头攒动,大红的喜报在人们的手中传看,人人啧啧赞叹……他想,他以后要迈着大步进入祠堂之内,看谁敢拦阻他;对了,他回家时要向老族长及所有村人提出,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到祖坟之地去。 王向远的脸时不时地会开出一朵玫瑰花。 好事成双。全旅有六个名额被推荐去军里的干训队去集中培训,一年过后没什么问题就会提干,被任命为排长。 刚刚荣立三等功不久的王向远在受推荐之列,是152加榴炮一营唯一的一个,连本来军事素质很强在连年的军事比武中夺得很多荣誉且超期服役极有希望直接提干的冯志平竟然也名落孙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8章 当头一棒 其实152加榴炮一营的所有干部们都明白,甚至一些老兵心里也有数,倘不是王向远危急时刻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撞上了这个三等功,这个提干名额板上钉钉是冯志平的。 据说——于是,就有人很为冯志平鸣不平,特别是冯志平所在的二连的干部们,他们认为王向远有时候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欲较强,没有冯志平踏实,更何况,他来这支部队并不久,不过才是个第三年度的战士,且连党员都不是,才刚刚被党支部列为预备党员的考察对象,而冯志平却已经超期服役,并且早就是一名正式党员了,冯志平更有这个提干资格。 虽是挚友加诤友,但二人见面,因了这事儿,还是略略有着小小的尴尬。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我送你。”冯志平说。 王向远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出心中所想:“志平,一些人说,是我抢走了你的提干名额。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呢?” 冯志平也照实说出自己的心理感受:“是啊,没错,你如果不是遇上潘江元出事儿,这个提干名额当然是我的。不过,这是你的好运气,我一点儿都不记恨你,因为,这跟你无关,是命运使然。我真心祝贺你。” “冯志平,对不起啊。毕竟这样的提干机会不是每年都有,你今年会不会退伍呢?” “那倒不至于,连里还需要我呢。连队干部跟我谈过了,说想让我转志愿兵。不过,走一步,算一步,你放心,我不会消沉的。” “要不,我把这个名额让给你吧。”王向远说。 冯志平笑了,说:“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以为是你想让就能让得了的?这又不是你的决定,是营里,旅里,组织的决定。你表现那么突出,还上了军区报纸,要是不提干,那他们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志平,谢谢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朋友呢。再说了,咱们是兄弟,我是真心把你当大哥的。” 冯志平开玩笑道:“别谢我,要谢呀,你还是去谢那个潘江元好了,你不再骂他笨蛋骂他傻逼了吧?谁也不会想到,一块糟石头,最后成了你的一块宝玉。” 两人击了一下掌,而后,两只手紧紧相握了一会儿。 一个人,一生中哪怕只有一桩这样的友谊就够了——王向远想,他总觉得,他与老大雷雨,老二周宇翔,老三马跃,本该成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可是却有缘无分,中途分离——如今,兄弟情里有了冯志平,他不想再失去这样一个好兄弟。 王向远离集训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连队给了王向远两天假,一是让他把工作与副班长作个交接,再就是让他作个休整,与要好的战友告个别,然后就到旅部与另外五名战士集合到一起,准备出发去军干训队呢。王向远去二连冯志平处时,冯志平送了他一本著名的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说:“当兵的,看看外国军队与咱们有些什么不同吧。” 这天中午,王向远打好了背包,并把背包与装得鼓鼓囊囊的行军包作战包全放在床头边。因为集合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出了连队,决定去往军人服务社再采买一些生活日常用品,毕竟在军干训队的生活将会非常紧张,大约到达那里后十天半月之内是休想出营门半步的。 去和归的路上,不免遇到一些相熟的却在其他单位的战友,他们祝贺他,他总不能因为自己要提干了,就表现得冷淡,便与对方唠几句。 王向远回到连队的时候,战友们已经下了操,回到寝室小憩一下,喝点儿水,以备接下来的操课。 可是王向远却发现战友们看他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也没当回事儿。 他并不知道,连长尹明伟和指导员朱涛正在一起考虑如何跟他进行一次极为艰难的谈话呢。 王向远跟战友们没话找话地说,可是王向远却觉得战友们并不搭理他,还躲着他的眼光。王向远以为他们是因为他的离去而难过和不舍,就说:“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这个时候,被分在炊事班成为了一名炊事员的大高个潘江元走进了有线班,结巴了一下,接着很流利地对王向远说:“班长,我听说你提不了干了,冯志平把你给顶下来了。” 什么??王向远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两圈,他怕跟潘江元说不清楚,就问班副和另几个同班战友:“怎么回事儿,干吗躲着我啊?潘江元说的是真的吗?” 几个战友看了看他,不知作何种回答是好。 王向远一下子冒起火来,厉声吼道:“为什么不回答我,哑巴啦?我现在还是你们的班长,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班副说道:“班长,是真的,就是我们上一堂课训练的时候,传来的消息,当时冯志平还在训练场上呢,营里的通信员把他叫走了,同时也说了这个消息,说提干名额成了冯志平的。” 另外几个战友也纷纷将自己道听途说到的消息告诉王向远:“班长,冯志平肯定是送礼了。” “冯志平到上边找过关系。” “冯志平告你状,说你受过记过处分。” “还说你不是党员。” “还说你像个社会上的小痞子。” “班长你太简单了,冯志平一眼就把你看透了,他的水太深,城府太复杂了。” “别说了,闭嘴!”王向远大声怒吼,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理智已在瞬间崩溃,将手中的水杯举起,向着一面窗户狠狠地掷了过去,“砰”的一声,窗玻璃与玻璃水杯玉石俱焚。 “骗子,这个人面兽心的大骗子!我要宰了这个骗子!”王向远边骂边转了身,走出寝室,朝二连走去,他要去找到冯志平这个对他坑蒙诱骗的无耻小人。 尚未走出一连,连部通信员看到王向远,说:“王向远,连长叫你去他那里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王向远置若罔闻,气鼓鼓地向二连奔去,直接进了一班寝室。 见寝室内只有两个战士在整理被子,王向远气冲冲地问:“冯志平呢?” 一名战士是个上等兵,看出了王向远脸上正在烧火,便没有火上浇油,但另一名战士是个列兵,他自是知道王向远与冯志平关系很要好,就觉得应当对王向远热情一些,便和盘托出真相:“我们班长到旅部报到去了,到军干训队集训,他快要提干当排长了。” 王向远的倔强已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恢复,冲动和不理智也开始现出原形,他未作停留,即朝旅部大踏步地奔去。 这时,王向远的面前忽拉一下出现了五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19章 险坠悬崖 拦住王向远去路的是连长尹明伟、指导员朱涛和一排长及两名战士。 尹明伟问道:“王向远,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王向远答道,却猛地欲从侧面夺路前冲,但被一排长抓住了衣服,另外四人一齐上前,将他牢牢控制。 王向远还在挣扎,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在他的前面,是营长。 营长声如洪钟地说道:“放开他,我不相信这么优秀的班长会真的没有一点自控力,这么大的打击,发泄一下很正常嘛。” 营长嘴里的“自控力”三个字让王向远的心震了一下,他想起了王月荷曾对他说过的话。他定定地立着,只是头微微地歪着,眼里仍射出桀骜不驯的光。 “到营部谈吧。”营长说道,对两名战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然后,营长与尹明伟连长、朱涛指导员及一排长一起朝营部前行,王向远跟在后面,不知营长、教导员等人会对他说出什么。 进了营长、教导员、副营长共用的大办公室,营长示意王向远也坐下。 营长对王向远说道:“消息来得很突然,连我们也一样措手不及。当然,很意外,我们没能第一时间把消息跟你说清楚,你反倒是成了大约是全营最后一个知道具体消息的人。取消你的提干集训资格不是营连的决定,也不是冯志平作了什么手脚去找了什么关系,而是旅里的决定,这次提干集训的名额太少,而且政审非常严格,要求集训人员不得受过任何处分。因为你的档案里有一份记过处分,所以旅领导在最后时刻还是决定把你撤换下来,让冯志平顶上去。其实旅领导也对这个决定很为难,毕竟你的影响比冯志平大得多。” “真的?”他问道,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出标准答案。 “是真的。”连长尹明伟说道。 王向远头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他觉得自己愿意相信营长所说的话。这么一想,他在心里已经悄悄抽了一口冷气,他为自己的不冷静,更为对好友冯志平的误解和冤枉而羞愧。 尹明伟说:“幸亏营长和教导员作出让冯志平尽快出营的决定,要不然还真是会出事儿呢,那冯志平得有多冤,还影响了你们的好关系。” 王向远问:“那这个记过处分是不是会影响我一辈子呢?以后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是不是还得被刷下来?” 营长说:“那倒不一定,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下一次又讲功是功过是过了呢。你不要背包袱,肯定有些人当然就知道了你曾受过处分的事儿,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改好了就是好同志,就一样会有好前途。” 教导员劝道:“你毕竟是当过典型的人,好多人看着你呢,打起精神来,好好做你的班长。哪怕真的不能提干,也可以转士官,不是很好吗?” 王向远当兵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共同给他做思想工作。但,这终竟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他还是一时难于接受,更何况,提干不成反蚀一把米,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他是一个曾经受到过记过处分的人,他在心里狠狠骂起了侯佩得…… 重又回到了一连有线班,他打开被包,重新铺床。班副与别的战友一起帮他。 都说煮熟的鸭子能飞,这话竟应验到了王向远的头上,这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当初没有提干集训这回事儿呢,空欢喜一场。真是让人想不通,面儿上也挂不住。 晚饭,他没去饭堂,尽管潘江元把他的饭菜端到了他的床前,他也没有动箸尝一口,潘江元只好又收了回去。 晚点名的哨声响了起来,王向远对班副说道:“你跟排长说一下,就说我生病了。” 第二天的早晨,王向远依然压在床板上,没有起床出早操,理由依然是:生病了。 虽然明知他是没病装病,但连长尹明伟和指导员还是将计就计,暂时顺着他,还让炊事班为他做了病号饭,但他仍是没动一口。 上午的训练开始了,训练场可是与连队驻地相隔较远的距离呢。连长尹明伟叮嘱值班员和在厨房操作的炊事员,时不时地看看王向远,他虽没对他们明说,其实心里是怕王向远出事儿。于是,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到有线班看看王向远,弄得王向远连心事都无法静静地想,只好起了床。他估计可能是连长指导员怕他自杀或杀人或捅别的篓子而想出来的办法,却被几个新兵执行得那么暴露,就想道:“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呢。” 因为情绪受挫,他的一些物品并未归放到位,便开始整理床头柜里的放得乱七八糟的物品。 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忽然,王月荷写给他的那封用红色墨水写就的信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拿起信来,打开,还抽出王月荷的照片看了又看。他重又读起王月荷寄给他的唯一的一封信,一封情深意切的断交信,分手信。 王向远默默读道:“请你按捺下你的激怒的情绪,更不要暴跳如雷,免得在你的那么多战友们面前丢分失面子。我看了你的信,觉得你比以往成熟了许多,相信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的磨炼,你的自控力已经大为提高…… “……部队是个大熔炉,你好好干,争取在部队有所出息,创造出美好幸福的生活……” 他深深责怪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忘记王月荷对他的祝愿,为什么总是不能按捺下激怒的情绪,为什么在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失去自控力;长此下去,又怎么能在部队上有所出息呢?美好的幸福的生活恐怕只能成为镜中花水中月了吧? 一个可怕的现实涌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他很快就不得不面对,这就是:他已经是第三年的老兵了,两次外训过后,他会不会在“送战友,踏征程”的歌声里解甲归田继续以往的噩梦呢? 他忽然好想好想王月荷,想跟她说说话,想听到她的一声安慰,想听听她风铃般的笑声,想听听她会给他出个什么主意——可是,他不能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免得将她的生活搅乱了套——那就远远地看上一眼,只看一眼,也行。 他竟然有些想家了,想那个没有亲人的空荡荡的宅院,想座落在耻辱之地里的两座荒坟。他十岁生日的情景再度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想起了他曾经许下的那个美好的愿望,可是,他还没能跟爸爸妈妈说出来,因为太阳还没有出来…… “回家看看吧。”王向远想。 想到他的曾经的美好许愿,想到耻辱之地里的两座荒坟,想到初恋情人对他的叮咛,他就没有理由颓废下去。 王向远穿好军装,扎好武装带,对着连队值班员身后右侧的那面镜子整理军容,然后,迈开步子,朝训练场走去。 王向远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想法,竟与连长和指导员对他的想法不谋而同。 见王向远来到了训练场上,官兵们正在休息。连长尹明伟和指导员朱涛看见王向远面上已有了阳光之色,便知他已将糟糕的情绪甩得差不多了,对王向远招了招手,王向远走过来,也席地而坐。 尹明伟问:“有没有想回老家看看的想法?我跟指导员算了一下,全连只有你还没有休探亲假了呢,因为去年底你不是在新兵连带新兵吗?” 王向远说:“我也正有此意呢。” 指导员朱涛说:“那好啊,回去散散心,等你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外训,连队还需要你,特别是有线班需要你哪。” 连长尹明伟加了一句:“如果一个人是废才,哪里都不会需要;只要你是个人才,部队永远需要你。” 王向远听出了连长尹明伟的话中之意,他轻轻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0章 把你烧在我心上 王向远踏上了归家的途程,坐在火车上,他想起初次南下经过秦岭时的壮观场景,便想着仍能再次博览群峰受到震动。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经过秦岭却是在夜间,他几乎是在近一半的火车穿越隧道声中度过的。以后,他也曾有过白天经过秦岭的经历,可是不知怎么的,初经秦岭时的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却再未回来过,这让他迷惘不解。 王向远回到了阔别两年半的家乡,在县城汽车站下车时,王通达骑一辆摩托车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他了呢。 王通达越长越胖,王向远一见到他,就打趣他,你别太贪嘴啊,留下一部分等我回来一起享受不好吗? 王通达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按理说,我要忙活的事儿更多了,可不知咋回事儿,我反倒是一下子发胖起来了。” “啊,你家大爷去世啦?” “去年走的。” “真是好人不长寿啊。得空儿一起去给他老人家上个坟。”王向远难过地说道。 王通达说:“唉,先不说他了。我已经备了酒菜,放在你屋子里,等着你回来给你接风呢。” “谢了。”王向远拍了拍王通达的宽肩,说。两人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过往。 王通达看着王向远,见他一身戎装,还有领花、帽徽和肩章,把个不足二十岁的王向远映衬得青春灿烂,朝气蓬勃,格外夺人眼目,便说:“你小子,行啊。从实招来,在外面,有没有拈花惹草啊?” 王向远说:“兄弟我可是用情专一的人,哪是吃着碗里惦着锅里的那号人?”说完,才发觉这话很不贴切了,他早经连碗里也没有肉吃了,便默了下来。 两人上了摩托车,上午九点钟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熏风吹来,温煦得让人沉醉,啊,还是家乡好啊,那些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回来了,哪怕有过重创,可家乡总是家乡,连痛苦的回忆也会发酵得温馨。 听了王向远所言,王通达问:“怎么,心里还惦着王月荷呀?” “惦记能怎样,不惦记又能怎样?”王向远道。 王通达将车速减缓得慢如蜗牛,他对王向远说:“向远,跟你说个事儿,也算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吧。我要是不跟你说呢,你不会知道什么,事儿也就过去了,可我要是不跟你说,那我怎么对得起你呢?真得这么说,你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今天回来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王向远问:“什么大事儿?你是要我打架?明告诉你啊,我现在打架的心情可是越来越少了,除非谁能把我激怒得炸起来。” 王通达将摩托车停了下来,一只脚支在地上,回过头来,看着王向远,说:“你能飞起来。”顿了顿,继续道,“王月荷今天出嫁,我看到焦立辉那边来了好多辆接亲的豪车呢。咱们若是走得快点儿,兴许能看到一些情况呢。咱这地界不是流行婚闹的习俗嘛,小王庄这边的人肯定得让焦立辉把王月荷背出村子才能让他们上车。” “出嫁了,那她以后就很少回小王庄了吧?” “这倒是很有可能,听说,焦家在沂州那边给王玉富老两口子单单买了一套房子呢。” “快快,发动摩托车呀?”王向远催促道。 王通达重又将他的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发动起来,一溜烟“突突突”地驶行起来。 “快点儿,快点儿。”王向远一个劲儿地催促。 摩托车终于行至小王庄的地界,路上竟未遇到熟人,大约都去王月荷家看热闹吃喜酒去了吧?王通达将车子拐了个弯,到了他们小时候就读过的小学附近,继续朝远处驶去,王向远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驶离了小王庄。 摩托车停了下来,竟然来到了距离接亲必经的大路约一百多米处。 王通达用手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一个高高的类似于小山包的大土堆,说:“前年,这地方修引水渠,把那些挖出来的石头、泥巴、坷垃,全都堆放到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咱们上去能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王向远看出来了,那些从渠里挖出的石头、泥巴、坷垃等,无意与无形中,将这里堆成了一个人工小山包,从底下朝上看去,大约得有二十多米高呢。 王通达拎过王向远装满东西的作战包,与王向远一起一步步登上了人工小山包。 两人坐在人工山包上,随意地攀谈起来。 一会儿过后,从小王庄方向竟然传来悠扬的唢呐声声,随着唢呐声的越来越近,只见十几辆汽车驶来,驶到了大路上,停了下来;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小王庄颠出来,朝着大路方向而来。 王通达说:“这个焦立辉,真能显摆啊,看来有钱真是好啊,他玩出这么一出。” 王向远觉得,焦立辉是向这一带所有的年轻男人们宣布,这里最美的一朵花儿被他焦立辉采摘到手了。但他未将这个想法说给王通达听。 八人大花轿在唢呐声的伴奏下一颠一颠的,抬花轿的汉子们踩着唢呐的点儿,竟将一台花轿颠出了无穷的新鲜的花样儿来,劲头十足,等着拿到焦立辉发给他们的红包呢。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两名摄像师扛着摄像机前后左右地跑着,寻找着最佳角度记录下王月荷与焦立辉的幸福婚礼的过程。 蓦地,唢呐声止息了,大花轿落了下来。 站在高处,看得远,看得清,王向远看见有个右腿微跛的青年人在送亲和迎亲的人们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大花轿的一侧,掀开轿帘,伸进一只手去。 焦立辉将王月荷搀了出来。 王向远看见,送亲的人开始起哄,一定要焦立辉将王月荷背到身上才能上车,但大约是考虑到他身体微残吧,就不是十分的强求他。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焦立辉却将身子一低,将王月荷背到了身上,一拐一拐地朝着扎满鲜花的婚车走去。 “嗷——,嗷——”起哄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王月荷伏在焦立辉的背上,没有一点点儿推拒,有的只是完全的顺从,似乎早经将王向远抛到了九霄云外。 趴在人工山包上,远远看着焦立辉和王月荷很幸福的样子,那些儿时的“结婚游戏”,那些个出现在梦中的与王月荷恩爱缠绵的情景,还有当兵离家前的几个美妙的夜晚他和王月荷鱼水相欢灵魂相交的一幕又一幕,却历历地从王向远的眼前走过。他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复杂莫名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王通达看见了,用一只胳膊压在王向远的肩头,似乎随时还会趴在他身上,以制止他的万一到来的失态。 王向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的几粒精力勃发的青春痘简直欲爆裂开来。 “向远,不能啊,万万不能啊。”王通达低声说道。 片时过后,焦立辉把原本该属于王向远的新娘背到了花枝招展的豪华婚车之中。 这时,“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清脆地响了起来,迎亲和送亲的人陆陆续续地上了其他的车辆,而后,车辆开始缓缓驶动起来,越来越快,朝向沂州市驶去。 一会儿之后,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喜滋滋地走光了,每个人都抢到了不少的红包和喜糖呢。 热闹与喜庆驶远了,在接近着沂州市呢,火热的红双喜*最终将会激起在焦立辉与王月荷那张宽大柔软的婚床上。 王向远与王通达站起身来,但王通达的手却惯性似地还在抓着王向远的一只胳臂。 “啊——,啊——”王向远大声嘶吼了两声,如藏獒一般,而后,他猛地甩脱了王通达的手,一下子趴倒在人工山包上,面孔扭曲着,似乎要痛哭一场,可是,却只是沉沉地发出“啊——,啊——”的低吼,眼中没有一滴泪。 好久后,王向远方坐起身来,与王通达并排坐在一起,看着人工山包下的场景。他掏出两包四川生产的香烟,朝王通达扔了一包,打开另一包,抽出两支烟,递一支给王通达,另一支叼在自己嘴上,打燃打火机,用力抽起手中的烟卷来,浓浓的烟雾喷吐而出。 忽然,王向远三两下解开了上衣,露出左胸,正在王通达愣神儿之时,他猛地将手中燃着的烟卷贴在左胸膛的心窝之上,一会儿过后,狠狠摁了下去……王通达眼睁睁地看着,想拉却不敢拉,直至烟卷彻底熄灭在王向远的心窝之上。 发泄过后的王向远恢复了平静,淡然地说道:“希望能出现一块纪念疤,我把王月荷烧在我的心口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1章 宿怨能解否 两人没有马上回王向远的宅院,而是重又骑上摩托车,就近找了一处小酒馆,杯盏相碰,边饮边聊。 因为刚一回到家乡,就在精神上受到重创,王向远话是不少,却很少吃菜,杯中的酒却是一端起来就一干而尽。 王通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错事,便说:“可能我不该让你知道王月荷出嫁的消息。” “不,通达,你想多了,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毕竟,我看到了王月荷做新娘时候真实的样子。”王向远说。 “我没太注意。”王通达说,有些想转移话题。 王向远说:“我可是注意到了,虽然离得较远,有些模糊,可是现在,我却觉得,王月荷做新娘的样子在我的眼里真真是纤毫毕现呢,特别是当我回想起那情景的时候。” “哎,向远,”王通达道,“你立功的事儿,在咱这地界闹腾得可大呢。听说,你把那冒着烟的*一脚踢到天上去,在天空里爆炸了,就把那个新兵救下了?” 王向远边说边比划:“我一个标准的擒拿格斗动作将他打倒在地,同时我自己扑在了他的身上,痛快,气也发了,功也立了。哈哈哈……” 王通达越听越神往,说:“哎,向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名字进了族谱了,连你爸爸的名字,也一同进了族谱啦。你妈当然没有,你知道的,咱们这里叙族谱女人可是不进族谱的。” “真的?”王向远一下子兴奋起来,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这祖规可把你们家害苦了。” “按理说,这很不合理,可是,先祖可能想的是后人都能有好的品质,所以立下了这么些不合理的规矩吧。”王向远说。 王通达也对王向远说了他自己的生活情况,老母亲的眼神儿越来越不济了,他现在除了做点儿贩卖鱼虾的小生意,余下的时间全是陪伴和照料母亲。 王向远说:“我为你妈妈和你带了些四川特产,火锅底料,腊肉,香肠什么的,回头你带回去吧。太谢谢你了,我家的宅院全靠你的一点儿人气撑着呢。” “咱俩谁跟谁啊?”王通达说。 “哎,通达,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在咱这乡下,早就到成亲的年龄了。你办喜事儿的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快跟我说说,你对象如何?”王向远道。 王通达略红了脸,道:“还八字儿没有一撇呢。你是知道的,我母亲生我时年纪就大了,加之现如今她身体大不如前,家里的光景就有些烂包。虽是有人为我提过亲,相过两回对象,可是人家一看我家那光景,还有我这形象,就转身走了,再无个回音。弄得不好,我怕是要打光棍儿哩。” “尽瞎说,”王向远劝慰,“你才多大?你以为那光棍儿就那么容易打?时光还长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哪个漂亮姑娘瞅上你了。哎,我说,你要是有心仪的人,就大胆追求啊。” “我哪有你那艳福,到处都有漂亮姑娘看得上,情种一颗。”王通达说。 下午,王向远先将东西让王通达给他带到他家的宅院里,他则拿了些点心,还有烟和酒,一个人到了埋葬爸爸妈妈的耻辱之地里,跪在坟前,说了好些想说的话。 王向远回家乡休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小王庄。他儿时的一些玩伴来看他,他高兴得不得了,拿出小礼物送给他们。 王向远不是妥协,更不是失格,而是比过去懂事了。他想起当兵之前,村上有些人是为他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的,便带上烟去他们家坐一坐,聊一聊,其实也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在村支书王玉海家里,王玉海问他:“入党了吗?” “哦,我已经被列为入党积极分子了,如今组织上正考察着呢。”王向远说。 王玉海说:“好好干,争取早点儿进入党组织。能留在部队上最好,哪怕留不下,回来了,你是党员,咱村上会重用你哩。是这个理不?” 王向远听出王玉海说的是真心话,便点了点头,更为当初对他的失去理性的态度心中略觉有些不好意思。可再想起当初村上一些人对他的那份态度,他心里还是不免生出怨怼。他忽想起他入伍到军营前曾写下的那张欠条,便问道:“对了,我现在还欠村上多少钱?我说过的话是要算数的,因为我是个男人,哪怕是人死了,帐也不能死。” “一张口就是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其实,”村支书王玉海说道,“你也并没有吃几个救济,无非就是你爸妈刚走的那几年,后来你自己在务工挣钱就没要村上镇上的一分钱了。” “还欠多少?实在不行,我可以把我每个月的津贴费寄过来,我现在是第三年度兵,每个月有好几十块钱哩。我可不想老是欠着别人的,心里不舒服。” 王玉海道:“你已经还下一多半了。现如今,国家对你们农村军人的优扶费是涨了又涨,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就还清了哩。你放心,到时候,我让村会计王玉启给你列个清单,让王通达转给你,行吧?” 王向远说:“对了,村上有些花销,该我出的钱,我也要出份子,比如修缮祠堂什么的,就直接从优扶费里扣除得了。别忘了,我可是王家后人。” “行,行。”王玉海说。 在族长王敬天家里,王敬天咳了两声,说道:“王向远啊,你看上去是给自己立了功,其实是给咱祖上长了脸哩。这三乡五里,不,十里八乡的,有谁不知道咱们小王庄出了个立了三等功的人物,咱县上的广播还播了呢,说你眼疾手快救了个新兵。一条命,一条命哩。” 王向远对族长还有族人能同意他和他爸爸王玉林重新进入族谱,心里很是感谢。 王敬天说:“祖宗能不要争光争气的孩子吗?说起来,你爸是沾了你的光哩,父凭子贵,对吧?他生出了你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祖宗也会原谅他的。” 王向远进了一步,问道:“老爷爷,既然祖宗能原谅我爸爸,那,我爸和我妈的坟可不可以迁到祖坟地里呢?族里那几个辈份高的长老们会同意吗?” 王敬天说:“我们私底下商量过了,当然可以。只是你不在家,谁也不能作主迁坟动土啊?现在你回来了,村里明天晚上可以召集族人开个会,把这事儿跟大家说明一下,你就可以办这件事儿了。最起码,你得请几个和尚道士念念经,查斟查斟吧?” “太感谢您了。等族里一开过会,我就把这事儿办了,毕竟我的假期太短了。” “行,行。”王敬天说。 第二天晚上,每家每户最起码去了一个人,到了大祠堂内。人声嘤嘤嗡嗡,听不清在念叨些什么。王向远能如愿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2章 灭门案事先张扬 王向远也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大祠堂里,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复杂的心情,他还没有忘记十岁那年他想进入大祠堂时与千子打架的情景,更没忘记有那么多人阻止他进入祠堂的情景。他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封建陋习,可是既然这么顽固的存在着,又岂是他一个王向远能改动得了的? 王向远与身边的人相谈甚欢,拿出烟卷来散发给众人。这让人们看得出来,这小子比原来成熟多了,因离开军营没了军容风纪的管束,疏于剐剃,嘴唇上流里流气的小胡子更茁壮地生了出来,真是剃刀剃不尽,精力催又生。 王敬天依然穿上他那件黑色长衫,头戴瓜皮黑帽,以表明他的族长身份,那一嘴长长的飘飘欲仙的白色胡须也无形中强调了他的族长身份,还使得他像是个被重金请来化煞的老道士。他的身左身右依然坐着那几个身体硬朗似乎要永远健在的族中辈份高的老者。 族长王敬天拿起手边的木块,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果然,大祠堂里嗡嗡之语顿然消失了,只听得几位老人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 几位老者先讲了几件很不重要的杂事,最后王敬天开了金口,说出玉言来,他说了今年祭祖的事儿,说是今年是咱们王姓人家来到小王庄整整两百年,到时候得好好地祭拜祭拜,要把排场做得大一些,和尚道士是不可缺的,还要请舞龙队来……讲着讲着,最后,王敬天把话题转到了王玉林和陈月英的坟墓是不是可以迁入祖坟之地上来,他特别强调王玉林的儿子王向远可是给祖先争了大荣光的,所以想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 “嗯哪,我是没意见。” “无所谓啦,反正到哪里也不能转世啊。” “还是有后代好啊,你看看另外几个死人,有谁会管他们埋在什么地方哩?” “我是同意的。” “我也同意。” 听上去,大伙儿起码都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王向远心里一块石头似要落地。 可是这时候,有人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是王冬发,刘翠翠的男人。王冬发高声地说:“我不管别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我是不同意。” 王冬发的父亲也站起来为儿子帮腔,自然是沆瀣一气。 族长王敬天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同意,总得说出个理儿来吧?难不成王向远在部队上立了功,那大红喜报都是敲锣打鼓地送到咱村上的,还能有假?” 王冬发问族长:“王向远立了功,族里就这么对他;那他要是在外面犯下了大错误呢?是不是就该功过相抵了?老族长您怕是不知道吧,咱小王庄上好多人怕是都不知道哩,我可是听跟他一起当过兵的人回来探亲时说了,他把侯官庄上的侯佩得打伤住了院,差点没死,被部队上的领导关进了小黑屋,站在大会台上被批斗,还给记了个大处分,总算没被部队上押回咱小王庄来;要是被部队上押送回家,咱王家先人的脸面才算是被丢尽了哩。老少爷们们肯定都不知道吧,王向远为什么被调到了大西南的部队上去,那是他原来的部队不想要他了,嫌他是个屌兵,才把他发配到了大西南。这些事儿,怎么就没有人提没有人说呢?” 众人皆惊住了,心想:看来王向远这小子到了哪里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村人中有极个别人曾从外村人的嘴巴里云山雾罩地听说过王向远受到处分的事儿,但因了王向远似乎与他们的生活已经毫不相干,就没那份闲心去究其底细——如今听王冬发说出此言,看来确有其事。 王向远更觉得十分尴尬;若放在以往,他可能早就暴跳如雷了,但他现在知道,他得忍耐,他如果爆发了,王冬发巴不得他把他打伤呢,那他肯定能闹到部队上去,弄不好部队只好将他开回老家来。他的嘴歪了起来,心里的一团火已经在悄然烧起。与他坐在一起的王通达按了按他的胳膊。 王冬发最后说:“我把一句话放到这里,我知道王向远立了功,现在在咱村上咱镇上都是红人,他想做什么,没有人会拦他,我也不会拦他,他想迁坟,那他就迁呗?可他总不能老是待在小王庄吧?等他走了,我就立马把他爸爸他妈妈的坟给挖回去,到时候,你们别说我是盗墓贼啊。” 说完这句话,王冬发拉上他的老父亲,根本不给别人劝说的时间,就挤出人群,朝王家大祠堂外走去。 王向远“豁”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王玉柏和王冬发父子俩的背影,怒声道:“王冬发,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连族长都说过只要我立了功为咱王家祖上争光长脸就能把我爸我妈的坟迁入祖坟地里,咱村上三老四少也都是同意了的。你敢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爸我妈的坟给迁回耻辱之地,算什么本事,跟小偷没什么两样儿吧?” 王玉柏王冬发收住了正要迈往大祠堂门外的双脚,回过身来,怒目而视王向远。虽然王向远头戴大盖帽一身戎装让他们心中略生忌惮,但心里仍是鄙夷和渺视的,心想你一个小痞子两年一过就能脱胎换骨了不成?特别是王冬发,虽然王玉林早就被就地正法,但是发妻刘翠翠被奸淫之仇乃奇耻大辱,他怎能眼看得仇人之墓堂堂正正地迁入到祖坟之地上呢?他高声道:“王向远,别看你吃了两年皇粮,你也还跟个强盗没什么两样儿。要说小偷的行为,是你当年做下了混帐事体丢了先人的脸,村上人总不会忘了吧,是谁被关到公安局的小黑屋里,又是谁被关进看守所里?警察怎么没把我关进去?警察总不会把好人关进去吧?别看你立了个三等功,也没多少人把你当成好人,狗改不了吃屎!咱们两家的仇还没有完。” 王向远道:“王冬发,你告诉你,要说仇,也是你们家欠下我的,你们家欠下我家两条人命;我跟你说,我永远都不会相信我爸会去奸淫你妻子……” 没等王向远说完,王冬发红了脸,连声音都气破了,问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向远看着王冬发气歪了的脸,忽然心生一股恶意,一种小小的略带邪恶的灵感来到心头,道:“要说我爸跟你老婆真是有一腿,那也是你妻子刘翠翠勾引我爸,把我爸勾到了她的床上;说不定,你那玩艺儿就不中用,刘翠翠巴不得跟我爸办那事儿呢,她怕是乐在心里呢,谁料想她会倒打一耙,转而污赖好人!” 小王庄大部分人兴许至今还不知道还不理解,心性高傲的王向远虽然保持着心境纯洁,但漂泊混乱的生活却让他见过了多少丑恶,还有,他本来就有着不错的口才,倘真的骂起脏话来,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他还真是鲜有对手。 王玉柏和王冬发父子俩愈加气得火冒三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们却不能让自己稍微显得平静地说出王向远说出的那类伤人话,而是只会直接地骂起来:“你个小流氓,你个小狗日的,你个蹲监狱的小畜牲!你头天把你爹妈的坟迁到祖坟上,你走后我第二天就把他们的坟给铲平了……你个小痞子!” 祠堂外也响起了一连串的詈骂声,是王冬发的两个哥哥王春发和王秋发。 王玉柏一家仗着家里男丁较多,就想以气势压服他人。 不管王向远在军营中受到了多少大道理的灌输,不管王月荷的红笔信也曾让他添加了多少自控力,但这是在乡下,在同宗同根的乡亲面前,他怎么能眼见耳闻且接受别人对他和父母的辱骂呢?他提高了声音,道:“我本来很想做个好人,但如今看来,是有人存心不想让我做好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想做好人了,王玉柏,王春发,王秋发,还有王冬发你们听好了,你们哪怕是全家都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真的做不了好人了,我一定把你们全家都做了,制造一起灭门大案,为我爸妈报仇雪恨!”好多村人看见,王向远说这话时眼里燃烧着两团旺旺的火苗,俱心惊了一下。 大祠堂里越来越热闹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3章 必报杀父杀母仇 然而,村人皆知,大祠堂乃崇宗祭祖或商议族内重要事务之场所,来此既是怀崇祖德、慎终追远的,也是饮水思源、报本返始的,岂容后辈人等在这里大肆咆哮高声叫骂?老族长王敬天气得花白的胡子抖了又抖,他拿起手中的木块,在桌面上清脆地敲了几下,嗡声嗡声地说道:“都给我住口。这里是我们王家大祠堂,先人面前,岂能任由你们撒野?王冬发,王向远,你们两人,给我到前边来,在祖宗牌位前跪下,背念祖训,好生忏悔。” 王冬发和王向远朝祖宗牌位前走去,王通达紧紧跟随着王向远,生怕他犯起浑来在祖宗的牌位前欧打王冬发,果若如此,不仅他的爸爸王玉林和妈妈陈月英的坟墓就更难以迁入祖坟之地,怕是会惊动公安局,王冬发一家可是巴不得把事儿闹大呢,最终受影响的只会是王向远。 王冬发跪了下去。 王向远却并未立即下跪,而是摘下了他的军帽,还把身上缀了肩章和领花的军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到了王通达的手上。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让本村本族的许多人心里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把军威看得高过祖威了,不免有人对他侧目而视。王通达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很为王向远觉得委屈,可是却没办法提醒他。 王向远也跪了下去,头深深地埋着,嘴里叽叽哝哝的,与王冬发一起背诵祖训祖规,并且为自己的大不敬行为进行忏悔,乞求祖先的饶恕。 乡下的一些陋习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地顽固地存在着;乡下邻里间的一些恩怨情仇可以延续几代人,特别是在受孔孟文化影响深远的一些地方——许多人难以理解。 在王冬发和王向远跪完祖先重又入座后,老族长王敬天敲了敲桌面,面孔十分的严肃,陪他坐在台上的几个族中长老面孔与他一样,也是不苟言笑,似在用这种表情来维护着他们不容侵犯的权威。 大祠堂里一时间十分安静,安静得只听得人们的气息声和偶尔响起的一两声中老年人的咯痰清嗓咳嗽声。 老族长王敬天挥了一下他那只青筋暴露长满老年斑的右手,说道:“王向远为他爹娘迁坟这事儿,除了王冬发一家有异议,别的人都没说半个不字,既然如此,我看,中。” 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应道:“中,中,中。” 台下的村人们既有些惧怕王向远的痞性,却也不愿意得罪王玉柏王冬发一家,此时便不作声,不再发表意见。 王敬天又道:“王向远想在什么时候迁坟就什么时候迁坟,他自己看着办吧。”这话其实是在提醒王向远,他为爸爸王玉林母亲陈月英迁坟的时机尚不成熟。 王玉柏和王冬发父子俩没有说什么,祠堂外的王春发和王秋发也没有发出另外的不和谐声音来。 王向远也意识到,要想将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之地,若想等着他与刘翠翠一家人的恩仇泯灭,只怕是会遥遥无期。可是,就一任爸爸妈妈的荒坟一直座落在任人唾骂的耻辱之地? 老族长王敬天只好摆了摆手,令前来议事的村人们散了,各回各家去。 经过了这一天的议事,小王庄一些人对王向远当兵在外的劣迹明瞭了许多,纷纷对王向远有了非议,说王向远是江山易改,小流氓的本性难移,在部队上吃着军粮,竟能把别人打伤,那么大的错儿都能掩着,说不定还做出了别的更大的丑事呢,哪怕不像他爸王玉林那样强行奸*女,但看他长得那副痞里痞气的色相,勾引玩弄小姑娘的兽行肯定是跑不了的。 这一夜,王通达没有陪伴老母亲,而是在王向远的宅院里与王向远住在一起。 王通达问道:“向远,那个王冬发放的屁,是真的吗?” 王向远对王通达说:“他说的是真的,是记过处分。记过,在部队上,是一种很严重的处分,离开除军籍差不了多远。要不是指导员对我好,说不定早被开回来了。” 王通达说:“我估摸是真的,因为我了解你,你到了哪里,要是不惹出点儿事来,你就不是王向远。” 二人笑了,笑过后,王向远便将当时他收到王月荷的红笔信后的糟糕心情说给王通达听,详细说了他与侯佩得间的恩怨过程。 王通达劝道:“向远,你别管家乡的人如何看你,如何说你,反正,你听不到,你家里又没了亲人。你就在部队上好好干,你一个人过好了,全家就过好了。至于你爸妈的坟动迁的事儿,别急,刘翠翠家的人总会有消气的一天。” “你觉得,能有那一天吗?”王向远问。 “我不知道。”王通达说,“兴许会有吧。那仇要是一代代地记下去,还能有个头尾吗?” “要说有仇,我才是真有仇!”王向远道,“杀父之仇,杀母之仇!”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王通达看着王向远,一颗心颤了一下,但还是对王向远说道:“王向远,我想跟你说句话,说句想说的话,要是说错了,或者是你觉得我说错了,你不会打我吧?” “怎么会呢?”王向远转怒为笑,苦苦地笑了一下,那笑马上就不见了,仍是一脸烧着怒火。 王通达劝道:“王向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没转过弯儿来呢?是你爸先把刘翠翠给糟蹋了,才出来了后来这么多的事儿,你爸才被那个了,是你爸有错在前。” “可我总觉得,我爸根本就不是那种人。”王向远道。 “有谁愿意把自己的爸爸妈妈想成坏人哩?”王通达说,“可是,公安局是用了技术侦察手段才定下的案子哩,还能有假?” 王向远一时无言,半晌过后,他才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也想不明白我爸爸为什么会去做那种事儿。虽然我不愿意相信我爸爸会做出那种事儿,但现在我也会告诉自己,可能是我的个人感情在作怪吧。可是直到现在,我还会在梦里梦见我爸爸妈妈死去时候的情景,我会在梦里被惊哭,他们死的时候的惨状我永远也忘不了。说真的,王通达,如果能有证据证明我爸爸没有做下缺德事儿,那就是王冬发刘翠翠一家害死了我爸爸我妈妈,我跟他们就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我一定会报这个仇。我今天在大祠堂里说的是心里话,如果连杀父之仇杀母之仇都不报,那就是最大的不孝,我就不配做他们的儿子!” “王向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变了,其实,你的变化是在面上,你的心没变。”王通达道。 “你让我怎么变?我倒觉得我变得不少了,但我也知道我的心性并没有变,只是我面上的生活变了一些罢了。这么多年,有多少时间我生活在仇恨里,有多少时间我想杀人我想自杀,王通达,你知道吗你懂吗?”王向远嘴巴歪斜,嘴角上划出一条印痕,里面装贮着深刻的仇恨。 王通达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可我还是想劝你,你的本性可以不改,你的脾气得改改啊。就说在大祠堂里的时候吧,族长叫你跟王冬发到祖宗牌位前下跪,你干吗还要很费麻烦地把军帽摘下把军装脱下来呢?我可是看得净清明白的,就你那举动,有好多人看不惯哩,在咱们乡旮旯里,是把祖威看得比什么都高的。” “是吗?我倒是没注意到别人的眼光。我是出于本能。我不会后悔的。既然我是军人,我就有义务维护军人的尊严,当然不能不分场合地戴着大盖帽穿着军装下跪啊?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的,相反,我若是穿着军装戴着大盖帽下跪,才是真的不成体统,才会真的被人看不起!”王向远说。 “你爸妈的坟还迁吗?你要是想迁,我帮你找几个跳大神的,驱驱邪祟吧。”王通达巴巴地看着王向远,又道,“你走了,要是王冬发那家狗杂种真的做下混事来哩?” 王向远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几口,一篷篷青蓝色的烟雾从的嘴里狂喷而出,在一大片烟雾里,他仿佛看到爸爸妈妈的棺材移过来移过去,还仿佛听到爸爸妈妈的灵魂在哭诉:“不要折腾我,不要折腾我……”他闭了闭眼睛,想设若如此,让爸爸妈妈的灵魂不得安宁,同样是对爸爸妈妈的大不孝,那就姑且让爸爸妈妈继续在耻辱之地受些委屈吧,但他发誓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要想办法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移到祖坟之地里。他叹息一声,道:“暂且缓一缓吧,等过一些时日再说吧,等我再强大一些。” 王通达道:“王向远,你今年会不会退伍呢?依我看,你得在部队上好好干哩,你要是能提成干部,当上大官,带上勤务兵回到咱小王庄,腰里别着盒子枪,还有县委书记县长陪着你;给你爸你妈迁坟的事儿,谁敢说个不字?那王冬发一家怕也得巴结着你呢。” “要是没有那一天呢?我爸我妈的坟还能不迁到祖坟之地里了?”王向远问道。 “我不知道。”王通达说,想了想,又道,“你要是没什么毬出息,穿一身没戴帽徽肩章的黄军装复员回到咱小王庄继续当农民,就凭你一个人,能斗得过他们一大家人?更何况还有村上的个别为人不正的势利眼。” “那样的话,倒是好了。” “什么好了?” “那我就把他王冬发一家老老小小全杀了。”王向远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冷静,却让王通达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屏息敛气起来。 王通达有些胆颤地看着王向远,半晌后,说道:“你别忘了,你爸妈是想让你好好活着的,你还有一件事没为他们做哩。” “什么事?”王向远一时懒得动脑子,问了一声。 “传宗接代。你不能让你爸的这根脉在你这里断掉。” 王通达的一句话让王向远猛醒,他不由地想起了他对生活的梦幻,想起了他十岁生日时的许愿,想起了在爸爸妈妈坟前的誓言,虽然不止是传宗接代,却朴素、世俗而美好,如今看来,却遥不可及,而且那些梦幻和许愿还在一点点地破灭。他又猛吸了两口烟,站起身来,到了饭桌边,取出一只酒杯,打开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灌入肚腹之中。一股刺激的辛辣直入肺腑,他胸中似燃着了一团火。 王通达不语,他看着王向远,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都说这世上有着好多的双面少年,可是如今在王通达的眼里,王向远岂止是双面少年,他,他简直是个多面少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4章 婚事似乎有诈 王向远归队时,是从县城乘汽车到了沂州市,而后从沂州市坐火车到陕西西安转车,再然后到达四川。在沂州时,王向远不由地想到了王月荷,想到了王月荷正在与焦立辉甜美地度着蜜月,不时在别人面前秀秀恩爱让他人羡慕。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 在众人的叫好和簇拥里,王月荷却并不知道,她是在王向远的悲酸、绝望、痛楚而无泪的目光里,上了新婚男人焦立辉为她和他精心准备的花团锦簇的婚车之中,驶向了通往沂州、通往婚姻生活的未知道路。 婚车的后面,还有一长溜十几辆小汽车的护送呢,每一辆车上都扎满鲜花都贴了大红色的“囍”字,每一辆车都是豪华气派的,婚车的队伍便十分的招摇和吸睛,按常理去想,新嫁娘心里会甜滋滋地醉倒在新郎的怀里,可是王月荷心中却在如针扎般地流血流泪。 在欢庆的音乐声里,一行婚车到达了沂州市,而后到了婚礼举办现场——帝豪大酒楼。 当天的帝豪大酒楼里,欢歌笑语,人头攒动,高朋满座,前来祝贺婚礼的,可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呢。 在伴郎伴娘的相伴下,王月荷和焦立辉下了车,迎面而来的是无数的鲜花彩带,照相机的闪闪灯光,摄像机的忠实记录,还有如潮般的掌声,祝贺声。王月荷本来是没有为自己找伴娘的,但是焦立辉为她找好了,长得像是一朵水灵灵的花儿,但是站在王月荷的身边,立时便相形见绌了。 婚礼开始了……拜天地,拜爹娘,夫妻对拜,当众亲吻…… 婚礼主持人让焦立辉将右手放在心脏跳动的位置,然后问道:“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这位美丽无双的女子结为夫妻,愿意以丈夫的名义照顾她一生一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她貌美如花还是年华老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你是否愿意始终如一地爱她、尊重她、呵护她,对她不离不弃,并用你所有的努力去满足她对幸福的憧憬?” 焦立辉手拿话筒,声震屋宇地答道:“我愿意,我十分愿意,我万分愿意!”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婚礼主持人亦让王月荷将右手放在心脏跳动之处,而后问:“请美丽的新娘好好看着你面前的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请问,你是否愿意以妻子的名久与他共度一生?无论富有健康还是贫穷疾病,无论阳光明媚还是泥泞坎坷,你是否都愿意永远爱他,尊重他,携手相伴,不离不弃?” 王月荷按着婚礼主持人的吩咐看向焦立辉的满面笑容,看着看着,那张脸幻化成了王向远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庞,两张脸在她的眼前换过来换过去。她不由地愣了一下。这时,婚礼主持人又问了她一遍这个同样的问题,并且说:“瞧我们的美丽新娘,她太害羞了。”王月荷这才猛醒过来,柔声答道:“我愿意。”声如蚊哼,但台下的人还是给了她热烈的鼓励的掌声。 新郎新娘互戴钻戒,在众人的见证下喝下交杯酒……走下台来,为来宾们敬酒答谢…… 在婚礼的整个过程里,最忙碌的人不是婚礼的主角焦立辉和王月荷,他们俩只需像个有范的大明星般地将角色演绎完毕最后进入洞房享受恩爱即可——最忙碌的是焦立辉的母亲李亚兰。 李亚兰不仅把婚礼的每个步骤都想得极为细致,而且还要想好婚礼前后的迎来送往,毕竟来参加婚礼的可大多是在这一带很显赫的人。而她的丈夫焦局长不可能来想这些做这些,酒场上的活儿就够他应对了,他既要不能失礼地向来宾们敬酒,还不能喝醉失了官场上的体面。虽然李亚兰的朋友也很多,但毕竟是老姐妹了,又基本上不喝酒,互相之间就随便得多,她只是让作为红媒的王月荷的姑姑王玉香代为照应她们,陪她们吃吃喝喝。 李亚兰跑前跑后,忙东忙西,唯恐忘了哪一个细节。虽然帝豪大酒楼的老总也就是朱老板自知得罪不起焦局长,对手下的人叮嘱了又叮嘱,但李亚兰仍是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吧台,对员工说出她的一些临时想法,他们当然要快快执行惟恐有误。 在李亚兰穿梭的过程里,她无意中听到了吧台里两个身着红红内部服装的女员工说到了王月荷,而且不只是说到一次,她想,她们怎么会知道王月荷呢?莫非她们相识? 李亚兰忙出汗来,不过总算,婚宴也到了尾声,她终于可以坐下来喘一口气了,于是便坐到了一个圆桌的空位子上,对老姐妹老同事们陪不是,说是自己太忙,招待不周,改天她再做一次东,姐妹们好好地乐呵乐呵。 老姐妹老同事们都说她太客气了。 这时,坐在李亚兰身边的一位胖胖的老年女人起了身,拉了拉李亚兰的手,李亚兰站起来,跟她走去。 老年女人一脸严肃,将李亚兰带到了楼上的一间暂时无人娱乐的棋牌室里。 李亚兰问:“严大姐,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徒弟,什么事儿呀,这么神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批评我,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 被李亚兰称作“严大姐”的老年女人说道:“对,我是要批评你。” 李亚兰只好洗耳恭听。 老年女人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士长,怎么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未婚先孕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旦做了引产手术,对女孩子身体伤害不说,还会影响到以后的再孕哪。而且从我当初的判断来看,那一胎怀下的多半是个男孩。” 李亚兰被严姓老女人说糊涂了,一脸的懵然。 严姓老女人说:“我认识你儿媳妇。” “你怎么会认识她?”李亚兰脑子里更是熬起了糊涂粥。 于是,严姓老女人便将她在她的私人诊所遇上王月荷并且为她引产之事说了个详详细细。 “严大姐,你,你没有认错人吧?”李亚兰问。 “我怎么会认错呢?她长得那么漂亮,像个天仙女,我可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李亚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几乎发傻,想理出个头绪来,却觉得越理越乱。她又问了严姓老女人是什么时候为王月荷做流产手术的,严姓老女人又向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些细节。于是,李亚兰渐渐觉得有了点头绪,她拉着严姓老女人的手,说:“严大姐,拜托你,这事儿,别对任何人说。” 严姓老女人做了几十年的妇产医生,那份工作让她的心理有些变态,她看透了女人的根根梢梢,每当在她的手下有新生儿降生时,她看到的不是新生命的诞生,而是男人女人的*产生的孽果。她已经准确地判断出,那个夭折的孩子,不是焦立辉与王月荷共同的产物,而是王月荷与别的男人共沐爱河*结下的淫果。 李亚兰想起了吧台上那几个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她们怎么会认识王月荷呢?她们会不会是她的同乡或者是同学呢? 她来到了吧台前。 小沁和另一个小姐妹赶紧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的接待她,唯恐有什么不周被朱老板炒鱿鱼。 李亚兰没有打弯儿,照直问:“你们刚才在说王月荷,你们认识她,还是怎么着的?” 小沁还算沉着,但另一个小姐妹却慌了,连连说“不认识”,却把脸躲开,很明显是撒谎。这反是让李亚兰更觉得有什么隐情不为她所知道。 “叫你们朱老板来,不跟我说出实话来,我要让他开掉你们!”李亚兰怒声道。 这时,朱老板却不请自来,陪上一脸的笑,问李亚兰是怎么回事儿,谁惹你老人家生气了?并且恭维道:“您和焦局长肯把贵公子百年好合的大喜事儿在我这里操办,是看得起我,今天真是让我这个酒楼篷荜生辉啊。李大姐,我的份子钱可是塞给您家公子了啊。” “少废话,”毕竟还有零零星星的客人没有离席,李亚兰便对朱老板说:“到一个包间里说话吧。” 李亚兰和朱老板、小沁还有另一个小姐妹进了一个小包间内。 李亚兰悄声对朱老板说:“有一件事儿,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必须对我说出实话来,她们是怎么知道怎么认识我儿媳妇王月荷的?不说出来,我能让朱老板你这个酒楼三天之内关门倒闭。” 朱老板与小沁等人便将他们所知道的王月荷与曾在这里务工的员工王向远恋爱并且准备私奔的事儿说了个详详细细,还说,凭他们的观察和判断,两人间的恋爱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老板最后又加了一句:“王向远这个小伙子,一直给我感觉上还是不错的,也很能干,挺招人喜欢,但到了最后,我才知道他有多贼,他狠狠涮了我一把,再后来,听说他加入了一个犯罪团伙,犯了案子,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再后来,他的事儿,我们就不知道,也懒得打问了。对了,他还有行李放在我们这里呢,我们放在库房里,没有动过,想的是万一他哪一天来到我们这里取回去,我得问问他为什么要坑我一下。可他一直没来,可能是在少管所或者监狱里来不了吧,也可能是觉得没脸来,不要了。” 朱老板带李亚兰到了库房,指着一个用塑料布包着的背包卷和一个放在床架上的大包,说这就是王向远想带王月荷私奔前整理好的行李。 女人的嗅觉总是很灵敏的,李亚兰想看看她能不能从王向远的行李中有些意外的发现,便打开了行李包,从中摸索起来,她的手抖了一下,竟然搜出了一本小影集。 李亚兰打开影集,身子不由地震悚了一下,她看见影集中有几十张照片竟然是她的儿媳妇王月荷与那个名叫王向远的小伙子的合影,其中不乏卿卿我我的姿态,手拉手,拥抱,亲吻,不一而足。她怒火中烧,搽了厚厚一层*的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合上了影集,却将影集拿在手上,对朱老板说:“我把它带走了。”而后,出了库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6章 遏制精神出轨(上) 照片上,他们相拥在一起,互相看着,两张红红的唇儿即将相贴一处——王月荷似乎要藏起来又似乎要回避起来,但这时焦立辉又幽幽地开了口:“我这里还有,多着呢。这就是你们的艳照,也是你们偷情的证据。王月荷,你骗了我,就凭这些艳照,我就可以让你净身出户,并且带上你的爹娘滚回小王庄去,再把你的工作废掉!” 想到如今已经过上了幸福生活的父母,想到爸爸残疾的不能劳作的身体,王月荷眼泪滚滚而出,她对焦立辉求道:“立辉,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求求你饶过我吧。自从跟你订亲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与王向远有过丝毫瓜葛,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这总行了吧?”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同时深深地对着焦立辉跪了下去,额头贴在床面上。 焦立辉居高临下地有些睥睨地看着深中跪在他面前的王月荷,只见寸丝不挂的她埋首深跪,在明晃晃的灯光照耀下,精光光的雪白身体欺霜赛雪,深深的跪姿更使其呈出弧度优美到极致的线条的轮廓。焦立辉身上再度烈焰熊熊,呼吸急促,他的腿跛了一下,跳上床去,扑向闪着白光的如雪娇身,“啊,月荷,我爱你,我爱你,我快爱死你了,我永远爱你呀,谁也休想从我身边把你夺走!”…… 有时候,二人在云雨至畅美之时,王月荷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又从嗓子眼前叫出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名字——王向远。这时,几个巴掌狠狠地击打在她雪白细嫩的身上,她猛地醒悟过来。 焦立辉凶巴巴地骂道:“贱货,你又给我戴绿帽子了,你把肉体给了我,却把灵魂给了那个王向远。他妈的有朝一日他退伍回家,我非找一些小混混把他废了不可。” 以后的床第生活,王月荷便紧紧闭着嘴巴,咬着牙根儿,不让自己叫出任何声音。但,一想起他在完全浑然不觉中被王月荷戴上了无数顶绿帽子,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娶来的竟然是个二手货,一想到王月荷还怀上过王向远的种子,一想到让自己心爱的王月荷直到如今仍然心心念念地想着王向远并且屡屡把精神和灵魂献给身在遥远异乡的王向远,焦立辉就气不打一处来,无数个巴掌就落到了王月荷光裸的身上。 焦立辉殴打王月荷,打得很有技巧,他从不打她的面部颈部等易于暴露的身体部位,而是尽打在臀部和大腿上,外人看不出来,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和睦无比的新婚小夫妻呢。王月荷只能痛在身上,泪,流在心底。 王月荷早经能够平静地接受焦立辉的殴打和谩骂了,她并不怪焦立辉,而是在心里一遍遍地责怪自己,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如焦立辉所言是个贱货。她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忘掉王向远,忘掉王向远吧,为了将来的生活,把王向远从心里剔除吧,可是,连她自己也无以控制的是,在与焦立辉共赴云雨之境奔向山巅之时,她仍是又一次地叫出了王向远的名字,似乎王向远已经像一个魔怪一样,缠在了她的破碎的灵魂之上。 该如何将王向远从她的身心上彻底挖除呢?王月荷为此痛苦不堪,也烦恼不堪。她认为,她不是不想忘掉他,而是,忘不了,忘不了啊。互相交付了灵魂的两个人,如何才能忘得了呢?如何才能了断对他的不了情呢? 王月荷拿出她珍存着的王向远寄给一些信件,又拿出他寄给她的许多张身穿军装、英姿勃发的照片,难道,将它们付之一炬,兴许就能将他从心上剜除?不,不,她否定地自言自语道。她下不了这个手,也委实舍不得。她手拿一张王向远对她微笑的照片,看着阳光满面的王向远,问道:“向远,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王向远对她灿烂地笑着,却一无回应。 她便拿起王向远给她的来信,展开来,看信上那些满含深情的绵绵情话,仿佛,王向远那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可是,那些话,却成了他和她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幻了。她不禁啼哭出声。因用情太深,竟连入户门响起轻轻的敲击声也没有听到。 敲门的是婆婆李亚兰。 作为一个比较开明的知识分子,李亚兰既尊重儿子焦立辉和儿媳王月荷的隐私,可心里总隐隐觉得儿子儿媳的婚姻生活并不像他们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她既希望王月荷能够痛改前非真正心属焦立辉,但是作为女人,她敏感到那个名叫王向远的小伙子已经像一根针一样深深扎在了王月荷的心上,想让王月荷真正把他拔掉把他忘记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忍受王月荷过往对焦立辉的欺骗,但她却不能忍受王月荷在婚姻的幛幕之下仍然对焦立辉进行欺骗。隔三差五的,她会来儿子儿媳这边看看,想以其缜密的心思,发现王月荷对焦立辉不忠的蛛丝马迹,即便儿子因为男子汉的粗线条被障目过去,她也好适时地不露痕迹地提醒王月荷,毕竟,这是王月荷的一个把柄。 没人开门,李亚兰只好掏出钥匙打开了焦立辉家的入户门。 李亚兰听得主卧室内有着轻轻的声响,心想焦立辉和王月荷怎么没有去上班吗?又胡思乱想莫不是进了歹人?她像猫似地蹑着手脚过去查看,问道:“月荷,你在家吗?” 倘在以往,王月荷倒不会太过慌张,但此时她正手捧王向远的照片和书信,便立时慌了手脚,一边应着:“妈,您来啦?”一边赶紧将信件和照片藏入床上的被子下,而后,出了房间。看到李亚兰的脸是,王月荷甚至惊了一下,脸上布满一层红晕,仿佛刚才的秘密被戳穿了似的。 “月荷,怎么没去上班呢?”李亚兰问道。 “哦,我今天下午调休。”王月荷说。 “小辉去上班了吗?” “他今天去曲阜参加一个文化交流会,他说今天晚上才能回来。” “啊,那太好啦,”李亚兰有些惊喜地说,“他也跟我来电说过。我今天也是休息,今儿个是礼拜五,你跟妈一起逛一趟菜市场吧,晚上呀,你跟立辉全到妈那里,咱们一起聚一聚,吃个饭吧。”说完,她上前挽起了王月荷的手。 王月荷不明白,既然婆婆李亚兰已经知晓和洞穿了她与王向远之间的私情,可为什么她还对她那么恩爱有加呢?她没有对她横眉瞪眼,更没有辱骂她,也没有唆使焦立辉将她扫地出门。婆婆依然表现得那么矜持和有度,这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更觉得有愧于婆婆,似乎自己真的做下了不能见天的羞耻之事。她赶紧道:“妈,要不,我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菜吧,您就在家里歇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7章 遏制精神出轨(下) 李亚兰轻声笑了笑,说道:“不,还是咱们俩一起去吧。咱娘儿俩,一边买菜,一边唠唠嗑,不好吗?” 王月荷只好点点头,说:“好,好。”便与婆婆李亚兰一起手挽手,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女似的,出了门。 婆媳二人来到一家大型超市的肉菜*区里,精挑细选出多类菜鱼肉蛋,特别王月荷,她确乎是真心想与焦立辉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她知道错在自身,就更想能以各种方式向焦立辉表达赎罪的意愿。 然而,王月荷却并不知道,因为去曲阜市参加的文化交流会提前结束,焦立辉一反往常地没有与他的狐朋狗友们小聚一下,而是回到沂州市后直接回到了他与王月荷独居的家中。 焦立辉进到卧室,换下了身上的西装革履,换穿上了一套休闲些的服装,照镜子时,无意中发现床上的被子竟没有像以往那样平展展的,心想很顾家看上去也很持家的王月荷平时可总是把床上物品理得井然有序的,今儿床上的被子怎么没有理平展呢?于是他顺手揭开被角整理一下,却发现了王月荷藏在被子底下的王向远的照片和信件。 焦立辉的目光拉直了。 看着王向远身着戎装精神焕发的照片,焦立辉想起他曾看过如今已经被他封锁在单位保险柜里的那本影集里的王向远的照片,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参军后的王向远比以前更帅气更潇洒更成熟了,还多了一些阳刚味儿,不过他还看得出,他身上仍透出那种不可磨灭的痞子劲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是那种不求进步的青少年。也难怪王月荷对这个王向远喜欢得五迷三道的,不是说男的不坏女的不爱吗?更何况那个王向远跟王月荷同村,又一直是同班同学。 对于王月荷与王向远曾有过一段恋情甚至产生了孽果,焦立辉虽然既有醋意又有恨意,但是他在想过多次后,还是认了,甚至有些意外的豁达得几乎可以接受。毕竟,过去,他也曾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嘛。再说了,像王月荷那么漂亮的女孩,若是无人追求,反是成了怪事;即使是现在,当他与王月荷一起在小区里走动或者他去王月荷单位上接送她时,不也是会看到多少艳羡的眼光吗,他从那些眼光里分明地看出那些人想做第三者的强烈意愿。所以,王向远的突然性的闯入到他的生活里,似乎并不意外。 可是,让他焦立辉恼羞成怒的是,王月荷至今还对王向远念念不忘,甚至在床上,只有在把他当作王向远时她的动作和情感才如火如荼。这让他觉得十分耻辱,仿佛在时时戴着一道。 王月荷不知道焦立辉的话中之意,便睁大惊恐的双眼看着焦立辉,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见焦立辉起了身,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王向远的那些照片和信件。片刻,王月荷便眼睁睁地看着王向远的帅气而灿烂的笑脸在火光中化成灰烬。“立辉,不要;立辉,不要呀——”她哭着叫道,转身扑在了床上,绝望地痛哭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在阵阵作痛。 焦立辉坐到了床上,将王月荷搂入怀中,道:“看见了吗?你若是真想王向远好,就不要让他在咱们这个家里恶心我;我今天让纸面上的他变成灰烬,说不定哪一天呀,我会让真正的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王月荷的身子在焦立辉的怀里一颤一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8章 虚假加急电报 王向远归队之时,正赶上部队的小规模外训即将开始。整个连队除了留守人员以外,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中午,王向远背上背包,带着有线班的十名战士,正站在班里寝室门口,等着连队的紧急集合哨声的响起。 这时,连长尹明伟从营部走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叫王向远到连部一趟,他有话跟他说。大家也便明白,紧急集合的哨声不会马上响起,便松弛下来,回了寝室,坐在空空如也的铁架床上。 王向远去了连部后,尹明伟将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他,说道:“这是一张士官院校招生考试的报名表,如果你愿意参加这个招生考试,那这张表就是你的。如果不愿意,就退给营里,营长教导员再另选合适的人选。” 王向远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尹明伟说:“我理解你。士官毕竟不是干部,以后的待遇、仕途都会与干部有着很大的差别。当然了,凭你的条件,你也可以参加军队干部院校的招生考试。但之所以营里没有推荐你,是了解你的文化水平可能考不上,一旦考不上,对你又是一个打击。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报考士官院校,最起码解决了你的后顾之忧,毕竟你今年面临退伍这桩大事,谁也说不清到时候部队会留下多少老兵。还有,以后部队的提干名额会更多地从士官中遴选。” 王向远默了片刻,说:“可是我有个记过处分呢。” “那也许到时候又讲功是功过是过了呢,一个记过处分还能拴人一辈子?” “行,那我就报考士官院校。连长,你觉得我报考哪个士官院校好呢?” “我个人觉得,哪所士官院校容易考取,就考哪一所,反正回到部队来,也并不是学了什么就做什么。” 王向远笑了,连长尹明伟也笑了。 于是,在连长尹明伟的指点下,王向远报考了一所士官院校,是司务长专业。 尹明伟又说:“王向远,外训你还是要参加的,一边学习一边带着有线班进行训练。” “没问题。”王向远站起身来,向连长尹明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以表感谢。 外训驻地的条件十分艰苦,且训练非常辛苦而忙碌,好在班副很配合王向远,使王向远做到了训练学习两不误。 外训快结束时,王向远从外训驻地回到营区参加了军队士官院校的统一招生考试。由于所考的知识只限于初中,所以对于王向远而言还真的是驾轻就熟,特别是语文科目,他真是自信满满。 正当他准备重回外训驻地时,营部的通信员来了,说有他一封信,他嘴里说着“谢谢”接过信件。 信是冯志平写来的。冯志平说:“之所以迟至今天才给你写信,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仅已经不恨我了,而且有些想念我这个好友兼对手了,对吗?想当初,营长和教导员真是英明,让我速速去旅部报到,我听说,我要是晚走一步,可能就会有一个失去理智的朋友要我的脑袋搬家,可能我就会失去一个好朋友。听说你报考士官院校了,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来日方长。”接下来,冯志平谈到了他的学习训练和生活,并且要王向远常与他保持联系。 看完了冯志平的来信,王向远不禁有些脸红,他决定好好想一想如何回信,便先回了外训驻地。 外训归营后不久,好消息就来了,王向远如愿以偿地被他所报考的那所士官院校录取了。 与录取通知书同时来到的还有一封加急电报,竟然是王通达发来的,电报上说“家有要事,速归,速归”。 这明显是一份假电报,全营干部战士皆知道王向远是孤儿,“家”中能有何事让他速归? 王向明想不明白“家”中会有什么要事,难道刘翠翠家的人挖了爸爸妈妈座落在耻辱之地上的坟?这个王通达,为什么就不能多花些钱把想说的话说明白一些呢? 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即将进入军队各类院校的战士,部队总是给他们几天假期,回家看看。虽然营连干部都知道王向远的“家”里并无亲人,但还是同意他回去看看,可是一些干部还是由此对他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觉得王向远一手自导自演的“假电报”行为手段实在太过拙劣。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偏偏营党委召开全营的党员会议,讨论王向远和另外几个入党积极分子是否具备了入党的条件。其实营长教导员以及连长尹明伟指导员朱涛等人本来想的是能在王向远进入士官院校前加入党组织,但出人意外的是,一些人说了许多对王向远不利的话,有人甚至坚决反对吸收王向远入党,更有直爽太过不怕得罪王向远的人说王向远从根儿上就是个屌兵。 为什么营党委要召开这样的会议而不是把权力下放给连队党支部呢?许多人不太明白。因为152加榴炮一营并不搞平均主义,不是把入党名额平均分配到各个连队,而是完全择优入党,让连与连之间、战士与战士之间形成良性竟争。 对王向远来说雪上加霜的是,另外几个人全部通过了讨论,并且开始填写入党志愿书了,独有他不只是被刷了下来,还停止了对他的考察;当然了,他要去士官学校上学了,考察不考察于他也是无所谓了。 王向远怀揣一腔郁闷和怒火踏上了回“家”的途程。 两天三夜的跋涉过后,在县城汽车站一看到来接他的王通达,王向远劈头就问:“什么事儿你不能帮我处理一下啊?为什么不说清楚?弄得好多人还以为我是想回咱小王庄拍的假电报呢。这电报还不如不拍,反正我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我可帮不了你。”王通达说。 “什么呀?” “王月荷自杀了。”王通达说道。 “啊——,什么?你在说什么?”王向远一下子抓住王通达的两只肩膀,双眼圆睁地瞪着王通达,像是王通达谋杀了王月荷似的。 王通达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我就知道幸亏没跟你明说,要不你在路上非出事儿不可。” “王月荷现在怎么样?你要急死我啊?”王向远问。 “躺在医院里呢。我去看过。刚自杀的时候,她是趁她爸她妈回小王庄来办事儿,到了她爸妈的住处自杀的,被焦立辉发现了。我们在小王庄上只是听说,不知道当时情况会有多凶险。我怎么能跟你在电报上乱说呢?就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能告诉你啊。” “怎么自杀的?” “吃了一大瓶安眠药。” “走,带我去医院。”王向远催促。 “在沂州。”王通达说。 “我靠,你让我在沂州下车不就得了?” 二人转身重又进入车站购票上车去往沂州。 途中,王通达将道听途说到的对王月荷与焦立辉婚后生活的描述大致地讲给王向远听。 “这个畜牲!”王向远骂道。 “我觉得,你得躲开焦立辉。” “那我回来干什么?我倒是觉得,得把这事儿作个了断,这家伙心里边的梗是我。”王向远说。 王向远虽然把大盖帽和缀了领花肩章的外衣放在包里,但他上身着一件迷彩短袖t恤,下身穿一条黄军裤,脚踏一双看上去很有成色的运动鞋,看上去英气十足,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个军人或退役军人。 两人来到了沂州市人民医院。 王通达曾来看过王月荷一回,知道她所住的有钱人才住得起的特护病房是二楼最靠西边的一间病房,病房的更右侧有个小夹道,可通病房背面的窄窄的阳台。王通达作了简单的描述,王向远心中便已有了打算。 王通达说:“王向远,你可不能攀楼啊,有很多保安,看抓住就麻烦了。” 王向远说:“知道了,我是来看人,又不是来做贼。” 王通达说:“跟做贼差不多。” 王向远点点头,承认王通达的话有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9章 情敌交锋(上) 为不过于招人眼目,王向远将身上的迷彩t恤换成了白色的长袖衬衣,倒是愈发让他显得干净和率真,清爽逼人。见医院门口有物品寄存处,王向远将他的大包寄放在了里面。 王通达变身侦察兵,先悄悄去了二楼探看,见王月荷的病房里只有王月荷母亲一个人面对后窗户坐在王月荷的床边,也就是背对门坐着,她自是没有发现王通达的身影。 王通达朝王向抬招了招手,王向远便拿出他当警卫战士的钢硬本领,五步并作两步地飞身上了二楼,而后一个人猫腰越过王月荷所住特护病房门口,继而穿过最里侧的小夹道,然后,到了病房的窄窄的南阳台上。 王通达从正门进了病房,很客气地与王月荷的母亲打招呼,问王月荷现在的情况如何了?王月荷的母亲知道王通达是个老实人,只是不满他跟王向远走得太近乎,而且还常常为他通风报信。但王向远远在四川,想必王通达来此总不会有什么恶意,就与他说了王月荷的病况。王通达看得出,王月荷的气色比上一次看到时显得红润了一些。 王月荷的母亲将她所坐的座位让给王通达坐,自己便坐到床的另一侧,于是她便背对了南阳台那面的窗和后门。 机警的王向远一探头便可看到病室里的全貌。 王通达问:“焦立辉呢?” 王月荷的母亲说:“他昨天跟他妈在这里守了一夜,回去休息去了,今儿个我来守,轮着守呗?再说她现在基本上好了,只是不说话,心里有病。” “多安慰安慰呗?时间长了把这个坎过去了就行了。”王通达说。 这时,一位护士进来,为王月荷测量体温并作最常规和较简单的每天都有的例行检查。王月荷的母亲多年生活在农村,分不清医生与护士,反正是把身穿白大褂的人全当成救星般的人物,就问曾经拍的一个片子的结果,护士让她去主治医生那里问询。王月荷的母亲就站起身来,与护士一同出了门,又想起还要为王月荷买些日用品,就对王通达说她要出去一会儿,并悄悄让王通达开导开导王月荷。 王月荷的母亲甫一离去,王向远就迫不及待地从南阳台那面的小门进了病房,来到了王月荷的身旁,在王月荷的耳边呼唤道:“月荷,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对吗?我是向远,我是你的王向远……” 听到心上人有情人的柔情呼唤就在耳边,王月荷以为是在梦中,可是她发觉自己分明是醒着,是的,王通达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呢。她忽地坐起身来,一转脸,啊,是的,是的,这不是梦,而是梦变成真,王向远贮满阳光的面容就活灵活现在她的眼前,她怕这是梦,她更不愿这个梦化作乌有,就伸出一只纤白的小手,摸向王向远的脸颊。“向远,真的是你?” “对,对,我是你的向远,我是王向远啊。” 这一刻,他们忘记了所有,将一切抛之脑后,同时伸开双臂,紧紧搂抱在一起,两张年轻的热力满满的红唇也紧紧相贴在一起。他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激情无可控制地剧烈燃烧起来。 王通达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声不响地起了身,走出病室,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王向远的两手已经放开了王月荷的苗条柔软的腰肢,移上了她的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俏脸,他捧着她的俏脸,红红的唇儿深深地耕耘着,忽然,他不管不顾地解脱起她的衣服来…… 可是,王月荷开始了抵拒,在他的怀抱里用力扭身,却不料让他越箍越紧……这时,王月荷低下头来,在王向远的左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王向远忽然间醒了过来,双手不由地松开了,王月荷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抚摸般地在他的刚毅帅气的脸上打了一耳光。 彻底清醒过来的王向远听到王月荷轻声对他说道:“对不起,王向远,我现在是焦立辉的老婆,我跟他是领了证的夫妻,法律保护着呢。” 半晌过后,王向远坐到了椅子上,问王月荷:“月荷,你能跟我说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吗?是不是全都因为我?是不是因为焦立辉知道了咱俩的事儿,他过不去这个坎,就把怒气全发在你身上,把你当成泄愤的工具?” “跟你无关。”王月荷说道。 “月荷,我想保护你,我能保护你吗?”王向远说着,双手轻轻握住王月荷的一只手,团在手掌之中,王月荷没有抽回。 “你能保护我。”王月荷柔声说道。 “我怎么保护你,你说?”王向远激动起来。 王月荷看着王向远的眼睛,他的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她说道:“向远,作个了断吧。然后,再也不要介入我和焦立辉的生活,因为我们这个家,需要他,我爸我妈,更需要他。” 王向远领悟了王月荷的话中之意。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竟是拄着双拐的王玉富。映入王玉富视界里的,是王向远正握着女儿王月荷的手在绵绵絮语。他一下子几乎气炸心肺,大声骂起来:“王向远,你个小流氓,你个该死的小流氓,你还嫌把我们家害得不够吗?”他一边骂着,一边用一支拐支撑着,而用另一支拐朝王向远打去。 王向远脑袋一弓,躲了过去;见王玉富又朝他打来,他便只好身体朝后撤去。 王月荷解释道:“爸,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王玉富哪里听得进任何的解释,他骂得更难听了:“王向远,你爹是个强奸犯,还吃了枪子;我看你早晚也得走上那条路,你个狗流氓,看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让你跟你爹妈全都葬到那块让全小王庄人吐口水的地方。”他手拿拐杖步步紧逼。 王向远只好从后门退了出去。 闻声而来的王通达没想到自己只是上了一趟洗手间,竟就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正吃惊着不知如何解劝,却不料王月荷的母亲也赶了过来,倒是无形中与王玉富里应外合了,把王向远逼在了夹道里。 老两口高声地嘴如粪缸似地骂着,都欲冲上去打王向远,置王月荷与王通达的劝解于不顾。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王向远当然不会跟两位老人动粗,但他还是要想法脱离他们的无理纠缠,怎么办呢?见王玉富又拿着拐杖朝他打来,他只好一跃而起,上了夹道外侧的小矮墙上,然后,飞身往楼下跳去。 王向远稳稳落地后,抬起头来,却迎面看到一个嘴巴用力瘪着、满眼凶光的面孔正对了他。这个人又朝前移了两步,王向远看到了他微跛的腿,便知道这人就是他曾远远看到过的焦立辉。 二楼上,王月荷的父亲母亲已经又拉又劝地将王月荷弄回了病房。王通达不知所措,只听得王月荷对他说道:“告诉王向远,他这人阴着呢,防着他点儿。”她的母亲闻言后,照着自己的老脸打了一耳光,王月荷才住了口。 焦立辉问王向远道:“你就是王向远吧?” 王向远点头应道:“对,我就是那个让你恨得要死的王向远。” “你他妈的还挺有种,竟敢千里迢迢跑到沂州这地盘来偷偷看我的老婆?真他妈的活腻了啊!”焦立辉骂道。 王向远道:“你也好意思说是你的老婆?你把她逼得吃安眠药自杀,也好意思说是你的老婆?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把自己的女人打得要死算什么本事?” 焦立辉冷笑了一声,道:“我还真算不上什么堂堂男子汉,我跟你明说,我是个残疾人。再说,我打的是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还有,你知道是谁逼我打她的吗?是你,是你,就是你这个流氓无赖!” 王向远厉声问:“焦立辉,你要还算个男人的话,就冲我来,就跟我明说,你要对我怎么解气,才能再也不打王月荷?” “嗬,看不出来,你还挺英雄豪杰啊,不愧是小流氓小痞子出身。行,我答应你,下午在帝豪大酒楼前的小广场上见面,我会跟你说如何了结这笔仇恨。你要是敢失约,我就再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那王月荷是死是活就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记着,你一个人。”焦立辉阴阴地说道。 “行,不见不散!”王向远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0章 情敌交锋(下) 王通达本要陪伴王向远,但王向远坚决地拒绝了,刚一来到小广场上他曾与王月荷幽会之处,看到焦立辉站在那棵树下已经在等着他了。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焦立辉说道。 “让你久等了啊。”王向远话音未落,突然从他的身体的两侧窜出两条身影向他扑了过来,两只拳头一齐向他的两个太阳穴部位凶猛击来。王向远一个下蹲,双手握拳用力一抬,将两条胳臂挡到了上方。两个来犯之徒欲对王向远下黑手,王向远一个转身,左脚飞起,一脚正踢在了其中一人的面部,他又一个急转身,右肘部一个前击,肘部狠狠击在了另一个人的胸前。想到焦立辉竟然对他下黑手,王向远怒火中烧,平日里老是觉得自己所学的擒拿格斗术没有用武之地呢,这会儿也算是派上了用场,前踢,横踢,摆拳,肘击……一阵眼花瞭乱的擒拿格斗拳法,将二人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见其中一人竟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高高踢起的一脚狠狠砸到了这个人的手臂上,只听这人“哎哟”叫了一声,便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王向远几乎打红了眼,简直又要无以自控了,这时却听到焦立辉的声音响起:“王向远,你果真是条汉子,我佩服你。行了,住手吧。他们是我叫来的,一个是我哥们,一个是我舅家表弟,还都学过两招,但都不是你的对手啊。不要再打了,再打就打我吧。” 王向远停了下来,说:“你不是说你是残疾人吗?我不打残疾人。” 刚才有意无意中目睹到那一幕的几个市民吓得跑到了远处,但当他们对别人指指点点时,却早已停歇下来了。 焦立辉上前问了问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伤势如何,而后叫了一辆出租车,而后,出租车拉上他们去往医院了。 焦立辉指着自己脚下对王向远说:“就是在这里,你跟王月荷幽会过好几次。你知道吗?我是爱王月荷的,而且,我只爱她。” “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还要折磨她?” “因为你,我说过了,因为你。”焦立辉说道。 “我跟王月荷的事儿是她跟你订亲之前。”王向远说。 “不,之后,每天都是。”焦立辉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另找个地方说话吧。”焦立辉叫了一辆驶过的三轮车,二人上了车,朝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庄走去。 焦立辉带王向远进了一个小小的却装潢精致的包间,竟然还要了酒菜。 王向远不明所以,问:“你不会再弄几个黑手党来收拾我吧?” “当然不是。来这里是方便说话。咱要是想进帝豪大酒楼,当然随便进,但我听说好像那里的老板一直想找你吧?”说到这里,焦立辉停住了,看着王向远的脸色。 王向远想:这家伙倒是真有神通,连本人在帝豪大酒楼的事儿都知道哪?焦立辉不说,他当然更不会提起。 焦立辉说道:“我恨你,但是自从见了你,说真的,也敬你,这说明我的老婆王月荷的眼光不错,能配得上她的当然得才貌双全,或者很有钱有势。可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才貌,而是钱和势,何况,她也已经有了正式工作呢。” 王向远把话题岔开,问:“你不是说,都是因为我,所以你才打王月荷才折腾王月荷吗?” 焦立辉说道:“对,是的。我敢说,王月荷虽然爱你,但她一定不会跟你走,她不爱我,但她一定会跟着我过日子。可是,她老是想着你,你知道吗?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跟她夜里*的时候,你知道她在叫什么吗?她叫出的是你王向远的名字,你说说,这是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给我戴绿帽子?我跟她这么过一辈子,受得了吗?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啊?。我问你,你还爱不爱她?你要真是条汉子,就给我说句实话。” 王向远直视着焦立辉的眼睛,道:“爱!” “可是,她却不会跟你走,她不能跟你走,因为她还爱她的那个家,爱她的父亲母亲。” 王向远承认,点了点头。 “她也爱你,可是这样的爱是最痛苦的。你要是真的爱她,就愿意看着她在痛苦的爱里不能自拔吗?你要是真的爱她,你有没有勇气把自己从她的心里彻底地撤走不再占居那个空间呢?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忍心看着她在这样的爱里死去吗?”焦立辉的每一句话都是步步紧逼,可也确实是发自他的肺腑。 半晌,王向远没有说话,倒是喝了三杯酒,连菜也没吃几口。终于,他说道:“我撤出来,他就能不再叫出我的名字吗?他就能叫出你焦立辉的名字吗?” “那要看你如何撤。我想过了,如果你好好撤出来,我以后会带王月荷去省城的大医院看心理医生,她就是是块石头,我也能把她捂热了。” 王向远又饮下一杯酒,说道:“行,我撤出来,我好好地撤出来,把自己从王月荷的心里撤出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焦立辉端起酒杯,欲与王向远碰杯干掉,但却见王向远将面前的装了酒的酒杯倒扣到桌面上,任酒朝地面洒落。焦立辉不明其意,心想难道他这是在耍我在讥嘲我? 只听得王向远幽幽然地开口说道:“说实话,我很害怕我见了王月荷以后就没有胆量说出准备好的绝情话了。” “怎么办?”焦立辉问道。 “拿酒来,我让自己当一回怂人,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吗?”王向远乜斜着眼,看着焦立辉,竟射出一股寒光。 焦立辉喊道:“服务员,再来一瓶剑南春!” 服务员将一瓶未开封的剑南春白酒送上桌来,递给焦立辉。焦立辉拆开包装盒,而后刚欲拧开瓶盖,却见王向远朝他摆了摆手。 王向远将装了满满一瓶白酒的酒瓶拿过去,打开瓶盖,而后手拿酒瓶与焦立辉手中的装满了酒的酒杯碰了一下,便仰起脖来,嘴对装满酒的酒瓶,咕嘟咕嘟,如喝矿泉水似地狂饮起来,瞬时间,一瓶白酒进入腹中。 啊,酒真是好东西,不仅暖胃,还让人沉醉,还给人带来奇妙的快感,还让人胆气冲天。王向远本来白皙的脸涨红了,一种武松般的豪情壮志从心中油然而生,腾腾冒火。 两人走出饭馆,上了一辆出租车,向沂州市人民医院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1章 恶心死她 当两个人出现在医院大门口时,正碰上等在那里的王通达,还有不放心儿子焦立辉的母亲李亚兰。 王通达和李亚兰都惊住了,王向远和焦立辉这一对情敌,此时竟像是携手并肩的好兄弟。两人攀肩走着,看上去醉醺醺的。 “立辉,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李亚兰问道。 焦立辉松开攀扶王向远的手,到了母亲面前,将李亚兰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李亚兰说道:“这能行吗?会不会是胡闹?” 焦立辉道:“胡闹就胡闹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呢?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你就那么放心那个小痞子?” “我觉得,他痞归痞,但还是讲义气的。就让我相信他一回吧。他若是真的做出了对不起我的事儿,那我就一定叫他回不了部队,走不出沂州市,我会找人废了他!”焦立辉的牙咬得格格响。 李亚兰仍是犹疑,可是无计可施,只好默许了。然后,李亚兰便脚步踟躇着去了二楼王月荷的病室里,叫出了正在里面陪着女儿的王玉富两口子,说是有个事儿要与他们一起跟主治医生商量一下。李亚兰是妇产科的护士长,自然是很有神通的。她果真带王玉富两口子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处,她知道,说服这老两口子得费下许多的口舌之苦。 一时之间,在病室之内只剩下王月荷一个人。 一会儿过后,王向远两脚绞绊着朝二楼王月荷的高档病室走去。焦立辉远远地跟在后面。 王向远会采用何种方式将自己像一根刺一样地从王月荷的心中拔除呢?焦立辉不得而知。此刻,他要将自己的妻子的空间交给另一个男人,更何况那个男人是他的情敌,是与他的结发之妻有了肉身之欢的情敌,他不觉间醋意翻滚。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自己婚姻里的大劫,竟要由他的死对头来为他解开死结。 王向远站在了王月荷的房间门口,一手扶住门框,他笑嘻嘻的,那笑里却有着一种色迷迷的味道。 王月荷看见王向远,惊喜地问道:“向远,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王向远摆了摆手,喷出一口口酒气,向王月荷的床边走过来。刚走过来,他就一把将王月荷搂入怀中,毫无前奏将一只手直接在王月荷精致的臀部上捏摸起来;王月荷也是情难自已的,回抱住了王向远。 见王向远业已进入王月荷的病室内,焦立辉便急赶了几步,避到了窗下,细心地谛听着里面的动静。 “月荷,我爱你,我快想死你了,你想我吗?”王向远松开王月荷,捧起她粗致的小脸,不容分说地用力亲吻起来,满嘴的酒气直冲入王月荷的口中,脸上的几粒蕴含着青春活力的青春痘胀得似要爆裂一般,他的双手太过用力,弄得王月荷颇不舒服。 打了几个酒嗝的王向远一边亲着王月荷的娇俏小脸,一边呜呜噜噜地说道:“月荷,你知道吗?我快想死你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啊,我天天想抱着你睡觉,我没有哪天不想与你搞在一起,你知道吗,搞你的滋味儿真是太他妈的爽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啊。我,我现在就想重新回味。咱们一起回味。” 避在窗下的焦立辉,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在被狼噬咬、撕裂,他想,王向远这个臭小子到底想搞什么名堂?难道这就是他所要采取的所谓计策?他恨得牙根痒痒,但一时还是忍住了情绪,他想听听接下来到底会有何进展。 冲天的酒气本就让王月荷不舒服,现在听到王向远竟然满口胡言乱语且说出的话粗鄙不堪,她一时不知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面前的这个人真的还是她用全身心悄悄爱着的王向远。“向远,你把我的脸弄痛了。” 王向远却不管不顾,他松开了王月荷的小脸,却转而扒脱起王月荷的衣服来,一边脱一边说道:“啊,月荷,你快让我想死了,我知道你也想我,快,趁着没人,我要搞你,我想搞你,趁着焦立辉不在,咱俩快快搞一盘吧,要不然我回部队,咱俩又搞不成了……”他几乎将王月荷的上衣剥脱下来。 王月荷用力挣扎起来,问道:“王向远,你要干什么?” “我要和你爱爱,我要和你爱爱,你知道吗,歌城里的那些小妹哪一个都没法跟你相比,我要搞你……”王向远一迭声地说道,同时继续剥脱王月荷的衣着。 王月荷觉得她似乎突然不认识王向远了,他的一张帅帅的痞子脸上写满了粗俗的欲望,她抬起右手,照着王向远的脸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在王向远惊愣之时,用力将他推开。然后,整理起被王向远弄得皱皱巴巴的上衣,气恨地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动作上倒是停了下来,但是却对王月荷说道:“过去又不是没有过,都搞过那么多回了……” “王向远,你住嘴。” 王向远呼呼喘着粗气,酒气仍是喷向王月荷,他说:“你装什么清纯装什么假正经。我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满足你也满足我嘛。别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能活,明告诉你,就凭我王向远的相貌,有多少美少女在倒追我呢;还有,真要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外面的漂亮站街小妹多的是,一拉一大把……” “王向远,你混蛋——” “我说的是实话嘛。” 王月荷泪流满面地说道:“王向远,没想到我看错你了,原来你跟我好就是为了这点儿破事啊。小王庄的人没说错,你就是个小流氓,就是个小痞子,是个装了一肚子坏水的小流氓小痞子。你滚开——”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把自己当成美女了?我滚开就滚开,以后别再想我就是了。”王向远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装作脚下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但很快又站稳了,而后跌跌绊绊走了出去。 见王向远双脚绞扭着双脚离去后,王月荷转身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失声地痛哭起来。 走到楼梯拐角时,王向远看到尾随而出的焦立辉,没说什么,只是朝着焦立辉点了点头,焦立辉已经会意且心知肚明,王向远守诺,真的狠狠伤害了王月荷的那颗柔软的心。再过一阵子,他得去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他相信她会扑在他怀里的。当然了,他还要带她去别的地方进行心理上的医治。 王向远一身酒气地到了楼下,这一阵子,他给所有人的印象大约都是一个醉鬼,一个流氓,一个不求上进的痞子。在楼下的过道里,正遇上王月荷的父亲母亲姑姑还有焦立辉的母亲,他走过他们身边时,听得王月荷的母亲悄声说他:“这孩子肯定废了,别看他现在当兵,再过几年跟他爸一样,等着吃枪子吧。” 然而这时,焦立辉的父亲、王月荷的姑父还有焦立辉的舅舅三个男人从医院大门口急急而来,奔向王向远,焦立辉的舅舅指着王向远说道:“可能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儿子打伤了。” 焦立辉的父亲问王向远:“你就是王向远吗?” 酒意确实浓郁但心醉而不糊的王向远横了他们一眼,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王向远,怎么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2章 我也要伤害她 焦局长说道:“怎么啦?你作为一个军人,在地方上打了人,还好意思轻轻巧巧说怎么啦?你这个孬兵是不是不想当了?告诉你,我要把这个情况向你们部队反映,必须让你们领导对你作出严肃处理。” 不远处的王通达见状,急忙朝楼上跑去。 片时后,焦立辉下来了,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道:“舅,我表弟不是王向远打伤的,你别听他胡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焦局长问,“难道那孩子会撒谎?再说,他也不认得王向远啊,连我都不认得呢。” “这事儿,跟王向远无关。”焦立辉脸拉了下来。 王向远的嘴角歪了几歪,问焦局长:“你可别诬告我啊。” 混迹官场多年的焦局长猜得出这其中定有猫腻,便住了口,甚至对王向远说了句“对不起”,而后向楼上王月荷的病室走去。 王向远在王通达的搀扶下离开了沂州市人民医院,在存包处取了包,上了一辆三轮车,朝汽车客运站走去。坐在三轮车上,王向远嗷嗷嚎叫,他伤心得想大哭,可是没有眼泪,发出的只是藏獒般的嚎声,引得一些路人好奇地观看…… 当家人亲戚等陆续进入病室时,王月荷已经坐了起来,虽然脸上挂着泪痕,但是却已经不再哭泣,只是脸木着,眼神发直,对任何人都不说什么。 从此,王月荷的话就变得少了。 她的婆婆也就是焦立辉的母亲李亚兰为她削了一个苹果,她没有接,而是起了身,见焦立辉站在门旁,说:“出院吧,我好了。” 出院以后,焦立辉果真带王月荷看过几个心理辅导师。王月荷没有怎么回应,由着焦立辉摆布了。 无论如何,让焦立辉高兴的是,他再也没有听到王月荷在随着走他走向巅峰之时,叫出过“王向远”这三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字眼儿。从心理和精神的感觉上,他没有再被戴上一顶顶的绿帽子。 其实,只有王月荷自己知道,当她听到王向远最后的几句话时,她的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坍塌了一大半。 看上去,焦立辉与王月荷似乎已经真的鱼水合欢,水*融,但梗在焦立辉喉间的那根刺,并没有完全化掉。在更深人静之时,他在王月荷的身上奋力耕耘,他大展雄风地挟裹着王月荷走向一个又一个浪潮之时,有时候会忽然问道:“我是不是比王向远厉害多了?”直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便很男人地,很有征服感地笑了,以为王月荷此时将肉体与灵魂一并交付了他。 更令焦立辉和他的父母还有王月荷的父母高兴的是,王月荷怀孕了。李亚兰虽是妇产科的护士长,但竟也有些相信民间的一些传言,说是酸男辣女,见王月荷爱吃酸物,就更是喜上眉梢。 要做母亲了,王月荷却并未喜笑颜开。李亚兰问她要不要托关系请个长假,王月荷说暂时不用,还说她喜欢到单位去,便仍是每天上班下班,她所在的单位是妇联,没什么实际的事儿做,不过是坐在单位应个卯,像是吃空饷似的。 时日久了,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天地变大,女人天性里所具有的那种母爱在王月荷的心里滋生出来,她抚摸着腹中的孩子,一种奇妙的温馨不由地升华起来。 一天,王月荷下班回到家里,家里没有人。她进入卧室里,想在床上躺一躺,女人的第六感觉却让她心里有些慌慌的,总觉得屋子里有一种让她不太适应的味儿。她便打扫床铺,发现了几根长长的染过色的头发,她怀孕以后,就把头发剪短了,而且从不染的。 于是,她什么都明白了。 夜里,焦立辉想与王月荷表示亲热,王月荷躲开了,推说那事儿对孩子不好;又说道:“哎,立辉,别什么女人都朝家里带啊,可甭把脏病传给我,到时候说不清,更别传给孩子,孩子可是无辜的。”说完,她给了焦立辉一个后背,沉沉睡去。 焦立辉便没有说话,心里却觉得,看来女人真的有第六感觉?鼻子真是够灵的啊? 后来,焦立辉便改为在外面吃野食。王月荷完全无视,也佯装不知。反正,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十月怀胎期满,孩子顺利降生,倒果真如李亚兰如愿,当然焦立辉与他的爸爸也是同样的愿望,虽是城里人,一样想延续子嗣呢——王月荷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不只让焦家的香火得以继续燃烧,也无形中抬高了自己在焦家的地位,她的爸妈在与亲家公亲家母说话时也不必过于低垂着脑袋哈着腰了。 王月荷却生活得很有分寸,并不在焦家把自己的身架摆得多高,对焦立辉,既不是过分的热情,一见到就撒娇,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但也决不冷淡,也会与焦立辉说一些话,比如工作,比如孩子,而且,也不拒绝与焦立辉行夫妻之实,如一个贤妻良母似地尽着妻子的本分与母亲的责任。 但是,她凭着女人的直觉感觉到,也听外面的人说起过,焦立辉在外面还有女人,而且不只一个。她却并不揭穿,更没有哭闹,也没有向公爹公婆告状。 王月荷闭着眼睛都想得到,焦立辉是在心理上寻求一种平衡,而且将平衡寻找到十分变态的程度。甚至连公爹公婆都有些看不过去,私下里骂过他多次。 王月荷装作没有听到公公公婆私底下对焦立辉的数落,她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全都倾注到了孩子身上。 焦立辉看上去倒是过得潇洒极了,哥们打趣他:“行啊你,哎哎哎,给哥们儿传授一下你的至尊经验,你是怎么做到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的?再说了,你那红旗可是一直比彩旗鲜艳多了。” 焦立辉哈哈一乐,却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苦味儿。 又一哥们道:“哎呀别提了,我家里那个黄脸婆娘,长得寒碜不说,还他妈的醋劲特大,看到我跟哪个女的说一句话,就跟我闹个没完了;有的女人,虽跟我并排走路,但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人家,我的黄脸婆娘也要跟我闹一场。立辉你说说,这是为什么?你咋就能那么的好福气。” 焦立辉笑道:“要说原因嘛,是你的婆娘太不自信,所以她惶恐啊;而我的婆娘呢,她知道我一定舍不得扔下她的。” “我靠,你这可是骂人不吐脏字啊。”众哥们儿一致反击。 ……看着面前这个保养不错、风韵犹存的女人,王超一时无言,他悟到了,她是爸爸的美梦,是爸爸的初恋,是个被爸爸爱过又伤过的女人。 王月荷脸上没有笑容,略带哀伤地对王超说:“其实,我从看到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你是谁了。” 王超不由地想道:“难道基因的力量这么强大?我与我讨厌过的、恨过的爸爸在别人的眼里会如此相似?我曾经竭力摆脱爸爸的阴影的笼罩,看来还是无法摆脱啊。” “姑姑,你,不想知道点儿我爸爸的消息吗?”王超轻轻地问道。 王月荷摆了摆手,道:“不要说了。” 王超想:看来,爱一个人很难,伤一个人却很容易。 “姑姑,”见王月荷并未拒绝这一称呼,王超便依然这么叫,“你,你恨不恨我爸爸呢?” 王月荷叹息了一声,道:“唉,他生生地打烂了我心中的世界。” 王超心中忽生出一种忧虑,便对王月荷说:“姑姑,我来到您这里,会不会给您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呢?” 王月荷说:“你想多了,现在当然不会了。不过,我还是要送客了。”她站起身来,向入户门走去,并拉开了门,大敞着,等着王超和露露走出去。 王超和露露开始下楼,当走至楼梯拐角处的平台时,见王月荷站在门口眼光痴痴地射向王超,他们停了下来,王超向王月荷挥了挥手,灿烂地笑了一下,两排光洁的皓齿露了出来,阳光般的笑脸一如多年以前的王向远。 王月荷正看得有些发痴,却见王超的一只手臂很自然地用力将露露搂在了怀中,半搂半抱地朝楼下走去。露露本欲挣脱,但想到当着王月荷的面会让王超太难堪,同时感觉到王超这时抱住她背部的力量很大,只好由着王超了。 看到这一幕的王月荷却立时变了颜色,“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入户门;但不知何故,她还是到了窗边,想看看王超的面容和背影,却见走进她视野里的王超将露露不仅搂抱得更紧,而且一只手还在露露的臀部捏摸起来,旁若无人地做出不雅的举动。她赶紧撤离了窗边,连声骂道:“流氓,痞子,流氓,痞子,跟他爸一样,天生是个小流氓小痞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3章 信赖崩散的感受 走出这处高档小区,王超搂住露露的手松了开来。 露露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当着她的面,我不好意思打开你的咸猪手,怕你太栽面子。” 王超答道:“因为,我从王月荷姑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危险的目光,那目光里含着一种深情。” “你的意思是……” “我想,当年她看我爸爸时,就曾经用过那种深情的目光吧。”王超说。 露露明白了王超的用意,说:“哦,你是怕她重新燃起那种念想,所以你要把它浇灭。” “够狠的啊,父子两代人,朝一个女人的心上扎刀子。”王超说完这话后,意欲让两人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便笑了一下,道,“还因为啊,我从某位纯情女孩的眼光里也看出了一种叫作‘深情’的东西,所以呀,我就情难自禁喽?”他又朝露露伸出手去,想再度攀搂住露露。 露露却躲开了,说道:“王超你干什么呀,大庭广众的,不嫌人家笑话呀?” 王超诞着脸笑了笑,说:“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你想让我明白的东西。” 两人都是初次来到沂州市,感觉这座城市虽然建筑上与其他的地级城市一样,都是旧貌换新颜的高楼大厦,马路宽阔,有着浓浓的商业气息,但是空气里却有着较为刺鼻的大气污染的味儿。 “这里污染挺严重的。”王超说。 露露说:“我在大学里就知道,这里的gdp指数很高,但我倒是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幸事,gdp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两人看似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实则他们知道他们是在朝向汽车站方向走,但却并不着急上车,所以就边逛边聊。有时候,还故意弯上另一条马路。 好久过后,露露说道:“哎呀,打辆车吧,我都快累死了。”她停在了路边的一棵小树下,一手扶着那棵小树。 王超走到露露的面前,用两只手扶住那棵小树,于是便将露*在了怀中,他看着露露。 露露问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耍流氓,我就打110啊。” “我是来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了我一次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啊,或者说是英雄为美人效劳的好机会吧。”王超耍贫道。 露露笑道:“好吧,本小主就把这个机会赏给你了。”她从王超臂下钻出,果真趴在了王超的背上。 王超将露露背了起来,一兴奋,还转了几个圈,当停下时,他的心蓦地动了一下,是的,映入他眼帘的,是“帝豪大酒楼”五个金灿灿的大字。他想,这个帝豪大酒楼,会不会就是多年以前的那个帝豪大酒楼呢?他背着露露朝帝豪大酒楼走去。 王向远问吧台里的小妹:“你们老板是姓朱吗?” “不,他不姓朱,姓苟。” “听说过王向远吗?” 摇头。 失望过后,王向远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他真的找对了地方,小妹们也不会知道王向远,爸爸王向远应当是可以进入故纸堆里的人物了。 “这里还有别的帝豪大酒楼吗?”王超不甘心似地加问了一句。 “全沂州市就这一家帝豪大酒楼,苟老板到工商局注了册的。” 出了帝豪大酒楼,王超却发现前边不远处果真有一个广场,但看上去是一个大广场,里面有许多的老年人正在噪声的伴奏下跳动大妈级别的广场舞。王超和露露过了马路,走到了广场上,他确定这地方就是当年爸爸曾经待过的地方,其中的某一棵大树之下,就是爸爸与王月荷姑姑幽会的地方,多少绵绵情话曾在温馨的空气里荡过来荡过去呢…… 王超对露露说道:“我完全理解王月荷姑姑在听到我爸爸那些绝情话时候的心理感受,我想,她的世界一下子颠倒过来了。” “你一个小毛孩子,怎么会理解得了?”露露说。 “不,露露,你说错了,他们发生那些故事的时候,比我们还小呢。” 露露点点头,但还是说:“你无法理解。” “我能理解,因为,我经历过类似的心理蜕变。”王超说,“露露,你应当知道的,我的心里一直是孤苦的,但是我的爸爸却一直在为我造一个很好的梦,他天天伴着我,他在我的心里,让我对他建立起了最多的信赖。可是忽然有一天,后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一天,他也是为我好,但却在对我的失望里说出了想以此激发我奋进的绝情话,当时,我的世界一下子发生了八级大地震,不,比五一二八级大地震还强烈的震动,那些信赖,一下子就崩散了,再也难以修复,难以回来了。” “王叔叔到底说了些什么?”露露小心地问道。 王超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作答。露露发现王超的眸子里汪着一层晶莹的泪光,明亮地闪烁着。忽然,王超转身用手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树,汪在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头抵在树干上,理成很精干的毛碎发型的头颅一下一下碰撞着,露露听到了他小声的啜泣声。 他们复又朝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露露说:“刚才,你作出那些动作来,还不是也一样是在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去继续伤害王月荷姑姑吗?” 王超答道:“对,你说的没错。为什么爱一个人,有时候却要用一种伤害的方式说出来呢,不管是男女之爱,不是父子之爱?” 露露一时没有作答,半晌过后,她看着王超的脸,说:“有时候,是宿命吧。” “也许是吧。”王超应道。 两人慢慢往前踱着,这时,一股饭菜的香味儿扑鼻而来,王超方想起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就对露露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你看,我太粗心了,你还没吃饭呢。”便进了一家小吃店,边吃边聊。 饭毕后,二人走出小饭店,王超却看见对面有一家名叫“风雷动”的网吧,就对露露说想去网吧看看。露露以为王超的网游瘾发作,本想阻拦他的,但自己刚好也想给同学发个邮件,便答应了王超。 坐在电脑前,王超立马打开“穿越火线”,输入帐号密码,成功登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在“穿越火线”里寻找爸爸的小九怎么样了,他找到虚拟中的爸爸了吗?他踏上了他的爸爸的足迹了吗?他能拿过他的爸爸的武器继续战斗吗? 王超面对一个新的战斗任务,这个战斗任务难度较大,毕竟自己“沉睡”了好几年,他的心里忽地有些空落落的,他害怕真的再度回入过去的没做醒的梦中,怕再度网瘾发作。可是这个任务的确有些诱惑,如果完成,他的级别将会更高,装备档次也会随之提升。他看到有人在笑他“菜鸟啊?”、“操作秀啊?” 过了一会儿,王超发问道:“那个寻找爸爸踪迹的小九现在如何?”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许多的回复立即涌来,总的意思是说小九的这份诚心和孝心虽然感动了很多网友,大家也在竭尽所能地帮助小九,圆小九的在游戏中与爸爸相会的纯洁的饱含父子深情的梦幻。但无奈小九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少,目前的进展并不顺利。 王超叹了一口气,退出了“穿越火线”,关闭了游戏界面,问坐在自己右侧另一台电脑前的露露:“露露,我想去火车站,乘火车到我爸刚刚当兵时待过的部队看看。” 露露并没有惊异,她了解王超的个性,也理解王超。他来到这个地方,如果一旦回了四川,再来此处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了。她点了点头,说:“反正不是太远,在华北平原上,今天就能赶到的。我陪你去吧。”但她加问了一句:“是临时起意呢还是一直有这个打算?” 王超懵头懵脑地问露露:“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在网络游戏里寻找爸爸足迹和心迹、名叫小九的少年?” 露露不明白王超在说什么。 王超闭了口,不言声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4章 危难时刻显身手 王超和露露真的辗辗转转找到了王向远刚刚当兵时服役的部队,但是让王超失望的是,那支部队的驻地早已经人去屋空。听当地老百姓说,这支部队已经撤编了,所以营房空置下来,有时候会有哪支部队拉练经过时当作临时营地,有些房屋出租给有的养殖场在用。 王超和露露在彼时的营地里转悠着,虽然看上去很是荒凉,但王超还是觉得有些激动,他想象爸爸曾在这片绿色的草地上、还有半黑半白的水泥地上站岗放哨的情景,有一处岗亭,已经有些朽烂,但是并未拆除。王超走了进去,作站岗的姿势,还让露露用手机帮他拍了照片。 他们走到了一个带院子的老营房,王超心想,这里会不会是爸爸曾经生活战斗过的连队呢?他竟然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像是一支部队在进行训练。 王超十分纳闷,急急地朝向大门口走去,露露紧紧跟随着。 从铁制大门的钢筋间的缝隙里,王超竟然看到院内有很多身着迷彩服的士兵模样的人在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进着,大声地呼着口号。大门上挂有一把生锈的大锁,将他们拒之门外。 刚才王超只顾探看院内的情景,现在退后两步,方看到大门的右侧挂了个木牌,木牌上写着九个大字:阳光青少年行走学校。他看了露露一眼,见露露正在看他,便低下了头,有些颓丧的样子,泄气地说道:“走吧。” 露露却笑了。 “班师回营吧,明天才能到家呢。”王超说道,“我查过列车时刻表,还打问过懂行的人呢,咱们坐火车到兖州下车,届时正是夜间,当然咱们坐私人大巴,天亮时就可以到沂州,然后坐汽车回家啊。哈哈,连我自己都觉得聪明,这样,咱们不只把住旅馆的钱省了下来,还可以坐在‘摇篮’里睡觉呢。” 露露说:“我听说夜间的私人大巴车,很危险的。你倒好,还把它当摇篮。” “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我是谁?我是跆拳道高手,手脚正痒着呢。再说了,一路上有美女相伴,不发生点儿故事,连一点儿英雄救美的细节都没有,情节不太合理、太乏味、太不刺激了呢,怎么衬托得我像个骑士啊?” “好,就依你,反正吹牛不上税。”露露说道。 不过,不合理的故事情节还是发生了,王超时刻准备着英雄救美的愿望还是落空了,既没遇上小偷盗物,也没有流氓骚扰露露。特别是在私人大巴车上,大巴车车主比乘客们的戒备心理更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名司机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尖刀,以便对付路上不期而至的劫匪。 王超和露露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露露坐在靠窗的位置,王超紧挨着露露,像是成了露露的保护神。他不时地看叶露露一眼,外面的昏黄路灯不时地照到露露的脸上,一圈圈光晕时不时地布在露露的面庞上,凭添了一层神秘的美感。 两具青春的身体,精力无穷,疲劳来得快也消失得快。不知不觉中,他们坐在座位上睡着了,时令虽已近夏天,但是夜里的寒凉却还是侵袭着人的肌骨,王超和露露不由地、不知不觉地紧紧相拥在一起,将身体的热量互相传递给对方。 露露比王超要早些时候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王超的热拥里,还发现她也在紧拥着王超,她看着王超那即使在梦中也显得酷酷的睡相,没有推开他,此刻,她觉得与王超在一起,很幸福,也很安全,王超就像是她的港湾。 王超与露露在小王庄所属的鲁蒙县县城下车后,因了在车上晃晃悠悠的旅途中,几度沉入到睡眠之中,所以此时反倒是精神大振。时候尚是上午,二人在一家小饭馆吃了简单的饭菜后,并不着慌回到小王庄,王超提议进县城里逛逛。 “你什么时候回四川呢?”露露忽然问,又说道,“李彤阿姨他们可是希望你早点回去啊。” “我想,不会待得太久的。”王超说,“毕竟我爸正在精神病院里呢,可是,如果我一无所获,又怎么能够唤醒我爸爸的记忆呢?还有,我爸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我答应李彤阿姨的,一定看着你踏上回四川的旅途。”露露说。 “行,你放心,我一定不能耽搁你的学习啊。”王超说,他与露露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王超对什么都好奇,他特别爱看这里的人的长相,并从中研究此地人与他所在的川西坝子的人之间身材、面部轮廓以及肤色等等有哪些区别,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毕竟这里是爸爸的故土,也是他的故土。 突然,前边不远处生出小小的骚动,有人加快脚步在躲着什么,还有人指指点点着什么。怎么回事儿呢?王超不由牵起露露的手,朝前急走了几步,发现原来是有一位老者不知何故倒在了马路的人行道上,他们听到,倒地不起的老人在低声*。 打此经过的人或视若无睹,或斜眼瞟一眼,个个脚步匆匆,唯恐有祸事粘到自己的身上。 王超拉着露露的手,走近那位倒地不起的老人,探看了一眼,却蓦地惊住了,他发现,倒在地上痛苦*的老人竟然是他到小王庄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为他指路的人,那个按辈份被他叫作“大爷爷”的王玉标。 “是大爷爷,小王庄的,我认识他,他还为我指过路呢。”王超对露露说,并且赶紧伏下身子,想把王玉标扶起来。 “大爷爷,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吗?我是王超,王向远的儿子,我还没来得及去谢你哪。”王超对着王玉标喊道。 “他,他该不会是中暑了吧?”露露说。 “你看附近有没有卖霍香正气液的?”王超说。 在露露去买霍香正气液时,王超虽是将王玉标扶了起来,但是很快,王玉标的苍老的身体又软不耷拉地倒了下去。 露露虽是把霍香正气液买来,王超想让玉玉标老人吸入嘴中,但是王玉彪老人已经连吸入的力气都没有了。王超发现,王玉标有些口眼歪斜,嘴巴里还流出肮脏的口水。 “大爷爷,大爷爷——”王超一迭声地叫道,在路人看来,仿佛倒在地上的老人真的是这位阳光小伙的至亲之人。 露露说:“我打120。” 既然有人不怕当冤大头,那么敲敲边鼓助助威还是不会有损于自己的,全当是做行善之事,观音菩萨看得见呢。于是就有人提醒他们说:“医院就在前边几步路远的地方,打120还不如直接送过去来得便当呢。”提醒他们的人听到了王超的较为纯正的普通话,看出了他们是外地人。 按了路人的指点,王超将王玉标一下子背到了身上,朝着县人民医院急奔而去。 急诊的结论是,王玉标老人患上的是脑中风,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听得王超一口一个“大爷爷”地叫,脸上的神情又是那么的焦急和担忧,医生以为他真的是王玉标的亲人,便问道:“有医保吗?” “应当有吧。”王超不确定地说。 医生却不再费话,说:“快去收费处交压金,这里你们不用管,我们抢救。” “哦。”王超和露露登登登急促地到了交费处,报了王玉标的名字,却不知是哪个“标”字,由着收费员随便写了。 “三千。”收费员言简意赅到只有两个字。 王超看了看露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银行卡递了进去。 拿了各类收费单据,王超和露露便去为王玉标办理住院的手续。 露露说:“王超,我觉得这钱,你可能收不回来了。” 王超看着露露,面露为难之色,说:“那怎么办?唉,算了,我爸这么多年也没为小王庄付出什么,全当是还债来了吧。再说了,救人救到底,咱总不能溜之大吉吧?” 露露道:“这倒是,这医院里可到处都是摄像头呢,咱要是跑掉了,晚上的新闻里就会播出咱们的负面新闻了,小王庄的人当然也会看到,不知该怎么骂你呢。” “走吧。”王超拉起露露的胳膊,朝住院部急匆匆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5章 被讹上了吗 由于治疗及时,王玉标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已经转入了住院部的病房之中。 医生对王超和露露说,幸亏他们把王玉标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严重的后果很可能就是王玉标半身不遂,口不能言。“那你们就得天天在他的病床前侍候他了。不过,等出院后,他的行动上也不会太灵便,你们一定要多注意观察,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这么老的人了,折腾不起了。” 医生真的把他们当成了王玉标的亲人了,不容插嘴地对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忙着去看其他的病人了,根本没给王超作解释的机会。 “怎么办呢?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可是咱俩就耗在这里啊?” 王超叹了一声,说:“唉,算了,好人做到底吧,没准儿,好人有好报,观音菩萨显出神通了,我爸爸痊愈了呢。” “好吧,我陪你自欺欺人吧。”露露说道。 小小的病房里住了四个病患,另外三人都有亲人陪护,独有王玉标一人,在他的身边陪护他的不是亲人,而是与他素昧平生的人,那个小伙子也不过是曾与他只有过一面之缘。 王超与露露又花了些钱,采买了牙膏牙刷脸盆毛巾水杯等物品,还租用了医院里的开水瓶。他们并肩坐在王玉标的病床边上,一边轻轻絮语,一边看护着王玉标。 王玉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他的病床侧上方的高高的吊瓶在静静地将药液输入他的体内,消融着他的血栓,修复着他的病体。偶尔的,他会从昏睡中醒过来,二目无光,痴痴地盯着头上的白色的天花板。 无论王超问王玉标什么,王玉标回应王超的一律是有气无力的摇头,摇头,目光从未扫向王超和露露,似乎他们就是他抚养长大的小字辈,他们理所应当地对他尽他们的一份孝心,否则天理难容。 王超问:“大爷爷,我听说您没有亲人了,是真的吗?您在村上没有一个亲人吗?” 王玉标摇头。 “那您还有没有亲戚呢?”王超问。 王玉标仍是摇头。 王超又问别的,王玉标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了。 王超发现,老人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看过哪怕一眼。 护士又催过王超交医疗费。 王超和露露商量了一下,来到王玉标的病床前,王超说道:“大爷爷,医院又催交医疗费呢,虽然说起来,咱们都是小王庄的人,您也帮过我的忙,可我身上真的没带那么多钱。我想过了,把您的事儿跟村上说说,看村上能不能为您想想办法。” “不用了。”王玉标老人忽然说话了——王超心里还以为老人是不是因为中风失去了语言功能呢——这一说话,反是让王超和露露惊了一下。 “为什么?” “我是五保户,国家会养我。我跟一个查房护士说了,她打过电话了,敬老院里快来人了。” “大爷爷,您为什么不早说呢?”王超问。 王玉标说:“我,我不想你们走,我,我怕孤单。我老是想,你们要真是我的孙子和孙媳妇该有多好。” 王超说:“哦,是这样啊。我们在小王庄时,可以去您家看您,也可以到敬老院里看您啊。”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王玉标说。 王超和露露对视了一眼,心想,看来这老人的血栓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把他栓得有些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还好,他没有讹他们,比如说是他们惹怒了他致使突然发病什么的。 “走啊。”王玉标吼了一声,身子侧向里侧,不看他们了。 王超与露露愕然无语。 王超与露露站起身来,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这里,却见病房里来了两个中年女人,她们在一位护士的引领下到了王玉标的病床前,问他情况现在怎么样了,还问他为什么不早早让护士给敬老院里打电话,她们可以想办法让人来陪护他。 王超和露露便明白这两个中年女人是敬老院里的负责人。 护士对她们说:“多亏了这两个年轻人呢,是他们把他送来了医院,要不,王大爷的情况还真不好说是一种什么情况呢。这几天来,我们还以为这小伙子真的是王大爷的孙子呢。” 两个中年女人站起身来,看着王超和露露,惊喜地说:“哦,是吗?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 正当两个中年女人欲对王超和露露说出感谢之言时,却不料王玉标老人欠起身来,两把锥子般的目光射向王超,很愤怒地喝道:“走呀,怎么还不走?你想让我讹上你们啊?” 王超拉上露露只好朝外走去,到了走廊里,其中的一个中年女人追上来,对他们说道:“我是敬老院的院长,那老头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他就是那样的人,人老了,糊里糊涂的,一阵一阵的。” “阿姨,我们不介意。”王超说。 “不介意就好。”中年女人回转了身,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伙子说的是一口普通话?她叫出声来,道:“哎,小伙子,你等等,站住。” 王超和露露立住了脚,并且回过身来。 中年女人到了他们的面前,仔细地打量起他们来,大约是看见王超头上有一小撮头发染成了棕红色,他特别地朝着王超多看了几眼,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们是哪里人?那老头不会是你们给碰出的毛病吧?” 王超解释说:“阿姨,您想多了;我家是小王庄的,按这里的辈份,我得管他叫大爷爷呢,他认识我。您放心,我们走不了的。” “嗯,好吧,我问问他。”中年女人说完便急火火地进了病房,片时后又走出来,向王超和露露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但末了却加了一句:“我随时会去找你们。” 王超和露露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朝医院外走去。露露说:“我们是不是惹祸了呢?” “有可能吧。”王超说,“但说起来,哪怕他不是小王庄人,咱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他跟我爸爸是乡里乡亲的,要是说到根儿上,他们是一个祖先的哩。” 露露忽然拉住王超的手,说:“王超,你走吧,快快回四川去吧。我,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那老头会不会真的讹上咱们呢?你已经折了三千多块钱了。” 王超轻轻扳开露露的手,将双手按在露露的肩膀上,说:“露露,要像你这么推理的话,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是跑了,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就坐实了是我做下了什么坏事吗?现在各地的公安局都是联了网的,公安局有对我过去的案底的记录,真要是有事儿,我想跑也是跑不了的。露露,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挫折太多了,我学会了一点应对挫折的办法,那就是,不逃避,面对它,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歪!” 露露发现,王超没有白坐几年监狱,他比过去勇敢多了——他过去也是勇敢的,但是那些勇敢几乎全都是莽撞,冲动和不计后果——而现在的勇敢里面多了理智,成熟,还有,爱,是的,爱。她冲着王超点了点头,看着他星星般的眼睛,说道:“行,我信你,我陪你。” 王超猛地用力将露露拥入双臂,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她从中滑出似的。 过去,他们也是曾经相拥过的,甚至有过一点点越轨的细节,但几年后却多了一些矜持。虽然在从兖州开往沂州的长途大巴车上,他们为了取暖而相互抱团,却迷迷糊糊地隐没了感情的成份。现在,露露感觉到了王超的拥抱是那样有力和火热,带着真正的情感,她的双手在王超的背后张开了一时,犹豫了一时,而后,抱住了王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6章 活雷锋遇上无赖 回到小王庄上自家宅院时,见王通达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扎扫把。王超说:“大爷,您说一声,我进县城时顺便不就捎回来了?” 王通达说:“一听你说出这话,就知道你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拿钱不当钱。也难怪,你爸能干呗?” 王超对王通达说他已经去过爸爸刚刚当兵时的部队了,“那部队已经撤编了,尽是空房子,草地,废弃的飞机跑道。” “没什么看的,还待了那么久?”刚说完这话,王通达觉得有些不妥,心想两个小年轻聚在一起,谁知他们会腻成什么样儿呢? “其实,回来好几天了,只是,遇上了一件怪事儿。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我刚到了小王庄,遇到的第一个引路人吗?就是那个名叫王玉标,我得叫他大爷爷的老人。” “那个老混蛋,他怎么了?”王通达觉得奇怪,王超和露露怎么会与王玉标有什么瓜葛。 王超便将王玉标中风倒地不起、他与露露施救送入医院等过程对王通达说了个详细。 听着听着,王通达有些变颜变色,连嘴都急歪了。“什么,你们救了他的那条狗命不算,还朝他身上投了三千多块钱,他那条贱命都值不了三千多块钱。完了完了,那三千多块钱,你们是赔定了。” 王超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回来,也知道要不回来。再说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连个亲人也没有,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收入,哪里来钱?” 王通达仍是愤愤不平:“他是个五保户,有国家养他呢。”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老景也会与王玉标一样苍凉,脸上便露出忧戚之色。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说话了。 王超却看出了王通达心里的忧思,说:“大爷,您跟他不一样。再说,吃五保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在我们四川那里,稍微符合条件的或者接近条件的,都想办法争着去吃五保呢。” 王通达解释说,这地方与好多地方不太一样,这里是孔孟之乡,吃五保的,自然就是鳏寡孤独之人,是无后之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人人所不齿,死了以后,很有可能连祖坟之地都入不了,只能去那块耻辱之地做个孤魂野鬼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活成这个样儿,还不如不来这世上一遭。 王超安慰道:“大爷,您当然不会那样的,我看您在小王庄上是受人敬重的呢。哎对了,为什么一提起王玉标大爷爷,您就一肚子的火呢?” “唉,说起来,他也不容易,再说起来呢,鳏寡孤独之人,从来就为人看不起。包括我也是,我知道,有多少人把我看得狗屎不如。可是王玉标这个老混蛋跟我不一样,他,他就不是咱小王庄的人,可是呢,他却做出了无数件对不起咱王家祖宗先人的丑事,让咱的祖宗先人替他背黑锅,让咱小王庄人替他背黑锅。” “哦,这是怎么回事呢?”王超和露露齐声问道。 王通达说,早年间,共产党跟国民党打仗那时候,狮吼河的东边,驻扎的是共产党,狮吼河的西边,驻扎的是国民党,东边西边自然是势不两立。王玉标跟他娘都是河西边的人,王玉标的爹,是为国民党做过事的人,后来,在战场上被打死了,再后来,老百姓就解放了,国民党被打垮了。王玉标的娘,成了个守寡的女人,那个时候,这娘们当然也还年轻。 这个娘们,倘是好好守寡,最起码死后能给自己立个贞节牌坊吧,可是她偏偏受不了没有男人的日子,经人介绍,嫁到了咱小王庄上,嫁给了王玉标的爹,当然了,是后爹。一个已经生下儿子还那么不安分的女人,而且是从河西国民党那边嫁过来的,谁会拿正眼瞧一眼呢?他的后爹本来就是个光棍,让人看不起,娶了个从国民党待过的地盘上过来的女人还有个拖油瓶,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每年祭祖,王玉标自然是不可以踏入祠堂半步的;叙家谱族谱的时候,理所当然,他的更名换姓的名字也是不能够进入族谱的。他的后爹对他不错,让他上过几天学,认识了几个斗大的字。可他真是不争气,也许,跟他亲爹一样?小时候,就偷鸡摸狗拔蒜苗,尽干些没名堂上不了桌面的事。后来,长大了,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像他们那样的家,门风太坏,又穷得要命,哪个女人除非瞎了眼,否则是不会嫁给他的。他的心情当然就不好,经常把脾气发到他的后爹身上,不是打就是骂,最后,他爹成了神经病,走出了小王庄,从此后一去无踪,再也没回来过,真正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王玉标从青年拖到了中年,从中年拖到了老年,这个过程里,他娘死了,他娘自然是只能葬到那块耻辱之地上去。这个王玉标呢,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听说,还跟有的女人有些搅不清呢。幸亏如今国家形势好,他进了敬老院,国家把他五保起来了,要不然他得饿死。可他是真的太不争气了,敬老院发给他几个钱,听别人说…… 王通达似乎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之意,还似在寻找着合适的词句,半晌过后,他说:“有人说,他把钱花到了脏地方。不知是真是假。” 看到王通达最后那神神秘秘的说话神情,王超不由地笑出了声。这让王通达有些不满,不满中似乎隐含着对王超的一点点失望,便怪怪地看了王超一眼。王超立即不笑了,恢复纯洁之色。 当王通达听说王玉标对王超说出“讹人”之语以及敬老院院长对王超的怀疑态度,更是气恨交加,他不由骂道:“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他要是死了就是让他进耻辱之地都是便宜了他,得让他下地狱才是。”他为王超担忧起来,怕万一王玉标真的翻脸不认人赖上王超怎么办是好。 王超和露露互相对视一眼,笑了一下,王超说:“幸好露露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我听敬老院的院长说,他的脑子时灵时不灵的,他要是真的诬赖好人,手机上的这几张照片肯定能帮我们的。”王超拿过露露的手机,将照片翻给王通达看。 王通达又恶言恶语地对王玉标诅咒了一通。 王通达将几把扫把编扎好以后,叫王超放到灶房里,免得受雨淋。他拿起一把,说是要放到他自家的老宅里用,还说他要到自留地上看看,种点儿蔬菜。 王超问他是否过来吃饭,他说不用了,心里想的是不愿打扰王超和露露,他把他们当成了热恋中的人,他不愿意成为一个令他们讨厌的人。 本来,经过休整,他们是可以踏上各自的归程的,可是却遇上了王玉标中风这档子事儿,而且那个敬老院的院长还说了一句硬梆梆的话:“我随时会去找你们!”这就让他们无限期地延宕了行程,否则就有了畏罪潜逃的嫌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7章 最美的男女剪影 下午,两人玩了会儿手机,谈了一些闲话,之后王超便整理笔记,赶写日记,唯恐漏掉哪一个细节;露露则在电风扇的吹拂下看书,再过一个多月,频繁的考试就会来临。 露露不时抬头看王超一眼,有时会与王超射来的眼光相交在一起,便相视一笑。她想,人,有个精神寄托真好,文学创作就是王超的精神寄托,简直就是他的生命支柱,不管天生性情中人的他曾经如何逆反,或者现在将来还会继续冲动和逆反,不管他曾经在游戏的世界里如何沉醉如何迷恋——但是那个梦幻总能够在他将要陷入深渊之时唤醒他,将他拉出来,即使身入牢笼,心灰意冷,但终没有完全彻底地自暴自弃。 当王超的目光再度与露露交汇时,露露问道:“王超,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指的是工作上。” 王超答说:“像我这种有过污点和劣迹的人,一般的用人单位是会把我拒之门外的,哪怕是一时失误招进去,可能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辞退掉的。我倒是有自己的打算,跟李彤阿姨丽丽阿姨还有冯志平伯伯都没说过。” “什么呢?我要听。”露露说。 王超停下笔,头歪着,将一侧的脸呈给露露,作出一个等待亲吻的姿势。 露露娇嗔地睨了王超一眼,却将红唇噘了噘,故意敷衍似的,手按红唇,而后向着王超一挥,向他掷去了一个飞吻,说:“好了,别再得寸进尺啊。” 王超重又回复端正之姿,正色道:“第一个想法是,我要创作网络小说,只要签约上架,我就能挣钱了;第二个想法是,重新再战网络游戏,只要把我的游戏装备武装到牙齿,就不愁会没有人主动联系我,那我就卖给他,只要规格高,就能卖出大价钱来。反正是,文学和游戏我都要,一个都不能少。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现在真的是陷进了水深火热之中呢,我想拯救这个家。” “王超,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露露由衷地说道。 “你说什么呀?听上去怎么像我的老师或者阿姨还有管教?”王超道。 “夸你还不行啊?” “哎,露露,待会儿我们出去看夕阳吧。我爸曾跟我说,在他老家的小平原上看朝阳和夕阳,能让人沉醉呢,朝阳能让人觉得振奋,夕阳则是生出一点点儿美好的忧伤。在我们川西坝子,因为四面环山,加上雾天太多,哪儿看得到赏心悦目的朝阳和夕阳啊,你在省城里上大学,被高楼包围起来,也是看不到的。来了这么些天,你还没看过呢。” 露露说:“那好啊,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肯定可以一饱眼福的。那我就,陪你抒抒情吧。” 当阳光不再炽烈时,王超和露露到了外面,站在一大片原野之上,等着太阳的光芒变得柔弱,温和,等着太阳一点点地变成喷射着七彩霞光的夕阳。 已经富有经验的王超有意转移露露的注意力,让她看往别处,似乎只是一转眼之际,当他们转头眺望西方时,原本扎眼的太阳已经变身为略带哀伤的夕阳,夕阳正在渐渐地沉落,它的下部有几片略显黑色的云朵,但夕阳的光辉却穿透了云朵,使得那云朵像是在燃烧一般,形成一片浓烈的令人惊叹的火烧云。火烧云在熊熊燃烧着,变成了灰烬,为沉落的圆圆的红红的夕阳腾出空间,天边酡红如醉,渐渐浓郁的暮色与渐渐变淡的金色霞光交融在一起,给小平原罩上了温馨神秘的氛围。 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王超和露露如痴如醉,激动不已,王超猛地一把将露露抱入胸怀中,露露也用力回抱住了王超,两张红唇,迷醉地贴合在了一起,在夕阳的余晖里,在小王庄上,在这块小平原上,形成一道最美丽的剪影。 有在田野上劳作的农人看到了这迷人的一幕,还有从外边打工回来的人们也看到了这一幕…… 晚上入睡之时,露露收到了同学发来的一个微信邮件,要她速速归校,说是有两个科目的考试比原定计划提前了,考试时间就在下周三进行。 “真的?你在逗我玩吧?还是故意骗我?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啊?”王超说道。 “我骗你干吗?”露露想把手机扔给坐在另一张床上的王超,但怕用力不适摔坏手机,就下了自己的床,到了王超床上,把手机微信内容给王超看。王超接过手机,慢慢翻看起来,并对露露说道:“你坐呀,老杵着干吗?” 露露便坐在王超的身边,讲一些她同学的故事给王超听。 王超看着露露,看着看着,露露竟然幻化成了少女时期的王月荷。是的,王月荷就是在这张床上,把她的第一次,第二次,还有第三次……给了爸爸王向远。 “露露,看来,你是真的要走了吗?” 露露点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我放暑假时,你肯定是在四川家中的呀,那时候就又能相见了。”露露答道。 “露露,你真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问完这句话,王超的一只胳膊搭在露露肩膀上。 露露没有躲开,也没有回拒。 王超一下子将露露拥入怀里,说道:“露露……露露……” 两人热烈地拥抱亲吻在一起。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激越,越来越无序,越来越没有章法,他们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像是两个溺水的人在互相攀附,不觉间,他们已经*相对。 王超几乎感到一阵眩晕,他轻微摇了摇头,想抑制一下怦怦而动的剧烈心跳,可是无济于事,他似乎还听到了露露的心跳声…… 王超和露露裸身相拥在一起,青春的激情愈加腾腾燃烧起来,就在王超即将进入梦中曾多次出现过的美妙境界之时,忽然有几双皮鞋同时踢向屋门,早经有些发朽的屋门应声而开,几个警察迅疾地冲了进来,高声怒喝道:“不许动,不许动!” “举起手来!” “双手抱头!”…… 王超和露露大骇,几乎傻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8章 囹圄向我再张口 好在王超近几年来见过太多的警察,片时后,他冷静下来,用那床薄被子将露露包裹着,并将露露紧紧抱着,其实是在给她力量与胆量,同时还为她遮羞,他感觉到露露在他的怀里簌簌发抖。 几个警察又吼了起来。 王超本能地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在我家里。” 一个警察抬起肥厚的手掌狠狠打在王超的裸身上,几声暴喝再度响起:“下来!”“双手抱头,靠墙。” 又一名警察伸出有力的手臂将王超一下子拉到床下,几个人的巴掌噼噼啪啪接连打在王超精赤的身体上。无奈的王超只能双手抱头蹲到了墙根下,但是他还是回转头,他看见露露在穿衣服,警察们将目光移开,全投射到他的身上,威严地瞪视着他。 露露穿好衣服后,两个警察欲将露露押出去。王超见状后豁地站起身来,他自是不放心露露,就怒声问警察:“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们要把她押到哪里去?” “到局子里说话,抓你们,自然有抓你们的理由。你蹲下!蹲下!”一位警察说道。 王超对露露喊道:“露露,别跟他们走。”赤身露体的王超冲上去,他要与露露在一起,他担心露露会受到伤害。 又一位警察厉声喝斥王超:“如果你再妨碍我们执法,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现在这年头什么怪事儿都有,王超问道:“你们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你们有执法证吗?” 几个警察先后对王超亮明了身份,对他说道:“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警号。” 一位警察怒声问王超:“我叫你起来了吗?叫你抱头蹲下,你听明白了吗?”他手拿警棍朝王超挥了挥。 王超重又双手抱头蹲到了墙根下,他说道:“我还没穿衣服呢。总得让人把衣服穿上吧?” “你干这事儿的时候穿衣服了吗?你还知道丢人啊?” “哪怕我真的犯了罪,也不能这么侮辱我人格吧?”王超喊道。 “一看就是个小流氓,你有狗屁的人格。这么不醒事儿,今天就偏偏不让你有人格。”这位警察也来了一股犟劲儿。 “带走!”外面一位警察喝道。 “站起来!”那位坚执要不给王超人格的警察对王超喝道。 王超看出了这个警察故意要为难他的目的,他不再计较于他们让他穿衣还是不让他穿衣,而是豁地站起来,车转过身子,昂首挺胸地面对警察,双手握紧了拳头,但此时,他想起了过往的生活,拳头又渐渐地松弛开来。 偏偏一位警察看到了王超握紧又松开的拳头,怒声问道:“怎么,你想袭警吗?”说完,他就一步上前,将手铐铐在了王超的手腕上。 王超虽然不是那种壮硕的身材,但是身高却达到一米八一以上,比有的警察还高。在两名警察的押送下,王超就那么光裸着身子,悬吊着他很有分量的物件儿,朝向外面的警车走去。他的神情很傲然,几年的监狱生活,使他的人生字典里早经没有那种作秀般的忸怩和羞答答。 王超和露露一前一后被押出了王超家的宅院,并被继续押着朝停放在离王超家宅院约一百米处的警车走去。 明亮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 小王庄上不少人已经听得了动静,甚至有一些人悄悄出来看热闹。 虽有月光,但警察仍是打着很长的手电筒,刺目的光射在露露和王超的身上。 王超和露露被押上了警车后,很快,警车发动,紧接着,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直朝向鲁蒙县公安局城南派出所开去。 很快,小王庄人都知道王超和露露被公安抓走的消息。一些人本来是入睡了的,可是又起了床,聚在村上的小卖部前呷二两酒交谈着。 “他们为什么被抓走呢?” “肯定是干出坏事了呗?唉,这小子,跟他爹一个样,还染了头发,流里流气的。” “丢人丢大发了,是给王向远丢人呢。在哪里丢人不好,还要回到小王庄来丢人?” “光着身子就被抓走了,真是丢人现眼呢。” …… 在鲁蒙县城南派出所里,王超和露露分别被关入一个房间内,当王超看见露露进入房间时,他大声对露露喊道:“露露,别害怕——”随即,他被人很蛮横地推入与露露相邻的房间。 一会儿过后,来了一个警察,开始问讯王超,并且作笔录。 王超*着身体,坐在一把椅子上,因为裸身,他心里很是愤怒,歪着头,直接无视进来准备作笔录的警察。 这时,先前不让王超穿衣服的那位警察走了进来,将王超的衣服鞋子扔给王超。王超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转了个身,不穿。直到那警察走出去后,他才将衣服穿上身。 警察打开问讯簿,正在写抬头,尚未开口,却不料王超先问他道:“请问警官先生,你们为什么抓我们?” 警察横了他一眼,反问道:“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因为我不明白,我们又没有犯罪,怎么就糊里糊涂被抓来了。” 警察没有解释,而是问他道:“姓名?” 又来了,近几年经常被这样剥皮,但王超还是作了答复:“王超。” “籍贯?”似乎是怕高估了王超的理解能力,接着作了注解:“家住哪里?” “你问我哪个家?” “你能有几个家?” “今天,你们抓我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的一个家,我还有一个家在四川。” “那你就详详细细全报上来。” 王超作了回答。 “带身份证了吗?” “你们不让我穿衣服,也不让我拿东西,我怎么知道身份证在没在身上呢?”王超一边说着,一边朝衣服的口袋里摸去,还好,他在他的破洞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了身份证。 警察一眼就辨识出这是一张过期身份证,但还是详细查看了上面的各项信息,并且打开电脑,进入了公安内部的网络系统之中。立即,他惊住了,但是不动声色。而后,他关了电脑,对王超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说完,起身离开,将门在外面锁上了。 王超愣愣然不知所以。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里,一个女警察对露露的问讯也在进行着。 露露是第一次经见这种场合,的确是被吓着了,自始至终嘤嘤地哭泣着。 在对露露的基本信息作了笔录后,女警问露露:“你跟王超是什么关系?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吗?” 露露泪眼婆挲道:“您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王超是我男朋友。” 女警的态度还不错:“怎么证明?我们接到的举报可是说在小王庄什么什么地点近些天来,有人卖淫,有人嫖娼,一抓,就把你们抓到了,还是抓得现行。” 露露哭着解释道:“不是,那里是王超的老家,他是从四川过来的;我呢,是在省城济南上大学,过来看他。就是这样。” 女警意识到了小小的差错,但是接下来她如此问道:“你们有结婚证吗?” “没有。” “那也是违法的呀?未婚同居,就是违法。你是大学生,这个道理应当明白吧?所以,今天抓你们来,你们一点儿不冤枉。” 露露只好自认倒霉。 女警似对露露生出了恻隐之心,问露露:“你跟隔壁房间的王超,真的是情侣关系?” 露露向女警要过她的被暂时扣下的手机,给女警看了她跟王超的一些合影。 女警让露露在笔录上签了名字,就出去了,并未将手机要回。一会儿过后,女警又来了,还带来了一张钢丝床,让露露铺开。她对露露说:“我们现在就可以释放你,你可以离开这里。但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你也可以选择住在这个房间里,明天早晨离开。” “那王超呢?也跟我一块儿释放吗?” “你无权过问这些,你是你,他是他。”女警说道。 露露选择在这个房音里过夜,女警还为她找了被褥之类的物品。 对王超进行问讯的警察从公安内部网络系统中发现王超是一名服刑人员,按照所记录的刑期,还不到刑满释放的时候;而且王超的户口所在地的公安系统也没有记载他刑满出狱的相关记录;更何况,王超的身份证件早已经过期。这名警察将情况马上向所长作了汇报,凭着这些事实,他们认为王超极有可能是一名越狱在逃的服刑犯人。 因是夜间,与王超所在地的公安机关以及他所服刑的监狱进行联系未能成功。不过,警察们有着高度的警觉性,而且没有马上将他们的对发现的推测向王超透露一星半点。但是对他的管控一下子升级了。 所长对这名警察说道:“哎,小乔,这小子不是挺横吗?他不是以为他没有犯罪吗?先不跟他废话,就让他以为自己没罪呗?到时候好好杀杀他的气焰。” 所长和小乔警察一同进入了问讯王超的只有铁门没有窗户的小小房间。 王超的确觉得自己没有违任何法犯任何罪,他还觉得自己有理,所以除了一脸懵逼外,就是气愤和不平,还有本能的为自己和露露进行申辩。 “怎么不审问我了?我犯了什么罪?要是没罪就快快把我们放了,警察也不能无故乱抓人吧?”王超问道。 所长狠狠挖了王超一眼,道:“审你的日子在后头。”本来,王超手上的手铐已经被卸掉了,但这时,所长和警察小乔一起走上前来,竟在王超的每一只手上都戴上了手铐,把每只手铐的另一个铐环铐在了王超坐着的那把钢结构的椅子上,而那把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王超忍不住吼了一句:“凭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连问都不问就给我戴上这么多手铐?” 所长和警察小乔关上铁门,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39章 审讯 小黑屋里狭窄、窒闷,被困在钢结构椅子上的王超只能臀部与椅面相连,保持着无法变动的坐姿。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公安干警要把他和露露抓到这个让他条件反射心生嫌恶的地方。 王超的脑子不停地转动,最后,他推想出两种可能,一种是王玉标和敬老院的院长要诬赖他和露露,故意报了假警;一种可能是小王庄上有人看不惯他们,打110说他和露露是在卖淫嫖娼。让他糊涂和气愤的是,那个小乔警察只问了他几句话就不再问他了,就是有天大的冤情也无法申诉啊? 王超深明,他叫唤是没用的,他就是把喉咙喊破,这个夜晚也不会有什么回应的。近几年来,他跟警察打交道太多了,了解他们的脾性,像他这样的年轻的男性犯罪嫌疑人,一旦被警察抓住后,是最吃亏的,不得不忍受着那些恶劣的态度,因为他们年轻,还因为他们身体好,所以警察在讯问他们时就没什么顾忌,也没什么压力,反正抗得住折腾。 而其他类型的犯罪嫌疑人就不一样了,女人会哭,把警察哭得心软;老人则会倚老卖老,警察怕这些老人们的身体忽然出什么岔子,有时候还得陪着小心;还有一些中年男人,则会装病,让家人把一大摞病历扔给警察,就把警察吓坏了…… 唉,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像我王超这类人只要是进了局子,首先听到的就是怒吼和厉喝,似乎因为我们年轻还因为我们身体好就肯定不是好鸟,似乎我们天生长了一张犯罪脸……想想吧,坐公交我们主动让座反要挨骂,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却要莫名地挨广场舞爷爷奶奶们群殴,看来有时候年轻并不一定是好事,长得年轻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王超想起了自己昨夜里被抓时赤身裸体昂首挺胸的姿态,如今觉得有些害臊,毕竟是在小王庄上,爸爸的老家,自己的祖籍所在地,村上有许多男女老少看着呢。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回到祖籍地,就给爸爸抹黑了,就给他们家并不光彩的传奇经历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让我夹着阳物弓腰缩脖作可怜状我做不到…… 难道真的要稀里糊涂地二进宫?可是,露露,露露不行啊,她是一滴透明的露水,她怎么能沾上脏污呢? 想到此,王超立时忍不住地大声喊叫起来:“放开我——,为什么抓我?放开我——,凭什么抓我?啊——,啊——” 值班的小乔走过来,在外面朝着铁门猛踢了两脚,怒声吼道:“叫什么叫,两副手铐还不够用吗?还要给你加上脚镣吗?” 王超在里边质问道:“我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小乔打开门,进入屋内,摁亮电灯。虽然忽然间暴露于光明之中,而且光线十分刺目,但是王超还是满含怒意地睁大眼睛,看着小乔,他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些,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小乔走到王超身边,用手中的杯子敲了敲王超臀下的钢结构椅子,发出的声音却很让人惊心动魄。他对王超说道:“装,你就装吧。你犯了什么罪?你可能比我还清楚吧。行了,明天天亮以后我们会慢慢跟你说。实话告诉你,你等着二进宫吧。” “为什么?就是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凭什么叫我做个糊涂鬼?” 小乔说道:“你糊涂?你是以为我们糊涂,所以就这么糊弄我们吧?” 王超不跟小乔废话,而是大声地问:“露露呢,露露呢?你们把我女朋友关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厌烦了王超在深更半夜里的嘶声吼叫,小乔说道:“她没事儿,就在隔壁,你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她。” “真的?” “爱信不信。” 听到此,王超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露露几乎未曾合过眼,好在那位女警不错,看出了她是个好女孩,还在她的床边安抚过她,让她消除了不少惊恐。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女警说她已经被释放了,为什么王超还要被继续关押呢?还有,她听到王超的吼叫声,还有小乔警察对王超的怒喝声,踢门声,让她心中又不由生出新的恐惧。 露露听到王超叫她的名字,激动得眼泪流了下来,可是她不敢应答,她可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与警察接触呢。 在一边哭泣一边胡思乱想当中,露露终于熬到了曙色降临。 “哐啷”一声,铁门开了,那位女警走了进来。 露露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看见女警进来,她问道:“阿姨,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跟王超一起离开这里了呢?” “你可以,他不可以。”女警说道。 “为什么?”露露问。 女警说:“他有新的案情。” “啊,不会吧?他有什么新案情?”露露着急地问道。 “这可不能跟你说。好了,带好你的私人物品,你出来吧。”女警说。 露露迟迟疑疑地走了出来,她想看看王超,却被女警阻住了,只好到了派出所的大院里,心头一片迷茫地站着,等待着王超的新的案情的进展。 这时,王通达骑着一辆电瓶车赶来了,一见露露就问:“王超呢?” “还被关在里边呢。”露露答道。 王通达怒声骂道:“我知道,村上有人嚼舌根,我要去找警察,把你们的事儿跟他们说清楚。我住得离你们远,今天早晨才知道,要不我昨天夜里就来这里了。” 说完,王通达就闯进了派出所的大厅里,看到一个值班的警察,就高声问道:“我是小王庄的,我来看昨天夜里被你们抓的王超。” “你是他什么人?” “我叫王通达,他得管我叫大爷。”王通达从他的手提袋里拿出了身份证和他的高血压病历,接着说道,“我可受不了你们的折腾,我是老人了。”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接待椅上。 因为确信王超有罪在身,所以值班警察说话的口气还是较横,但是见王通达又老又病的,态度上却是软和了下来,毕竟现在百姓不像过去那么听话了,还动不动就投诉他们,有的还会装死吓人。 王通达问:“你们凭什么抓他,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犯了哪条法违了哪条章?” 值班警察只好对王通达如实相告:“他昨天晚上没有犯罪,只不过是犯了法,我们已经把他的女朋友放出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把他放出来,是因为他还涉及到其他案情。”他无中生有地加了一句,倒也加得合乎情理,“通辑令已经发下来了。” “啊,他牵涉到其他案情?他,他还犯了什么罪?”王通达问道。 “你以为他是好人哪?”值班警察说,“这小子五年多前就犯了事,在监狱里待了好几年……”说到这里,他转而说道,“我们可是严格执法,规范执法,希望你老人家理解,切莫阻碍我们执法。” “王超,坐过监狱?”王通达的脑子嗡地一声变大了,“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他轻声地念叨着,从包里取出两包方便面,对值班警察说,“他还没吃饭吧,麻烦你把这两袋方便面给他,行吧?” 值班警察将方便面接过,放在桌边。 “我能看他一眼吗?”王通达问。 “不行。”值班警察说。 警察是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岗天天加班的。因为他们板上钉钉地认为王超极有可是能越狱潜逃,所以所长昨夜也睡在了派出所里,为的是第二天一到其他单位的正常上班时间,与四川警方还有监狱局联系,核实王超罪上回罪的恶行。当然,他首先得向县公安局作汇报。 所长与小乔饭后开始突审王超,问他何时逃出监狱,动机,目的,有哪些新的案情,等等。 “我要喝水。”王超说。 小乔端着一杯水喂王超喝了下去。 王超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吼再愤怒了,他很无奈地有气无力地将他在监狱里刑满释放以及出狱后的大致情况作了说明。 可是所长和小乔并不相信,他们说:“你在狡辩。” 王超横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而后他闭上眼睛。 县公安局传来的消息是,目前王超的身份的确是一名在押犯人;并且要求派出所先行审讯,现在他们正派人具体侦查案情。 所长猛地一拍审讯桌,将茶杯都震落到了地上,他横眉怒目地瞪着王超,厉声喝道:“真是胡搅蛮缠!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王超第n遍地重复道:“我没什么好交待的,我已经刑满出狱了,我不是逃犯;还有,昨天夜里,我是跟我女朋友在一起,又怎么了?” 所长向警察小乔使了个眼色,小乔心领神会,从他臀下的审讯椅上站起身来,皱眉看着王超,一步一步地,朝王超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0章 解救疑似累犯 王向远在小王庄上完完整整地生活了十七年,其中孤儿生涯占了一小半。十七年里,他的年龄,他的桀骜的异于常人的性格,他的特殊的身份,让他无法与村上的多数人融为一片,但总还是结下了几个恩人,也结下了一些仇人,何况,还有祖传下来的未了恩仇呢。 老族长王敬天早已不能料理族事,原先的几个族中老人也老得无法接班,在比他们稍微年轻的人里,王敬天的儿子王重祖的辈份是最高的了,又得了王敬天的亲传,所以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族长的大旗。 原来的村支书王玉海呢,也已经退居二线,不过在村上说起话来还是有着一定的余威。 王重祖和王玉海一同来到了鲁蒙县城南派出所,还有几个人跟他们一起来了,有的是真心地为王向远的儿子王超着急,有的则纯属看热闹,不过王超来到小王庄没几日就闹出这么多这么大的动静让他们认定这小子与他爹一个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冬发和刘翠翠的儿子和孙子也来了,他们呸呸呸地吐着口水,咬牙诅咒着,盼着多年前的仇人家里能被斩草除根。 王重祖和王玉海向所里的公安人员说了王超的一些好话,可是警察除了告诉他们王超是一名越狱逃出的在押犯人之外,没有与他们多话,还要他们快快回家不要妨碍他们正常的工作。但他们还是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院子里想探听到一些最新消息。 刘翠翠的儿子很兴奋地跑回了小王庄,霎时间,王超是一名逃犯被公安抓获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小王庄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一些壮年人出去打工了,但是为数不多的闲人外出时便将消息扩散得更广了。 ……王超看见警察小乔一步步地朝他逼来,被铐在固定的钢椅子上的他却一动也不能动。既然无法动作,又无法躲避,王超反倒是豁出去了,将头猛地一扬,问道:“干什么?你要是敢刑讯逼供,我非告你不可!” 年轻气盛的小乔在王超所坐的钢结构椅子上踢了一脚,说道:“我们会依法办事,用不着你提醒。” 这时,有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对所长耳语了几句,所长便跟上这名警察一同到了与派出所的大厅紧邻的一条走廊里。 李彤、王丽丽以及冯志平一同迎向派出所的所长。 李彤说道:“所长你好,我们是来向您反映情况的。我是《每日新讯》的记者兼编辑,我叫李彤。”她一边说一边向所长递上了她的身份证和工作证。 所长向三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他们让进了大厅里的长连椅上。 李彤对所长说明道:“我所就职的新闻单位是党和人民的喉舌,不是报道花边新闻的,更不是狗仔队。所以,我愿以一个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和良知保证,我们所提供的情况和资料完全属实。”她从一个皮包里拿出了王超的《释放证明书》等相关材料,并将王超出狱前后的情况作了说明。 王丽丽说:“王超没有去办理入户手续,也没有办理新的身份证。” 冯志平说:“所长,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军人与警察有相似之处。我以我的人格来保证,王超不是逃犯,他应当是清白的。我想,可能是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所长已经看了出来,李彤提供给他的材料没有造假,但他还是解释道:“但我们还是要依规办事,依程序办事。你们不要着急,我想用不了太久,局里就会把真相调查清楚的。请你们稍等。也请你们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李彤将露露搂在身边,问她:“害怕吗?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露露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王丽丽也很亲热地拍拍露露的肩膀,一再地安抚她。此时的露露,被两个女人热拥着,安全感终算冲淡了一夜来的惊恐与无助。 李彤说:“露露真聪明,幸亏你把具体消息发给了我们。” 值班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值班的警察接过电话,喂喂了一通后,放下听筒,叫来了所长接听电话。 李彤、王丽丽、冯志平还有露露四个人一齐怀着希冀看向所长的脸特别是他那一动一动喷着口臭的嘴巴,盼着他说出他们希望得到的结果,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内容的来电。 所长接听完电话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李彤他们说道:“李记者,是这样啊,县公安局与四川警方取得了联系,四川警方立即联系当地的监狱局,监狱局已经查清了,王超的确不是在押的逃犯,他已经刑满出狱了,是监狱局里的工作人员因为马虎,没有将王超的最新资料输入到内部系统之中,加之王超出狱后并没有立即去当地警方还有社区办理入户手续和办理新的身份证件,所以造成了误会。这样吧,我向你们表示歉意。” “那你们现在可以把王超放出来了吗?”冯志平问。 “当然当然。”所长说道,但是又加了一句,以说明他们昨天晚上的行动并非错误,“不过,一定得对他们年轻人进行教育,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手续就居住在一起,还是有伤社会风化的,对吧?” 王丽丽听了这话颇为不服气,道:“那所长的意思是,你们放着那么多的杀人越货的大案要案不管,或者是管不了,就这么到处抓这些未婚同居的男女?你们抓得过来吗?那你们天天跑宾馆跑旅社跑钟点房还有大学校园周边的出租屋不就得了?……”她还想继续理论下去,李彤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停住。 所长对王丽丽说:“你们要理解我们的工作,我们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地工作啊,大案要案要管,婆婆妈妈的事儿也要管。再说了,这个失误并不是我们造成的。” 王丽丽怒声问:“人被这么关着,我们找谁说理去?” 警察小乔说道:“他们非法同居,既然有人举报,我们当然要出警了。再说了,他们本身就违法嘛。” 李彤和冯志平一起示意王丽丽不要再说什么了。 审讯室里,王超已经被解除了手铐。所长拉开铁门,对王超说道:“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 整个身体被铐在钢椅子上、一整个夜晚几乎没怎么睡觉的王超几乎虚脱过去。他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双脚和腿部仍然有些发麻,头脑有些昏沉沉的,他轻轻甩了甩酸胀的手臂,朝门外走去。听到小乔叫他:“过来,把字签了。” 王超连要他签字的内容都没瞟一眼,拿起小乔递过的钢笔,怀着愤怒签下了两个有力的大字:王超。因用力太狠,钢笔尖划破了纸张。他将钢笔一扔,横了小乔一眼,而后走出了恶梦般的审讯室。 王丽丽几步冲上去,将王超拥入怀中,一迭声地说:“宝贝受苦了,宝贝你又受苦了。”她放开王超后,又拿起王超的手臂看了又看,问,“打你没有?” 王超摇了摇头。 王丽丽说:“他们要是打了你,我非告他们不可。” 看到李彤和冯志平后,王超说道:“谢谢李阿姨,谢谢冯叔叔,我又让你们费心了。” “只要你没事儿就好。”李彤和冯志平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后,王超走到站在一边的露露身旁,道:“对不起啊,露露,是我让你受惊了。” 当着三个大人的面,两人没好意思尽情地表达心中的情感,李彤、王丽丽和冯志平见状,便转了身,走过走廊,穿过大厅,到了派出所整洁的大院子里。 王超问露露:“露露,你现在还害怕吗?要是害怕,就先不要一个人去学校,否则我会担心你的。” 让王超惊异的是,露露说出了这样的话:“王超,我觉得昨天夜里,警察真的是救了我哩,其实也是救了你。虽然我爱你,但其实我们还没有到彼此拥有的时候,否则,是对真爱的亵渎。你理解我说的话吗,王超?”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他拉起露露的胳膊,朝院子里走去。当穿过派出所的值班大厅时,王超见所长、小乔警察还有另外两个警察在看他们,他忽然来了一种有点儿邪恶的灵感,一把抱住露露,在露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而后一手搂着露露的肩,歪着头,横了坐在里边的几个人一眼,朝外走去。 王超隐隐听到了大厅里的几个人对他的声声议论。 “哎,真怪啊,不是说坐过监狱的人,一见了咱们就条件反射,浑身的毛立马就变顺溜了吗?这小子却不是。” “几年监狱白蹲了,满身都是刺。” “还是有不少像他这号人的,以后肯定二进宫三进宫,这辈子的光阴是交给监狱了。”…… 王超和露露刚一进入院里,王通达就奔了上来,问王超:“我给你买的方便面,你吃到了吗?”当听到王超的否定的回答后,王通达气冲冲进入值班大厅里,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让王超吃他买的东西。“犯人就不是人吗?” 有人向王通达指了指放在窗台上那两包方便面,他冲过去,拿到手里,而后又到了院子里,将方便面塞到王超手中。 王超将王通达向李彤等人作了介绍,李彤他们对王通达表示了感谢。王通达问他们为什么王向远没有回来,李彤见王超朝她使了个眼色,便说王向远工作太忙,到外地出差去了。 在派出所门口,王超见小王庄上仍有人在等着他的消息,就向冯志平要了烟,一支一支地散给他们。王通达悄声对他说:“有人是来看热闹的。”王超没管那么多,还是散烟,最后将剩下的半包烟全给了王通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1章 疯狂的梦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2章 真爱的密钥 在江邑县城王超家的小区门口,李彤停下车,将几把钥匙以及王超刑满释放出狱的相关证明材料交给王超,叮嘱道:“记得尽快把入户手续办了,再办一张身份证。对了,为了拿你的村料,所以我跟王丽丽还有冯志平在外面锁摊上找了个开锁王把你家的门锁打开重新换了锁芯。” 王超却解下了其中的一把钥匙,递到了李彤手中,笑了笑,说:“我丢三落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得找开锁王。这样的话,我找彤姑你救急就行了。” 李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她有点儿忧心地问王超道:“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啊?”作为记者,她很明白像王超这类从监狱里出来的刑释人员找工作有多么困难。无论在哪里工作,只要人家得知了他的底细,最后的结果十之八九是让他卷铺盖滚蛋。 王超的脸上却溢满阳光,略带一点点坏意似地笑了笑,说:“我想好了,当宅男。” 李彤一时未明白王超的话中之意,看他的神色,像是玩笑,却又不像是玩笑。“什么意思?” “我要写网络小说。”王超并未将打网络游戏升级装备的想法说出来,他怕李彤以为他会沉迷网游不能自拔。 “行,这的确是一条路子。”李彤鼓励地说道,还在王超的头上掳了几把。 “今天晚上,我就像你一样把微博开通,什么腾讯微博,新浪微博,全开,把我自己推广出去。这几年,太封闭了,我还不知道已经有了微博这玩艺儿呢。”王超忽然来了满满的自信。 “行啊,咱俩第一个忽粉,好吧?” “必须的。”王超伸出右手,与李彤击了一下掌,以示承诺。 回到家后,王超忽然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昨天还在山东老家呢,在那里发生了很多的难忘的刻骨铭心的故事情节,今天却已经回到四川,现时已在家中,现代交通工具把空间的距离缩短了;还有,昨天的故事,还有那里的人,那里的景,那里的物,似乎也有了遥远的空间感。 在作了短暂的休息后,王超走进了书房之中,他出狱回到家中看到爸爸失忆发疯的情景重又回到眼前。 他挥了挥手,似要赶走那让他不快和伤感的令他神经撕裂的画面。 因为多日之前的翻寻,书房被他弄得有些狼藉不堪。他弓下腰身,目光又在狼藉里搜索起来。 书房里有一个紫色的书柜和一个淡蓝色的书柜,其实这两个书柜严格来说都不是书柜,前者是个可以移动的橱柜,上面的三格可以放书,下部则是抽屉;后者是个收纳柜,但上部可以当成书柜来用,下部则放不用的被褥。书房里还有一把两米长的折叠式的连椅,打开来可以当床折一半则可以当椅子。现在,这把椅子是打开着的,且上面铺着被褥,很显然,爸爸是经常在上面休息的,或者是一直在上面休息也未可知。 王超埋头探去,手在“床”下乱摸,竟然在“床”头的下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箱。对这个小小的木箱,他有印象,爸爸总是把它当宝贝似地珍藏着,却并不愿与人分享。 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该不该将箱子打开。可以断定,这个神秘的小箱子包藏着爸爸内心的一些东西。既然他已将心扉关合,似乎就不该偷走他的心。可是,多年以来,爸爸一直死乞白赖地想与他心心相交,而他总是闭合着;而今,也许只能神交? 王超拿起螺丝刀子和箝子,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神秘的小木箱,他觉到了一种比偷窃还要可耻的感觉。但他管不得那么多了。 小木箱里,除了信件还是信件,好像每一封信都是王通达写给爸爸的。哦,王超还看到了冯志平给爸爸的一些信件。他一封封地拆开来,有的一目十行地略过,有的则细细咂摸。啊,他看到了王月荷提到过的那封红笔写就的信件,那封让爸爸既痛不欲生又得到鼓舞的信件。 看着手中的红信,王超追悔莫及他曾经对她的伤害;他与爸爸一样,用一种爱的方式,将那个透明如水的女人的心伤害得血淋淋。 在几札信件里,王超竟然发现了几封名叫白云的人写给爸爸的信,这个人还寄了一张明信片给爸爸。从名字上,他推测这应当是一个女孩。果然,在一封信里,夹有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容貌秀美而清纯的女孩。 王超打开这好几封折叠成花状的信件,展读开来,啊,那些娟秀的字迹,立时幻化成一个少女的甜美柔和的声音,在王超的耳边响着,响着……很快,王超便如穿越时空似的,感受到了一个少女火热而又痴情的心,那些柔情蜜意的话语里,饱含着一个少女干净透明的、最纯真的初恋情怀,一如她的一尘不染的名字,白云,白云,可是王超却还发现,少女那初恋情怀里,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怨意。 单凭着七、八封信件,王超无法还原这个名叫白云的女孩与爸爸王向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他只看见来信却看不见回信,回信在何处,在白云那里呢——但是他已然断定,白云与爸爸王向远曾经发生过一段值得回味的故事,那故事,那感情,刻在了两个人的心上;从信件的字里行间里,王超还感觉到了,这个名叫白云的女孩子,把她人生当中梦一般的初恋,献给了他的爸爸王向远。 也许,与爸爸的关系胜过基友的冯志平对此略知一二亦或详知…… 他已经决定,要继续追寻爸爸的足迹,直至走入他的内心世界中去,去探知他到底想要什么,把他失忆的世界重新找回。 王超想起了与李彤的约定,他要与她成为微博互粉,便打开电脑,在一家网站注册并开通了微博。他正想按李彤姑姑事先给他的微博名称加注好友,却不料刚刚开通的微博页面上竟弹出了一条让他心头一震继而一惊一喜的微博。他立即点了“关注”。 这条微博是小九发的,小九在微博里继续请网友们为他寻找父亲的网游踪迹,还说他希望得到游戏设计者和网站管理员的帮助。 王超果然搜寻到了李彤的微博,加了“关注”,没想到一会儿之后,李彤就关注了他。他笑了。 面对着这台电脑,多年前爸爸使用那台早已被淘汰掉的旧电脑时的情景浮现在王超的面前。爸爸坐在电脑前,在工作呢,他要写那些永远写不完的新闻稿件,他要设计文案,他要……。不过,有很多时候,他看到爸爸卡卡卡卡地打字。尚还年幻的他问爸爸:“爸,你在做什么?” “写日记。”爸爸回答他。 “写什么日记?”他不明白地问。 “你的成长日记。” 很久以后的后来,他不问了,他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接着往下记录。 以往,王超从没有想过去追索过去的足迹,毕竟,他还这么年轻,才走过几步人生路啊?年轻人哪个看的不是现在和未来的风景呢,过去有什么好回看的?可是现在,他很想看看爸爸倒究是如何记录下他的成长日记的,爸爸的笔调是客观写实呢还是激情浪漫呢? 王超打开了“我的文档”还有d盘、e盘、f盘里的word文档界面,他很吃了几惊,哇塞,好多的文档啊,莫非爸爸已经写下了将来可以成为名著并且流传千古的著作? 他想从标题上甄别出哪一个文档是记录他成长经历的。可是,几乎无从分辩。最后,他只能试着双击了几个貌似记录他成长经历的文档。可是,他失望了,因为所有的文档,无一例外全加了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的手机微信铃声此时响了起来,是电脑高手鲁小飞发来的,这小子入狱前就有破译电脑密码的能耐。 鲁小飞问他:“你还在山东吗?” “我回来了,正在家里哪。你过来一下吧。”他回道。 “么事儿?”鲁小飞问。 王超含糊其辞:“我爸留给我一个文档,但是我忘了密码了,打不开。” “没时间,我在陪女朋友呢。” “我靠,典型的重色轻友啊。”王超说。 “你忘了你左拥右抱的时候了?一边是露露,一边是田晓佳,另外还有好几个漂亮女孩,你应付得头晕,也没找哥们帮帮忙。”鲁小飞打趣王超。 “靠,揭我伤疤哪?帮不帮忙吧?说。” “既然那文档是留给你的,就用不着我帮,你肯定能自己打开的,除非他不是留给你的。真要是打不开,就没必要打开。” 王超觉得鲁小飞这话像是巫语,又像是谶语。“真的?”他问。 “骗你没商量。”鲁小飞说。 王超发了一张挥拳的图片。 鲁小飞向他龇牙。 忽然,王超想起了他的近期计划,对鲁小飞说:“对了,过几天我得把你从你女朋友那里借过来用一用,我带你去旅游。” “没问题,去哪里?”鲁小飞问。 王超便猜出鲁小飞又在蒙他,道:“带你去两所解放军大学校看看,我请客。” “两肋插刀。” “一言为定。” “必须的。” 停止了与鲁小飞的废话,王超想起了鲁小飞那几句似谶语又似巫语的话,心里忽然有些激动,也许,他说得真的有道理。 他开始向一篇感觉上最有可能记有他成长过程的文档进攻。 让他意外、吃惊的是,他输入他设计的第五个密码时,这篇文档好像有声音似的,“哗啦”一声敞开了它紧闭的房门。 他又使用同样的密钥,天啊,一个个文档纷纷敞开大门,邀他进入。 王超几乎惊呆了,因为他使用的密码是,他的名字的拼音字母连接一个“+”号而后连接他的出生年月和日期。 好像,那一篇篇文档,皆是为他而留,皆是专门让他去破译,去体察,去穿越,去与身为作者的爸爸的灵魂共舞。 啊,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3章 九里埂士官大队 九里埂,一个很接地气,同时也有些土得掉渣的地名。 王超和鲁小飞问当地人,这里真的是九里埂吗?是的,是的,这里没有第二个九里埂,人家有些生硬也有些生气地回答他们。 曲里拐弯,王超终于进入了爸爸王向远曾经生活、学习和训练过的、曾经名为九里埂士官大队的所在地,这里也是爸爸王向远曾经生出无限遐想并做出一些色彩绚烂的美梦的地方。啊,多年前那个名叫白云的女孩,曾经来这里寻找过他。 只是,物是人非,时空变幻,一切都在辞旧换新,王超眼里的风景,早经与爸爸王向远眼里的风景大相径庭。 幸好,天空还在,绿树还在,小草还在,好多好多的似曾相似还在…… 王超忽然觉得,时光再次倒流了,倒流到了王向远灿烂如花的青春时代…… 王向远垂头丧气从沂州市回到了部队,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来到了他所考入的那所军队院校报到。 隶属于某陆军学院的这个士官训练大队,座落在距成都两百多里地、以天然矿泉水而闻名于川的某县的一个名叫九里埂的地方。九里埂在两个县的交界处,虽是不邻任何城镇,但因了士官训练大队的存在,反倒是显出一些阳刚和旖旎相混杂的繁华。 新生们前来士官训练大队报到过后,简直个个兴奋,毕竟,前来这里学习和接受培训的学员,据后来的统计,个个来自农村,又都没有较高的文化程度,无法进入干部院校,所以,尽管是来到士官院校,也已经预示着他们将跳出农门,有着能够进入梦想中的高贵生活的前景。 王向远却毫不兴奋,他与集团军的干训队失之交臂,而士官的身份仍然是普通一兵,干部与战士的全方位的差距,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个差点提干的人来到士官院校,难不成他还会欢呼雀跃? 可是,即便是不兴奋,也不该如此颓丧。 他明白,这一遭回到小王庄,不只是让他彻底地失去了王月荷,他还在王月荷的心目里留下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印象;太出人意外了,为了让心爱的人儿能够生活得幸福,他不得不扮演一个流氓和色鬼的可鄙角色。 一想起那天他于半醉不醉里意欲强行与王月荷交欢的举止与言语,连他自己都想呕吐。 哪怕王月荷依然忘不了他,但她的心之门也将永远对他紧紧关闭上,永不再对他敞开邀他进入。 但,他知道,他无法欺骗自己,他还在渴望着她的那份浓浓的毫无杂质的爱。 按照规定,这届学员,学制三年,只在士官训练大队学习训练一年,其实掐头去尾,加之一个月的寒假,满打满算不足九个月的时间。另外两年时间,在原部队实习。 因为匆匆,太匆匆,学员们之间要想结成心心相印的关系,真是有些太为难了他们,就是谈恋爱,这么短的时间也难以修成正果,更何况是一帮充满着雄性荷尔蒙、同性相斥的男子汉们。 这一期的学员,只招收了两个学员队,每个学员队一百一十多人,很奇怪地,似乎“2”这个数字在这里不太吉利,两个学员队分别是学员一队和学员三队,却唯独没有学员二队。王向远被分在了学员三队。 整个九月有十多天则在军事训练中度过的,这个对于王向远而言自然是驾轻就熟,甚至略觉枯燥,还觉得训练强度比他所待过的两支部队都差得太远。好在,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他将自己施加于王月荷而王月荷又反弹给他的伤害消弥了一些,一颗心也麻木了一些。 从九月下旬开始,就是以文化学习为主,以军事训练为辅了,《军事地形学》,《法律知识》,《会计学》等等,一大摞书,这些科目都是要考试的,若不及格只有一次补考机会,如果有三门科目连续不及格,士官大队是要对这类学员作退学处理的。 王向远已经受过打击,虽然心里并不太喜欢这所学校,但还是不愿被随便退学。如果一旦被作退学处理,他大约就真的只能回到小王庄像爸爸那样给祖先的脸面抹黑了。 几个科目考试过后,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学期结束了。 寒假到了。 士官训练大队虽然编制齐全,但是除了两个学员队以外,却驻军寥寥,只有一个勤务连,但人数却跟王向远曾经所在部队连队的一个排的人数差不多,这些零零散散为数不多的后勤兵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有的做着服务性的工作,有的在营门口站岗,偶有极想得到锻炼的后勤战士在每年为学生军训时会报名参加。那些战士是王向远所见过的最涣散最没有战斗力的军人了,他们的集合简直不能称其为部队。 寒假到,学员们可以回家了,但是需要极少数的人留守营盘。因为寒假里不同平日,教员们也纷纷回家了,还有那本就不多的后勤兵有一部分退伍了,有一部分按着规定在休探亲假,所以假期里全营房唯一的哨位也就是营门口需要留守的学员来站岗值班。 人人都盼望穿着一身学员制服肩上扛着红牌牌回到家里与亲人们欢度新年呢,还有的学员家里有恋人在等候着,还有学员想在这个假期里回家找个对象,由此进入相思梦中。所以,自愿报名留守的学员寥寥无几。 虽然寥寥无几,但总是有人报名了,于是,在寥寥无几之后,王向远也适时地报名留守下来。他已经不再像以往那么尖锐,什么事儿去打头炮,免得别人说他尽想出风头。不知不觉里,他已经失却了新兵时期那种很强烈的表现欲。 有几个意志不太坚定的学员被劝留下来。 于是,留守小分队成立了。 小分队分成两小拨,一小拨负责营区内的巡逻警戒,另一小拨负责营门口的卫兵任务,其实每一小拨都只有五、六个人,每到周一早晨两小拨轮换任务。 随着教员们、学员们等人的离去,一个四季常绿、风景宜人的军营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喧嚣不见了,只剩下幽寂。 不知别人如何感觉,王向远一下子难以适应,他还是喜欢那种火热的生活,他总是害怕孤寂,可总是被无意中抛入孤寂。 小说里的情节可以虚构,可以编排,我们尽力让它们显得合理和真实,以达到欺骗读者的目的;可生活里的最真实发生的情节却往往让我们措手不及,还常常很荒诞,荒诞得更像小说。 王向远在执勤后的休息时间里,看看小说,还有,给王通达和冯志平各写一封信,轻松地骂他们两句。 轮到王向远所在的小组去营门口担负卫兵任务了,他跟另一个同班学员一起相帮着把铺盖等物品搬入了营门口旁边的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 王向远整理好军容风纪,走到了营门口,他是这个小组第一个在营门口执勤的卫兵;与他作交换岗位的是与他同一个学员队的二班长。 二人互敬军礼,而后,二班长把身上的枪套交到王向远的手里。为了安全起见,士官大队哨位上的哨兵并未荷枪实弹。 营门口十分冷清,很少有人出入。营门口的马路上倒是人来人往,但千篇一律的身影和面孔引不起人的激动和好奇。 生活情节的不合逻辑总是会在人没有预料的时候突如其来。多年以后,王向远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它几乎没有自然的起承转合,似乎就是为他的命运和人生增色而来的。 那天是个逢场天,营门口前的马路上人流较为稠密。在一溜灰黑里,却出现了颜色鲜艳的亮点,这几个亮点渐渐地从灰黑里急速地剥离而出,竟然朝着王向远值勤守卫的营门口走来。 王向远拦住了她们。直到此时,他才能正眼瞧向她们。他一下子便发现这三个年轻女子之间相配有多和谐,中间的女子比两侧的女子略高,她上身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边缘是白色的长长绒毛,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她神色焦灼地看着王向远,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明眸犹如两泓清水不停流动,闪着明媚的光波,白皙胜雪的肌肤泛着淡淡的桃色,柔嫩,光滑,吹弹欲破,一张红唇如同盛开的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而她身旁的两个明显陪伴她而来的女子不只是容貌上相形见绌,穿着和色彩上也相形见绌,两个女子皆穿绿色上衣和黑裤子,保守得多。 似乎,她就是一朵红花,而伴她而来的两个女子,就是绿叶,也甘做绿叶,还有些像丫鬟。 也许,漂亮女子总有相似之处。王向远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俏丽女子竟然颇有几分王月荷的丰姿和神韵。 为什么她神态不定面露些微的惶恐呢?而他正在值勤,若让他人看到了,还以为怎么回事呢。于是他只好问:“你有事儿吗?”不觉中,他竟用了“你”字,似乎无视两个绿衣女伴了。 红衣女子说:“有几个人,老是跟着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哦,原来是把他当成保护神了,王向远心里笑了一下。 “站在你这里,我想可能他们不会过来了吧。”红衣女子进一步解释道。 王向远远远地看到,熙攘的人流里,果真有四个长发青年在向这里探看。 他既不能支开三个女子,以免她们陷入危险之中,或者不甚危险的纠缠之中,但又不能就这么让三个女子在他的面前一直站将下去。而那几个长发青年并未来纠缠她们,他当然不能冒冒失失跑过去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他便机动处置,按规定对她们作了登记,让她们进到门口里侧他和另一个学员共用的房间里去躲避一阵子。他说:“进去吧,窗口下的那张床是我的,上面有一些小说书,想看就看看;时间长了,那几个不良青年就会离去的。你们放心,他们不敢追过来的,有我呢。”他右手握拳敲了敲胸膛。 三个妙龄女子走了进去。 王向远看见远处四个长发青年很不爽地看向他,示威似的。他故意仰起头来,佯装无视。 一会儿过后,王向远重又看了看登记册,那个字迹娟秀的名字再度映入他的眼帘:白云。一个纯洁得毫无杂质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4章 少女的玫瑰情怀 下一班卫兵接岗来了,王向远下了岗台,与前来接岗的卫兵互相敬礼,并将注意事项向接岗卫兵作了交待。而后,他解开武装带,进了寝室里,见三个女子正在看他床上的一本画报。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那几个看起来像是不良青年的人为什么跟踪你们呢?”他看得出来,若是跟踪,并不是跟踪“你们”,而是跟踪“她”。 与他作对话的只是那个红衣女子,另两个女子并不说话,只是偶尔会翻眼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一脸的羞涩。 红衣女子说道:“我们是去寺庙里许愿去的。许完愿出来,就看到他们几个人跟着我们,不知道想干什么。因为害怕,但是没办法,幸好看到了你,就到了你身边,他们就不敢靠近了。谢谢你啊。”说到这里,她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着王向远,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又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云。” “我叫王向远。” 互相道过名姓之后,你我之间似乎多了一份彼此认同的亲切感。 白云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这时,与王向远同寝的学员回来了,王向远略觉尴尬,便对白云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几个不良青年可能已经离去了吧。”他似乎在下着柔软的逐客令,心里却觉得一种怪怪的残酷和不忍。 白云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另两个女子开了腔,催白云回去,白云只好起了身,放下了画报。 “你,拿在路上看吧。”王向远说道,他又加了一句,“如果方便,可以还我,如果不方便,就放在你那里了,算是纪念吧。” 白云便将画报握在了手里。 王向远送白云她们出门时,刚好遇上小分队队长在不远处,便向他请了假,将白云等三人送出营门口,继续朝西走去,西边有个小镇叫云西镇,那里有个小小的汽车站。 白云问王向远:“那几个人是真的走了吗?”她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迟疑了一下,说道:“哦,反正车站不远,我把你们送过去吧,学雷锋,学到底嘛。”这话把几个女子全逗笑了。 虽然几个女子同时发笑,但白云的笑声却很容易区分出来,犹如风铃一般,让王向远不由地想起了王月荷的笑声。他不由地看向白云白里透着桃红粉的水嫩面颊,发现她与王月荷真的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呢。 渐渐地,他们的谈话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投机,王向远觉得,与白云在一起,心情轻松,说话极有灵感。他们二人走在中间,每个人的边上都走着一个听众。可是,他们却无视听众,似乎这里只有他们俩。 当他们走到小车站时,两人竟同时觉得,他们好像并不是初次相见,而是相识好久,有一种心心相通的熟悉。 当白云上了客车时,她与王向远同时萌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时候,王向远还不能确定他对白云的感觉是什么。他们同时说:“你的地址?”说完,一同笑了。 于是,白云从一个女伴身上的包里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稿纸,与王向远互留了地址。 客车驶动了,王向远与白云互相招手,道别。 这个夜晚,王向远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眼前老是闪现着白云的容颜,有时候,王月荷的容颜也会闪现在他的眼前,与白云的容颜互相交叠,甚至重合在一起。 他忽然自问,是不是把白云当成了王月荷的替代品?倘如此,既是对王月荷的亵渎,也是对白云的不公。 他看得出来,也感觉出来了,白云对他有着浓浓的好感,他对白云也是好感深深,难道这就是相传中的一见钟情?但是,他不能确定,他对她的好感是普通的好感,还是真的间有爱的成份。 想到这里,王向远吓了一跳,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二十岁了,有了爱的权力,但是他还明白,如果真的是爱,他还只能把这份爱埋在心底,暂时不能让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有一条严酷的军规摆在他的面前:战士不能在驻地谈恋爱。如果不计后果一意孤行,结局只能是被开除学籍,退回原部队,继而被遣送回家,回到那个于他有着太多创痛的小王庄。 也许,当时,白云是真的需要他的帮助吧,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吧?也许白云是真心地想与他交朋友表示感谢吧?这么一想,王向远反是轻松了,他重又躺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交友当然可以,但是……他已经将一个女孩的心伤得遍体鳞伤,他能不能控制自己不再去伤害另一个女孩的心呢? 王向远起了床,轻手轻脚的,以免打扰同寝的室友,坐到书桌前,打开一本稿纸本,将心中苦恼对冯志平说了。冯志平已经回到了原部队,正式被任命为排长,一杠一星呢。 春节过后,天气骤寒,一天,竟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白雪飘飘,王向远心里竟生出一丝惆怅,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想起了那个名叫白云的红衣女孩。是啊,白云和白雪,都是洁净无比,一尘不染,看着飞扬的白雪,让他怎能不想到白云?四川这地方很少降雪,莫非这场雪在向他昭示着什么,是专为他而落? 让王向远诧异的是,就在这一天的中午,他竟同时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冯志平回复他的信件;另一封,则是洁白的信封,娟秀的字迹,啊,是白云寄给他的。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并未主动写信给白云,但是心里还是企盼着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一点什么…… 王向远拆开白云写给他的信,一张照片夹在信里,照片里的她在对他微微地笑着,一浅一深的酒窝里好似贮满了令他心醉的芳醇美酒。 在信中,白云亲切地称他“远哥”,再度对他表示了感谢,还问候他新年好,还描述了她在春节里的一些活动,还说,如果他能参加她的活动,一定会更有意思。信里通篇,没有提到那个敏感的字眼,王向远倒是释怀了一些,同时,心里也对白云更增添了好感,如果她在第一封信中就对他太甜太腻,他反会觉得她太轻浮了些,也太随便了些。并且,在信的末尾,白云还解释为什么愿意送他一张照片,是因为两个字:信赖。 把白云写给他的信细细品读了好几遍,虽然没有出现一个“爱”字,但是那么多的叮咛,那么多的担心,看上去的确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男女关系,更何况这些语言出自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之手,王向远从中体味到了一种向他打开的少女情怀。他与她原本素昧平生,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如果没有特殊的好感,她怎会对他说那些甜蜜熨心的话语,又怎会随便向他敞开纯真的似火芳心?此时,王向远竟有些耳热心跳。 好一会儿过后,王向远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冯志平寄给他的信。倘老友在此,一定又要说他重色轻友了,还会说他迷恋红颜怜香惜玉天生情种。 冯志平像是钻到他心里探察了一遍似的,上来就是当头一棒:“告诫你,你可不要到处当情种啊。”什么呀,干么这么武断?王向远想道。 接下来,冯志平态度平心静气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我没有看见你跟那个叫白云的女孩子是如何腻歪的,但我能想象得出,你们之间只是互相的好感,这种好感还远远不是爱,不过是异性间的互相吸引罢了。你小子可不能钻进死胡同里啊?” 冯志平另起一行接着说道:“即便真的是爱,也是暂时性的,最后的结局也是分手,到时候,要么两个人都受到伤害,要么一方受到另一方的伤害。还有,你别忘了,你是战士啊,部队有规定,战士不能在部队驻地谈恋爱。若果如此,你应当知道后果。” 这话说的,让王向远心里一时有些堵得慌,好像他真的在跟白云恋爱似的。可他冷静下来一想,哪怕他现在跟白云之间真的只是好感,但是大有发展成爱的可能性。 他继续看冯志平的信:“爱是需要经过时间和空间考验的。我劝你好好完成学业,以后争取提干,提了干,如果你真的还爱着她她也还爱着你,那你就大胆去追求她好了。” 王向远想:她会等我提干吗? 冯志平却像是远在他方就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写道:“如果他不能等你,那就说明她并不爱你,你就更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冯志平的来信还是左右了王向远的思维,他回给白云的信并没有心中四溢的激情,但还是温柔有加,出于礼貌,他也挑选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寄给了白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5章 爱向虚空茫然中 新学期开学了。 王向远与白云之间书来信往得频繁起来,白云在信中仍称他为“远哥”,他则称她为“云妹”。 因为王向远没什么家信,这是公开的秘密;而今他的信一下子变多,且信的来源一致,信封上的娟秀字体也出自同一只纤细柔嫩的小手,不可避免引起了好事者的怀疑。于是,便有风言风语在学员队里传播开来,说他寒假留守期间认识了女孩,可能是在驻地谈恋爱。 王向远心里很清楚,他没有谈恋爱,只是大有发展成恋爱的趋势。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收到了白云的一封来信,信中说,她要到士官大队找他,有一样东西想亲手送给他,希望他能在营门口接她。 这是不是恋爱呢?他自问。但他觉得还是不太像,便摇了摇头。但却给白云立即回了一封信,说自己正在准备几个科目的考试,时间太紧,改天吧。 这个“改天”,改成了他去她所在的学校里去找她,他想应当把一些话开诚布公地告诉白云,毕竟,她比他小。 士官大队又接来了一批前来军训的大学生,这批大学生来自西南交通大学,王向远被抽调到六队当军训班的班长。在一个休息日里,他向指导员请了假,乘车来到了白云所在的那座县城。 站在学校门外的王向远看见,白云果真出来了,正向他走来呢。只见她身着白色的上衣,使她看上去,一如她的名字,洁白如云,毫无瑕疵。 “远哥,”她叫他。 “云妹,”他叫她。 他们一齐笑了,一个阳光灿烂,一个清纯里略带羞赧。 两人到了这座县城里唯一的一处小公园,公园里游人稀少,连空气里都回旋着静谧的气息。 在白云的面前,王向远觉得十分自然,一点儿不必拘着自己。他对她讲他曾在部队上的一些经历,讲到射击,讲到投弹,讲到四百米障碍,还讲到他与别人的冲突,也讲到了他在实弹投击的现场救下大高个儿战友潘江元的亲身经历……白云那双如贮满了月华般的眸子清澈而明亮,她在用心谛听,像是唯恐漏掉任何一个字眼,灵动的眼睛入迷地看着他的略带微笑的灿烂却痞气十足的脸容。 这一刻,王向远忽然觉得,白云真的纯洁如高天上的洁白云朵,透明如草叶上的露珠,她的目光里流露出对王向远的倾心与仰慕,当然,还包含着那种朦朦胧胧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爱的美好情愫。 王向远再一次觉出白云与王月荷的相似之处,她们都是那样纯洁而透明,不含任何杂质,珠圆玉润。比起王月荷,白云更像是他的妹妹,需要他的悉心呵护,他不忍心把她弄脏了。 他也问起了白云的一些情况,比如学习,比如生活,比如每一天是否高兴,是否开心…… 白云仰起光洁如玉略带桃红的脸,对着他,忽然说道:“不太开心。” “为什么?” “因为,你不让我去找你,不让我去看你;还有,你给我的信没有我给你的多。”白云艳若玫瑰的红唇微微噘着,娇嗔道。 看着白云小小生气小小撒娇的样子,王向远扑哧一声笑了,逗她道:“别噘了,再噘我都可以挂油瓶了。不可以生气,生气会变丑哦?” “我是真心,你还笑。” “哦,是我不好。”王向远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以示对自己的小小惩罚。 白云接着对王向远说着心里的感受:“远哥,自从认识了你,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有时候,学习会分心;老是想见到你,想跟你在一起,想听你说话。我想,我可能是……我,我……” 不要,不要……王向远盯着白云纯净无比的脸,啊,终于,要来了,要来了……他渴望听到又害怕听到的那个字眼,他与她都尚不能深度理解的那个字眼……他看得出,她对他是喜欢,是倾慕,这些都是爱的成份之一,但还不能完全代表爱。 太突然了,太不成熟,他怕她无形无意中受到伤害,他不能伤害她。王向远定定地看着白云,看着她的嘴唇在轻轻蠕动着要吐出那个人世间最美好的字眼,他忽然拉了她一下,将她拥入怀中,面颊在她的乌黑的秀发上磨擦着,嗅着她与生俱来的发香;而后,他在她的耳边轻柔地说道:“白云,在我眼里,你是我的妹妹,我愿意保护你……” 白云扒伏在他的怀中,抬起脸来,看着他;他发现,她明亮的双眸盈着一层晶莹的泪光…… 王向远手扶白云,二人坐到一把长长的连椅上。在这里,王向远进行了一次极为艰难的谈话,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极为愚蠢、极为拙劣、拙劣到傻逼的谈话。后来他想,他可能是被平时的一些思维给束缚住了,被部队领导的思想教育给束缚住了,他对白云说了他暂时不能再来看她而她也不要去看他的想法,还说要减少信件的往来。 “为什么?”白云不明白。 “因为,因为我的一些同学以为我在跟你谈恋爱。”说出这句话,连王向远自己都吓了一跳。 忽然间,他们对他们是否是恋爱,也觉得有些迷茫和模糊。 “如果是恋爱,会怎样;不是恋爱,又会怎样?” “如果是恋爱,我可能会被退学,或者被开除;还可能,会给我一个处分吧。因为打架,我已经背了一个处分了,要是再塞处分,我的档案里就快装不下了。”王向远实话实说。 白云听了王向远的话,面带忧戚,嗫嚅地说道:“那,就不是恋爱吧……”话说完后,她定定地看着王向远,似乎想从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什么。 王向远的目光飘忽不定,他看了看白云,又把目光移开,但旋即又看向白云,随后,却又移开目光。他不是摇头,不是点头,但是头却在无规则地动着。半晌过后,王向远终将目光注视到白云的脸上,想说什么似的,却终是没有说…… 白云不仅温柔如水,透明如露,纯洁如雪,行止如云,还善解人意,温柔,听话。自此过后,她果真没有再提及想去看王向远的想法,连在信中也没有说;而且,她给王向远的信也不像原来那样稠密了,因为听王向远说她写给他的信被人拆开看过,个别信的内容在整个学员三队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信中的情感色彩也只好收敛了很多,称谓也从“远哥”变成了“向远哥哥”,将一封信写下来,竟然像是一篇干巴巴的流水帐。 王向远亦然,为了避免学员队的通信员和个别学员偷偷拆看他的信件,他只好不再把写给白云的信件放在学员队共用的信箱里以便通信员加盖“义务兵免费信件”的三角邮章,而是想办法请假外出舍近求近地到附近的邮局花钱寄出。 光阴的确如白驹过隙,又何况王向远他们这一期学员在士官大队里的学习时间只有不到一年。眨眼,六月份来了,若干个科目的考试接踵而至。为了优异的成绩,王向远忙得焦头烂额,但是那股不服输不愿落后他人的劲儿又让他停不下来。 各科目考试过后,在一起待了名为一年实则不满九个月的同学们就要分手说再见了。其实每个人心知肚明,说是再见,但大家来自*,有很多同学甚至是从遥远的西藏而来,所谓再见不过是一句空话,这声“再见”实际上是“永别”。 王向远很想去白云所在的县城看看,跟白云告个别;他认真地想过,即便他与她将来真的有缘无分,那么成为真正的哥哥妹妹也未尝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虽然那种哥妹关系着实有些危险,也着实有些暧昧。 但在学员队即将解散的那几天里,为了将所有的事故消灭在萌芽状态,中队长、中队教导员、队长、指导员一下子加紧了管理,任何人不得外出。他终未能成行,也或许是心中有所顾虑吧。 离开士官大队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王向远与一同回原部队的三个同学上了专门送他们到成都汽车站的大巴车上。当大巴车驶出士官大队的营门口时,透过渐趋飞驶的玻璃窗,一个俏丽的身影猛地映入了王向远的视界,啊,是白云,她的两侧各站着一个陪她而来的女伴,一如初见她时的美丽而动人的情景。 王向远迅疾地打开车窗,高声叫道:“白云——” “哥哥,向远哥哥——”白云看见了王向远,向他招手,并跟着疾驰的汽车跑了起来,很快,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王向远伸出窗外的手忽地停住了,他的神情愣愣的,他猛地觉得这样的情景曾经出现过,浪漫而哀伤,对了,就是他当兵离家的那天早晨,王月荷曾在车窗外向他挥手道别。也许,这就是他难以逃过的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6章 压抑爱情 回到他原来所在的久违的军营里,王向远既有一种亲切感,可是原来的那些不快也钻出来在他的心情上硬性地占据一角。 王向远和几个同学到军务科报到,但因为部队正在外训,军务科科长并未将他们四人进行分配,而是让他们全到由司令部直管的警卫连,参加该连队的执勤任务,还说等部队外训回来后,再行分配。 王向远有些想念挚友冯志平,便很不合时宜地问军务科长:“我可以去152一营的外训驻地吗?要不,您把我分到原来的营连好吗?”问过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了,在军务科长面前说出这话,未免显得太不知深浅和唐突。 军务科长睨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我是王向远。”王向远虽知这问话不是什么好意,但还是如实回答。 果然,军务科长说:“我知道你是王向远。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当然,您说了算。”王向远说,他看到另外三个同来报到的同学对他窃笑,见军务科长低下头在研究一份军事地图,便狠狠横了他一眼,又对三个同学作了个鬼脸。 军务科长对他们解释说,并不是不想马上分配他们到具体的单位,而是他要事先了解清楚,哪个单位有他们所学专业的编制的空缺,然后将他们分配下去。 “要多久?”王向远也想问这句话,但看军务科长不待见他的样子,就没开口,幸好这话有人代他问了。 “没多久。”这话跟不回答没什么两样。 可是,警卫连的宿舍里已无法为他们安排住处了,于是,军务科长打了个电话,他们就暂时住在旅部的招待所里。 警卫连并未让他们四人参加日常的执勤任务,而是让他们单单组成一个小队,每天上下午各两小时围着营区转,看有没有个别留守人员军容风纪不够严整的。于是,他们的空余时间就多了起来。 王向远是有办法打发空余时间的,他看小说;另外几个人,只能写信,但写了信却一时不能寄出去,因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到新的分队去,万一对方的回信收不到怎么办? 王向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王通达的,另一封他写得十分斟酌而认真,是给白云的。 跟另外三人一样,王向远写出的信,也只能暂时放在抽屉里,等分到了新的连队再寄出去。虽然他可以托冯志平转给他,但想想还是算了,有些甜蜜,他并不愿意让别人与他一同分享。 三个同学打趣王向远:“你是不是在给你的小白云写信啊?” 王向远说:“是啊,不服气?” “老实交待,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 王向远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后,正色道:“你们都听到很多传言,其实,跟你们想的真不一样。我曾经帮过她的忙,她就把我当成可以依靠的哥哥,我呢,当然就把她当成我的小妹啦。再说,我没有妹妹,刚好可以当成亲人呢。” 三个同学开玩笑作势要抢王向远正在写给白云的信,王向远立马折起来,说:“那不行,你们快给你们自家的妹妹写信吧,哈哈哈……” 其实,他在给白云的信中,依然是克制与冷静的,依然在以部队的规定与纪律来约束着自己的言行。若以距离而论,白云已经远远不在他所在的部队驻地范围之内了,但远离白云过后,有时他会想,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呢?还有,即便真的是爱,这样的爱能否真正开出美艳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呢? 他已经伤害了一个王月荷,他不能、也没有权力再去伤害一个白云,更何况,亦将自己弄得遍体伤痕。 十天过后,部队外训归来,军务科长将四个士官生作了分配。有的同学私底下作了运作,就留在机关后勤部的军需科,还有的虽是到了连队,但直接上任,根据所学专业,做了司务长,独有王向远,一是他没找过人,再就是他对所学的专业并不是太感兴趣,没有着急慌忙地想找个相关的位子坐上去,所以,军务科长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仍是到了152加榴炮一营一连。其实王向远愿意回到那里去,三个同学却笑他的少不更事和不会来事,有个同学还好意告诫他说:“你的三等功早就成了过去式了,还有典型也早成了过去式了。向远,识时务,向前看啊,别老把自己的自尊心端得那么高。” 王向远对这位莫姓同学的好意表示了感谢。 甫一回到152一营一连,王向远就到了营部,将寄给白云的信交给了通信员,通信员在他的信件的右上角上盖上一枚三角形的免费专用章,几天过后,这封信就会带着他的体温和情感飞到白云的手中。 见到在二连当排长的冯志平时,冯志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你跟白云之间的感情不管是不是爱情,你都应当放在一边,好男儿应当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我劝你,什么都不要想,先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正式转为士官,还有,不放过机会,争取提干。人,一定得有一个目标。” “那白云怎么办?” “你就真正把她当成你的妹妹啊,这也说明你没有违反任何的规定啊,否则,一旦有人举报你,说你是在士官大队学习期间与白云谈的恋爱,你能不能毕业,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再说,别看你肩上扛着红牌牌,其实说白了,你仍是一个义务兵。” 冯志平把话说得很直白,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难听,但话糙理不糙。王向远听出他是想给他灌输一种向上的动力,点了点头,承认冯志平说得对。 尹明伟仍是一连的连长,指导员却换了,原来的指导员朱涛调到机关后勤部营房科做助理员去了。 尹明伟对王向远说:“你在士官大队所学的科目里有会计,有军需,还有司务长等等。我当然是了解你的,人品和工作能力是让人信服的。刚好,我们连队没有专门的司务长,目前的司务长你当然是认识的,是一个超期服役的义务兵来代理的,他是第五年的老兵。你如果没什么想法的话,你接任他就行了。” 王向远说:“看连队的需要吧。” “你仍然没变。”尹明伟说。 “已经形成的特质,变不了了。”王向远笑了笑,说道。 离开连长寝室,王向远回到连部寝室里,他现在与连里的通信员、文书还有卫生员暂时居住在一起。他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本小说书,看了起来。 这时,代理司务长吴大顺来了,对王向远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有每个人对生活的向往,你如果没有身临其境,真是很难设身处地地去理解他人。 王向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代理司务长吴大顺,并且去了连长尹明伟的房间,对连长说道:“连长,我有个想法。要不,您安排我做别的工作吧,当个普通一兵也行,或者,跟着司务长吴大顺实习也行。因为吴大顺超期服役快两年了,他的理想就是能够转成一个志愿兵,而他在现在的这个位子上,当然能为他实现目标加分不少。如果我现在就把他的位子给顶替下来,很有可能,再过几个月,他就得戴上大红花光荣却很不情愿地退伍了。” 连长尹明伟看着王向远,心里再度对这个战士生出一股敬意,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想的,否则你就不是王向远。你的这个想法和做法,让我更深地了解到了你的为人,你的品质。” “人之常情嘛。”王向远淡然地说道,“我没那么高尚。” 于是,连队党支部会议决定,在对王向远的使用上既要按照上级的指示,又根据连队的具体情况,让王向远既能发挥他过硬的军事素质,同是还要为他的将来着想,决定让他暂时代理因外出学习而新排长未能到位的排长一职,等新排长到位后,他则跟随代理司务长实习所学专业,待一年过后他的专业经验丰富之时,正式接任司务长职务。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王向远的一颗心却飘飘忽忽,落不下来,有时候,白云的脸容和身影会不经意地闪现在他的眼前,他心惊地发现,王月荷俏丽的姿容越来越少地浮现在面前也越来越少地出现于梦中了,难道,在他的心中,白云真的已经取代了王月荷的位置? 可是,王向远屈指一算,一个多月过去了,白云竟然杳无回音,声息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7章 再被情伤(上) 王向远又连着给白云写了两封信,可是均如第一封信一样,石沉大海。 他将自己心里的烦忧对冯志平说了。 “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自寻烦恼吧?自我伤害吧?”冯志平哈哈一乐,说道。 “哎,来点儿良药啊,怎么还往我伤口上撒盐巴呢?” “我给你的良药就是,忘记。”冯志平说,“第一,你跟她就不是爱情,只不过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就像你喜欢的小说《百合花》里所描写的那样的感情吧;第二,她不给你回信,就更说明你们之间绝对不是爱情;第三,哪怕她真的对你有点儿那个意思,但是你要知道,能让你心动的人,当然也会让别的人心动,她的身边每天有那么多的男生围着她转呢,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隔了这么远,当然就像天上看月亮,你摘不下来的。赶紧挥挥手,一笑而过,否则你会更受伤,除非你愿意当情种。” 王向远感觉得到、看得出来并且确信,白云是喜欢他的。可是却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回给他。也许,真如冯志平所说,她对他的喜欢并不叫爱;又或许,真的她又遇上了她喜欢的让她心动的并且追求她的男生,那男生可以时刻陪在她的身边,而他,却不能。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这一段夭折的说不清楚的感情隐藏于心间。 冯志平看着他,笑了笑,打趣他:“你真是活该啊。也许,你这是报应吧,你的心也该受点儿伤了。” “怎么办?我该如何疗伤啊?” “我说过了,忘记。对了,还有,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训练和学习上。” 王向远又试着写了两封信,在仍然未得到任何回音之后,他似乎是死了心,有一次与冯志平一起抽烟时,将正燃着的烟头用力摁在了手臂上;一段时日过后,一小团新的疤痕显现了出来。 他重又露出了灿烂而动人的笑脸…… 吴大顺实现了梦想,顺利转为志愿兵,军衔是专业军士。再后来,王向远接任司务长时,冯志平荣升一连的副连长,刚好主管王向远,二人配合得倒真是相得益彰。王向远还在实习期间入了党,弥补了他进入士官大队前的遗憾。 三年多弹指而过,在王向远顺利毕业并且被授予军士长军衔后没不满一年,冯志平向他说了一个好消息,说他赶上了好时候,他所学专业的大部分人因为部队管理的需要,将有可能提干。 令王向远没想到的是,冯志平可不是逗他,他所提供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没过多久,各分队就开始考察并且上报名单了。 连队将王向远的名字报到营里,营里将王向远及另外两个司务长的名字报到了旅政治部。谁能提干谁不能提干,由旅首长定夺吧。 令王向远担心的仍然是几年前的那个记过处分。而且每个人心知肚明,一旦提干不成,还必将在不久后的将来从现在的位子上乖乖退下来,老老实实在连队作普通一兵,在志愿兵的尴尬位置上熬过一天又一天。 冯志平宽他的心,道:“这一次的提干名额很多,连里和营里都在你的鉴定里写了非常多的好评,而且还特别提到了虽然曾经受过处分但并不能抹杀成绩。我觉得这一回能够过关。” “如果再次失败,以后哪怕还有机会,我也不会主动争取了。这说明是天意,天意难违嘛。”王向远苦笑道。 “你不要迷信,就等着好消息吧。” 令王向远和冯志平均没有想到的是,冯志平竟然一语中的,王向远经过层层筛选,竟然过关了。大约是涉险吧?王向远和冯志平都这么想。 王向远再次整好行装,打好背包,只待一声令下,出发上路,仍是到那个他曾经待了九个月的九里埂去,回炉再造,但却是要脱胎换骨成为军官了。 冯志平送别王向远时,明知故问道:“哎,王向远,你今年多大啦?” “我二十三岁了,太快了,简直不敢想像啊。”他看向冯志平,问,“你什么意思啊?” 冯志平说:“我在想,你只当了这么几年兵,却感受到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滋味儿,你这兵,真的是没有白当。” “你要是想品尝,我把这滋味儿转嫁给你。”王向远笑道。 冯志平忽然正色道:“我作为你的领导,想提醒你,你要是不把握住自己,还会有大喜大悲。” 王向远明白了冯志平的话中之意。 冯志平继续道:“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去找她?” 王向远将手里的烟用力抽了几口,忽地站起身来,背对冯志平,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猛地转过身来,嘴巴微张,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看着冯志平,见冯志平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又将目光移开了。 冯志平说:“我敢说,我要是不说出下面的话,你一定会去找她的。因为我了解你,因为我把你当成弟弟。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以后你把你的个性收敛了一些,但要做到完全收敛是不可能的,你的倔强,你的不服输,你的偏激还有极端仍在左右着你,这些可能是与生俱来,也可能是一个人小时候养成了的,想改也是改不掉的。我想说的是,你可不能再出事儿了,你去了九里埂,你还是一个战士,战士不能在驻地谈恋爱的铁规你是知道的,一旦触及红线,你可能不只不能提干,还会受到处分,还会身败名裂。部队就是这样,管你的爱情有多纯洁,只要你出了事,都会说你是生活作风不好,身败名裂,前途尽毁。” 王向远不说话,半晌过后,他轻轻地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随后还是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前前后后,王向远在九里埂,又待了九个月的时间,只不过所待之地已经由士官训练大队改称为“后勤干部训练大队”了。 结业后,王向远仍是回到原来所在的部队,他与152一营一连似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旅政治部根据他的具体情况,没有让他再做司务长工作,而是任命他为该连一排的排长。而好友冯志平已经是该连的连长了。 “我还是你的上级。”冯志平笑道。 “一个阴差阳错,看来这辈子你得压我一头了。”王向远笑着说,“不过,真的得祝贺你,你进步确实蛮快的。” “一起加油吧。”冯志平说道。 两人击了一下掌,以示互相间的鼓励,像是回到了曾在教导队进行班长集训时的生活。 “怎么样,你,还跟过去一样,工作狂?”王向远问道,“个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别忘了,你二十八岁了,大龄青年,比我大出四岁呢。” “什么大龄青年,我风华正茂着呢。”冯志平笑道。 王向远盯着冯志平的头发道:“还茂呢,看你操心操的,年少早衰,头发越来越少了啊。” “这叫智慧,你懂吗?”冯志平说,而后转了话题,问,“说说你吧,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王向远忽然两眼发亮,对冯志平说道:“我想过了,我想过好多次了,她不是我妹妹。我,我想去看看她,我有她家里的地址,当时她在信里跟我说过,但是她当时不让我去她家里找她,也说过不要把信寄到她家里去。” “行,我陪你去,看看你眼光如何。”冯志平说。 “不违反规定?”王向远问。 “不违反,你已经提干了,当然可以在驻地谈恋爱,只是不能乱来,不能胡搞,不能玩弄对方的感情,要有道德感,要时时维护军人的形象,就ok了。” “我是那号人吗?说得我像个色鬼似的。”王向远抽了抽鼻子。 “差不多。”冯志平道。 在一个风和日丽、让人心情大好的日子里,在冯志平的相陪下,王向远在几次的乘车转车乘车转车中,果然来到了座落在山清水秀里的化工厂,白云的家,应是在她信中所说的那家国有体制的化工厂的家属大院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8章 情殇之伤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家属院里去寻问,而是来到了生产车间,向几个人打问,果然就有人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到女工宿舍去看看,她今天好像是上夜班,现在是她的休息时间呢。” “她,她是什么时候不上学的?”王向远问。 “不知道,你们去问她不就行了?” 他们找到了女工宿舍楼,又向人打问,就有人把他们带到三楼,还帮他们找,“白云——,白云——”一遍遍地喊叫。 王向远忽觉得一颗心在怦怦怦地猛跳,他不知道几年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白云是个什么样子。三年多过去了,她还是那么清纯、不染风尘吗? 女工宿舍楼有两栋,一前一后而立,但是每一层都用钢架架出了一条走道,所以两栋楼每一层都是相通的。他们立在白云所住的宿舍的这栋楼的楼道里,等着两个热情的女工将白云叫来。 在前面那栋楼里,传来了白云的应答声,啊,那声音,依然如风铃一般的清越而甜润,沁人心脾。 啊,她来了,她来了。 从另一栋宿舍楼那边,从两栋宿舍楼相连通的由钢架搭建起来的走道上,娉娉婷婷地向着王向远走来了。 长了三岁,看上去,她的身姿愈加地婀娜了,而且凭添了一股成熟的风韵。只见她上身着一件淡粉色短袖上衣,下身仍是着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脚踏一双半高跟皮鞋。她的身影,她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他看见,她的面色依然粉嫩,水分充盈,两腮上微微透着淡淡的桃红。 她来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眸子仍然透着那种清纯的光波。啊,她没变,依然纯洁如雪,透明如露,眼睛里分明地照着他阳光四溢的面容。 因为王向远和冯志平都是身穿军装,白云在朝他们走来时,不用看人,就已经猜出来人之一必是王向远无疑了,就有了一点点的心理上的准备,可心里依然是波涛汹涌。啊,他来了,他不期而至,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她彻底感得失望的时候,刻在她心里的他,却来了。 走到王向远的面前,王向远还是看出了白云眼中转眼而逝的一种激动。 “白云——”王向远轻声叫道。 “哦,远哥,是你啊。”看得出,白云在极力的压着自己的情感的流露。 冯志平悄悄走到了一边。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目光互相地看,又互相地躲避,又碰在一起。 王向远问:“白云,你是什么不上学了啊,来这里就业上班了?” 白云说:“有好几年了,嗯,好像,好像是,三年多了吧。” 王向远心中暗算了一下,哦,正是在他离开士官大队以后,怪不得他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呢,原来是真的误会她了。他喃喃了一句:“怎么……就不上了呢?”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王向远看到了白云眼神里的一丝丝顾虑。 王向远听到附近又有人叫出白云的名字,是个男生的声音。 “到我宿舍坐吧。”白云说道。 王向远不明所以地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向冯志平示意了一下,就跟着白云的脚步拐了个弯,走在三楼的走廊里,走向白云与另一个女伴共用的宿舍。 白云苗条而娇俏的身姿不快不慢地前移着,半高跟鞋嘀嘀答答地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又轻柔的响声,往日里被王向远视作噪声的高跟鞋声,此时却如同音乐的律动一般美妙而悦耳,只因为它们是从白云的脚下发出来的…… 王向远和冯志平跟着白云的脚步,来到了白云的宿舍的门口。 屋里又响起有人叫“白云”的声音。 白云掀开门帘,屋里有一个与白云年龄相仿的女子,还有两个青年男子,也与白云年龄相仿。 王向远明白了白云眼中一闪而过的顾虑。 白云将其中一个男生叫过来,对王向远说道:“他是我男朋友。”又将王向远向她的男朋友介绍,“他是王向远,是我上学军训的时候,我的班长。” 其实白云还对王向远说了她的男朋友的名字,但是王向远并未听在心里,他对白云的男朋友将错就错地说道:“你好,我是白云的班长,我们出差呢,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白云。”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 白云和男朋友将王向远和冯志平让进屋内,将屋里的两把椅子让给他们坐,其他人则坐在床上,或者站着。 几个人随便地谈着闲话,特别是冯志平尽量在找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以免沉默,气氛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王向远与白云的男朋友的目光有时会对视在一起,互相打量一下。看上去,白云的男朋友虽然不是高大型的壮男,但长得还算清秀,细腻,和顺眼;再看上去,他是那种会对白云百依百顺的男生。王向远不为人所见地兀自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过后,王向远和冯志平起身告辞,白云和男朋友相送至门口,白云出了门,而后停住了,她看到王向远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里都有话想说。 如果到此为止,王向远心里可能会有些鄙视白云的男朋友,但是这名男生并没有给王向远这样一个机会,而是对白云说:“白云,你怎么不送送你的班长呢?”这说明他是个通情达理的男生,是一个可以让王向远放心的男生。 于是,白云送王向远和冯志平下宿舍楼,出宿舍区,走上了化工厂区外两旁绿树成荫的不宽不窄的马路。 冯志平加快脚步,很快走到了前边,将王向远和白云远远甩到了身后。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却不知该从何话题说起。 走了一会儿过后,王向远停住了脚步,看着白云,说:“白云,你回去吧,看你男朋友该等急了。” “远哥,”白云忽然说道,“其实,其实后来我去九里埂士官大队找过你,可是你已经离开那里了,那里的人还给了我一个很不具体的地址,我给你写了信,那么笼统的地址,你肯定是没有收到。”(说一下白云说你走了,我的心丢了,就不上学了。那天还以为你是外出呢,没想到你离开了) 王向远说:“我也给你写过信的,我回到我所在的部队不久,就给你写了信。但是你不是说你不上学了嘛,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你没有收到吧。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那天,我们学校高中部放假了,我去士官大队就是专门去找你的,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了九里埂,我以为你是外出还会再回来的。我心里想,你肯定会给我写信的。刚一开学,我就到了学校,可是却没有看到你寄给我的信,那一刻,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啊。我觉得我把我的心给你了,可是你对我却不是认真的。那一刻,我的心,我的魂儿都丢了。后来,我去九里埂士官大队学员三队找你,才知道你是离开了那里。再后来,我就不上学了,在我爸妈所在的这个厂上班了。”白云的眼中泪光莹莹。 王向远苦笑一声,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把我说过的话当成儿戏呢?” 白云说道:“远哥,如今我明白了,是我错怪你了。一个暑假那么漫长,学校传达室的工作人员哪里会尽职尽责呢?” “你恨我吗?”王向远面露遗憾,问道。 白云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不,我不恨你,不恨你。” “远哥,那,你,恨我吗?”一忽儿过后,白云问。 王向远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只要你高兴,我就会高兴;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会开心。”顿了顿,他问,“他,他对你还好吧?” 白云回答说:“嗯,我男朋友对我可好了。” 王向远说:“那,我就放心了。”接着,他又刻意用很轻松的口吻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这个当哥哥的说,我替你揍他!” 白云笑了,但是王向远却发现,她的眸子里的那层晶莹落了下来。她转过头去,再转过来时,眼睛有些微微发红。 他们都在考虑着,矛盾着,犹豫着,要不要留下一点什么。 虽然心里都感觉到不会主动再联系对方,但是,他们还是互留了新的联系方式。 “妹,你回吧。”王向远如此称道。 “哥,你保重。”白云说道。 王向远提醒自己,不能搞得跟十八相送似的,白云的男朋友在等着白云的回归呢。他转过身,克制着自己只回了一次头,然后就大踏步地走了起来,向着冯志平追去…… 追上冯志平后,王向远见冯志平在对他笑,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看着冯志平,冯志平对他说:“别乱来啊。”说完,他跳过路旁的小沟,到了一片温软的田野上。 王向远猛追过去,没有提防的冯志平被他抓住了。王向远一个抱摔,将冯志平用力摔倒在地上。冯志平爬起来后,王向远又赶过去,当胸给了冯志平一拳,并且扳住冯志平的双肩,猛摇猛晃,好似要把冯志平撕碎一般,同时“呀呀”地大声叫唤着。 “王向远,你快住手,”冯志平叫道,“你,你疯啦吗?” “对,我疯了,我就是疯了。”王向远一边狂叫,同时又一次用力将冯志平摔倒在地上。 冯志平仰躺在地上,看见王向远奔到田野边的一棵不大不小的树旁,对着树干猛踢,直到踢累了,便一下子扑在了田野上的草丛中,狼一般地嗥了几声。 冯志平来到王向远身边,道:“向远,我知道你难受,但这是你必须得承受的,也是你必须得牺牲的。想叫,你就叫吧;想哭,就哭出来吧。” 王向远翻过身来,仰躺在地,看着蔚蓝的天空,嘴微张却咬着牙齿,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光焰。冯志平发现,尽管是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但是王向远的眼中依然没有泪,他不由地回忆起与王向远自有交往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遇上大喜之事还是大悲之事,还从未看见过他流泪呢。 冯志平忽然感觉到王向远的个性如数根芒刺一般扎在他的身上,他生出一种预感,这个外表如水内心如焰的小子,可能有一天会将自己烧死。可是,没有人能帮他,有些与生俱来或童年少年时期形成的特质,是任何人无法帮其改变的。 待王向远终于平静下来后,冯志平小心地问道:“你觉得,你跟她之间还会有故事吗?” “不会了。”王向远答道。 “其实,你是真的可以把她当成你的妹妹的,就像亲兄妹似的。”冯志平说。 王向远知道冯志平是在想办法安慰他,便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也有幼稚的时候?你不觉得那样的兄妹关系有些危险吗?” 冯志平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话的确有些多余;但他还是觉得,不管是王向远对他简要说过的王月荷,还是他亲眼见到的白云,都将会成为王向远将来的情感生活的羁绊,甚至左右他的人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49章 剪断你的根脉(上) 从白云处回到部队,回到152加榴炮一营一连,王向远好长一段时间有些无精打采。冯志平看在眼里,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有时候悄悄提醒他别把情绪流露出来,以免对战士们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不论如何,王向远内心里是十分感念白云的,自打他彻底地失去初恋王月荷之后不到半年,是白云及时地填补了王月荷留下的空缺,似乎,她就是王月荷的化身。虽然各种严苛的规定让他和她无法热恋,但是在他的心中,三年多来,他与白云在精神上何尝不是一直处于热恋的状态之中呢? 可是,白云还是飘逝了,飞走了,为他留下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纯净蓝天。他仰头寻觅,却连一片云絮都看不见,看到的是一行行在低空中南飞的大雁。 雁南飞,雁南飞,似乎南方是大雁的故乡;可是在温暖的春天里,它们为什么又张开北归的翅膀呢?究竟北方还是南方才是它们的故乡呢?还是它们一直在寻找家乡? 王向远忽然想到了自己,他似乎也像一只大雁,为了生存,在天上飞过来飞过去;可是他提醒自己,他不是大雁,他有根,他的根确凿无误在扎在山东省鲁蒙县龙山镇小王庄村。一股悲伤冲向鼻头,他鼻子发酸。啊,有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了哩。 这个晚上,连队晚点名过后,作为值班排长的他将熄灯就寝的哨声吹响过后,这样的悲伤情绪一直盘绕在他的头脑里,久久无法入睡,可后来还是睡着了,他进入了一个梦中,他梦见了爸爸王玉林,梦见了妈妈陈月英,他们哭着埋怨他乐不思蜀忘了他们,也忘了他曾经的许愿,他们还对他说,他们居住的房子破了个大洞,又漏风又漏雨。他听了爸爸妈妈的话,又难过又恓惶。梦中的他和做梦的他同时打了一个激灵,梦中的他和爸爸妈妈一同远遁成了虚无,做梦的他醒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向上摸去,摸到的是一团密实实的黑暗。 他打亮手电,看了看表,啊,该查岗了,他是值班排长呢,反正现在也再无法入睡了,他便悉悉索索地起了床,轻手轻脚出去了,以免影响同屋的战士们的安眠。 剩下的半个夜晚在纷乱的思绪里熬过。 早饭后,他将他想回家的想法对冯志平说了。是啊,家里虽然只是空荡荡的几间房屋和一座院落,可那里依然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的根,他永远是那棵大树上的一片鲜嫩的绿叶。 冯志平说:“总得等外训结束老兵退伍过后吧?” “行,没问题。”王向远简捷地说道。 一年一度的老兵退伍工作结束后,营里将全营干部的休假按批次作了统一安排,王向远被安排在第二批次。这次回家,他没有事先告知王通达。一路颠簸过后,到了鲁蒙县的县城,他背着行军包,经过打问,来到了县城较偏远处的迷信市场,在一家冥用品店里,购买了许多的火纸,冥用金元宝、银锭,冥用的大额面值的人民币,香,烛……等一应祭祀用品。他拎着这些冥用物品,走上了回小王庄的土路。这个时候,鲁蒙县的县城倒是有了较为稀少的人力三轮,但这里的人较守旧,还有,这里的人特勤俭,没几个人愿意乘坐人力三轮,所以生意极为清淡。王向远遇上过两辆三轮,向他们招了招手,但他们看见王向远手里的冥用物品,以为他是奔丧,还以为那丧气儿会扑到他们的身上,最后的结果都是宁愿不挣那份钱也拒绝了王向远。好在王向远年轻体能好,哪在乎那几十里地呢,就决意步行回去。 一步一步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王向远免不了感慨万千,虽然这感慨万千与如今很物质的生活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矫情。走着走着,令王向远意外的是,一辆拖拉机停在了他的身边,司机邀他上拖拉机的拖斗。王向远将手中的冥用物品朝司机扬了扬,问:“师傅,你不忌讳吗?” 师傅说道:“你是解放军,火焰高,没有什么怪力乱神压不住的。我捎你一段,对我有好处哩,再说了,也是我拥军嘛。” “你这么想太好了。谢谢你啊。” 王向远便上了拖斗。 坐在拖拉机上——有多少年没有坐过拖拉机了啊——王向远忽然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他和妈妈去看爸爸,在吃过几个冷彻肺腑的闭门羹后,他们无助地走上大街,看到的却是爸爸被游街示众的情景——回小王庄的路上,他和妈妈也是上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今昔何年,他想不到的是,多年前的恶梦竟然如在昨日,不,如在眼前,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近小王庄时,王向远下了拖拉机,掏出一包四川生产的——就是九里埂士官大队所在的县份生产的香烟,递给了拖拉机师傅,以表谢意。 王向远下了较宽的土路,这条土路是当地的一条主干道,行人和车辆来往频繁。他走上了田野间的窄窄的田塍,向着专为身有极为肮脏的污点的亡人墓穴所设的低洼的耻辱之地走去。 他来到父亲母亲的坟茔前,尚未放下手中的物品,一眼便看到两座坟茔的坟头上十分巧合地都有一个洞。王向远的不期而至,惊动了洞的另一类主人——好几只大老鼠从中鼠窜而出,竟然停了片刻,旁若无人旁若无鼠地对着王向远怪怪地看了几眼,王向远扔下手中的各类物品捡起脚下的大坷垃即朝鼠们砸去。他手中的坷垃砸中了一只老鼠却并未让其毙命,老鼠们慌慌地继续鼠窜而去。他忽然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在梦中,爸爸妈妈说他们的屋子漏风又漏雨。啊,哪怕爸爸妈妈在地下,也与他心有灵犀啊。 王向远气愤之极,心想爸爸妈妈的坟墓无奈地座落于耻辱之地已是让他心中几乎堵出毛病,而今竟然老鼠们还来此雪上加霜,真是欺负我王家这一脉血脉没人了不是?他想,不行,不行,长此下去,爸爸妈妈的坟墓还不得变成老鼠的家园? “爸——,妈——,儿子不孝,让你们受委屈了。”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坟上,砂粒和尘土沾在他的流了汗的额上。他想嚎啕大哭,可是他哭不出来,双眼干干,只能干吼了几声,如受伤的藏獒一般。 王向远跪在坟前,一边点燃火纸、香烛等祭祀用品,一边想如何把盘踞在这里的老鼠斩尽杀绝。这时,一阵脚步声来到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啊,是王通达,他的发小,他的可以以命相托的同宗好友。 “通达,” “向远,你,你回来啦?”王通达看上去很是兴奋。 王通达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坟前,也跪了下去,与王向远一起焚烧纸钱及冥用金元宝等物品。 焚烧完各种冥品后,二人并未站起身来,倒是面面相跪地看着。王通达道:“向远啊,老话说,‘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是答应你要照看好你爸妈的坟的,可是老鼠在里面打了洞,我可是想都想不到哩。我是前段时间在咱东南岭上转悠时无意中发现的,心里自是气得不得了,还觉得愧得慌哩。可你是知道的,咱乡下人,就是过年过清明节才来到坟上看看,添两锹土,是不?” “通达,别那么说,应该惭愧的是我。你能应下我的托,我就是把命给你半条,都不为过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哩。” “从小到大,咱小王庄上,你对我最好,你是最看得起我的人哩。”王通达起了身,转了话题,“这里面的老鼠啊,光赶走它们,还不行,得从根儿上灭了它们。”他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纸包儿,向王向远显了显。 “什么?神神秘秘的。”王向远问。 “耗子药,”王通达又以强调的口气道,“我买的可是最厉害的耗子药,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只要老鼠一沾到嘴上,就死翘翘!” “你注意点儿,别把毒药沾到手上。”王向远叮嘱道。 王通达一边朝坟头上的老鼠洞里放*,一边说:“大老鼠是跑了出来,兴许洞里还有小耗子呢。这一回呀,让它们全死光光。” 朝鼠洞及坟堆周围布好了*后,二人又一起铲挖了一些粘性很强的泥土将老鼠洞封了个严严实实。 回小王庄时,两人绕了个弯子,到了一家饭店,炒了几个菜打包带走。路上,两人谈着一些闲话。王向远忽然悄声问道:“她怎么样了,还好吧?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王通达叹了口气,道:“她回过小王庄,听说过得挺好的,生了个儿子,宝贝得要命。因为生下儿子,她男人一家人自然就宝贝她哩。” “哦。” “如今,你可是真的得把她忘了哩,可不能再生出是非来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能害了她,更不能毁了她。就让她一直恨我吧,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王通达又想就这个话题说些新的内容,却见王向远摆了摆手,便打住了。 路上,遇见熟人,王向远热情地打招呼,还递上一支烟。有人问他:“你提干了啊?” “是的。” “在外头寻下对象了吗?” “还没哩,还没哩。” “哟,该寻得了,在咱这地界上,像你这年龄的,可是大多做孩子的爸爸了哩。” 话说到这份儿上,王向远的痞劲儿忽地窜了出来,道:“那你就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呗?” 回到王向远的家里后,王通达回了自己家一趟,将老娘的晚饭作了安顿后,重又回到了王向远家中,还带了些吃物。 王向远打开行军包,拿出一瓶川酒。几乎是顷刻之间,两人像是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灯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好像他们直到此刻才静下心来看对方似的。王向远发现,几年的岁月竟在王通达的脸上身上刻下了深刻的印痕,他家祖传的秃顶的毛病不可遏制地显现在王通达的头上,眼见得本应风华正茂的王通达竟有些谢顶了;不仅如此,也许是生活不顺,人就失了自信,王向远发现他竟有些弓腰驼背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不佳。 而王通达却发现,王向远除了气质上变得更刚毅以外,岁月在他的身上特别是在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的白皙的脸仍然水份充盈,一双眼睛跃动着青春的光芒。是啊,他不过二十四岁,正当青春好年华呢。看着王向远,王通达不由地问道:“你,没闲着吧?” 王向远自是明白王通达问话里的意思,翻了他一眼,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什么没闲着?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道,“你还真是说准了,我又谈过一个。” 王通达道:“说你没闲着,当然不会冤枉了你。你这干部军装一穿,哪怕你不惹小姑娘,小姑娘也会惹你哩。快说说,你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开花,没结果。” 王通达很遗憾地叹了一声,说:“你怕是没跟人家玩真的吧?要么,是因为你心里老是把人家跟王月荷相比吧?对了,我得问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在外边找女人,不回咱小王庄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0章 剪断你的根脉(中) “这,这……这怎么,我,我,我当然得回小王庄来哩,我爸妈的坟在这里哩,他们还待在耻辱之地上呢。”王向远忽然觉得,王通达的问话问到了要害之处,因为年轻,因为对爱情的纯真追求,他竟然没有仔细地、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呢。回答不出,他便问王通达:“你呢?你的对象有眉目了吗?” “我比你大出一岁多,二十五岁多的年纪,在咱这乡下,听上去,就到了光棍年纪了。再加上,我越长越寒碜,家里的光景也是烂包,还会有哪个闺女家瞎了眼看上我哩?” “你别灰心,你肯定打不了光棍的。”王向远说,为了安慰王通达,他开了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你的妻子正在她娘家里,她娘帮你养着帮你教育着呢。” 王通达也笑了,喝下了一小口酒。 王向远却是将一满杯酒一干而尽。 王通达却将话题重又扯到了王向远身上:“向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寻思过,其实,你在咱这地界找个对象挺好的哩,哪怕她不是王月荷,也没她漂亮,当然了,也没你在外面找的那个小情人漂亮,可要是差不离儿,能配得上你,我觉得就行。你想没想过,你要是在咱这附近找下对象正正经经结了婚,你就有了个守家的人;还有,说到底,你是个孤儿,无亲无故的,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在咱这里,你的根基还是太浅了;你若是找下了为你守家的人,还生下了儿子,你算是把你爸的那根脉续下去了,还有,你把你爸妈的坟迁到祖坟地上去,你就是回了部队,那刘翠翠家的人心里也得掂量掂量,她家的人要是敢去撬你爸妈的坟,你老婆是守在家里的,她当然不干,会跟她家的人吵闹吧,你老婆家的根基要是硬,人丁要是旺,我敢说,刘翠翠家的人动都不敢动。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王向远怔怔地看着王通达,他很吃惊,他记得,这样的恶俗的想法曾在他的脑子里一闪念地生出来过,可是让他一瞬间就强压了下去,他心目里的爱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永远是那种带了浪漫色彩的毫无市侩气息的,像池中的莲花,像天上的白云。如今,王通达的话适时地拨动了他心上的某一根弦,但他还是不愿承认曾有过的一闪念,道:“我遇不上这样的姑娘啊?” “你以为那些姑娘家都是王月荷或者是你在四川的那个小情人?大部分人还是要媒人来介绍的吧?”王通达说。 王向远一时不语,他总觉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是加入了一个人哪怕他或她是媒人,终有些别扭,还势必掺杂了过多的其他因素。 王通达道:“你虽比我小,可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咱们这地方,像你我这么大的没结婚的人可是太少了,哪怕没结婚,也是都找到对象了。我呀,在村上转悠的时候,把风放出去,你放心,总会有媒人来到这里为你提亲的。这一回啊,你得务实,不能光图那闺女长得漂亮。” 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许愿,为了能把爸爸妈妈的坟茔迁入祖坟之地且有人能在小王庄守着,使刘翠翠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王向远的确生出了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他在爱情的理念上有了一点点妥协。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爸爸妈妈埋怨他乐不思蜀忘了他们也忘了自己曾经的许愿。似乎,就是在那一刻,他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了。 第二天,王通达果真把风放了出去,一些人特别是爱为他人牵红绳的媒婆媒汉们,以为王向远真是回来找对象的,虽然心里对王向远仍抱着偏见,但还是有人动了心思,想为王向远寻觅一个相称的对象,由此挣下一笔作媒钱,还可赚个酒足饭饱。 王向远虽然提干成了一名正排职军官,但他的孤儿身世却成了他与女方成亲路上的一大障碍。有好几个姑娘一当知道王向远的家境时便打了退堂鼓。好在,终于有姑娘愿意与王向远相亲了。 既是同意与王向远见面,姑娘一见了王向远岂有个不乐意?一身戎装的王向远英气逼人,立马勾走了姑娘的魂儿。可是,王向远却总是回绝,回绝。 连王通达都为他着急了,劝道:“你是不是总把王月荷当成个标准?你呀,你心里不把她抹去,不把你在四川的那个名叫白云的小情人抹去,你就是相一百回亲,也成不了。” 王向远为自己辩解道:“我知道,她们一个个都没法跟王月荷相比,也没法跟白云相比,但总得让我心里满意吧?我不是种猪,也不是种牛,哪能逮着什么是什么呢?” 好在,终于,有一个姑娘入了王向远的眼;当他看到她时,眼光竟然拉直了。他从她的脸上身上,竟然看出王月荷的丰韵,娇俏而不单薄,妩媚而不妖艳。 他和她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了,王向远还邀约她去鲁蒙县县城里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在幽暗里,王向远转脸看着她的脸部轮廓,啊,这一刻他竟有一种错觉,以为她就是王月荷,是的,她与王月荷太相像了,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么相像。他忍不住,亲上了她的面颊;她没有回拒,转过脸来,两张红唇,合二为一。 年关越来越近了。媒婆征求双方意见,将订亲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定在腊月二十六那天,还要王向远多准备一些彩礼。王向远也与这位让他心仪的姑娘约定,大年二十八那天,他去她家送年礼,正式登她的家门,去拜见老丈人老丈母娘。 腊月二十五那天,王向远与姑娘在约好的地点又相见了,他们要到县城去,王向远得为她买一些衣服,作为订婚那天的订亲礼。然而出乎王向远意料的是,姑娘见到他时却没有了以往的笑容,她问他道:“王向远,你认识王月荷吗?” 王向远的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半晌过后,他点了点头,道:“我认识王月荷。” 姑娘又说道:“她是我大姨家的表姐,是我亲表姐。” “啊,怪不得。”王向远喃喃道。 “怪不得什么?怪不得我跟她挺像是吧?王向远,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到昨天我才知道你是个小流氓,你是个小痞子。你爸妈做下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能忍,只要你对我好就行;哪怕你过去真的是个小流氓是个小痞子只要你改好了,我也不在乎。可是我不能忍受你欺骗我,更不能忍受你跟我表姐王月荷还不只是有那档子脏事儿,她竟然还为你打掉了一个孩子。我们分手吧,我们不可能成亲的;要是真的成了亲,我怎么见我表姐呢?还有,王月荷她是不是还念着你,所以才想办法托人当媒人为你和我提亲?以后你们还方便再勾搭在一起?”说完,她从兜里掏出王向远送给她的那根红色纱巾,塞到他的手里,怨怼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王向远犹如做梦似的,他的手松松的,红色的纱巾从他的手里落到地上,一阵风刮来,将红纱巾卷起来,飘飞到高高的空中,片刻后,不见了。 “她是如何得知我与王月荷之间曾经有过深深恋情的呢?”王向远百思不得其解,一遍遍地自问。是啊,再是坦诚,一个男人总不会把与她人的肉身之欢精神之恋对相亲对象和盘托出吧? “是刘翠翠做下的恶事,刘翠翠给你们破媒的。”王通达回来时,如此对王向远说道。他口里的“破媒”,在此地人的意识里,指的是某人对即将或者已经成为男女对象的两个人,对其中一方说出另一方的不光彩的真相,将系住他们的红绳割断,令他们劳燕分飞。 “这个恶婆娘,这个瓜婆娘!”王向远口出恶言,骂道。 王通达继续说道:“我听说了,刘翠翠还在咱小王庄上扬言,只要有谁为你提亲,她就要破媒,说是你的亲事成一盒,她就破一盒,她说别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挺帅的,可是她要叫你打光棍,最起码叫你在咱鲁蒙县找不到姑娘愿意嫁给你。” 听了王通达的话,王向远气得呼吸急促,心肺几欲炸裂。若是在几年以前,他定会拿起菜刀或铁锤冲到刘翠翠家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现在,他虽是站起身来,却还是没有做出过火之举,他的脸憋得红红的,像是燃着了一团仇恨的火焰,眼里更是要喷出火来。他大口地呼气,呼气,最后“哇”地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应声喷出。 王通达吓坏了,赶紧将王向远扶到床上,让他躺下,用双手在他的胸上推来按去的,劝道:“王向远,你不能这么生气了,你记着,你只能喷这一回血,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老是这样,你,你会气出毛病来的。你可别忘了,你要是真的有了毛病,那你的仇人还不得高兴死?为了你爸妈,你得好好的,不能生病,啊?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姑娘嘛,大不了,你在四川找,找到一个可心的,生了儿子,日后带回老家不就行了,不也是对你爸爸妈妈的一个好交待?” 听王通达说得在理,王向远躺在床上,已经平息了急促的几乎不可控制的呼吸。王向远感动地说道:“通达,谢谢你啊。我这辈子欠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犹豫的,你要我杀人,我会眼皮不眨地去做。” “我才不会叫你去杀哪个人呢。”王通达说。 “通达,你知道吗?有一件事,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啊。” “什么事?到现在才后悔?” “你说,当初,我为什么鬼迷心窍地想当兵呢?还勤奋刻苦地背诵视力表。啊,我,我好后悔当兵啊。”王向远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万念俱灰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25章 看不见的出轨 将日里思夜里想的美艳娇妻王月荷搂在怀中,看着如花似玉的新婚老婆,焦立辉想想要乐,想想要乐,终于禁不住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王月荷睨了他一眼,说:“你要疯啊?”焦立辉爬起身来,一阵雨点般的亲吻落在王月荷的俏丽的椎形小脸上。 蜜月里的鱼水之欢,真是让人沉醉,精神与肉体又亢奋又疲惫,却无法自拔,乐陷其中。 有时候,王月荷会表现得像个冷美人,但是,手段多样的焦立辉最后总会将她彻底激活,对他作出热烈的激情满满的回应,继而,与他缠绵成一团,奔向*的境界。 王月荷本是有些小小的推拒的,但焦立辉雨点般的吻唤醒了她,她玫瑰般的鲜艳红唇微张开来,立即得到了他的耕耘,两条湿滑的敏感红舌,缠绞在一起。 他的火终于将她点燃,两团火炽热地燃烧成一团,烈焰熊熊…… 当他们晕晕醉醉地冲上快乐的巅峰之时,他却分明地听到她嘴里发出一个声音:“王向远,王向远……”声音压抑却无以自控。 汹涌的潮汐退却以后,焦立辉将王月荷光裸地抱在胸前,半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妙不可言的余韵,一边想起“王向远”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第一次他以为是幻听,没听真切,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兴许让王月荷在快乐的迷醉里放松了本有的戒备,一边剧烈运作,一边较为清晰地叫出“王向远”这三个可以给予她无边快乐的美妙字眼,也使得焦立辉在这一次证实了自己不是因为攀上极乐的道,“我喜欢看你的脸,特别爱看你脸上扭曲的红潮。”他复又进入,大幅度地运作起来。 王月荷身体僵挺,一动不动,毫无回应,任焦立辉带着仇恨、嫉妒的情感辛勤耕耘。 焦立辉终于觉到了无生趣,但仍在奋力冲撞,一会儿过后,他停了下来,用手拍了拍王月荷的小脸,说道:“清清醒醒地跟我做,没意思是吧,没激情是吧?你他妈的原来一直把我当成王向远的替身啊,你他妈的原来一直在精神上出轨一直在给我戴绿帽子啊。跟我做这事儿,没有跟你的小情人王向远做这事儿来劲儿是吧?” 王月荷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流了出来。 焦立辉又拍了拍王月荷的脸,一边重又运作一边说道:“睁开眼睛,看着我,别把我当成王向远,我是你的丈夫焦立辉。看着我,看着我的脸……” 天近拂晓,两人一宿未睡。 王月荷光溜溜地坐在床里侧的角落,她不愿面对同样光溜溜的焦立辉,便背转身体,形成一种跪坐之姿。焦立辉坐在她的身后,逼着她越来越缩紧自己的身体。 焦立辉问道:“王月荷,你是不是面对我不好意思啊?是不是不敢面对我啊?你害羞吗?面对自己的男人还要害羞?那你面对王向远的时候也是这样害羞吗?恐怕早就狂放成什么样儿了吧?”他一边骂着,一边伸出两手用力地抱住王月荷,将她硬生生地扳了过来,使她不得不面对他,眼光却怯生生的。 右腿虽然微有残缺,焦立辉却很利索地跳下床来,拿过一张照片,“啪”地一下扔到王月荷的面前,问:“这就是王向远吗?你还挺有眼光嘛,勾到了一枚帅哥,一看就是个小痞子。” 王月荷拿起床上的照片,看了一眼,啊,记录的竟然是她跟王向远约会时的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1章 剪断你的根脉(下) 王通达哪里明白王向远的心思,问道:“你怎么会后悔当兵呢?你想想吧,要不是当兵,你也能出息成个人?你也能成为一个让好多人眼馋的军官?你爸你妈在地下也为你高兴哩。” “不,我当初真该永远当个小流氓,当个痞子,像老大一样,不,我要超过大哥雷雨,成为真正的痞子大王,也不枉别人都叫我小痞子了。” “尽瞎说,那公安局的警察都是吃稀饭的?你要是犯了大案,丢了性命,你能对得起你爸爸你妈妈?”王通达说。 “当初,我要是不去当兵,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可以断定,刘翠翠一家心里会惧怕我;可是,我当了兵,心里有了念想,我想追求进步,我想入党,我想提干,我想实现我曾经许下的愿望……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如今都成了我的羁绊,更成了刘翠翠一家拿捏我的一个武器。如果我没有那些念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野蛮对抗野蛮,我一个无牵无挂的小光棍小痞子,在他们的眼里,我的命比不上他们高贵,比他们的命更不值钱,他们反倒会怕我。我想不明白,有时候,追求进步的人,为什么会十分窝囊地输给那些无赖那些泼夫泼妇呢?更何况,你还没法儿讲道理,法律也拿着这类人没有办法。”王向远说着说着,静了片刻,忽然对王通达说,“我想申请退伍,回咱小王庄来,大不了不娶媳妇,我要跟刘翠翠一家决一死战!” 听了王向远的话,王通达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向远,你昏了头哩。你也不想想,你要是不当兵,你也能立功吗?你爸爸妈妈的坟按照祖规不还是得在耻辱之地上?你连为他们迁坟的资格都没有哩。现如今,你成了部队上的军官,你的命比他们金贵哩。” “金贵个屁。我如今反倒是觉得,人的命越是贱,做起事儿来才能横下一条心,杀他个天翻地覆!” 王通达知王向远此时的思维是钻入了稀粥里,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但还是继续劝道:“你爸妈迁坟的事儿,还有你找对象结婚的事儿,都急不得。你在咱鲁蒙县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可你在四川总不会仍是坏名声吧?你在部队上好好干,你要是当了大官儿,哪怕是转业回来,那组织上也得在地方上给你安个职位做哩。你媳妇给你生下一串儿子,家大业大,那刘翠翠家的人还算个屁?她家的人还敢在你爸妈的坟上使坏?别急,别急。” 王向远坐起身来,想拿一支烟抽,却被王通达将衣服夺了过去。王通达说:“你不能抽烟了,刚才你还吐了一口血。你要是不好好爱护你的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能对得起你的爸爸妈妈吗?别忘了,你得为他们传宗接代哩。”王通达说这话时想到了自己的境遇,又加了一句,“你跟我不一样,我是找不着,你放心,我不像你,要求高,我呀,就是有个二婚的寡妇,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也不嫌弃她;再说了,我不像你,你有杀父之仇杀母之仇哩。” “这仇,我一定要报。现在,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王向远咬着牙说道。说完后,他下了床。 因春节将至,王向远也自是买了一些年货,包括品种较为齐全的吃物。晚饭时的菜品比较丰盛。王通达送了饭菜给老母后,回来,与王向远边吃边聊。二人免不了饮酒。王通达本想劝王向远少喝些酒的,但想起已经将他的烟强行藏了起来,便没再阻止他喝酒。 第二天早晨,王通达醒来时,却不见了另一张床上的王向远。他发现,王向远的大盖帽和佩了肩牌和领花的军装全在屋子里,心想,王向远会到哪里去呢?他该不会是出去惹事儿了吧?他到了院外张了张,还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村上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一颗心才略微放下。 王向远回家来的时候,王通达却发现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身的军装不见了,代之而现的是一身很新潮的浅蓝色的牛仔装,牛仔裤的膝盖处还各有一个欲破未破的洞。王向远还新理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愈加焕发出青春的朝气,光彩夺目。 “怎么样?”王向远朝王通达挤了挤眼,问。 王通达看着王向远裤子上的欲破未破的洞,说:“不怎么样,没有军装好看,戴着大盖帽,多威风哩。” 王向远将一个装了衣服的手提袋递给王通达,道:“给你买的。” 王通达说:“你买的衣服,我可不敢穿。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咱小王庄上是没人穿的,怕是只有县城里的小流氓才穿哩。”他没说出“小痞子”这三个字,怕引得王向远心里不痛快。 王向远笑了笑,说:“是吗?那我就当流氓好了。”他又对王通达解释说,“要过年了,大年初一那天,总得去没出五服的几个长辈家里去拜个年吧?总得去族长还有几个长老家里看看吧?还有给过我关照的人的家里,也得去拱拱手吧。我当然不能穿着军装去给他们拜年啊?” “是哩,是哩。”王通达应道,他本以为王向远还沉浸在昨天晚上的情绪里,却没料到王向远此刻像是忘了昨天的不快,嘴角微歪,神采奕奕,英气逼人,却也更显得痞气十足。 一转眼间,大年三十到了。这是祭祖的日子。作为王姓后人,王向远自然是也来到了大祠堂前。在放了几挂鞭炮后,王家的男人们便到得差不多了。为了张显气氛,后生们还把村委会的锣鼓抬了来,王向远一时兴起,手拿鼓鎚按着小王庄惯常使用的锣鼓点子敲起了大鼓来,在他的鼓点的率领下,鼓、锣、钗等等齐鸣。为了避免尴尬,王向远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他新买的牛仔服装,在朴实的小王庄人群里显得十分另类,但也更突显了他的痞帅。 老族长率着几个长老来了,王向远便敲了几下结束的鼓点,锣鼓的轰鸣声便止息下来。 祭祖仪式与以往无异。这是王向远当兵离家后第一次在年关参加祭祖,他没有忘记,过去,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祭祖的,而如今,他可是堂堂正正地立于王姓后人的队伍里,而且他代表的是犯下大罪被警察枪毙了的爸爸王玉林,不由地,心里充满了一种翻身的神圣感。他想,他不仅要获取翻身进入祠堂参加祭祖的位置,以后,他还要把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之地,让爸爸妈妈与那些故去的王家人一样平起平坐,决不再遭受别人的冷眼与口水;他甚至还异想天开地想,如何把爸爸身上的污点彻底抹去——他摇了摇头,觉得这想法似乎不太现实,除非自己真的当了县委书记或者更大的官儿,否则……唉—— 祭祖过后的当天下午,王向远拿了许多的祭品到了爸妈的坟上焚香磕头,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酸;过后,他还来到了爷爷奶奶的坟上,放了鞭炮,摆放了祭品,烧了火纸,代替爸爸为爷爷奶奶行孝。 王向远起身时,一转头,恰好看到王玉奎带着王向财还有王向财的儿子正朝坟头走来。王向远跟王玉奎打招呼道:“大爷,你们来上坟啊?” 王玉奎冷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理会王向远,王向财倒是不咸不淡地跟王向远唠了几句,就低下头不再搭理王向远了。 有时候,亲情比冰冻还冷,比刀剪还要无情地在人的心上划出伤痕。说起来,王向远的爸爸王玉林与王玉奎是至亲的手足兄弟,王向远与王向财是叔伯兄弟,可是他们之间却毫无亲情可言。 王向远看得出来,王玉奎一家人仍然视他、视他的爸爸妈妈为耻辱,只要他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他们一家是断断不会与他共叙亲情的。他拿起空篮子,准备离去,却听到王玉奎叫住了他。他止住脚步,转身,不明白地看着王玉奎。 王玉奎面无表情,还皱着眉头,对王向远说道:“明天,你就不要到我们家给我磕头拜年了。” “哦,知道了。”王向远应道,便踏上了回小王庄的小路。他想道:“哼,用不着你说,我也不会去给你拜年的,更别想我给你磕头。自从我爸爸妈妈相继离世后,我就没有去过你家;你真是太自作多情了,还以为如今我会巴巴地去你家给你磕头?这辈子,你休想!” 大年初一这天,在山东省鲁蒙县这地界,是同宗同族的本家们互相拜年的日子,当然了,说互相指的是兄弟间,其实拜年是小辈人向老辈人拜年,拜年的范围主要限于没出五服的本家,还有就是,所有的王姓后人们都要向族长王敬天和几位长老拜年,而拜年最重要的礼仪是磕头。 大年初一的拜年礼节,常常成为一些生活优裕的人家向村人显摆的一个好时机,特别是那类家大业大人丁兴旺的人家,更是不会放过这种炫耀的机会,由老子带着好几个儿子,后面还跟了一大串孙子,走在村街上,很有些耀武扬威哩。 只有王向远,是只身一人。 好在,他欲去拜年的人家只有几户而已,不过是有两户尚未出五服却还可以打打招呼的人家,再就是族长王敬天家和两个最先同意让他把他爸妈的坟迁入祖坟之地上的长老家,还有为他的当兵花了点心思的王玉海家。至于王通达家,就不必去了,之前他已经将特意为王通达的老母亲买的年物让王通达拿回家去了。 王向远仍然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当他的爸爸没得善终惨遭横死之后,村人对他和妈妈陈月英的冷漠态度,那冷漠逼得妈妈也没得善终;他怎能忘掉曾经发下的毒誓,他这一辈子,是跪天跪地跪爹娘跪祖先,除此之外,他决不会向别的任何人下跪。所以,他的拜年也是与众不同的,一身牛仔服装扮的他倒是痞痞地笑着,向那些人递上烟卷,然后双手抱拳向他们点上几点。他以为他较好地表达出了他对他们的谢意。 让王向远料想不到的是,有些人对他的拜年方式颇有微词,觉得他酸溜溜地在外面吃了几年饭竟然就不按小王庄上的套路出牌了,有人说他不就是当了个小排长吗,比芝麻粒儿还小的小官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人说,王向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起话来还有一举一动还是那股子小痞子作派,张狂得没了边,就那个屌样儿,还想在鲁蒙县上找对象结婚?只怕是得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哩。 王通达听得了这类传言的只鳞片爪,对王向远说了一些。王向远恍悟地点了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嫌我没给他们磕头,所以觉得我冒犯了他们吧。唉,算我多此一举,没事儿找事儿。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管他哩,爱谁谁吧。不过,我也算是从中明白和看清了一个事实,虽然我在军队上立了功,受了奖,提了干,但是小王庄的很多人仍然不认可我,因为,我爸打下的根基被他人给连根拔除了,而我的根基还是太浅了。看来,我要走的路还长着哩。” 虽然小王庄上不少人断定王向远在鲁蒙县这地界是找不到对象的,但还是又有媒人为他提了一门亲。王向远本已有些心灰意懒,所以相亲时便没有穿可以为他加分的军装,而是穿了那套被一些人视作奇装异服的牛仔装,倒是让他显出了更多的少年气质。 此番相亲,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姑娘竟发起主动,媒人竟很快传回话来,说是那姑娘对他很是中意。 虽与王向远心目里的形象相差委实太多,但这姑娘还算看得过眼。王向远本来想回绝的,可是整个探亲假期间见了好几个姑娘,有哪一个能跟王月荷和白云相比呢?他终于意识到,他是把王月荷和白云当成参照之人了,可是,他能到何处去寻找第二个王月荷第二个白云呢? 王通达一而再再而三地劝道:“你可别忘了,那闺女有三个哥哥呢。你要是真的跟她成了亲,她的三个哥哥就成了你们的保护伞,刘翠翠家的人还敢惹你?” 王向远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不是在找女朋友,而是在找保镖。” 于是,在媒人的如簧巧舌的游说下,在王通达的劝说下,王向远对媒人说,可以与那位姑娘交往一段时间看看,总不能凭现在的一句话就定下终身吧? 王向远却没有想到,刘翠翠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位姑娘的家中,向那姑娘的家人历数了王向远一家人的丑行特别是王向远那些见不得人的斑斑劣迹,还特别地强调说,王向远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把好几个闺女给搞大了肚子,说不定在四川还有私生子呢。 很快,媒人差人传回话来,说她不指望去挣王向远的谢媒礼了,还劝他还是别在鲁蒙县这搭骗小姑娘了,哪怕今天成了,明天也是个散。 王向远心里想道:“不成拉倒,我本来就没看上她。” 自此,王向远彻底死了在老家鲁蒙县找对象结婚的念头,心里却在对刘翠翠一家原有的旧仇上添加了新恨。他气恨地骂道:“他妈的,不想让我过好,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老子要跟你们这窝畜牲新帐老帐一齐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2章 不谈爱情 此番回乡休假,王向远的最大的目的就是为爸爸妈妈烧纸焚香,以让自己心头释然,他本想用水泥将爸妈的坟墓一劳永逸地封好,但此地风俗是万万不可,若是用水泥将坟墓彻底封住,地下的亡魂也便失去了自由,不能再托梦给阳世上的后辈们了;虽然没有寻觅到中意的姑娘,但他却并不觉得太过遗憾,他回乡的本意不是找对象,只不过想起来有些生气,心中也更增添了对刘翠翠一家的仇恨。 王向远怏怏然回到了部队。 王向远越来越明白了,为了行孝,为了向故去的爸爸妈妈尽孝,为了让自己的根脉在小王庄传继下去,他必得在鲁蒙县寻找与他般配的姑娘并结为夫妻,然而刘翠翠一家人却铁了心要与他为敌下去,立志要斩断所有与他相关的红绳——莫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即便是真的成了夫妇,他长年在部队而他的另一半长年守在小王庄,在刘翠翠一家人锲而不舍的破坏下,也难保后院不失火。 似乎,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孝之子了,他注定要在他乡异壤才能完成为他爸爸这一枝根脉传宗接代的大任了,他十岁时的许愿注定只能在他乡才能不合格地完成了。 冯志平问王向远:“这一趟回老家,可有什么收获?有没有与哪个姑娘谈恋爱呢?” “谈过,但没成。” “为什么?就凭你这条件,还会有这等事儿?” “我没家没业的,再说了,咱们当兵的,一年四季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哪个女子要是嫁了我们,注定得过两地分居的日子。你说,哪个姑娘一听,还不得被吓跑?” “有道理,有道理,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跟我这个当哥的想到一块儿去啦。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这次回家,才想千方设百计总算与我的对象和平分手了,说直白点儿,就是吹灯了。”冯志平道。 “她是你爸妈托人为你找的对象,他们怎么会同意呢?”王向远问道。 “这一回,他们同意了。”冯志平说。 “哦,我明白了。”王向远点到为止地说,他想,大约是冯志平的父母亲觉得冯志平当官了,那乡下女子配不上冯志平了,并且那女子还会在冯志平的仕途上拖后腿,所以才准许了冯志平的意愿吧。 冯志平却像看到了王向远的心里,问:“你明白了什么?” “没什么。”王向远笑了一下,又说:“只是,那个女子,她会轻轻巧巧就同意了?” “哪能呢?她哭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我就劝她,可她还是哭。我说,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该放手,你要是忍心到部队上闹,把我闹回来,那你就去闹吧。” “后来呢?” “她听我这么一说,反是不哭了,她说,她不会到部队上闹的,她不会耽误我的前程。于是,她同意与我分手。” 王向远叹了一声,说:“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对,正因为她的善良,我的心里才有了愧意。她要是跟我闹,甚至跑到咱们部队上来闹,我心里反是好受,反是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了。”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你的年纪可不小了。我都快成大龄青年了,更何况你呢?”王向远问。 冯志平说:“我想过了,就在四川找对象结婚,这样对个人的事业发展有好处。在成都找,或者,就在江邑县找,只要合意,都成。而且,我还为你想过了,你也在这里找,不要回老家了。四川这个地方,气候好,水土也好,很养人的,而且风土人情也不错。” “我?再说吧。在这个事儿上,我还真没想好呢。”王向远说的是实话,如今,他的确是处在两难之境。 “什么叫没想好?你骗别人可以,也能骗得了我?你要是没想好,怎么会千辛万苦地去找你的小白云?”冯志平笑道。 王向远分辩说:“两码事儿。在四川,如果我遇到我特别喜欢的姑娘,我才会考虑这事儿。而且,我还想,如果有可能,如果我把日子过得很好了,也许,我会带着她一起回到山东,毕竟,那里才是我的根。” “你呀,别兜圈子了,其实你心里就是放不下你的王月荷还有那个小白云罢了。” 冯志平的像是信口之说的猜测看上去不无道理,果不其然,连锁效应在恋爱频遭打击的王向远身上显现出来。 按照规定,军官可以在当地谈恋爱结婚,可是不管是在当地还是异地,王向远却异于常人,反其道而行之,不谈,拖延了下来。 不只是不谈,看上去,他简直是不近女色。 眼看着与他同时期的战友们已经有不少人结婚了,有先驱者甚至已经做了幸福的爸爸,再是迟到者也开始花前月下了,而他呢,依然是不慌不忙,笃笃定定,好像自己仍是一个十七、八岁可以有大把恋爱时光来荒废的少男。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没有人真正看见和理解王向远的内心。 王向远作为义务兵的时候惹出了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如今提干了可以光明正大恋爱了,可他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冯志平先是惊诧,再后想了想,便不觉得奇怪了,那就是他王向远的个性,否则他就不是王向远。 在这样不谈爱情的岁月里,眨眼似的,王向远度过了四年的光阴。他已经从一名排长升成副指导员,而后继续晋升,如今已是政治部的正连职宣传干事。虽然而立之年近在眼前,好在,岁月的风霜依然在他的身上脸上留下的印痕十分轻淡,他看上去不仅青春逼人,且仍有着一些不朽的少年气质。 真是无巧不成书,也或许就是宿命,冯志平依然是王向远的顶头上司,旅政治部宣传科的科长。 在这四年间,王向远回过两次老家——他在外尚未成家,说小王庄是他的老家并不合适,更何况那个家里没有亲人——小王庄周遭的人都知道,他已经确确实实是个大龄青年了,虽又与两个姑娘交往过,但均以失败告终。这令刘翠翠一家还有对他很有看法的人称心如意,他们就是铁了心地想逼得他再也回不了小王庄,最好是死在外面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更好。 王向远说话算话,他早经将欠下的各类补助款项偿还得一清二楚。第一轮的土地承包虽未到期,但彼时人们的契约观念并不太强,村上每过两、三年,总会将已经去世的或转为城镇户口的人的承包田划到增添了新人的人家的名下。王向远是军人,他已经提了干,就不再继续享受国家对义务兵的各类优抚了。村民们的承包田出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没有经营头脑安心务农的人家新添了人口却嫌没有及时得到新的承包田,他们中有的人堵着村支书王玉海的家门口为难王玉海;一种是把承包田撂荒却去城里务工或做生意的人家,但他们却并不主动把承包田退出来,于是,到处可见荒芜的土地被杂草蔓生蔓长。其时种田的收入是有些惨淡的,要投入种子、粪肥、人力,还要上交公粮,最后所获十分寥寥;不愿种田的人家越来越多,可是却又不愿把承包田退回集体。原来接手包种王向远的承包田的人家早就把地退给了王向远,恰好王向远看到又有人到了王玉海家对王玉海又吼又骂向王玉海要承包田,王向远便走进王玉海家,把承包田退给了村上,算是适时地为王玉海解了一时之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3章 爱情通常有外衣 冯志平已经结婚,妻子是江邑县委组织部部长的独生女儿,来头着实了得。冯志平是个务实之人,做什么事儿都从实际出发,出身农村,能娶到部长的宝贝千金,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无比的幸福,还觉得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虽然他与王向远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友谊,但是他的个性与王向远却大为相异,他把自己的每一步都规划得很到位,不像王向远,实在是个性情中人,对人生的每一步好像都缺乏深思熟虑。 谁都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管你如何努力,绝大部分人终归还是要回归地方。所以,不只是冯志平自以为,连很多好友也以为,冯志平走出了很高妙的一招,为自己将来转业回地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该务色一个合适的对象了。实在不行,我让我爱人,也就是你嫂子,帮你介绍一个,好不好?”冯志平劝王向远道。 “不找。”王向远埋首于一堆材料里,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背对冯志平,答道。 “为什么,你不能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难道你还没有从那几段感情中脱身而出?你别把自己毁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今天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是你领导,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应当的。”冯志平故意摆出领导的样子来,想怄一下王向远。 王向远总算从材料中抬起头来,放下笔,转过身来,对着冯志平,说道:“我说过了,不为什么。”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我,我独身。” 冯志平吓了一跳,他太了解王向远了,这小子随口一句话,可能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你说什么?这事儿,你可开不得玩笑啊。” 王向远苦笑一声,道:“逗你玩呢。我这不是没遇上合意的吗?” “遇?这是遇的事儿吗?你以为那些姑娘家一个个都是你的小白云?再说,你到哪儿遇啊?”冯志平苦笑起来。 一个人初期的恋爱模式,往往决定了以后的爱情走向。王向远跟王月荷间的爱可说是青梅竹马,与白云间的爱则是一见钟情,这两段令他迷恋的爱情,都是他自己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选择,都是他“遇”上的,他还是更喜欢这种让他心荡神驰的没有杂念的爱情。而他觉得,在小王庄上所经历的通过媒妁之言与姑娘们的相约,包括与王月荷的表妹间的交往,都有着功利色彩,几乎都与自己的爱情心愿相背——即便刘翠翠不“破媒”,他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也终难成眷属,以失败告终是必然的结果。所以,在王向远的浪漫的情怀里,再度期冀爱情能像他与王月荷或与白云一样,在某个出其不意的当儿,“遇”上了。“有地儿遇啊?军民共建,有时候军*欢,还有时候地方来部队慰问,还有,咱们部队去给地方大学生搞军训,我都参加过,可是,还真的没有遇上。” “那,你赶紧遇上一个啊?”冯志平说。 “总不能抄着什么是什么吧?” 冯志平离去后,王向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机关宿舍楼他的寝室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觉得,冯志平以为对他很了解,其实还是不了解。因为在他的心目里,爱情仍然是圣洁的,也应当是值得回味的,如果爱情从一开始就杂入了功利色彩和婆婆妈妈,这样的爱情会如何发展,他觉得不可想象——特别是在小王庄上经过一系列的所谓爱情的失利后,他的这些观念愈加在心中突显;他还想,在小王庄上可以为了爸妈为了这一脉的根基委曲求全,在异乡四川,则大可不必。 虽然岁月在一点点地流逝,年纪在一天天地变大,好在,爸爸妈妈给了他很好的生理基因,他的脸容和身材都很抗时光的蹂躏,他仍然像是处在躁动的青春期里,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这也许是他仍沉缅于青春的爱情思维里的原因之一吧。 窗外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在风吹下轻轻摇曳着树冠上的枝叶,王向远心有所动,似乎一生的岁月从他的眼前历历走过:十岁时的充满幸福却很朴实无华的美好许愿,父亲的葬身河滩,母亲的溘然自缢,不能进入祖坟只能屈身于耻辱之地的两座坟头,他与王月荷的相恋相怨,啊,还有白云……最后,幻化成一个梦,一个多年来不时会出现在想象里和睡眠里的梦,啊,那不是梦,而是他的心愿,是他对父母许下的愿望……那个愿望,他写到了纸上,塞入了爸爸的手中,最后葬入了深深的墓穴之中。 轻轻摇动的烛光里,他闭着眼睛,在父母的温柔呵护里,他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啊,太阳还没出来呢,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把那个心愿对爸爸妈妈说出来了——可是“嘭”的一声,那个心愿成了碎片。 他一直渴望着、努力着将那个最美心愿的碎片弥合起来,重建起来…… 不久以后,冯志平坚执地请他的爱人李梅香为王向远务色了一个女子,冯志平说,这姑娘条件很不错,家境优渥,她的父亲是什么局的局长。 冯志平把这个消息说给王向远听时,哪知王向远头一甩,说:“不见。” 冯志平一下子怒了,说道:“你小子不再是新兵了,别犯混啊。我跟你说,见面的日子都定好了,我爱人可是帮你千挑万选的,听说这女子对咱们军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你要是不去见面,你嫂子非把我骂死不可!” 王向远扑哧一声笑了,说:“哦,我明白了,敢情我是为你不挨嫂子骂啊,真没意思,怪不得我见你这段时间老是咳嗽,原来是得了气管炎的毛病了,当心点啊,别加重成肺炎。” “严肃点,我没跟你开玩笑,再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啊。”冯志平说道。 “好好好,行行行,我去见面,总可以了吧,首长同志?”王向远说。 “这还差不多。”冯志平道。 相亲见面那天,王向远却表现得兴致不高。冯志平硬是将他拉到了约好的见面地点,也就是冯志平的爱人李梅香家里。路上,王向远有些羞赧。冯志平说:“你怎么像是个姑娘?” “是有些难为情哩。”王向远说。 “谈恋爱谈得那么厚脸皮,现在倒是装清纯起来了。”冯志平说。 “感觉不一样,不一样。”王向远说。 与女方见面时,王向远果然没有一点儿感觉。本来,冯志平和爱人李梅香想让他们到公园里走走的,但是王向远不主动,他们只好到另一个房间里,把空间让给王向远和那女子。 可是不一会儿过后,王向远就出来了。 “怎么了?”冯志平陪王向远走出岳父母家。 王向远摇了摇头。 “我怎么觉得她挺好啊,身材皮肤都不错,何况,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模样儿看上去也是顺眼的。”冯志平说。 王向远说:“可是,我没有那种感觉,就是那种让我心动的感觉。我已经跟她说了,我说我跟她不合适。” “什么,你这么快就跟人家说不同意?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冯志平说。 “因为,我不爱她,我更不想她爱上我,免得受到伤害。” 回到驻地宿舍以后,冯志平说:“我明白了。我承认,她的模样儿的确是赶不上白云,我不知道跟王月荷相比如何。但是兄弟你得醒醒呀,王月荷和白云已经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你不能把她们当成寻偶的标准啊。” 岂料王向远如此答道:“可是有时候,我总觉得,她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会再次在我的生命中活起来。” “完了,完了,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冯志平恨铁不成钢似地叹道。 很快,冯志平从李梅香那里将女方的意见转了过来,女方说,就是王向远同意与她交往下去,她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原因是,王向远的家境太差了,不只是差,他就没有家境,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还说孤儿大多脾气怪戾,不好相处。她之所以愿意与王向远相亲,不过是给好友李梅香一个情面。 “看看,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冯志平说道。 王向远却笑道:“看来她是在找公爹公婆,不是在找相爱的人。” 不论什么事儿只要一开了头,往往连自己都收不了场。接二连三的,冯志平,还有其他人,又为王向远介绍了若干个见面相亲的对象,数量上大约超过一个排了。但大部分,都直接被王向远亮了红灯,因为有了王月荷和白云的教训,他亮红灯亮得毫不犹豫;有那么几个,他觉得有了一点点让他心动的感觉,可是人家却又细挑起他来,对他的才干倒是十分满意,可再看他的带了痞气的貌相,就对他有些不太放心,觉得将来即便是与他成家立业了,也难保他不在外拈花惹草,特别是一听说他是个孤儿,就纷纷对王向远亮起了红灯,给她们的感觉,似乎王向远无家可归在投靠她们似的。 冯志平对他传授经验之谈,劝他道:“你不要把自己看得老粗老长。我跟你说句真格的,大实话,咱们都是穷当兵的,更何况和我相比,你更是个穷当兵的,一无所有,对吧?你不能眼界太高了,只要对方对你有意思,我看就可以试着谈一谈。说实话,你嫂子还有她托人帮你务色的这些个对象,都是条件相当不错的,要么是有钱的,要么是家里有点儿权力的,都对你的将来有好处,你不能要求对方样样都优秀。” 王向远说:“我不要她家有钱,也不要她家里有权,我只是想找一个能让我有感觉的人。” “什么感觉?”冯志平问。 王向远想了一会儿,寻找着尽量贴切的字眼儿,说道:“就是那种,能让我产生爱的感觉。而且这种爱的感觉是,谁也不仰视谁,谁也不俯视谁,能让人觉得将来有希望成立一个美好的家,就像我小时候所拥有的那样的家。” “那你就回家吧,回你的小王庄。”冯志平说道。 “什么意思?”王向远不解地问,以为冯志平在开玩笑,可看他的脸色,一点儿没有玩笑的成份。 冯志平说道:“部队要开始裁军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我是听在干训队时一起集训过的一个战友说的,说可能我们部队,也在裁军之列,要裁掉一部分人,至于是哪些人,有没有你我,只有天知道。” “真的?”王向远问道。 “现在倒是还没有得到确切的官方消息。”冯志平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4章 找上门来的爱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炮兵旅亦有裁军任务的风声越刮越紧。 虽然被裁之人并非就是前途黯淡,但所有穿过军装的人都知道,当忽然无端地让他们脱下身上的军装之时有多么的不甘和不舍,这就是感情,而不是矫情。 “如果裁军裁到你头上,你打算怎么办?”在王向远的宿舍里,冯志平问道。 “还能怎么办?只能服从命令呗。”王向远没有朝深层次考虑。 “唉,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冯志平叹息了一声,道,“有时候,你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有时候,你糊涂起来比谁都糊涂。你想没想过你到哪里去?”冯志平几乎要捶胸顿足了。 “你呢?”王向远问。 冯志平答道:“根据相关规定,我有两种途径可以选择,一种是,回到老家,当地政府给我安排工作;还有一种就是,我可以转业到我们部队所在地的江邑县,也就是我爱人李梅香的户口所在地,当地的政府也是要为我安排工作的。我跟你说实话,不管裁军裁没裁到我头上,其实我都想转业了,因为毕竟现在梅香她爸在组织部部长的位子上呢,越早转业,对我越好。” “那好啊。”王向远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我倒是好了,那你呢,要是裁军裁到你的头上,依你现在的情况,按照相关的规定,你就只能回到你老家去。你家里没有亲人,而且你也没有结婚,没有成家,没有找到对象,你一回去,还是孤苦一人。再说了,在部队这么多年,能交下你这个兄弟,我知足,同时我也舍不得与你分开。听我的话,赶紧在这里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成家就得了,得给自己找个窝,找一条后路。不要再挑挑拣拣的了。” 王向远“啧”了一声,说:“那也不能有奶就是娘吧,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呢。实在不行,回老家就回老家吧。”话虽如此说,他心里却是很打鼓的,童年与少年生活的阴影仍然在深深地罩着他的心田,那样的梦,有时还会不期而至,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害怕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更害怕一次次地旧梦重温。他明白,一旦转业回老家鲁蒙县,虽然自己有一副好皮囊,但依他的条件,还有在当地的极坏名声,很难找到好的接收单位,兴许真的会打光棍了。 “不行,我不同意,”冯志平断然地说道,“你不能把那种生活斩断了,却又去重新延续过去的生活!” “大不了,我走最后一条路。”王向远说道。 “什么路子?” “我不要工作,我出去闯荡去。闯荡好了,我再回老家去。”王向远说,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冯志平看着王向远,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你真是太单纯了吧?你没有专长,又没什么钱,你以为创业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王向远皱着眉头,说:“我为什么老是要屈着自己,压着自己,过得太憋屈,怕这怕那的。可是从根儿上讲,我根本就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几乎吼起来。 冯志平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忍让了不少,你把你的个性压抑了不少。听哥一句劝吧,如果遇上合适的,就答应下来,不再瞎折腾,好吧?要是再不成,我也不拦你了。” 王向远点了点头,却有些歉意地说:“你不烦,嫂子也不烦哪?”他看得出来,冯志平在李梅香的面前,是要陪着一些小心的;他还看出来,李梅香在冯志平的面前是有着一种很微妙的优越感的。但他并没有在冯志平面前说破,毕竟他们是已经成了家的人。 冯志平却说道:“你可别说,你嫂子还就是挺乐意为你操心呢;再说了,地方上,她的那些闺蜜里边,总有些傻丫头对解放军叔叔抱有一定的兴趣呢。她做成人之美之事,有什么不好?” 冯志平还对王向远说:“你放心,李梅香的生活圈子还是比较高贵的,所以,她为你介绍的对象呀,其实哪一个都不赖,只是,你的心里老是被王月荷和白云梗着,所以你总是看不上对方。” 三番五次地为王向远介始对象,李梅香自以为了解了王向远的胃口,也听说了他曾经恋上的女人的情况,觉得他的要求可能是把容貌放在了第一位的。她觉得王向远要求太过了,本不想操心的,但还是答应冯志平,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让冯志平和李梅香没有想到的是,李梅香还没有开口,却有人看上了王向远,并且主动地把彩色的绣球抛给王向远。 说起来,这一次是李梅香无意插柳。李梅香的母亲单位分了一套集资房,装修过后,这套房子给了宝贝女儿李梅香。李梅香搬迁的那几天里,自是有好姐妹们看一看帮一帮的;王向远呢,作为冯志平的好哥们,自然也得为冯志平助助威。 王向远在冯志平的力邀之下,只去过两次,却不料,有一双眼睛,已经开始对他眉目含情了。她,就是曾沁沁。 曾沁沁的姐夫是江邑县的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如果能够促成她与王向远的婚事,不只是王向远转业后的前途有了保障,而且对于冯志平和李梅香甚至李梅香的父亲大人来说,都是收益良多。 还没用李梅香从中说一句话牵一根红线,曾沁沁就主动对王向远发动了追求的攻势,大约这是她还有李梅香这类女子的通病,因为家境优越,还因为接触官场较多,习惯了别人对她们的笑脸和驯顺,所以就以为只要是她看上的男人,就必定是她碗里的菜。 虽然经历坎坷、波折,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军营生活的摸爬滚打还有历练,可是,王向远的气质里毫无粗俗,而是阳光,细腻,清纯,还有因了生活的重创而形成的痞气,加之他的脸容与实际年龄小得多,所以还显得可爱。曾沁沁一眼就看上了他,也喜欢上了他,她特别迷恋他脸上的那股痞气,却并不知那痞气因何而来因何而成。 曾沁沁长相还是漂亮的,但每日里必不可少的化妆功课,却给原本可以显得纯净的她凭添了浮躁和铅华。也许是因为平时优越惯了,所以举止就有些张扬。 曾沁沁买了四张电影票,两张给了冯志平,意思不言自明。而她已经明确跟李梅香说,她看上王向远了。 坐在幽暗的电影观赏厅里,李梅香与曾沁沁相挨而坐,李梅香另一边则是冯志平,曾沁沁另一边呢,只好就是王向远了。 王向远自是体察出了曾沁沁的用意。 在王向远的眼里,曾沁沁还是比较漂亮的,身材也是较为曼妙的那种,他心里似乎生出了对她的一点点感觉,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几年来的感情空白所致。可是他分明感觉到,与曾沁沁坐在一起,他心里、身上都缺少与王月荷或者白云在一起时的那种兴奋和暗自涌起的冲动,还有灵感,对了,灵感。 曾沁沁一边吃着女孩子们最爱吃的零食,一边在他的耳边说些听过就忘的闲话;王向远呢,似乎是出于真正的反应,又似乎是出于礼貌,不时地作出最简短的回应,比如说一声:“对。”或者:“就是。”再或者:“没错。”再再或者,点头,再点头。 电影散场后,四人走出了电影院,在电影院的大门口分手,李梅香与曾沁沁挽着胳膊说着闺蜜的私语逛服装店云了;冯志平与王向远呢,则是要回部队了,他们虽是在周末,但也是要履行请假销假的手续的,他们必须在下午六点钟以前赶回部队并且向值班的副参谋长销假。 冯志平说:“怎么样,这回的感觉不错吧?看上去,你跟这个名叫曾沁沁的还是很有缘分嘛。” “不知道。”王向远说。 “臭美吧你。哎,先声明一下,这一回可是你们自己互相看上的,我跟李梅香可没有硬搞拉郎配啊。” 王向远说:“我是真的说不清楚。反正感觉上呢,比原先那些女子要好一些,人还算直爽吧。” “看来,有戏。”冯志平故意助推王向远。 王向远说:“我的条件这么烂包,她不会看上我的。” 冯志平说:“你别管她的态度,你只管你自己的态度。” “我暂时,没有态度。”王向远说。 “起码是,不拒绝。” “可我也没有说同意。”王向远说。 冯志平用食指指了指王向远,说道:“我当然看得出来,还是王月荷和白云从中作梗啊,你别老把她们当成参照者啊。说句实话,曾沁沁,不比她们差。我跟你明说,她的条件比你嫂子还要好,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机不可失啊,你们可以处处看。” 王向远未置可否,半晌过后,却加了一句:“你让嫂子把我的情况对她实话实说,把我说得越差越好,就是,丑化我。” 冯志平笑了。 李梅香看出王向远的自尊、敏感还有“轴”,但她也喜欢王向远的这种个性,有点儿痞,却很透明,她还看出王向远是一个骨子里非常浪漫的人,不像冯志平,沉稳而且老练。同时,她也看出曾沁沁是迷上王向远了,但她还是怕以后生出波折,便将王向远老家是农村并且自小就是一个孤儿的实情对曾沁沁和盘托出。 不料曾沁沁却说:“怪不得他有点儿痞子相呢,但是我喜欢他那种坏坏的样子;他是孤儿更好啊,那他就绝对会对我死心塌地,那他就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 若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那么迷上某一个男人的女人的智商就一定是负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5章 摸出你的罪孽 面对着曾沁沁火热的追求,面对着曾沁沁火辣辣的眼神,面对着曾沁沁滚烫烫的话语,加之冯志平的鼓动和撺掇,王向远终于面露难色,像个被逼嫁的新娘似地答应曾沁沁,星期天去她家作客,见一见曾沁沁的父亲母亲。 但事到临头,王向远却优柔起来,打起了退堂鼓。 冯志平一下子着了急,说:“你,你可不能放曾沁沁的鸽子啊,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让人家轻看了咱们,当然了,是轻看了你。” 于是,在冯志平的陪同下,王向远才买了些水果,极不情愿地来到了曾沁沁的家里,曾沁沁和李梅香已经在等着他们的到来了。 曾沁沁的父亲曾经是省人大常委会的副主任,虽然现在身为调研员已经退居二线,但是人脉仍是广泛得很,关系网也是遍布全省波及省外。为官多年,他阅人无数,自是要为小女把把关,同时也看看小女的眼光到底如何。 因为心里别扭,还因为对曾沁沁缺少爱的感觉,所以王向远并不拘束,甚至巴不得曾沁沁的父亲母亲将他拒之门外。 虽然动作上不受拘束,但是曾沁沁家里的装饰却让人觉得压抑,装饰格调以棕红色为主,地板、家具全是棕红,连高高的墙裙也是棕红,还有摆放的一些装饰品,古董等等,都让气氛庄重而且压抑。 王向远和曾沁沁坐在曾沁沁父母对面的沙发上,同时,他也是坐在曾沁沁父母正对他的审视的目光里。王向远仍然没有表现得拘束,仰坐在沙发上,平静地回答着曾沁沁的父亲母亲提出的一些问题。他的目光有时会直视向曾沁沁的父亲,有时很飘忽地闪动一下,就又看向别处。 曾老爷子打起了哈欠,曾沁沁的母亲对王向远说曾沁沁的父亲有高血压,得休息了。王向远明白,他们对他的考察暂时告一段落。 没过多久,王向远与冯志平还有李梅香都告辞出来,曾沁沁送了好远,像是要别离的样子。而站在楼上窗口里的曾老爷子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心里“哼”了一声。 曾沁沁回家时,见父亲母亲已经在客厅里等她了。 曾老爷子问曾沁沁:“看上去,你是爱上他喽?” “对,我是爱他。” “你那不是爱,充其量是喜欢。” “爸爸妈妈什么意见?” 曾老爷子倒是直言快语:“我没功夫跟你绕弯子,我们的意见是,不同意。” “为什么?”曾沁沁问道。 “因为,他不爱你;还因为,他跟你不配。”曾老爷子说道。 “你凭什么说他不爱我?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曾沁沁固执地说道。 “可是他不只不爱你,他还不喜欢你。”曾老爷子强调。 “凭什么这么说?”曾沁沁吼道。 曾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爸爸我为官这么多年,阅人无数,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起人来,丝毫不差。” 曾沁沁说:“他那么单纯,我能一眼把他看到底,他哪儿像冯志平那么复杂?” 曾老爷子轻蔑地笑了几声,道:“你错了,他比冯志平复杂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复杂得多。”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爸爸从他的眼神,从他的气质上就分明看出来了。你别看他透明如水的清纯样儿,有一种坏,却已经刻到了他的骨头里。我希望你赶紧对他放手,不要逼得我去调查他,我完全可以断定,他的档案里一定有处分;我还可以断定,他入伍之前,相关部门一定有对他的不良记录,甚至公安局派出所有他的案底。沁沁,你是不是想让我派人查一查他呢?” “爸爸你这是乱用手中的权力。”曾沁沁说。 “那得看你。”曾老爷子说。 “我不管,只要我们两人真正相爱,就没有什么能阻止爱情的力量。” 曾老爷子却意义暧昧地笑了笑。 曾沁沁果然没有把曾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她依然去找王向远,大多是与李梅香一同去,有一回,单独找。 王向远陷入矛盾之中。对于曾沁沁,他谈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她,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爱情观里难免间有了务实的成份。他当然看得出,曾沁沁对他是爱之入骨,与一个爱他的人在一起,跟一个不爱他的人在一起相比的话,当然还是曾沁沁优先。 但他的态度却始终模糊,既不答应,也没拒绝,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矜持。 当曾沁沁又要带王向远到她家去时,王向远却拒绝了,说:“我觉得,你爸爸妈妈,他们并不欢迎我。” 曾沁沁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只要我欢迎你,谁也拦不住。” 见曾沁沁对他的那份衷情劲儿,王向远有些于心不忍,他暗问自己:我明明不喜欢她,可总是开不了口拒绝她,这是为什么呢?我不会也是像一些人那样,心有所图吧? 想到这里,王向远吓了一跳:不,不,瞅个时机,在不伤害曾沁沁自尊的前提下,要明确地拒绝她对他的爱,以免越陷越深,到最后,想摆脱也摆脱不了,将两个人都伤害得遍体伤疤。 既然答应了曾沁沁,王向远只能把当下的敷衍完成。 于是,王向远又踏入了曾沁沁的家门。 出乎王向远意料的是,曾老爷子与他的老伴对他竟比上一次要热络一些。曾老爷子还让保姆为王向远冲了一杯咖啡。 曾老爷子当然话里有话,问王向远目前有什么打算,如果转业的话又是什么想法。 王向远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一切以部队建设为重,军人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曾老爷子竟对他竖了竖大拇指,说:“嗯,不错,不错。” 一会儿过后,曾家来了一男一女两位中年客人,男的很胖,身穿一身警服,随时出发的样子。由于身材的雍肿,那身警服几乎被他撑裂。 “赵叔叔,周阿姨。”曾沁沁起了身,向两位来客打招呼。 王向远的心却别地一跳,他看了看胖警察,时光像是忽然间回到了若干年前他十岁生日的那个傍晚,眼前的这个苍老的胖警察与多年前的那个将爸爸带走并将他一掌推倒在地的中年胖警察长得十分异曲同工。他瞟了一眼来客,又移开了目光,身子仰在沙发上,没说什么。 曾老爷子在观察着王向远的一举一动。 曾沁沁很兴奋,将王向远拉起来,把他介绍给她的赵叔叔和周阿姨:“向远,这是赵叔叔和周阿姨,赵叔叔原来是我们县公安局的局长,现在在省公安厅里呢;赵叔叔周阿姨,这是我男朋友,他叫王向远。” 两位来客盯着王向远看了看,胖警察说:“好啊,沁沁有眼光,小伙子果然精干,不错,不错。” 胖警察说完,上前一步,主动与王向远握手,王向远也只好握住了他的又胖又大的手;但是胖警察在用一只手握住王向远的手的同时,另一只手却装作很自然的轻轻握了握王向远的手腕。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王向远却感觉到了。他立即松开了对方的手,并且甩脱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王向远感觉到了一股被探究的敌意。他淡淡地向几个人打了招呼,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得马上离开。说完,就朝外走去。 曾沁沁追过来,说:“你不是今天没什么事儿吗?” “我有点儿胃疼。”王向远说道。 “我家里有药,你没什么事儿吧?”曾沁沁很着急的样子。 王向远摆摆手说:“你回吧,我走了。” 曾沁沁大惑不解地看着王向远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了人群里。 曾沁沁重又回到家中,却见屋里四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曾老爷子说道:“听你赵叔叔给你解释吧。” “解释什么?”曾沁沁问。 姓赵的胖警察说道:“这小伙子小时候的确是个问题少年。从我跟他握手的一刹那,我就用我的左手摸出来了,他曾经戴过手铐,不管还有没有留下案底,但戴过手铐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曾沁沁不相信地问:“你不会是蒙我吧,戴过手铐,你能摸出来?” 姓赵的胖警察笑了,说:“那当然,你赵叔叔是干什么的?我这一手绝活可是让很多犯罪分子现了原形。” “不是说,犯过错误,改正了,就是好人吗?”曾沁沁说,“我不管,反正我是看上他了。哪怕他是个劳改犯,我也愿意嫁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6章 躲不开的艳遇 王向远当然明白那个姓赵的还在发挥余热的胖警察摸他手腕的意思,也旋即明白了曾老爷子对他热情背后的用意。他哪受得了这种侮辱,气冲冲回了营房,敲开了冯志平的房门。一见冯志平,便说道:“分手已成定局。” “为什么?”冯志平问。 王向远不便多加解释,说:“她的家人不相信我,怀疑我的人品吧。” “你说清楚一些好吗?” “没什么好说的。你见了嫂子,叫她费心跟曾沁沁说明一下。” “李梅香肯定不会帮你这个忙,要说也得你自己说。我提醒你一句,你还是不要冲动,你得给她的爸爸妈妈一个接受你的过程。”冯志平道。 曾沁沁将司令部作训科的外线电话几乎打爆,但是,她得到的回复总是:王向远不在。 王向远值班的那天,曾沁沁又打来了电话,王向远真是烦透了,拿起听筒,没好气地吼道:“王向远不在!”说完挂断了电话。 后来,冯志平将曾沁沁的想法转给了王向远,说这话是曾沁沁托李梅香转给他的。曾沁沁的意思是,不管他们的爱情有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她想当面跟王向远谈一谈,把话说开说明白,就是分手也分得明明白白。 王向远终于答应了曾沁沁的要求,周六下午在江邑市郊外的霞翠湖边见面。 那天下午,霞翠湖边游人极为稀少。王向远和曾沁沁两人无言地从坝底的石阶上一梯梯地走上高高的湖畔,又下到湖的半腰的平台上,看湖中的两艘游船在远处荡来荡去。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呢。 在曾沁沁看来,他们是要分手了; 而在王向远看来,他们从来就没有过牵手,之所以走到这尴尬的一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王向远看见,霞翠湖的霞翠桥头上,也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不知他们是在恋爱呢,还是跟他们一样在闹分手。但他们在阳光中显现出的剪影却十分优美,还有一些动人。 曾沁沁眼里含着泪地向王向远解释说,她爸爸并没有什么恶意,还说她爸爸说让她自己来决定她的终身大事,还说……絮絮叨叨的,一心想让王向远回头似的,还说她这么多年来,王向远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说愿意一辈子对他好,等等。 “别说了。”王向远说道,“我不想瞒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我,我想跟你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我们的条件相差太多,有天渊之别……” 还没等王向远把话说完,曾沁沁就急猴猴地说:“我从来没有什么门第观念,我家里的人都没什么门第观念,我爸喜欢的是追求进步的人。” “沁沁,你,你是真的爱我?”王向远问道。 曾沁沁点了点头。 “可是,我想跟你说,爱,是双方的,只有一方付出是远远不够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曾沁沁紧张地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终于说道:“其实我并不爱你,从一开始我就不爱你。” 曾沁沁睁大了双眼,直盯盯地看着王向远,似乎想从中找到答案。“真的?”她轻声地问道。 “真的,我心里没有喜欢过你;我曾经试着想让自己对你生出一点儿喜欢,可是,我对你喜欢不起来。所以,分手吧。” 曾沁沁豁地一下站起身来,怒声问:“那你为什么跟我交往这么长时间?你就是个骗子,流氓……” 王向远辩解道:“是你自己陷进去的。” 在官宦之家里长大的曾沁沁何曾受过什么委屈,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看人看事又都是站在一个俯视的角度上,哪想到会在王向远这里碰钉子。她早就看得出王向远一无所有,可她就是喜欢他,却不料,公主般一直倍受呵护的她竟然会听到从王向远的嘴里冒出“分手吧”三个听来轻飘飘却让她深受重创的字眼。 王向远加了一句:“曾沁沁,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也请你不要陷得更深,好吗?” 曾沁沁手指着仍坐在水泥地上的王向远,狠狠地甩下一句话:“王向远,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你会受到惩罚的!”而后,她转身而去,朝攀上坝道:“快去看看,前边那个女子躺在斜坡上呢,是怎么回事儿,去帮帮她呀?” 两个中年男子果真朝曾沁沁奔过去。 王向远忽地将昏过去了的红衣女子扛上了肩头,让失去意识的她呈出头朝下背朝上的姿势;接着,王向远在并不宽敞的平台上又颠又跑起来。果然,不一会儿,红衣女子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不由地张开嘴巴,一股股污水从她的肚腹中呕吐而出,好多的污水带着她的温热也带着她体内的腥气直接流到了王向远的身上。很快,王向远停了下来,听着红衣女子在他的肩膀上哇哩哇啦地呕吐;他又原地不动颠了几下,感觉差不多了,才重又将红衣女子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红衣女子面色苍白,虚脱乏力地躺着,二目无神地看着王向远,片刻后,竟又闭上了双眸。 王向远用手在红衣女子的鼻孔处试了试,感觉到红衣女子的呼吸若有若无,他并不确定红衣女子是否需要用人工呼吸的急救法救助,但有总比无好,便急忙伏下身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双唇贴上了她的苍白发紫的嘴唇,用力对她进行人工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7章 又逢桃花运 王向远专心地对轻生的红衣女子做着人工呼吸,在间隙之时,他吃惊地发现,红衣女子竟已经睁开眼睛,只是神彩较为颓废,但却是直盯着他的光洁的脸庞,虽然湖水在他的脸上早已滚落而下,但是如今却是汗水涔涔,而他的头发仍是温漉漉的。 “你醒了?”王向远问道。 女子没有答话,仍是痴痴地看着王向远年轻的阳光明媚的脸容。 不知何时,方才陪伴红衣女子却消失了的那位男青年已经站在了王向远的身边,看着躺在王向远怀里的女子,叫道:“丽丽,你终于醒了,你快把我吓死了,你怎么说跳就跳呢?” 这一幕,却被忍着疼痛站在高处的曾沁沁尽收眼底,她的面颊和额头上都有着擦伤的痕迹。她几乎将下嘴唇咬出血来,恨恨地看着王向远的一举一动。 其实,当时曾沁沁的状况同样十分危险,只是因为她在陆地上看得见感得着,与水中的危险相比,似乎无形中缩小了许多。四十多级的石阶,如果像通常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那样,骨骨碌碌地滚落下去,不说性命堪忧,也必是重伤无疑。但是,由于那些个台阶每有五个就有一个很宽的台阶且那个台阶为了安全统一做成了反向的斜坡状,这就给了向下滚落的曾沁沁较大的缓冲,加之曾沁沁的奋力挣扎,她只滚落了十多个石阶就在一个近于小平台的很宽的石阶上停了下来,也因此避免了一场意外事故的发生。 似乎是受到一种莫名的潜意识的支配,王向远竟抬起头来,看见了曾沁沁那双居高临下的充满愤怒与怨恨的眼睛。“曾沁沁,你没事儿吧?”他问道。 虽然她喜欢的这个男人已经明确提出要与她分道扬镳,但是看到他亲吻似地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做人工呼吸,而偌长时间以来却从未对她有过这一类的表示,曾沁沁还是感觉到内心如噬。她狠狠地“哼”了一声,而后骂道:“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蹲过局子的烂仔。王向远,你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走起路来看上去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曾沁沁属于较早配备手机的人,她从肩上的小坤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叫某个小姐妹来接她回城中去。 曾沁沁的话让王向远心中震悚了一下,他明白,她的“赵叔叔”也就是那个从省里去她家的胖警察的确身手不凡,他准确地摸出了他的罪恶和不光彩的过去。他不由有点感动,感动曾沁沁竟然不嫌弃他曾经进过局子。他还知道,即使他没有提出与曾沁沁分手,此一刻,曾沁沁也将他从她的心中剜除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大约曾沁沁还会对他纠缠一番。现在,他们是彻底地分手了。但是他有一种预感,自尊受到挑战的曾沁沁决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她会在何时对他爆发。 其实从面相上看,被王向远施救成功的红衣女子比王向远还要年长,但是王向远懂得女孩子的心理是希望能被人说得比实际年龄小些;加之他想到自己本就显得嫩相,实际年龄肯定是比红衣女子要大的,便问红衣女子:“小妹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到医院去?” 红衣女子一时并未作答。 半晌过后,红衣女子的力量恢复了一些,她侧转了身子,呈侧躺的姿势躺着,一对很大的眼睛也已经有了些蓬勃的神彩。她看着王向远,当然也看到了她呕吐到王向远身上的污物留下的痕迹,无力地说道:“谢谢你啊,对不起,把你身上弄得好脏。” “我送你去医院吧。”王向远再度说道。 “不用了。”红衣女子回答说,看上去元气越来越充盈。 王向远觉得他对她的施救比较及时,而且采取的措施也是非常得当的,料想红衣女子身体上应当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便问:“那,是不是要我送你回家呢?” “送我到江邑城区吧。”红衣女子说道。 红衣女子的男友对王向远说道:“谢谢你了,还是我来吧。改天我们一定登门拜访你,当面致谢。” 红衣女子忽然攒足力气对她的男朋友叫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不滚,我就再跳到湖里去。不信你就等着瞧!” 红衣女子的男友听了这话,赶紧立直身子,上了岸,一步一回头地朝远处走去…… 王向远到不远处捡起他的脱掉后扔在地上的外套,然后又走过来,小心地扶起红衣女子,搀着她一步又一步地上了台阶,走上了大坝之上。只是,两人身上的衣服仍然湿湿地包在身上,看上去极为狼狈。 下了大坝另一侧的台阶,遇上了一辆出租车,王向远朝出租车伸手示意要打的,却听红衣女子说:“不用。你扶我到停车场去吧。” 王向远扶红衣女子到了停车场后,女子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只听得“嘀”的一声,一辆汽车的车门缓缓打了开来。 红衣女子将钥匙递给王向远,说:“你开车送我吧。” 王向远说:“我不会开车。” “哦。”红衣女子说,“那你在外边等我,我进车里去一下。” 不久后,红衣女子从车里出来了,变身为绿衣女子了,下身是一条黑色裤子。看得出来,她在车中还梳理了头发,形象上已经不再狼狈,只是面色看上去依旧显得虚弱。 王向远却无衣可换,便将干爽的上衣披在身上,裤子却湿湿地粘在下身上,倒是显出了他健壮和优美的轮廓。 变身为绿衣女子的红衣女子下车后,忽然手扶车门,低下腰身,又干呕了两声。 此处离一个小镇不过两百多米远的距离,王向远说要不就近去医院看看,别落下了别的毛病。 女子点头答应了。 王向远见有一辆三轮车正慢悠悠地骑过,便招了招手,三轮车便骑了过来。王向远扶女子上了三轮车,朝向镇医院驶去。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发问了。 “王向远。”王向远道。 “这三个字怎么写?”女子问,脸上有些忧戚之色。 为了让被救女子高兴一些,打起精神来,王向远便对她解释道:“王是王向远的王,向是王向远的向,远是王向远的远。”说完,看着女子。 女子果然“扑哧”一声笑了,说:“有你这么解释的吗?” 于是王向远作详细解答:“王就是大王的王,是个大姓,向是向往的向,远是遥远的远、远方的远。” “啊,好美、好纯净、好浪漫的名字啊。”女子赞叹道。 王向远没有回复她的赞叹。 过了片刻,女子发问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王向远没有回答。 “我跟你一样,也姓王,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说起来,是一个王家呢,我叫王丽丽,美丽的丽。”王丽丽兀自说道。 “嗯,是挺美丽的。”王向远随口说道。 到了镇医院,医生听王向远简单说了情况后,为王丽丽输液,王向远守在王丽丽的病床边。 王丽丽见王向远的上身内衣和裤子仍然粘在身上,就又更加不好意思,要他把湿衣服脱掉。 王向远说:“脱了,我穿什么呀?”他自始至终用的是普通话与王丽丽交谈。但他倒是到了卫生间,将粘在身上的紧身内衣脱了下来,将松垮垮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王向远虽是穿的便衣,但王丽丽还是准确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军人吧?” 王向远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王丽丽说:“我从你说话还有行事以及气质上看出来的。” 听王丽丽这么说,王向远还是很高兴的,想,看来还真是没有白当兵,与普通青年的确是有着质的区别呢。 虽然瓶中的药液尚未输完,但看上去,王丽丽气色变得红润了,神采奕奕的。王向远发现,完全恢复的王丽丽其实还是比较漂亮的,只是稍胖了点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随时在与他人对话似的。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对面就有一家饭馆,我让他们给你送点儿吃的吧。”王向远说。 “等输完液,我们一起吃吧。”王丽丽道,她的眼光长时间地落在王向远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8章 桃花运持续 王向远问王丽丽道:“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傻事?你跟那个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丽丽答道:“我要做什么傻事?合着你以为我是要自杀?不是,是我跟那个臭男子发生拉扯时,我不小心掉到湖里去的。那座桥上没有栏杆。” “哦,是这样。那,那个男的……” “他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前男朋友。是我要跟他分手,他是我爸妈给我相中的对象,但是我不喜欢他。我要跟他分手,他不同意,他就要拉我说问问我爸妈他们。我让他别碰我。我一步步后退,就退到湖里去了。倒是也好,掉到湖里去,我算是看清了他的本质了,他是个怂包,竟然不敢跳下去救我。我把今天这事儿跟我家里人一说,他们肯定不会再要求我跟他继续下去的。他也明白这一点,就灰溜溜逃离了。”王丽丽说道。 “按说,这不刚好是他向你挣表现的好机会吗?他为什么不跳入湖中救你呢?那就说明他不是真的爱你。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姚佩福,一个听上去就没有骨气的名字。”王丽丽说。 王向远听来,总觉得有不太让他相信的成份,有点儿像是不够严密的小说情节。但他并未追问,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伤痛,将伤疤揭开,只会露出更加血淋淋更加残酷的事实;那就还是包扎着掩藏着吧。 王向远不想再问,王丽丽却问起他来:“那你呢,你跟那个女的,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为什么骂你?还骂得够狠。” “没什么。”王向远轻飘飘地说道。 “她是你的女朋友,对吗?”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了。不,不,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不是。”王向远觉得他无法跟王丽丽说清楚,也没有必要跟她说清楚。 “我明白了。”王丽丽说。 “你明白什么?”王向远淡然一笑,道。 王丽丽说:“她可能是看到你救我,特别看到你那样……那样救我,她受不了了,可能是吃醋了,所以跟你分手了,所以离开了你。怪我,全都怪我。要不,等我输完药液后,你带我去找她,让我跟她解释,行吗?” “跟你没关系的。你想多了,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王向远说。 药液输完后,王丽丽看上去已经完全康复了。 出了医院,王向远问王丽丽是不是吃点东西,王丽丽听王向远这么一说,肚子瞬间觉得饥饿无比。于是,他们进了一家饭馆,点了饭菜。饭毕,王丽丽要付钱,但是却发现王向远已经把钱付了。 王丽丽在输过药液吃过饭菜之后,脸上的气色已经是白里透出健康的红润,看上去,精神状态也完好如初,并且,像是忘记了之前受过的创痛,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如果是因为我把你耽搁了,或者说破坏了你跟你女朋友间的恋情,我可没法儿补偿你呢。”王丽丽说。 “不提这事儿了。”王向远说道。 两人边说边朝着王丽丽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多大了?”王丽丽忽然问道。 “我二十七岁多了。”王向远说,又随口问道,“你呢?” 王丽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王向远看,说:“你有那么大吗?我还以为你比我小得多呢,我以为你是个小弟弟呢。” 王向远知道,女人一般情况下并不喜欢男士问年龄,心想也许她是在回避他的问题吧,就没有再追问,却不料王丽丽的答案出来了:“我二十四岁了。” “哦,你是小妹妹。”王向远以表扬的口吻说道。 两人走到王丽丽的汽车前,王向远习惯性地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不由惊叫出声:“呀,这么晚了,要迟到了。” “怎么了?”王丽丽问道。 王向远说:“我跟领导请假的时候,是保证下午四点前一定归队的,我得马上赶回去,否则要迟到了。” “有急事儿吗?”王丽丽问。 “不管有没有急事儿,我都要速速赶回去,如果销假的时候超时,那就是违反纪律。”王向远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在到处张望,看能不能见到一辆出租车哪怕是黑出租也行。可是没有。他的脸转向了王丽丽。 “上车,我送你。”王丽丽说道。 王向远也是这么想的:“有劳了,谢谢你啊,王丽丽。” “我欠你一条命,怕是一辈子也谢不完你。”王丽丽说。 王向远的心忽然间紧了一下,他有一种预感,又要有一个女人进入他的生命之中,他几乎有些后悔答应王丽丽送他归队了。 王丽丽驾车疾驶,很快就将王向远送入营区之内,并且进入了旅机关大院,王向远示意她将车停下来。 “行了,你回去吧。”王向远想以这种淡淡的口吻与王丽丽告别,希望她就此回去,他不希望她来找他。 可是王丽丽却说道:“我该怎么联系你呢?我来找你的时候,总不能再到处问别人吧?” 王向远害怕王丽丽来到部队上四处打问寻找他闹得沸沸扬扬像是他跟她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似的,更何况还会对他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只好老老实实将联系方式告诉了王丽丽,但强调说:“我们之间是很正常的交往。” 王丽丽忽地笑了,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吗?哎,王向远,其实你今天救了我,我要是向你们领导反映,他们可能得给你记功吧。” 王向远赶紧摆手制止,说:“别别别,虽是实有其事,但也没有别人作证,弄得像是我们两个人唱双簧似的,让人家笑话。” 王向远下了车,朝王丽丽挥了挥手 王丽丽一边倒车一边说:“看上去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啊,你干吗这么着急慌忙地回来?真是死心眼儿。” 王向远说:“这是我们的特殊身份和职责所决定的。”他身上的裤子仍有些半干半湿。 这时,冯志平从住宿楼里出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就问王向远是怎么回事儿,王向远看着王丽丽的车驶远,而后将当天的奇遇轻描淡写告诉了冯志平。 二人到了王向远的宿舍,冯志平说:“豁,英雄救美啊,要不要我给你报功啊?再当一次典型?” 王向远笑道:“别别别,你可别骂我。” 冯志平说:“我怎么觉得,那女子看你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啊,她是应当感恩于你,但是感恩里杂有别的成份。我看,你这回一定有戏。哎,我还忘了,你跟曾沁沁怎么办?” “分手啦,很彻底,她可能恨死我了,因为她摔倒了,但是我没能去帮她,却跳到湖中去救出了这个王丽丽,何况王丽丽的前男友就站在桥上呢。”王向远说道。 “也许,你的爱情都不是别人介绍的,都是自己遇上或者寻找到的。你行啊,在咱们这么一个男儿国里,还能够与众不同,也算是一技吧。”冯志平道。 “别乱说啊,我跟她什么事儿都没有。说白了,她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王向远道。 第二天,风平浪静;第三天还是。可是第四天,王丽丽竟然不请自来了,不仅为王向远买了些水果,还为他买了一套档次很高的服装,说是那天王向远对她施救时把身上的衣服弄坏了,她理所应当赔偿他一套新的服装。 王向远只是象征性地将水果收下,但却坚决拒绝了王丽丽送他的新服装,他害怕新服装里还杂有别的意义不明的内容,他还推说现在他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其实是在向王丽丽下逐客令。 王丽丽只好委屈地离开了。 王向远已经分明感觉到了王丽丽对他的有些直露的爱情攻势。 王丽丽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性格也较为外向还有些果决,应当说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但是王向远心里很清楚,他并不喜欢也并不欣赏王丽丽的那种漂亮。在他看来,王丽丽虽然肤白如玉但脸盘偏大,这就使得她的漂亮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也使她漂亮却不太可爱;她的眼神儿也有些逼人,于是她的漂亮里就凭空少了温柔却多了一种与性别不太相符的阳刚味儿。而王向远喜欢的还是那种温柔型的漂亮,还喜欢的是那种脸盘小一些的,显得娇俏一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59章 女追男 王丽丽的爱来势汹汹,还有些不讲道理。 没过几天,王丽丽又无约而至王向远的住处,仍是带了一些看上去较为贵重的礼物。 王向远将她带来的礼物放在门口,让她离开时带回,还明确说道;“你要是拿东西来我这里,那以后就不要来了。” “那我以后不拿东西来了,只来个空身人就可以了,对吧?”王丽丽钻了王向远话语的空子。 王向远觉得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以免弄到后来王丽丽陷入她自以为是的爱巢而不能自拔最后弄得身心受伤,就问道:“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意思吗?有什么想法,你能跟我明白地说出来吗?”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欠了你人情,想来看看你。”王丽丽却使用迂回战术。 王向远忽然进了一步,直接挑明,想断了王丽丽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什么可能不可能?你跟我之间,有什么事儿吗?我们之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吧?”王丽丽说道,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王向远只好自嘲似地笑了笑,说:“哦,对,没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 “就是嘛。”王丽丽说。 “可是,王丽丽,你这么很频繁地来,其实很影响我的工作呢,还有,既然咱们之间没什么事儿,可是别人看到了会误会,以为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事儿,其实咱们之间真的并没有什么事儿。”王向远这话说得几乎有点儿像是绕口令了。 王丽丽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嫌我来得太勤了。对吧?今天来,有个大事儿想跟你说,不,是商量,就是,我爸爸妈妈想见见你。” “他们想见我,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所以,他们想当面向你表示感谢。”王丽丽说。 王向远道:“我有事儿,每天很忙的,要写很多材料。再说,部队不同于地方,我们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随时待命的,你要知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得开拔到前线去。” “那,他们只好亲自来看你了。”王丽丽好似无奈地说道,并且加了一句,“他们说,他们一定要当面谢你。你不去,他们只能来你这里。” 想到两个老头老太太相濡以沫地来找他,还会遇到那么些探索的眼光,王向远只好退后一步,对王丽丽说:“好好好,那,星期天的时候,我请个假,去看看他们两位老人家吧。” “这还差不多。”王丽丽笑了,阴谋得逞似的。 王丽丽走后,王向远找到了冯志平,说:“科长,两件事儿请你帮忙。一件是,星期天,要是部里科里没什么安排,我告个假,王丽丽她爸妈想对我表示感谢,但是总不能让他们来这里吧,所以还是去看看他们吧;第二件,你得陪我去。” 冯志平却故意不答应,但在王向远面前,他一直是以老大哥自居的,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接着,他向王向远提供了一个消息:“跟你说个事儿啊,不要外传。旅长去军里开过会了,咱们部队上有裁军任务,有一部分军官肯定是要转业到地方去的,你得有这个思想准备啊。” 王向远说道:“我想过了,我要争取留下来。我是个孤儿,从到了部队的那天起,我才觉得有了一种家的感觉,真的,我不是唱高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部队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部队确实需要你离开呢?”冯志平问。 “服从命令是天职,那我只能服从啊。”王向远说道。 冯志平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孰能无虑,军人也是人,所以,你不能不为你的后路作考虑。” 王向远同意地点了点头。 星期天的上午,王向远与冯志平到了王丽丽家以后,虽然王向远并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想法,但是哪怕是普通朋友,在作客的过程里也是会对对方有所了解的。 王丽丽的父母并不太老,年近六十的样子,她还有一个哥哥,早经成家立业,一家人都很宝贝王丽丽。他们也方知道,王丽丽家并不是普通之家,而是江邑市小有名气的富商,她的父亲是靠做建材生意起家,如今的生意不仅川内红火,还在西藏开了多家分店,生意十分兴隆。 两位老人还有王丽丽的哥哥对王向远救助王丽丽一事表示十分感谢,当听说冯志平就是王向远的领导时,王丽丽的父亲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儿,因为看上去冯志平比王向远要大得多,便说:“你这做领导的,真是会培养人啊,我看,小王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吧?” 冯志平只好将错就错:“对,对,他有着很高的思想觉悟和很好的政治品质。” 王丽丽的爸爸朝王向远伸出大拇指,说:“好好,有前途。” 王丽丽的父亲忽然问王向远:“小伙子,你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王向远只好如此应答。 冯志平替王向远解围道:“他有追求,写得一手好文章。至于找对象的事儿嘛,不急,不急。” “对,对,不急,不急,年轻人先干事业再想个人的事儿。”王丽丽的父亲边点头边说道。 但是过了一会儿,王丽丽的父亲又加了一句:“不过,要是遇上合适的,也是可以谈着的,爱情事业两不误,更好,更好。” 冯志平点了点头,王向远却未置可否,他听出了王丽丽父亲的话中之意。 王丽丽的父亲早就听王丽丽说过王向远是个孤儿,他却故作不知,又问了王向远的家境,王向远的回答证实了王丽丽并非瞎说。而王丽丽的父亲在得到答复后看上去似乎很满意,他想的是,既然王向远是个孤儿,没有退路,当然就会一心一意与王丽丽把日子过好。 王向远则对王丽丽的父亲直言相告,但还是保持了说话的分寸,以免太不给老人家面子:“爱情这个东西吧,得讲缘分,要两人对心思才行。其实,权力与物质可能会影响一些人对爱情的判断,但是我不会。”他当然看得出来,王丽丽一家对他虽然热情有加,但内里还是有一种暴发户的趾高气扬,他们觉得,只要王丽丽开口向他表白爱情,那么他一定是巴望不得结下这门亲的。 这首先就有了一种不对等,为将来的恋爱和婚姻埋下不和谐的伏笔,更何况,他压根对王丽丽产生不了那种异性的爱,他不明白一个女人的漂亮里怎么会有着浓烈的豪爽之气、阳刚之气。她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不适合当爱人,最起码,不适合做他王向远的妻子。 王向远其实已将心中之意对王丽丽的父亲说得很明了了,只可惜他们一家人可能是过于自信了,并没有好好推究王向远的话中意味。 从王丽丽家告辞出来后,冯志平对王向远说道:“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哪,到处有女孩子追求你,喜欢你,而且个个家庭条件还那么好。依我看哪,你干脆应下这个王丽丽吧。” 王向远说:“你怎么不说有那么多的女孩子拒绝了我呢,因为嫌我穷,嫌我无父无母。你算算,看上我的,还是极少数吧?” “这倒也是。”冯志平说。 王向远说:“我跟王丽丽极不合适,其实我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可是他们看上去没有听明白。” 几天后,王丽丽大约是得到了父母的首肯,所以再来找王向远时,爱的攻势就更加地咄咄逼人了。因为王向远并不开口,于是她只好直截了当了:“王向远,我爸妈的意思是,他们同意我们俩继续交往下去。他们还说,只要咱们俩成婚配,不要你出一分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0章 我想有个家 既然王丽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向远必须毫不含蓄地拒绝她了:“王丽丽,我跟你不合适。”可他始终不好开口直言相告说他不喜欢她,他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女孩子,他怕伤了她的自尊,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王丽丽觉得自己是漂亮的,自小到大好多人都夸她漂亮呢,更何况她的家里还有钱,还开了一个在当地有一定规模的公司——王向远怎么会看不上她呢?她将王向远所说的“不合适”理解成了性格不合以及家庭背景的巨大悬殊。她说道:“我从来没嫌你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你要是觉得我性格上有些不太好,我可以改。为了你,我可以改的。” “不是,不是这些,王丽丽。是,是,其实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王向远只好对王丽丽如此说道,让她早点儿死心。他说的倒是实话,只不过,他喜欢的女人全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 可是王丽丽却说:“谁呀,能带我看看吗?” “不能。”王向远说。 “那我就不相信,就认为你一定是骗我的。”王丽丽说。 “王丽丽你不能不讲道理啊?”王向远说道。 “反正,我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一天没有见到你有了心上人,我就一天不会对你放手的。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不嫁人,除非你忍心看着我变成全天下最老最老的老姑娘。”王丽丽说道。 王向远说:“哟,你怎么讹上我了?” “你救了我,还因为我,你女朋友跟你玩完了;我只能以身相报以身相许了。”王丽丽意志很坚决的样子。 王向远苦笑了一声,道:“合着我救你还救出麻烦了?” 王丽丽说:“是啊,除非你再把我推到霞翠湖里边去,就省去了麻烦了。” 王向远只好把自己朝最坏处刻画,说:“你并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很坏的,我就是个流氓,就是个渣男。等到哪一天你看清了我的本来面目,你会后悔死会伤心死的。” “我愿意,我乐意。”王丽丽说。 王向远只好摆了摆手,说:“好,今天不说了,改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坏的。” “那我改天再来找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坏。”王丽丽说。 “哇靠——”王向远在心里边悄声叫道。 当冯志平听王向远将王丽丽对他的“逼婚计”说出后,冯志平笑得简直要岔气,说完后,才说:“你活该啊。” “幸灾乐祸吧你。” “你准备怎么办?” “凉办。我总不能横起眉毛瞪起眼睛骂她吧?我要是真的骂了她,说不定她还真的会重又跳入霞翠湖呢,哪怕她不跳,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肯定是由亲变仇了。”王向远说。 冯志平忽然正色道:“哎对了,我有要事跟你说。今天上午旅里召开了营级以上干部会议,已经正式传达了上级关于裁军的相关指示精神。你我都要做好准备啊。难道说,这身军装,真的要脱下来了?” 王向远听后却吃了一大惊,道:“这么快,竟然现在就传达到了你们营级这一层?” 冯志平说:“是啊,我们作为军人,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革命需要我们脱下这身军装,哪怕再舍不得,但总得有人脱下来啊。” “哦。”王向远兀自点着头,脸色竟然有些发白。 冯志平看出了王向远的心事,直接地说道:“尽管原先你嘴硬,但看起来,你还是不太想回老家啊。” 王向远叹息了一声,说:“我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有点儿乱糟糟的。可能是我觉得现在条件尚未成熟,所以暂时还无颜见江东父老吧。” 冯志平很显遗憾地说道:“难道,我们兄弟一场,到头来真的要分开?如果我们都被裁掉,结局只能是分开,我留在江邑,你呢,回老家;如果你被裁掉,结局我们也是得分开;我倒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当然,我们都能留下来是最好的结局。” 王向远说:“在有可能留下来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尽最大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好吧。”冯志平道。 三天过后,同科室的毛参谋说他的爱人有一个闺密,因为喜欢军人那种雷厉风行的气质,毛参谋便想起了王向远。因为被王丽丽的温情纠缠,王向远便答应了毛参谋去与那女子见了面。 令王向远不明所以的是,自此,他竟很被动地重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接二连三的相亲经历,政治部保卫科科长的老婆,宣传科科长的老婆,军务科徐参谋的爱人,等等,都为王向远介绍相亲对象,比当初冯志平和李梅香为他掀起的那一波来势还要凶猛。 冯志平打趣他说:“好事儿啊,看来你小子命犯桃花,艳福不浅哪。” “还好事儿呢,好你个头啊,屡屡打击我的信心,因为大部分女子都是看重家境的,一听说我是个孤儿,就打了退堂鼓了。幸好,那类女子,我也一个没看上。”王向远说道。 当然了,在这一波的相亲热潮中,冯志平和他的爱人李梅香仍然是其中最为热心的两个媒介。这也使得王向远于无形无意中,与李梅香的接触更为升级。他越来越看出,在李梅香的面前,冯志平越来越失去了原先的那种锋芒和锐气。这也让他痛下决心,哪怕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与一个公主气息太浓的女子结为连理。 每当王向远见到李梅香时,会注意观察她是否在探究他,他发现并没有那样的成份。于是心里就有些感念曾沁沁,断定曾沁沁并未将他曾戴过手铐的过往说出来,看来她还在保护着他呢;他更加觉得对不起曾沁沁。 王向远发现,在这一拨与他相亲见面的女子中,年龄大多已是二十四岁左右。对这个现象,他没有深究,只是觉得理所当然,不由有些感叹岁月无情流逝,自己真的迈入大龄青年的行列里了。 与以往一样,相亲时,很多时候由冯志平陪同。几年前冯志平相亲时,王向远并没有陪同冯志平,那是因为阳光灿烂而且看上去年轻得多的王向远会抢了冯志平的风头;而现在呢,冯志平伴着王向远,却更会显出王向远的优秀来。 因为王向远对官宦之家和商贾之家越来越反感,说白了,他的自尊使他不愿傍身他人吃软饭,所以如今的相亲对象里更多的是平民之家的女子。于难切实际浪漫的想象里,他还是展望着靠自己的拼搏和努力奋斗来白手起家走向辉煌的。 一个人的相亲对象与作媒者的身份及生活圈子大有关系,如果他(或她)的生活圈子里美女如云且格调高雅,那他(或她)所介绍的相亲对象十之八九不是丑八怪。保卫科科长容来起的老婆徐春花也是江邑本地人,但她却是个农村人,是后来保卫科科长升到正营职以后才随军转成了金贵的城市户口,也进而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受冯志平所托,她也在为大龄青年王向远的个人问题操心,兴许与她的出身和生长环境有关吧,她考虑的范畴里却大多是农村姑娘,当然,她知道王向远眼界颇高,当然要在农村姑娘里好中选优。 徐春花为王向远介绍的姑娘名叫秦爱莲。 秦爱莲家虽然家居农村,但至少从表面看起来听起来,似乎比别的人家要略显高贵一些。她的爸爸曾在村上的党支部书记的位子上坐了近三十年,于去年才光荣退下来,每个月还可以在镇上领取为数不多的退休工资;秦爱莲的母亲呢,则是江邑市顺发镇中心小学的老师,工资不高,但还是旱涝保收的。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秦爱莲便与一般的农村姑娘有所不同,在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和认识的境界上似乎要略高一些,但也要浮华一些,一旦走入偏颇,也许还不如大字不识一个的纯粹的农村姑娘朴实和单纯以及脚踏实地。 一般人家的农村姑娘,因为家教还因为其他,大多对读书没有太浓烈的兴趣,读完小学或者初中,便要么是自动地停止了对更高目标的追求,要么是被更高的高中门槛绊住了双脚,而她们大多数人也不愿去知识的苦海里去探索和挣扎,更愿意在田野上无拘无束,于是很快地,日光与田野的气息在她们的身上越来越浓,又到了懂得思春的年纪,再于是,就像她们的母辈们一样,嫁人,生孩子,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村街上撩起衣襟露出一只乳很骄傲地喂孩子吃奶。 秦爱莲却并非如此。她上了小学,上了初中,同样也被高中的门槛绊住了双脚,没有考上,但是她的父母虽不能对她进行知识上的辅导和帮助,却比一般的农人更明白知识的力量,就让她继续复读,终还是考上了高中。但因为看起来家境强过一般人家,就缺少了那种对高理想高目标的追求,在小小的心田里还觉得有一些退路,心想父亲母亲能不能通过人脉为自己的将来编织上一圈花环,实则狭仄但她却以为并不狭仄的视野让她误以为父亲母亲有很大的能耐会给她的将来上个保险,所以有时候就止步不前。 这稍微的一止步,自是就被大学高高的门槛绊了个嘴啃泥,摔了个大跟头后,但为时已晚了;不过呢,还有着一种与邻家女孩们不同的较高的心气,比如还是幻想着能够通过关系找到一个铁饭碗,再退一步,可以通过嫁人改变自己彻底与土坷垃打交道的命运。 在通俗的道路上,秦爱莲比村上的女孩子们的步伐慢了一步甚至是几步,近二十五岁的年纪,在村上其实已经是剩女,因为同龄的女伴们全都结婚嫁人做妈妈了;独有她却不是。 秦爱莲虽身在农村,却并不做农活,父亲找熟人帮忙,让她到了镇上的计划生育办公室里帮助工作,挣一份临时工的工资,因为天生丽质,加之避免了日晒风吹和雨淋,面色上比村上的一般女子们白皙一些。 这一带的年轻人都知道,已经退下来了的老支书有个貌美诱人的闺女,人称“莲花花”。 在保卫科科长容来起的老婆徐春花的引介之下,王向远与秦爱莲见了面。冯志平和徐春花都看了出来,王向远对秦爱莲产生了比较浓烈的兴趣和好感…… 冯志平和徐春花对视之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眼光里的内容是:有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1章 熟悉的家庭味道 秦爱莲虽然年近二十五岁,但因为保养较好,还因为在她家所在的村子上称得上“养尊处优”,还因为并不与农活打交道,有一点点知识女性的味道,所以就比村上同龄的女子要显年轻得多。她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有着俏丽的姿容,并不阔大的脸盘。王向远第一眼看上去,秦爱莲竟微微地有点儿像王月荷,还微微有点儿像白雪,虽比王月荷和白雪要成熟一些,但的确还是让他有些心动。 王向远看见,秦爱莲的眼眸不时地看向他,有时会与他的眼光触碰到一起,他分明地感觉到,秦爱莲对他也是动心动情的。 他邀秦爱莲出去走了一会儿,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但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并不触及要害。毕竟是初次见面,太唐突太直露太把对方逼到死角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个好的选择,成与不成还是要相处一段时间的。但两人都感觉到,有一种共识在他们的心里产生了。 既然互有好感,还互相觉得这种好感是有着爱情的成份的,于是,在徐春花的斡旋之下,约好了日子,她与冯志平一起去拜见秦爱莲的父亲和母亲。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王向远仍然在冯志平的相伴和把关之下,在徐春花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顺发镇兴仁村的秦爱莲家里。 秦爱莲家的房屋坐北朝南。 刚一进入秦爱莲的家中,王向远的目光即被院墙两侧的几株正在盛开的月季花所吸引。不知为何,他竟忽生出一种熟悉和亲切之感。这种熟悉和亲切来自于哪里呢?哦,他记起来了,多年以前,当爸爸和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他的温馨的家里也是有几株月季花的,只要气候适宜,月季花每隔一月就会开放,“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小的时候,月季花的香气,几乎让他醉倒过去。 秦爱莲家的房屋倒只是普通人家的砖瓦房,但是很大的院落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可说是一尘不染,显见得一家人为了迎接王向远的到来,是很花了些功夫与心思的。 不知不觉中,王向远几乎产生了一种感动的情怀,秦爱莲的家虽然不像曾沁沁家中那么高贵典雅,也不像王丽丽家那么气派奢华,却有着一种贴骨贴肉的温馨的烟火气,一种实实在在的过日子的气息,很接地气。这些,似乎是他多年来于潜意识里寻找和期待着的;他还似乎生出了一种怀旧的心情。 这样的情怀与心情,左右着王向远的判断,也不免让他一时迷失于这些情怀与心情之中。 他却并未想过,他看到的是不是秦爱莲家的日常生活面目呢? 因是在阳气上升的春末时节,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母亲李炳叶便将一张小桌摆到院子里,招待王向远、冯志平还有徐春花喝茶。 秦爱莲的母亲说,她们家里没有什么生活的负担,她和老伴都有工资;她还说,她只有一个孩子,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秦爱莲的, 听起来,秦爱莲的母亲李炳叶既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自是对王向远较为满意的,也许是秦爱莲在父亲母亲的面前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而今天他们一见王向远果然如秦爱莲所说吧。 看上去,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的身子骨不太硬朗,不知是缺乏锻炼还是当支书时为全体村民们操心过度,亦或者是为女儿的前途操心过度。 秦为民和李炳叶问起了王向远的一些情况,虽然女儿秦爱莲向他们述说了一些,徐春花也向他们作了详细的介绍,但他们还是想当着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未来女婿的王向远的面问个清楚,似乎得到王向远的回答,才会更让他们的心里踏实,不落空。 王向远一一作答,并无夸大和不实之词。 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未必清,但是冯志平还是凭着他的灵敏的嗅觉准确判断出王向远对秦爱莲家的状况是较为满意的,同时秦爱莲及其父亲母亲也对王向远很是中意,否则他们就没有必要过问那么多了。 冯志平的生活经验比王向远要多,虑事也要成熟一些,他看得出,像秦爱莲这样的人家是很看重对方家庭的,虽要的不一定是大富大贵,但却总得是寻常人家吧。他担心一旦秦爱莲的父亲母亲问到王向远的家庭情况时,当王向远实话实说之后,这门看上去即将拍板成定局的亲事八成要黄。 秦为民和李炳叶果然开了口,问出了同样的意思:“小王家里有什么人呢?” 王向远正端起水杯啜茶,还没等他开口作答,冯志平将问话揽了过去,他看着秦为民和李炳叶说道:“哦,王向远家里父亲母亲都还健在呢,只不过年纪比你们二老略年长一些,对了,他还有一个哥哥,在老家务农,跟他的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所以,王向远在异地恋爱成家,父亲母亲是理解的,也是支持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只要儿女过得好,无论在哪里,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 “对,对。”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母亲李炳叶点头应道。 王向远手端茶杯,嘴却停在了杯沿上,停止了品茶,心里一愣一愣的,不知冯志平为何如此应答,当然他知道铁哥们本意一定是为他好,但却应当光明磊落才是。 可是,王向远却无法修正,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冯志平吧?若此,引起的后果极有可能是马上雀飞蛋打。他发觉,他是比较希望自己能与秦爱莲结为连理的。 眼见得冯志平与秦父秦母谈笑风生,王向远呢,却像是成了被冯志平包办婚姻的儿子。 也好,冯志平本来就是他的领导嘛,倒是可以为他的优秀作证。 就在秦为民、李炳叶与冯志平和王向远相谈甚欢之时,徐春花拉上秦爱莲,到了附近的场镇上,买了肉、菜等物品,看来秦爱莲是有意要留饭了。 当冯志平和王向远要告辞之际,却见秦爱莲和徐春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有生菜有熟菜,三两下将熟菜摆上桌。 秦为民拉着冯志平的手,要他一定落坐,还说要他们两个年轻人陪他喝两杯,并且加重语气说,希望他们能给他那张老脸一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冯志平和王向远只能留步,移坐到了屋内的饭桌前。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秦爱莲一家人对王向远是十分满意的。 冯志平心里太清楚了,倘不是王向远是个孤儿,凭他的身材和貌相,以及才干,哪个姑娘会对他不满意呢?除了他的气质上有点儿小小的痞坏会引起个别老人的不安之外,还会有什么让人不放心之处呢? 饭后,王向远和冯志平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作为介绍人的徐春花则没有马上离去,她还要继续在秦爱莲及其父母面前编织彩带,希望速速将王向远和秦爱莲拴系在一起。 告辞之时,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母亲李炳叶以及秦爱莲还有徐春花将王向远跟冯志平送到了院门口,秦为民和李炳叶还一再对二人说道:“再来玩哦——” 这句听上去很平淡的邀约已经表明了两位老人的态度。 王向远点头说:“好的。” 冯志平则是更进一步,说道:“改天一定再来拜访。” 乘坐中巴车几十里路后,二人下了车,走上了去往营区的马路。二人边走边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2章 谈婚论嫁 王向远埋怨地对冯志平说:“你为什么那样代我回答秦爱莲父亲母亲的问题?” 冯志平说:“因为我看到,你确实是有些喜欢秦爱莲的,而她更加地喜欢你。” “答非所问。” “你呀,为什么老是那么的稚嫩呢?你就不能成熟一些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孤儿身份,秦爱莲会不会与你继续交往下去,得打个问号;还有,哪怕他们仍然乐意接受你,但是他们一家人会把你看轻了,他们会觉得你是无家可归,觉得你是没有了前路也没有了退路,觉得你是在投靠他们。那么从一开始,你们就会形成一种很不对等的关系,他们就会永远地压你一头。”冯志平已经结婚成家,似是经验之谈。 王向远在冯志平的面前,却还像个未开窍的童男子,反驳道:“互敬互爱地过日子,谁压谁呀?干吗把家庭关系想得那么复杂?” “好,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冯志平挥了一下手,道,“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秦爱莲了?” 默了片时,王向远说道:“差不多吧。虽然不像我期待的那么美好,但也是这么几年来,很让我中意的一个姑娘了。” 不料冯志平又挥了一下手,作了个斩断绳索的手势,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王向远那张帅气并且依然年轻如少年的脸庞,很决然地说:“秦爱莲,她不配你。” “你不是也在尽力促成我跟她的关系吗?为什么反要这么说?”王向远不解地问道。 冯志平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加战友,我并不想让你远离我回到你的老家。为什么反又要这么说呢,因为依我所见来判断,她那个家,不过是个空壳,你没有发现吧,她的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竟然连电视机冰箱洗衣机也没有。父亲当过村支书,听上去像是有了政治地位,其实是徒有虚名;母亲在小学里作为一个民办教师,那点薪水让人死不死活不活,能挣几个大钱?你今天就没睁开眼睛看看她的家里?简直是空徒四壁。我倒是觉得,你还是跟曾沁沁或者跟王丽丽更合适。” 王向远说:“我是找能与自己相爱的人,能与自己白头到老的人,又不是去找她爹她妈,更不是去找她家里的钱和物。我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就会挣到属于自己的钱,就会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会建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 顿了顿,王向远又加了一句:“她家里家徒四壁也好,如果我真成了这个家的一员,把空屋子填满,也可以彰显出我的价值来嘛。我不是个女的,把嫁人当成第二次投生,我是娶媳妇。我从来没想过吃软饭。” 说完最后一句话,王向远有些后悔,像是影射冯志平似的,他看了冯志平的脸,没有看出生气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他问冯志平:“你为什么又要促成我跟秦爱莲的关系又不想让我跟她结秦晋之好呢?” 冯志平说:“因为我不想看着你跳入火坑。”说完,他大踏步朝前走去。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王向远笑道。 “有你哭的那一天。” “我这人天生就不会哭。” “这倒是,我还从没见你哭过呢。”冯志平说道。 王向远对冯志平说:“唉,你刚才说到王丽丽,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咱们不是一人买了一个手机嘛,她现在简直能把我的手机打爆,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赶紧练练分身术呗?”冯志平打趣他道。 这个夜里,王向远失眠了。因为现在,他要作出抉择,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抉择。通过两次接触,他认为他是爱秦爱莲的,却总是觉得秦爱莲虽与王月荷和白云有些形似,可偏又老觉得有一种很大的不同;不同之处是什么呢?他想啊想的,终于发现,秦爱莲的眼神更尖锐一些,眼芒更锋利一些,还有,她看起来不像王月荷和白云那么透明。 可是无论是王月荷也好,白云也罢,都已经成为过去时了,而秦爱莲是他的现在时,既然王月荷和白云与他的生活再没了交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而秦爱莲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丽丽果然说到做到,她对王向远真是没有善罢甘休。她仍是那句话:“你一天没与别的女子结合,那我就有机会得到你。” 王向远说:“我又不是物品,什么得到啊失去的。再说,王丽丽,有一件事对不起了,我现在有了恋爱对象了,她的名字叫……” 王丽丽还没等王向远把秦爱莲的名字说出,就抢过了话头,说:“我知道,她叫秦爱莲;我还知道,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电话给你,你不理我;我就打电话给冯志平,他把你跟秦爱莲的事儿简单跟我谈了谈。” “可是,我跟她真的是有缘分吧。你放心,在我眼里,我会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的。”王向远说。 “别别别,你跟那个秦爱莲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又不是没有机会了。不就是才刚刚开始恋爱嘛,又不是成了家立了业。”王丽丽道。 王向远说:“只要她不嫌弃我,我会好好待她的,虽然她家里的条件并不够优越。” “我爸妈说了,别看我是个女的,但以后家里的财产,我跟我哥一人一半,当然了,我们不会分开的,要想办法把生意做大做强呢。以后,你要是转业回了地方,凭你的才干和果敢气质,没准儿你会成为公司的老总呢。因为我哥性子有点儿棉。”王丽丽说。 王向远说:“我对当公司老总压根儿没什么兴趣。王丽丽,你还是别吊住我这一根藤,免得到时候受到伤害,你会骂死我的。” “我乐意。”王丽丽说完后,拿着坤包迈着有些豪爽的步伐离去了,走向了她的很气派的鲜红夺目的小汽车。 看着王丽丽的迅即远去的很招摇的红色小汽车,王向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总是会与女人纠缠不清呢? 第二天,旅里召开全旅连以上干部大会,王向远和冯志平自然皆在参会之列。会上,政委亲自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要求每个干部都要认真对待走与留的问题,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也许会出现想留的留不成,想走的走不了的情况,但所有人都必须以部队建设和发展的大局利益为重,心理上要有两种准备,作为干部,要为战士做好表率作用。 会议开得时间很长,散会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冯志平和王向远都是在机关食堂就餐的,他们打了饭菜,端回了宿舍,在冯志平的宿舍里边吃边聊一些涉及他们切身利益的话题。 王向远说:“冯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走,我想留在部队,因为我喜欢部队。你作为我的领导,这也算是我再次向你表明心迹吧。” 冯志平嘴里嚼着饭团,回应说:“我知道,但我可再次向你声明,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儿,我只能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替你尽最大努力。” “司令部开科长碰头会的时候,你方便时把我的情况跟参谋长说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越级,我也可以对参谋长说出我的想法。” “行,行,当然行。”冯志平道。 一会儿过后,冯志平问王向远:“恋爱问题,你觉得你怎么处理?” “我觉得,秦爱莲还是可以的。在未与她解除恋爱关系前,我不会再见别人给我介始的女子,否则是对不起她。”王向远说。 冯志平说:“当然,我了解你,对人总是忠诚不二的。” “这个星期天,你陪我一起去她家,好吗?”王向远问。 “你自己去,我又不是你家长,老缠着我。”冯志平玩笑道。 “倒数第二次,行了吧?” “好吧。拿你没办法。认识了你这个兄弟,我很吃亏啊。” 星期天这天,当王向远和冯志平来到秦爱莲家之时,见徐春花正在她的家里坐谈,不知是碰巧还是秦爱莲将她叫来的。 路上,王向远和冯志平还顺便买了些肉和菜,还为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买了两瓶酒。 每次来到秦爱莲家,王向远就觉得那种熟悉和亲切更深了一层,对这个家的感情也更进了一步。是的,乍一看去,这个家与小王庄他的家的确有些相像呢。 席间,徐春花看似于不经意间提到王向远与徐春花的婚事,这让王向远有些措手不及。徐春花说,你们两人都不小了,也相处了这么久了,要是互相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其实,拖来拖去的,对两个人都不好。 王向远没有说话,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觉得这桩事情太大了,似乎在决定他未来的人生走向。他环视了一遍别人的脸色。 在这方面,冯志平的经验比王向远要多得多。他看得出来,秦爱莲对王向远是十分满意的,大约是怕王向远倘遇到了比她更合适的人选而变心吧,他开口言道:“我看可以。” 就在这一刻,王月荷,白云的面容浮现在王向远的面前,他心里竟觉到一种酸楚;可是后来,曾沁沁和王丽丽的面容也相继在他的面前闪现,特别是王丽丽,那种逼婚似的追求,让他吃不消。这时,他表态地点了点头,却旋即又低下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3章 闪婚登记 回营区后,冯志平问王向远:“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有些不开心呢?” 王向远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生出了一种小资产阶级的酸溜溜的情调呢?” 冯志平说:“很正常:第一,你要告别单身生活了;第二,你对未来生活的不可知性让你心里有些没有着落。我想问你,你也可以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决定与秦爱莲永结同心?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跟你明说,我听李梅香说,那个曾沁沁,心里其实还在恋着你呢;更不要说三天两头与你联系的王丽丽了。” “我觉得,还是秦爱莲更适合我。” “那就行了,既然秦爱莲一家通过徐春花之口提出想与你结婚,你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当然知道你犹豫的原因。可现在真不能再犹豫了,否则一旦确定你转业,那你只能回到你的小王庄上去,那种孤儿的情绪就又会回到你的心里。”冯志平说。 三天后,王向远将一份《结婚申请报告》放到了冯志平的面前,请他签字批准;然后还要找参谋长签字;再后来到政治部组织科签字盖章并且备案。 “你想好了?”冯志平第n次问王向远。 “想好了,我要充满信心迎接未来的生活。” 冯志平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而后,他问道:“你好像没有给秦爱莲买什么东西啊?比如衣服啊,还是饰品之类的。” 王向远说:“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到江邑城时想,我要给她买衣服来着,我还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可她不要,态度十分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说,只要没有成婚,她不会要我一分钱的东西。” “还有这种事儿?她没有说为什么吗?” “我问过,她没有说。” “奇怪啊。”冯志平自语似地说道。 很快,王向远的《结婚申请报告》便完全批复下来了,全是“同意”二字,组织科的干事还给他开了证明,以便他与女方去地方上的婚姻登记机关登记时使用。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王向远和秦爱莲二人,带着相关的手续,来到了江邑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办公室里,工作人员现场为他们照了一张永不褪色的合影照,将照片粘贴在了结婚证书上,并在照片上牢牢加盖了钢印,将二人狠狠连在了一起。 似乎只是在片时之间,王向远与秦爱莲二人就由相识并不太久的青年男女变成了一结受到法律约束的合法的夫妻了。 王向远忽然间有些惶惑,他看了看秦爱莲,有些不认识似的,他想,在以后的长长的道路上,就是她要与我一起相伴到终老吗? 虽然尚未举办结婚典礼,但两人手中各执的一本大红色的《结婚证》上已经明确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向远想起了一个新近流行的词语:闪婚。他想,他与秦爱莲不折不扣就是闪婚啊。 “你怎么了?”秦爱莲问道。 “没怎么。”王向远说。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啊。”王向远笑了笑,说道。 见王向远笑了,秦爱莲便与他一同笑了。 王向远牵上秦爱莲的手,他想,这还是他第一次牵起秦爱莲的手呢。 既然进行了结婚登记,结婚典礼自然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毕竟,通过鞭炮向人们宣告一下,才更显得名正言顺和顺理成章。特别是秦爱莲,虽然她在镇上工作,但毕竟居住在农村,没有举行结婚典礼,人们就会从传统观念上认为他们“未婚”,若是未婚同居自是要被街坊们背后说三道四的。 王向远回到营房后,见到冯志平,将他的那一本《结婚证》递给冯志平看,说:“我也成了围城中人了。” “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呢?”冯志平问。 王向远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毕竟这是人生大事,当我看着婚姻登记办公室里的那个工作人员手拿钢印盖章时我想到了一个成语,叫‘一锤定音’,我想,应当叫‘一盖定音’或者‘一戳定音’更贴切。” “恭喜你,成家了。”冯志平说。 “不过是万里长征刚刚走完了第一步。”王向远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做梦都想有个像模像样的家呢。” “你们谈起过办婚礼的事儿吗?”冯志平问。 “谈到过了,我想这个应当征求她爸妈的意见吧,听秦爱莲说,她爸妈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讲究的,想请阴阳先生查个吉日良辰。” “哦。”冯志平点点头。 就在王向远与秦爱莲一家人开始商量和筹划秦爱莲和王向远二人的婚礼之时,却忽然间“风云突变”,使得他们二人所憧憬的喜乐婚宴暂时搁浅了。 虽然并非战备期间,但部队却似乎一下子进入了战备状态,任何官兵非因公不得外出。警卫连的官兵们还在某些位置上增添了岗哨;纠察队的队员们则加大了巡察力度,昼夜都有巡逻人员四处转悠。 每个人都很明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出现了:“这位女同志,请你走远一点,不要妨碍我们值勤。” 秦爱莲只好推上自行车,走上了回头路。当她经过那辆红色小汽车时,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车边的看上去虽然微胖却较为靓丽的女子,却见那女子正在很侵略性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便交汇在一起。秦爱莲感觉到了这女子的眼光里的轻蔑成份,就也绷紧了脸,目光也不由地尖锐起来。 秦爱莲几乎要走过去了,却听到身后丽人的叫声:“等一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4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秦爱莲停住了脚步,手扶自行车,侧转着头,迎向丽人的眼光。 秦爱莲知道,自己除了手下所扶的自行车与小汽车相形之下显得寒伧了一些以外,其余的,她都并不输给面前这个对她有着挑衅意味的女子,甚至因为对方微胖,她自己反是更要显得俏丽一点。从穿着和作派上,她判断出,面前的女子并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不过是一个新近冒出来的暴发户的女儿罢了。 “什么事儿?”秦爱莲问道。 王丽丽脚下的高跟鞋缓缓地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她手拿汽车钥匙,钥匙环在她的食指上灵活地转动着,她走到了秦爱莲的面前,摘下墨镜,细细地打量起了秦爱莲。 秦爱莲不由地半竖起了眉毛。 王丽丽说道:“哟,我以为你会比我面子大,心里想,卫兵要是把你放进去了,那我就后脚跟着你前脚走,也进到旅部机关大院里去。我还正纳闷儿呢,我想啊,我这小汽车都进不去,难不成你这自行车比我面子大?” 听到这有些尖酸意味的话,秦爱莲心里自是不免有些窝火,声气里难免带了火气,道:“你什么意思?” 王丽丽说:“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对你有点儿好奇,我好奇,你怎么是去找王向远呢?是吧,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跟卫兵说是去找王向远吧?” “关你什么事儿?”秦爱莲反问,转念一想,这个女子怎么知道王向远呢,便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对,我就是去找王向远的,我找的人就是王向远,怎么了?” “哟,真是无巧不成书,巧他娘打巧真是巧极了,我跟你一样,也是去找王向远的。”王丽丽说道。 秦爱莲说:“那你倒是去找啊?” 王丽丽说道:“哎,我倒是奇了怪了,我找王向远是名正言顺,你凭什么找他,你跟王向远是什么关系?” 听了王丽丽的话,秦爱莲心里已经是有失方寸,但面上还是维持了她的镇定,她已是敏感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她看着王丽丽,半晌没说话,只是用眼光定定地盯在王丽丽略显丰腴的白嫩的脸上。在王丽丽被她的眼光盯得不快之时,她反是适时地开了口,道:“我跟王向远是夫妻关系,他是我男人,我是他妻子,就这么简单。” 王丽丽听了这话,心里也是立时乱了方寸,她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当然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但再说出去的话,声音却有些颤抖:“谁信呢?红口白牙,说说就成了真的,那恐怕是你大白天做的梦吧。” 秦爱莲却越发镇静了,还为面前的女子觉得好笑。她从自行车把上拿下包,打开拉链,她的包里有一本她与王向远结婚证书的复印件,正式的《结婚证》如今是暂时珍存在她办公桌上的抽屉里的。从中拿出她复印的一本《结婚证》递给王丽丽,说:“是真是假,你自己看吧,我跟王向远的婚姻,可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倘再说起来呢,我跟王向远的婚姻,是军婚,更要受法律的保护,容不得心怀企图的人插足和破坏。” 王丽丽接过秦爱莲递过来的《结婚证》复印本,细细地看了又看,脸色不由地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心里气鼓鼓的,心想王向远不会是为了躲避她而随意找了个女子来应付她吧?她当然无法发作,就说:“复印本,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呢?帮别人做假证件的小广告到处都是,花几十块钱就能做一本,跟真的一样,更何况你这复印本呢。蒙谁呀?” 秦爱莲道:“我哪敢蒙你呀?看你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能明察秋毫呢。” “彼此彼此吧。”王丽丽说,“哟,你叫秦爱莲,怎么这么龌龊的一个姓啊,你姓什么不好,怎么跟陷害忠臣岳飞的大奸贼秦桧一个姓呢?” 秦爱莲回击道:“你怎么不说我跟秦始皇秦叔宝一个姓呢?你又能有个什么好名好姓呢?我敢说,一定不是芳名。” 王丽丽瞪了瞪她那双大眼,道:“我姓王,大王的王,我叫王丽丽,美丽的丽,我这个丽字可是平方了的。” 秦爱莲说:“名字倒是取得很美,像花一样,只是被你给糟蹋了,你应当改名换姓才对。”她早就看出了王丽丽对王向远的爱慕。 王丽丽被秦爱莲的话塞得气火交加,心里的方寸愈加大乱。她将《结婚证》复印本塞给秦爱莲,没有好声气地说道:“你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呢,王向远究竟将来会是谁的男人,还说不定呢。”说完,她气冲冲地转了身,走向她的红色小轿车,开了车门,发动起来。 坐在驾驶室里的王丽丽驾车刚刚驶行之时,却听到秦爱莲向她喊道:“我跟王向远正商量着办婚礼的事儿呢,到时候邀请你,你可别忘了封红包啊?哈哈哈……” 王丽丽的车子越驶越快,她不由地狠狠怒骂了一会儿秦爱莲,骂过后,气算是消了一些。此时,王向远的面容浮现在她的眼前,不由地心里深为王向远鸣起不平来。她觉得秦爱莲长得虽然比较漂亮,但是她远远配不上王向远,远远配不上。 王丽丽还断定,王向远眼里的秦爱莲与她眼里的秦爱莲不是同一个秦爱莲,王向远看到的秦爱莲一定是另一面的秦爱莲,而她却看到了秦爱莲暂是不会向王向远展示的这一面;倘王向远与她一样看到的也是秦爱莲的这一面,肯定是会远她而去的。王向远啊王向远,真是想拉你走阳关道,你偏要走独木桥。 但是,眼见得王向远与秦爱莲木已成舟,我王丽丽能怎么办?把今天的实情向他和盘托出让他知道秦爱莲的另一面?那一旦出现了沸反盈天的场面如何是好?王向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一旦他身败名裂,又将如何收场?再说了,我王丽丽也不是个那种插足他人的第三者啊? 再看看吧,再等等吧。王丽丽妥协地想。 晚上,王向远用手机与秦爱莲取得了联系,他对秦爱莲说,部队近期要有一些新的动向,他作为作训科的参谋工作任务很繁重,具体是什么任务,他是不可以透露的;他还解释说,近段时间他不能去她家看望二老,请他们理解和包涵,因为现在非因公不可以外出,私事一律不准假,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到营区的大门口看看,外出的人可能只有各个炊事班的给养员了,他们得外出买菜,总不能让全体官兵饿肚子吧? 秦爱莲说:“我知道了,我就是,心里牵挂你嘛。” “放心吧。” “你要是缺什么,我给你送过去。”秦爱莲说。 “不用的,我不缺任何东西的,再说了,你也进不来的。” 秦爱莲说:“那咱们婚礼的事儿怎么办呢?” 王向远说:“只能延后了。” 秦爱莲一时没说话,后来,又说:“我爸妈在催我呢。” 王向远听出了秦爱莲的话中之意,便安慰道:“你放心吧,也让爸妈放心。我与你的婚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这全都是符合军队规定的,也是符合国家法律的。说白了,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要为你负责的,也会信守婚姻的诺言的。” 秦爱莲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名叫王丽丽的微胖很白也挺漂亮的女子,心里生出了一些不快,但她很冷静也很聪明地没有提及,而是对王向远说:“好吧,我等你。” 挂断电话,见冯志平从外面回来了,王向远笑了笑,说:“唉,没办法,怕她有误解,所以只能絮叨几句。原先可没这些烦心事儿。” 冯志平说:“体会到了吧?你这叫幸福的烦恼。” “怎么,有新消息吗?” 冯志平摇摇头,说:“我这里是没有,参谋长口风可是纹丝不露。咱们,做好工作的同时,等着宣布命令吧。” 王向远点了点头,说:“我现在想好了,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冯志平拍了拍王向远的肩膀,道:“你行啊,小伙儿,现在境界是越来越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5章 泪洒黄军装 二十多天过后,全旅召开所有干部大会。这次会议对于很多人来说终生难忘。会议由政治部主任主持,旅长作了重要讲话,政委亲自宣读了为了配合此次裁军任务,同时也是为了部队的建设和长远发展,全旅需要转业到地方的干部名单。 整个会议厅里只有政委的声音在响着,几乎每个人都屏息敛气,谛听着是否会出现那个最熟悉的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名字。 大家第一个听到的竟然是副政委的名字,啊,年富力强看上去前途光明的副政委竟然也在裁军转业之列,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王向远嘴巴微微张着,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心里捏出汗液来,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很快,王向远就听到了作训科科长冯志平的名字。他悄悄看了冯志平一眼,却看不见他的面部,冯志平是科长,坐的位置在前排呢。 王向远的一颗心越缩越紧,但是,还是无可避免的,“王向远”这三个字从政委的嘴里响亮地吐了出来。他看见冯志平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向远忽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尽管他和所有的转业干部们的供给关系暂时仍由部队提供,要到明年才彻底由地方接管,但实际上,他已经不在军队的编制之内了。严格说来,他已经不是一名军人了。他的眼睛酸酸的,却欲哭无泪,但他明显感觉到,他的那颗敏感而又自尊的心在泪雨纷飞。 宣布完命令过后,政委又作了很重要的讲话,他不知是第几次地要求所有即将脱下黄军装去参加地方建设的人,务必以大局利益为重,切勿生出任何事端,并且时刻牢记,自己曾经是一名军人,哪怕是在地方,也要维护军人的形象和军人的荣誉。政委又说,此次离开部队的干部从数量上来说当然无法跟大批即将离队的士兵相比,紧接着有一大批士兵要提前退伍。 大家当然心知肚明,老兵和一些不是老兵的战士的提前退伍工作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干部们转业回地方,终归是有个缓冲期的,比如工资补贴等供给关系,还有其他的待遇,在地方政府未落实之前,部队仍是在提供的;而战士就不同了,他们是一脱军装就统一踏上归家的途程,大部分人需要自谋生路。再说了,干部们年龄大些,自制力强,而战士们还处在青春期里,行事难免会有冲动的时候。 会议结束时,旅长和政委提议在外面的大楼前跟即将离开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干部们合影留念。其余干部则回到自己所属分队。 旅常委们与即将转业的干部们照了好几张大合影。后来,他们还受邀分别与一些人单独合影。政委来炮兵旅的时间不长,对很多干部并不太熟悉,当他看见王向远时,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问干部科科长:“这小伙子是谁?” 干部科长回答说:“司令部作训科的王参谋,名叫王向远。” “哦,你就是王向远?”政委问道。 “对,我是王向远。”王向远立正给政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政委说道:“王向远,很年轻嘛。可惜了,可惜了。”顿了顿,他又问王向远,“对这次的调整有没有什么意见?” 王向远说:“服从命令!” “好,好。”政委夸赞似地拍了拍王向远的肩,与王向远合了两张影,然后,就与其他常委们一起离开了。 后来,有人提议即将转业的干部们单独来几张大合影,他们仍是一身戎装,帽徽领花,军容严整,英姿挺立。 又有人说,说起来,咱们是转业的人了,应当来一张只穿军装不戴帽徽等军人标志的合影,就像每一年度的退伍老兵们那样。大家纷纷响应,说这个提议非常好,非常妙。 于是,大家纷纷将帽子脱下,又互相帮忙将衣服上的领花和肩章摘下。在摘下领花和肩章的时候,虽然都是在部队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有的甚至数十年,但是,他们中有的人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潸然泪下。更有些人激动之余,互相拥抱着痛哭出声。 王向远看见,冯志平的眼里也是汪着一层泪花。本来,他是有机会升任副参谋长的,但是现在一声令下,也要解甲归田了。 王向远在将冯志平右边的那颗领花解下之时,他发现,冯志平的那在眼里滚动着的泪花终于忍不住地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黄军装上。 王向远空有情绪,却无泪可流。他知道,他必须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否则他只能通过吼叫才能渲泻而出。他尽量回避着别人的泪眼,免得别人以为他是个冷血动物。 没有人知道,他的泪水在多年前已经干涸。 流泪的伤感也是会传染的。王向远发现,除他之外,竟然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汪着泪,有的流了出来,有的即将流出,还有的硬是咽了回去。而独有他……似乎格格不入。 照了几张只穿军装不戴领花肩章等标志的合影之后,大家就散了,各回各处。 再接下来,就等着填表,办手续呢。 冯志平和王向远一左一右地走着回到了宿舍区,两人进了冯志平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是个小套间,空间大些,坐谈更方便一些。 两人并排而坐,各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冯志平说:“我发现,不知不觉中,你竟然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冲动。” 王向远说:“冲动当然是少了,但我锐气还在。再说了,没有人惹我,我干吗要冲动?” “有一件事儿我想告诉你,但是你得保证不能冲动;因为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你就是冲动也没用,何况冲动是魔鬼,更何况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会害了你的。但是我如果现在不对你说,到转业以后再跟你说的话,就会心里觉得对不起你。你可要知道,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冯志平说。 “我又不是少年了,冲动个鸟?” 冯志平纠正说:“哎,冲动并不是少年的专利,再说,看你那样儿,还像是处在青春期里呢。” “你才青春期呢。我有那么长的青春期吗?好,我保证,不冲动,行了吧?” “好,言归正传。”冯志平说道,“这消息是参谋长给我透露的,他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所以没能把你留住。其实最开始你并不在转业之列,但是有人向干部科反映你有问题,说是最近这一年多,老是有女孩子联系你,像恋爱又不像恋爱的,很不成体统。所以后来,干部科在最后时刻又把你的名字划掉了。当然了,这个意思并不是说转业的干部就不优秀。我不是也转业了吗?还有有的营长、教导员,还有副政委呢,不是也得转业吗?”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王向远手握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冯志平作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意思是息怒,勿冲动,信守刚才的诺言。 冯志平说:“虽然转业,也未必就是坏事。咱们当过兵的人,都有着地方上的人所没有的素质,可以发挥我们的长处,也许,更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呢。当然,首先是要找到一个相对对口的单位,然后才能尽情施展才华。” 王向远不无担忧地说:“之前从没跟秦爱莲提起过这事儿,现在猛不丁地对她和她的家里人说出这个消息来,是不是有些太突然呢?他们会怎么想我会怎么看我呢?” 冯志平说:“像你这透明如水的为人和性格,本来在官场上就很难走得太远。未必秦爱莲一家从一开始就指望你能当多大官?过几天,我陪你去她家,把话说明白。” 王向远说道:“本来,我还想,在我举行婚礼的时候,战友们能到我的结婚庆典上,好好乐呵乐呵呢,也为我助助兴,撑撑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6章 闪婚 在冯志平的作陪下,王向远来到了秦爱莲家里。 虽然名义上成了一家人,但是还是暂时缺少一家人的那种稔熟和自然,王向远并不是空手而来,还是买了些吃物。 但让秦爱莲一家有些惊诧的是,王向远和冯志平没有像以往那样穿着精神抖擞佩戴着军人标志的军装登门入户,冯志平穿了一套笔挺的灰色西服,王向远虽是穿了军装,但却没有戴大盖帽,也没有缀戴领花肩章。 看上去,竟较之以往相形失色了一些。 午饭时,秦爱莲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说:“为什么今天穿得这么周武郑王的?”这明显是一句正话反说。冯志平虽是西装革履,王向远却只是一身毫无标志的军装。 王向远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捷地说道:“我转业了。” 冯志平作注解道:“这一段时间部队不是禁止任何人外出吗?其实就是为的这事儿。这几天仍然很紧张,因为有一部分战士要退伍回家去。当然了,这个现在跟我和王向远没什么关系了。说起来,我们现在跟你们一样,是老百姓了。” “这么快?”秦为民说道。 “转业,就是要回到地方喽?”秦爱莲说。 “是的。”王向远应道。 冯志平显见得比王向远要复杂和老道一些,就装作不经意似地问秦爱莲,当然这问话也是说给秦为民和李炳叶听的:“秦爱莲,你是希望王向远回山东老家呢,还是希望他留在江邑本地呢?” 秦爱莲说:“当然是希望他留在江邑本地喽?” 冯志平说:“王向远倒是想回老家去呢。你怎么想呢?” 王向远怪异地看了冯志平一眼,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 秦爱莲的答案是现成的,是思索了多少年一家人早就定下来了的,所以就不假思索回答说:“我是不可能跟他回他老家去的,因为我得跟我爸妈在一起。我们家多少年前就定好了的,我是独生女儿,我必须得留在家里跟爸妈一起过。当然了,这家里的一草一木跟我密切相关,全都是我的。向远,你能不能在这里安排工作呢?” 冯志平说:“根据相关政策,他可以回老家去,也可以在爱人的户口所在地,这两个地方的政府人事机关都要为他安排工作。” 秦爱莲迫不及待地看着王向远,问:“那向远当然可以选择留在江邑本地,对吧,向远?” 王向远点了点头,明白了冯志平的用意,却不喜欢他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但想来也是为他好,他又能说他什么呢?他想,也许,冯志平已走过了一些弯路,心里定是有着自己的压抑,是不希望他重蹈他的覆辙吧? 接下来,王向远与秦爱莲的结婚典礼重又提上了议事日程。 王向远跟冯志平还有其他的转业干部们大不相同之处是,别人将来不管是回老家也罢,还是在爱人所在地也好,在填完相关表格交到政治部干部科以后,都回老家看看,居住一段时间,毕竟离真正到地方上参加工作的时日还早着呢。 王向远却并没有回到小王庄去,他预料得到,如果他现在回到小王庄,自尊也罢虚荣也罢,村人问起他来,不喜欢撒谎的他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呢,实言相告转业了,在村人的眼里,就是在部队上终还是没有再进一步,没出息成个受人瞩目的角儿,那于无形中,他原来的那份敲锣打鼓送到族长家里的三等功喜报也必是大大失色,他的身份变了,他的三等功的成色也便跟着变了;他若是将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地上,可能会出现不和谐的反对声;更何况还有那个多年以来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仇怨不消的刘翠翠一家人呢。 再者说了,即便他硬将爸爸妈妈的坟墓迁入祖坟之地,而他还是光棍一根,多年前的许愿化作泡影,他拿什么向爸爸妈妈作交待,爸爸妈妈在地下又何谈心神安宁? 所以,在转业之初,王向远在两个地方居住,大部分时间是在营区机关宿舍楼他的房间里,隔三差五地,就到秦爱莲家去,有时在那里过一夜。 可是很快,他觉到了尴尬。 这支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转业干部们在地方政府尚未落实好他们的工作之时,营房科并不回收他们的居室,而是等他们彻底离队之时才从他们的手中取回房间钥匙——这也算是对转业干部的一种温情吧,不至于显得“人一走,茶就凉”。 在尚未完全办好转业手续之时,王向远当然是有资格现身营区的;这真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他们的身份不好界定,既不是军人,可是尚拿着军人的工资和各类补贴,但也不完全是老百姓,处于两不管又两两都管的境地。可是他时不时地出现在那些昔日里天天见面的战友们面前,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于是就尽量回避。按理说,他仍是可以去食堂打饭的,但是他没有去,免得相熟的战友们问东问西。很多时候,他便在居室里以简单的食物充饥。 坐在书桌前,面对窗口,他静心看一本喜欢的小说书。这时,他便想起了十岁那年的许愿,他把那个许愿写到一张纸上让爸爸带入了坟墓;再接着,他想起了后来屡屡于梦中出现的另一个心愿,那就是,他要写一部书,一部生命的大书,一部人生的大书,为自己,也为溘然而逝的爸爸和妈妈。 可他分明感觉到,写这部书的时机还远远不够成熟,离瓜熟蒂落还早着呢。 当王向远再一次来到秦爱莲家时,秦爱莲说阴阳先生掐算出并且送来了一个结婚的好日子,阳历的十月一号,国庆节那天。秦爱莲说那一天跟他们两人的生肖都不冲,还可以对他们有所滋补,可使得他们婚姻顺遂。 王向远并不太相信这些,但十月一号的确是个好日子,国庆佳节嘛,这日子好记,每年国庆时,他们就进行婚庆,挺好。他笑着说:“可以,蛮可以的。” 王向远感觉到,他在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对婚姻生活的准备,也有着对婚后生活的向往和期待。他想,既然有这样的感觉,说明他对这桩婚姻,对秦爱莲,都是满意的。他在心里作了决定,要对秦爱莲好,呵护她,要好好地与秦爱莲过一辈子…… 日子一天天地临近了。 王向远已经将他在部队居室里的一应物品全搬到了秦爱莲家中。 秦爱莲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王向远:“你爱我吗?” “爱。”王向远答道。 后来,不只是早晨醒来时问,连散步时也问,问得多了,王向远就故意不回答,秦爱莲就逼着他,一直到他说出那个被大大小小的人用滥了的字眼才罢休。 有时,王向远一个人静身枯坐时,自问:“我真的爱她吗?”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跟秦爱莲在一起,总是缺少一种冲动,一种激情。 冯志平已经从老家回来,王向远到江邑城里,找到了冯志平,对他说了他与秦爱莲的结婚日期。 王向远对冯志平说出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受:“我觉得,我应当是爱她的,我也是想爱她的。可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对她好像不太了解;还觉得,对婚姻生活有些惧怕。” 冯志平劝道:“惧怕婚姻生活?这种心理状态,我也曾经有过。” 王向远说:“虽然有点儿惧怕,但我还是想结婚了。”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放在了心里——“我想有个家,我该成家了。” 冯志平却将他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还说得更彻底,更全面:“可是你跟秦爱莲已经是一家人了,这可是白纸黑字你们按了大红手印的。再说,从年龄上说,你该成家了。那秦爱莲,更该成家了,她在这块儿的农村,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龄姑娘了,说白了,就是剩女。” 王向远不得不佩服冯志平眼光的老辣…… 由于已经转业,其实不是军中人,所以王向远没有邀请太多的战友参加他的婚礼,只是平日里几个特别要好的哥们,请他们来为他助助兴,给他与秦爱莲的结婚典礼增添一些喜庆的色彩。 冯志平的眼光确实很准很毒,秦爱莲家里的确只是只有面子没有里子,哪怕面子其实也不过是空面子,听上去好听而已。她家里的确没有任何积蓄。好在王向远不像冯志平那么复杂,并不在这方面作纠结,他想,他不是到秦爱莲家吃软饭的,他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与秦爱莲一起建立一个幸福之家,就像他从小出生长大的那个家。 王向远是个靠工资吃饭的人,手头也没有多少积蓄;所以买房子这档子事儿,他跟秦爱莲想都没想过,好在秦爱莲早就说过结婚后她跟王向远都是要和父母亲住在一起的,所以婚房就是秦爱莲所居住的寝室。不过是添置了新的被褥和家具,张贴了一些花花朵朵,贴了些大大小小的红双喜,婚房就成了。 作为男人,作为新郎倌,王向远几乎一无所有,所以自然也就无话可说。可是,再一想,在江邑安家落户的转业或退伍的军人们,哪一个又不是如此呢?有点儿像传统眼光里的入赘,还有点儿像女人出嫁——可是王向远却是压根儿没有这么想过,他的思想倘能稍微通俗一些的话,就不会发生以后那些在他的人生里跌宕起伏的故事。他的单纯和透明让他必须付出代价。 好在,地方政府对转业退伍军人的相关政策十分优待,这注定他有希望被安排一份可能会体面也可能会有前途的工作。这让王向远对未来充满信心,也让他觉得他是独立的个体,并没有依附于任何他人。 婚礼是按照当地的乡下风俗举办的,入乡还随俗呢,更何况秦爱莲家就住在乡下,她家的人情往来自然也多是在乡下,还有,她家的亲戚,也多是乡下人,按乡下风俗也就不足为怪了。 秦为民问了王向远一句话:“你们家来不来人呢?” 王向远暗自叫苦,不由心中埋怨冯志平当初的无中生有,但如今只好将错就错了:“哦,太远了,他们就不来了。”便没再说什么。 结婚典礼谈不上排场,但也不算寒伧,好在还是比较热闹。秦爱莲土生土长于此,她的同学圈朋友圈当然即在此处,来了不少同学朋友;王向远呢,虽然因为他不是本地人同学朋友大都不在这里,只是来了不多的几个战友,但他的来宾的质量很不错。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竟然还有战友不请自来的,他看到冯志平和李梅香的身边还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时竟有些发怔。 “不认识我了吧?还是把我给忘了?” 王向远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呀呀呀,吴大顺,是你啊。好久不见你了。怎么样,你还好吧?你身边的这位,就是嫂子吧?” 吴大顺说,当年要不是王向远主动不接任司务长的位子,也许他早就回老家去了,他心里一直感念着王向远呢。他还说,他也是这次在裁军中被确定转业的;他早就结婚了,老婆是江邑农村的,农村户口,没有工作,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 “我听冯志平说你大婚,就带着我老婆赶过来了。”吴大顺说。 王向远说:“哦,想起来了,你跟冯志平是老乡呢,对吧?” 冯志平对王向远说道:“王向远,你看看,门口又来了客人了,咦,怎么是她呢?” 王向远回过头,一下子惊呆了,来人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高跟鞋缓缓地响起,直奔王向远而来。 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一直痴迷于王向远的王丽丽。 王向远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跳骤剧地想道:“她,她来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7章 最奇葩的婚闹 正当王丽丽一步步缓缓地朝王向远走来之时,正与几个昔日同学相聊甚欢的秦爱莲并没有注意到不请而至的王丽丽来到了婚礼现场这一幕。 王丽丽走到王向远的面前,幸好有冯志平李梅香和吴大顺王艳两对夫妻加上红娘徐春花围绕在王向远的身边,足以挡住别人好奇的视线。 “恭喜啊,王向远。”王丽丽说道。 “谢谢你,王丽丽。但我想跟你说,我跟秦爱莲结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王向远回道。他告诫自己,今天必须要压下所有的不快情绪,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王丽丽面带微微的笑意,低声说:“可是王向远,我还没有彻底死心,我觉得我还有机会,而且是大把大把的机会。” 王向远悄声对王丽丽说道:“王丽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不要胡闹。有什么想说的话,等过了这几天再说。” 王丽丽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十分爽朗。 这时,秦爱莲转身朝王向远走过来,到了王向远的面前,帮王向远理了理西装,也把他胸前的花别了一别,别得更端正些,这才停住了手。再一转身,就看到了王丽丽。 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了片刻后,秦爱莲与王丽丽便忽地有了默契似的,王丽丽走上前去,与秦爱莲手拉手站在了一起,心手相连的样子。王丽丽说:“不是说好了要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吗?这不,我就来了。” 秦爱莲笑起来,说:“是啊,你这么好的姐妹,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王丽丽说:“爱莲,你今天可真是漂亮啊。” 秦爱莲说:“丽丽,我本来是要你当伴娘的,可是你不是个大忙人呣?就只好叫了别的小姐妹。” 王丽丽果真拿出一个大红包,对秦爱莲说:“你不是说要我送你一个大红包吗?”她将大红包递给秦爱莲,眼睛却朝王向远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秦爱莲捉住了,但是秦爱莲不动声色。王向远也看到秦爱莲捉了王丽丽的目光以及她的不动声色,觉得秦爱莲与他以往越来越不一样,他看不透她。 当然,他暂时也没有想过要去看透她。 这时,一阵乐声响起,婚礼司仪在轻扬而欢快的乐声中,宣布结婚典礼即将开始。 没有搭架婚礼的舞台,新郎和新娘就依司仪意见,来到了房屋前的阳台上,面对来宾们笑意盈盈地站着,秦为民和李炳叶则坐在他们的后面两米远处。 司仪在说过了例行的客套词之后,婚礼便开始一步步被推向*。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喊道。 听得这喊声,王向远的眼前忽地浮现出十几年前的情景,在小王庄的打麦场上,王通达嘹亮而稚嫩的童音叫喊出来的也是这四个字,向着天地跪拜的却是他和王月荷。一束光线射在王向远的脸上,他不由地眯了眯眼睛。 王向远没有动。 冯志平和李梅香看到了,王丽丽也看到了,很多人都看到了,看到了在这一重要时刻的新郎倌竟然分心走神了。 没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新娘子秦爱莲当然也注意到了王向远在不知不觉中的失态,她轻轻地拉了拉王向远的衣襟。 司仪又喊了一遍:“一拜天地——” 王向远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正在看他的秦爱莲,微笑了一下,然后与秦爱莲郑重地向着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司仪喊道。 王向远与秦爱莲转过身来,朝着秦为民和李炳叶跪拜下去。此时,王向远却无法控制地又分神了,他想起了他的爸爸王玉林和妈妈陈月英,想起了他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生活碎片。好在王向远并未沉溺,他收回跑了一半的神思,牵着秦爱莲的手站起身来,重又站到阳台的外沿,面对着站满了小院的各位来宾们。 司仪并未按常理出牌,又叫道:“三拜来宾——” 王向远和秦爱莲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向着或坐或站在院中的来宾们行鞠躬礼,以感谢来宾们的光临。 王向远以为司仪接着就会喊出他很熟悉的“送入洞房”四个字,却不料司仪兴致勃勃,好像他变成了央视的头牌主持人,他即兴发挥似的,对大家说道:“各位观众,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在我们即将把帅气的新郎和美丽的新娘送入他们的喜庆洞房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新郎和新娘。我首先要问问新郎王向远,你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漂亮女子为妻吗?” 王向远声音洪亮地回答道:“我愿意。” 司仪继续问道:“我还要问问新郎,如果你面前的这位女子哪一天她不再漂亮,不再富有,或者身患疾病,或者发生什么变故,你还愿意与她终身相守并且照顾她吗?” 王向远像是闻听命令似的,他扫视了一眼院中的各位来宾们,而后双目凝视着秦爱莲的光彩焕发的脸容,声音更加地洪亮,像是受检阅的一名新名,答道:“我愿意与她同甘共苦,建成一个美丽和谐之家,相伴到永远!” 来宾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王向远却注意到,冯志平的脸上像是有一种忧思,而王丽丽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显出一种不信和不屑。 冯志平知道,也了解王向远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必会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践行着他的誓言,哪怕丢掉性命也决不会悔改。 王丽丽却看出了秦爱莲家境的贫寒,她不太相信优秀的王向远真的能够甘守贫寒。 司仪又问秦爱莲是否愿意嫁给面前的帅气男士,秦爱莲自是回答愿意;司仪又问秦爱莲:“如果你面前的这位帅气男士某一天不再帅气而是变得面目全非,也不再富有,还身患疾病,你还能不能陪伴他服侍他照顾他并且与他相守一生呢?” 那一天会有吗?秦爱莲觉得花钱请来的婚礼司仪真是生了一张很臭的乌鸦嘴,怎么尽说出一些难听至极并且很不吉利的屁话呢?所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心里当然知道如何回答,却没有想到的是,在院落的来宾们的最后排,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在秦爱莲听来却无异于一声冬日里的几声惊雷。 只听得那个声音在秦爱莲的回答声响起之前响了起来:“不能,绝对不能!” 全场顿然间鸦雀无声。 秦爱莲施了脂粉的脸竟然露出了一丝铁青色。 正在人们愣神的当儿,只见一个年轻人拨开人群,迈着大步朝着临时充作婚礼台的走廊上走去。 “是朱之武?”有人悄声说道,人群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朱之武到了阳台上,站在了王向远和秦爱莲的面前,他对秦爱莲说道:“秦爱莲,你欠我的钱,该还我了吧?咱们总该有个了断吧?我不能不明不白做了冤大头啊?” “怎么回事?”王向远小声问秦爱莲。 秦爱莲说:“待会儿我会跟你解释的。” 王向远说:“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为什么你现在不能跟我说清楚?” 秦爱莲悄声道:“他是我原来的对象,但我跟他早就吹了,只是有些钱还没有还清。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8章 闹剧升级 王向远定定地看着朱之武,眼里射出尖锐的目光,他对朱之武说道:“今天,秦爱莲与我结婚了,她就是我的老婆,我跟她就是一家人。她欠了你的钱,就是我欠了你的钱。说吧,她欠你多少?”他的话音和举止里透出一种军人的威严与作风。 朱之武在王向远的面前,不免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他本来是想大闹秦爱莲的婚礼的,但是现在却感觉到王向远的不能激怒和不好惹,气势上便不由地低了一些,答道:“她还欠我一万块钱。” 作参谋时养成了随身带纸和笔的好习惯,王向远掏出纸笔,对朱之武说道:“结婚是大喜之事,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也是如此。结婚的头三天里,新婚夫妻都不愿意受别人打搅,再说,还要招待亲朋,迎来送往呢。三天之后的这个时间,你来取钱,我等候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不见不散。”说完,他很潇洒地写了一张欠条,并且展示给院子里的一些来宾看了看,而后将欠条拍到朱之武的手上。 王向远又问朱之武道:“秦爱莲还欠你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清楚,把事儿了断了,以后不再有什么瓜葛。” “还有,”朱之武说,“戒指。” “什么戒指?” “结婚戒指。”朱之武答道。 王向远平时手脚较松,积蓄有限,他也并不太懂婚礼场上的一些规矩,所以并没有给秦爱莲买戒指,而秦爱莲也没有提出过,特别是婚前王向远多次提到想给秦爱莲购买物品却一概被拒绝时,他也就不再提及为她买东西了,心想的是,反正以后把钱花在过日子上就行了。这时,他不免有些惭愧,但却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对秦爱莲说:“把戒指还给他。” 秦爱莲从兜里掏出那枚并不显赫的戒指,还给了做事太过决绝与她一样决绝的朱之武。 王向远对秦爱莲说:“想戴,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再另买,买一枚含金量高点的,别那么寒伧。” “还有什么?”王向远问朱之武。 “没了。”朱之武道。 王向远说:“好。那请你回吧。你记着,我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搅我跟秦爱莲的婚礼,这是我跟她两个人的婚礼。倘若你再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 “好,三天之后我准时来拿钱。” “好。”王向远道。 这时,阳台下却响起了王丽丽的声音:“王向远,现在就把钱给他,不就是一万块钱吗?老娘有。”她打开身上的坤包,果真拿出了一沓钱,递给了王向远。 王向远把那沓钱递给朱之武,说:“你数数吧。” 朱之武果真当着所有来宾的面点数起那沓钱来,整整一百张,他装入了兜里。 王向远有些轻蔑地看着朱之武,心想这人做事真是够狠够绝啊。 秦爱莲提醒朱之武:“欠条。” 朱之武将欠条递还王向远。 王向远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那张他亲手书写的欠条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狠狠掷在了脚下。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关口向人要钱,说明债主的人品差到了何种火候?所以,当朱之武离去时,众人皆向他投去谴责和鄙视的目光。 王向远却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那朱之武为何单单选中这个时辰来要债,他的心一定是受到了最深的伤害,他也许是对秦爱莲付出了最深的爱,所以才用别一种最深的伤害来回报秦爱莲。 因为朱之武这位不速之客的不期而至,王向远与秦爱莲本就不够规范的结婚典礼草草结束。很少有人注意到,秦爱莲尚未回答司仪对她的提问呢,代替秦爱莲回答那几句提问的是朱之武。 院落里摆了十多张圆型饭桌,来宾们坐在一张张又大又圆的饭桌旁,吆喝来做饭菜的厨师手下的帮工们开始上酒上菜。因是在乡下办酒席,来宾们并不是一次性地坐下,所以办的是流水席,一拨人吃完,另一拨人再上。虽不像豪华大酒店那么规整气派,却多了些随便、自然和热闹。 冯志平、李梅香与吴大顺、王艳两对夫妻还有王丽丽以及徐春花还有与冯志平相熟的几个战友自是坐成了一桌。王丽丽性格开朗外向而且随和,与冯志平的爱人李梅香相挨而坐,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相见恨晚似的。两人边吃边谈,谈到服装,谈到化妆和化妆品,还谈到各自的审美,等等。 冯志平搛了一块鱼,放在了李梅香的碗中。李梅香却睨了冯志平一眼,嘟起抹了口红的嘴,将那块鱼夹入了冯志平的碗中,说:“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鱼腥气,还要把鱼夹入我的碗里,成心恶心我不是?” 冯志平赶紧对夫人陪笑脸,道:“好好,我吃我吃。” 生意场上混惯了的王丽丽自是看出了冯志平与李梅香之间的微妙关系里的冰山一角,但这仍然不妨碍她与李梅香成为好朋友。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约好了哪天见面,还说再约上两个性情相投的姐妹坐成一桌,成为麻友,互相切磋技艺,提高麻将水平。 王向远并未排除心里的不快,与秦爱莲一起,他端着酒杯、,秦爱莲则端着饮料杯,一桌一桌地敬酒。秦爱莲的也是比较能够调整心理的,已经面带笑容,嘴巴很利索地与客人们说起话来。因为来宾大多是秦爱莲本村的人,还有就是她的亲戚、同学、朋友,所以她很熟悉。每到一桌,秦爱莲一边与客人说笑,一边对王向远说:“喊二大爷。”“喊三娘娘。”“喊四舅公。”等等。她不是介绍,而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王向远的家长吩咐王向远如何称谓,其实用不着她那么作介绍,只要她叫一声,王向远又不是聋子,跟着她叫就行了,可她偏在不知不觉中那么说那么做了。王向远呢,心想着入乡随俗,将来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要与这里的人相处,就很是热络地按着秦爱莲的介绍还像是很听话似地一一喊出三伯二大爷四舅公五娘娘等等的称谓。他还是想有个尽量好的表现。 王向远和秦爱莲来到了冯志平他们这一桌的桌旁,冯志平边说着恭喜的话边站了起来,见状,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嚷嚷着要王向远多喝点儿喜酒。 王向远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见了冯志平还有几个战友,及熟人,就有些想喝酒。他有许多话想问冯志平,可是却无从问起,加之人多事杂极不方便,只能憋在心里,只能以酒说话。他将手中的杯中酒一饮而尽,说是先敬大家一杯。而后,他为冯志平和在坐的男士斟上酒,一一碰杯喝尽。 冯志平看出王向远有话想说但是碍于人多却不能说出,也看出王向远的情绪其实是受到朱之武的破坏了,当然还一定有别的因素,那些因素可能连王向远自己也说不清楚。 婚宴终于结束了,来宾们纷纷离席,气氛一下子清寂下来。 王向远送冯志平、王丽丽等人离去时,他对王丽丽说:“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大忙,过几天我会把钱还你的。” 王丽丽说:“手里松就还我,手里要是紧巴就算了。” 这话却被不远处的秦爱莲听到了,心想王丽丽与王向远是什么交情呢,那王丽丽居然是那么大的口气,一万块钱说算就算了。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句话,想着能拿王向远一个短处,与她和朱之武的事儿两相扯平。 王丽丽与李梅香都是开了私家车而来,他们也是比较早就有了私家车的人。他们上了各自的车,驶动,很快就远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69章 节外又生枝 曲终人散,家里只剩下承办酒宴的厨师和帮工们在收拾一地的狼籍,他们是要把泔水带回去喂猪的。 婚礼中途突发变故,其实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婚礼并没有举行完毕,秦爱莲还尚未回答司仪的重要提问呢。王向远心里有一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颓丧感,加之喝了些酒,头就有些晕乎乎的。在送走冯志平、王丽丽等客人后,他并未马上回家,而是走到了外面的田野上,风一吹,头脑蓦地清醒了一些。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虽然秦爱莲也是漂亮的,也是会让他有时候产生心动的感觉,但是他与她之间没有他跟王月荷的那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没有跟白云的那种一见钟情,他与秦爱莲结下秦晋之好,并不是爱恋的硕果,而更是一种需要,一种彼此对生活的需要,就像绝大多数的夫妻们那样。 王向远还意识到,无论如何,秦爱莲现在成了他的女人,他要爱她,要培养对她的爱的情感,就像对王月荷对白云那样的情感,他要与她一起建立一个美好的家,一个让众人羡慕的和美之家。就像他曾经失去了的那个家一样,不,比那个家还要和美,还要圆满,以给长眠地下的爸爸妈妈一个交待。 他收住了闲庭信步的双脚,转身朝家中走去。虽然感觉上这里还不是他的家,但他知道,他要把这里当成他的家,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感情上。 王向远回至家中,却并未有看到秦爱莲的身影,就朝向原来秦爱莲单独居住如今权作婚房的房间走去,却在屋门口听到了房间里的对话声,是一男一女,女的是秦爱莲,男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什么人?秦爱莲竟胆敢将此人带入花烛洞房?王向远的心猛抽了几抽,倘放在五年前,他定会破门而入而后将这个男人打得满地找牙。但是,他忍住了差点爆发的冲动,于是,屋里声声对话便传入他的耳中。 男人的声音:“秦爱莲,你跟我走吧,咱们走得越远越好。” 秦爱莲说:“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已经爱上王向远了,我觉得他是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我呢?你原来可是说过愿意跟着我走到天涯海角的。”男人说道。 秦爱莲说:“吴光,你弄错了,那是过去,一年多以前。再说,吴光,”秦爱莲顿了顿,王向远便听清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吴光,“我要你做的你也并没有做到啊,你不是说你要跟李娟离婚吗?你没做到,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你现在就是做到了,我也是不会跟你走的。” “秦爱莲,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呀。”吴光说道。 秦爱莲说:“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现在爱的人就是王向远,我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吴光说道:“你骗谁呀?明眼人看得出来,你跟他是不会长久的,因为你们之间就没有爱情基础,你们不过是为了生活的需要而结合在一起。” 秦爱莲说:“我不管他有没有真正爱上我,反正我现在的确是开始爱上他了,不是,是早就爱上他了。你说我跟王向远之间没有爱情基础,是闪婚,但是我们可以培养爱情。” 王向远只听得屋内“扑通”一声,料想可能是那个名叫吴光的男人对着秦爱莲跪下去了。 吴光确实是向着秦爱莲跪了下去,并且拉住秦爱莲的衣襟,乞求道:“爱莲,跟我走吧,我一定会让你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那个王向远他有什么,他一无所有……” 秦爱莲反驳道:“不,你说错了,他有,他有本事,他会写材料,还有军人气质,他就是到了地方上,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份工作也一定是会很体面的工作,说白了,那是铁饭碗,比好多人都强。” 王向远倒抽一口冷气:难道秦爱莲不过就是看上了他原来的军官帽,还有根据国家政策将来可能会有的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又一想,如此快的婚恋,双方的年纪俱已较大,何谈那种朦胧甜美的少年之爱?他又想到了刚才秦爱莲对吴光所说的话:“我们可以培养爱情。”他还是压下了心中腾然而起的火焰。 吴光却仍在继续着他的说辞:“但不管怎么样,王向远他是净身入户到你们家,不过就是到你们家里倒插门来了,三乡五里哪个人不这么看?我敢说,秦爱莲,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秦爱莲没有答言,也没有继续反驳,她在掂量吴光所说的最后几句话的份量,婚姻漫长,她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对选择王向远得意还是追悔莫及。 这时,王向远猛地将屋门推开,上前两步,与秦爱莲并排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光。 王向远稍微让秦爱莲右移了一点距离,这使得看上去,吴光在对王向远屈膝下跪求饶一般。 气氛一下子尴尬和剑拔驽张到了极点。 吴光欲站起身来,王向远却用他那看上去白皙细腻却力道十足的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吴光竟起身不得,身体几乎有些打抖。 秦爱莲惊恐地看了看王向远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化解眼前的复杂氛围。 王向远看着吴光,嘴角歪了歪,道:“哟,不逢年不过节的,你干吗给我磕头啊?怎么,想拜我当干爹啊?” 王向远的突然出现,很显然打乱了吴光先前心里的想法甚至是布署,而他的想法和布署因为见不得光明,所以一时震惊而且手足无措。他一时不知所措,只是想着如何脱身。 王向远嘴角边划过一道讽笑后,对吴光继续说道:“怎么不起来啊,想赖上我啊,还是想等着我给你压岁钱?” 吴光起了身,满面通红。只见他个头并不矮,瘦瘦的,一张脸白里透出黄来,却天生有一种笑笑的模样儿,特别那双眼睛,如同老鼠似的,一眨一眨的,透出尖尖的光来。看得出,他很想走出去,但是王向远却刚好挡在门口处,他只能灰着脸站着。 秦爱莲已经镇静下来,她看着王向远,说道:“向远,你可能误会了,他是来送贺礼的。” 王向远瞪了秦爱莲一眼,道:“你先住嘴,什么误会,送贺礼还有送到婚房里来的吗?” 秦爱莲讷讷地住了口。 王向远嘴里轻蔑地念叨着吴光的名字:“哼,吴光,你叫吴光,对吧。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你点醒了我,从你的嘴里,我知道了周围的人起码现在是如何看我的。我跟你说,什么样的软饭,我都不稀罕,在我眼里都是狗屎。” 王向远转而向着秦爱莲说道:“秦爱莲,我要是想吃软饭,多好的软饭我早就吃上了,你要是把我当成个想沾你光吃你的软饭的男人,那你就错了。”他拉了一下秦爱莲的手,让他站到了他与吴光的中间位置,接着说道,“如果你跟吴光真的是有着美好甜蜜的爱情,我决不拦你。今天已经出了你跟朱之武的那档子事儿,再出什么事儿也不会让我意外。现在,我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愿意跟他,我现在就离开这里,正像吴光所说的,我是净身入户,你们家的一草一木都不是我的;如果你愿意跟我,那就站到我这里来。” 秦爱莲想都没想,就到了王向远的身边,说:“向远,一些过去的事儿,你并不知道,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解释的。” 当着吴光的面,王向远一把将秦爱莲搂入怀中,对吴光说道:“看见了吗,听到了吗?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新婚妻子。以后,谁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妄想给我戴上绿帽子,我不把他砸入泥巴里,我誓不姓王。你不是说她会后悔嫁给我吗?我要告诉你,还要告诉所有的人,我不会让秦爱莲后悔的,我会给她幸福,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让你眼红的家。” 吴光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成灰黑色。 王向远故意将秦爱莲搂得紧紧的,同时轻蔑地看着吴光脸色的反应。 吴光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重罪的犯人在被审叛似的。 王向远放开秦爱莲,对吴光说道:“对了,认识一下吧,我叫王向远,大王的王,心向远方的向远。你呢?是,是叫什么,吴刚?哦,吴光,对吧?” 吴光在心里狠狠地骂王向远,还想着以后如何报复王向远。 王向远看出了吴光心里的气骂,道:“想骂就骂出声来,那么多的脏字儿憋在心里,会沤出重病来的。”他接着道,“来,我说了,认识一下吧。既然你是秦爱莲的朋友,那我也把你当成朋友。”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吴光的一只手,并且暗暗用力。 吴光感觉到了,王向远的手虽然并不是太大太厚,但是却坚韧有力,犹如一把钢箝子,竟让他的手有一些隐隐作痛。但他不好说什么,看着王向远的比他帅气也比他年轻比他刚毅的脸,苦苦地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也更难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0章 新婚之夜前奏 吴光灰溜溜地离去之时,王向远冷冷的对他招了招手,自是没有送他;王向远扫了秦爱莲一眼,见秦爱莲低着头,没有作声,并没有朝吴光看上一眼。 “为什么把他带到我们的婚房里?虽然我不迷信,但还是让我心里不爽。”王向远问秦爱莲道。 秦爱莲说:“向远,家里毕竟还有几个亲戚在这里没走,吴光来了,是带着贺礼来的,他说有话跟我说,我没办法,只好叫他来了这里。” 王向远说:“如果说给别人听,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啊,结婚大喜的日子,既有男人来退彩礼,又有男人要来带新娘子私奔,新娘子还跟别的男人在新婚洞房里说悄悄话。” “朱之武是在我跟你认识之前,我的对象,是我二娘给我介绍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只是来往着,他家里为了成全我跟他,就花了不少钱买彩礼……” “认识了我,你就把他甩了?”王向远说,“却甩得不干不净的。那吴光呢?”他心里很不爽地想,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当了第三者。 秦爱莲解释说:“跟吴光更是过去的事儿了。我跟他是曾经好过。可是在我认识了你之后,我就把心全放在你身上了。” 王向远轻轻将秦爱莲拥入怀中,低声说道:“爱莲,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如果你现在对我有所不满,或者是对他们中的某个人还有着所谓感情,我不会勉强你,你明确跟我说出来,我立马走人。” “别,向远。自从认识了你,我就铁了心要跟你的。” “但是如果你选择了我,那么我们就要一心一意过下去。要想过得幸福,就必须跟过去一刀两断,来不得半点藕断丝连。”王向远说道。 秦爱莲说:“向远,我今天跟吴光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要我跟他走,我是坚决拒绝了他的。我也希望过去了的就永远过去。你,是不是会特别计较我的过去?” 王向远叹息一声,道:“不,虽然今天两件事情让我很受打击,但其实我受到的并不是重创。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多年了,要是没有男人喜欢你,反倒是不正常了,你喜欢过别的男生,别的男人喜欢过你,很正常啊。你像一朵花儿,只是最后,被我采到了,那些男人对我羡慕嫉妒恨呢。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现在和将来;同样,我也是。” “真的?”看得出,秦爱莲的情绪已经完全舒缓下来。 “真的。”王向远说道。 “那,我想问你,”秦爱莲说道,“因为现在是在我的家乡,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睛。那你呢?你这么优秀,以前一定是有许多女孩追求你的,你有过吗?” “有过,当然有过,能最后成为你老公的人要是没有人追过,你心里不觉得奇怪吗?”王向远说。 “那你跟她们呢?” “我的过去给了她们;我的现在和将来,只属于你,完全属于你,别人分不去一星半点。”王向远看着秦爱莲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熠熠闪光。 “我今天让你失望了,对吗?” “虽然我们很晚才相识,甚至还没有能够在一起好好地谈谈恋爱;但是,正像你所说的,我们可以培养爱情啊。想想过去,我们的父辈母辈们,特别是祖辈们,他们好多人大字不识几个,根本不懂什么叫作爱情,可是却在以后漫长的婚姻生活中培养和坚守着爱情,有很多对老人,不是幸福地过完了一生吗?可是现在呢,人们的生活开化了,很多年轻人每天里爱得死去活来,说起爱情来一套一套的,可是却还是过不好他们的婚姻生活。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如你所说,好好培养爱情,坚守爱情,就一定可以到达幸福的彼岸。” “向远,我爱你。”秦爱莲回抱住了王向远,说道,眼前却莫名地闪出王丽丽的身影,一双手不由地松了下来。 “我也爱你。”王向远却并未感觉到秦爱莲松下去的一双小手,“爱莲,你知道,其实你今天并没有让我失望,你让我知道了,你是爱我的。” 傍晚时分,连秦爱莲家最亲近的亲戚也离去了,家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王向远与秦爱莲在村外的泥土小路上散了一会儿步,饭后散步的习惯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漫无边际地谈一些奇闻逸事。当重又走入村内时,难免引得村人驻足观看,好像他们在秀恩爱似的。遇到村人,秦爱莲还是会对王向远说:“向远,喊三伯。”或者是:“向远,喊四奶。”等等的,像是在对她的儿子说话。王向远想,也许秦爱莲说话的口气生来如此吧,今天已经有过太多的不快了,不必太过计较了,就没有说什么。 秦爱莲家的生活条件与大部分农村家庭一样,是十分简单的,没有浴室。所以,当天晚上,在简单地洗潄过后,王向远与秦爱莲便上了婚床,正式进入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1章 合二为一 由于是闪婚,婚前相亲相恋的时刻实在太少,猛不丁地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要裸身在一起,他们两个人,竟都有一些犹豫了。 王向远知道,哪怕是再豪放的女人,在这方面也都是收着的,让自己显得矜持和端庄。作为一个男人,他提醒自己尽管对秦爱莲还谈不上太了解和熟悉,但他还是要主动为上,不能让自己火一般的性情于无形中被熄灭。 王向远有意无意似地脱了衣裤,率先进入被窝中,坐在床头上,对秦爱莲道:“爱莲,休息吧。” 因为房间狭小,婚床的里侧只好紧靠墙壁。王向远自是把自己当成男人的,他坐在床头的外侧,故意低着头,不看秦爱莲,以免给她增加心理上的负担。 秦爱莲开口对王向远说道:“向远,你睡在里侧,我在外侧睡惯了,忽然间移到里侧去,我怕自己睡不着觉。” 闻言,王向远就移身到了床的里侧,并躺了下来,他听到有着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可是,心里却并没有引起激动和冲动,全身的血液很平静地流着,男子汉的荷尔蒙也似乎还在老老实实地沉睡着。 在心理波动中,秦爱莲终于将一身的累赘解除下来,却仍然身着睡衣睡裤,并没有对王向远解除最后的一道防线。 男女间的许多事儿,包括神秘而又羞涩的两性关系,如同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可是如果不去捅破,也便一天天地延续了下去,顽固地张在那儿,将两个本该身心相连的人永远阻隔着。 见秦爱莲终于躺入了被窝之中,与他身体相挨在一起;王向远虽然没有激动,更没有冲动,但还是尽力让自己很是自然的伸出一只手臂,将手臂搁在秦爱莲的颈下,并让自己侧了身子,对着秦爱莲。 王向远轻轻地叫起了秦爱莲的名字,说一些绵绵絮语,他看到秦爱莲不时地看他一眼,眼光里却略有一些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近一个小时过后,王向远嘴唇贴在秦爱莲的耳边说:“在这个最美好的日子里,在我们正式成为夫妻的日子里,就让我们彼此身心相融,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和怀念。”他的手开始轻柔地动作起来,并开始与秦爱莲耳鬂厮磨。一会儿过后,王向远更进一步,将他天生红润的唇亲亲地吻向秦爱莲白皙的面颊。 秦爱莲终于有了回应,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的肢体相亲呢。 可是,让王向远意外的是,当他的手欲解脱秦爱莲的睡衣时,却受到了抵拒,秦爱莲一下子侧转了身体,将一个后背给了他,并且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襟。 王向远本想让自己体内的潮水涌动起来,可是却尚未涌动便回落下去,他问秦爱莲道:“怎么了,爱莲,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秦爱莲回道:“向远,今天,今天不行。” 作为男人的王向远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在来月红。过些日子,好吗?”秦爱莲说。 “哦,好吧。我明白了。”王向远道,心理上却有些像是得到了解脱似的。 王向远重又将那只胳膊伸到秦爱莲的颈下,侧身环抱着她,说:“今天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谢谢你选择了我。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要大富大贵,所有的大富大贵都是要付出无穷代价的,包括爱的代价,也寓含着无穷的风险;其实,只要有基本的物质条件,然后相亲相爱,一家人和和美美,就是最大的幸福。对吗?” 秦爱莲转过头来,与王向远面面相对,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她对着王向远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本该甜蜜而又激越频掀爱的高峰的新婚之夜过去了。 翌日早晨,许是因为头一天喝了些酒之故,王向远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发现睡在他身边的秦爱莲仍在酣睡,发着均匀的鼾声。 王向远悄悄起了床,轻手轻脚地迈过秦爱莲的身体,免得惊扰了她的好梦。他正欲穿鞋时,却发现秦爱莲的两只鞋子分别压在他的鞋子上,压得端端正正的。他并不明白这是何意,早晨有些懵懵懂懂的,并未加以多想。可是,这一个细节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因为看上去,秦爱莲的两只鞋子的摆放应当是故意为之…… 一连几个夜晚,王向远和秦爱莲这对新婚夫妻,虽是耳鬂厮磨,却一直没有进入实质性的鱼水交欢,竟也可以心平气静地一觉到天明。 大约一个星期过后的那个夜晚,入睡之前,王向远感觉到了秦爱莲含羞带怯的主动。 为了照顾秦爱莲作为女性的含羞带怯,王向远便回应起来,并且很快让自己变被动为主动,同时眼睛半睁半闭着,酝酿着心海中的波涛,让波涛卷涌而起。 从相识到成婚到至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的裸身相对。 秦爱莲不免又出现了娇羞之状,这种娇羞竟忽地让王向远心中的烈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他终于第一次地对她生出了冲动的情感。他将她揉入他温热的情欲四溢的胸怀里,她的雪嫩的肌体在他的胸中微微地颤抖着,像是需要又像是等着盼着他的呵护和征服。 王向远在秦爱莲的脸上身上亲吮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的,秦爱莲身心里的火焰越燃越旺。 终于,两具优美的胴体,缠绞在一起,似乎要合二为一,水*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2章 入乡随俗 王向远虽不滥情,但他毕竟曾经拥有过王月荷,加上一个成年男人无师自通的特性,当他终于与秦爱莲缠绵为一体时,立时便明白了,一个多礼拜前秦爱莲在说谎,当时的她并没有处在月红期,现在的秦爱莲才是真真正正地处在月红期内,并且是处在较为汹涌的阶段里。 王向远并没有那种冥顽不化的处女情结,但是秦爱莲的谎言还是让他心头被刺了一下。其实新婚之夜里,他早就在心理上准备好了承受一切不测的能力,毕竟他曾经有过王月荷,漂亮如同花朵的秦爱莲在婚前凭什么就不能拥有别的男人呢?只要现在和以后互归彼此就够了。 他很容易地进入了秦爱莲的身躯之内,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隔膜,可是秦爱莲的面部却作出痛苦状;他已经完全地深入了,她的嘴里却叫出“痛,痛”来。 王向远看着秦爱莲的眼睛,忽然想起与秦爱莲初见时的情景,是的,那个时候,他总觉得秦爱莲虽然漂亮虽然妩媚,可她的漂亮似乎与王月荷和白云有些不同,如今他一步一步地越发明白了,明白到真相大白,那就是,秦爱莲缺少王月荷和白云的那种如露珠般的透明,那种不含有任何杂质的透明。 本来,他是并不在乎这种真相的,只是秦爱莲想把他当成傻子的心理状态让他不爽。但是,她毕竟把自己交给他了,也答应她的现在和将来只属于他。所以,他愿意把这个傻子做下去。 在激情消退的时候,秦爱莲依偎在王向远的怀里,白皙细嫩的脸贴在他的胸上,撒娇般地说道:“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人了,”停了停,又玩笑般地补了一句,“我赖上你了。” 十六、七岁甚或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撒娇有一种纯和媚,但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撒起娇来,不知怎么的,王向远竟生出一种生理上的恶感。可是,他跟秦爱莲说过的,他们要培养爱情;再说,一个女人如果连撒娇都不会,也许会更可怕吧?所以,王向远对秦爱莲说道:“行啊,那你就赖我一辈子,好吗?” “我当然要赖你一辈子。”秦爱莲说。 “好,那就接着赖吧。”王向远说完,挺身而起,压住了秦爱莲。 因为王向远和秦爱莲两人都没有多少积蓄,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浪漫的蜜月,所谓蜜月只能在秦爱莲的家里度过。 当秦爱莲提出想去王向远家里看看时,王向远心里不由生出对冯志平的埋怨,唉,都怪他当初不说实话,害得他现在无法圆谎,却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王向远说:“太远了,等等吧,以后再说吧。” 其实,于他们新婚夫妻而言,无所谓蜜月不蜜月,王向远正处在转业等待江邑市人民政府安排工作的时间段里,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外出创业或者打工,都不太现实。再说了,他还要随时等候通知,地方政府的相关部门会召集转业军人们开会,进行短期培训,为将来的就业上岗打基础。 可是,这不长不短的几个月时间,却让王向远觉得很难熬。 也正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秦爱莲家的日常生活面目也不再避讳地向王向远完全地展示开来。 秦爱莲的父亲秦为民虽然只是从镇上领取很少的一点退休金,但是曾经当过村支书的荣耀和傲骄却时时盘踞在心头,这使得他在家里像个老太爷,对所有的家务活从来无视。每天里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打麻将;秦爱莲的母亲李炳叶呢,下班过后,也是很投入地加入到麻将阵中。所以,秦爱莲的家中,麻将声声,夜以继日,晨昏颠倒,筑方城的人总是早早或晚晚地到了她家中,看上去,好像她家在村上的人缘很不错似的。 秦爱莲也会打麻将,并且有时候很入迷。王向远发现,打麻将几乎成了她家里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比吃饭休息还要重要。他知道,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生活方式,更不是他能够改变得了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两位老人,他没有权力去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他只能慢慢地融入这样的生活中,哪怕自己不打麻将,但也得适应被麻将充斥其间的生活。 于是,好多零零碎碎的家务活,王向远便揽了过来,也似乎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从部队彻底到了地方,王向远发现,当地很多人家的生活,都是如此。也是老天眷顾这一方人,这里一年四季无涝无旱,且地质肥沃,把粮食种子撒进去,到快收获的时节,满满的收成就来了。原来他只听说“靠天吃饭”,如今他才发现这里的人们真正是可以靠天吃饭的。不冷不热的气温,湿润的空气,不仅让田野里一年从头到尾都有着时鲜蔬菜,还使得这里的人显得嫩相,面色比较滋润,轮廓比较柔和,同时还蕴育了他们娇柔的个性以及聪明睿智的内涵。 有时候,王向远会与冯志平小聚。冯志平便对他说,这里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你既然选择了这里,并且要在这里安家落户生根发芽,那你就首先得看得惯这里,适应这里。连诸葛亮想施展才华,都得适应这里,未必你比诸葛孔明还厉害不成? 王向远说:“理是这么个理,我也很明白。但我就是心有不甘,总觉得自己是个有理想的人,我怕自己的理想就在一系列的家务中磨蚀殆尽,化作轻烟了。” “狗屁理想!”冯志平道,“我原先也有这样那样的理想,可是我现在到了地方才越来越发现,理想是什么,理想不过就是钱,就是权力,就是好房子。只有有了这些,人们才会尊重你,看得起你。否则,哪怕你是曹雪芹,也不会有人理你,所有的人也只会无视你。” 王向远说:“如果能找到一种把理想与物质相结合的途径,是最好的选择。” 冯志平说:“这倒没错。所以,我问你,你的工作联系得如何?有没有人给你个准话儿,说安排你到什么单位去?” “这倒没有,我没有找过任何人,在这个地方,我也不认识任何人,就让人事部门随便安置吧。” “错了,这可关系到你今后的生活质量。”冯志平说。 王向远说:“那能怎么办?我能找谁啊?找谁不得花钱?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就没有几个大子儿。” 冯志平说:“你能怪谁?怪你自己。我早就告诉你,你不要跟秦爱莲结合,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飞蛾扑火似地一头扑到贫穷的火坑里。唉,算了,现在不说这些了,免得像是挑弄你跟秦爱莲离婚似的。你跟她已经成了一家人,那还是好好过呗?” “那你的工作,有眉目了吗?”王向远问冯志平。 冯志平实话实说:“有了,有好几个局,体育局,审计局,规划局,还有市委办公室,我在考虑之中呢。” “还是你牛啊。”王向远道。 “你不是在骂我吧?” “我哪敢骂你?” “你就不打算找找人?” “不找,也不想找。我想过了,如果给我分配的单位经济效益很差,那我就带秦爱莲离开这个地方,另闯天下。”王向远说。 “你连我也不愿意找?”冯志平问。 “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你的部下,那是没有办法,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让你烦心。”王向远说。 冯志平说:“你自尊心太强了,总是不愿意开口。我跟你交个底吧,我把你的事儿,也跟我岳父说过了,他说愿意帮忙,只是你渴望去的单位,可能有些难度,毕竟,他不是这个地方的老大,一切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王向远说:“我理解。也别让他太为难了。” 冯志平点点头。 王向远回家——确切地说是回到秦爱莲家后,却觉得家中像是大变了模样,细一打量,才发现是那几株月季花被连根拔除了。“怎么把月季花拔了,我不是说过千万不要把这些花儿拔掉吗?” “是咱爸拔掉的,说是想栽几棵栗子树。”秦爱莲说。 王向远想,那么大那么多的空闲地方难道就不能栽栗子树?何况是在一家人吃饭时他单单说过一定要留好那几株月季花树呢。他发现了,秦爱莲的爸爸有个特性,你越是强调某件事的重要性,他越会反其道而行之,以显示他才是这个家的绝对的家长。 王向远发现自己错了,不由地想道:“我对这个家有一种熟悉感,原来不过是一种天真的矫情;我以为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原来这里并不是我的家。” “你怎么了?”秦爱莲问。 “没怎么。”王向远说。 “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吗?”秦爱莲问。 “还没有任何消息呢。”王向远说,“对了,爱莲,如果我被安排到一个经济效益很差的单位,那咱们就出去闯荡好不好?” “去哪里?” “去深圳,或者去珠海。”王向远说。 “不,我哪里都不去,我是不会离开爸爸妈妈的,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再说了,你也是知道的,之前别人跟我介绍对象时,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去外地,就在家里。”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有人说我是入赘呢。”王向远说道。 秦爱莲看了王向远一眼,张开嘴巴,想着如何进一步阐述她的从小到大固有的想法,却忽地弯下腰去,从嗓子眼里无可控制地“哇哇”地叫了两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3章 喜鹊报喜 王向远听到秦爱莲干干的呕吐声,心里一紧,急问道:“爱莲,你怎么了?”他像绝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这方面的反应总是比女人慢了一拍,不,甚至是多拍。 秦爱莲急急到了院中的一棵小树下,手扶小树,低着头,干呕了几声,却只是吐出几口酸水,眼里盈着一汪泪水。 王向远搀扶着秦爱莲,用一只手轻拍着秦爱莲背部。“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不洁的食物吧?” 秦爱莲停止了呕吐,直起腰,抬起头来,眼里含泪地看着王向远,面带愁容,但只是瞬间,她忽地破啼为笑了。 王向远年龄上毕竟已经不是少年,看到秦爱莲的泪中含笑,他便恍悟了过来,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两人回屋后,秦爱莲对王向远说:“你要当爸爸了。” 王向远说:“恭喜你,你成为准妈妈了。”他将秦爱莲拥入怀中,继续道,“爱莲,谢谢你了,接下来,你要受苦了,不过,是苦中带甜,也是苦中作乐。你跟你们站长请个假吧。” 秦爱莲说:“这才刚刚有感觉,还早着呢,我又不是高危产妇,难不成一天到晚地躺在床上保胎养胎等着生产?” 王向远说:“那,你还是要多加注意啊,别忘了,其实你现在是有两条命的人呢,你吃饭也罢,喝水也罢,都是通过你的嘴,养活两条人命呢。” 两人坐在床上,相依相偎着,这一刻,他们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秦爱莲腹中的尚未成形的孩子,就像一团希望之光,驱散了曾经有过的阴霾,也将他们紧紧地连系在一起。 王向远再度想起了多年以前,他十岁那天的生日晚宴,他幸福地闭着眼睛,在爸爸妈妈的呵护的温情目光里,许下的那个他认为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愿望。 一大片一大片的阴翳涌来,无情地撕裂了他的美好许愿,让他的最美好的愿望顷刻间化为乌有,可是那颗愿望的种子依然深深地埋在他的心里的最深处,没有枯竭,没有腐烂……它在等待机遇,重新生根,发芽,开花,结出丰硕的成果,让那个最美好的愿望变成现实。 如今,那个愿望再度向他遥遥招手……他远远看到了梦想变成现实的希望。他将秦爱莲紧紧地揽入怀中,在她光滑的面颊上亲亲地吻了一下。 “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秦爱莲问。 王向远是从他爷爷开始延续下来的惟一的一根血脉,他知道爸爸临终前虽然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但心里绝对是希望他家的这根血脉能够一辈又一辈地无穷无尽连连绵绵地延续到永永远远;而他,尽管离家在外多年,但家族的固有观念却深深植根于他的头脑之中。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秦爱莲道:“我希望他是儿子。” 是的,他要有个儿子,他的儿子将来还要进入王家族谱,有一天还要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进入王家祠堂。 “那万一是女孩呢?”秦爱莲问。 “那我只好接受呗?”王向远说。 他们明白,现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按照他们的条件,他们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如果超生,只能流落异乡,而且两个人必须同心协力;还有,王向远这么多年在前途上的努力也必是付诸东流之水,他的体制内的工作,他的仕途都只能化为泡影。他问秦爱莲:“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秦爱莲说:“我喜欢女孩。” 王向远说:“那咱们就男孩女孩各生一个?” 秦爱莲说:“我就是搞计生工作的,难不成带头违反政策?除非怀下龙凤胎。” 王向远半真半假地说:“咱们可以像小品《超生游击队》里那对夫妻一样,四处漂流,钻水泥管子,生下一大嘟噜孩子,男男女女一大串。” “那还不得罚死咱们,怕是连内裤都没得穿了。” “那我们就穿皇帝的新装。”王向远幽了一默。 秦爱莲看得出,王向远的确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得兴奋异常,连性情都似乎有些变化,说起话来灵感源源不断。 秦爱莲说:“我不会带孩子。” 王向远听出了秦爱莲话里撒娇与玩笑的成份,就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没关系的。既然我想要个儿子,你想要个女儿,那就若是生了男孩,就由我来带我来管;若是生下女孩,就由你来带你来管。” “那就一言为定。”秦爱莲笑道。 第二天上午,王向远带秦爱莲去江邑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检查身体时,意外地碰到了冯志平和李梅香。 冯志平问王向远:“怎么,有情况,你小子进步够快啊,竟然快超过我了?” 王向远知道冯志平的爱人李梅香几年前曾经怀上过孩子,但因为怕耽误了做姑娘的玩耍时光,执意不想要,就做了流产手术;后来想要孩子了,却一直怀不上。他悄声问冯志平:“看这样子,这一回,嫂子是怀上喽?” 冯志平说:“总算怀上了,三个多月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王向远问。 “这是我跟我老婆的事儿,为什么要跟你说啊?再说,这段时间你我也并没有见过面啊?”冯志平玩笑道。 王向远问:“冯哥,你估摸着,是瓜还是花呢?” 因为高兴,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冯志平说:“怎么,想结成亲家?说好了,如果你们俩生下的是女孩,我们生下的是男孩,那咱就结成亲家。” “反之,也一样,好吧?”王向远说。 冯志平说:“行啊。” 李梅香听到了两个男人得意忘形的对话,走过来,说道:“行什么行?乱点鸳鸯谱,有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啊?我不同意。”而后,她挎上冯志平的胳膊,朝妇产科的检查室走去。 其实冯志平与王向远关于结亲家的对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王向远却没想到李梅香很当真,而且公然回绝。王向远和秦爱莲都感受到了李梅香内心里并不愿与他们为伍的轻视。 王向远与秦爱莲回到家后,秦爱莲说出了对李梅香的不满。王向远劝秦爱莲说:“我们是因为冯志平才认识了李梅香,你不要想得太多。李梅香家境太好,养尊处优惯了,又自觉着是生活在上流社会,难免会有些话不太中听,有些做法让人看不惯,你全当作没听到没看到就是了。” 秦爱莲说:“可是,李梅香的话听上去像是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们,我倒是受得了,她是看不起我们的孩子哩。” 王向远安慰秦爱莲道:“你放心吧,凭咱俩的相貌,还有智商,这么优秀的基因,咱们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一定会是出类拔萃的。等以后,李梅香会巴不得、求着你秦爱莲跟她连姻呢。” 秦爱莲笑了,说:“好,我等着这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4章 小太阳出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5章 转业安置内幕(下) 曾沁沁是无意中在李梅香的嘴里听说了王向远转业安置的一波三折的。她跟李梅香在这座县级市里逛着,互相发表着对服装的最新研究和审美观点,同时无边无际地说着话。当她听说了李梅香说出这句话后,愣了愣,对李梅香说:“香姐,就逛到这里吧,再逛看冯哥要生我的气了。” 李梅香说:“轻微的运动对孩子会有好处的。” “我想回家了。” 作为过来人,李梅香自是看出了曾沁沁的所思所想,问:“怎么,还想着他哪?” 曾沁沁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说:“没有,他让我颜面扫地,我快恨死他了。再说了,我现在的男朋友,哪里比他差了?” “好吧。”李梅香与曾沁沁互相摆了摆手,作出再见的手势。 曾沁沁回到家里,爸爸和妈妈正要出门,她急火火地拦了下来,道:“爸,你凭什么那么做?” “我做什么了?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父亲反问道。 “王向远的工作安置问题,是不是你发表了什么意见?”曾沁沁问。 “这孩子,尽瞎说,我是在省人大工作的,这江邑市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曾沁沁说:“我跟王向远的关系最后的结局是吹灯分手,不是正称了您和我妈的心意吗?您为什么还要公报私仇?” “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你还不如说我打击正义呢,把你爸爸我说得像个老官僚似的。” “王向远本来是可以进入《江邑报》报社的,为什么乔叔叔一来,他的档案就被退了回去?” “他接收不接收王向远,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你知道不知道,王向远可是个身背处分的人,怕是只有你把他当成个香饽饽,捧在手里当个宝贝呢。”父亲的口气里有了一点点儿的戏谑的成份。 曾沁沁说:“关你什么事?要是不关你的事,我就不姓曾。谁不知道,乔叔叔是你的老部下,他与王向远无冤无仇的,何必一来就跟王向远过不去?我不管那么多,你今天要是不给他打电话把我的意思跟他说,我就真的去公安局改名字,我就真的再也不姓曾了。” 父亲道:“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了,王向远把你害得还不够苦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替他说起话来了?” 曾沁沁说:“那是我跟他的事儿,不要你管。” 父亲叹息了一声,道:“唉,你呀,在感情的问题上,真是太不争气了。”说完,他返身回屋内,拿起沙发旁边的电话,拨通了现任宣传部部长、他的老部下的电话…… 王向远的就业安置问题立马有了一个光明的转机。 冯志平、王向远等人在来地方政府报到以及办理各类手续时,在人事局是留下了相关的联系方式的,比如住址,比如电话,等等。于忐忑中,王向远终于等来了市人事局临时设置的安置办的电话,电话中的那个人告诉他,要他前去领取安置通知,并告知说去新单位报到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 王向远手握手机,“嗯,嗯”或“好,好”地答应着,末了他问了一句:“您能告诉我,我是去哪个单位报到吗?” 手机里响起热情的回音,后来王向远想,大约是对方很了解通话人的心思,分配的单位好,自是不会有任何抵触的情绪,还非常的兴高采烈:“哦,恭喜你,你是去市委宣传部的《江邑报》报社。” “好,谢谢啊。”王向远回道。 王向远本来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为什么就于忽然间柳暗花明了呢?冯志平虽对他作了指点,可是他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不仅没有与曾沁沁有过联系,也没再与冯志平提过这事儿。难道…… 王向远与冯志平电话相约一同去安置办领取安置通知书,二人见面后,王向远将最新得到的消息跟冯志平作了交流,说:“是不是你帮了我?还是你跟曾沁沁说了些什么,又让她收回了原来的主意?” 冯志平说:“没有,绝对没有。后来发生的变化,我还真的是一概不知呢。因为前几天,我又回了一趟老家,心里想的是毕竟要报到上班了,以后回去的时间就少了。到了一个新的单位,头三脚一定要踢响,有多少人的眼光在看着呢。” “最终,你是去了哪个单位呢?”王向远知道李梅香家背景深厚,所以对冯志平来说,是他在选单位,而不是像他王向远,是单位选他。 “揭开面纱,你肯定会不理解的。”冯志平有点儿卖关子,王向远见状,就不再多问。 二人进了安置办公室内,冯志平为里面的工作人员发了几支中华烟,便与王向远一起拿了通知走到外面的一棵树下。 看着通知单上写明的“请七日内前往江邑市委宣传部《江邑报》报社报到”的明确通知,王向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到实实在在的地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因为冯志平前前后后的帮忙,所以他提议说要带冯志平去一个饭庄里,喝几杯酒,表达对冯志平的谢意。 王向远接过冯志平递过来的通知单,看明白了冯志平是去市文化局报到,便果真有些不解,原先那些可供冯志平选择的听上去牛哄哄的单位,竟然全被排除在外。谁不知道,文化局的“文化”二字听上去很儒雅,但却是个清水衙门,大约除了市上的统一的工资和福利,本单位并没有什么创收。“你怎么愿意去文化局呢?” 冯志平说:“我跟你交个底吧。我跟你说,我可是正营职干部转业,是可能安排到副科级职务的。我去文化局,并不是普通工作人员,而文化局所辖的文物管理所的所长,我报到后用不了多久,正式的任命就会出来的。这也是符合相关政策的。原来的文管所所长,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正式退休。其实他现在已经处于半退状态了。所以呢,实际上,我一过去,就接手所长职务。” 王向远说:“行啊你,自从你取代我到了军里的干训队集训后提了干,真想不到,你竟然是到处官运亨通。” 冯志平说:“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你要是跟曾沁沁成了的话,怕是连我也难以望你项背呢。” 王向远说:“我自己选的路,从不后悔。” “我当然了解你。”冯志平说。 冯志平、王向远在去各自的单位报到后,又去市委党校参加了市委统一组织的军转干部培训班,一个多月后,还参加了相关科目的考试,大家一个不落地考取了公务员,也标明他们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从一名军队干部转变成为政府编制内的公务人员。 尘埃落定后,王向远回了一趟原来所在的部队,在后勤部的财务科结清工资及转业安置费及其他各项福利,由于他选择的是“由政府安置”而不是“自主择业”,所以最后结算时的款项要少得多,不过是五、六万块钱的样子。 从部队回家后,他将钱如数交给了秦爱莲保管,因为之前办婚宴借了一些钱,还有欠王丽丽的钱,全部还清。王向远最不想欠王丽丽的钱,他怕她仍然对他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还王丽丽钱时,他特意与秦爱莲一路同行,他看见王丽丽的脸上流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 秦爱莲对王向远说:“你放心,我会把钱保管好的。” 王向远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市委宣传部《江邑报》报社其中一间办公室里,成了一名正式的采编人员。 初来乍到,一切都不熟悉,一切都需要学习。特别是这个内部报纸,并不像一些大的报刊,记者、编辑、美工、排版、校对等等都是分开来的,这个小报却不是这样,这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需要对每一个工作环节都掌握都精通。 一切都不像他的想象,一切都需要重新学习,一切需要重新开始。王向远这才真正理解了原来的那些转业军人在向他传授经验时所说的许多军转干部往往很长时间都不能适应地方上的工作和地方上的生活节秦并非虚妄之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需要从汉语拼音和横竖撇捺学起的低年级的小学生。 然而,王向远却几乎没有适应的时间,也没有适应的心情——因为,秦爱莲的妊娠反应忽然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6章 养胎偏方 小时候,王向远曾听爸爸妈妈说过,为了生下他,妈妈陈月英像个抱窝鸡似地每天待在床上,小心翼翼,唯恐出现一点点的闪失,才终于让他平安地降生于世。可以想见,爸爸王玉林既要工作,还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妈妈,当时的情状有何等让他在想象里感动不已。 王向远想,难道,是命运使然?命运要让他也来品尝当初爸爸曾经尝过的悲苦滋味儿? 因为反应太剧,为了保胎养胎,秦爱莲已经向镇上的计划生育服务站请了长假,待在家中,几乎是足不出户,生怕出现意外。 为了让秦爱莲放宽心怀,王向远安慰秦爱莲说:“你放心吧,我现在是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呢,更何况是宣传部里的一个重要部门,《江邑报》是有广告收入的。等到以后我熟悉了所有的工作流程,成了报社的得力干将,奖金也会翻番的。我肯定能养活你跟孩子的。你现在只管好好养胎,你可是牵一发而动两个全身哪,不,是三个全身,包括我。” “你也别太累着自己。”秦爱莲说。 好在,秦爱莲并没有像多年前王向远的妈妈陈月英那样娇弱到一动不敢动的程度,她只是行事走路时加倍小心。医生也叮嘱过她,她与别的孕妇体质不同,要尽量减少运动;虽然她明知轻微的运动会有利于产妇分娩,但因了心理上的害怕,并不敢乱动。 可如果每日里只是躺在床上或枯坐在电视机前,还不得闷出病来? 好在,她家里的麻将方城并未倒塌,反是建筑得越加牢固越加热烈,不只是摆出一桌麻将,有时来的人多了,还会摆出两桌麻将。秦爱莲家呢,烧的是煤砖,虽然收入并不高,却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不像周围邻居们那样斤斤计较,两个煤砖炉子敞开来日夜猛烧,开水黑白里免费供应。当然了,麻友们像是自家人一样,见水壶里的水没了,会主动续满,还会将开了的水倒入暖水瓶之中。 于是,本来就有着一些麻将瘾的秦爱莲就成了麻将桌边的常客。确切地说,是常坐主人。 打麻将是当地人最主要、最普遍同时也是最日常的娱乐方式和娱乐活动,上至行将就木的老头老太,下至满脸稚气的孩童,简直是人人都会。有钱人或者想以此为生进入赌场的,自是赌注大得让人瞠目结舌;平常人家特别是农村里的街坊邻里呢,赌注则小成个位或者十位数,看上去是以娱乐为主,战至最后却也经常伤了和气,毕竟上了麻将场,真正平心静气想以此找乐的人少之又少,有几个不想赢钱呢? 赢了的,想大赢;输了的,想翻本。看似一团和气的娱乐其实是暗中硝烟弥漫,人的贪欲从哈哈大笑和心花怒放里,从唉声叹气和捶胸顿足里尽显无疑。 王向远与许多来此谋生的外地人一样,一概视打麻将为赌博,他们中只有少数人会打麻将,有些人对麻将几乎是一窍不通,王向远就属于一窍不通里的之一。因为不会搓麻将,所以对麻将里的乐与悲的感受,王向远并不清楚,他只是看到麻将桌上大部分人都笑着,一团和气的样子,岂不知有些输了的人的笑是极力装出来的。王向远呢,天真地以为,大赌真的伤身小赌真的怡情呢。其实就是没有赌注,老是输了又输的人心里也会很不好受的。 因为王向远和秦爱莲在江邑城里没有房子,所以王向远每天下了班只能骑上自行车行驶二十里路回到乡下家中,回到家时,有时候,他会看见秦爱莲仍然与别人在麻将桌上激战正酣,有时倒是硝烟已散。王向远虽然不喜欢麻将,但并没有阻止秦爱莲打麻将,他很书生气地从有关书籍上看到,孕妇的情绪会直接传染给胎儿。他想的是,只要不影响身体,只要秦爱莲高兴,打点儿麻将也就无可厚非了。 晚上,王向远将秦爱莲拥入怀中,问道:“现在反应还可以受得了吧?” 秦爱莲说:“受不了也得受啊。啊,他(她)在踢我呢,你快摸摸。” 王向远赶紧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秦爱莲的腹部,不仅感觉到了秦爱莲腹部的震动,还听到了悦耳的“咚咚咚”的声响,比最美妙的交响乐还要动听而迷人。 幸福的暖流在王向远的身心荡漾。 王向远在秦爱莲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轻声道:“老婆,你辛苦了。” 这时,一阵和牌声从厨房里传来。 王向远关切地问:“你休息时,受不受影响呢?” 秦爱莲摇了摇头。 王向远小心地说:“晚上,夜里,你就不要打麻将了,好吗?看累着你,也把孩子累着。” 秦爱莲说:“白天我也不是老打麻将,有时候在床上躺一躺,有时候看一会儿电视。为了咱们,我妈打麻将也少了,她在照顾我呢。” 王向远幽了一默,说:“让你受苦了。可是没办法啊,这苦,我没法儿代你受啊,除非你来当爸,我来当妈,角色互换。”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秦爱莲白天在麻将的陪伴下,夜晚在王向远的陪伴下,安然无恙地过了两个多月,她的肚腹越来越大越来越累赘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了。 又一个周末到了。 周六的上午,王向远在办公室里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做完了手上的工作,而后下了宣传部大楼,骑上自行车,出了市委大院。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照着他,他觉得阳光射入了他的心田,心情好像蓝天上的一块白云。 路上,他买了些蔬菜、肉类,还有花生、水果等吃物,回到家时,见院子里两桌麻将正激战得如火如荼。其实这个时期,秦爱莲蹲坐都有些极不方便了,但许是因为打麻将入了迷吧,每天里仍是要坐在麻将桌前消磨时光。 吃饭的时间到了,与秦爱莲共筑方城的三个人也要回家了,这桌麻将总算到了尾声,四个人说:“最后一盘。” 连续多盘没有和牌的秦爱莲在最后一盘麻将的关键之时,竟然*了一个杠上花,通吃三家,一下子将一整个上午输掉的钱不只赢了过来,还略有赢余。因为心花怒放,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怀孕八个多月的孕妇。由于过于专注,她也想像别人一样的起身,却因为所坐的椅子太过前置,起身时前挺的腹部猛地碰到了桌子上,还因为起身太猛,她一阵头晕,忽然间,眼前一黑,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呻唤起来。 王向远立时一个箭步跑至秦爱莲身边,想扶起秦爱莲,但看她痛苦的样子,一时没敢动,急问道:“爱莲,你怎么了?” 一时间感觉到天旋地转的秦爱莲过了好一会儿,旋转的感觉才消失。与秦爱莲一同打麻将的几个人手足无措地站着,却不知如何帮忙。 秦为民和李炳叶也走了过来。 王向远问:“爱莲,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啊,好些了,你扶我到床上休息吧。”秦爱莲道。 在岳母李炳叶的相帮下,王向远小心地将秦爱莲扶起来,而后搀着她慢慢地走回卧室里,让她躺在了床上。 大家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麻客们鱼贯走出了秦爱莲家。 没有人意识到致命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秦爱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7章 1+1=3 秦爱莲说:“我想睡一会儿。” 王向远轻声说道:“好的,你放心睡吧,我就守在你身边,一步也不会离开的。”他握住她的手,坐在床前,想以这种方式为她传递一些力量。 秦爱莲闭上了眼睛。 秦为民和李炳叶悄悄走过来,问王向远:“爱莲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是刚才起身的时候不小心闪了腰,加上被桌子碰了一下,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爸,妈,你们先吃饭吧,不要等我们了。”王向远说道。 麻将,有时能磨钝人的情感,当事人却不自觉,还误以为自己在广施博爱。秦为民和李炳叶当然是爱他们的独生女儿的,可是在危险并未降临并对他们进行痛击之时,在平静里,他们心里仍是惦记着麻将。这是很多人隐在内心里的黑暗,只是不愿意告之于人更不愿意承认罢了。 秦为民和李炳叶走出了秦爱莲和王向远的房间,回了既是厨房又兼做餐厅的大房间。 王向远看着秦爱莲,发现她的面色较原来苍白了些,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听上去,秦爱莲睡眠中的呼吸还算沉静而均匀,就略觉得一丝安慰,便祈祷着一切平安一切顺利。他轻轻地将面颊贴在秦爱莲的腹部,却听不到什么动静。 忽然,秦爱莲像是从梦中惊醒似地一下子坐起来,但是却因为鼓起的肚腹只好又躺下去,她叫唤起来,嘴里直嚷着:“痛,痛啊——” 王向远感觉到他握着的秦爱莲的手,冰凉冰凉,像是降到了冰点,一种巨大的不祥的惊悚忽地攫住了他的心。他对秦爱莲说道:“爱莲,我马上想办法送你去医院。你别急啊,别怕啊,好吧?”他放开秦爱莲的手,心里想该如何尽快把秦爱莲送到医院里去。 秦爱莲的呻唤声越来越大。 秦为民和李炳叶放下碗筷,奔了过来,看见他们的女儿头发散乱一脸痛苦地躺在床上,这时他们感觉到了危险,被麻将磨钝的情感瞬间复苏了过来。李炳叶到了床前,轻轻地在秦爱莲的肚腹上摩挲起来,想以此为女儿秦爱莲隔靴搔痒地止一些疼痛。 王向远决定打120急救电话。 秦为民说:“等到120来到,再拉到医院的妇产科,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他想起了不远处他认识的一个黑出租车司机,且将电话号码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秦爱莲是王向远的妻子,但更是秦为民和李炳叶抚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两位老人似乎更有着对秦爱莲行使决定的权力。王向远便依岳父大人秦为民的话打响了那个黑出租车司机的手机,要他火速将车子开到他们的家门口。 幸好,黑车司机没有外出,接到电话便几分钟将车开到了秦爱莲家的院门口处。 王向远一把将秦爱莲托抱起来,他的手在秦爱莲的身下感觉到了一大片滑滑的潮湿。他虽是没有做过爸爸的经验,但还是从小说中从生理卫生课本上的知识中,明确地知道是秦爱莲腹内的羊水流了出来,却并不知道羊水中混合着血迹。他本能地想到,如果羊水干涸,秦爱莲腹中的孩子就失去了生命的托浮,处在生死边缘。 好在秦爱莲还十分清醒,她的双手抱住了王向远的颈部。王向远托抱着秦爱莲急匆匆地奔到了院外,将秦爱莲放到黑出租的后座上,他则是挤在秦爱莲身边,安抚着她。 李炳叶也心急火燎起来,她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座位上。 黑车司机发动汽车,问道:“去哪个医院?” 秦为民和李炳叶虽是把自己看得很高大也有着这样那样的优越感,但他们终是在这个较为封闭的地方生活着,加上平时没有多余的收入,日子实际是过得十分紧巴,这个时刻就更显出了他们并没有脱掉的土性,他们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异口同声地回答黑车司机:“就去镇上的医院。” 王向远却断然作了否决,厉声道:“不,马上去市人民医院!” 秦为民和李炳叶老两口直到此时虽然惊恐但依然没有把事情想得太过糟糕,见女婿竟公然不遵从他们的意见,心里立时有些不悦,面面相觑了一下,却都知道此时不是与王向远较劲的时候,就没有再发表与之相左的意见。 黑车司机从王向远的普通话里就听出王向远是秦为民的上门女婿,心里自然也是把王向远当作外地人看待的,他看了看秦为民和李炳叶,像是等着他们发表与王向远不同的见解来。 “快开车呀?!”王向远对着黑车司机怒声吼道。 没有等到秦为民和李炳叶的话,在他看向王向远时,又见王向远的两道目光如利箭一般向他的面部射来,黑车司机慌慌地终于开动汽车,向着江邑市人民医院一路狂奔。 关键时刻,王向远是很豁得出去的,而不像有些人平时嘴上透着狠劲儿,但真到了需要冲出去时反是要起了虚伪的面子。 车子刚在市人民医院的门口停稳,王向远即打开车门,托抱着秦爱莲朝医院三楼的妇产科急奔,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快快救人——” 到了三楼,大厅里竟然没有见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的身影。王向远不管不顾地吼:“医生,医生在哪里,快出来救人,快出来救人——”他心中已完全乱了方寸,也不在乎什么分寸,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人,救秦爱莲和秦爱莲腹中的孩子。 王向远冲进了一个开着门的诊室,见里面有一个医生正在为一个孕妇作诊断,他托抱着秦爱莲冲过去,大声吼道:“医生,快快救人啊,我老婆有生命危险,她看上去要死了。” 女医生示意正作诊断的孕妇等一等,她让王向远将秦爱莲放在诊室里的床上,却见秦爱莲面色十分苍白,看上去几乎虚脱的样子,她看到秦爱莲的下身湿漉漉的,马上明白了秦爱莲有状况。她进了护士房,吩咐道:“马上将我诊室里的产妇送入产房!” 女医生并没有让王向远办那么多繁琐的手续,而是去繁就简,对王向远说:“救人要紧,你以后补办手续交费就是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王向远对女医生千恩万谢道。 王向远问:“医生,她没有什么危险吧?” 女医生说:“去产房诊断后再说吧。羊水破了,产妇提前生产。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们作诊断后才能知道,有没有危险,有多大危险,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王向远如坐针毡地坐在产房外面的椅子上,焦灼地等着产房里会传出或吉或凶的诊断结果。李炳叶的脸色也变了,坐在椅子上,心里十分的不安。 王向远并没有烟瘾,此时却很想抽一支烟,来缓解一下心中的焦虑。 约摸半个小时过后,产房里出来了一位护士,问道:“谁是秦爱莲的家属?” “我是!”王向远像是又回复了以往的军人作风,因为发急,还向护士高高举起了右手,他赶紧地走到了护士的身边,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危险?” “需要手术。”护士简短地说道。 “什么手术?”王向远随口问道。 “你得在手术单上签上名字。”护士说,却又莫名其妙地加问了一句,“如果出现危险,你是先保大人还是先保孩子?” 王向远的情绪立时几乎崩溃,他对护士吼道:“你说什么?”他忽然伸出双手,按住了护士的双肩,将护士推按在墙上,怒声大吼,口水喷了护士一脸,“大人孩子我都要!无论少了哪一个,我一定要了你的小命!” 看着失去理智的王向远,护士吓得面色煞白,一脸惊恐,连连点头道:“好,好。” 王向远放开了受到惊吓的护士,虽然头脑有些昏乱,但还是在手术单上抖抖索索地签上了“王向远”三个字,钢笔尖将纸张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小护士拿着王向远签过名字的手术通知单,像是逃离危险似地逃入了产房里的手术室。 这所医院的妇产科,对于产妇生孩子时,仍然不让家属进产房内,不像有些医院可以由丈夫陪同,让丈夫给妻子鼓励并且减少疼痛。 王向远和秦爱莲都已经不是偷吃禁果进而酿出苦果懵里懵懂的少男少女,他们一百遍地计算过秦爱莲的大致生产日期,也在进行抽血、b超等项目的检查时问过医生,腹中的胎儿生长良好,如今离正常分娩的日子其实并不远了。 虽然王向远小心里含着小心,但如今他还是痛悔自己不够小心,一个很不祥的成语忽地掠过他的脑际:胎死腹中。他的全身震悚了一下,站在紧闭的产房门口,几乎要破门而入了。 这时,那个最先接待他的态度很好且给人感觉上视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女医生从产房里走出来,王向远问女医生,他的爱人秦爱莲倒究是怎么回事。 女医生尽管十分忙碌,但还是对王向远作了简单解释,说是胎儿离足月时间很近了,本来是可以顺产的,但是羊水破裂过早,并且因为宫口太小,孩子无法顺产而出,只能进行手术,现正准备剖宫生产;女医生还特地叮嘱王向远,要平复情绪,不要太冲动,以免影响到产妇的心情和医护人员的工作,造成不应有的结果。 “对不起啊,让您费心了。”王向远心怀歉意地说道。 女医生问王向远道:“产妇有没有慢性疾病?” 王向远说:“没有,她身体很好。” 女医生去了医生办公室片刻后,重又向产房走去。 王向远问:“医生,是你为我老婆做手术吗?” 女医生说:“不是。这不重要。” 并不懂医学知识的王向远只好不再罗索地寻问,他怕影响了医生的情绪,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动着。 大约一个多小过后,一个护士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王向远直觉地认为这个孩子是他和秦爱莲的,刚要开口寻问,却听到护士开了口:“谁是秦爱莲的家属?” “我。”王向远应道。 护士说:“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是剖宫生产,目前产妇仍在手术室内。” “我爱人情况怎么样?” 护士说:“你不要走开,有情况会随时叫你。” “好的。”王向远说。他看到护士怀里的婴儿,一种激动和喜悦充盈在心里,让他看到了希望,相信秦爱莲一定会安安全全的。 护士问:“怎么,只来了你一个人吗?” “我妈来了。”王向远说,便向着心怀不安的秦爱莲的母亲叫,“妈,妈——” 秦爱莲的母亲李炳叶急慌慌地走了过来。 因为正经历着极为非常的危急时刻,此时在王向远的心里,什么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母子或母女平安,就让他的几乎要破碎的心整合起来落到实处。他看了看护士怀里的婴儿,发现孩子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十分呆萌地看着他,他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护士,是男孩还是女孩?” 天天与刚刚出生的男婴女婴打交道的护士很平淡地说道:“儿娃娃。”她说的是当地方言,“儿娃娃”就是“男孩”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8章 共闯生死关 由于孩子已近足月,并不必再送入保温箱内;还由于王向远带秦爱莲来得急,属于急诊,虽然秦爱莲仍在手术室内,但是考虑到产妇亲属要照顾孩子,就已经在普通病房安排了一个床位。怀抱婴儿的护士叫李炳叶跟她去往病房。 啊,秦爱莲果真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王向远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感动之情,还间着一些惊喜;可是想到秦爱莲还在手术室内吉凶未卜,他的心立时变得沉重起来;他焦躁地等着,等着,期盼着一个明朗的开心的结果响在他的耳边。 王向远的双眸几乎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产房的大门。 李炳叶也是心急火燎,她又出现在了王向远的身边,一脸的惶恐之色。 王向远对岳母道:“妈,孩子还好吗?你别上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你快去看着孩子吧,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李炳叶说:“护士把好多婴儿推到洗澡室里洗澡去了,你的孩子也是。” “那要是很快洗完了送回去呢?病室里没有个人怎么行呢?妈,让你辛苦了。” 李炳叶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爱莲是我的孩子,我比你更着急,更担心她。” 王向远表示理解,但还是坚持己见:“妈,你多注意一些。你先去病房歇着吧。因为太急了,什么都没有准备。等爱莲平安出来后,我得出去买些东西呢。对了,还不知道爱莲何时出来,孩子饿了怎么办呢?” 岳母李炳叶还是到楼下的妇产科住院部的病房里去了。 产房的大门开了,那个曾被王向远怒吼过的护士问道:“秦爱莲的家属在吗?” “在,我就是。”王向远答道。 “医生让你进来一下。” 王向远没加多想,跟上护士,进了产房。他进了产房,却只是进了产房里的小厅里,紧跟着掠过的脚步,竟进了紧里端的电梯里,电梯上行,而后停下,出了电梯,而后进了手术室里的小隔间里。真是机关重重啊,让他晕头转向。 那位给他留下了好印象的女医生将他叫到一边,对他说道:“我把病人的情况跟你说一下,但是你不能惊慌,更不得喧嚷。记住,我们破例叫你进来,是想让你给病人一些力量和鼓励,而不是为了其他。你首先自己要稳住,否则的话,你还不如不在这里与她相见。” 王向远脸色凝重,说道:“我明白了。医生,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好?” 女医生说:“病人的情况十分危险,但幸亏她入院及时,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但是并不排除意外的发生。至于具体病况,跟你说多了,你也是不懂,简单说吧,就是在你们入院前产妇的*壁已经轻度破损,加之产妇*壁太薄,而且凹凸不平。本来将婴儿成功取出后,产妇也脱离了危险,但是现在又意外地出现了产后的大出血,更意外的是出血越来越多,胎盘与*壁紧紧粘连在了一起。所以必须手术将二者脱离。但是之前已经打了过多的麻药,为了尽最大可能地保住病人安全,决定让胎盘与*壁脱离时的手术为无麻状态。但是病人会很痛苦。我并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相爱,但是,你必须配合我们,表现出对她的最大的爱来,让她减少痛苦,以便手术顺利进行下去。”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王向远说道。 护士为王向远的全身作了消毒,并也让他换穿上了一套无菌手术衣,戴上了一顶无菌帽子,手上戴了一双无菌手套。 女医生说:“手套就算了,带他到消毒池下洗洗手吧。” 净手过后,王向远被带到了秦爱莲躺着的手术床前,他坐在床侧,看着秦爱莲更显苍白的面色,愈加心痛不已。 王向远伸出右手,握住了秦爱莲的一只手,低声地深情地叫道:“爱莲,我来了,我是王向远,我是你的王向远。” 秦爱莲极力睁开疲劳而沉重的双眼,王向远看见秦爱莲的原本清秀的眸子深陷下去,心痛不已。 “向远,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是你来了吗?”秦爱莲虚弱地问道。 “爱莲,是我,是我啊。”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秦爱莲问。 “不是梦,是现实,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手在紧紧握着你的手呢。”王向远说。 秦爱莲想起了孩子,问:“向远,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王向远回答说:“孩子在妈那里,妈正在看着孩子呢。孩子非常好,身体很棒,长得很好看。现在,就看你的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秦爱莲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怎么会呢?现在医疗条件这么棒,一台小手术罢了。再说了,你要想到,我,还有孩子,都在等着你呢。医生马上还要给你动手术,你要坚持住啊。握住我的手,我会给你力量的。”王向远柔声鼓励秦爱莲。 “嗯。”秦爱莲点了点头,两颗很大的晶莹的泪珠流了下来。 王向远更紧地握住了秦爱莲的手。 手术开始了,医生一边给秦爱莲的*进行按摩,并且注射了静脉滴注缩宫素,一边剥离粘合在*壁上的胎盘。 秦爱莲痛得大声叫唤,泪珠与汗珠交相混流在脸上。 王向远一边紧紧握住秦爱莲的手,一边对秦爱莲说道:“爱莲,加油啊,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挺住;爱莲,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好好爱你的。只要你坚持住了,挺过了这一关,就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止我们走向幸福的道路;我们会跟我们的孩子一起,相亲相爱,一起携手建造一个最完美的家,一个让人人都羡慕的家……” “向远,向远,我也爱你——”秦爱莲喊道。 在不影响医生手术的情况下,王向远躬身看着秦爱莲,将他虽然焦灼无比却依然面带阳光的脸几乎贴在秦爱莲的脸上,他看着秦爱莲泪水涔涔的脸,忽然将年轻的红唇亲在了秦爱莲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泪水尽数吸入腹中,最后将他的红唇吻上了秦爱莲的因为失血而焦干脱皮的嘴唇上,将他的湿润传递给了她。 王向远的吻果真如同一剂灵丹妙药,秦爱莲不再喊叫,情绪也平静了许多,啊,她记得,他从未给过她如此热烈的吻,她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王向远曾无意中给过他的伤害…… 手术结束了,在无麻状态之下,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 “你真棒,我的爱莲。”王向远夸赞道,又轻轻地吻了一下秦爱莲的面颊。 医护人员为他们鼓起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中明白了一个浪漫的事实,这就是,爱,的确是有能量的,爱,的确是有力量的,并且能够把那种特殊的能量和力量传递给最爱的人。 秦爱莲在王向远的爱的包容里,终于从危险中脱身而出,进入了安全的港湾,她的泪脸上显出一丝笑意。 透过朦朦的泪眼,秦爱莲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正对着她的是王向远那张日出般的笑脸。这一刻,她觉得幸福无比。 他们的原本有些冷意的爱忽然间升华到了一个温热的境界。 王向远轻轻地笑出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79章 婴儿被盗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秦爱莲进入了普通病房内。 这是一间很大的病房,住了六个产妇,她们各自的男人看上去都是模范丈夫,像是驻守边疆的军人似的,意志坚决而又不离不弃地守在病房里,生怕妻子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两大一小,每天日夜在此的最起码是十八个人。 但却远远不止十八个人。 除了秦爱莲以外的另五个产妇,看上去个个给人一种家族庞大人丁兴旺的感觉,在这里陪护她们的,可不只是丈夫,还有婆婆,还有母亲,而来看望她们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父亲、公公自不必说,还有小姑子小叔子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等等等等的,使得这一间病房成了一个热闹非凡永无罢休的集市。 哪怕是到了夜间,本该是更深人静之时,可是病房里要么鼾声合唱,要么是某个剖宫产的产妇阵痛发作不停*,要么是婴儿啼哭。婴儿啼哭之时,能让所有的人从梦中醒来,往往的,一个孩子哭了,别的孩子也像是受到了连锁反应,开始共同吵醒黑夜。但是,独有一个孩子却未加入,他,就是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儿子。 王向远的儿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并不随便加入别的婴孩们的哭闹大合奏,那些孩子,一个个哭得像是蚊子哼叫,才不会唤醒了他呢;他似乎天性里有着自己的主张。等到他哭时,却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唤醒,让他们陪着他一起歌哭,他哭得声音宏亮,哭声似是要震破屋宇。他哭完了,停了下来,别的孩子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白天,秦爱莲躺在床上,她旁边的婴儿床上,她和王向远共同的儿子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却并没有哭闹。 秦爱莲问王向远:“叫个什么名字好呢?你不是在查字典吗?” 王向远说:“就叫王超吧,希望他能够远远超过我们。再说,这名字简单,好记,也响亮,顺口,好听。” 躺在婴儿床里的王超竟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和感谢爸爸王向远。 王向远站在婴儿床边,伏下身子,秦爱莲呢,则是侧转身子,二人一起看着王超。 王超依然是右眼睁着,左眼闭着,萌到极致的样子。 王向远不由地想道:“儿子为什么老是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闭着呢?莫不是……”虽然不愿意朝坏处想,但心里却早就作了决定,无论他是何种状况,他都是我王向远的儿子,我都会从心底里接受他,并且好好地爱他。 秦爱莲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已经可以翻身,甚至在王向远的搀扶下可以在病室外的走廊上走几步了。但洗脸时,还是王向远打来水放在脸盆里,端到床边,她用小帕子简单洗一下。王向远把帕子放入温水中,充分浸湿而后拧一下,递给秦爱莲,秦爱莲只是擦了擦脸罢了。她是很听信乡间说法的,产妇不可以见风,短期内不可以洗头洗脸,更何况她是一个动了刀子的产妇呢,所以就加倍小心。王向远不懂这些,只是听秦爱莲说得有理,就惟命是从地遵守着。 多少年来,连王向远都没有发觉没有意识到,他从未这么顺从过,听话过,似乎转瞬之间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温顺的没了个人意志的丫鬟——却是一个幸福的丫鬟。 王向远将湿润拧干过的帕子递到秦爱莲的手中,秦爱莲看着王超,用湿润的帕子轻轻地小心地揩了揩王超闭着的左眼的眼角,不知是王超受到了启示,还是他的左眼原本是被羊水或别的物质糊住,他竟然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左眼。 王向远和秦爱莲都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王向远看得出,秦爱莲似乎也对王超那只自出生以来一直闭着的左眼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有一只眼睛睁着与两只眼睛同时睁着,所看到的世界自然有所不同。王超看上去愣了一下,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呆萌而可爱。他却并不知道,他的出生,经过了母亲的*缺氧的生与死的考验,经过了无法穿破母亲*的长时间的痛苦挣扎;他更不知道,他其实是穿越生死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秦爱莲同样是穿越了生死线,像是脱胎换骨重生一般。她的伤口还未拆线,但是为了使伤口愈合,遵医嘱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反是要下床适可而止地动一动。这一切,都要王向远的协助才可进行。从未经过手术的王向远把做了手术的人看得十分脆弱,加上他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何况还要照顾婴儿呢,所以就不免有时候手忙脚乱。当他搀着秦爱莲去卫生间时,婴儿床上的王超却没有任何原因地从睡眠中醒过来,大声哭起来,还没有学会做爸爸的王超心里就担心起王超来,想去哄他;还有,秦爱莲虽是住院,但是医院不比家中,一切皆不方便,他要出去为秦爱莲购物,而刚生过孩子的秦爱莲没有征兆地变得十分挑食,加之动过手术的身上有伤口,医生特别叮嘱麻辣等物万万不可食用,而吃惯了麻辣食物的秦爱莲却吃别的食物全是食之无味,反是更让王向远更为难了。病房里热闹依旧,暄闹依旧,难免让人心烦,但是听到王超的哭声,看到他呆萌呆萌的样子,心中便有一股股暖流在时时激荡。王向远便平静下来了。 王超仍时不时地习惯性地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因为知道他并不是令人担心的独眼龙,所以王向远与秦爱莲就十分的放心而安心。可是,却并有人想到,这是不是尚不会说话的王超天生的一个预兆和对爸爸妈妈的一个暗示呢? 哭,是王超表达一切欲求的方式。王向远与秦爱莲都不知为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呢?护士解开王超的衣服,他们一看,方明白原因,只见王超的屁股上粘满了屎尿。依护士所嘱,王向远到医院外的小卖部买了尿不湿,可是刚出生的婴孩皮肤细嫩,却不小心让王超的裆部受了点伤,王向远心痛不已,便去了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款更加柔软的尿不湿,为王超换上。 王超又哭起来了,这一回,却是饿了。王向远从婴儿床上抱起王超,放到秦爱莲身边。好在秦爱莲奶水充足,让王向远和她都省却了不少心思。 因为病室里太过吵闹,秦爱莲十分烦躁,还闹着想出院。可是她跟别的产妇不一样,伤口上的线还没有拆除呢,医生说了,她必须住院观察;医生还说,她的宫口天生太小,哪怕以后再生孩子,仍然需要剖宫生产,为安全起见,最后不要再生。 几天前,秦爱莲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情景浮现在王向远的面前,鲜红的血泊,尖利的喊叫声,至今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毛骨悚然,他告诫自己,不能再冒着生命危险让秦爱莲生孩子了。这也便昭示着,王超将成为他和秦爱莲唯一的传承者,他和秦爱莲之间唯一的连结纽带。他的想让秦爱莲生下一大串孩子建立一个庞大家族的想法注定只能成为南柯一梦。 王向远安慰秦爱莲道:“先忍忍吧,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以后拆了线,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在这里,不只是你受苦了,连王超也受苦了。” 秦爱莲知道她并不能出院,是心里烦躁才说出想出院的话来。 这个夜里,医院妇产科的病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与秦爱莲等产妇相邻的病室里,也就是第九号病室里,丢失了一名男婴。幸好产妇是顺产,虽然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但身体上还能够经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的哭声传到秦爱莲所住的病室里,令人人惊恐无比。 警察来了,拍了照,取了证,却因为这个医院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所以短期内一无所获。 王向远站在病室门口,亲眼看到那个丢失婴孩的初做母亲的女人在丈夫和家人的搀扶下,两手空空却心有不甘地走出了病室,目光发直、精神涣散地穿过走廊,下了楼,带着最大的失落离开了医院。也许是记者职业的敏感性所致,王向远竟然痴痴地跟着那一群人走了一会儿,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并且怀着复杂的情感目送那对失去孩子、比他和秦爱莲还要年轻的父母的背影渐渐远去…… 一丝惊惧蓦地掠上他的心头,王向远骇了一跳,速速地转了身,朝秦爱莲所住的病房跑去,那个曾经在部队全营范围内夺得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冠军的他竟几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跑回病房,看见秦爱莲正侧身对着婴儿床上的王超,王超没有哭闹,萌萌地看着秦爱莲,这一幕母子对视的画面长久地留在了王向远的心海上,成了伴他一生的经典回忆。 “啊,儿子在,儿子在这里呢。”王向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人说话似地说道。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说一声呢?”秦爱莲问。 王向远说:“哦,我刚才正好看到那个被盗的孩子的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亲人,一大家人真是悲伤极了呢,看到他们那个凄惨的样子,想安慰他们几句,可是却什么也没说,我不知说什么。” 秦爱莲没说什么,心里却生出担忧。 王向远看出了秦爱莲的担忧,便道:“没事儿的,你放心吧,有我保护你跟咱们的儿子呢。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在部队上的时候,可是擒拿格斗的好手。”嘴里虽是如此说,心里却很不踏实,毕竟偷盗孩子的人是在暗处,你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觉不离一步地守着孩子。 王向远伏到婴儿床边,看着他与秦爱莲的唯一的孩子,他明白无论是秦爱莲的身体特质还是计生政策都不会允许他们再有第二个孩子了,他的目光里的满满的柔情倾注在王超的脸上,小小的王超似乎感觉到了爸爸的注目,呆萌无比地向他回看。他笑了,这一刻他觉得幸福无比。 过了一会儿,王向远讷讷地开口道:“实在不行,还是让妈来与我轮流守护你跟孩子吧。” 秦爱莲并不同意,她说她妈手下的学生们这几天正在参加考试,她肯定是走不开的,倘是来到这里,会被扣工资的;再说,她正在等着转正呢,要是因为这事儿把转成公办教师的资格弄黄了,可就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哦,那就算了。”王向远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0章 你是我的小太阳(上) 王向远发现,其实偷孩子的人并没有丧心病狂,可能并不是以此为生,否则,他们别说偷一个婴儿,就是偷十个婴儿也易如反掌——因为这所医院的安保措施的确太差,且因为毕竟只是县级医院,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更何况,妇产科住院病房可说是整个医院最热闹之处,产妇的亲属和非亲属一沓沓地涌来,谁也看不清这些人里有没有怀着歹意而来的人,更看不清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这个夜里,王向远前半夜没有合眼。因为隔壁病房发生的婴儿被盗案,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 没有合眼的不只是王向远,还有其他的陪护产妇的男人或女人。这些人里,有的是产妇的丈夫,有的是产妇的婆婆或母亲。 妇产科的住院病房十分紧张,人人如临大敌。 王向远与几个男人在走廊里走动,上半夜嘛,人的精神都有些亢奋。本来,王向远是发挥了他在部队时的指挥才能的,他将秦爱莲所在的病房里的所有陪护者分成上半夜和下半夜两个班次,可是这里毕竟不是部队,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性,互相不放心,就有些乱套。于是在这个上半夜,陪护的人都没有睡觉。 到了下半夜,困意袭来,为了安全起见,王向远将病房的大门关上,用一把椅子抵住,他坐在椅子上仰着打盹。可是不时有人要上卫生间,他一而再地起来让路,最后只好作罢。他将这把椅子搬到了王超所睡的婴儿床边,手扶在婴儿床的床架上,进入似睡非睡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晨,王向远满眼血丝,连眼窝也佝偻了下去,他觉得面颊也消瘦了许多。 住在这样的大病房里,简直是受罪。 倒是有几个特护病房,但是费用却要贵出几倍,而且还要找人托关系才能入住。王向远已经电话向单位请了假,他作为男士,并不享受生育假,好在他曾经没黑没白地加过班,用补休的假作了抵消,否则就会大大影响他的经济收入。 通过秦爱莲生孩子住院这件事情,王向远特别感觉到了关系、背景以及金钱的重要性。可是这三者,他都不具备。 他心怀歉疚地对秦爱莲说:“让你受苦了,等到以后我们把日子过好了,我再补偿你。” 秦爱莲并不知道王向远此时心中所思所想,一时没有明白王向远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便怔怔地看着王向远。 王向远自知他的那个远在山东的老家不仅没有钱财,还没有亲人;即便是有,如此千里迢迢,也不可能来到这里帮他看护秦爱莲和王超。秦爱莲倒是有亲人,可是她的父亲来此看护多有不便,她的母亲又临到了转为公办教师的重要的节骨眼儿上,亦是不能前来。他心里却有些生气,觉得再是繁忙,作为秦爱莲母亲的李炳叶来看上一眼的时间总归有吧? 王向远要出去买早餐了,他问秦爱莲:“爱莲,你想吃点儿什么呢?” 在外面小饭馆里买的早餐,无非就是包子、馒头、花卷、油条、稀饭等,秦爱莲几乎有些吃腻了,但是没有办法,她只有好好吃饭,才能供给王超甜美的乳汁。 秦爱莲说:“买豆浆和包子吧。” 王向远便很客气地跟相邻床上的那位产妇的婆婆打了招呼,如果秦爱莲有不方便之时请她顺便帮忙。好在,秦爱莲的伤口愈合得不错,身体恢复情况较为良好,医生还说过,当天的下午可以去手术室拆线。 那位产妇是顺产,但是比秦爱莲入院要晚好几天,却已经决定明天就出院。她的婆婆也是个直性子人,见一连几天里只有王向远一个人在围着秦爱莲和王超的床边服侍,也看出王向远作为一个男人在服侍女人和孩子时的不得要领,她还从王向远说话的口音听出了王向远是外地人,便在走廊上问王向远说:“你是外地人,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不在这里生活。但是我想问问你,你的老婆是不是没有父亲和母亲呢?” 王向远说:“她有父亲母亲,但是家里有事儿绊住了他们,走不开,所以只能我一个人侍候他们。” 为了让秦爱莲喝上热的豆浆,王向远特意拿了一只体积很大的保温杯。他买回来包子和豆浆后,在病房里,却不见了秦爱莲和王超。 相邻床上的产妇正躺在床上打鼾,她的婆婆却不知所踪,问另外的几个产妇,却都是新入院的,有的还没有生产,在小丈夫的陪护下喁喁地笑着说悄悄话,还是不知生活痛痒的人,他们更是对王向远摇起了脑袋。王向远便知道,在他出外买早餐的当儿,原来的四个产妇全出院了。 王向远一时急如热锅上蚂蚁,身上一下子涌出冷汗,全身湿透。 他问值班的护士,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他站在病房门口,团团地转着,忽然,他看到了秦爱莲的身影,她正与相邻那个产妇的婆婆有说有笑地朝病房走来,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他迎上去,问秦爱莲:“王超呢?” 秦爱莲说:“护士抱到洗婴室洗澡去了。” 王向远说:“哦,真急死我了,吓死我了。” 秦爱莲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凶险,丢了个娃娃,总不能别的娃娃全跟着被人家偷走吧?” 王向远说:“妈怎么不来呢?” 大约秦爱莲听出了王向远话里有着一种对她母亲李炳叶的埋怨的意味,就说:“你妈怎么不来呢?” 王向远便不作声了。他不敢作声,只能将冯志平说下的谎言进行到底,当然了,他更怕秦爱莲太过生气,他听人说过,产妇如果情绪受到伤害时,所产出的奶水中就会含有一种毒性;更何况,有些产妇的奶水会就此停止分泌。 似乎,一个人从刚刚出生,就决定了母亲的角色比父亲更加重要。所以也难怪献给母亲的颂歌多如牛毛,讴歌母亲的矫情散文更是遍布纸张,父亲们呢,只能退居幕后,连当当配角的资格都不够。 秦爱莲重又上了床,坐着吃包子;因她一时并不想喝豆浆,王向远便为她冲了一杯奶粉。秦爱莲一边吃着,一边与王向远慢慢絮语,二人决定拆线观察一天后,倘无大碍就立即办出院手续回家。 秦爱莲的母亲李炳叶来了,她虽然知道女儿秦爱莲是手术产下了王超,却当听到王向远简单述说秦爱莲的生产过程时,脸色发青,她说无论如何没有以为会是那样一种状况,最后,大约是心中有一点点愧意,她说道:“当年我生秦爱莲的时候,连医院都没有进,就在自家生下来的,没费什么事儿,还是秦爱莲她奶奶为我剪断了与秦爱莲相连着的那根脐带呢。” 王向远终于明白了,难怪岳母这几天没有来医院,因为在她的头脑里印下的记忆是当年她生孩子时的顺利的情景,便也以为自己的女儿还有所有的产妇都跟她差不多,生孩子是一件简单易行的事。想让每一个人设身处地理解他人,实是一件难事。 护士推了一车婴儿来了,王向远将王超小心地抱在怀里,满心喜悦地看着王超。可是王超却哭了起来,且哭个不住。根据护士之前提供的经验,王向远和秦爱莲先是以为王超饿了,便将王超交到秦爱莲的怀里,让秦爱莲喂他吃奶,可是王超并不吃奶,而是发出更大的哭声,哭声不仅很快得到了同病室的孩子的呼应,连隔壁的婴儿们也齐声以哭声响应起来。 王超哭个不止且坚决不吃奶,王向远和秦爱莲便想到可能是王超解大便了。因为秦爱莲的伤口尚未拆线,行动仍然很是不便。而秦爱莲的母亲刚刚来到虽想帮却还无从帮起。王向远便从秦爱莲怀里接过孩子,将哭声嘹亮的王超放在床上,解开他身上的婴儿服,继而解开裆部的尿不湿,发现许多的屎尿粘在了王超的臀部和大腿上。听到王超仍在哭着,王向远便有些着急,一手掀着王超的臀,另一手要拿毛巾为王超擦干净身上的污物,还要想到倒温水,拿干净的尿不湿——一时上便有些手忙脚乱,甚至连嘴都用上了——他用嘴叼着帕子,不小心咬了手——惹得秦爱莲和相邻床上的产妇都笑了。秦爱莲的母亲李炳叶因为刚来不太熟悉还因为心里觉得有些内疚,想帮忙却一时帮不上忙——好在很快,在岳母李炳叶的帮忙下,王向远为王超洗净了臀部和大腿,换上了新的尿不湿,重又穿上婴儿服,王超早已经不再哭泣,他躺在婴儿床上,萌萌地看着天花板,也看着看他的人,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只是,有时候,竟然仍会习惯性地将左眼闭上右眼睁开,王向远轻轻地用湿帕子动一动他的左眼角,他又睁开来,用最纯净的眼光盯着王向远,将一股股暖流注入王向远的心田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1章 你是我的小太阳(中) 李炳叶的来到,像是个引子似的,一会儿过后,冯志平和李梅香夫妻俩还有王丽丽来了,手里拎了些礼物。个性豪爽而且张扬的王丽丽人未到,笑声却已经传来,伴着她有些夸张的笑声,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冯志平埋怨王向远没早些把喜讯告知于他,他说他是从王向远所在报社的同事嘴里得知王超出生的好消息的。 三个人对着王超看了又看,王超也真是争气,面对着那么多在他眼中应当是很夸张的大笑脸,他竟没有被吓哭,而是目不转睛地回看他们,似乎在探究着这些大人的脸,眉头还微微地皱了起来。王向远想,王超稚嫩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呢? 刚刚出生几天的王超身子还太软,像是毫无骨骼的支撑,好多人包括王向远在内,都不太敢抱,唯恐伤了他。王丽丽却心中无惧,从婴儿床上将王超抱入自己的怀中,这让王向远不得不佩服女人就是女人,哪怕还没有做妈妈,可是抱起孩子来却身手准确而又透出一种母性的温柔,他虽是抱了几天却还是感觉笨手笨脚的。 冯志平、李梅香和王丽丽共同研究着王超到底像王向远还是更像秦爱莲,三个人共同的结论是,更像王向远,但天生的气质却透出一股比王向远更酷的味儿。 王向远问冯志平和李梅香:“怎么没有把你们的宝贝闺女抱来呢?” 冯志平说:“唉,别说了,我们的女儿跟她的外婆最亲了,那才叫真正的隔辈亲呢,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得呢。” 李梅香却说:“医院里按道理说是最卫生的地方,其实是最不卫生的地方,充满病菌,小家伙才三个月,干吗让她来这种地方?以后你们也要记得,刚出生的孩子是不可以去医院看望人的。” 王向远和秦爱莲知道,李梅香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她生孩子可不是在县医院里生的,她是去了省第一人民医院在特护病房里生下她的千金的,钱和权让人与人从出生时就有了很大的差别。 秦爱莲说:“对了,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们的宝贝儿呢,你们为女儿办满月宴时,我身子重不方便,是向远一个人去参加宴会的。等以后方便时,我一定得见见她,她长得一定很漂亮。” “这倒是。”李梅香说。 本来,在冯志平和李梅香的女儿冯婷婷出生时,冯志平与王向远是商量好要让王向远做干爹的,但是因为李梅香早有了她认为更加合适的人选,只好作罢。现在,冯志平在心里是想主动开口做王超的干爸的,可是怕李梅香当场拒绝弄得大家尴尬,所以想过一段时间再商谈这事儿。 却令冯志平意料不到的是,王丽丽开了口:“王向远,不管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要当王超的干妈。这个干妈,我当定了。我喜欢这孩子。”她特意将眼光看向一直对她心存戒备的秦爱莲,继续说,“秦爱莲,你同意吗?你会赏我这个面子吗?” 秦爱莲内心里有时候会骂王丽丽是个不要脸的*,她对她的明目张胆对王向远的追求痛恨至极,她当然并不愿意答应王丽丽的这个要求,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当着自己的对她与王丽丽之间的芥蒂尚毫不知情的母亲的面,她一时不好拒绝,但却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王向远、王丽丽、冯志平还有李梅香当然都看出了秦爱莲的心里的否定意见。 岂料这时,王丽丽却从身上拿出一个大红包,向着王超显示了几下,说:“王超,你是不是想认我当干妈哪?” 兴许是装了钱的红包的鲜艳的红色吸引了王超,他竟无意识地从嘴里发出“嗯,嗯”声,似乎在回应王丽丽。 王丽丽毫不征求他人意见,说道:“听听,你们听见了吧?王超本人可是同意了,他这么小就有大主张,我干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个最有出息的人,是个当总统的角儿。”她将钱递给王向远,说,“这是认亲钱,我给我干儿子的,你帮他保管着。” 秦爱莲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可是很快,秦爱莲就面露喜色了,因为王丽丽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王丽丽将王超递到王向远的怀里,她从身上的坤包里取出一张大红的请柬,递到了秦爱莲的手上,说:“我要结婚了,婚宴日期已经定下来了,我要请你们去吃喜糖喝喜酒。” 秦爱莲看了请柬上写明的结婚日期,明白正坐月子的她是无法参加王丽丽的婚礼的,但是却答应得很是干脆,说:“好啊,好啊,一定去,一定去。”她心里想,希望你找到一个非常野蛮无耻而且下手很重的男人管住你,让你再也不能勾搭和纠缠王向远。 王向远却惊了一下,问道:“这么快?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事儿呢?你什么时候与你爱人建立恋爱关系的?” 王丽丽说:“恋爱关系,好几年前就有过,但是断了,这不又接上了吗?你见过他的。” 王向远将秦爱莲手中的结婚请帖拿过来,打开,见新郎一栏的名字里豁然写着“姚佩福”三个字,他的眼前浮现出霞翠湖边上那个年轻人在王丽丽落水时惊慌失措的身影。“怎么是他?”他料想这其中王丽丽必有着难以言喻的心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问个明白,只好保持缄默,神色却很不自然。 王向远不自然的神色却被王丽丽和秦爱莲捕捉到了。 冯志平说:“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李梅香却对冯志平的话作了另一种解释:“你得把‘们’字去掉,是你。我可是比你们先知道丽丽要嫁人,别忘了,我们是闺蜜。” 冯志平只好把妻子李梅香托举得更高一些,道:“那当然,你跟王丽丽是什么关系,闺蜜,对吧?你们才真叫相见恨晚哪,虽然不久前才认识,但是却比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更有缘分。” 李梅香笑笑地说:“是啊,你不服气?” 王丽丽不容分说、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王超的干妈,这让冯志平原来举棋不定的盘算落了空,他若是再执意地要做王超的干爸,李梅香是决不会答应的。他与王向远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而后,他也拿出了一个大红包,交给王向远,说:“你都有了接班人了,等办满月宴那天,我要让你不醉不休啊。” “行,一醉方休。”王向远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2章 你是我的小太阳(下) 冯志平嘴里无意中说出的“接班人”三个字却让李梅香面露不悦,她睨了冯志平一眼,当着他人的面,没有说什么,冯志平却觉到自己的话引发了李梅香心里小小的怒气。 冯志平却没有意识到,他嘴中的“接班人”三个字,让另一个女性心里立时充满了得意和骄傲,这个女性就是秦爱莲。秦爱莲怀孕期间,就从王向远的话里话外听出,他是如何的希望能有个儿子为他传宗接代,她误以为王向远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人。 秦爱莲尚不知道不理解王向远多年来在心中许下的美好愿望。或者是王向远轻描淡写跟她说了,她没有放在心上。 王向远抱着王超,因为出生不久的王超身子太软,抱起来反是让人很吃力还要加倍小心,时间久了,王向远想把王超放入婴儿床里。他一摇一摇地走到婴儿床前,大约王超在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略显别扭的怀抱里也有些不舒服,当王向远将王超放入婴儿床里躺下时,很奇怪地,王超像是受到劳累一般地发出声音:“啊哟哎——” 真真切切,确确实实,这声音是从王超的嘴里发出来的,六个大人以及病房里另外一些人都不由地愣了一下,接着都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王丽丽兴奋地说道:“王超肯定在哪个方面是一个天才,应当奖励,应当奖励。我还有一个大红包,等到吃满月酒的那天,再塞给他。” 王丽丽虽无恶意,但她透出的财大气粗还是让王向远和秦爱莲各有各的不快。王向远知道王丽丽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里对他的不满,同时还有一种还人情债的意思。 冯志平和李梅香还有王丽丽要告辞了,站在婴儿床边向王超作着鬼脸打着告别的手势;王向远和岳母李炳叶起身相送,这时却听到同病房里前天顺产出生的一个孩子的哭声。他们不由地收住脚,向哭声传来的位置看去。 那位母亲想为孩子喂奶,可是孩子不吃,只是嘤嘤地哭着。 孩子的外婆只好拿出小奶瓶,让孩子喝奶瓶里稀稀的奶粉。 孩子的外婆对人说出了蹊跷,真是怪,这孩子不吃妈妈的奶液,却只吃奶瓶里稀稀的奶粉。 可是她们没有忘记医生的提醒,说是奶水太过充盈时不排出来,反是会憋回去,还对身体有害。于是这位年轻的妈妈便悄悄对了墙角将她丰盈的奶水挤到了一个空碗中,放在身边的床头柜上。 就在冯志平等人扭头看向她们时,那孩子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见床头柜上的半碗奶水,他误以为是兑给孩子喝的奶粉太多,心里嫌浪费,就端起来喝,却忽地放下碗来,问他的妻子和岳母:“什么奶粉,这么苦啊,苦死了。” 孩子的妈妈与外婆心知孩子的爸爸喝下去的是孩子妈妈的奶水,只是不便提醒他——不过,这一下倒是真相大白了,原来孩子妈妈泌出的奶水不是甘甜的,而是苦涩的。 病房里的人大开眼界,一个个面面相觑,几乎不相信竟有这等闻所未闻的奇事。 孩子的妈妈立时哭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丰盈的奶水竟然是孩子的苦药。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想,冯志平和王丽丽都是封了厚礼的。王向远送他们三人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廊道,到了医院的大院子里,他一直将他们三人送到医院的大门口,才与他们互相挥了挥手以示道别。当他转身朝妇产科病房走去时,一束明亮而又热烈的光线正射到他的脸上,他不由朝天上看去,发现先前将太阳遮住的厚重乌云终于被太阳的强光射穿,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数团厚重的乌云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王向远忽然觉得,他的儿子王超就像天上那颗永远不落的太阳,将他多年来心里的阴翳彻底驱散,并且照出了无穷的希望。 他心情明朗,迈开大步,走向妇产科住院病房。 回到病房后,见到岳母正坐在床边与秦爱莲絮絮交谈着什么。王向远走到婴儿床边,见王超在经过一大阵子的暄闹后进入了甜甜的睡眠之中,王向远发现,就连王超的睡相里也含着一股酷酷的味儿,他怎么看都看不够。这一刻,他分明感觉到,哪怕某个法力无边的人能将一整个世界与他的王超相交换,他也会断然拒绝,王超成了他心中的小太阳,他照亮了他的心境,而他,也一定要让他灿烂无比,幸福长万年。 王向远问秦爱莲:“你要不要喝点儿豆浆呢?放在保温杯里,应当还是热乎的吧。” 在得到秦爱莲肯定的答复后,王向远打开保温杯,却发现里面的豆浆竟然凝结成一团一块的了。 秦爱莲说:“幸好没喝你买的豆浆,我的伤口还没拆线呢,要是吃了豆腐,可就麻烦了。” 王向远与很多人一样也不懂豆浆长时间放在保温杯或暖水瓶里会凝结成块这个很日常的知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我重新出去买吧?或者,你吃些别的东西?” “不用了,吃饭时再说吧。” 中饭过后,秦爱莲的母亲就回去了,她还要去参加培训和学习,过不了多久要参加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资格考试。 下午,护士带秦爱莲重又进了手术室里。王向远一个人在病房里守着他心中的小太阳王超。大约十多分钟过后,秦爱莲就回来了。 “没有拆线吗?”王向远问。 “拆了,拆线很快的。”秦爱莲说。 “怎么样?”王向远关切地问道,没有经过手术的他,总是把一切手术都会看得重大无比而且伴着致命的危险。 “医生说,效果很好。你看看吧。”秦爱莲撩起衣襟,让王向远观察。王向远看到伤口上的纹路,一阵心痛涌来。 秦爱莲说:“外面的伤口倒是拆了线,里面的伤口上的线却是永远地与血肉相连成一体了。” 王向远听明白了秦爱莲的话中所指,同时还想到秦爱莲天生骨盆狭窄,*开口太小,只要是生孩子,就必得剖宫生产。当着病房里的人的眼光,王向远不由将秦爱莲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生孩子了,太危险,太痛苦了。这一辈子,王超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们血脉的唯一传承者。我们一起好好呵护他,把他养大,让他幸福,就够了。” “嗯。”秦爱莲点了点头。 此时,王向远心中生出一个奇妙的念头:“等到秦爱莲出院以后,我要开始写日记,记录下王超生活的点点滴滴,年深月久,就成了王超的成长日记。等他长大时,我就把他的成长日记作为一份最好的礼物送给他。”他似乎看见了遥远的将来的某一天,他将成长日记递给长得高大潇洒帅气的王超手里时,王超脸上浮现出的讶异和惊喜的神情,丰富的想象让王向远的脸上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3章 略带苦味的幸福(上) 二十一年以后的一天,一直被王向远视作他的小太阳的唯一的儿子王超,终于脱离深牢大狱之后,在家中书房里的一片狼籍中翻寻到了这本成长日记。日记有时候写得很粗略,有时候写得很详细,可以看出王向远忙碌而繁杂的生活节奏,反是让王超有了足够的想象空间,给了他再加工的发挥余地。 可是王超却发现,这本记录着他成长轨迹的日记却在六年后戛然而止。 爸爸是个有毅力的人,不可能半途而废,有始无终,何况六年后的他正如一颗初升的红日一般在爸爸王向远的心头冉冉升起…… 他还需要继续寻找。 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时而粗读时而细读地读起了王向远一字一字写出的关于他的成长日记。 时光猛地穿越到二十一年前的成长隧道之中…… 在办妥了一切出院手续后,王向远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在医院门口,而后,他重又上了住院楼,将所有物品收好登登登地下楼放到车内,又登登登地上楼,亲切而小心地抱起王超,与秦爱莲一起下了楼,上了出租车,离开了人声暄闹、空气窒闷的医院,回到了顺发镇兴仁村家中。 虽然秦为民在女儿住院期间并未踏入医院一步,也许是因为他作为男人,还因为当初他的爱人也就是秦爱莲的母亲生下秦爱莲时如老母鸡下蛋般地容易,所以他并不能够理解其他体质的女人生孩子时的危险和痛苦包括他的亲生女儿——但是,他确是非常疼爱他的外孙,既然从未想过要把女儿嫁到别处而是想招赘一个男人来他家过日子,那他就从心里是把王超当成了孙子而非外孙呢。他甚至牺牲了一些打麻将的时间,以他过去的那些不太科学的经验看护王超。 深秋来了,凉意渐渐变浓烈。 秦爱莲家的房子没有天花板,凉意就更浓些。为让王超御寒,王向远在下班时,还特意借了别人一辆三轮车,买了一些塑料扣板。王向远在兴仁村的根基毕竟还太浅,他本想到江邑市区找个懂得装修的务工人员把这些塑料扣板在各个房间里装成天花板,但岳父秦为民在本村找来了一个懂得装修的人,那人又请了个帮手,用了一天时间,把扣板安装好了。两个工人在秦爱莲家吃了晚饭,王向远把讲好的工钱付给他们后,那两个人就离开了。 晚上,秦爱莲和母亲李炳叶一起为王超洗过身上后,让王超睡到了床上,很快,王超就睡着了。可是十分奇怪,一会儿过后,王超就醒了过来,而且哭个不停。秦爱莲喂王超吃奶,他却将奶头吐了出来;看他的裆部,干干净净。这是怎么回事呢? “王超,你怎么不睡觉呢?睡觉才能长大高个儿呢。”王向远伏在王超的面前,说着王超根本听不懂的话。他越看越爱,又见王超哭个不住,就抱了起来,走出屋子。不知是天意,还是幼小的孩子真的能够通灵,当王向远抱着王超刚刚走出屋子之时,两个工人用扣板做好的天花板轰然一声垮塌下来,令四个大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事后他们常常复盘,倘若王超仍躺在床上睡觉,虽然塑料扣板重量较轻,但是对一个来到世界上没有多少时日的孩子来说,却有着千钧之力。至于究竟会发生何种后果,谁也说不清楚。莫非是王超在用哭声提醒这些失去了灵性的大人们,危险即将降临? 后来,王向远无数次地想,为什么他的儿子王超如此的多劫多难呢?从他的波折出生开始,死神就在纠缠着他?好在每一次总能化险为夷,可是如此的命途多舛,磨难重重,却让王向远的一颗心滴血淌泪。同时却又生出新的希望,认为这也许预示着王超将来必成大器。 满月宴办过以后,王超的身子骨越来越硬挺,像一棵小树苗似地天天见长。 王向远从王超的身上发现,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能够表达感情;别看王超那么个小人儿,却已经开始懂得表达喜怒哀乐的感情了。 王超的到来,让这个家里凭添了无限欢乐和随时都会响起的笑声。 王向远所在的报社领导对王向远还是比较关照的,知道他在城里没有住房,加之他刚刚做了爸爸,所以哪怕有夜间的采访,也并没有派王向远去完成。王向远呢,每天下班后,总是骑上自行车驶行二十多里路回到兴仁村家中;别说二十多里路,就是二百里,王向远也必会回到家中,因为家里有他的小太阳,他若是一天不能抽时间与他待在一起,心里便老大的不舒服。 这期间,单位的工资发放并没有采取卡或存折的方式,而是仍然延袭了以往那种在工资表格上签字然后按工资数目领取。王向远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块钱。他每每领了工资后,回到家里,将钱如数交到秦爱莲的手上。 多少年以来,他是自己照顾自己,现在,有个人帮他管钱管物,他觉得是另一种幸福。 秦爱莲说:“男人是耙,女人是篓。”意思是男人在外挣钱,女人则是把家管好,把钱也管好。王向远明白这意思。他对生活的要求已经越来越低,只要能吃饱饭,有衣服穿,只要他的王超和秦爱莲好好的,他哪怕去当牛做马,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似乎,他向往的家的雏形正在一点点地形成着。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 王超很争气,不过是有过小小的感冒发烧,都很快在医生的诊治下痊愈了。王向远抱着王超,一颠一颠的,把个王超乐得哈哈大笑。 王向远对秦爱莲说:“王超还是吃你的奶水更利于成长,只是让你受委屈了,这也就意味着,你还得继续专门在家里照顾王超呢。这么好几个月过去了,我没见你去过镇计生服务站。我想,你还是跟他们的负责人请个假比较好,人家对咱不薄,咱也得有话好好说,互相尊重嘛。你说,对吗?” 岂料秦爱莲的话让王向远大吃一惊:“我下岗了,我被单位解聘了。” 王向远愣了一下,而后说道:“他们不可以这么做的,国家的劳动法上写得清清楚楚呢,你是享有产假的,而且产假期间的各种福利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秦爱莲说:“我是计生服务站的自聘人员,跟那些个正式工是不一样的。” 王向远来到地方并不太久,对地方单位的各种编制还不是太了解,就问:“什么是自聘人员?” “就是临时工。”秦爱莲说。 “哦?”王向远疑惑地看了看秦爱莲的脸,确信这话的确是从秦爱莲的嘴里说出来的。他还记得,当初保卫科长容来起的老婆徐春花向他介绍秦爱莲时,说她在镇上的计生服务站工作。他并不知道,“工作”这个词的概念在这个当地是很模糊的,不像他老家,一提到“工作”,必是端了铁饭碗的,像秦爱莲这样的临时工,则还有一个别名叫作“打小工”。但如今木已成舟,他与秦爱莲已经结成了一桩婚姻,还生下了他视若小太阳的王超,他们成了一家人,又何必还在乎什么正式工或者是临时工呢?若是追究,反是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纠正秦爱莲:“其实,你那并不叫下岗,下岗是有一笔下岗费的。你那叫解聘。” 秦爱莲说:“我本来早就不想到那里去上班了,一个月根本挣不到几个钱,还辛苦得要命。说起来,什么活儿都是我们几个临时工干了,那些正式工,反是什么正事儿都不干,每天跑到茶园里去打麻将。” 王向远按着秦爱莲的意思发挥道:“解聘就解聘,咱又何必到那里去看他们的白眼行事,凭什么受他们的歧视?” 秦爱莲说:“一个小小的计生服务站,有什么不得了的,我还不乐意去呢。”她脸上现出生气的神色。 王向远怕秦爱莲因为生气而影响到奶水的分泌,就劝道:“好了,爱莲,不说了。你不去上班也有好处,可以专心地在家里照看王超。你放心吧,这个家里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我能养活你跟王超,并且让你们得到幸福。”这个时候的王向远,还没有经过柴米油盐的烟熏火燎,也许他只是想安慰秦爱莲,就随随便便很轻松地说出了很多男人都会说出的话,似乎给他一个支点,他就可以支撑起整个地球。 年关到了,王向远所在的报社发了笔奖金,刚好五千块钱。总编跟他说,虽然单位今年新进了三个工作人员,但是只有王向远可以得到奖金,他是得益于宣传部制定的拥军政策。宣传部里有规定,凡是转业军人进入本单位的,当年度即可享受包括年终奖金在内的各项福利待遇。 王向远将厚厚的装了五千块钱的信封交到秦爱莲的手里,说这是当年度的奖金,并且特别说道:“因为我去年只在单位工作了还不到半年时间嘛,所以这五千块钱其实是半年的奖金,等到明年,我就可以拿整个年度的奖金了。放心吧,咱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充满光辉的。” 其实,自从王向远转业以来,就没有攒下什么积蓄;现在,这笔奖金成了他们唯一的积蓄。 秦爱莲将钱放好,问王向远道:“你是不是放一些在身上呢?” 王向远说:“不用。我身上有点儿零花钱就行了。我没什么花钱的路子,在这个地方,我没有同学,熟人也少,只不过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日子虽然过得十分紧巴,但在彼时彼地的乡下,有王向远一份旱涝保收的工资收入,再加上秦爱莲家长久以来的虚名,所以看上去还让一些不明他们生活真相的人有些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4章 略带苦味的幸福(下) 随着王超的渐渐长大,他带给一些人的喜悦和快乐的冲击力早已不比以往,家里的气氛早已恢复从前,麻将声声,不分昼夜。好在除了秦爱莲和王超以外的三个人都有收入,所以生活总能够过得下去,并且似乎刚好可以维持以麻将为主旋律的生活节奏。 王向远仍是每个月在拿到收入后一分不少地交给秦爱莲保管,他身上只带着少得可怜的一点儿零花钱。但是他从未觉得委屈过,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建立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为了多年以前他心中就存有的那个美好的愿望。 在这样的生活节奏里,秦爱莲不只是觉到了幸福,还感受到了一种权威,感受到了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控制。她对王向远心里生出满意来,觉得王向远是个听话的不乱花钱的男人,却并不知道王向远以前是多么逆反。 在这个地方,王向远朋友极少,生于斯长于斯的秦爱莲却朋友遍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她哈哈哈的笑声和嘎嘎嘎的说话声。 秦爱莲与闺蜜相聚时,难免大家会谈到各自的男人,交流一些管理和控制男人的经验;可是有些经验其实十分别扭,还很天真,还有些想当然。可是对于结婚不久的女人们来说却显得很重要。很多女人是以原始的眼光看待男人,觉得男人们最离不开的是“性”;女人们还以为,若想考验自己的男人对她是否忠诚,一是晾他一些时日,再就是,向他透露离婚的信号,笑着说出来或者佯装含怒地说出来,看看自己的男人会是一种什么反应。 令王向远不幸的是,他的妻子秦爱莲也是这类通俗的女人中的一个,而且比一般的女人更甚,几乎通俗到恶俗。 但遗憾的是,王向远却是以非常美好的眼光看待他最亲的亲人,所以并不自觉,迟钝得没有这类感受。 因为丈夫王向远的固定工作且是在市委宣传部所辖的报社,且父亲曾经是村党支部书记,母亲则即将转正为公办教师,她自己则是城镇户口,连王超因为与王向远的关系,也享受着独生子女补助费——看上去,听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高大上——她就有些被幸福包裹得过紧,觉得强于他人,便不免喜形于色。喜形于色得过了,就有些失去分寸。 这个晚上,秦爱莲家的几个麻友散伙较早。王向远与秦爱莲一起洗了脚,准备入睡。王向远照例仍是对着睡在大床中间的王超看了又看,王超将他们连系着呢。 王向远和秦爱莲坐在床沿上,互相说一些各自的见闻。 依偎在王向远怀里的秦爱莲忽然想起了她的一个闺蜜的话,便想试探一下王向远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没有引言,没有前奏,笑着对王向远说道:“咱离婚嘛。” 似乎知道王向远铁定不会跟她离婚,她又对忽然间愣住了的王向远重复道:“咱离婚嘛。” 王向远一下子放开秦爱莲,问道:“说什么呢你?” 秦爱莲声音竟有些发嗲地又说了一遍:“咱离婚嘛。” 王向远瞬时恼怒起来,却压抑着火气,他看见秦爱莲却是面带笑容的,便对秦爱莲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爱莲回答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王向远叹了口气,道:“婚姻不是儿戏,你怎么能拿着我们的婚姻开玩笑呢?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对夫妻就是因为这种玩笑开得太过了,结果,真的分手了。爱莲,千成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我受不了这种玩笑,更受不了这种刺激。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如果有二心,天打五雷轰死我,行吧?” “好,我不说了,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的。”秦爱莲声音里含着一丝丝隐忧,说道。 王向远重复道:“再也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啊。” 秦爱莲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就对王向远说:“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别得理不饶人了,行吗?” “好好,是我得理不饶人。”王向远认错道。 王向远将王超抱放到婴儿床里,他与秦爱莲上了床,躺在被窝里,他将左胳膊放在秦爱莲的颈下,侧转身子,环抱着秦爱莲,轻声细语道:“爱莲,自从我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我就没有想过别的,只想着能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我知道,我是个外地人,在这里没有根基,让你受委屈了。可既然我们都选择了对方,就是缘分。更何况,我们现在有了王超,他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希望。我想,只要我们好好努力,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又是一年过去了。 王超会叫爸爸了,会叫妈妈了,也会叫外爷外婆了,而且,还认识了春联横幅上的四个字:新年快乐。这让很多人惊讶不已,直呼天才,将来肯定能够考入北大或清华。 每当王向远回到家时,无论王超正在谁的怀抱里,只要他听到了爸爸王向远的声气,就挣脱着向王向远的怀抱扑来,嘴里呀呀地说着:“爸爸抱,爸爸抱。”有一回还强调般地说出:“爸爸抱我。”令王向远乐在心头喜上眉梢。 一个周六的上午,王向远要去报社加班赶一篇稿子,但是并不必准时到达。出发时,已是艳阳高照,连王超也已经起了床,站在学步车里一脸探索地看着爸爸王向远。 秦爱莲想逗王超,就对王超说:“哼,爸爸不要我们喽——;哼,爸爸不要我们喽——”一遍又一遍。 王向远伏下身子,将王超抱起来,道:“妈妈乱说,对吧?爸爸永远与王超在一起,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他在王超的脸上亲了几口,才不舍地放了下来。 秦爱莲拿着王超的小手左右挥舞着,对王超说道:“来,跟爸爸拜拜,跟爸爸拜拜。” 王向远笑着向王超挥手,还送了个飞吻,而后骑上自行车,出了院门。路上,他想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还是秦爱莲的话确有问题,面对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说出那样的玩笑话:“爸爸不要我们喽,爸爸不要我们喽——”秦爱莲的说话声回向在他的耳边,他不知道这样的话会在正一点点成长的王超幼小的心灵上投上什么样的阴影。 下午,当王向远回到家时,见秦爱莲正与王超一起躺在大床上,秦爱莲正唱一支矫情无比的歌曲给王超听:“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王向远一回来,见床上的一大一小玩得高兴,就迅速加入其中。由于他尚不会说此地的方言俗语,他的带了浓浓山东味儿的普通话自然是被淹没在汪洋大海般的四川话之中。他本是想教王超说普通话的,但王超天天耳濡目染的全是四川话,偶有的一两句普通话发音立时就被四川话的发音重重覆盖了,连一丝儿痕迹都难留。 王向远抱起王超,说道:“来,爸爸也教你一支歌,好吗?” 王超像个小大人似地点了点头。 秦爱莲却问王超说:“王超,你听懂你爸爸说了些啥子吗?” 王超不回答。 秦爱莲又说:“咱们叫你爸爸教咱们学他们家乡最土的土话,好吧?” 王向远问秦爱莲:“你真想学几句?” 秦爱莲说:“是想学嘛,我还没听你说过几句呢。” 于是,王向远倒很是认真地教了几句他家乡的土得掉渣却极为纯正的常用语发音。 秦爱莲倒是学得认真,但是王向远教得更认真,一遍遍地纠正,说:“不像,还是不像。”终于纠正得秦爱莲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最后,秦爱莲说道:“日你妈,这句话我说得像吧?”说完,她躺在床上大笑起来。 王向远干干地陪着秦爱莲笑了两声,笑得心里苦如黄莲,那尴尬的苦笑凝在脸上,动也不动。也许秦爱莲并无恶意,但正是这种无意识于嬉笑中崩出来的恶语,却将她在他面前的优越感暴露无遗,也将她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暴露无遗。 原本,他以为他来到了这个家里就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却原来不是,他在秦爱莲以及她的父亲母亲的眼里心里其实是客居于此,依靠于此,可是他们却都从没有打开他们的潜意识看看,他们在话里话外把他当作一家人,心理上却远远不是。他们可以接受王向远的孩子,却不能接受王向远,这真是一种复杂而且奇怪、微妙的隐在内心深处连自己也破译不了的情感。 王向远下了床,趿上鞋子,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5章 悲剧突降 几年以前,当王向远与冯志平身穿佩戴军衔标志的军装,在徐春花的引领下,精神焕发地来到秦爱莲家时,王向远的着装,他的并不为秦爱莲一家了解的经历,都于无形中为他罩上了一层神秘甚至有些辉煌的面纱。 如今,几年过去,那些面纱,在最无情的日常里,早被一层层地揭了下来,连王向远有些原来在他们眼里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 相见容易相处难。 在这个家里,秦为民当仁不让地是以老太爷身份自居的。这当然无可厚非,他是长辈,又是王向远的老泰山嘛。据王向远所知,秦为民年轻时与他很有些相似,也是父母早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去往异乡,而是一直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还当了村支书,娶了邻村的民办教师李炳叶。因为当村支书手中握有的一点小小的实权,对李炳叶的家人做出了一些贡献,所以在与李炳叶成婚后,一直压李炳叶一头,李炳叶很多时候简直像是他的保姆,长此以往,形成了习惯,像是天定如此。 秦为民和李炳叶二人都对王超宝贝得要命。 王超虽仍会抱住秦爱莲的*放入嘴里啧了又啧,但是这时的秦爱莲的乳汁,其实不只不够丰盈,营养大减,味道也早经不如以往甘甜。他抱住妈妈的*啧了又啧,更多是一种恋乳的习惯。所以,四个大人就想办法让王超吃些别的食物,也是在让他逐步断奶。但人的天性难改,只要王超在秦爱莲的怀抱里,仍然会掀开衣服抱住*吮啧。于是,李炳叶到一位老中医那里买了点黄莲,熬成汁,涂抹在秦爱莲的*上,当王超再次抱着他视为饭碗的*吸吮时,满嘴的苦味儿让他有些生气地放下了他的饭碗,从此,他断了奶。 秦为民和李炳叶会在蒸饭时蒸个鸡蛋或者把肉切碎拌在米饭里,喂王超吃下去。但是王向远却觉得如此,王超的营养必会缺乏,于是他每天在下班的路上,就到一家牛奶场购买最新鲜的牛奶,回到家熬煮给王超喝。开初,却遭遇到秦为民的坚决反对,他说牛乳跟人乳不同,不好消化,劝王向远不要给王超喝牛奶。 听了岳父的劝告,王向远只好阳奉阴违,悄悄将牛乳煮给王超喝。当然难免会被岳父的眼光捉个正着,好在这么多天喝得很好,秦为民就接受了让王超喝牛奶这一事实。 就这样,渐渐地,王超虽然离开了秦爱莲的乳汁,饮食主要以牛奶和米饭蒸蛋花碎肉为主,他也吃得香喷喷的。可以看出,他在这段时间里发育迅速,比同期出生的孩子明显高一些,也壮一些。 看着如小树般茁壮生长的王超,四个大人心里自是皆乐开了花朵。 可是,两个多月过后,那家牛奶场转移到了离江邑市两百多公里地的一个地方去了,于是,王超就无法喝到那种新鲜的没有添加剂也没有兑水的很稠厚的牛奶了。王向远跑遍这座县级小城,也没有见到哪家超市里有卖牛奶的,更别说后来处处可见的那些盒装牛奶了。 没有了牛奶喝的王超很快就显得瘦了一些。 王向远便在超市里为王超买了奶粉,虽然拮据的经济情况让他买不起也让他的王超喝不起那些品牌和质量更有保障的进口奶粉,但他还是十分仔细地辨认着包装上的真假,买了雀巢或者伊利这类价格上他可以承受得了并且他从直觉上感到放心的奶粉。 可是岳父秦为民坚决反对给王超喝奶粉,他说“奶粉有火”,还一再地强调“饭长饭长,吃饭才长”。他的意思是既然买不到牛奶了,那就让王超只吃饭菜和肉就可以了。因为他在家中的绝对权威和地位,他的话也长期以来形同圣旨,没有人敢于违抗。最起码,无人敢于当面违抗。 家,以和为贵。王向远作为一个成年人猛不丁地进入到这个家庭的生活当中,不是生于斯长于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包括他自己也需要去适应别人。既然这种状况是多年以来形成的,家庭不是战场,王向远当然就得接受秦为民的绝对地位和权威,不可挑战,免得发生不快,影响所有人的心情和家庭气氛。 怎么办呢?王向远不忍心儿子既喝不上牛奶又喝不上奶粉。看着儿子王超因为营养的匮乏而几天就瘦削下去的面颊,他有些心痛,却无计可施。 王向远小心地与岳父商量是不是可以给王超喝奶粉。 王超是大家的最爱,他从一出生就让所有人觉得他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秦为民却很坚持自己的主张,并且认为他的主张很有道理,再说了,他是为王超的成长着想。 王向远当然不能公然对抗,以免惹老爷子生气;若了老爷子生气继而就会惹其他人生气,他自己也会心里堵得慌,伤人伤己。 于是,王向远只好再度像当初喂王超食用牛奶一样,采取了阳奉阴违的老套路,抱着王超或牵着王超到他和秦爱莲的房间里,手脚慌忙做贼似地赶紧将暖瓶里的开水倒入已经在奶瓶里晾冷的凉开水中,兑入适量的奶粉,摇匀,让王超喝下去。王超抱着奶瓶,咕嘟咕嘟一会儿就将一奶瓶兑好的奶粉喝光了。 很快,几乎形成习惯,只要王向远一声不响地带王超进入他和秦爱莲的房间里,王超就条件反射似地知道王向远是要给他喝奶粉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尚无太好的表达能力,走路也还不太利索,或者,王超也本能地知道这是一桩不能暴露的“阴谋”,所以秦为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是,悲剧却没有任何征兆地向着王超逼近。 王向远领了工资,回来仍是如数分文不差地交给了秦爱莲。晚饭以后,很出奇地,竟没有摆好麻将方城,王向远听秦爱莲说是下午有两个打麻将的人闹了别扭,不欢而散,所以秦为民当晚也没了再筑方城的心情。 秦为民牵着王超散步,王超累了时,他则把他抱在怀里,祖孙俩很是亲热的样子。 后来,秦为民、李炳叶和秦爱莲带着王超在客厅里看电视,王向远则在他和秦爱莲的房间里赶写一篇新闻报道。如今,王超很多时候是与外爷外婆待在一起,夜里睡觉也是常常睡在外爷外婆的房间里。看起来,很有一种隔辈亲的味道。 半个时辰过后,王超蹒蹒跚跚地走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门口,推门进来,王向远竟像好久没见似地又惊喜又亲热。他立即放下手中的笔,抱起王向远亲了一下。 由于下班回家后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让王超喝奶粉,王向远见此时大好机会来临,他当然不愿错过。 抓紧时间,王向远将王超放下地,赶紧为儿子王超冲兑奶粉。因为害怕秦为民发现他偷偷给王超喝奶粉,他竟然有些手忙脚乱,像做贼似的,连一颗心也跳动得加速起来。他端起原本是放在书桌下的暖水瓶,将开水倒入里面装有些许凉开水的奶瓶中,而后将暖水瓶放在桌角旁。他拿起奶粉,朝奶瓶里倒入了足量的奶粉,正要摇晃奶瓶,却听得这时候王超忽地尖声大哭起来。他转脸一看,发现暖水瓶正倒在王超的脚下:啊呀,儿子被开水烫了。他想起小时候曾听大人说过小孩子被水烫伤后应当第一时间将烫伤的部位放到尿水中,说是可以减轻烫伤的程度,他拎起王超就朝厕所跑去,将王超那条被烫的腿部放入尿罐中,可是不起作用。 王超尖利的哭声自是惊动了秦为民、李炳叶还有秦爱莲三人,他们一齐奔出来,问王向远发生了什么。王向远心里害怕,一迭声地说道;“烫了烫了。” 秦为民李炳叶赶紧接过王超,与秦爱莲一起,解开王超的棉裤,用冷水冲洗烫伤处。王向远一声不敢吭,听任着他们三人的埋怨和詈骂。若依王向远的意思,是快快送往大医院去。秦为民是当地人,认识一些行医的朋友,他借了邻居家的电瓶车,带上怀抱王超的秦爱莲急速去往镇上一个朋友处,那朋友带他们去了一个年近七十却专治烧烫伤的老人那里,老人用祖传的土法为王超处理伤口,剔除了烫坏的皮肤,敷上他家自制的据说是秘方熬制的中药,包扎好伤口,并嘱千万不要让孩子染上感冒伤风一类的疾病。王超在剧痛中大声哭着。后来骑上自行车赶到的王向远心中流泪,一言不敢发。 王向远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时把暖水瓶放到最安全的地方,他还后悔,为什么偌长时间以来他在心理上没有冲出去,导致他在关爱王超的时候害怕与家里其他成员意见不合,便心慌气短,行事时手忙脚乱,既要关爱王超,又害怕他人数说他。几乎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孱头。 如果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为王超冲调奶粉,就一定不会犯下那样的低级失误,也就起码可以避免那个晚上的悲剧。 可是,因为这个悲剧,他在如何关爱王超的问题上的主张就更统统成了废话。 让全家人感到欣慰的是,特别是让王向远稍觉解脱的是,王超由于身体的底子较为厚实,在伤口康复的整个过程里,没有染上任何疾病,这使他的伤口痊愈得非常顺利。 就在伤口康复的过程里,王超懂事了许多,虽然伤口脱痂时十分麻痒,但他还是忍住不去抠弄。 王超的突然被烫伤,也令全家人更加小心了些,原来,既用于吃饭亦用于做饭的餐厅里,开水瓶是放在一张高高的桌子上的,后来,就转而放到最隐蔽的墙角处了。 王向远发现,王超并不是遇事就求于他人的人,天性如此。后来,他多次地想,如果不是那个晚上王超被烫伤,面对每天放在高桌上的开水瓶,会不会发生更大的悲剧呢?或许,是他与儿子王超有着心灵感应,注定要让他来承受心灵的重荷?倘真如此,他倒是宁愿承受,只要儿子能够避免更大的苦痛。哪怕所有的苦痛都加到他的身上,只要王超一切安好,他也乐于接受。 自此,在如何抚养王超的问题上,王向远的发声越来越微弱;而他在这个家里也越来越没有了话语权。 可是,他心里有王超,他也还爱着秦爱莲。 王超是他的孩子;但在某种程度上,又不是他的孩子。 多年以前那个对幸福之家的许愿猛地回进他的心中;可是如今,他竟然越来越觉得成了一种奢望。 但是,王向远清楚地意识到,愿望的火焰并未熄灭,仍在他的心中燃烧着,他的隐忍,他的付出,无一不是在向着那个目标磕磕绊绊地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6章 棱角受损(上)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反正是在无知无觉中,秦爱莲与王向远那本来就没有多少浪漫色彩的爱情在最日常最具体的琐碎生活中,磨掉了最后那一层罗曼谛克的薄膜。生活的本真越来越多地呈在他们的面前,就在这一个过程里,秦爱莲在王向远面前表现得越来越强势,潜意识里那种当地人的优越感不知不觉就表现了出来。 在忙碌的生活节奏里,王向远竟然没有意识到,他过去的锋芒竟然不再锐利,他已经适应和习惯了秦爱莲的强势,并且在秦爱莲的强势里有些麻木。 后来的后来,当王向远幡然醒悟后,他认为在那些长长的日子里,自己也许是犯上了一种怪病,那便是受虐狂之病。 是的,在那些日子里,他也许真的成了受虐狂,他将工资奖金简直分文不少地交到秦爱莲的手里,他自己省吃简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但当他得到秦爱莲的夸奖时,心里却是满足和高兴的。 鬼使神差似的,秦为民接受了让王超喝奶粉。 王向远像是无形中得了圣旨,便开始公开地为王超选购奶粉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王超的意外受伤,让他心理上无形中背上重负,在这个家里他不再敢乱说乱动。 好在,王向远不只是有一份听上去很高大上而且确实也旱涝保收的工作,而且,他还有着别的其他人不具备的优势和特长。 又分下来一批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的名额,李炳叶所在的学校经过重重考察,拟将其中一个名额给李炳叶。但最后能不能通过,还要看李炳叶参加相关考核的成绩,考核里有一项很重要的项目,就是论文答辩。 学校召集拟转正的民办教师开会,会上,校长和教导主任反复地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显然,学校领导还是很为本校教师着想的,他们并不愿意其中的任何一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一个宝贵名额。 但是,这些民办教师,虽然有着比较长的教龄,但是教学水平的确与现在的年轻的大学毕业生们有着天渊之别,其实这项民办转公办的政策更像是对他们多年来在乡村小路上奔走为孩子们辛勤付出的肯定和奖赏。 李炳叶将学校领导的讲话一笔一画记录在本子上,可是她还是对文件出现了误读。对培训科目的考试,就跟小学生们似的,闭卷,然后由上级指派的老师改卷打出分数;但是她却将论文答辩的相关事宜理解错误。 放学,回到家后,李炳叶将转正的事儿跟秦爱莲说了,还谈到了写文章的事儿。母女俩认为,家里守着王向远这个笔杆子,总算是为自家派上了用场。 王向远下班回来后,李炳叶便在秦爱莲的聒噪里将她要对参加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考试的事儿对王向远说了。 “好事儿啊,妈你教了一辈子书,这也算是一个回报吧。”王向远说道,这是真心话,他平时总觉得,虽然这个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秦爱莲的父亲母亲都有着微薄的收入,并没有要他和秦爱莲来供养,并且还对秦爱莲和王超有一些贴补,他心里已经很感恩了。来到这个家,他从没想过要沾光吃软饭;若是如此想,他就不会与秦爱莲结成秦晋之好。 李炳叶的脑子里,还没有形成“论文答辩”这个概念,她以为是写文章,她也将校长和教导主任的话理解错了,但她的话里却无意地把校长和教导主任冤枉了。她对王向远说:“校长和教导主任说了,得写一篇文章交上去;他们还说,如果在地级以上的报纸上发表过文章,不仅能加分,还不用再写文章交文章了。” 半晌后,王向远在一遍遍地问询下,总算弄清楚了秦爱莲和李炳叶的意思,就是以李炳叶的名义,在地级以上的报纸上发表几篇文章,无论什么文章都行,当然了,最好能与学校教学有关。 “那发几篇新闻报道可以吗?”为了万无一失,王向远将这句话问了若干遍。 “可以,可以,一定可以。”李炳叶说。 在一般人的理解里,对本学校作正面的新闻报道,当然是好事而绝非坏事,能不为李炳叶的民办转公办加分吗? 在这场谈话的整个过程里,王向远就没有听到“论文答辩”这四个字。 几年下来,王向远在此地还是积攒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人脉。 刚好,李炳叶所在的学校举办艺术节,不只邀请了江邑电视台的记者前往报道,也给《江邑报》社打了电话,十分希望他们学校的业绩能够见诸报端,也好让教育局的领导看到他们的不凡业绩。 正在赶写稿件的王向远无意中听到了这个电话的内容,就说:“总编,我去作采访吧。” 总编答应了王向远。 王向远此番采访收获颇丰,不仅对当天的艺术节作了采访报道,还对学校对如何调动教职工责任心以及每周组织学生去镇上的敬老院为老人做清洁工作的事儿也进行了采访。 回到报社后,他将学校艺术节的情况在《江邑报》上作了报道。另外,他还写了两篇其他内容的报道,将稿子交给一位与上级报刊编辑交情很深的记者,请把这两篇报道发表在他们的报纸上。当然,报道的署名全是“李炳叶”。 几天后,那两篇署名为“李炳叶”的报道先后在一家地级报纸上发表了。 王向远将报纸给了李炳叶,让她看以她的名义发表的新闻报道。 “可以吗?”王向远问。 李炳叶说:“校长是那么说的,应该可以吧。”听上去,她的口气不像原来那么坚决和肯定了。 半个多月过后,王向远回家时,看见秦爱莲正与李炳叶一起研究一本杂志,李炳叶坐在桌边,不时地摘抄杂志上的内容。 王向远瞄了一眼那本杂志,发现是那种教育导刊之类的内部刊物。他不由问道:“妈,你还在写文章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7章 棱角受损(下) 李炳叶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实质性的内容,与秦爱莲一起起身到了廊檐下。 王向远问:“以你的名字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不可以吗?” 秦爱莲将话很快地接进去,说:“可以不可以不是她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得是人家当官的说了算。” 李炳叶没有看王向远,也没有明确作答,而是半低着头,嘴巴瘪得十分夸张,下嘴唇在上嘴唇的压榨下向前伸出一大截,十分不屑地缓缓地摇了四下头。 正当王向远有些纳闷之时,却听到李炳叶开了口,道:“水平不够水平不够。”不知是说王向远水平不够呢还是说王向远所托的那位记者水平不够或者两人水平都不够。 秦爱莲笑道:“水平还是不够吧?”似乎她在与王向远作一种较量最后她得胜了似的。 即便王向远迟钝如木偶,但也还是能感觉到此时秦爱莲与李炳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明显的优越感和对他的无视。 但是,王向远还是不愿意自己太敏感,他更愿意迟钝下去,佯作遗憾状,不必为自己作任何辩解。他知道,全家人都深爱着王超呢,王超需要成长在一个爱的氛围之中。他总觉得,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心中也会充满爱。 王超窜个儿了,看上去,在他的神情里,有一种自信的气质正在渐渐形成,一如多年以前的王向远。 虽然在养育王超的过程中,王向远的意见无足轻重,但他还是想着法儿让王超觉得快乐。很多别的孩子没有的玩具,他会为他购买,大象、长颈鹿、马等等动物玩具,应有尽有。王向远还在一家玩具店里花了一百多块钱为王超买了一辆可以开动的塑料小汽车,王超坐在上面转动方向盘,缓缓地开着,高兴不已。 可是,王超开着小汽车开心了只有三天。第四天的上午是个星期天,王向远站在院子里看王超坐在静止的小汽车上玩耍。为了保证安全,王向远将车里面的电池取了出来。但是好奇的王超在研究小汽车时,却不小心从车上摔到地上。因为惊惧,王超哭了起来,尖利的哭声惊动了正在餐厅里建筑麻将方城的秦为民。 秦为民早就恨上了这辆塑料小汽车,原因是它的小方向盘上有个喇叭,王超一旦按动,便响起音乐声。孩子总是喜欢探索,往往会按个不停,于是,音乐声便不时地响起,成为噪音,吵得打麻将的秦为民等人心烦意乱,本来,他的赌麻水平就十分有限,又比较贪大,总想做个大胡,结果反是一输再输,他不由地将这归结于小汽车喇叭对他的烦扰。 虽然秦为民痛恨那辆小汽车,却没有办法让王超不喜欢它。此刻,王超从小小的小汽车里歪下来,并且发出尖利的哭声,秦为民终于有了发作的充足理由。他从麻将桌上起了身,到了院中,举起那辆塑料小汽车,狠狠地掷到坚硬的水泥地上,小汽车的喇叭声戛然而止,并且车身也立时摔坏了,只是尚未碎成齑粉;秦为民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一支木棍,重重地朝着塑料小汽车砸去,一下,两下……边砸边骂,直到塑料小汽车变成了一地的塑料碎片,他才停下手来,而后,瞪了王向远一眼,重又回到餐房里,坐到了麻将桌旁,继续构筑方城。 王向远已经将王超的小手牵在自己的手里,父子俩一起看着秦为民极为失态的举止,王超木怔怔地竟忘了哭泣。 从家门外与别人摆龙门阵的秦爱莲和李炳叶自是听到了家中秦为民的咆哮声,时候不早时,回到家中,看到了满地的塑料碎片,皆猜出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免硝烟燃起,都没有作声,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在餐房里构建麻将方城的四个人终结了腰酸背痛的建筑工程,另外三个人走出秦为民家,秦为民呢,站在廊檐下,一脸的阴云。 秦爱莲问父亲秦为民:“战果如何?” “输,输,这段时间一直是输,输得一塌糊涂。”秦为民说。 秦爱莲和李炳叶说,她们这一个多月来打麻将也是输多赢少,手气特别霉,眼看着杠上花和一条龙要做出来了,可是呢,却偏偏被人家开了和,反是成了杠上炮,输得实在冤枉。 他们三个人经常交流打麻将的心得体会。 王向远发现,这里好多人虽然沉迷于麻将,可是生活依然可以过得去,他开始时是很惊异和迷惑的。后来,渐渐明白,这个地方的确有如天府一般受着老天爷的眷顾,长年风调雨顺,把粮食种子撒到地里不管不问,到了该收获的时节,仍可以得到不错的收成。怪不得三国时期诸葛亮在这块地盘上很容易就可以积攒到充足的军粮,并且差点北伐成功一统天下呢。 三个人一时陷入迷惑和不解之中,为什么近来几个月赌运节节败退而且诸事不顺呢? 这天夜里,王超并没有与王向远和秦爱莲睡在一处,而是睡在外婆的床上。 王向远与秦爱莲缠绵了一阵后,二人进入了梦乡。 五更时分,秦爱莲进入了一个怪梦中。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这个怪梦与她白天里的思虑毫无关联。她手牵王超,竟然来到了一片荒原上,还懵头懵脑地来到了两座坟前。幽幽然地,两座坟里钻出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人对秦爱莲说想看看王超,秦爱莲不愿意让她看,她便立于秦爱莲面前不让秦爱莲走。秦爱莲只好让王超走到这个女人面前,可是让秦爱莲猝不及防的是,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一起,拉上王超就走,走得风快。秦爱莲跑着追赶,可是双脚像陷入棉花团里,难以拔步;她大声呼喊,嘴在动着,却毫无声息。 被梦魇住的秦爱莲身子在被窝里拼力挣扎,最后浑身是汗地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来,披头散发,直喘粗气。 “你怎么了,做恶梦啦?”王向远也醒了过来,他将秦爱莲重又拉入被窝里,并将她搂入怀中,道,“有什么好害怕的,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再说了,哪怕是真的,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荒原,坟茔,怪异的男人女人……他们竟生拉硬扯带走王超。因是在深更半夜,秦爱莲不想把这种惊惧的情绪传染给王向远,便没有对他说出这个在她心头布上不祥阴影的恶梦。她只是对王向远说道:“最近,跟王超一起玩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超被意外烫伤,王向远的心里一直背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也让他在家中说话时心虚气短,回道:“好的,千万不能再出意外了。爱莲,睡吧,啊?” 秦爱莲在王向远的怀里,二人絮语了一时,而后渐渐沉入梦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8章 鬼画符命理相克 王向远上班去了,因路程远,他需要早早出发才不致迟到。为了工作的方便,王向远在单位放了一套被褥,一旦领导通知他有夜间采访时,他就不回兴仁村,而是打地铺住在办公室中。 秦爱莲起床后,在饭桌上,把夜里将她吓醒的恶梦讲给秦为民和李炳叶听。 将王超的一些意外,以及打麻将手气的不顺与秦爱莲这个恶梦联在一起推想,他们吃惊地发现近两年来在运气上似乎触了霉头,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何方神圣? 带着这些焦虑和疑问,在顺发镇逢场的一个日子里,秦爱莲到了集上,拜见了一位道行颇高的姓何的女巫。这位何女巫在当地很有一些名气,不仅会算命卜卦,还懂得风水命理,而且还能够通神通鬼。 秦爱莲将她夜间做的怪梦讲给何女巫听。 由于秦爱莲提供的信息太少,何女巫一时没能断定秦爱莲家里的霉运是因何而起。 何女巫虽是女巫,但人们的心里口中都尊称她为仙姑。 秦爱莲说:“仙姑,要不等集市散了以后,你到我们家来吧,反正不太远,兴仁村秦为民家,你原先去过的。” 何女巫说:“哦,我知道,就是秦支书家,对不?” “是的,是的。”秦爱莲说。 为了迎接何女巫的到来,秦为民家下午破例没有让别人在这里共筑麻城。 下午,李炳叶没课,早早回了家,三个大人一同看护着王超,等待着何女巫的到来。 正如何女巫自己所标榜的,巫家人从不食言,她果真来到了秦爱莲家,还带了卦签和一张阴阳八卦图,还有一个风水罗盘。她穿一件黑色的类似于长袍的大褂,头上戴着一,他便一再向她看去,等着她说出要说的话来。 秦爱莲躲开了王向远的眼光片刻后,又回看向王向远,二人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爱莲,有事儿吗?”王向远问道。 “我没事儿,是王超,他有事儿,他近来命里有些磕绊呢。”秦爱莲说。 不明所以的王向远猛不丁地听秦爱莲说出这句话来,既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害怕:什么王超有事儿,什么王超的命里有磕绊?“什么意思,爱莲,你别吓我好吗?你能不能对我说得具体一些?” 秦爱莲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个算命老婆婆说的,她说王超的命里多灾,必须化解才行。想想也是啊,他自从生下来,要么摔着,要么烫着,很少有消停的时候。” 令秦爱莲没有想到的是,她和父亲母亲的担心纯属多余。王向远似乎早就这么想过似的,对秦爱莲说:“岂止是出生以后啊,他的出生对他来说就是死里逃生啊。我想过许多次,要不是如今有着很发达很先进的医学技术,要是放在很久以前的过去,这孩子就没命了,你也没命了。说真的,我有时候简直不敢想,要是放在多年以前,我在满怀的希望里忽然间失去两位最亲最爱的人,我还怎么活下去。” 听了这话,秦爱莲有些感动,想起了生产王超时的危难,她的眼里不由地汪上一层泪花。 王向远看到了秦爱莲眼里的晶莹,说:“那,算命的人有没有说过,是什么原因使得王超命里会有太多的劫难;有没有说过,怎么才能让王超消灾避难呢?” “说了,”秦爱莲幽幽地道,“她说,是你跟王超命理相克,八字犯冲,如果不化解,还会有更大更多的灾难等着王超。” 王向远放开了王超的小手,停住了脚步,看着秦爱莲,问道:“什么?她说是我?有没有搞错?她是哪门哪派的算命人?她胡说八道吧。我,我时时刻刻把王超当成心头上的一块肉,我会克他?” “我就知道你会发怒。”秦爱莲道,“她没有说你不关心不爱王超,她说的是你的命理八字,是命里天生带来天生就有的。” 王向远住了口,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一会儿过后,他问秦爱莲:“那,她有没有说如何化解呢?” “说了,就是不知道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王向远想都没想,道:“我当然配合。只要能让王超这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是要我半条命,不,哪怕是一条命,都成。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秦爱莲说:“这个星期六,你别加班了,就在家里。咱们带上王超,带上一只九斤重的大公鸡,再带上九十九个鸡蛋,九斤面粉,九斤猪肉,九斤酒,对了,还有一百九十九块钱,到那个仙姑家里去。在她的家里,反正一切听她安排。她会想办法去除你命理里与王超不合的一些怪东西吧。” “行,行。”王向远说。 秦爱莲特意说道:“我们这里的迷信作法跟你们那里的迷信作法不太一样。到了那里,你要听仙姑的安排。你可别反悔啊。” 王向远说:“我怎么会反悔呢?只要能让王超逢凶化吉,让我做什么都行,再说了,她总不会让我到火海里去滚一圈吧?死神我都见过好几回了,更何况一个巫婆?” “去了她家,你可别说她巫婆……” “对,我知道,一定要称她为仙姑,对吧?” 秦爱莲笑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王向远也笑了。 王超见爸爸妈妈在笑,也哈哈哈地很响亮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89章 女巫镶灾解祸 星期六的上午,天空十分明朗,王向远和秦爱莲带上王超,拎上大包小包,乘一辆三轮车,到了位于顺发镇镇街上的何女巫家。 何女巫的家虽是座落于镇街上,却有着宽敞的院落和面对院门的一栋坐北朝南的三层小楼,楼房的布局装饰构思精妙匠心独运,不太奢华却给人壮丽辉煌之感。紧挨着楼房的右手边上,是七、八间坐西朝东的红砖红瓦的房子,其中正中间的三间没有隔墙连为一体,做了何女巫专为他人做独家法事消灾避祸之所。 何女巫将王向远一家三人带入她家的法事房里,命王向远和秦爱莲二人把东西摆放在她指定的位置。老女巫的记忆力超好,虽过了好几天,且这几天里她又去了多户人家去占卜过,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秦爱莲和王超,并且还记得秦爱莲家的状况以及秦爱莲做的那个怪梦。可见何女巫天赋不浅。 王向远忍不住好奇,不由地打量起何女巫的身形容貌来,他无论如何无法将她枯槁的形容与她优渥而且很向上的家境联系在一起,看上去,她更像是这个很有些壮丽的家庭里的一个异类。 何女巫花白的头发盘缠在头上,瘦削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有如刀刻一般的醒目,一双大眼眼窝深陷,里面布着一层永不干涸也永不滴落的泪水。因为瘦削,她的胳膊上手上皮包骨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水份,皮屑在屋里不时地飞扬起来,令人发瘆。 见王向远在打量她,何女巫看得出眼前这个小伙儿生了一双慧眼,她神情里流露出不悦来,嘴里发出金属相刮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看着面前这个像是从奴隶社会时期走来的老人,王向远听到她的话后,立时意识到自己的眼光不该如此直露,便赶紧道:“没有,没有。” 何女巫像是在王向远的肚腹里走了一圈,道:“你别看我家里金壁辉煌的,但我吃这碗饭是很不容易的,每天都要从鬼门关上进出好多次,所以,我才变成了你看到的这个鬼样子。可是,我要是不变成这个鬼样子,就得有多少人提前变成鬼。” “哦,是哩,是哩。仙姑说的太对了。”王向远说。 何女巫问王向远:“你就是这孩子的爸爸,对吗?” 王向远点了点头,微微地笑了一下,笑容里仍然有着些微的少年般的灿烂。 何女巫忽地一把握住了王向远的左手手腕,把脉似的,她闭了闭眼,而后忽地睁开,两眼里射出一种钝刀般的光芒,道:“小子,阳气很旺嘛,火焰很高嘛。” “这话什么意思,请仙姑明讲好吗?”王向远说道。 何女巫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是秦爱莲家的灾星,她家的灾祸,皆因你而起。你的儿子与你八字命理相克,他活不过十二岁。” 秦爱莲赶紧接过了何女巫的话,说:“所以,我们就来请仙姑化解呀,让仙姑你费心费力了,无论如何得为我们走一趟。” 何女巫说:“说实话,这小子是个外地人,我走这一趟,可真是累得不轻哩。但我这当仙姑的说话算话,不能食言。为了你们家的这个小小子,也为了你们家的运气,我还是得走这一趟啊。” 何女巫家的祭坛真的是独树一帜,也许她所行的真的是独家法事吧?祭坛墙壁上悬挂的画像不知是何方神圣,既不是如来,也不是三清帝中的某一个,也不像是钟馗。王向远本来对这一行就是个完全的门外汉,无知者无罪,他只需依何女巫的巫意行事便好。 依何女巫的吩咐,王向远和秦爱莲带着王超在屋门口坐好,正对着她家的神圣祭坛,祭坛的两侧摆放了尚未点燃的蜡烛还有一些火纸,再朝向外,则是秦爱莲和王向远带来的祭品。 何女巫手拎那只九斤重的大公鸡进了里面的暗室,片时后便传来那只大公鸡绝命的嘶叫。当嘶叫声停止以后,何女巫从暗室里出来了,她立时换了个样貌,只见她身穿一件灰色的大长衫,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眼睛里发出空洞混沌的鬼火般的光,此时的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何女巫手执一把生锈的大刀,走进了祭坛之上。 将围绕祭坛摆放好的六支蜡烛点燃后,何女巫手里挥舞着大刀,嘴里叽叽哝哝地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围着祭坛走动起来,走起来竟能虎虎生风,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实是让人惊异。 忽然,何女巫的嘴里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声。 王超吓得哭了起来,他一转脸,扑入了王向远的怀中,王向远紧紧地搂抱着王超,此时,他就是王超心灵上避难的港湾。 幸好,又来了五、六个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子,人多势众,王超看上去不再像开始时那么害怕。 令人简直不可思议,何女巫竟腿脚麻利地跳上了祭坛里高高支起的案板上,躺了下来。她要秦爱莲复述她曾经做过的那个怪梦,星星点点,不可遗漏。她呢,则闭眼;据她所说,她会进入秦爱莲所说的那个幽冥中去。这也是她不同于别的仙姑巫女们的一大绝技,她能通灵,游入别人的梦境之中,去与在别人梦中出现的人对话、做交易。 那个原本让秦爱莲惊惧的怪梦在她的嘴里进进出出了许多遍后,早已经不再让她害怕,她反是能够很平静地述说在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 何女巫躺在案板上的身躯痛苦地绞扭起来,好像是真的已经进入了秦爱莲的那个可怕的梦里。她大汗淋漓,像是要死过去一样。 好半天过后,何女巫恢复了人状,坐起身,下了案板,对王向远和秦爱莲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了,刚才,我跟他们打了好一阵子呢,都快累死我了,幸亏我功法高,要不就回不来了。” 秦爱莲问:“仙姑,是什么人要抢我家的宝宝?” 何女巫“嘘”了一声,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秦爱莲不要作声,但还是答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出去就不灵了,把法事做完了,我再告诉你们。” “好吧。”秦爱莲说。 “现在,该你了。”何女巫对王向远说。 “该我做什么?”王向远问。 “你躺到案板上去,不可乱说乱动啊。你放心,用不了多一会儿,我就把你身上的邪魔外祟驱出来,你命理八字里与你儿子相克的成份就没有了。”何女巫说。 王向远几乎有些后悔来到了这里,但是看到秦爱莲盯着他的眼光,他又软了下去,心想,唉,信不信就是这么一回,又不是为了别人,这可是为了王超啊。于是,他心里虽是推拒,但还是躺在了方才何女巫躺过的案板上。 何女巫将一面小花鼓挂在了颈上,一手敲着节奏不时变化的鼓点,一手挥舞着大刀,一串串巫语从她的那张瘪瘪的老嘴中源源流出。一会儿过后,她停下击鼓,将案板边的一些火纸点燃。 躺在案板上的王向远此时像是火海中一般,成了一个献上祭坛的贡品。燃烧的火纸灼烤着他,他心里祈祷着那些火纸快快化成灰烬,他也便解脱了。 何女巫放下身上的花鼓,也放下了大刀,而是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来,含一大口入嘴中,在嘴里咕噜咕噜,而后喷到王向远的身上;再含一大口,仍是咕噜咕噜,喷到王向远身上……何女巫不小心碰倒了一支正燃着的蜡烛,却正倒在王向远的胳臂之上,烧灼着王向远的皮肉,滚烫的蜡油滴到王向远的胳膊上,滋滋地响。 王超见状,哇哇地哭叫起来。 何女巫不慌不忙地扶起那支蜡烛,王向远的胳膊上的一块皮肉却已被烧得黑乎乎不忍目睹。不知何女巫是如何想的,她口中的水准确喷到了王向远的受伤处。 何女巫又敲了一通鼓点,她似乎是要让王向远的心跳跟着鼓点的节奏跳动。一会儿过后,鼓点戛然而止。她说道:“好了,完了,你起来吧。” 王向远下了案板,懂事的王超拉着他的受伤的胳膊看。王向远笑了笑,说:“没事儿的,别怕,啊?” 何女巫对秦爱莲说:“快累死我了。你梦里的那两个人是王向远的亲人,是他的哪两个亲人,我问了他们一百遍,他们就是不肯说。” 王向远的心蓦地动了一下。 秦爱莲问:“他们不会再来要看王超了吧?” “不会了,我把道理都讲给他们听了。我还对他们说,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就把你们杀了。他们害怕了呢。” 何女巫从幽冥里脱身出来,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瓶消毒药水,递给王向远,王向远本想说算了,但因害怕伤口感染,还是在被灼伤处喷了些药水。 何女巫对秦爱莲和王向远说:“我给你们两个木制的童子替身,一男一女。你们带回家后,放在你们的房间里,记住,要稳稳当当地放在高处,让他们背靠着墙。” “仙姑,放在什么方位呢?”秦爱莲问。 “一进你们房间门的右手边,让他们背南面北即可。要放端正,不能用钉子钉在墙上。”何女巫嘱咐道。 王向远问:“请问仙姑,要放多长时间?” 何女巫说:“放到你儿子年满二十一岁的时候。你儿子二十一岁时,你们想拿下来就拿下来,不想取下来就放在上边。反正,是他们在代你们的儿子受罪呢。你命理里边与你儿子相克的成份,就全都针对他们了。” “哦。”王向远应道,从何女巫瘦骨嶙峋的手里接过两个染成彩色的木制娃娃,看上去做得惟妙惟肖十分逼真可爱。 王向远和秦爱莲带上王超回到家后,怀着虔诚的心愿,在他们的房间里依着何女巫的叮嘱为那两个王超的替身寻找最合适的悬放位置。最后,放在了他们的结婚照的大镜框上。放置的过程里还口中默念着吉祥的话儿,希望他们能让王超永远逢凶化吉一生坦途。 星期一的上午,王向远去文化局作采访时,早已经荣升副局长的冯志平接待了他。采访之余,王向远将他与秦爱莲带王超去女巫家的情景讲给冯志平听了。 冯志平听后,笑了两声,说:“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一直都是能冲能闯的。你怎么信起这些糟粕来了?” 王向远说:“我不是笃信,最多不过是将信将疑而已。” 冯志平说:“他们三个人为什么就断定是你与王超八字不合命理相克?他们为什么不说是他们自己?” 王向远说:“是那巫婆算命说的。所以我就想,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再说,这事儿是为了王超呢。我还想,我这么做了,让大家都心里安慰一些,哪怕自己受点儿委屈,也无所谓。” 冯志平道:“王向远啊王向远,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一直很独立很自我,可是如今呢,你一天天地失去自我了,你为了王超,为了秦爱莲,你可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啊。” 王向远说:“也许是吧。但这怪不得别人,是我自己乐意。再说了,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儿子跟老婆真可说是劫后余生呢,要不是如今的现代高科技医术,他们早就没命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0章 为家离家 然而,霉运的尾声却似乎还在缠着秦爱莲家不放,他们三个在麻将桌上依然是手气不顺,连连输钱。 王向远安慰秦为民道:“爸,您别着急。有一句老话不是说吗,否极泰来;还有,月溢则亏,月亏则满。现在虽是输钱,等输到了底,就该触度反弹了。不信过段时间瞧瞧,你们一定会开始赢钱的。” 秦为民却对王向远带了些说教意味的话语毫不领情,道:“屁话,等输到了底,没钱输了,还到哪里赢钱?” 不只是麻将桌上不顺,其他方面也是磕磕绊绊的,圈养的几只鸡,本是要留到过年食用的,可是却无缘无故染上了鸡瘟病,不到一个星期,全死光了。 王向远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买了些生石灰,撒在了鸡圈里。秦为民和李炳叶看见了,悄声说道:“假打,这娃娃真是假打。” 与王超在一起时,王向远便跟王超说,一定不要到鸡圈附近玩耍。王超点点脑袋,说:“知道了。” 闲暇时,王向远会骑上自行车带王超在兴仁村附近兜风,这很让秦为民生气,他嫌王向远命理天生与王超相克,不小心把车子骑到沟里,弄个车毁人伤可如何是好。 车毁人伤倒是不至于,但是,也许是王超的额头吹了凉风,回家后不久,就又是发烧又是咳嗽起来。拿出体温计一测,三十九度六。秦为民、李炳叶和秦爱莲三个人一惊一乍起来,带王超去了一家私人诊所,打了针,吃了药,烧才勉强退下去。 秦为民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理由和渠道,大光其火,当着秦爱莲、李炳叶还有王超的面对王向远发起了脾气,要他离王超远一点,实在不行,那就——“滚!”他终于骂出了这个恶劣的字眼儿。“滚”字一出,他便有些失控,接连的几个“滚”字从嘴里崩出来,“滚,滚,滚!” 三天后,王向远真的滚了。 王向远在江邑市城区租了一间房子。这间房子是一家破产企业的职工宿舍楼。企业破产后,却产权不清,虽然被原来的下岗职工各自占居着,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手续。下岗工们两手空空,谁也赶不走他们,当然,也没有人来赶走他们。有的下岗工家中有房,便不在这里居住,于是出租,挣一点租金。 这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虽然居于城中心,且离王向远供职的报社不远,但因为条件过于简陋,每一层楼只有一个清洗间和男女各一个厕所,所以租金较为低廉。 冯志平来到了王向远的租住处,手里拎着几样熟菜,王向远看到了,笑道:“啊,谢谢,我这也得算是乔迁新居吧,你是不是给我贺喜来了?”说完,他从一个很简易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 冯志平问道:“怎么,是不是兴仁村秦爱莲的家里,你待不下去了?” 王向远便将三天前的事儿讲给冯志平听。边说边听间,二人已经将小小的饭桌摆好,王向远在两只酒杯里倒满了酒。两人边说边喝起来。 冯志平道:“出来住也好,你每天上班下班都要跑二十里路,烦不烦啊?” 王向远说:“其实,我早就想在城区里租房子了,主要是我作为记者,工作的特性就是不分黑白随时都会有采访,很不方便。” “你堕落了。”冯志平猛不丁地说道。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王向远一时不明所以。他看了看冯志平,期待着他的解释。 果然,冯志平发表了他的一番见解:“我记得你过去很能装逼的,可是现在一点儿都不装了,实在得要命。你看看你身上穿的,简直是在打你们记者的脸,你穿的还没有兴仁村上村民们穿的好,每天骑着个破自行车上班下班,累得像个孙子,然后巴巴地把钱交给老婆,你把一切都扑到你那个不一定属于你的家上。你说,你那个样儿,谁会看重你?他们不会为你对那个家的付出而感动,反而认为你没出息。说白了,女婿本来就是外人,你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事业,没有钱,你怎么让别人看得起?要我说,从现在起,你得把心思用在事业上,决不能再把太多的心思用在王超身上用在秦爱莲身上。” “不,我做不到。”王向远说,“对于我来说,王超和秦爱莲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没有了他们和他们的幸福,哪怕我的事业再辉煌又有什么用处?你以为我不想装逼啊?你以为我不会装逼啊?冯哥,我不能跟你比,你的爱人家里是高干,我呢,爱莲她没有工作,我们三个人就指着我这点儿工资过日子呢,我要是再装逼,那让他们母子俩喝西北风去啊?至于她爸妈,我也并不怨他们,他们其实已经帮衬我们不少了。” “你倒是觉悟高啊,”冯志平道,“行了行了,算我白说,我还以为你吃了亏,我能帮你洗洗脑呢。我不相信,你就没后悔过,当初要是跟曾沁沁结合了,你肯定比我更有事业,更有前途。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事业,根本就不能给他的家带去幸福,他的家也不会太稳固。” 王向远说道:“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拒绝曾沁沁。” 冯志平追问了一句:“你敢说你也没有后悔过与秦爱莲成为一家人?别以为只有身份高贵的人会把咱们看低,身份不高贵的人当他们自觉出优越感时,更会把咱们看低。” 王向远苦笑了一声,道:“秦爱莲跟我相结合,生下了王超,我们有那么好的一个儿子,我怎么会后悔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真的,做梦我都笑醒过好多回。” 冯志平道:“好,那你就继续笑吧。不怕得罪你,我敢说,秦爱莲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总有一天他会让你哭出来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就不会哭泣。如果命运有一天真的能让我哭出来,那我也会心平气静地接受。”王向远说完这句话后,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冯志平将杯中酒喝后,他发现,王向远身上的锐利劲儿并没有磨损多少,一旦他愿意展翅,仍会高飞起来。觉得也许他看错了王向远,可能他是真的在为了他心中渴望的家,而收敛了锋芒,憋住了锐气。 王向远虽然滚出了秦为民的家,却滚得很不彻底,滚得藕断丝连。虽然他没有回到那里居住,但是两天后的星期天,他仍又骑上自行车回到那里,他心心念念地想见到王超呢。 他向秦为民和李炳叶赔礼道歉,说那天搬离这里实是不得已,是为工作着想。因见王向远真的搬离了这个家,秦为民似乎反是觉到了不妥,没有埋怨什么,更没有继续让他“滚”。 从此,王向远虽不是天天回到兴仁村秦爱莲的家中,但仍是隔三差五地回去,只要周末没有采访任务,他更是必回,那里毕竟有着与他至亲至爱的人呢。 偶尔的,秦爱莲也会来到王向远的租住之处。这倒是让王向远觉得意外,也觉得欣喜。他想,毕竟,夫妻之间床笫之事虽不是最主要的,但若是长期没有这种事儿,对两个人的感情无疑是一种伤害。也许,秦爱莲也是这么想的吧? 夜里,王向远和秦爱莲如胶似漆过后,王向远将秦爱莲拥在怀里,轻声说道:“等以后工资大涨,有了些余钱,咱一定租一套好些的房子;要是什么时候撞了大运,发了财,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不用在这种地方让你受委屈了。” 秦爱莲道:“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咱们相亲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是要跟爸妈住在一起的,他们离不开我。” 王向远说:“当然,当然。”他明白,也很赞赏秦爱莲的孝心,就像他小时候之于他的父亲母亲,血肉相连唇齿相依呢。 秦爱莲要离开了,王向远说:“下次来的时候,把王超带来吧,晚上,可以带他到大街上转转,我想,看到那么多五光十色的灯火,他会很感兴趣的。” 秦爱莲没好气地说:“这里这么不方便,带他来做什么?你还不嫌闹得慌?” 王向远赶紧道:“好,那就算了。”心里却想,等以后时机成熟时,一定租一套像样的房子。 送走了秦爱莲,王向远回到租住的房子时,却见房门口站了一个人,一看,竟然是王丽丽。 “王丽丽,你怎么来了?”王向远问道。 “我怎么不能来,我找你算帐来了。”王丽丽一双大眼睛直盯盯地瞪着王向远,眼里却有一层泪光在闪烁。 王向远问:“算帐,算什么帐?我欠你什么了?”他其实心里明白王丽丽嘴里的“帐”是何意。 王丽丽说:“你欠我的多了,你欠了我的感情债。你,你可把我给害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1章 同床异梦 冯志平的一个电话,击碎了王丽丽在真实和虚幻中都在坚定地做着的美梦。 在听到冯志平说秦爱莲为王向远诞下了宝贝儿子王超之后,王丽丽那一直为王向远燃烧着的爱的火焰终于接近熄灭,只剩下了一堆余烬,她不知道,那堆余烬还有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王丽丽深陷在对王向远的单恋里不能自拔,她想得到他,却并不使用卑鄙的手段,来破坏王向远与秦爱莲之间的关系。她只是有些武断地坚信,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好日子长不了,她等待着王向远必将受到打击的那天的到来,等待着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婚姻破裂。 王丽丽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分明,王向远与秦爱莲之间的婚姻有着许多破绽;可是,她却很是失望,王向远时时极力地维护着秦爱莲,维护着他的那个并不幸福的家。 王超的出生,给了王丽丽致命一击。她灰心地想,从此以后,哪个王向远与秦爱莲以及王超形成的家,哪怕是一个无底深渊,王向远也必是自甘坠落其间。 从公司开车回到家后,妈妈跟她说话,她不搭理,闷着头进了她的闺房,关上门,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如决堤的江河一般狂流不止,要强的她却并不哭出声来。 近十年来,父亲母亲为王丽丽的个人问题操碎了心。近几年,他们知道她的心思全扑在了王向远的身上,可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倒是托人为她务色了一些条件与王丽丽很般配的男子,可是王丽丽就是被王向远迷了心窍,一概回绝。他们只能干瞪着两眼,看着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千金女儿越来越变成一个老姑娘,一个剩女,一个许多人眼里的怪物。 母亲轻悄悄地走进了王丽丽的房间,王丽丽仍沉浸在她的女儿悲怨里,并没有发觉母亲的进入。 看着王丽丽抽搐的肩头,母亲轻声劝道:“丽丽,凡事都有个了结。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对王向远还没死心?” 王丽丽一撩被子,以一种老姑娘特有的老气横秋对母亲说道:“妈,你说错了,从今天开始,我对他死心了。” 母亲道:“为什么?”问出这话后,母亲有些后悔,像是在惋惜女儿与王向远姻缘未成似的。 王丽丽道:“因为他太好了,可他命里注定不是我的人。” 母亲说:“都说知女莫如母,可是你的心是一片变幻不定的云彩,妈老是捉摸不透哩。” “妈,你想说什么?”王丽丽听出母亲话中有话。 母亲叹息一声,道:“丽丽,你还记不记得你姚叔叔的儿子姚佩福?” “我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王丽丽说。 母亲说:“前几天,他家里托人打问你有没有跟别人成亲哩。我是没想到啊,这么好几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恋着你呢。虽说他与别的女子有过一段婚姻,但他没有孩子,没有累赘,现如今他家的装修生意做得很是红火,听说,如今他们家的生意,全是姚佩福一手在打理呢。” “妈,你不用多说了,”王丽丽忽地住了嘴,看着母亲。 在这之前,母亲和父亲也曾多次跟她提起过姚佩福,但王丽丽总是一口回绝,道:“一个对我见死不救的人,一个站在桥上眼睁睁看着我在霞翠湖的深水中挣扎的人,你们让我嫁给他,是不是嫌我死得太慢了?”母亲和父亲会为姚佩福辩护说:“姚佩福那孩子不是不会游泳吗?他要是会水,能不跳下去救你?幸亏他没跳下去,否则,你和他非死一个不可。” 这次,母亲仍以为王丽丽是坚决回绝的意思,便进一步地说道:“那孩子最后虽是与别人成了亲,可他是等你好几年,你硬是不答应,他才与别人成了婚配。可是,明眼人看得出来,他心里恋着的人,是你。就是因为他的心里老是有个你在晃,所以他们的婚姻才走进了死胡同。” “我愿意嫁给他!”王丽丽说道。 母亲以为听错了,惊了一下,接着就是喜形于色,但还是问王丽丽:“你是说你愿意嫁给姚佩福?” “对。” 母亲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丽丽,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妈逼你的。” “妈,我想好了,我真的想好了。” 母亲又说道:“丽丽,你放心,我跟你爸只有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咱们家的产业,说不上有多大,但在江邑这个地方,还算说得过去。这个家,有你的一半。” 王丽丽像是为自己辩白,说:“妈,我可从来没有惦记咱们家的产业啊?我只是不舍得离开你跟我爸。” 母亲说:“那就说定了,我托人给你姚叔叔家回个话。” 第二天,姚佩福就将公司里的业务交给他信得过的一个副总经理代管,他来到了王丽丽家,还带王丽丽出去看了一场3d电影。 对王丽丽的出乎意外的“回心转意”,姚佩福心里着实有些惶惧。他爱王丽丽,可是王丽丽在他的面前总是像一个女神一般的高贵,反是让他会产生一种高攀不起的疑惑。如今,这种感觉更甚。 “有什么不得了的,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吗?我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若是论本事,我还是我们家装修公司的老总呢,江邑这地界的大活儿,哪一单不是归我?”这么一想,姚佩福直起了腰,并且主动地将王丽丽揽入怀中。 王丽丽没有躲开,更没有像几年以前那样将他推开。她知道自己说话时忍不住就会放大声音,因怕打扰别人看电影,就没有与姚佩福多话,心不在焉地将电影看完。 出了电影院,王丽丽并没有回应姚佩福的手势坐上他的豪车,而是自顾自地走在电影院后院静谧的草场间的塑胶路上。姚佩福赶了几步,拉住了王丽丽的手,王丽丽没有躲开。 “牵什么手啊?别弄得像少男少女似的。”王丽丽嗔道。 听王丽丽如此说话,姚佩福的心忽然放松了许多,说:“你没看见如今马路上散步的人群中,连老头老太太都拉着手一起走呢。” 王丽丽停住脚步,转头对着姚佩福,忽然问道:“佩福,我问你,你是真的想娶我?你想好了吗?” 姚佩福说:“我早就想好了好多年了,只是你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否则我哪会天天陷进痛苦当中呢?” “娶了我,你可别后悔。”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不打算后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那一半火焰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控制不好,一旦烧起来,就成了烈火。”王丽丽说。 姚佩福说:“我早就做好心理上的准备了,情愿被你烧死。” 王丽丽对姚佩福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知道的,我喜欢一个人,虽然他压根就不喜欢我,可是我犯贱,就是在心里老是喜欢他。你不计较我喜欢别的男人吗?” “谁心里没有个把喜欢的人哩?只要你这个人是我的,就成了。”姚佩福说。 “行,成交。”王丽丽笑了一下,像是谈一桩生意似的,又说,“我看过日子了,你要是真的想娶我,那就把婚礼定在下个月的七号。” 姚佩福掏出手机,查看日历,问:“那天不是立冬吗?” 王丽丽说:“怎么了?立冬不可以吗?有明文规定立冬那天不能结婚吗?我偏要在那天举办,我要让我们的婚礼变成冬天里的一把火。你要是不乐意,那就拉倒。要是乐意,那就快点儿。我可是打定主意了,立冬之前,我必须把自己嫁出去,别看老娘是剩女,可还是一朵花儿,想采的人多的是。” 姚佩福赶紧说道:“行,行,咱就立冬那天办喜事儿,我就是采到你这朵花儿的人。” 王丽丽说:“告诉你,婚礼那天,我第一个要请的人是王向远这个王八蛋,老娘要让他看看,他看不上我,他不娶我,真是瞎了眼,我要让他后悔莫及,我要让他看看我们的婚礼有多风光。” 姚佩福说:“行,让他开开眼,咱们的婚礼才是最隆重的婚礼。我还要让他看看,我虽然曾经有负于你,但是我与你是多么的般配。” “让你的情敌来参加婚礼,不,他倒不是你的情敌,怎么说呢,是我原来希望他是你的情敌吧——我让他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你不会心里不舒服或者是吃醋吧?”王丽丽问姚佩福。 姚佩福假装大度地笑了笑,说:“那怎么会呢?别忘了,娶你的人是我,最后是我牵着你的手进入洞房。我想,吃醋的应当是那个王向远吧。” 婚期已定,且近在眼前,姚佩福家与王丽丽家立时忙了起来。虽然他们两家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都属于在好政策下的大胆、冒险和敢闯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了令人艳羡的富商,也就是被一些没落贵族们不耻的暴发户,但还是有了身份和地位,也都结交了一些社会名流,达官贵人,在宴请宾朋上就有了许多的学问。 不过,王丽丽却将那些全交给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去操心。 当然,王丽丽有着自己的朋友圈,这些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于是,她将第一份结婚请帖发给了王向远,并且对王向远等人打趣自己说她是双喜临门,既当了新娘,还当了干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2章 她到底跟谁结婚(上) 秦爱莲心里既诅咒王丽丽,又为她祈祷。她诅咒王丽丽嫁一个心狠手辣并且天天对王丽丽痛下毒手的男人,却又祈祷王丽丽嫁的男人比王向远优秀好多倍,让这个脸蛋身材都微微偏胖的美人儿心里再也不要惦记王向远。 因为秦爱莲尚在坐月子,便没有能够见识到王丽丽与姚佩福那一场奢华的婚礼。 王向远如约而至,与冯志平一起远远地看着沉醉在新婚的欢庆气氛里的王丽丽。冯志平悄悄打量王向远,想看看他看到喜欢他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他的面部表情甚至心理活动上会有什么变化,可是王向远内心虽然澎湃,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感情的流溢。 王向远与冯志平去得较晚,是在婚宴接近开场时才到,所以并没有看见王丽丽和姚佩福的豪华婚车长龙,他们是听较早到达婚礼现场的李梅香所说的。李梅香成了王丽丽相见恨晚的闺蜜,若不是她已成婚,铁定就是当仁不让的美丽伴娘。李梅香说,他们的婚礼的气派,比当初她和冯志平结婚时,显赫多了。 王向远说:“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官宦之家,若是搞得那么张扬,就不怕反腐啊。” 这倒是句大实话。冯志平和李梅香笑了笑,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婚礼即将开始,婚礼过后就是婚宴,王向远本想找个最不显眼的后排角落坐下,但是李梅香却不,她说她想看看王丽丽今天的表现,她还一定要用手机为王丽丽拍下一些照片,好让她留作纪念。结果反倒是,他们坐在了正中间最前排的位置,可以近距离地观看婚礼的全过程。 王向远发现,在婚礼大厅的几个显要位置,各有一架摄像机在对着舞台进行拍摄,而且还有两个摄像师肩扛摄像机一步不离地跟踪新郎新娘,记录下他们的点点滴滴。 这真是一场奢华无比的盛大婚礼,王向远想也许是自己少见多怪,反正他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乐队奏乐,在乐声中,婚礼主持人登场,天啊,主持人竟然是省电视台的一位名角。 再是奢华,再是气派,却还是不免落入俗套的窠臼:王丽丽手挽着父亲的胳膊,走上台去,把女儿交给姚佩福;新郎新娘说出婚誓;拜天拜地拜双方父母;夫妻对拜……无非是鲜花多如牛毛,但却给人落英缤纷之感。王向远看着看着,时光忽地回到了多年以前,他与王月荷两小无猜的日子,打谷场上,王通达的声音响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王月荷好多次拜堂成亲……他不由地吓了一跳,蓦地想起自己竟然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小王庄了。究竟是最琐碎烦恼的生活让他沉入了忘乡的泥淖还是他真的居于蜀地而“乐不思鲁”了? 婚礼舞台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是电子鞭炮的炸响声,王向远的思绪从昨日梦里脱出,回到了眼前可触可感的现实里。婚礼虽是总难免落入俗套,却仍有出奇制胜之处,竟然还有竟猜环节,猜中者有888元钱的红包;也有其他的抽奖环节,甚至每个人的座位编号也有可能会中一笔不菲的人民币。 与众不同的婚宴开始了。整个婚宴过程里,舞台上竟然始终有俊男靓女在跳着欢快的舞蹈,还响着轻音乐,让来宾们一边饕餮盛宴一边沉醉歌舞。 新郎新娘手端酒杯,一桌一桌地开始向贵宾们敬起酒来了。很奇怪的,他们却将王向远和冯志平这一桌隔开,并没有向这桌的客人们敬酒。王向远和冯志平分明感觉到,这是王丽丽有意为之,因为当姚佩福向这一桌的客人们走来时,王丽丽却拉了他一下,转而走向了与他们相邻的那桌客人。好在这一桌的客人都是与王向远和冯志平相熟者,倒是并没有见怪。 李梅香朝王丽丽看去时,却见王丽丽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走了过去,两人悄声耳语了几句什么。 李梅香重新入座后,对冯志平和王向远说:“王丽丽说了,她们最后敬咱们这一桌的客人,她有十分重要的话对你们说,还特别让我看紧你们,不让你们离席。”她又看了看其他男男女女同桌的客人,说,“一起啊,咱们等着看看新娘子有什么机密话儿跟咱们这一桌的客人说。” 虽然王丽丽和姚佩福的敬酒如走马灯,点到为止,但是因为来宾众多,坐在大厅后边的客人并没有等到新婚夫妇向他们敬酒,便已是酒足饭饱,纷纷离席而去了。 与王向远和冯志平同桌的一些客人在吃喝过后,或响或哑地打了几个饱嗝,虽然在这一桌上权势最大的冯志平代王丽丽一再地挽留他们,但他们还是对冯志平抱了抱拳,又对王向远点了点头,坚执地离去了。 吴大顺和王小艳也想离去,但是冯志平和王向远说战友难得相见一次,今天不醉不归。吴大顺和王小艳便重又坐了下来。两人却很少说话,自卑在他们的胸腔里噬咬着他们脆弱而敏感的心脏。 好久没见,王向远和冯志平才知道,吴大顺所在的企业因为破产倒闭,他早就下岗了,现如今是四处打工,挣一些钱供养女儿,贴补家用。好在他能吃苦,就像当初在部队,从不嫌脏不嫌累,所以也能挣得一些钱,只是与王向远和冯志平不同的是,他是不做就没钱,做了也不一定有钱,有的包工头或私人企业总是拖欠工资呢。 王丽丽和姚佩福终于来到了冯志平和王向远他们的桌边,因有了五个空位子,他们二人便坐了下来。 李梅香与王丽丽相挨坐在一起,她对王丽丽说:“丽丽,你忙安逸了,吃点儿东西吧,要不然真的饿坏了呢。” 王丽丽说:“今天招待不周啊,请多见谅。有道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美;我们现在敬你们酒是敬到最后,也表明我们对你们敬得最诚。今天,我也要喝酒,到了你们这桌上,我要陪你们喝酒。” 李梅香对姚佩福说:“佩福,我这么好的妹妹今天可是交给你了。我可告诉你啊,以后我要是知道你敢对不起我的好妹妹,我可饶不了你啊。” 姚佩福说:“梅香姐,你就是借我两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王丽丽说:“那可不一定,你们男人的心,谁知道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3章 她到底跟谁结婚(下) 冯志平说:“刚才太闹,我还没有看到你们俩喝交杯酒呢。现在,你们得当着我们的面儿,好好喝一个。” 姚佩福说:“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从你们桌边过去了,丽丽说了,敬到最后,敬得最诚心。来,咱们几个男子汉,走一个?” 王向远说道:“岂止是走一个?好事成双,咱们一走,就是两个。对吧?” “对,对。”姚佩福在王向远的面前,总会想起他当初眼睁睁看着王丽丽落入湖水中他后来却被迫“临阵脱逃”的情景,便会感觉到矮了一头,思维也有些受到限制。 见三个男人都端起了酒杯,吴大顺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却听到王小艳说:“你少喝点儿,下午还要做活呢。你跟别人不能比,别尽比喝酒了。” 见吴大顺在王小艳面前喏喏的样子,三个男人旋即明了了他们之间摆在桌面上的女强男弱的关系,便没有硬劝吴大顺与他们一样豪爽地左手右手各端一只装满了酒的酒杯。 王向远、冯志平和姚佩福端着酒杯照了照,而后一干而尽。吴大顺只是喝了小半杯。 王向远看王丽丽时,便会发现王丽丽正在看他,还故意作出很妩媚的笑脸,他便转脸看向冯志平,或者与姚佩福说笑,尽量让他和姚佩福都不至于尴尬。他想了想,又端起满满一杯酒,站起身来,对王丽丽和姚佩福说道:“借你们的花儿献给你们,用你们的酒敬你们,你们经过马拉松般的爱情长跑,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这说明你们是经得起考验的。我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说完,他一仰脖,杯中见底。 王丽丽果真端起满满一杯酒,姚佩福却体贴地对她说道:“丽丽,还是我代你喝吧。向远,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王向远道。 王丽丽却对姚佩福说道:“走开。这是王向远敬我的酒,我当然要自己喝,他刚才可是祝我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你不让我喝这杯酒,什么意思?莫非你不想跟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了?再说了,老娘又不是没喝过酒,谈生意的时候,我一样能把牛高马壮的男人撂翻到桌子底下,哼!” “啊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可是巴不得呢。”姚佩福赔着笑脸,小心地说道。 王丽丽不只喝光了自己的杯中酒,还把姚佩福的那杯酒也喝光了,说:“佩福,你自己给自己倒两杯酒喝下去呀?人家王向远不是说好事成双吗?” 姚佩福赶紧为自己倒了两杯酒喝了下去。 王丽丽将话题扯到冯志平最先的提议上,道:“哎冯哥,你不是说想看我跟姚佩福喝交杯酒吗?那我们现在就喝给你们看。”她对姚佩福说,“倒酒。” 见姚佩福倒满两杯酒后,王丽丽端起其中一杯,示意姚佩福端起另一杯。她眼瞄了一下王向远,而后假装深情地看着她的新郎老公姚佩福,道:“老公,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一辈子爱你。”姚佩福说。 而后,王丽丽和姚佩福一连喝了两杯交杯酒。 冯志平和李梅香当然看得出来,这两杯交杯酒,王丽丽是特意喝给王向远看的。 王丽丽对姚佩福道:“老公,你不好好向王向远敬向杯酒吗?他可是你的恩人啊,要不是他,你可是娶不到我这么好的新嫁娘,你的新娘子只怕是早就被霞翠湖里的大鱼给吃掉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他啊,可是,我用不着谢他,我欠他,早就全部还清了。” 李梅香劝王丽丽说:“丽丽,你少喝点儿吧,看喝醉了。” 王丽丽说:“我说的不是醉话,我心里清醒着呢。老公,你快呀——” 王丽丽的这一招,让王向远和姚佩福两个男人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尴尬。但姚佩福只好端起酒杯,一杯杯地向王向远敬酒。 冯志平分明地发觉,王向远必将成为王丽丽和姚佩福这对夫妻之间的一个梗,心里不由地有些埋怨王向远,有这么痴情的王丽丽倒追你,你却不娶,偏偏娶了个秦爱莲,你小子有痛哭的那一天。 王丽丽因酒渴得太急,不由有些醉意上头,加上她的夸张,似乎立时要倒下去的样子,姚佩福赶紧将她揽入怀中,王丽丽则小猫一样地偎在姚佩福的怀里。姚佩福紧紧揽住他漂亮的新娘,两道眼光射向王向远,分明含着得意与挑衅,意思是明明白白告诉王向远:别看我怀里这个女人心里想着你这个穷鬼,可她是我姚佩福的,她属于我。 终到曲终人散时。 姚佩福将王丽丽扶入他的宝马车里,对冯志平和李梅香挥了挥手,却无视王向远,当然也无视从穿着上一看就是低层人物的吴大顺和王小艳,王小艳虽穿得妖娆,却一看就没有品位,且气质粗俗。 因冯志平喝了不少酒,滴酒未沾的李梅香坐在了驾驶座上。冯志平上了副驾驶座,但又下来了,跟李梅香说想和王向远到河边走走,吹吹风,去除朦胧醉意。 李梅香一踏油门,车子瞬间驶离而去。 吴大顺和王小艳骑一辆很破的摩托车而来,他们已经上了车子,对冯志平和王向远招了招手,离去了。 王向远手扶自行车,对冯志平说:“你坐你的汽车走你的,我跟你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觉得不好意思。我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当初肯定会听你的,跟曾沁沁结成姻缘了。” 冯志平说:“我是真的想走走啊。”他拍了拍王向远的肩膀,与王向远朝着河边的小路,并肩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4章 灵魂为他出轨(上) 新婚之夜,当姚佩福终于全身心地进入他梦寐以求多年的王丽丽的身体时,他才发现王丽丽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守身如玉,他得到的竟然是一个完完整整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的王丽丽。 王丽丽虽有些醉意朦胧,内心却十分清醒,在姚佩福进入她身体的一霎那,她紧紧闭上她的大眼,将自己献身祭坛似的,紧闭的眼前却浮现着一张又一张王向远的面孔。 “啊——”王丽丽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她想象中的王向远。 这一刻,姚佩福有些感动。打从上中学时,有关校花王丽丽的闲言碎语就如天上的毛毛雨一般,那么多的男孩子暗恋她,也有男孩子明确地追求她,当然了,他即是其中之一,也是很执着的一个,多少人望而却步了,而他仍然没有罢休退出。 他以为他的坚执能够打动王丽丽的芳心,可是,看上去很随便让男孩子们神魂颠倒的王丽丽却未如他所愿——如今他才知道王丽丽未如任何一个男孩子所愿——可是,她的身边总是有男孩子相伴,这让别的男孩子醋意横生也让他们有了误解。 没有人知道,王丽丽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等待和寻找什么样的男孩子。 后来,离开学校,大家各奔东西,王丽丽的身边仍然不乏追求者。姚佩福仍是其中之一,他家里的装修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这也让他心中有了底气和资本。 可是,王丽丽仍然是雾里的一朵花,许多人只好离她而去,去寻找另一份真爱。 几乎所有与王丽丽相处过的男生们都以为,王丽丽早就不是个纯情少女了,只是他们想不明白,是谁得到了她的美妙初夜。 姚佩福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得到王丽丽的男人。他拥着她,心里涌出无尽的感动。他吻着她的面颊,一遍遍地对王丽丽说:“丽丽,这个家,以后全由你说了算,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要是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哪怕是叛我死刑,我的眼皮都不会眨巴一下。” “你真是这么想的?”王丽丽问。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丽丽,你肯定听说过,其实围绕你的一直有一些不太好听的流言。可是今天,你把最冰清玉洁的你交给了我,哪怕是让我为你去死,我绝对毫无怨言。” “这话我听上去怎么有些耳熟呢?” 王丽丽的这句问话让姚佩福想起了她落入湖水那天的情景,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过去的不快乐,我们就把它忘了吧。” “我为什么要忘了呢?” 姚佩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王丽丽。 王丽丽说:“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反悔刚才的承诺了?要是反悔,现在收回还来得及,你如果不收回,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丽丽,过去是我错了,可是,现在,既然我有了机会可以补偿你,我是绝对不会收回自己的承诺的,更不会食言的。”姚佩福向王丽丽举起右手,起誓般地说道。 “好,我相信你。”王丽丽很娇媚地笑了一下,令姚佩福顿觉筋骨酥软,他立时再度燃起火焰,身体一弓,又趴压在了王丽丽的身上,运作起来…… 三天过后,王丽丽与姚佩福开始了他们浪漫而奢侈的蜜月之旅。在他们这两个有钱的年轻人眼里,亚洲的新马泰过于小儿科,韩国日本只能说勉强,但仍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先是直飞美国,游览了洛杉矶和纽约的风光,还看了几场nba篮球季后赛;后来去了德国,很跟风地去欣赏了两场音乐会,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对牛弹琴”,他们羞愧地感觉到,他们就是别人眼里的“牛”。他们走在慕尼黑的街道上,看那些欧式风格的别致建筑。这倒是让姚佩福多少受到一些启发,令他在以后的业务上可以给同行和客户更多的指点;可是之于王丽丽,却没什么兴致了。 旅游简直如同受罪,王丽丽的脸颊竟略显瘦削了,她开始怀念重口味的川菜,更怀念起稀哩哗啦的麻将,当然,还有些想念亲人,也惦记起自家的建材生意来。 于是,蜜月未满,王丽丽和姚佩福便逃跑似地打道回府了。 他们分别拜见了双方家长并且将专为他们买的纪念品交给他们,还吃了几顿团圆饭;而后,他们重又回到了他们的新婚洞房之中。 新婚洞房同时也是装修一新的新房,是姚佩福的父母专为姚佩福和王丽丽购买的,位于江邑市的一个高档小区,连体别墅中的其中一栋,一面临河,一面背山,典型的龙凤呈祥的好风水。 虽然姚佩福有过一段婚姻,但是前妻并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他是父亲母亲在计划生育政策严控下唯一的产物,二老心里着急得很,切盼着儿子儿媳能快快为他们制造出新一代的接班人。所以老父亲重新将儿子姚佩福肩上的重担摘下来找上自己的老肩,在姚佩福回来后,还对他说,他们家的公司得继续扩大规模,筹划在其他地市开几家分公司。但老父亲一时并不让姚佩福插手,想让他们专心造人。 王丽丽家的公司是由父亲和哥哥两个人主要在打理,王丽丽虽长相上强势,像个不让须眉的巾帼,但因为家人的爱护,并没有让她独当一面,所以她更不必为公司的业务操心。她看出了公公婆婆的意愿,也体察到了姚佩福趴压在她身上努力,不由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哼,把我当成造人机器了呢。 三个多月过后,姚佩福才回到公司。 回到公司不久,在姚佩福的运作之下,在邻近的一座地级城市,他所辖之下的一家分公司正式成立。 这个晚上,姚佩福欣喜不已且踌躇满志地回到他与王丽丽的爱巢里,入睡之时,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丽丽。 都是年轻的充满了青春热血的身体,虽然王丽丽推说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半推半就地与姚佩福云雨了一番,姚佩福看见王丽丽的嘴巴云雨之时悄悄地蠕动着,可他当天太累乏,没有精力和多余的心思去读她的唇语。他很快将自己那股邪火放空,而后环抱着王丽丽如丝绸般光滑细腻的身体,进入了梦乡之中。 夜半时分,姚佩福却被王丽丽梦中的动作摇醒,王丽丽自己却仍沉醉在梦中。姚佩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以为王丽丽叫他做什么事儿或者说什么话,可是王丽丽却紧抱着他,好在她停止了对他的摇晃,可是嘴里却在呜呜噜噜地叫着什么。姚佩福搂住王丽丽,侧耳谛听,他终于听清楚王丽丽嘴里念叨的是什么,正是他一直担心的“王向远”这三个可怕而又可恨还让他深恶痛绝的字眼。 深黑的夜里,王丽丽呜呜噜噜出来的“王向远”三个字,犹如一声声闷雷,炸响在姚佩福的心里。好在,王丽丽停止了呜噜,发出均匀的鼾声。 姚佩福心神不安地看着王丽丽,一颗心如被百爪抓挠。听到与自己云雨并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却在最能泄露真情梦里说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搁哪个男人身上,都会觉得倍受打击。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姚佩福大睁双眼直至天明。王丽丽的梦语提醒他,她虽然身体已经属于他,但是那颗芳心却惦念着另外一个占据她心窝的男人。他要想法设计将王向远从王丽丽的心窝里彻底挖出去。 他不会傻到对王丽丽揭穿她的梦呓。只是他的心被噬咬着,钻心地疼痛。 日子依然在过下去。 姚佩福更频繁地与王丽丽行床笫之事,他希望她能更快地怀上他们共同的骨血,心想倘若如此,她也许会将被王向远勾去的魂儿收回来,放在腹中之子和他的身上。 可是,姚佩福的美好愿望却似乎越来越远。 更让他料想不到的是,一个个更大的打击,如一支支利箭一般直向他的肉身射来。在一些激情澎湃的夜晚里,他与她缠绞在一处,共同走向快乐的巅峰,可是,他却一次次地发现,王丽丽闭上眼睛陶醉之时,嘴巴竟也蠕动起来,他瞬间便读懂了她于快乐里的唇语,只有三个字,仍然是:王向远。 姚佩福强忍着,想到是他多年来在苦苦追求她,她是他心目里最高贵的女神,他愿意接受她任何的鞭挞,所以,他仍然没有揭穿她;并且还自我安慰地想:反正你是我的,你的魂儿就是飞到天涯海角,你的肉身也正在我的压制和钳箍之下。 可是又一支带毒的利箭却猛不防地射中了姚佩福的心窝,连王丽丽也是猝不及防地放射出这支剧毒利箭。王丽丽沉醉在迷乱的欲望里,她忘掉了世上的一切,仿佛与她鱼水交欢的就是她为之迷醉的王向远,她忽然失控叫出声来:“王向远——,王向远——,啊王向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5章 灵魂为他出轨(中) 姚佩福的身心几乎就要飞上高峰,可是这支剧毒利箭的射来,令他一下子停止了本来十分汹涌的身体运动。他趴压着王丽丽,仍是没说什么,只是气喘吁吁地怔怔地看着王丽丽。 没有了姚佩福的主动进攻,也没有了他的呼应,王丽丽忽地从迷醉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见姚佩福意味复杂地看着她的脸,她回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声和失态。 姚佩福仍是没有向王丽丽发问什么,王丽丽却已经用沉默主动承认了她的灵魂在出轨,她在把肉身交给她法律意义上的男人的同时,却灵魂出窍,全盘托付给了她心仪的另一个男人。 姚佩福没有从王丽丽的身体上撤离,仍然保持着交合的姿势,只是没有运作。 王丽丽忽然问道:“怎么,你生气了?” 姚佩福说:“我不知道。” 接着,二人陷入沉默。 半晌过后,王丽丽道:“姚佩福,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作过的承诺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个声音我都能承受得了,何况别的呢?”姚佩福说。 “你说过,这个家全由我说了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还说,我把冰清玉洁的身子给了你,哪怕我让你去死,你也毫无怨言。我想,你不会那么健忘吧。我可是听得出来,你要的、贪的只是我的冰清玉洁的身子。” “我没忘。” “你反悔了吗?” “我不反悔。”姚佩福口是心非地说道,他忽然觉得全身软不耷拉,只好、也不得不撤离了王丽丽的身体,更何况二人言语间王丽丽已经将他驱逐门外。 可见,男人千万不能在忘情之时就随随便便对女人拍胸脯,作承诺,更不能大夸海口,也许不久后的将来,它们就成为女人的把柄和利器。 两人肩并肩地躺着。 王丽丽说道:“佩福,你应当了解我的脾性,我是个爽快人,心口合一,敢作敢当。我可以跟你说句实话,我心里一直想着他,你想让我一下子忘掉他,我做不到。当然了,我以后会收敛着点儿,别在兴头上让你败下兴来。你要是觉得实在受不了,那咱们就分手。” “不,”姚佩福一下子坐起身来,侧身看着王丽丽,说,“我说过我不会反悔的。我爱你,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大不了你看不起我,说我贱。贱就贱呗?既然我接纳了你,你也接纳了我,这就叫缘分。何况,你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而我却是有过一段婚史的人。你没有嫌弃我,我也没有理由嫌弃你。”他在心里祈祷着,但愿时光能够快快将王向远在王丽丽的心中磨灭。 “佩福,你知道吗?”王丽丽说,“其实,我们都应当感谢王向远哩。” “为什么?” “我说出来,你别嫌牙碜。” “你说吧。”姚佩福说。 “说实话,我只有心里在想着王向远的时候,才会觉得激情涌动,身体才会被你激活,否则,我们根本无法结合为一体。” “是吗?”姚佩福心中生出无数把尖刀,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嗖嗖嗖”地飞射而出,直刺向那个不知在何处穷受罪的王向远。 王丽丽继续说道:“不过,只要你愿意这么过下去,那我就与你过下去,并且,我不会拒绝你的身体。” “好,那就接着来吧。”姚佩福声音颤抖,心中满含怒意和深刻的嫉妒。 说完,姚佩福一跃而起,开始重新调动起王丽丽。等到再度如火如荼之际,姚佩福显然加大了力度,满怀恨意,居高临下地横冲直撞,他的心里暗暗地骂着,却认为他是向着王丽丽和王向远两个人挑战,他誓将他们两个人挑落马下,要让他们溃不成军,哭泣求饶。 可是,他身下的王丽丽却毫不示弱,且有越挫越勇之势,到后来,竟几乎占得上风,令姚佩福吃惊不已。这简直是一场刺刀见红、谁也不愿意服输的肉搏,他们一起痛苦着,快乐着,然后共同将狂潮推向连接天际的珠穆朗玛…… 在一阵晕眩过后,他们从浪尖上跌落下来,好久后才渐渐平静下来,二人闭着眼睛,胸贴着胸,头抵着头,像一对纯洁无比、刚刚出生的双胞胎婴儿。 这个时候,尚在或甜或苦的梦中沉睡的王向远不会知道,继王月荷之后,又一个女人在为他而灵魂出轨并为他频频*。 白天,在人们的眼里,他们是一对形影相吊的好夫妻;到了夜里,则更是如胶似漆,又像是成了宿敌,疯狂缠绞。两个人各怀鬼胎,姚佩福更是怀着一种要征服两个人的欲望和必胜信念,为了战而胜之,他在白天里还屡屡出入于成人用品店内,挑选最威猛的辅助用品,壮大他的机能和力量。 时光荏苒,两年过去了。 可令姚佩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丽丽却并没有怀上他们的骨血,甚至从未有过怀孕的征象。 姚佩福的父亲母亲每当单独与儿子在一起时,就会问他倒究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有些等不及了,做梦都想抱孙子呢。 姚佩福吱吱唔唔的,却无法给父亲母亲一个确切的回答。 莫不是自己有毛病、生育能力有问题?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若是因他而断了他们姚家的香火,他可就真的成了不孝之子了,父亲母亲还不得伤心死? 他悄悄去了江邑市第一人民医院,将自己在这方面的功能作了详细检查。结论是,他各方面正常得很哪。 手拿着诊断书,看着上面的诊断结论,不由有些迷惑。他深知王丽丽的脾气,一般情况是惹不得的;于是,他便有些怀疑小地方医院的检查结论,决定去省城里的大医院进行彻查。 姚佩福开车去了省城,在最大的医院南华医院,检查的结论与江邑第一人民医院的结论完全一样。于是他断定,他本人没有毛病,是王丽丽患有不孕不育症。 该如何说服王丽丽去医院进行检查并进行针对性治疗呢?这成了横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那王丽丽一旦被他惹毛,身上的火燃烧起来,还不得把家里的房子烧成一把灰? 能在公司老总的位子上坐得稳如泰山,把那么多的项目、业务都摆平,这种事儿,反成了挠心事。但这么一想,他有了底气,也有了动力和自信。 是夜,姚佩福与王丽丽行云雨之事,倒是没有看见王丽丽的嘴唇蠕动出“王向远”的唇语,更没有听到她叫喊出王向远的名字,但是他看得分明,王丽丽的心里在默念着“王向远”这三个字。 云雨过后,姚佩福将王丽丽搂入怀中,很亲热的样子,像是在共同享用甜美的余韵。王丽丽像个小猫一样拱在他的温热的怀里,他抚摸着她光滑如绸的肌肤,装作漫不经心说道:“丽丽,咱们,咱们该要个孩子了。咱们双方的爸爸妈妈都催过咱们呢,叫咱们抓点儿紧。” 王丽丽笑了一下,道:“咱们还不够抓紧吗?你空过几天啊?” “这倒是,”姚佩福说,“可是你的肚皮一直没有动静。” “你的意思是,我有毛病。” “我可不敢这么说,也许是我有毛病呢。要不,你陪我去医院检查检查?顺便,你也检查检查。你看行吗?” “检查就检查。”王丽丽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6章 灵魂为他出轨(下) 几天后,他们一同去了省城医院,姚佩福心知肚明自己没有任何的问题,心里觉得把王丽丽说服来到医院哪怕自己做一百次检查也无所谓。 检查的结果让姚佩福哑口无言,而让王丽丽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冷笑。 姚佩福却心有千千结,愈加地拆解不开,如此这般地密度行房,已经不存在时机对错与否,为什么王丽丽的肚皮顽固地一无动静呢? 看见王丽丽得胜似的冷笑,姚佩福感到怪异,难不成她就没有一点儿做母亲的渴望?他也对王丽丽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咱们继续努力奋斗,一定会结出硕果,说不定观音娘娘一高兴,给咱们送来一对双胞胎呢。” “但愿吧。”王丽丽说。 姚佩福说:“哎,对了,丽丽,明天我得去一趟雅安分公司去,看看那里的经理招来的几个设计师水平如何,你一个人去咱妈那里吃饭。” 王丽丽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明天已经有了安排,我约了个牌局,有李梅香,还有她的两个小姐妹,到一家茶园去打麻将。” “好,那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翌日,姚佩福从公司出发去往雅安,走在半道上,忽想起他有一份设计资料没有带上,便掉转车头,回到了座落在江邑市的总公司,却并没有在他的办公间里找到,便回了家中,果见那份设计资料就放在他那侧的床头柜上呢。 姚佩福正要离去,却看见放在衣柜里王丽丽专用的那个密码柜稀开一条小缝儿,显见是没有锁上。王丽丽平日里虽有些大大咧咧,却唯独对这个小柜子很是上心,像是里面藏了什么惊天阴谋。 姚佩福忽然想看看那个小柜子里放了些什么宝贝东西。他轻轻地拉开把手,却见里面除了些明贵化妆品外,很显眼地放了一个大药瓶。他拿起药瓶,一看,惊得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这个药瓶里装的全是高效避孕药。 他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拳头狠狠打在墙上,他完全明白了王丽丽不孕不育的真正原因,原来就是她自己。这一刻,他恨不得立时把王丽丽撕成碎片,如果王丽丽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把她痛揍一顿。 可是,王丽丽并不在他的身边,她正在硝烟弥漫的麻将战场上与他人进行厮杀呢。 姚佩福气冲冲地进到健身房里,拿起飞标,一枚一枚地猛猛地朝向靶心掷去,似乎那里就是王丽丽与王向远的心脏,他要让他们的心脏流血,直至枯竭,最后,停止跳动,死亡。 可是,他的眼前蓦地一亮,似乎有一道神秘之光照亮了他的心田,他竟一下子平静下来。他断定今天一整个白天,王丽丽不与他人在麻将桌上杀到天昏地暗是决不会回家来的。 他摸出手机,打通了一个在大药房工作的朋友的电话。 姚佩福将两瓶避孕药装入包里,急速出门,驶动车辆,到了密友所在的大药房里,将密友拉入里间,将情况对他说了,并说了他的想法。 很快,药瓶里的避孕药全部换成了颜色、大小皆一模一样足可以假乱真的维生素片。 姚佩福揣上维生素片,复又回到家中。他小心地将装了维生素的避孕药瓶放归原处,轻轻关上密码柜。而后,拿起他的那份设计资料,出了家门,开车驶上了去往雅安的途程。 当天,王丽丽的手气好得不要不要的,杠上花,清一色,一条龙,带幺九,龙七对,天胡,地胡,清对将对,一桌的麻将牌像是成了她手下的跟班,要什么来什么,呼风风来唤雨雨下……简直是闭着眼都能和牌,弄得她赢钱赢得不好意思。李梅香等几个牌搭子姐妹们纷纷打趣她这手气这水平不进赌场真是有负于她的麻将天份。 很豪爽的王丽丽自是将两顿饭局大包大揽了下来。 直至晚上回家时,王丽丽仍然激动得脸色发红,她心里想是不是近期内会有什么好运道找上她。 姚佩福回来时,王丽丽便瞪着发亮的双眼向他大侃特侃她当天的好手气,真是想拦都拦不住。 “佩福,你说我是不是该去买彩票或者入股市?”她以调侃的口吻对姚佩福说道。 姚佩福虽然将王丽丽私藏的避孕药成功换成维生素,但他一点儿没有计谋得逞的得意,整整一天,喉咙里像是卡着一根鱼刺,身上像是粘满了麦芒,心则像被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一划一划的。他想不到王丽丽竟然利用他对她的痴迷,如此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姚佩福好歹也是个公司老总,也是在小小的江邑市内横着走路的主儿。 可是,他还是不想失去王丽丽。这么轻易放了她,实太是太便宜了她,自己也太窝囊了一些。 在麻将桌上赢钱不是王丽丽的目的,赢钱本身并不让她激动,而是赢钱的过程让她沉醉,还有赢钱所蕴含的好运气让她兴奋。 激动和兴奋的情绪延续到了床上,这个夜晚,她十分的主动。姚佩福本来并没有心情与她共赴云雨,但身上的邪火被她点着以后,便熊熊燃烧起来,他怀着怒意和恨意,很快变被动为主动,似乎要让这把火烧死让他爱之入骨又恨之入骨的王丽丽。 从巫山上的高峰跌落下来后,王丽丽下床装作到衣柜里寻找她的内衣内裤,姚佩福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真是太佩服王丽丽麻利的手脚在偌长时间里竟然从未露出破绽。 “我冲个澡。”姚佩福故意说道,他下了床,朝卫生间走去。 打开水龙头,他的耳朵却在寻觅,竟能在各种杂音里将王丽丽拉开密码柜并且打开药瓶的声音活捉出来。显见得因他在卫生间里,王丽丽是放松了警惕的。 当姚佩福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王丽丽已经重新在床上躺好了。姚佩福上了床,两人如一对相爱甚深的夫妻一样,互相拥搂着进入柔软而酣甜的睡梦之中。 姚佩福是结了两次婚的人,年龄与心理早已不再是纯情的少男,加之想做爸爸想得快发疯,所以对女人的生理早有了了解和理解。两个多月过后的一天,当他忽然无意中听到王丽丽的不同寻常的呕吐声时,心里便笑了。王丽丽一回到他的面前,他便拉住她的手,说:“老婆,别动,别动,小心点儿啊。我问你,你是不是怀上了?” 王丽丽也早已不再是纯情少女,连续几次的月信没有准时来到,已经让她心里起疑。如今,她的忽然呕吐果真证实了她的猜想和担忧。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云雨过后她都是找准机会服下避孕药,却还是出现了疏漏呢? 见姚佩福乐颠颠的样子,王丽丽反是冷静下来,道:“你说什么呀?呕吐几声,就是怀上了?你想孩子想疯了吧?是我生病了,不问候我,反是说出这些疯话。” 姚佩福说:“那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病吧。” “小小的恶心呕吐就得去医院?怪不得人家都看不起咱们暴发户呢,丁点事儿就大惊小怪的。” “好好,是我不好。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儿就行。咱们公司里的事儿多着呢。”姚佩福道。 第二天早晨,姚佩福起得较早,他早饭都是在路上的饭馆里吃的,公司里一大摊事等着他去决断呢。 姚佩福摸了摸王丽丽的脸,王丽丽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姚佩福。 “怎么样,没事儿吧?” “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已经好好的了。别疑神疑鬼了。”王丽丽说,“要是真的怀上了,我比你还高兴。” 姚佩福在王丽丽的脸上香了一口,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7章 残酷真相 姚佩福在这天里总觉得心神不定,他总是觉得王丽丽一定是怀上了他的骨肉;可是王丽丽作为女人当然更有发言权,这岂是他能说服得了她的事情? 下午,他回家较早,心想反正是要跟王丽丽一起去爸爸妈妈那边吃晚饭的,没什么好操心的。他以为王丽丽已经先去了,却见王丽丽正在家里,看上去脸色不太正常,十分苍白。 “丽丽,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找医生瞧瞧?”姚佩福问。 “我没事儿,肚皮有点儿痛。我上个厕所。”说完,王丽丽进了卫生间。 姚佩福发现王丽丽的大皮包放在沙发上,他断定王丽丽今天必是出去过的,为什么是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呢?他站到卫生间门口,问:“丽丽,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王丽丽答。 听上去,王丽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走出卫生间。 姚佩福抖颤着手,拉开了王丽丽的皮包,一下子就看到了包里面装的几种消炎镇痛的药品,他还看到了一张手术单,他展开在手上,一颗心蓦地惊了一下,几乎跳出体外。这张手术单清楚地记录了王丽丽已经妊娠近两个月,当然也记录了医院为王丽丽进行人工流产手术的情况报告。 “臭*!”姚佩福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行啊,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一个计划在他的心里陡地生出,他们僵尸般的婚姻关系决定了他们将互相折磨,互相伤害。“王向远,你他妈的,老子早晚有一天请人把你做了,扔到霞翠湖里去喂鱼!” 听到卫生间里抽水马桶上的水龙头的水流声,姚佩福赶紧慌慌地将手术单放入包内,并且拉上了拉链。他到了电视机前,装作调弄电视频道,当调至足球比赛时,他停了下来,站在电视机前,装作饶有兴味地看西甲比赛,刚好c罗抓住了一个单刀机会,球应声入网,电视机里山呼海啸地欢呼,姚佩福也举起一只拳头呐喊起来。 “看足球比赛哪?”王丽丽从卫生间走出来,问道。 “对,刚好看到c罗进球了,特精彩。”姚佩福说。 “哦。我先休息了。” “咱们去妈那里吃晚饭哪。” “我吃过了。”王丽丽撒谎道。 “真的?如果没吃,那你自己打电话叫份外卖吧。”说完,姚佩福走了出去。 姚佩福没有到父亲母亲处吃晚饭,而是孤身一人来到一个生意十分惨淡的烧烤摊前,点了些烧烤,要了一瓶烈性白酒,自斟自饮起来、心火熊熊,加上烧烤和白酒,更让他胸中像是成了火炉一般。 不知不觉,一瓶白酒喝了个精光。 姚佩福醉醺醺回到家中,见王丽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掀开被子,眼睛斜着,看着王丽丽。 王丽丽醒过来,见姚佩福正面红耳赤地看着她,心里发虚,惊慌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丽丽,你能不能跟我说,你白天做什么去了?” “我哪里都没有去,难不成你跟踪我?” “好,好,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说到这里,姚佩福竟流下了眼泪,“可是丽丽啊丽丽,这么多年了,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哪怕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也总得翻过去那一页了吧?我怎么就换不来你一点点儿的真情呢?”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啊?”王丽丽扭转身体,背对着姚佩福。 姚佩福擦了擦眼泪,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喜欢不会哭的男人。”他脱了衣裤,上了床,躺到了王丽丽的身边。 “在哪里喝了这么多酒,这么大的酒臭气。”王丽丽说。 姚佩福却没有理会王丽丽的这句话,而是伏下身子,趴压在了王丽丽的身上,嘴巴不容分说地在王丽丽带着病容的白皙的脸上狂吻。 王丽丽想挣脱,却挣脱不了,她终于瞅个空儿,抬起手来,狠狠打了姚佩福一个耳光。 “来啊,你就打吧。”姚佩福将脸更紧地贴在王丽丽的脸上,身体也运作起来。 “滚开!”王丽丽骂道。 对王丽丽的任何表情,姚佩福全装作无视,他硬着心肠,眼睛里喷着邪火,硬生生地刺入了王丽丽的身体之内。 “啊——,啊——,啊——”王丽丽大声地搏命似地叫喊起来。 姚佩福却全然不顾,依旧直挺挺地运作他醉狂的身躯,似乎是在血泊中同王丽丽与王向远进行殊死搏斗。 王丽丽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落而出,一串串的。 姚佩福视而不见,仍在奋力撞击,满带着怒火和仇恨。 忽然,王丽丽的嘴里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喊出王向远的名字来:“王向远——,王向远——,啊,我的王向远——,你好棒啊,你太厉害了,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姚佩福终于从王丽丽的身上抽离而起,他满足地喘着粗气,看着王丽丽。 王丽丽嘴眼歪斜地看着姚佩福,半晌过后,她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对我?” 姚佩福一字一顿地说道:“王丽丽,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这么过下去,那你就与我过下去,并且,你不会拒绝我的身体。现在,我喜欢这样。我想通了,有孩子没孩子,无所谓。” 看上去,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其实,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婚姻,他们的纸面婚姻,从来没有过开始,当然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终点。他们都没有提出去民政局或法院让那两本婚书变成废纸,只不过是为了向各自的父母有个交待,也向外人作个交待。 姚佩福将行爱当作对王丽丽的惩罚,王丽丽却将王向远当作她的致命武器,每当姚佩福与她行房之时,先只是呢呢喃喃地叫着“王向远,王向远”,后来就高声喊出“王向远,王向远”,“王向远”三个字伴着姚佩福与王丽丽行房过程的自始至终。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向远”三个字成了王丽丽和姚佩福之间行爱欲之事的催化剂,“王向远”将他们一度又一度地推向波峰浪尖上。 可是事过之后,“王向远”这三个字却像毒蛇一般噬咬着姚佩福的身体和内心。 终于,有一天夜里,当他即将攀上山峰之际,再度听到王丽丽高喊出“王向远”这三个字眼时,他忽地一下软趴下来,像是受到了重击;接下来,无论如何努力,他也不能坚挺起来。 他讪讪地移开了王丽丽的身体,他看到,王丽丽的脸上掠过一抹冷笑。 再后来,这样的情形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成了惯性,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最后一次失败后,姚佩福喘了几口粗气,躺在床上,对王丽丽说道:“我认输了,我输给你了,不,是输给你和王向远两个人了。丽丽,我们离婚吧,你想要什么,随便拿。” 王丽丽说:“我说过的,我愿意陪着你。看来还是你熬不住啊,你也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你食言了,提出离婚的是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稀罕。” “王丽丽,你是一朵罂粟花,你把我害得好苦。” “害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王向远,是你自己。五年多前你把我害得不够惨吗?我的心早被你撕成了碎片,你以为用一些胶水就能粘合得起来吗?” “哈哈,王丽丽,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口口声声喊叫着王向远,他可是在别的女人的怀里呢。我真看不出来,那个外地人,一个穷瘪三,他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迷恋到这个变态的程度。”姚佩福说道。 王丽丽讥讽地笑了一声,说:“一个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跳入湖水中,在湖水中挣扎,却不敢跳下去施救,这样的男人还不够变态吗?” ………… “就这么,离了?”王向远有些发怔,当王丽丽带着一腔幽怨来到他租住的房间里对他和盘托出她的痛苦时,问道。 “对,就这么离了。”王丽丽说,“你是不是被感动了?” 王向远不知说什么好,不知是该安慰王丽丽呢还是该骂她,但心里却生出无尽的愧意和悔意,说:“王丽丽,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了,我跟你之间是决不可能的,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老是要想着我呢?你,你不是让我成了一个破坏你们家庭的罪人了吗?” 王丽丽看着王向远,眼里涌出泪来,啊,她喜欢他,想扑入他的怀抱里痛陈委屈,她对王向远说道:“你说我傻,你才傻呢?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了,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死心塌地一塌糊涂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俩不可能。我有秦爱莲,特别是,我现在有了王超,谁也不会把我从他们的身边拉走。” 王丽丽却像丢了魂似的想抱住王向远,便朝着王向远扑过去,王向远却适时地躲开了,王丽丽扑了个空,双手扶在墙上,痛哭出声。 这时,一声轻咳,如炸雷一般地在他们的身边响起,两人转脸一看,是秦爱莲站在他们的身旁,目光里喷出仇怒的火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8章 误会的芥蒂 “哟,还以为自己是没开苞哪,竟然没皮没脸地朝我老公身上扑,怎么样,我老公对我忠诚得很哪,让你扑空了吧,哟,额头上撞出一个大包来,不要紧吧,要不要我老公送你去医院啊?”秦爱莲的话如利箭一般朝向王丽丽射去。 “爱莲,你误会了。”王向远说道。 “哟,我才刚刚开口呢,你就心痛啦?心痛的话,你刚才怎么不抱着她安慰她哪?”秦爱莲边说边冲上去,“好,我让你心痛。”她冲向王丽丽,朝着王丽丽的脸上吐起口水来,还对着王丽丽抓扯起来。房间狭小,自知刚才失态的王丽丽一时无处逃躲。 “爱莲,你冷静点儿。”王向远一把抱住秦爱莲。 秦爱莲越发不成体统起来:“哟,看来你是真的心痛起来了,那你去呀,她家里有钱有房子,何必在这里受苦受罪呢?要不,我把你出租给王丽丽怎么样,哎,王丽丽,我把王向远出租给你,你每天付我多少钱哪?” 这话简直是对王向远的侮辱,秦爱莲却一遍一遍地嚷着要把王向远出租出去。王向远心知秦爱莲刚才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就没有对她说什么,他想她发过这场火以后会冷静下来,他对她慢慢解释。 秦爱莲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 王向远对秦爱莲道:“爱莲,你瞎说什么呢?” 秦爱莲说:“王向远,我真没想到,你跟王丽丽勾搭了这么多年,竟然到现在还有来往。要不是我今天抓了现行,我还得蒙在鼓里呢。” 这难怪秦爱莲如此想,毕竟,在不明真相之时,猛不丁看见自己的爱人跟一个多年来对他死追烂打的女人几乎拥在一起,谁的心里又能平静如水呢? “你抓到什么现行了?” “鬼知道我没在这里的时候,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秦爱莲道。 王丽丽走到秦爱莲的面前,看着秦爱莲,说道:“秦爱莲,你说我可以,你要是说王向远,我还真的心疼呢。我说我们今天没什么事儿,你不相信,那要不我们就真的发生点了什么事儿给你看看?你知足吧,王向远对你这么忠心不二;我实话跟你说,我要是想跟你抢他,我早就抢到手了。我是喜欢他,我是爱他,可是他更爱你;当然了,你要想逼着他来爱我,我也不反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有了烦心事会跟王向远说吗?那是因为我把他当成我的男人,但是他呢,却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妹妹。” 秦爱莲道:“妹妹?他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么个妹妹来?” 王丽丽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 “除了勾搭成奸的秘密,还能有什么?”秦爱莲气歪了嘴。 “哈哈哈……”王丽丽却笑了起来。 王向远听了秦爱莲的话,真觉得臊得慌,道:“爱莲,你怎么尽往下流处想呢?” “是你们本身就下流。” 王丽丽问秦爱莲:“秦爱莲,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跟王向远有什么秘密吗?你就一点儿不好奇?几年前,他在部队上当兵,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能够认识他?” “你敢说吗?”秦爱莲问,“除了那点儿破事还能有什么?” “原来,我一直不想跟你说,是觉得我有希望能够得到王向远;现在,虽然我还是想得到他,可是我看他太爱你们这个家了,我不想让他的愿望落空。所以,我想说了,我怕你要是再闹下去,说不定你们这个家真的毁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王向远这么好的老公了。我惦记他事儿小,明跟你说,像王向远这么好的男人,在心里喜欢他、惦记他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恐怕得有一个班,不,一个排。这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到底想跟我说你们的什么秘密?”秦爱莲催问道。 “我要跟你说的是,王向远救过我的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王丽丽的这条小命就是他给的,你信不信?他救了我,我爱上了他,可是他却一直把当成他的妹妹。”王丽丽说道。 “他救了你的命?”秦爱莲难以置信,“王向远可从来没跟我说起过。” 王向远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有误解?” 王丽丽说:“这梁子结下了五、六年了。”她将当初在营区门口与秦爱莲间的第一次交锋简单讲述了一遍。 秦爱莲说:“王向远真的救过你的命?” 王丽丽说:“你先坐下来,听我跟你慢慢说。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嫌我与王向远见面,嫌我有事儿找他,有话儿跟他说,但是你先为我想想,如果你是我,是不是就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无动于衷一点儿都不感恩呢?” 秦爱莲坐在了床上。 王丽丽对秦爱莲讲了她与王向远相识相知的复杂过程,其中也讲到了姚佩福。 秦爱莲倒是认真听王丽丽的讲述,但却觉得像是在听一部小说,心里想着等什么时候遇到冯志平或者李梅香时一定得向他们核实一下是否真有其事。 王丽丽又说道:“我是爱王向远,但我希望他过得幸福,我已经离婚了,我明白其实一个家是很经不起折腾的。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跟王向远的家庭,更不会在你背后在他面前说你的坏话,我王丽丽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你可以在江邑城里打听打听我的为人。但我可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哪一天你跟王向远离了婚,与我无关;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你们哪一天真的离婚了,我第一个找他,让他娶我为妻。” “你离婚了?”秦爱莲问道。 “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你的老公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吗?”秦爱莲问。 王丽丽“扑哧”笑了一声,道:“难道离婚的人,就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就不能有别的原因?” “怪谁呢?” “怪我跟他两个人。离婚这事儿,本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秦爱莲不无讥刺地说:“你这么有理的人,这么对的人,你会有什么责任?” 王丽丽自是听出了秦爱莲话中的讥刺意味,道:“我外面没有人,但是我心里有人,用不着我再把名字说一遍了吧?” “那么,你是盼着我跟王向远离婚喽?”秦爱莲问王丽丽。 王丽丽回答说:“我不盼,我也不会使坏。但是我等着,就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王向远斜了她们两个人一眼,道:“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告诉你王丽丽,我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王丽丽却笑了,道:“王向远,我本来就没打算从你那里得到机会,因为你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嘛。但是秦爱莲却与我是好姐妹,也许,她会给我机会呢。” 这话一下子把秦爱莲逼到了墙角,她既不能答应,可是又不愿回绝,显得她怕了王向远。 “好了,我把想说的话对王向远好哥哥说了,也对秦爱莲这个好姐姐说了。说完了话,我就该走了,免得耽搁你们过日子,更免得耽搁你们俩人吵架。哎,秦爱莲,你们不会打起来吧?我走后,回头可没有人给你们拉架。”她这话里有着为王向远解围的意思。 王丽丽的高跟鞋响在楼道里,一步步地远去了。随着楼下汽车的发动引擎声一响,王丽丽开上她的汽车,驶远了。 王丽丽走后,秦爱莲问王向远:“王丽丽为什么有了烦心事,有了心里的话,就要找你说?” “王丽丽真的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她大约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让她信赖的人吧。”说过这话,王向远又加了一句,“在她心里,也许是真的把我当成她的哥哥了。” “她说你救过她的命,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过?” 王向远说:“小事儿,没有必要说得尽人皆知,以后,你也不要到处说我救过王丽丽。如果咱们到处宣扬,弄得像是王丽丽欠了咱们一条命的重债似的,对她不好,对咱们也不好。” “既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秦爱莲道,“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王向远赶紧劝道:“爱莲,像她勾搭我这种没影儿的事儿千万不能乱说。你如果说出去,肯定会有不少人会相信的。但是,这对我对你都不好,对咱们这个家不好,对王超的心理也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从几千里之外的山东来到这里,与你相识并且结合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缘分,我们得一块儿珍惜啊。” 秦爱莲怒冲冲地“哼”了一声,道:“你人在这里,倒是把我的根根梢梢了解得清清楚楚;你自己呢?你老家那么远,谁知道你都在老家做过些什么坏事,又有谁知道你在老家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你哪怕是在老家有了私生子,又有谁能够知道?我又不是公安局的警察,还能调查你不成?” “你怎么会胡思乱想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我凭什么不能想?你为什么不带我回你们老家看看?我是晕车不假……”秦爱莲说。 “爱莲,你是知道的,咱们回一趟我的老家,要花多少钱?你在管钱,你比我清楚,咱们现在经济条件真的不允许。等以后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咱们坐飞机回去看看。”王向远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又埋怨起冯志平当初的自作主张;他还想,瞅个时机,把老家的情况跟秦爱莲说了吧,把自己的孤儿身份亮明吧。 为了让秦爱莲消气,王向远一个人在走道里做饭,炒菜,后来洗碗洗锅;秦爱莲坐在椅子上,电视画面虽在不停闪烁着,她的一颗心却乱纷纷的,无数思绪潮涌而来。 夜里,王向远和秦爱莲躺在床上,好半天没有说话。王向远想打破这种沉默,可却不知该谈什么话题,唯恐碰响了哪颗*。后来,王向远的身体悄悄动起来,他将胳膊用力插到秦爱莲的颈下,嘴巴贴在秦爱莲的耳边,轻声地叫:“爱莲,爱莲——” 秦爱莲一时并没有任何回应。 王向远便在秦爱莲的面颊上轻轻地亲吻着,又在她的膀子上轻轻地亲吻着。可是弄到后来,秦爱莲愤愤地转了身,留给王向远一个冷冷的后背,算是对他白天里发生的事情的小小惩罚。 王向远叹出一口气,重又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199章 挤眼 秦爱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二天就回兴仁村家中,而是在王向远租住的简易房子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倒是有她的一、两个朋友来此探访过她,笑称她现在跟王向远很是浪漫,像是回到了谈恋家的时光,重回二人世界了。 刚好有一次,王向远听到了这个戏谈,心里想,他与秦爱莲几乎就没有来得及谈恋爱就结婚了,他与秦爱莲的恋爱是结婚后才开始谈起来的,这种恋爱也有好处,直接把各自的大多数真相暴露在对方眼前。 这个周末,王向远没有加班采访任务,就与秦爱莲一起回到了兴仁村家中。 因为近期采访任务较重,王向远与儿子王超竟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王超一见王向远,就冲上去,牵住王向远的手,要他讲故事。王向远便带王超出去,在绿色的田野上,为王超照了几张相。在照相时,王向远发现,王超的眼睛有时候会挤弄一下。开始时,他以为他是做怪相给他看,后来觉得不是,便问王超,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啊?”王超说。 回家后,王向远将王超挤眼的小毛病跟秦爱莲说了,秦爱莲先是仔细观察,发现果真如王向远所说。两人便一起小心地问秦为民和李炳叶,秦为民和李炳叶却说这些日子他们没有发现王超有挤眼的毛病,一直没有,兴许是眼里进了小砂粒或者是小飞虫吧? 四个大人便围扰着王超,秦爱莲环着王超,李炳叶则轻轻扒开王超的眼皮,看里面是不是进了什么不洁之物;却并没有发现,李炳叶便嘴巴靠近王超的眼睛心里有数地用力地吹,吹,吹,吹得王超泪流满面直叫唤,后来努力地挣脱开来,却还是不时地无可控制不自觉地挤弄几下。 包括王向远在内,四人大人都没有太当一回事儿,因为有挤眼的毛病的小孩子太多了,慢慢长大后,这毛病也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秦爱莲说:“我小的时也是爱挤眼,不挤不舒服;挤累了,闭一会儿眼睛,歇息一会儿,睁开来,再接着用力地挤,比王超挤得厉害多了。” 秦为民和李炳叶却怪罪王向远的照相机,说兴许是照相机的闪光灯把王超的眼睛给灼了。 秦为民说:“动不动就给王超照相,动不动就照,谁不知道你是个记者,谁不知道你能用公家的照相机给自家人照相?现在倒是好了,照出毛病来了吧?” 李炳叶夫唱妇随道:“肯定是。照相机上的灯光那么强,一闪一闪的,能不灼伤了眼?这么小的小孩子能受得了吗?” 王向远只好不说话,似乎默认下了这桩罪行。如果他为自己辩护,可能会燃起硝烟,何必呢?再说了,他们不是认准了算命人所说的他与王超命理相克吗? 虽是没有太当回事儿,但为稳妥起见,李炳叶和秦爱莲还是带上王超,去了村上的医疗站,村医用很简单的仪器对王超的眼睛作了检查,说:“没有毛病,他挤眼,就是坏习惯,慢慢会改掉的。至于你们认为的是他爸的照相机灼伤了眼睛,我看不会,他能给他照多少张相呢?” 偏偏一个老太太也在看病,她发表意见说:“这不好说,什么情况都有,有的人,挤眼的毛病会跟一辈子呢。得快快想办法。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被哪一阵邪风吹了眼睛,既然是刚刚才发现挤眼,又是他爸爸最先发现的,弄清楚是在什么地方最先开始挤眼的,那就赶紧去那个地方烧纸钱化解一下呀?管不管用另说着,这么做一做,也累不着,图个心安是不?万一要是真的起作用哩?” 秦爱莲便骑车去了顺发镇上,买了几沓火纸,一袋冥用金元宝,还有四叠足可以假乱真的冥用钱币。回家吃过饭后,李炳叶、秦爱莲就带上王超,去王向远为王超照相的地方去为藏在心里的虚无烧纸祈祷,当然了,因为王超还小,怕他说不清楚具体的地点,王向远也是要去当向导的,再说,本来就是他“惹出”的事儿,他当然脱不了干系。 王向远将他们带到了之前为王超照相的准确方位,说:“就是这里。” 李炳叶和秦爱莲将纸锭等物摆放好,王向远不太懂得这方水土的规矩,没敢动手,就站在一边看王超玩耍。正在这时,却见离王超几米处无缘无故地起了一团旋风,让王向远惊异的是,这团旋风旋着旋着竟朝王超旋过来,立时,一团风沙将王超罩在了里面。 李炳叶和秦爱莲也看到了这个怪异的情景。 王向远两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受惊的王超,同时用一只脚在旋风里猛踢,用一只手在旋风里猛砍,他的臂手他的腿脚划破旋风。片时过后,旋风打了几个旋,飞到远处,再然后,竟消散了。 王向远仍然抱紧王超,王超竟也紧紧地回抱住王向远。很显然,这一刻,王向远成了王超的一棵大树。 半晌过后,父子俩抬起头,互相看着。王向远笑了,王超也笑了。 确认已经安全的王超叫道:“爸爸。” “哎——,王超,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呢?” “咱俩都好着呢。”王向远撸了撸王超的头发,方才旋风将细砂渗入了王超和王向远的发丛之中。 于是,李炳叶和秦爱莲当即断定,王超就是被哪一股邪风迷了眼,进而导致频频挤眼。刚才的那股兴风作浪的旋风,反是坐实了王向远罪责难逃,也更坐实了王向远与王超命理相克水火不容。 李炳叶和秦爱莲点燃火纸等祈祷所用的一应物品,虔诚地作了祷告,王向远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向着他们看不见的引起邪风的某方神怪鞠躬作揖,秦爱莲还让王超跪下去,对着莫名的虚无磕了几个头,求各方神怪放过他,并且保佑他。 下午,王向远本想带王超去附近玩耍的,但是因为王超的挤眉弄眼和突遇旋风只好告吹了,他就没有提出来,心里知道是不会得到同意的。于是,他只好在家里陪着王超玩耍,并且教王超认字。 秦为民家的麻将方城已经垮塌,因为他家后面有一户人家开了小型茶园,人们便都去那户人家打麻将,也用扑克来斗地主,跑得快,等等。秦为民李炳叶还有秦爱莲都是常客。这时候,秦为民已经坐在那里与他人圆了一桌麻将方城了。 可是,只听得外面又有人在叫喊:“李炳叶,三缺一,快点。” 因为李炳叶还要批改几本作业,加之如今他们都不太放心王向远与王超待在一起,便对秦爱莲说:“你去吧。” “来喽——,马上圆起!”秦爱莲大声地对外面的人应道。 最开初时,王向远看不惯很多人打麻将,特别有些不太习惯秦爱莲打麻将,可是眼见得这里风调雨顺,几乎人人皆麻,打麻将并不代表这个人没有追求,好多大学里的尖子生竟然也是麻将桌上的常胜将军,于是,他也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再说了,李梅香和王丽丽不是也打麻将吗?对了,还有在商场上很成功的王丽丽的父兄,还有其前夫姚佩福,还有冯志平如今也天天操练起麻将来。只是,他自己不打,也不会打。 整个下午,王超玩得很开心,跟爸爸王向远学会了认识几个字,王向远还讲了几个故事给他听,另外,还与王向远一起用光盘机看了动画大片《狮子王》的上半部分。惊心刺激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看得王超欲罢不能,意犹未尽,只可惜王向远并没有把下半部分也就是b盘带来,他是怕王超的眼睛受累,同时也给他留下一下想象的空间,算是吊着他的胃口吧。 “爸爸也没看过下半部分,这得说是留了一个悬念吧,咱们一起想象一下,行吗?等到下周末,我一定把b盘带来。” “说话算数?”王超挤了几下眼睛,问。 “当然。”王向远与王超一起拉勾,以示承诺。 这次回兴仁村家中,王向远其实是有一件大事相商的,本来昨晚他想先跟秦爱莲说说,先看看他们二人能否统一意见,但是由于王丽丽的意外来到,又由于秦爱莲与王丽丽的口舌之争,秦爱莲心里是塞了个疙瘩的,夜里,她对他是坚决地排斥的,他就没好开口,心知开口必被拒绝。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开口了,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虽然他明知他得到的十之八九会是拒绝。 晚饭时,王向远讷讷地开了口,说起了王超入学之事,他的意思是想让王超到江邑城区里的某个小学就读。 秦爱莲首先开了腔,她倒是没有表示反对,但意思却很明确:“他的外爷外婆怎么舍得他离开呢?若是到城里上学,还不相当于是剜去了他们的心头肉?” “不能行,”秦为民说道,“让王超跟着你们,我可是不放心。你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天天挤在一间房子里?你们那间房子,像一间垃圾屋似的,那不是叫王超受委屈吗?” 李炳叶也说:“你们的条件太差了。再说了,我不相信乡下的老师没有王超水平高,还教不了他?我就是乡下老师,才转正没有几年呢。谁若说乡下老师不好,我都不干。” 秦为民和李炳叶说的的确是大实话,让王向远无可辩驳,他不说话了,心里乱糟糟的,任他们再说些什么,他也是没有听进耳中。 第二天早晨,王向远推说接到电话有一个紧急采访任务,而后骑上自行车,落寞地离开了兴仁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0章 为什么看不见你 暑假前,王超在兴仁村小学报了名,成了一名小学生。 考虑到暑假过后王超将正式踏入校园之内,王向远与他见面在一起的机会将变得稀少,王向远跟秦爱莲说,希望她在这个暑假期间多带王超去城里他租住的房子里生活。 秦爱莲果真常将王超带到城里王向远的租住房里,虽然整个楼道里又脏又臭又吵又闹,但小王超却并不嫌弃,也许是还没到嫌弃的年龄。江邑城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晚上,王向远总是带他出去看城市的不夜天,哪怕是白天一有时间,王向远也要带上王超到处乱逛,那么多的光怪陆离冲击着王超小小的头脑,他没有时间嫌弃出租房的脏乱差环境。 秦爱莲之所以带着王超常来常往于兴仁村和王向远的出租屋内,一是担心王丽丽继续纠缠王向远,再就是担心会不会哪一天冒出个李丽丽,张丽丽,或者其他的丽丽来。虽然有时候她会不合时宜似真似假地冒出“离婚”二字,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这样决断的打算,她也是同样爱这个家的。 在这栋筒子楼里,他们所租住的第三层,还住了一户与他们相似的人家,这户人家有一个与王超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他们有时会一起玩乐,可巧的是,这个女孩子,与王超一样有个挤眼的毛病。两家大人难免会一起坐谈或站谈,看到两个孩子挤眉弄眼地一起玩耍,他们会忍不住哈哈大笑成一团。 他们都坚信随着孩子的长大,挤眼的毛病会不治而愈的,这样的例子可比比皆是呢,秦爱莲说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明证。 王向远心里却总觉不祥,他的眼前不时地浮现出王超刚出生时一只眼睛睁开着一只眼睛紧闭着的情景,那会不会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暗示? 王向远想办法开发王超的智力,并对他进行文化上的启蒙,他又给他买了几盘优秀的动画片,有国产的,有海外的。王超自是喜欢,但看动画片的时间却受到限制,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 王向远新购了一部动画大片,是国产的《宝莲灯》。他拿给王超,王超兴奋不已,打开来,放入播放机中。 王向远和秦爱莲陪王超一起欣赏起《宝莲灯》来。 虽然租房简陋,环境嘈杂,但这样的时光却让王向远觉得温馨而迷醉,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名字叫作“家”的馨香气息和味道。 一阵手机铃声将王向远从沉醉中拉出来,让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电话竟然是容来起的爱人徐春花打来的。 “哟,是徐姐啊,你有什么贵干,尽管吩咐。”王向远说,他的脸却有一点点儿的发烧,说起来,他与秦爱莲成婚以后,心里并没有记挂甚至感恩于这位当年的大红媒,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并不幸福吧,可是这种潜意识并没有明明白白地跳出来,加之徐春花和容来起为人较为势力,他和秦爱莲很少踏入他们家的大门,也有着一层小担忧,怕容来起和徐春花以为他们有求于他们给他们出难题。 徐春花在电话里喜孜孜地说道:“小王啊,我们家老唐说要搞一个战友会,邀请了他能记起来的所有的战友来参加,当然了,都要带上家属和孩子。” 容来起搞战友会,电话却是徐春花打来的,显见得他们两个人为了促成这次战友会的成功举办,是很费了些心思的。 徐春花说明了举办战友会的时间和地点,她又问道:“小秦在吗?我想跟她说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心的味道。 王向远将手机递给秦爱莲。 徐春花与秦爱莲在电话里寒暄了一会儿。 王向远重又拿回手机,听到徐春花对他说,战友会采取的是aa制,按人头收取费用。 王向远心知容来起和徐春花组织举办这次战友会必有个人目的,他太了解一些类型的战友会的实质了。他虽没兴趣参加,但这可是为他与秦爱莲穿针引线的红娘所邀,他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与秦爱莲一起带上王超参加这次战友聚会,去与更多的人一起去当电灯泡,为他人作陪衬。 战友会的约定日期到了。 冯志平给王向远打了电话,问王向远要不要接他们一下。因想到冯志平的汽车上已经坐了他们一家三人,他们家三人若是坐上去,遇上交警,会给冯志平添麻烦的,王向远就回说不用了。 王向远一家搭乘公交车,在离容来起徐春花举办战友会的那个茶园较近处的一个站台下了车,而后一边散步一边谈话朝茶园走。 上午十点半钟左右,应邀来参加战友会的人大多到齐了。王向远看见容来起和徐春花忙着招呼战友们,作出东道的样子,但却让来此一聚的战友们自掏腰包实行所谓的aa制,觉得他们未免太假打,可是,都是相熟的曾经的战友,谁又好开口拒绝呢? 王向远本想跟冯志平一家坐在一处,但是看到冯志平一家人显然是被容来起和徐春花安排在很显要的位置上,他便带上秦爱莲和王超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坐下。 容来起和徐春花安排的节目是上午唱卡拉ok,午饭后打麻将,晚饭后散伙各回各家。 参加偶尔的聚会时,王向远已经安于也习惯于坐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近几年来,由于经济的太过拮据,原来的那些自信悄悄退到了后场,代之而起的是自卑,自卑已经像一种毒菌般侵蚀着他的变得格外敏感的心,将他曾经的狂放不羁一点一点地进行蚕蚀。 王向远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敏感到自卑,秦爱莲却不,她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却比较自尊,她的总体情况却比一些姐妹们要强一些,还有,她在家中有着无上的权威,最起码她是家里的内当家。 可是一当她到了王向远的生活圈子里时,自卑瞬间便侵上了她的心。就比如说房子吧,王向远的战友们大多数都在城里有房子,唯独王向远没有:再比如说工作,王向远的战友们的妻子大多数都有一份稳定的正式工作,唯独她没有。 她不免有些怀念原来在镇上的计生服务站工作的时光,虽然工资不高,但总是可以支撑一下虚虚的脸面。 容来起走到台前,讲了些虚情假意的话,说什么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大家虽然如今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做贡献,但还是要常来常往,等等,等等的。接着卡拉ok演唱会便开始了,他特别地、首先地邀请冯志平和李梅香两人演唱歌曲,言辞间充满了对冯志平和李梅香的赞美。 王向远从别人悄悄的私语声里了解到,容来起和徐春花的这次战友聚会,其实就是为的请来冯志平和李梅香,因为徐春花的母亲得了一种难治之症,而李梅香的妈妈与省里一家大医院的院长有着几十年的老交情,想请她的妈妈适当的时候去与医院院长美言几句。 午饭过后,秦爱莲本已坐上了一张麻将桌,但她有些紧张,虽然她的麻将技艺不错,但是这一回的筹码太大,她怕一旦发挥不好会输太多的钱。好在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余爱凤打来的,原来她的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在对面的一家茶园。接到电话后,她便离开了,去另一处麻将桌上恶战。 王向远也想离开,但他见这处茶园内有一个儿童乐园,就带王超在里边与很多小朋友玩耍。王超玩得不亦乐乎,一身大汗。王向远发现,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玩耍过程中,王超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而当一旦停止下来时,他的一双星星般的眼睛再度恢复了频繁的挤弄。 王超不小心与一个小朋友碰在了一起,但两个小孩子都没有哭闹。王向远见状,向王超竖了竖大拇指,道:“王超,小心点儿,也更开心点儿啊?” 王超调皮地用他小手上的拇指和食指作出一个“o”的造型,笑了笑。这令王向远感到意外和高兴,王超才来城里没多长时间,竟不知跟谁学会了作这类手势。 一直到玩累了,玩腻了,王超才从儿童乐园里走了出来,站在王向远的面前,脸上汗水涔涔。 王向远掏出几张纸巾来,为王超擦拭。 王超似乎仍然没有从方才的兴奋劲儿中脱身出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可爱非常,看得王向远真想贴上去猛亲一通。 可是这时候,王超的眼睛忽然猛挤一阵,看得王向远着实难受,他对王超说:“王超,你能不能尽量忍住不挤眼睛呢?挤眼睛可真是不好看啊。” 王超睁开眼睛,直直地对着王向远,眼虽睁着,却并没有原来那般亮晶晶的光芒。 王向远忽觉得不对劲儿,急问王超道:“儿子,你怎么了?” 王超摇了摇头,“啊——啊——”地叫了几声,道:“爸爸,我,我看不见啦。” “什么?儿子,你别吓爸爸啊?”王向远赶紧将王超的脸拥入怀中,并且掏出手机给秦爱莲打电话,将情况向秦爱莲作了说明。 在王向远的怀里闭了一会儿眼睛,王超重又睁开眼睛,看着爸爸王向远。王向远看见,那种很带神采的亮光重又出现在了王超的眼膜之上。 “怎么样了,儿子,是不是好了?”王向远问道。 “好了,我看得见你了。” “你刚才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晕了一下,就看不见了。”王超答道。 王向远推想,兴许是刚才玩得太累,太兴奋,又加上休息时是低着头,忽地抬头,可能眼前发黑吧。他记得自己也曾有过那种状况和感觉,一颗心总算平静下来。 秦爱莲急火火地赶来了,过问究竟,王向远简略对她作了说明。 “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你们家房子着火了呢。”秦爱莲生气地说道,她又问了问王超,见王超神采奕奕的,就重又回了她与余爱凤等人搓麻的那家茶园。 王向远跟容来起和徐春花打了个招呼,又跟冯志平和李梅香打了个招呼,说他有点儿事要处理需要先行一步离开。而后,就带上王超,走出了战友会聚的茶园。路上,他想,得抽空带王超去医院查一下体内微量元素,对了,最好还是看看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久了仍然挤弄不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1章 烧灯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2章 根治挤眼疾患 在兴仁村家中,秦爱莲说:“还是再带王超去烧灯花吧,肯定是最后的几回没烧好。”她还有些埋怨王向远,“我怎么知道你带去时是如何烧的?” “还去吗?”王向远犹豫不决,他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成了个小媳妇,以往的那种豪爽和逆反荡然无存。想想他觉得好笑,如今,他能跟谁逆反呢? 王超一听说还要烧灯花,就赶紧跑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耍去了。在开学的前两天,哪怕想带他外出买书包文具等,他也坚决拒绝,躲到屋里不出来。 王向远说:“儿子,你放心,我不会再带你去烧灯花的。” 听了这句承诺,王超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两天过后,王超背上书包,很兴奋地出现在了学校里,正式成了一名小学生。 就在这一天,王向远到江邑第一小学采访,采访中,该校安排了一个环节,是全体师生为一个高年级贫困生捐款。王向远对这个新闻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他了解到这个六年级三班的女生,父亲在工地上打工时不幸摔断了一条腿,她的母亲见灾祸降临后竟然跟上别的男人私奔了;偏偏这个女生患上了眼疾,最开始时也是频繁眨眼,因为没当回事儿,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后来,这女生的眼睛竟瞎掉了一只,另一只虽是没有完全失明,却也是视物模糊,如今是戴了一副高度近视眼镜。 “小姑娘,你刚刚患上眼疾时,是一种什么感觉?”王向远不由地想起王超的眼睛,问道,声气里有着些自私的着急,几乎不像是采访。 失去了一保眼睛的女生说:“开始时,我的眼睛老是发痒,有时会疼一下,还出现过短暂的失明,可是很快就又恢复过来。所以我老是不停地挤眼,有好多人笑话我。” 王向远没有将采访搞完就离开了第一小学,回到采编室后草草写完了稿子,交给主任。在得知当天没有其他的采访任务后,他离开了报社,前往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在人山人海般的挂号队伍里,排队为儿子王超进行预约挂号,确定了就诊的日期在三天过后,也就是本周的星期五。他向咨询台的一位护士请教,问他挂的号是眼科的第五十六号大约会在何时进行就诊,护士根据经验判断,告诉他说下午一点左右。这让他放下心来,如果太早,他和王超所在的江邑市离省城五十多分钟路程,还要转乘公交,所挂的预约号有作废的风险;太晚了,他担心当天不能赶回江邑市,只能在省城住宿一夜,他必须早作打算。 就诊前一天他打电话给秦爱莲,说当天他去接王超回到兴仁村家中。放学时分,王向远早早到了学校门口,见王超在孩子们的队伍里,缓缓地朝校外走出。 刚出校门,王超就看见了王向远,立马从队伍中冲出来,直奔向满含得意笑容的王向远。王向远一兴奋,竟将王超抱了起来,父子俩在别人的眼光里亲热了一会儿。王向远自是要观察王超的眼睛,见他仍是不可控制地频繁挤弄,心里不由地叹息一声。 王超刚上了王向远的自行车,王向远就从怀中掏出还满带着他体温的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和一盒牛奶,这个时期的盒装牛奶已经遍布超市了。王超一边饕餮,一边向爸爸讲述着一天里在学校里的经历和见闻,还会发表感受。 王向远侧耳凝神仔细谛听,唯恐漏掉哪一个字眼,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王超的生活轨迹,都勾勒着王超飞奔的生活身影。他一边听,一边想象,心里更是默默记下,王超所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王超成长日记里的重要内容。 “明天,爸爸想带你到省城去。”王向远说。 “去做什么?”王超问。 “去一家大医院看看眼睛。前段时间爸爸作一个采访时,遇到一个女孩,她老是挤眼,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最后看不见了。爸爸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呢。”王向远说。 “大医院不会烧灯花吧?”王超问。 “当然不会,大医院是用仪器进行检查,不痛不痒的。”王向远解释说。 “哦,好,我也不想挤眼,小朋友们都笑我。”王超说。 “去大医院检查治疗以后,你好了,就不会有人笑你了。” “行,那就快点儿去。”王超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了兴仁村家中后,王向远将想法向秦爱莲还有秦为民、李炳叶作了说明,却得到了一致的反对,其实他们反对的不是去省城医院诊治王超的眼睛,而是条件反射的反对王向远本人的所作所为和所想。 王向远早就发觉和看出他对他们的一味的尊重和忍让得到的是他们的一步步进逼,要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尊重,他必须具有很辉煌的成就和业绩。可惜,他现在还不具备。 王向远说:“是的,我知道有很多人小时候都挤眼,可是长大后就好了。可是总有那么多的万一吧?万一王超若是耽误了治疗的时机,以后的后果谁能负责?那些痛苦谁能为他承受?当然了,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他自己。”他的口气稍微在变得硬朗一些。 秦为民却揭疮疤似地说道:“他挤眼睛能怪谁?是谁把他带到了脏地方去照相遇上了一阵邪风?要不是遇上邪风,他会染上这个怪毛病?” 真是无可理喻。王向远承认错误似地说:“好,怪我,怪我招来了邪祟,那现在我带他去大医院把邪祟赶跑总成吧?” 李炳叶说:“当初他的脚腕也是你给烫伤的。” 秦爱莲反对之余,还是很想让王超去省城里的大医院去作诊治,毕竟如今原因不明,后果难料。她打圆场又像个判官似地说:“都别争了,问问王超愿意还是不愿意,叫他自己说吧。” 因为在回家的路上,王向远已经与王超沟通得差不多了,看来王向远的心理按摩还是很起作用的,只听得王超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愿意跟爸爸去大医院看看。” 最后的结果是由王超自己作了定夺,谁也无话可说了。 王超写作业时,王向远将秦爱莲叫入他们的房间里,说:“给我一千块钱吧,我明天带王超看眼睛用,如果有节余,我交给你。” 家里的财政大权是掌握在秦爱莲手中的,王向远每有收入都会老老实实交到秦爱莲手上,等他需要花销时,找秦爱莲伸手要。 秦爱莲问:“你手上没钱了?” “没有了。”王向远说。 “怎么连一点儿外快都不会捞?”秦爱莲跟余爱凤等几个小姐妹们有着共识,就是男人的兜里不能装有太多的钱,钱多了,就会变坏,就会想三想四出入非正常的场所。 “有你想的那么黑暗吗?为了几个小钱要是被人检举出来,还想不想在报社干了?那才真正是丢人现眼呢。”王向远说。 虽然王向远、秦爱莲还有王超这个三口小家的经济收入全是王向远挣得的,但王向远决不“居功自傲”,他觉得,秦爱莲在看护王超呢,也在对这个家作着容易被忽视的付出,所以家里的收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当归功于他们两个人。 只是有些奇怪,每每他将一样样收入交给秦爱莲时,秦爱莲会面露笑容,但是他找她要钱进行正当的花销时,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同了;而他自己的心情也有些奇怪,在将钱如数交给秦爱莲时,会有一种邀功请赏的期待,而在向秦爱莲要钱花销时,总觉得心虚气短。于是,有时候,他不免会生出将个别的来路不明的小收入中饱私囊的打算。他为这种想法深觉羞愧,便从未付诸实施过。 多年前的那个美好的许愿时时如在眼前,王向远对一个温馨之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曾经受过一个温馨之家几乎在瞬间成为一团空的残忍局面,现在,他更不愿意看着他的已经有了雏形的家再度因为某种原因分崩离析。哪怕自己受点儿委屈,他也心甘情愿。 为了第二天早晨去省城方便乘车,当天晚饭后,王向远就带王超到了江邑市城区他的租住房里。路上,王向远向王超竖起了大拇指,嘉许他的正确选择。 秦爱莲有个严重晕车的与生俱来的毛病,这也是她没有坚执地要求去王向远的老家一探究竟的原因之一;王向远呢,晕车的毛病也是多年来植于体内,只是没有秦爱莲那么严重。王超因袭和传承了他们的晕车毛病,在第二天去省城的班车上,将吃过的食物吐了个精光。好在下车后,看着大都市光怪陆离的风景,他瞬间精神百倍起来。 到了王向远提前预约好的那家大医院,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候,终于轮到了王超。 为王超作检查的是一位戴着厚厚的眼镜的女医生。女医生在作了全面检查后,说,王超已经出现了假性近视;但这并不是他频繁挤弄眼睛的原因。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王向远问。 “你的儿子染上了很严重的结膜炎。还好你来得不算太晚;炎症没有波及到角膜,如果弄得角膜发炎,弄不好会让视力大大受损。”她对症下药,开了些眼药水还有消炎用药,还嘱咐王向远,如果情况有好转将药用完即可完全痊愈,如果没有好转则再来另行其他治疗措施。 王向远谢了医生,带王超去药房取了药,当时就让王超在卫生间洗了手脸,为王超滴了那所医院自制的眼药水。 回到兴仁村家中,王向远将医生所嘱跟秦爱莲说了,又将余钱给了秦爱莲。 令王向远高兴的是,三天过后,王超那一直像是在生出坏心眼似的频繁挤眼的症状消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3章 保险迷宫 在她的生活圈子里,秦爱莲几乎从未自轻自贱过,是自视甚高的。毕竟,她周围的人们大多在靠天吃饭,至多闲暇之余打一份很不稳定的零工,而她,总有王向远那份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如期而至的工资收入。 但自从王向远搬到他租住的房子里,特别是王丽丽的总是不期而至,让秦爱莲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太踏实之感。虽然她看得出在王向远的心里,家比天大,她更看出,王向远把她看得很重,更把王超当成心头肉;她敢断定,没有了王超,王向远会活不下去——但她的心有时候还是会悬起来。 她很有危机感地意识到,长此下去,她与王向远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一旦王向远恢复了他的野马本性,她手里的缰绳就会脱离。 在闺蜜卢爱芹的引领下,秦爱莲进入了一家商业保险公司工作,成为了卢爱芹管辖之下的保险业务员。 这是一家正规的商业保险公司。至于上层的经营管理模式,秦爱莲自是无法得知,但是下层,也就是她所在的底层的分公司,她当然是要感同身受的。 在向公司交纳了一千块钱的服装费、资料费等门槛费之后,卢爱芹带秦爱莲来到了培训大厅。 秦爱莲来这里工作,并没有作足够的心理准备。她心里还没有底儿,卢爱芹说:“做这项业务很简单的,一是把保险推销出去;二是多拉人头,拉到你的手下,你就可以拿到他们的提成;有点儿像金字塔,你手底的人多了,你就上到了金字塔的塔尖上,你还愁挣不到钱?那些钱用不着你来挣,你手底下的人就帮你挣了。” 秦爱莲说道:“这种工作,没有底薪,全靠推销和拉人头,还要天天集会,参加活动,如果我要是没有推销出去一份保险,没拉到一个人头,岂不是亏大了?” 卢爱芹说:“亏什么亏?你不用当家庭妇女了,你有了你自己的奋斗圈子,还有了奔头,还不够好?再说了,做保险这种事儿,有的人可能半年不开张,可是一旦开了张,你就能吃几年的呢。再说了,你就是不开张,怎么着,王向远一个大记者还能养不活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拉你做我的下家吗?就是因为我看中了你家王向远,他可是当记者的,每天在外边跑,跟他打交道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人脉那么广,只要他肯帮你,你的业务量肯定是蒸蒸日上的。” “那他要是帮不上我怎么办呢?” “你那么多的亲戚,同学,朋友,还有,你曾经在镇上的计生服务站工作过,好多的同事呢,他们全都是你的潜在客户;这些潜在客户里,你只拉上十几个含金量高的客户来当你的下家,你就躺在家里数钱吧。”卢爱芹鼓励道。 这么一鼓动,秦爱莲立时踌躇满志,信心百倍。 进得培训大厅里,卢爱芹特意带秦爱莲坐在了中间较靠近前排的位置。秦爱莲还带了笔记本和笔,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大厅里竟挤得满满当当,让前来上课的分公司经理高兴不已,他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的新人加入进来,成为他手下的业务员。 经理向大家问过安后,开始了他的讲课。他问大家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大家最喜欢的是什么?大家一起来回答。” 台下近百人竟高声地齐声答道:“钱——”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钱?” 答案就不一而足了。 有人答道:“因为钱能买来一切。” 又有人说:“因为钱能让获得尊严和成就感。” 更多的人则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经理说:“大家回答得都对,所以,我们不能没有钱。我发现,今天来的新人里有很多女士,这很让人高兴啊。这说明我们女同胞的自立意识在普遍地增强啊。对了,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只有自己手里有了钱,才不用看男人的脸色,才不用伸手向男人要钱花。对不对?” “对——”台下的老少美丑女人们一齐高声地回答。 经理鼓动地说道:“那么,怎样才能挣钱,怎样才能挣到大钱呢?我们xx保险公司就给了大家一条康庄大道,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好好走。只要你走,我就愿意引路;只要你好好走,我保证你就能够挣到大钱,你就能让神鬼都来为你推磨,男人可以让你的女人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女人呢,也可以让你的男人在你的屁股后边摇尾巴。” 经理有着很高超的洗脑艺术,整个大厅里的气氛竟然全盘被他牢牢控制。 经理的培训课上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高高调起人们的胃口,听讲者们不知不觉地被他带入深深的欲望的海洋之中,向着无底的深渊一步一步地前行,义无反顾,自甘自愿,满怀希望和必胜的信心。 经理问道:“那么,我们每一个人,应当如何打赢你的这场战争呢?” 没有人回答,皆竖着耳朵等着经理为他们指点迷津,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钱途。 果真,经理给出了他们答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以自己为圆心,逐渐地向周围辐射,辐射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就全是你的客户和下家。首先,你是个带头人,你自己要首先以身作则,要爱岗敬业,才能说服他人。你自己都没有买咱们的保险,你的家人都没有买咱们的保险,你如何让别的人来购买咱们的保险?你如何让别人跟着你走上咱们的保险之路?你如何一步步地迈上金字塔的塔尖之上,成为万众瞩目的保险之王?”…… 经理的洗脑很见成效,在第二次进行大型集会时,新进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们竟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为自己买了保险,并且已经有近一半的人为家人买了保险。 卢爱芹对秦爱莲说:“万事开头难,你只要开了头,也许生意就源源不断了呢。你就先给自己买一份吧,啊?否则,你真的无法说服别人呢。” 秦爱莲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家的钱都是王向远挣的,这事儿,我得跟他透个气儿。” 卢爱芹说:“你也是在为他着想呢,是在为他减轻负担呢。你想想吧,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你的医药费就可以在咱们的保险公司报销了,你得为他省下多少钱呢。” 回到她跟王向远租住的难见阳光的小屋里,吃晚饭时,她便开始对王向远洗脑了。虽然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她掌中所握,但是王向远的收入就是那么几个子儿,两个人心里净清明白,像这类较大的开销,她是必要跟王向远商量的。 在商业保险这个行业里,王向远是个门外汉。他不太听得懂秦爱莲所讲的分级啊,业务员啊,主管啊,主任啊,经理啊什么的,只是觉得秦爱莲有个事儿做,可能会充实一些,反正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儿,就成。他说:“你不是早就做保险工作了吗?我又没有反对过。” 秦爱莲说:“是这样,我想在我们保险公司为自己买一份保险。” “你不是已经买了保险吗?”王向远说,他指的是秦爱莲被镇上的计生服务站辞退后,仍然到市社保局为她购买养老保险之事。 “两者不一样。”秦爱莲解释说,“你说的是我的养老保险,我现在说的是我们保险公司的意外伤害分红保险,这是可以分红的,还有,一年只是交一千多块钱,我在我的这份保险单里,都可以拿到提成呢。” 王向远仍是不太明白,但听秦爱莲这么一说,便道:“那是好事儿啊,你想买就买呗?” 于是,秦爱莲便为自己投了保,购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伤害分红保险。 “开张了。”卢爱芹打趣道。 秦爱莲哈哈哈地笑起来,说:“是开张了,开在自己身上。” 卢爱芹说道:“你先别急,你这不是开了头嘛,说不准生意就会一单接一单地让你忙都忙不过来呢。” 秦爱莲说:“希望是吧。” 销售保险这个行业,有点儿像别人挖的坑,一旦跳进去,确实会甘于沉沦其中。渐渐地,秦爱莲的头脑越来越被洗得进入了保险状态。她接触到的新的保险种类越来越多,听上去还真是让人感到诱惑,一个个险种看上去都像是天上掉了一块大馅饼。秦爱莲决定为王超购买一份保险,倒不是为了提成,她是真心觉得那份保险值得购买。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秦爱莲对王向远说。 秦爱莲还说:“哪里有这样划算的保险,不仅能够翻本,还能保险,还能分红呢。” 几句话,就让王向远动了心。王向远想,儿子没有任何的保险,的确应当购买一份,再说了,这是给儿子买,又不是给别的人买。对儿子,他当然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于是对秦爱莲说道:“行,那你就看着为他购一份最适合他的保险类型吧。” 于是,王超也有了平生第一份人身保险。 秦爱莲却在保险的坑里越陷越深,且是甘心情愿。她琢磨着,应当给王向远也购置一份人身保险。因为保险的受益人不是本人。她被洗脑洗得太重,想王向远当记者每天在外跑来跑去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好像一重重的危险都在朝着王向远扑面而来。 秦爱莲说:“我决定,必须给你购置一份保险。” 王向远说:“我知道保险是好事儿,可咱们的收入就那么多,太难承受了。我看,你们买了你可以了,我就算了吧。再说,我是体制内的人,生老病死都会有人管的,何必再多花一份钱呢?” 秦爱莲的脸色很严肃也很郑重,像是看见危险和遥远的灾难,说道:“不行,一定得为你买一份保险。因为咱们这个家里,你是最重要的,只有你在挣钱。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你要是出个事儿,可让我跟王超两母子如何办呢?再说了,受益人栏里填王超的名字总是可以吧?” “什么跟什么呀?我听不明白。”王向远说。 “每一份保险合同上,都有个身故受益人,是必须填写的。” “哦,是这样啊。”王向远还真是被秦爱莲说动了心,觉得如今社会的确危险因素很多,秦爱莲说的不无道理,只是,需要的是钱。想了想,道:“好吧,买就买吧,买一份安心。” 秦爱莲说:“我听经理说,最近要推出新的险种,我好好选一款,为你量体裁衣。” “行,你看着办吧,反正到时候我签名就是了。还有事儿吗?要是没事儿,咱快回兴仁村家中,又是两天没看见王超了呢,我一天不见他,心里就觉得像是猫抓猫咬似的,真心受不了。唉,以后,日子过好了,租个大点的房子,一定把王超接来一起住。”王向远说道。 秦爱莲说:“那还要看他外爷外婆舍得舍不得呢。” “他们不嫌累?难道,就那么隔辈亲?”王向远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4章 自卑的毒瘤 秦爱莲在完成了她自己、王超还有王向远的三份保险业务以后,却再难取得进展了。但是她还是喜欢这份工作,毕竟听上去她是有工作的人,还有,她喜欢那种氛围,除了周末外的每一天上午,大家都有聚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还唱歌,还常常听到那些让人振奋的话语,她很感受到一些正能量。她也有些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业务量会上去的。 可是,当她向别人推销保险时,却远没有王向远那么开通那么好说话了,明明保险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是那些人却顽固不化,死不开窍,令她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 秦爱莲对王向远说:“你每天在外边跑,能不能帮我拉几个业务呢?你当了好几年记者了,应该认识了好多有头有脸的人了吧?” 王向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外地人,在这里能认得多少人呢?能够交心的,充其量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战友,你也大多认识。比如说冯志平,你让我跟他说,我看还不如你跟李梅香说更好办呢。” 秦爱莲说:“她架子那么大,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我才不跟她说呢。我的意思是,你采访的时候不是会认识一些当官或者是有钱人吗?” “我们是内部报刊,大部分采访都是任务,是必须去完成的,完成得好了是应当,完成得不好反是还要挨打板子。你把记者的能量看得太大了吧?”王向远说。 “不想帮就不帮,别那么说。” “我的老婆大人,我不是不帮你,是真的帮不上。”王向远说。 原本,王向远是对保险行业丝毫不感兴趣的,因为秦爱莲做起了保险推销,他也便抽空了解了一些保险知识还有业内的一些传闻。据他所知,要想成为一个好的保险推销员,除了具备较为丰富的业务知识以外,还要有好的口才,随机应变的能力,如鱼得水的社交能力,另外,说得恶俗一些,要善于向对方挖出美丽的陷阱,让他们自甘自愿跳进去还对你感激不尽。 可是,通过长时间的观察,王向远发现,秦爱莲的业务知识十分贫乏。虽然公司里常向他们业务员推销相关的书籍还有光盘,但不过是他们向业务员们敛财的低劣手段,秦爱莲花了不少冤枉钱,却没有学到什么,跟人谈保险时自然谈不到点子上。 秦爱莲倒是有不错的口才,可是她的口才却只是在与相熟的人聊天时,与人吹牛时,才具备,真要是上了台,马上哑火,就像好多人一样,平时在底下山呼海啸的,一当静下来让他发表高见时马上露怯。她的社交看起来也不错,但却只是她的生活范围之内,能够与人自来熟,可是一到了相对庄重的场合马上就生硬起来。 特别是,秦爱莲在向人推销保险时,不忍心对别人挖坑并助推一把让人跳进去,然后再拉上来让人对她感恩戴德——这一点让王向远心里觉得,不管如何,秦爱莲本质上有着不错的人品,他娶她是娶对了。 通过观察秦爱莲推销保险,王向远心惊地发现,秦爱莲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活络,有时钻起牛角尖来可怕得要命。 有一个开车的司机,因与秦爱莲认识就主动找到她,说想买一种保险。但是这个司机体重近两百斤,按照秦爱莲所在的保险分司规定,如此体重的人是不可以参加投保的。不过这个司机说了,他医院里有熟人,可以在体检方面过关的。可是秦爱莲担心公司里知道,会对她有影响,便不愿意把保险卖给他。王向远对秦爱莲说,你何必非要卡得那么死呢,你就说他的体重是买了保险以后长出来的不就得了?可秦爱莲就是不同意。后来,那司机找了别的业务员购买了相同类型的保险,见了秦爱莲黑起了脸面,秦爱莲没有做成这单业务,还为自己树了个仇敌。 王向远对秦爱莲说,你明知道他除了体重不合格以外并没有别的疾病,却就是不卖给他,你是在担心什么呢?你为什么执行制度那么教条死板,毫不通融呢?人家找了别人不是一样签了单?保险公司的门槛那么低,似乎人人都可以进,难不成你还担心被公司开掉? 王向远倒是没有把他的一个感悟跟秦爱莲说,这便是:秦爱莲的这种个性,根本就不适合推销保险。 事情过了许久之后,秦爱莲心里才有些失悔,但她嘴上却决不承认自己的失误,更不承认自己钻牛角尖。 王向远不由地想,秦爱莲的这种钻牛角尖的脾性如果用之于家庭生活当中,不知会弄出何种局面——他不敢再朝下想。 晚饭后,王向远喜欢出外散步,把浩茫甚至有些烦乱的心思理一理然后该抛掉的抛掉;秦爱莲却十分厌恶晚饭后散步,她喜欢坐在家里看电视。王向远看着外面有些年轻男女手拉手散步的神态很是羡慕,有时不免邀秦爱莲一起出来走走。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王向远对秦爱莲说。 有时候,秦爱莲却不过王向远的盛情,只好陪他出去走走。 在城市的璀灿灯光里,一对年轻夫妻手挽手散步其中,按理说应当是一幅美丽的剪影。王向远想拉住秦爱莲的手,或者让秦爱莲挎住他的胳膊,像一些男女一样浪漫一番,可是秦爱莲多年来养成的独立和凛冽的个性让她拒绝了,她天性里就不会小鸟依人。王向远只得作罢,放弃努力。 因为想到第二天要回兴仁村家中,一天晚饭后,王向远对秦爱莲说:“咱出去买点儿东西吧?明天得回去看王超呢,当然了,也看爸爸妈妈。” 秦爱莲听出来在王向远的心里,王超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但并没有说什么。 二人逛了夜市,后来在路边一个水果摊上买了五、六斤苹果,苹果个个圆润饱满,水分充盈,很有份量。后来,两人便不急不缓地朝他们的租住屋前行。 走着走着,却遇上了王向远的两个熟人,这两个熟人是一对夫妻,男的曾经是王向远所在部队后勤部的一个科长,如今转业在公安局工作,其妻是交通局的公务员,因为生活优渥,长而久之,两人难免说话行事都透着十足的自信。 王向远向他们打招呼,到了地方,称谓自是也改变了,他很自然地称男的“熊哥”,称女的“张姐”。 按一般的推理,秦爱莲姿容俏丽,也曾在镇上的计生服务站工作过,如今也每天风风火火地在外销售保险,该不至于太过露怯,可是,不知怎么的,在王向远的两个熟人面前,她却一下子露出了寒碜,透出自卑。她跟着王向远向那两个人打招呼,因她手里拎着苹果,她便顺手拿出一个很大的苹果朝张姐手里塞。看得出来,她是很真心地要把那个苹果给张姐,似乎张姐是个八岁孩童。 张姐不是八岁孩童,便摆摆手,拒绝了,因为她以为秦爱莲不过是意思里的表示表示,并不是真的要把那个大苹果给她。 见对方拒绝了她充满敬意递过去的苹果,秦爱莲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僵硬,偏偏因为自卑语言的灵感也受到了挤压,她忽地冒出一句:“你不要看不起我们嘛,你不要看不起我们嘛。”一边说,一边仍将手里的苹果硬性地递过去。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王向远发现,张姐的脸在微微发红。 王向远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变成了苦笑,而且很僵硬地比哭还难受地挂在脸上。 秦爱莲这时也意识到了因自卑而导致的失态,可是为时已晚。 王向远向张姐点了点头,说:“张姐,你拿着呗?” 为了表示“看得起”,张姐赶紧讪讪地将苹果接在了手里。 王向远向“熊哥”和“张姐”挥了挥手,便与秦爱莲一同朝前走去。结婚以后,他第一次数说了秦爱莲:“秦爱莲,我不怪你,是我无能,没有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咱无论有多穷,咱都得首先看得起咱自己,如果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就没有人看得起咱们了。我相信,只要咱们好好过,好好努力,别人有的,咱们一定也会有,而且会比别人更多。” 秦爱莲也是第一次在王向远面前很爽利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错误:“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好吗?” “好,我不说了。”王向远停止了说教,心里却在想,秦爱莲是个没有稳定工作没有收入的人,但是他们两人都年轻,如何找到一条路子能既让秦爱莲有一样正经事情做,同时能增加家中的经济收入呢? 路上,两人说些别的话题,尽量回避也想忘却刚才的不快。 慢慢地,王向远和秦爱莲回到了他们的狭仄、嘈杂的只有十几个平方米的并不属于他们的“家”中。 回到家中,置身王向远的面前,秦爱莲似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窘迫一幕,她说说笑笑着,或者是用说笑来掩盖着心里尚存的发窘吧,王向远推想她不可能如此会调节心理状态。 王向远却并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他敏锐的眼光看穿了秦爱莲心里的自卑和窘迫,才更让秦爱莲心里像是扎满了毛刺,加倍地对他不满。 王向远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刚才还那么难堪的秦爱莲现在在他的面前,竟很快恢复了自信以及对他的强势的态度,似乎通过此举可以找补回什么。 王向远一时如坠五里云雾,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他还是要想,可是屋子太小,没有让他思考的空间,他便来到了公用厕所的蹲坑上,像是解手。他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厕所里立时弥漫了劣质烟雾,与各种恶劣的臭气混杂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王月荷和白雪两人的娇俏的脸容交相浮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由地想,如果他跟王月荷或者白雪当中的一人想结合,婚后的生活会是一种什么面目呢? 王向远吓了一跳,自己与秦爱莲的婚姻已经开花结果,却竟然想起了曾经的女子,真是堕落啊。他猛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以示对自己的谴责和惩罚,同时也驱走王月荷和白雪那两个曾让他迷恋到忘记自我的魅人俏脸和身姿。 既然已经成了家,就得好好维护这个家,得好好过下去啊。他对自己说。那些漂泊流荡的岁月不由地一幕幕历历地从他面前走过,打架,逃课,求职,打工,偷盗,抢劫,蹲局子,禁闭……无数的历险,虽然充满情趣,充满刺激……可是,他内心里却再也不愿回到过往,他害怕…… 如今,他想做个符合主流的老实人,想好好努力去实现他十岁那年对爸爸妈妈的许愿,那个爸爸妈妈没有来得及知道的最美的愿望,那个塞入他们坟墓里的愿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5章 商机涌动(上) 王向远在黑暗里,掐灭了第二支劣质烟的烟头,他从公用厕所的蹲坑上起了身,回到租住屋内,对秦爱莲说道:“老婆,你洗脚了吗?要是没洗,咱一起洗吧,早点休息,明天回去看王超呢。” 两人一同洗脚后,躺在了床上。 楼道里有两个刚在外面喝过酒的人在乘着醉意大声唱歌,发泄着他们憋不住的欲望。因为这里是市区,且租金低廉,这栋筒子楼的每个房间都租了出去,所以租户累积了各色人等。有时候大白天,都会听到木床吱吱嘎嘎的摇晃声还有男人女人的怪怪的叫声。好在这栋筒子楼离一所职业中专学校近在咫尺,就有不少很年轻的男女住在这里,他们给这栋楼带来了活力与阳光,同时也带来了浓浓的风情。 王向远将秦爱莲搂入怀里,亲切地说道:“爱莲,让你受委屈了,每天要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活受罪。等到以后有了条件,咱们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用这么受苦了。” 秦爱莲道:“我有房子,在兴仁村。是你自己瞎折腾要在这里租房子住的。反正我是跟你说过的,我总是要跟我爸妈住在一起的。” “我这不是每天要来城里上班吗?再说了,你现在在保险公司,如果每天跑几十里路,也够累的。” “别给我灌迷魂汤。”秦爱莲说。 王向远说:“当然了,你爸妈也是我爸妈,既然我成了你们家里的一员,谁跟谁都不是外人。我的意思是如果在城里有了房子,我们一大家人都在这里居住,做什么都方便。不是吗?” 秦爱莲说:“我爸妈是不可能进城里住的,他们一直在兴仁村,在那里都是多少年的好乡邻,有人说话有人谈笑有人一起打麻将,天天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比在城里一出了门就全是陌生人好过一百倍?” “这倒是。”王向远承认道。 “知道就好。”秦爱莲说。 王向远刚想进一步作亲昵的动作,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谁呀?”他自语着,拿起手机。他们当记者的,平时很少关机,为的是应对突发采访任务。 “喂,哪位?”王向远问道。 “听不出来我是谁吗?”对方故意问道。 王向远笑了,也故意学着对方的口气,说:“哦,是魏先森(先生)啊,你有何贵干啊?” 老魏恢复了平常说话的语调,说:“向远,你明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呢?如果没有太急切的安排,来了一单生意,你得帮我一个忙啊。” 王向远明白老魏说的是帮他为一个客户照相摄像的事儿,便问道:“哪里,你说吧。” “早晨六点,你去静静花店,有人在那里装花车,你坐他们的花车到达婚礼现场就行了,然后就按照原来的程序照相摄像。这一回,我得给你加点儿钱。”老魏说。 “好啊,那就这样,挂了啊。”王向远说道。 “是老魏啊。”秦爱莲问道。 “是的,”王向远道,“他说明天他有一单生意忙不过来,让我帮他一下,挣点儿小钱吧。那明天中午过后我为结婚的两个年轻人拍完照片还有摄完像后,我让他们用婚车把我直接送到兴仁村家里,明天上午,你先自己回去。啊?” 见王向远能利用业余时间用所掌握的手艺挣点儿小钱,秦爱莲当然很高兴,说:“你尽管去吧。那早点儿休息吧。” 王向远说:“还好,是早晨七点到花店去等他们。有时候在照相馆,半夜四、五点就在等新郎新娘呢,那才叫辛苦。不过,想到是挣钱,再想到挣的钱是给你给咱们的儿子花费,就是再苦,我也不觉得苦了。”他在秦爱莲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因为在报社工作,王向远的照相技术越来越高超;而他在采访时,有时会遇到江邑电视台的同行,他出于好奇还出于好学,学会了使用摄像机进行摄像,从最初的四处晃动到后来的四平八稳而且在切换近景远景时的时机把握非常得当。 老魏最初是开照相馆的老板,后来发现很多人结婚更钟情于用摄像机记录下他们的神圣时刻,便扩大经营范围,买了几台摄像机,伸展到了为结婚的新人,过生日的人,以及各种想留下活动纪念的人们摄像。王向远平时采访时的照片是宣传部定点在老魏那里冲洗的,就与老魏有了来往。老魏知道王向远家的经济条件十分拮据,就悄悄让他帮他做一些业务上的活儿,每做成一单,会给王向远很高的提成。 第二天早晨,王向远五点半起了床,匆匆洗漱过后,就去了静静花店。 静静花店里的女老板名字就叫小静,很年轻,比王向远还要小五、六岁,长相一如她的名字,很是文静,手下有两个小女孩帮她插花。王向远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小的花店。 婚车已经停在了花店的门口,小静和那两个小女孩正在装饰花车。 王向远一边等待,一边与小静攀谈起来,不免谈到了各自的另一半。名姓一报出,小静很惊喜地说,她与秦爱莲是初中同学。于是越谈越近乎,还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小静说以后她的花店里如果有人需要摄像或者照相服务的,可以直接联系王向远,所挣的费用就不必经过老魏的手,还要被老魏扒下一层皮。小静立马拿了一沓名片给王向远,说出去为人摄像时发给对方,还可以明确告诉对方本花店有为人照相和摄像的业务项目。 小静问秦爱莲如今在做什么,王向远回说在一家保险公司销售保险。小静说秦爱莲嘴巴会说,肯定业绩非常出色。王向远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娓娓攀谈,话题虽多,却较为投机。因王向远是记者,就给一般人一种神秘甚或有点儿高大上的感觉,还有,就是让人觉得信赖。再加上小静毕竟曾与王向远的爱人秦爱莲同过学,就多了一份亲近。小静不免有些饶舌,把她做生意的情况也如实对王向远讲了一些,只是不涉及到核心而已。 王向远本人以及对他非常了解的人当然知道,他是贫穷的,拮据的,可是那些与他接触甚少的人,看在他记者的身份上,没有一个会将他与贫困相联系。 王向远蓦地看见,有一道星星般的亮光在他迷茫的眼前闪了一下,他忽然捉住了这道珍贵不已的亮光,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对呀,我跟秦爱莲可以开一个花店呀。如果我们开了花店,一开张就比大多数的花店多了两个经营项目,这就是照相和摄像;还有,我的普通话不错,并且还认识电视台的主持人,还可以扩充项目,搞婚礼主持。这样,一举多得,秦爱莲有了正经事情做,再不用跟那些保险业务员们天天风风火火地集会乱跑了,她也觉得充实了。如此下去,家里的经济收入肯定会大大增长。” 他不由地悄悄在额手称庆,心里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回到他们那窄狭的租住屋里,将这个豁然明朗的想法告诉秦爱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6章 商机涌动(下) 几辆花车装好后,王向远上了车,先去新郎家里,然后去接新娘,再然后是婚礼,等等,王向远要将这整个过程用手中的照相机和肩上的摄像机作最精彩的记录。 由于王向远具备的是专业水准,加之他的身份是记者,所以客户对他首先是放心,而他拍摄出来的影像也确实让人家满意,所以,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就要了他的手机号码,既是为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时与他联系方便,还是为了向街坊四邻们作推介。 王向远并不是耍奸卖滑之徒,他还是常常对客户说他是老魏让他来的,老魏的生意因他而火爆了许多。 而王向远呢,也经常有客户直接跟他联系,他也应承了下来。没有了老魏的从中扒皮,王向远的收入自是要多出一些。 当天,王向远忙完后,将照相机上的存储卡和摄像机里的录像带交给了老魏,老魏付给了他四百块钱。 王向远想念王超,马不停蹄,朝兴仁村家中赶去。 见到了王超,王向远喜不自禁,与王超相拥在一起。 父子俩玩乐了一会儿,外面有个小朋友在叫王超,王超问王向远:“爸爸,我出去玩了?” “嗯,好,开心点儿啊。”王向远点点头,说道。 闻言后,王超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今天怎么样,累着了吧?中午吃饭了吗?”秦爱莲问。 “吃了,新郎家很不错的,竟然为我,还有婚礼司仪啊等人,单单摆了一桌酒菜呢。”王向远说。 “哦,那就好。” 王向远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钱,交给秦爱莲。 “这一回,怎么这么多?”秦爱莲看着四百块钱,笑逐颜开,问道。 “是老魏给我加工钱了。” “哦,这个魏扒皮。”秦爱莲没有恶意地骂了一句,笑道。 王向远说:“其实,以后,我们可以让他扒不成这层皮呢。我想过了,等以后咱们可以自己买个照相机,再买一台摄像机,我不是经常接到有人要我帮他照相或者是摄像吗?我老是用单位的照相机,要是被领导知道了,怕会影响我的工作业绩和年终奖金呢,面子上也挂不住啊。至于摄像机,我经常要找电视台的同行借用,让人家很为难,再说了,总得时日久了请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吧?还是自己有机器,用自己的,最好,也最安心。等以后,我可以教你照相和摄像呢。” 正当王向远想进一步把话题延伸开去想对秦爱莲说开花店之事时,厨房兼餐厅里的麻将声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又有人和牌了,大家在洗牌呢。只听秦为民叫道:“秦爱莲,帮我打一盘麻将,我去一下厕所。”不知为何,秦为民为什么当天没有去后院那户开麻将馆的人家去打牌,家里摆了一桌方城。 “来喽来喽——”秦爱莲乐颠颠地朝麻将桌前跑去。 王向远叹了口气,只好先抑下自己的美妙想法,等看准时机再跟秦爱莲交谈。 晚上,王向远带王超在村外转悠了一些时候,两人海阔天空地谈着各种话题,王向远在心里把王超当成一个小大人。他跟他讲四大名著里的故事,还承诺要为他买一本《一千零一夜》,原版图书,决非盗版。 “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到城里的小学校去读书呢?”王超忽然抛出这个问题。 王向远想了半晌,对王超答道:“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小学毕业以后,你到城里上初中,好吗?” “我外爷外婆会不会不同意呢?”王超担忧地问。 王向远惊了一下,他觉得这个话题应当并没有人跟王超提到过,王超一定是凭感觉说出了这句问话,他可断断定,他的这句问话,并没有向除他之外的任何别人发出来过。王向远不禁吃惊于小孩子的敏锐感觉,大人们总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其实是大错特错的。 王向远对王超说:“到那时候,你长成一个小小伙儿了呢,你说的话会得到尊重的;再说了,他们也会为你的前途考虑的。” “哦。”王超对这话又有些似懂非懂了,但还是装作很明白地对王向远点了点头。 回家洗漱过后,王向远就让王超上床睡觉,他总爱对他说小孩子要早睡觉才能长个子,并且只要他跟王超在一起时,他会坚持在王超睡前让他喝一杯牛奶。 乡下的宅子里虽然院落宽敞,但是住房却很逼仄。因只有两个居室,所以在秦爱莲和王向远皆在兴仁村家中时,王超只能跟爸爸妈妈同居一室,睡在爸妈中间,既将王向远和秦爱莲隔开着,又将他们二人紧紧地连系着。这个阶段的王超,睡在爸爸妈妈中间,觉得很幸福。 这个晚上,秦爱莲也想与王超待在一起,没有去后院那户人家去打麻将。 王超睡熟了,两个人看着王超甜美的睡相,心如洒蜜。 王向远悄声对秦爱莲说道:“爱莲,我发现了一个挣钱的大好生意,这个生意很适合我们做。”他问秦爱莲认不认识一个叫张小静的初中同学。 秦爱莲说:“当然认得,我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王向远便将开花店的想法对秦爱莲说了,特别强调说:“咱们有优势,因为我会照相,还会摄像,我还可以把你教会。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去张小静的花店里帮忙,跟着她学插花艺术,以后咱们的花店要是开起来,生意肯定好。” 秦爱莲没有认真听更没有认真地想一想王向远的提议是否可行,就不假思索地说道:“徒弟跟着师傅学会了手艺,却去抢师傅的生意,把师傅饿死。这样的事儿,我可做不来。” 王向远一下子被秦爱莲的很讲义气很讲情谊的话塞得哑口无言,听上去,好像他是个不讲信誉的无德无良之徒。乍一听上去,秦爱莲还讲得很有道理,让人无可辩驳。王向远一时还觉得有些脸红,像是他在指使秦爱莲去偷师学艺继而饿死师傅似的。 好半天过后,王向远才有了新的理由,说:“开花店的又不是张小静一家,这城里多着呢。咱跟她学会了,是要相互合作呀,又不是把咱的花店开在她的对面或相邻在一起。还有,你要是不想跟她学插花艺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咱可以到别的花店去学,明跟人家说,这总行吧?” 秦爱莲说:“认都不认识人家,你猛不丁地去学插花艺术,人家会真心地教你吗?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听上去,秦爱莲说得依旧很有道理。 王向远说:“哦,也是。”心里却觉得很受挫。他发现,他永远说服不了秦爱莲。 又是好半天过后,王向远倒是没说什么,秦爱莲反是开了口,声明了她的立场,道:“你要是想开花店你就去开,我不拦你,反正我不开,我也不去花店帮忙,我不喜欢做生意。我现在连保险都还没摸着门道呢。再说了,开花店就不要钱吗?要租铺面,要装修,还要成本。我做保险,不要本钱,大不了亏了时间。” 其实,秦爱莲并没有静下心来认真地考虑王向远提出的建议,她只是出于惯性似地进行了否定,她在他面前久而久之形成的强势已经成了有意无意都会流露的自然状态;而她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存在于她潜意识里的当地人的优越感,似乎与生俱来,而且越来越根深蒂固。 王向远越来越多地领教到秦爱莲坚强不屈的凛冽个性,他知道她一定说到做到。开花店的事儿,门儿都不会有。他很快败下阵来,道:“好,不开花店就不开花店。” 第二天上午,王向远一个人回了城区租住屋里,秦爱莲没有与他同回。除了参加保险公司的活动,秦爱莲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兴仁村的。有时,王向远会感觉到,自己像是重回了以往的岁月,在一个人过形影相吊的日子。 回到租住的小屋后,王向远又认真地想了想关于开花店的打算,虽然他明知说服不了秦爱莲,永远说服不了。他想,如果他一个人开花店的话,只能雇请他人,否则他只能辞去他热爱的好工作。 再一想,怎么可能呢,家里的收入全在秦爱莲手中,他拿什么开花店?还有,倘若他一意孤行开花店,可能这个家就散了。他爱这个家,他不能没有这个家,在他的心里,永远是家比天还大。 王向远自嘲地苦笑了几声,将这个打算胎死腹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7章 想有个自己的家 王超的一句话,扎在了王向远的心窝上。 “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到城里的小学校去读书呢?”稚嫩的童声常常响起在王向远的耳边。从这句问话里,他感觉到了王超对他的想念和依恋。 在几年的记者生涯里,王向远接触到了不少留守儿童。以往,他总觉得秦爱莲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兴仁村度过的,而他呢,也是隔三差五地回去,在他的感觉里,王超跟留守儿童根本不搭边儿。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其实王超与留守儿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的心理上,同样有着多数留守儿童的阴影。 可是,在这座城市里,他连个属于他的窝都没有。 晚上,在城里,他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般地在街道上走着,看着那么多的高楼大厦,看着高楼大厦里的亮着灯光的窗口,每一个灯火阑珊之处,都是一个温馨惬意的家,那么多的密密麻麻的灯光,为什么就不能有一处属于他王向远呢? 他第一次生出了买房的念头。哪怕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也好啊。 秦爱莲回来时,王向远没有再提开花店的事儿,却旁敲侧击地谈到了王超的前途。 秦爱莲听得出来,王向远有话要说,便问:“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打哑谜,我不会猜,也猜不透。”她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并不是不爱王向远,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强势流露。 王向远说道:“爱莲,我觉得咱们得考虑买房子了。王超渐渐长大了,他来到城里,与咱们挤在一个房间里,对我们对他都不太好,搞不好会影响他的心理状态。” 一开始,秦爱莲并不同意买房,她说:“我们又不是没有地方住,是你要来城里住的,乡下住不开你吗?你有多大的身板?” 王向远早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他知道秦爱莲一定会提出与他相反的意见,哪怕是出于惯性也必会如此。等秦爱莲发表了一通反对的意见后,王向远说道:“爱莲,你是不是想让王超以后就走咱们的老路?难道就让他在乡下上初中,上高中?也让他的见识被困在乡街陋巷里?” 秦爱莲虽是说出了如下这句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好多有出息的人物都是出身乡下呢?你不也是打泥土里走出来的吗?在城里住了几天,就看不起乡下人?”但后来她心里还是觉得王向远说的有道理,她也不想让王超就那么在乡下圈一辈子。 “那,你是同意了?”王向远问道,看着秦爱莲的脸色。并非他没有了以往的血性,而是因为他爱她,爱王超,他爱这个家,所以才变得如此唯唯喏喏。 秦爱莲说:“好,我同意,可是,钱呢?咱能买得起吗?” 王向远说:“你那里总共攒下多少钱了?我现在有公积金了呢。用攒下的钱做首付,咱们可以贷款买房呀?” 秦爱莲反对道:“贷款?不要利息?把辛辛苦苦挣的钱都给了银行?要买就全款,要么就不买。” 王向远叹息一声,说:“那就只能借了。可是,找谁借呢?” “找冯志平嘛,你跟他的关系那么好,他能不借给你?”秦爱莲说道。 “平时给冯志平添的麻烦够多了,什么事儿都找他,怎么好意思呢?”王向远如此跟秦爱莲说,其实心里知道,找冯志平帮这个忙,他不一定帮得上,他家的钱都是由李梅香在保管,借这么一大笔款,李梅香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有,他很清楚,冯志平在李梅香家的地位跟他差不多,他毕竟是靠着李梅香的父亲而走上江邑市的官场,否则也只能跟他一样是个小职员;别看冯志平在外边光鲜亮丽呼风唤雨的,一回到家里,立时成了个受气包。 “借不到钱,你还买什么房子?”秦爱莲撂下一句话,登登登地上厕所去了。 可是,找谁借那么一笔对他来说相当于巨款的钱呢?有谁会对他这个在单位上出了名的穷人施以援手? 思来想去,他还是只能将心中的苦楚向冯志平吐露出来,看看冯志平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 冯志平虽然当上了副局长,在外吃香的喝辣的,有时难免收受点儿红包,但他的正经渠道的收入却全在李梅香的手里卡着呢;只要他一天没有变“副”为“正”,手里想攒出巨款来,那种可能性那种概率可以说微乎其微。 冯志平明白,他现在李梅香面前在李梅香的父亲母亲面前在李家人面前根本不可以轻举妄动;毕竟,岳父的“副”字也没有变成“正”字,组织部副部长在部长面前有时候连屁都不是,岳父也要看着正部长的脸色行事,才有可能把他冯志平的“副”字转成“正”字。 听了王向远所言苦衷,冯志平说:“向远,我可不是不帮你。如果你找我借个千儿八百的,我二话不说,给你,拿去;可你这是买房子,你想买多大的房子?是新房还是二手房?说实话,无论是新房还是二手房,我本人肯定帮不上忙。但是呢,你为了王超,确实该有个像样的家。这样,我问问李梅香,看她愿不愿意借钱给你。行吧?” “冯哥,我知道你有难处,我又让你为难了,还要让你在嫂子面前为了我而低声下气。”王向远道。 冯志平说:“我试试吧。成了,当然好;不成,就再另想办法。” 冯志平果真将王向远的想法对李梅香说了,却立时吃了闭门羹。李梅香说道:“不能借给他们。要是王向远还好说,关健是我就从来看不惯那个秦爱莲。再说了,把钱借给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还我们?还有,他们还得起吗?就靠王向远那些死工资。我听说,王向远曾经想开个花店,可是秦爱莲愣是不干,这么着下去,他们的日子永远也不会翻身。” “不借就不借吧,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冯志平道。 “他们不是没听到吗?再说了,这样的话,我当着王向远的面儿都敢跟他说。放着好好的曾沁沁,他不答应,现在,他是报应,活该受罪,活该受穷。”李梅香的话越加的刻薄。 “好,那我跟王向远明说,不借了呗?”冯志平说。 李梅香道:“你别全推到我身上,好像是我不借给他钱似的。你跟他说,咱们的女儿是在省城里的实验小学读书,有很高昂的择校费,平时还要补课,还要学钢琴,学舞蹈,这些都要花钱的。我想,你这么跟他说,王向远是个明白人,他肯定能理解的。” “唉,他也是为了王超,为了他那个家,才想起买房子的。他的脾气我知道,如果是为他自己,他就是住在水泥管子里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冯志平知道与李梅香再多说也是无益,就住了口。 没过多久,冯志平在大街上无意中遇到王丽丽,二人攀谈了一会儿,冯志平将话题扯到了王向远想买房却无钱一事上。 王丽丽说:“哟,你还没请我喝酒呢。我看,你说这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别跟我说这事儿,更别把我当傻子,我不听这话。” 冯志平说:“这不是你一句我一句把话说到这里了吗?” “关我屁事?”王丽丽说。 “你就忍心王向远每天窝在那间十几个平方的小空间里?”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见他一面都难得,要是一旦被秦爱莲遇上,看起我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他不硬撑着。对,我是一直感恩王向远,也庆幸遇到了王向远,爱上他了,爱得走火入魔;可是我现在不想帮他了,我要等着看看他不娶我最后的结果,我要等着他与秦爱莲离婚的那一天早些来到!”王丽丽的眼里闪出亮光,似乎在坚信王向远与秦爱莲的婚姻结局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冯志平道:“王丽丽,你可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们俩除了经济上不太宽裕以外,爱情上还是不错的呀,没有出现什么裂痕,无非就是像很多普通夫妻一样会发生点儿吵架拌嘴呗?” “别为他遮羞了,”王丽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看看我的眼睛,亮着呢,更何况,我还是女性,女性天生是能体察到男性体察不到的深层次的东西的。哎,你光说我了,你为什么不借给他钱呢?你这么大的领导当着,就不关心关心他?” 冯志平说道:“我的女儿是在省城里上学,加上报了太多的高价补习班,总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哎,对了,王丽丽,王超可是你的干儿子,你就忍心看着他输在起跑线上?不说去学什么钢琴,绘画,也别说去读什么贵族学校,最起码,他得有个像样的居室吧?你可是自告奋勇要当王超的干妈的,干妈也是妈,总得尽点儿干妈的义务吧?” 王丽丽好半晌没有言语,后来,她对冯志平说道:“你是真行啊,可算是摸着我的软勒了。行吧,看在王超的面子上,我把借给王向远,不知道他需要多少呢?” 冯志平说:“不会太多,毕竟这些年,他手里应当攒了几个钱,还有,我听他说,想凑合着买个二手房,免得弄得压力太大。” 不料,王丽丽说出了下面这句话:“他不会借我的钱的。” 王丽丽的这句话说到了王向远的痛处,冯志平和王丽丽都太清楚了,王向远这个人自尊心太强,因为他与王丽丽的那层很清白但在一些人眼里却总觉得有些暧昧的关系,他是不会向王丽丽开口伸手的。 冯志平说:“干脆这样,就算是我借你的钱;我呢,就跟他说是我把我的钱借给他。” 王丽丽开玩笑道:“冯志平啊冯志平,我现在非常怀疑你跟王向远之间的关系,你们该不会是基友吧?或者,是其中的某一个人的性取向有问题?” 冯志平驳斥道:“别瞎掰乎,更别瞎想象,我跟王向远可是多少年的哥们情谊,当义务兵时就在一起。你说说,我能不帮他吗?” “这倒是。”王丽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8章 买房搬家 冯志平打通了王向远的手机,说李梅香又愿意借一部分钱给他,问他要借多少。 因为借钱无果,王向远本来已经打消了买房的打算,却不料冯志平的一个电话忽一下让他有了一种柳暗花明般的喜悦,他没有细想,就对冯志平实话实说:“估计三、五万块钱吧。” 冯志平为了把谎说圆,加了一句:“不可以太多,太多的话,怕是帮不上。你跟秦爱莲商量一下,给我个准话儿,我好跟李梅香做工作。” 秦爱莲回来后,王向远将冯志平的话对她说了。 秦爱莲想了想,说:“既然能借到钱,那就多借一些呗?家里的存款你是知道的,就是你转业的时候部队上的一笔收入,还有就是这几年你的奖金,平时还花掉了不少,最后攒了不过就是两万多块钱。万一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呢?万一有其他事儿呢?需要花数目较大的钱,怎么办?还不是又得找别人借?依我看,能多借就多借,手里的这两万多块钱,就不要动用了。” 王向远听秦爱莲说的很在理,心里不由有些佩服秦爱莲高瞻远瞩想得长远,便说:“好吧,反正现在咱们这里的房价不贵,说起来房市正是低迷时呢,我们也没打算买太好的房子,那就借六万,好吧?” 秦爱莲说:“反正,借成全部买房款,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王向远向冯志平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在电话里对他和李梅香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后,王向远有些纳闷儿,李梅香怎么会同意借款给他呢?难不成是冯志平拿出了私房钱,还是另有原因?他摇了摇头,不愿深究,先买房再说吧。 王向远和秦爱莲在买房方面都不是行家,难免要走些弯路。两人有时一同跟中介看房,有时单独跟中介看房,有时意见不合,有时意见倒是统一可是又嫌房价太高。这就么一天一天地拖下来,竟拖了好几个月,弄得两人都有些烦,也有些筋疲力尽。 秦爱莲委托了一个与她相熟的中介,这中介与秦爱莲年纪相仿,挤着一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却十分灵活,能说会道。他带秦爱莲与王向远看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面积较大,房产证上标明是九十八平米,实际面积还要超出。 一同看房时,秦爱莲成了大拿,王向远并不太发表意见,他越来越发现秦爱莲的脾气有时像一串鞭炮,一点就炸;还像一颗*,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一不小心踩上去,就轰隆一声响起来。不是他怕她,是他真的还爱她,他珍惜这个家,知道建成一个家有多么不容易。 当听到秦爱莲对这套房子的评价还不错时,王向远实在不想再折腾下去了,就完全同意并且开始催促起来。买房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他催促秦爱莲,快快下手。 几天后,在房产机构办了过户手续,房产证上的名字,王向远提议写成了秦爱莲的名字。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他们交给原房主的是现款,那厚厚的五摞百元人民币悉数进入那个老年女人的手中时,王向远却不知道他何时能够还清这笔当时绝对可以称为巨款的款项。 后来,乃至后来的后来,王向远和秦爱莲都会感到庆幸。就在他们买房一大段时间后,这座小城里的房子开始渐渐如涨潮的海水,越涨越高起来;倘若不是在懵懂中买下这套房,也许,买房有一个家的设想将永远成为王向远如水中月镜中花般的美梦。 在对别人眼里的旧房子而在他们却是新房的房子作了一番装修后,尽管屋子里还在散发着淡淡的乳胶漆的刺鼻味儿,他们还是决定搬家了。 搬家前一天,秦爱莲的一个闺蜜陈小凤说想看看房子装修如何。秦爱莲带她来到简装完毕的房子时,王向远正在里面作最后的卫生清洁工作。 虽然是旧房子,但经过简单的装饰,也还是让人觉得明亮宽敞,也让人心情转为云开月朗。秦爱莲和王向远热情地招呼着陈小凤,回答她的提问。 陈小凤的家也是在乡下,她离过两次婚,现在与第三任丈夫生活在一起,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依然十分紧张,第三任丈夫每每与她过房事时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问陈小凤他的表现是不是比她之前的两任丈夫要优秀得多,直到陈小凤点头后才继续之前那些千篇一律连动物也会做的动作。 因为心里的不愉快,有时,陈小凤便将她的夜生活的经历讲给闺蜜们听,排解烦忧。 可是,闺蜜们却会以此打趣她,开她的玩笑,说她有男人缘,有多少男人会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磕头膜拜。闺蜜们一见面开玩笑时,她常常成众矢之的。 新一年的春节快到了,秦爱莲和陈小凤便谈起了过年时如何走动串门,互相拜访。 陈小凤问:“那今年要是拜年是来这里呢还是去兴仁村你们家里?” 秦爱莲说:“当然是兴仁村家中,这还用得着考虑吗?” 陈小凤又说:“得修修自行车了,过年方便骑呢。” 秦爱莲说:“修什么修,买辆电瓶车多方便。” 陈小凤说:“我得走了,天色晚了,还得找个车摊修车,要不回不了家了。” 秦爱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那你就不回家呗?就在这房子里歇息,王向远不是也在这里吗?让他陪你。我走,我马上走,给你们腾地方。” 秦爱莲本来是想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来说的,却不料说得极其认真,好像在这之前王向远与陈小凤真的有什么拎不清的桃色新闻似的。王向远惊异地看了秦爱莲一眼,弄不明白秦爱莲有时候说话怎么一点儿不过过脑子,非常突兀。王向远翻了秦爱莲一眼,但并没有发作,他知道秦爱莲是在开陈小凤的玩笑,心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一个女人猛不丁地让自己的男人置于这样的恶俗的玩笑之中,会造成什么后果呢?秦爱莲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过,却只图一时嘴巴的快乐,也许还为自己的口才自鸣得意呢。 陈小凤看了王向远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秦爱莲,兴许是觉得当着王向远的面不好在这类玩笑上与秦爱莲斗嘴吧。 可是,秦爱莲却将玩笑进一步升级,道:“哟,你们俩默认啦?” 王向远一把丢掉手上的抹布,到了另一个房间。他知道他与秦爱莲并没有多长的恋爱过程,再说了,即使有长久的恋爱过程,但是恋家跟婚姻毕竟是两码事儿,处在恋爱里的人有谁会将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呢?哪怕他可以忍受秦爱莲其他的所有短处,但是对她在与熟人相见时一串串粗话源源不断地从嘴里迸出,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他越来越多地发现,只要秦爱莲与她那些相熟的姐妹们相聚时,几句话之后,就说到人的下半身上去了,而且还那么的自然,一句去一句来,无缝衔接似的,从不脸红。 王向远自己呢,虽曾有过漂泊的人生,甚至进过看守所,脸上看起来还有点儿坏和痞,可他的内心却对许多事物仍保持着理想化的甚至不太现实的纯美想象…… 王向远对秦爱莲说,他的意思是在新一年的春节到来之前搬进新居,新年搬新居,寓意很是吉祥。 秦爱莲说:“入宅是大事,是一定要挑个黄道吉日的,并且,还要挑好吉时,不能遇到任何的煞。” 王向远不懂这些,说:“那你来挑日子吧,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儿。” 秦爱莲找了算命先生,根据她、王向远还有王超的生辰八字,算出了最利于他们一家搬迁到新居的黄道吉日,并且还详细告知了入宅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举行入宅仪式的日子到了。 因为秦爱莲算出的吉时是在早晨五点至七点之间,所以他们二人起了个大早。秦爱莲与王向远拎上秦爱莲已经准备好的一把面条,一小包米,一小包豆,还有四个苹果,四个桔子,还有一个装了一百六十八元钱的红包,再就是香、烛、纸钱,等等作祭用的物什。王向远不懂这些,只是按了秦爱莲的言语行事。 他们从租住的房屋出发,在冬天的黑乎乎的夜色里,穿街而过,到了即将成为他们的住宅所座落的小区门外,悄声让门卫开了门。 他们朝楼上走,楼梯有些陡,王向远刚开口,想说一句想说的话,却听到秦爱莲很郑重地“嘘”了一声,秦爱莲说:“别说话,算命先生专门叮嘱过的,别惊动了五煞。”王向远觉得有些神秘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到民间一些用科学也难以解释清楚的神秘现象,就赶紧住了口,一种神圣在心里生出。他想,他要好好地按着秦爱莲所说来规范自己当天早晨的一言一行,毕竟,也许这些都会跟未来的家运相关联呢。 秦爱莲打开了宅门,人未进入,而是先将四个苹果滚了进去。她悄声说道:“平平安安,四季平安。” 王向远跟着秦爱莲重复道:“平平安安,四季平安。” 接下来,他们就将正式进入这栋房子里。 秦爱莲对王向远说:“别忘了,先迈左脚。” “好,记得了。”王向远小声地用气声答道。 两人进了房子,站在了一进门就是的客厅里。 秦爱莲很虔诚地上香,点烛,敬奉各方神明,保佑他们入住新宅之后,能够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王向远跪在他想象的神明面前,嘴里默默祷告,他想起了他十岁生日时的许愿,他希望那个愿望能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虽然他的伴侣不是初恋王月荷,但是他还是盼望秦爱莲能与他一道,建设他们的幸福之家;他特别小声地祈祷,望各位神明保佑他和秦爱莲的儿子王超能够茁壮成长,人生之路平顺,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入宅仪式完成后,王向远和秦爱莲重又回到了他们租住的狭仄的小屋里,直到这时,天空才有了一些朦胧的亮色。 看着这间十几平米的不属于他们的小屋,想到曾经在此的生活,王向远竟产生了一种略带矫情的留恋。 虽是租住的屋子,但是为了生活,时间久了,东西一样样地积攒,旧家具,电视,dvd播放机,床,铺,被褥,王超的玩具,锅碗瓢盆……等天亮后,这些物品就可以全部搬到他们的家里了。 秦爱莲说:“这些东西,还是蛮搬一些时间呢。” 王向远说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回兴仁村家里看看,过年要准备一些东西呢。入宅仪式搞完了,接下来,搬运这些东西,你就看我的吧。我不要你伸手。我敢保证,等你下一次进入新房子时,看到的是一个家,一个温馨的家。”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秦爱莲问道。 王向远拍了拍胸脯,道:“不用,我一个人搞定,我是男人嘛,力气活,就该我干,更何况,是个当过兵的男人。”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秦爱莲帮他,他可以想象得到,在搬运东西的过程里,秦爱莲必会有一百多条建议和主张弄得他手足无措。 早饭过后,秦爱莲便回兴仁村家中了。 后来,王向远在外面叫了一辆三轮车,跟三轮师傅讲好了价钱,而后,与三轮师傅一起,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将租住屋搬了个空空如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09章 是非缠身的邻居 王向远将租住房里的所有用具搬入新家以后,一直忙碌到当天的半夜时分,才将所有的物品安置到位。 王向远打开了各个房间里的吊灯及壁灯,整个屋宅内灯火通明。他看着屋里的一切,想像着妻子秦爱莲还有儿子王超以及岳父岳母全都入住后的幸福情景,不禁有些陶醉。 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欠债六万,一颗心便沉暗下来。从现在起,他就要好好节约各类开支,一点点地将欠款还清。 到后半夜了,一天的疲累终于让他有了困意,他朝床上一扑,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他所在报社在假期里是不出报纸的,只要市上没有太大太重要的活动,报社领导一般不会安排采访任务。大年三十,就已经进入春节大假了。 他回到了兴仁村家中,将情况对全家人说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秦为民和李炳叶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说他们是不会去城里居住的,在乡下生活,多么安闲,自然,而且亲切,邻里之间一团和气,哪像城里,全是陌生人。 王向远心里净清明白,二老不去,王超也就一年半载不会长期在城里与他共同生活。 但,年总是要过的。 秦爱莲是独生女,过年讲究的是阖家团圆,无论她与王向远还有王超身在何处,都是要到兴仁村家中与她的父母一起欢度春节的。 过年期间,王向远带王超去城里转了转,看了看城里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的场面。后来,他便带王超到了他们的新家。 王超进入他们的家中,兴奋不已,还不停地抽着鼻子,说:“有一点儿香味呢。” 王向远说:“是甲醛的味儿吧,还没有释放干净。家虽是搬过来了,但还是要过一些时间才能入住呢。儿子,你呀,怕是今年都不能住在这里边呢。” “为什么?”王超问。 “因为室内的污染太重了,你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更不能接触到这么些污染物呢,否则,会生病的。等过一大段时间,我跟你妈妈觉得安全了,你就可以住进来了。” “哦,我明白了。”王超说,“等到我上初中时,肯定可以住在这里的。反正,我是一定要来城里读初中的。” “还有好几年呢,没问题。”王向远拍了拍胸脯,打保票似地说道。 父子俩面对面一起笑了。 带王超看完了装修一新的家,王向远和王超父子二人出了家门。当王向远正在关锁大门时,却听到与他们家面对面的那户人家的房门出现响动,紧接着,就从中走出了一对母女,女儿看上去与王超年龄相仿,母亲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王向远和王超不由地看向刚刚走出家门的母女俩,而那母女俩也看向王向远和王超,片时过后,就形成了大人与大人对视,孩子与孩子对视的情景。 王向远朝着年轻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说:“你好。” 年轻的母亲也朝王向远点点头,回说:“你好。” 在装修的过程里,王向远并未见过这对母女,但初次见面,不好过多询问,心想可能是那段时间她们出门在外没有在当地吧。 王向远向这位年轻的母亲作了自我介绍,还说他家是新搬来的住户,以后请多关照一类的客套话。 却不料年轻的母亲说:“怕是以后需要你们多多关照我们哩。”她也作了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互不了解,两个人都没有谈到各自的家庭情况,心想着时日久了,相处越来越深,想不了解都难。 看见大人间互相自我介绍说起了话,王超自是不甘示弱,他想表现得比大人还要勇敢,他上前两步,拉住了那小姑娘的手,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道:“我叫王超,是三年级的学生。小姑娘,你呢?” 小姑娘羞红了一下漂亮的脸蛋,但很快就笑着回王超说:“我叫向露露,我也是三年级的学生,可是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两人像是一见如故的小伙伴。 王超便说了自己就读的学校,还说自己是班上的少先队中队长,并说出了自己的生日。 向露露说:“怪不得我没见过你呢。原来你不在我们学校里读书啊。告诉你,我也是少先队的中队长呢。”她也告诉王超她的生日。 王超说:“你放心,我爸爸说了,以后我也来到城里上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对。”向露露也很兴奋。 王超说:“我比你大一个多月,那你得叫我哥哥,对吗?” 露露却并不,说:“不,我就叫你王超。” “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谁让你是女的呢?”王超道。 听了王超这句话,站在各自门前的王向远和刘玉芬一齐笑了。 王向远猜得出向露露和她的母亲刘玉芬是要下楼出小区办事儿,便向刘玉芬作了个请的手势,礼让刘玉芬先行。 王超和向露露却已经手牵着手,朝楼下走去。 刘玉芬在前,王向远在后,二人也跟着王超和向露露的脚步朝楼下而去。 虽然彼此间的第一印象不错,但毕竟是初次相见,互不了解,所以大人之间难免有着小小的暂时不可以交心的戒备。王向远与刘玉芬下了楼,肩并肩地朝小区外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小孩子却真正是两小无猜,王超和露露手牵着手,蹦蹦跶跶地走在前边,两人已经是无话不谈。向露露向王超透露了一个好消息:“王超,你知道吗?我听说,明天咱们这座城里那座最大的公园里,要举行灯会呢,可以是要迎元宵节吧。去年我就看过,可好玩了,还能猜灯谜呢,猜中了,还能领到奖品。”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王超说。 “往年,你没看过吗?” “没有。”王超摇了摇头,说,“我一直是在乡下过年的,还有,走亲戚也是在乡下。不过,乡下也好玩得很呢,我们常常玩打架。” “你也打吗?” “当然了。” “你打架很厉害吗?” “当然了。” 向露露说:“那,咱俩要是同学就好了,就没有坏男生敢欺负我了。” “还有人敢欺负你?我爸爸说了,我以后来城里上初中,到时候咱们就一起上学,我保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好吗?” “那太好了。”向露露说道。 两个小人儿弯起右手小指,表示信守诺言地拉了拉勾,同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是小狗。” 向露露说:“王超,那明天,我请你看灯会吧。” “行,咱们一起看灯会。” “我在家里等你。” “好,我去你家找你。” 当王向远和刘玉芬行至小区门口时,王超和向露露已经立在了小区外的巷道中。 王向远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的门卫室里,同时有好几双眼睛在挖向他和刘玉芬,似乎要刺探出什么私情来,而他们的恶俗的习惯用下体来思考问题的头脑中,已经在酝酿和猜测以及想象令人感兴趣的桃色绯闻。 王向远向门卫夫妻邹立史牟史英点了点头,礼貌地问了声好,他看见里面有几个没事儿干但拿着社保工资倚老卖老的老年人或半老年人朝着他和刘玉芬伸头探脑。刘玉芬也朝着门卫室里的几个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向远和刘玉芬看见王超和向露露站在巷口,显见得是在等候他们两个大人的到来,他们弄不清楚大人会带他们朝哪个方向前行。 行至巷口,一对父子俩和一对母女俩果然是朝向相反的方向行走,王向远要带王超去车站搭乘小黄中巴车回顺发镇然后走路回兴仁村家中,刘玉芬则是要带上向露露回娘家。 两个小人儿只好依依不舍地分开来,并且在大人们的引导下说出听上去很礼貌的话语。 “刘阿姨再见。”王超向着刘玉芬挥了挥手,眼睛却看着向露露。 “王叔叔再见。”向露露也朝王向远挥了挥手,眼睛回看着王超。 王向远和刘玉芬也互相招了招手,而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痞子王来到大兵营 第210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