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 正文 1.上官辰 深更半夜,乌云遮月,一声惊恐的喊叫声瞬间响彻上官府整个后院。 “不好了!大人又晕过去了!” 一个家仆满脸大汗从上官辰房中跑了出来,直奔偏院而去。 没过多久,管家秦谷带着几名家仆从偏院急匆匆冲进了上官辰的房间。 榻上,上官辰双眼紧闭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紧紧合在一处,清秀的面上带了些病态的红晕,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热,热” 秦谷急出一脑门儿子的虚汗,转身吩咐身后的家仆:“大人老毛病又犯了,快去宫里请御医!” 家仆三儿急忙应声,匆匆出了房门,直奔皇宫去了。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请到御医,秦谷望着三儿远去的背影满面愁容。 秦谷想了想对着旁边另一个家仆道:“去看看能不能请到其他的大夫。” 家仆应声退下,奔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谷收回落在家仆身上的视线重新落在上官辰身上,目光在一瞬间收紧,眼底蓦地多出几分心疼来。 自家大人年轻有为,二十岁出头就成了大渊国的一国栋梁,当朝的辅政大臣,妥妥的清官。无奈打小体弱,这不,算上这次,是今年第八次病倒。 秦谷从小看着上官辰长大,自家大人的身子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大人年幼时,有人诬陷老爷收受贿银,当时先皇大怒,拍了板子将大人一家打入死牢。 后来,虽然陛下将此事查清,老爷一家也被放了出来,但大人从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 这身子骨也自此弱得不成样子。 想起这些,秦谷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他看着榻上的人,既心疼又无奈。 “咳咳”上官辰猛咳了两声,面上的表情抽了又抽,单薄的肩膀抖得是那风中的残烛,看得秦谷一阵阵揪心。 “主人,啧啧。”一个少年在上官辰脑中忽地出现,少年长相清秀,一双眸子像是春天里荷叶上的露珠干净又漂亮。 他穿了身浅绿色的西装,里头的衬衫白得晃眼,却意外地十分好看。 少年望着上官辰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话中是遮不住的嫌弃:“你真是弱爆了!” 上官辰在心中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白眼儿,面上还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惨淡模样,声音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清清楚楚传了过去:“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其实,这个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脑袋中的少年就是一个系统,他给你下发任务你按照执行,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有不同的奖励,有时候是魅力值,有时候是能力值,有时候又会是别的什么奖品。不过,不论是什么奖励都是对自己在这个世界有用的东西。 上官辰,他来自2085年,在2085年人们都不再热衷于朝九晚五的铁饭碗工作,大多数人都开始穿越不同世界做任务赢奖励,得了奖励再回到现实世界中卖掉赚钱。 这个行业在上官辰本来的年代十分火爆,且多劳多得。 上官辰这次在大渊国的任务他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系统真真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而且每次任务都是真真亲口告知,没什么可预见性。 在大渊国当辅政大臣是个好差事,无奈这大渊国辅政大臣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而且还是那种病到一阵小风就能吹出十万八千里的那种。 来大渊国的这二十来年,上官辰将“病秧子”这几个字体会得真真切切。 实在是苦不堪言。 上官辰斜睨了真真一眼,没心情同他说话。 真真无所谓耸耸肩,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主人,这可不能怪我。当初我可是都和你说好的,这个辅政大臣小时候会遭点小罪变成个体弱的病秧子,是你觉得奖励丰厚抢破头也要做的。”真真又盯了上官辰一眼,再次强调,“这可真是怨不得我。” 这个倒是真的 当年,上官辰选这个任务的时候想着真真口中所谓的“遭点小罪”大约是生个病落个水什么的,再不行,出个天花留身痘也勉强能接受。可他万万没想到,真真所谓的小罪居然是去坐牢。 上官辰清楚记得,在他八岁那年,全家集体被打入死牢。 进了死牢,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经常排着队去受刑,结果便是,他从死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 能活到现在,实属侥幸。 想了想,似乎哪里不对,上官辰猛地看向真真,低吼出声:“可你当初也没跟我说我要遭什么罪?我要是知道你说的所谓的‘小’罪是受这非人的折磨,我就是去别的世界穿成个馒头也不会同意做这个任务!” 被上官辰这么一吼,真真止不住往后缩:“主人这话当真?” 上官辰冷笑一声:“自是当真。” 真真瞧着上官辰火气去了些,壮着胆子往跟前又凑了凑试探着问:“就算主人拿不到超级无敌大礼包也没事?” “也没”超级无敌大礼包?!这个,上官辰的确十分想要。上官辰说到一半的话硬是没能继续下去,顿了顿他只得悻悻转了话头,“这个,自然想要。” 只要任务完成得出色,那可是能获得超级无敌大礼包的。 大礼包里装的是什么上官辰不清楚,但他想着既然是超级无敌!大!礼包,那就肯定差不了。等拿了这超级无敌大礼包,自己就可以拿着这礼包回本来的世界大赚上一笔。 上官辰思虑半晌,重新闭上眼睛,有些心虚掰了掰手指头:“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真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你还得有立场和我计较才是。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任务?”上官辰这几日除了处理朝堂上那些个无聊的争斗有些闲,更何况,多做任务多奖励,何乐而不为? 真真彻底无语,刚才不是还嫌自己体弱多病来着么?怎么还有心思要任务? “主人,任务当然有了。本来是想着等你身子好些再告诉你的,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好了。”反正,你这身子也就这德行了。 上官辰兴致勃勃催促真真:“说,说!” 上官辰眉尾微微上挑,眼神清透如水,让人瞧了总觉得此人心思单纯得很。可只有真真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可是位相当难办的主儿。真真掏了掏被上官辰几乎震聋的耳朵,笑咧咧道:“下一个任务,帮助末连稳固帝位。” 上官辰直接鄙视真真,他毫不客气一记白眼儿飞过去,这个不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么?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官辰阴着一张脸,看着真真像在看一个掉在茅坑里的苍蝇,十分嫌弃。 “主人一直都在帮末连稳固帝位是不假,不过主人要多做对末连有益的事这奖励才会蹭蹭往上涨啊。” 上官辰瞧了真真半晌,忽地咧嘴笑笑,“真真,能不能先给个奖励定金,任务完成之后再付剩下的奖励。” 真真仔仔细细望了上官辰一眼,然后表情无比平静地说出一句十分欠揍的话:“不能。” “”去你的真真! “主人,接受新任务么?” 上官辰无语,盯着脑中大屏幕上“奖励”两个闪闪发光的大字,两眼瞬间发光:“接受!” “恭喜主人,获得娇弱套餐一份。” “等等,什么是” 未等上官辰问完,真真瞬间撒腿没了人影。 娇弱套餐,什么鬼? “秦叔,街上的医馆都关门了。”方才跑出去的家仆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恩。”秦谷面色越发难看了。 半个时辰后,去皇宫的家仆三儿也回来了。 “秦叔,宫里的御医都跟着皇上去了行宫,并不在宫内。” 秦谷眉头越皱越紧,这该如何是好?大人这病可拖不得。 “不过”三儿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他抬了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有些心虚。 眼下大人昏迷不醒,府上又没请到大夫,秦谷正满心的焦急。看三儿吞吞吐吐的,皱眉催促道:“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不过,刚好遇到了本相国。若本相国施以援手或许能救你们大人一命。”东方胤其一身黛紫官袍风华无双,优哉游哉走了进来。 来人进了房间,高大的身影登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棱角分明的脸上浓眉微扬。那眼神笑中带着威严,若是普通人瞧了定是忍不住一阵心悸,不过模样却是刀削斧凿般地好看又耐看。 大渊国相国一一一一东方胤其。 秦谷见是东方胤其,面上一僵,不情不愿行了一礼:“多谢相国好意,不过相国日理万机,小的觉得大人约摸不愿麻烦相国,相国还是请回吧。” 辅政大臣和相国一正一邪,一国家栋梁,一蛀国之虫,若牵扯在一处还真老鼠配山猫自找苦吃。 东方胤其望了望榻上那虚弱的人眉心微不可闻皱了皱,他转眼看向秦谷,语气不善,浓眉不着痕迹紧了紧:“怎么?敢拦我?你可是活腻了?” 毕竟是跟在辅政大臣身边见过些世面的,秦谷心中哆嗦面上却依旧淡定,仿佛袖中那双不停哆嗦的手并不是自己的:“小的不敢。只是” 家仆冲着秦谷挤挤眼示意秦谷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无故招惹了事端。 放眼整个大渊国,谁人不知,东方胤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现下辅政大臣病重若是秦谷真的惹毛了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良心建议,在大渊国,惹了谁也不要惹面前这位相国。 秦谷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后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还未等他再次拒绝,东方胤其已经熟络坐在了上官辰的塌边。 众人:“!” 秦谷瞪眼:“!!!” 东方胤其旁若无人般一只手搭上上官辰的手腕,凝眉略忖,霸气的眼角一时间挂了层霜色:“你家大人这次犯病是急火攻心,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众人不语,秦谷看着东方胤其搭在上官辰手腕上的手面色阴郁。他阴着一张脸,虽十分不满东方胤其眼下的行径还是尽量恭敬回了:“回相国,大人这次生病的确是因为受了刺激。” “奥?是谁?”东方胤其语调偏冷,面上挂着抹阴冷的笑。旁人看着看不出喜怒,秦谷却有种错觉,总觉得东方胤其这目光似是要找出那人再将之碎尸万段一般。 可了解两人关系的人都知道,东方胤其和上官辰向来是水火不容,妥妥的宿敌。东方胤其为上官辰出头怎么可能? 秦谷面不改色幽幽道:“回相国,大人和相国朝堂争辩后便一病不起。” 东方胤其:“” 房间中流荡着一股子奇异的安静,众家仆屏住气息,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东方胤其的霉头。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来替你们大人医病。”良久,东方胤其不轻不重吐出这么一句,他声音不高回荡在整个本就十分安静的房间中,竟莫名有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强硬。 众人低头。 秦谷锁眉,脸上紧出几道褶子:“相国不可!” 东方胤其平静抬头,眼底没什么感情,眉心却像裹了层冰,看得秦谷一颗心晃了几晃,后面的话说得不是很顺溜:“依小的看,还是,还是等明日御医来了,再” “嗯?”东方胤其瞧着秦谷,淡淡挑了挑眉,“再什么?” 算了,死就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人和面前这蛀虫有什么牵连,秦谷硬着头皮闭着眼说得十分迅速:“还是等明日御医来了再诊断吧。” “奥?”东方胤其危险抬头,一双凤眸微微眯起透着股子威胁的信息,他似笑非笑看着秦谷,声音冷漓骇人,“若是明日你家大人归天了,那你还请御医作甚?” “大人他不会有事的!”秦谷这话脱口而出,可话虽是这么说,被东方胤其这么一说秦谷这心中也着实没了什么底气,“御医医术卓绝,治大人的病应该没没什么问题” “应该?”东方胤其冷笑挑眉,“这么说,你是宁愿让自家大人等死也不愿意相信本相国的医术了?”话锋一转,语调一沉,东方胤其沉声训斥,“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浑身一抖有些胆颤,东方胤其在朝堂纵横多年,这威势可不是唬人的。 东方胤其自小钻研医术,医术在大渊国是数一数二地好。若要真仔细论起来,怕就是宫中的首席御医都比不过他。当年,太后得了恶疾,众御医束手无策,还是东方胤其出手将之医好。 秦谷也好奇,东方胤其自小习武又体格健壮,为什么会对学医一事如此执着,不但学了还将医术学得这般炉火纯青? 还要说些什么,秦谷被一旁的家仆强行拉走,东方胤其是什么人,开罪了他秦叔还想在京都混不? 况且,虽然自家大人同东方胤其在朝堂上水火不容,却不见得东方胤其会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 房门合上,只听到外头秦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行,哎,你们别拉我” 东方胤其自动过滤掉秦谷那在他听来分外嘈杂的声音,他转头,对上上官辰苍白的眼角。一只手慢慢搭上上官辰的脸颊,声音低哑略带磁性:“上官辰,你瘦了。” 上官辰猛地睁开眼睛,浑身抖得不成样子,睫毛上还沾着些汗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东方胤其你,你放手!” 本是苛责的话,奈何上官辰身体羸弱声音更是虚弱,话落入东方胤其耳中弱如蚊蝇,倒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挠了挠。 东方胤其看上官辰醒了面上立即蒙上一层寒意,他大手猛地往下捏住上官辰的下巴。一张冷峻的脸蓦地逼近,不知为何上官辰忽地浑身无力瘫在东方胤其的掌心。上官辰心中猛地一震,难不成这就是真真说的娇弱套餐? 坑爹啊! 瞧着上官辰的模样,东方胤其满意勾了勾唇,手顺势在上官辰脸上捏了下:“我好心来帮你瞧病,你就这种态度?” “你”上官辰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脖根处红如女儿家用的胭脂。他艰难扭|动着身子想挣脱东方胤其的控制,耳侧散落的碎发垂在洁白的颈间,看得东方胤其目光一暗。 “你若是再动,我不介意先把你打晕。” 上官辰心中一顿,面上带了些犹豫,淡粉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是再也没了动作,:“东方胤其,你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东方胤其低低笑了声,手心用力一捏引得上官辰一阵颤抖,他的脸憋得通红,东方胤其往前靠了靠,轻轻吐出一口气,“还有更过分的,你要不要试试?” 上官辰果然不动了,他依稀记得上次生病时他拒绝东方胤其的帮助,东方胤其直接点了他的穴道。 那次的事实在难忘,具体情节他不想回忆,反正针对上次的教训他不想重蹈覆辙。 “我不需要你治。”上官辰声音冷冷的,用看宿敌的目光看着东方胤其。 东方胤其一只手忽地握住上官辰的手腕,引得上官辰浑身又是一阵颤抖。 上官辰用力咬紧下唇,嘴唇发白毫无血色,一双耳朵红彤彤的,却执意压制着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动静。 低沉的声音裹了些笑意:“如何?是治还是不治?”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紧闭的唇缓缓松开,上官辰声音很低:“治” “好。” 一排银针横向展开,闪着清冷的光,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利落捏起其中一根寸长的银针对准上官辰的颈间扎了下去。 “嗯。”上官辰忍不住蹙眉,抓着被褥的手松了又紧。 “怎么?堂堂大渊国辅政大臣,这么点儿疼就受不住了?”话虽如此,下一针东方胤其用力分明轻了不少。 上官辰咬牙:“东方胤其,虽然你帮我医病也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东方胤其幽幽一笑,有型的唇紧跟着弯了弯:“放心,我救你不过是担心朝堂上少了个对手无趣罢了,留着你帮那个没用的皇帝这样更有意思。” 那只手在上官辰的锁骨处迟疑片刻,然后抬手,又扎下一针。 房中,烛光下,两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坏水 从上官府出来时已是五更。 东方胤其面色疲惫上了自家的马车,随身侍卫丁匀架着马车离开。 马车中,东方胤其闭目养神,眼尾微微上扬漾出一抹笑来,他指尖轻捻似在回味着什么。 丁匀不解瞧了东方胤其一眼,半晌,收回了视线。 两人分明是政敌,不知为何每次上官辰出事自家大人都会马不停蹄赶来帮他。关键是人家上官辰根本就不领情,大人这般费心费力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究竟图个什么,他想不通。 不过,大人的心思本就难猜,他猜不出也是正常。 上官府,上官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真真从脑子里跳出来笑得一阵针猥|琐:“主人,你方才那股子娇柔劲儿真是我见犹怜啊!” 上官辰继续闭着眼不打算理他,真真在原地踱了几步猛地转身,笑得是那春天炸裂的野菊花:“方才主人若是再不应了那东方胤其的要求,恐怕嘿嘿会有惊喜发生奥~” 上官辰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咬着牙道:“说吧,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真真腆着脸笑得十分十分,想了半天上官辰只觉得唯有“猥|琐”两字与真真的表情最为贴切。 “主人。”真真往前凑了凑,陪着笑脸,“刚才忘记将试用功能给主人关了,现在我马上帮主人给关掉。” 试用功能?简直坑死! 上官辰狠狠瞪了眼脑中的少年,声音极具恐吓:“滚!” 真真火速逃窜。 这次生病,上官辰接连几日抱恙,朝堂上局势动荡,东方胤其趁机给皇帝施压提拔了几个自己这边的官员。 听了秦谷带来的消息,上官辰清秀的眉毛皱作一团。 陛下,又被打压了。 东方胤其,你究竟想做到何种地步? 当夜,一辆马车接着幽暗的夜色悄悄驶进了皇宫。 御花园,大渊国年轻的帝王末连面色疲惫站在那里,宦官宫女低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末连面前是一地碎裂的杯盏。 上官辰默不作声走到末连面前,想了想他作势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瓷片,末连急声将他喝住:“当心伤了手!” 上官辰抬头,对上末连那双真切的眸子,眉眼一弯,笑得极为浅淡:“陛下这是又在和谁置气?” 末连抿唇不语,上官辰顿了顿继续去捡地上的瓷片,手还没碰到瓷片,一只手就抢先截住了上官辰的手。 上官辰抬头,末连一张温和的脸近在眼前,他清柔的眉不由皱起,转头对着身后吩咐:“你们,把这里清扫一下。” 好几个宫女太监立即小跑着上前,眨眼的功夫,地上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上官辰缓缓直起腰,有些无奈道了声“陛下”。 末连侧头往上官辰的方向瞧了瞧,触及上官辰的目光他面上的疲惫神色缓和了不少,似那久旱逢甘露的荷花:“辅政大臣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上官辰眉眼弯起:“臣好多了,有劳陛下挂念。” 末连往前踱了几步同身后的太监宫女隔开了更远的距离,上官辰也跟着末连往前动了动。末连仰天长叹一声,声音中除却疲惫还有数不尽的无奈:“子安,朕很累。” 没有外人在旁边的时候,末连总爱喊上官辰的表字。他觉得这样喊上官辰,两人似乎显得更亲近些。 上官辰望着末连悲凉的侧脸心中满是自责,陛下这般又是因为东方胤其吧。 都怪自己身子弱,若非如此自己就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打压东方胤其。 “陛下。”一声“陛下”道出了多少无奈与愧疚,上官辰将头往下低了低,旁人并不能看到他眼中的神色,“是臣的错,若是当日臣在东方胤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末连往回踱了两步,目光温和望着上官辰,眼底却是看透一切的清明:“其实,朕”末连欲言又止,顿了半晌终是苦笑一声,“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上官辰知道末连在自责,自责自己不够强大,自责自己守不好先皇留下来的江山。他含笑抬头,神情分外真挚:“陛下和臣自小一同长大,说这些就见外了。” 听了这话,末连眼中燃起一抹光亮,他闭上眼,似在思虑着什么。再次睁开眼,眼中的那抹光亮却又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末连回身,对着身后的一行人低声吩咐:“你们先退下,朕同辅政大臣有话要说。” 太监宫女互相对视一眼,短暂眼神交流后,齐声道:“是。” 众人退下,御花园中只剩下上官辰和末连,月光淡淡落下来,照在两人身上,莫名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抹银白。 “这个,给你的。”末连一只手伸到上官辰面前,手心是一个红色的锦囊。 上官辰面上一怔,有些莫名:“陛下,这是” “打开看看。” 上官辰接过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张黄色的护身符,上面清晰印着末连的名字,想来是末连亲自去寺里求的。看着护身符上官辰有些感动,眼眶一阵子发胀:“陛下,这” 末连温和笑了,眼底映着上官辰的影子:“你一直身体不好,朕很是担心,望这护身符能护你周全。” “陛下。”上官辰默默握紧锦囊,心中万分感慨,“多谢陛下。”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将锦囊收进袖中,上官辰想起了让末连烦心的事,神色又是一紧:“陛下,除了调换官员,东方胤其可还逼迫过陛下其他事?” “小事,不必忧心。” 东方胤其硬逼着陛下换了官员还叫小事?不说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上官辰慢慢握紧袖中的手,清秀的脸上暗流涌动。 回去的路上,真真再次不安分冒了出来:“主人,看来这个末连对你不错嘛?” 上官辰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我自小和末连一同长大,亲如兄弟,情谊自是深厚。” 真真吹着口哨转了圈,忽地揶揄一笑:“主人,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想着真真又要胡说些有的没的,上官辰抬手打断了真真的话:“我管你指的哪个,起开,我要回府了。” “主人,其实我说的是” “住嘴!” 几日后,一场瓢泼大雨一夜间席卷整个京都,深秋的天气因着这场大雨又多了几分寒意。 大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一下就连续下了十几日。 今日一大早,众人听闻上官家的宅子被大雨冲垮了,登时整得整个京都人心惶惶,都在担心下一个被冲垮的宅子会不会是自家的。 京都一座宅院前,一辆马车半泡在水里,水中还站着一个人。 少顷,宅院中急匆匆走出一人,那人长腿窄腰,一抬腿迈上了马车。 站在水中的人也跟上上了马车,马鞭落下,马车扬长而去。 凉风吹起车帘,一张俊冷的脸若隐若现。那人表情平静,可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眼底中带了几分不安。 上官府,屋子里点着炭火,上官辰捧着手炉,正坐在书桌前十分认真地看书。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朝这边走来,步调急促有些凌乱。 “咚咚”,房门响了两声,然后便是秦谷满是防备的声音:“大人,相国求见。” 上官辰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清秀的眉眼中夹着些冷意:“不见。” 东方胤其冒着大雨来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约摸,是晦气事。 秦谷似乎对自家大人的回答很是满意,本来满含沧桑的声音中蓦地夹杂了几分愉悦:“是。” 脚步声渐渐远了,屋里又恢复成了方才的安静。 外头,豆大的雨点子不断敲打着屋檐,屋里头燃着兰花熏香,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上官辰觉得在这一刻自己一颗心格外地平静。 接着看了会儿书上官辰眼睛有些倦了,他站起来想着出门看雨解解乏。 推开门,冷风夹着雨点子扑面而来,在瞬间落了一脸的凉意。 “咳咳。”冷风呛进肺中,上官辰忍不住一阵咳嗽。他苍白的指尖紧紧扣住房门,面上略显苍白。因着咳得急促,他瘦削的脊背微微弯起,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 让人看了,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怜惜来。 一只手隔着衣料在上官辰背上拍了拍,上官辰以为是秦谷又折了回来。不想让秦谷忧心,上官辰忙道:“秦叔,咳咳,我,咳咳,没事。秦叔,你,咳咳,你回吧。” 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上官辰一张脸涨得通红。白皙的皮肤染了层粉红,眸中水光微现,眉眼中无端多出了几分媚|态。 可再细细看去,那分明只是位风度翩翩的俏郎君。 上官辰弓着腰转身回房,房门哐啷一声合上。他想着应该是秦谷怕他着凉,离开时顺手将房门给关了。他没在意,慢慢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方才冷风一吹有些着凉,上官辰刚走几步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这该死的身体! 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来支撑这弱爆的身体,摸索了半晌手心一暖竟是握上了另一只手,那只手十分宽大,掌心指腹全是薄茧。 这分明不是秦谷的手 上官辰猛地转身,对上东方胤其那双半含笑意幽深难测的凤眸一阵子诧异。诧异过后便是冷漠:“是你?!放开!!” 他这猛地一抽手非但没能抽开,反倒因着反作用力一下子往前扑去。一声闷响,上官辰来不及惊呼一头栽进了东方胤其怀中,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头顶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上官大人和人打招呼的习惯还真是独特,敢情是一边撵人一边往人怀里扑。” 上官辰怒火中烧,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烧。他支起胳膊试图同东方胤其分离开来,言语间满是疏离:“多谢相国,现在你可以松开了。” 两人官职都是正一品,上官辰在他面前都是以我自称,从不落下风。 东方胤其随意勾了勾唇,一只手勾住上官辰的腰。他略一低头,同上官辰靠得更近了些:“不知为何,辅政大臣这般靠在我怀中我竟挺舒服,不若,再多靠一会儿?” “放肆!”堂堂七尺男儿被个政敌这般调笑,简直是奇耻大辱,上官辰抬眸逼视东方胤其,一脸的冷寒,“相国,你是放还是不放?!” 东方胤其挑了挑眉,双手猛地一松:“好,我放。” 上官辰身体突然没了支撑点朝着两边晃了晃,半晌,才好不容易勉强稳住身形。他喘了几口粗气,脸色看着似乎更白了:“相国这般不经通报就闯进来,怕是不合适吧?” 东方胤其仿佛早就料到上官辰会这样说,他浓眉一挑,一抹张扬的笑在唇边漾起:“你说得对,的确不怎么合适。我看上官大人还有事要忙,那本相国就不打扰了,告辞。” 没想到东方胤其会这么轻易服软,上官辰愣了愣,不知下面该要怎么接,这东方胤其做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你” 东方胤其若无其事理了理袖子,大摇大摆往外走去。湛蓝的袍角沾了大片的水渍,衣袖处还划开了道大口子,就连发丝上都是潮湿一片。 上官辰:“” 他这是去了哪里?怎的这么一副狼狈样子? 胸前一阵凉意,上官辰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湿了大片,这水渍是从东方胤其身上蹭下来的? “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秦谷站在房门外声音中夹了几分喜色:“大人,月少爷来了。” 上官辰的眼睛亮了亮:“进来说。” 秦谷进来关好门,又扶着上官辰坐下,只是目光略过他胸前的一片湿润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大人是不是又出去淋雨了?” “大人的身子您自己是知道的,不能着凉,大人怎的就是不听?”秦谷一边絮叨一边拿了件狐裘给上官辰披上。 上官辰知道自己若不及时阻止秦谷,这絮叨怕是会至少持续半炷香的时间。 他拉过狐裘,收紧一些,终于觉得暖和了些,才道:“知道了,知道了。秦叔,找我什么事?” 上官辰这么一提醒,秦谷这才想起了正经事:“月少爷说不放心大人的身体,趁着这次外出办差路过京都来看看大人。” “恩。”月良同自己多年不见,这次见见甚好。眸光一转想起方才东方胤其的事上官辰面色暗了几分,“秦叔,东方胤其是你放进来的?” 秦谷不明就里凝起了眉头:“大人,方才就让他走了,还是我亲自看着他上的马车。怎的,他又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东方胤其又折了回来,趁着众人不备混了进来? “不过也怪,今日相国见到我便问你家宅子怎的还在?”秦谷想了想,又道,“还真是个怪人。” 上官辰无心计较那些,起身往外走去:“罢了,走吧,去看看月良。” 秦谷见上官辰已经兀自走了出去赶紧拿了把伞跟上:“大人,等等,小心着凉。” 到前厅时,一年轻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吃着糕点还哼着小曲儿,一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英气。 男子穿得十分随意,衣服样式十分简单,上面虽没什么出彩的装饰用的却是上好的云棉锻。 上官辰看月良这么一副享受模样,禁不住唇角往上扬了扬:“堂堂风月山庄少主怎的有空来了我这儿?” 月良一个弹跳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洋溢着年轻的气息,他好笑白了上官辰一眼:“上官辰,你少跟我摆官腔!”大手一甩搭上上官辰的肩膀,月良笑道,“哈哈!咱们好久不见了!” 月良,风月山庄少庄主,上官辰年幼时的挚友。 小的时候,两人最喜欢待在一处玩耍,月良喜欢舞刀弄剑,上官辰喜欢读书习字。 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还挺合拍。 后来长大了些,上官辰随父入京,那之后两人就很少见面了。 月良自幼习武,又是从风月山庄出来的,身板儿不错身手更是不凡。搭肩膀这动作被月良这么大咧咧一做上官辰还真有些受不住,他瘦弱的肩膀晃了晃。月亮发现了不妥,赶忙扶上官辰坐好:“先坐下再说。” 秦谷倒了杯茶递了过来,上官辰喝了口茶缓了缓,秦谷瞧着他没什么大碍眼角的神色终是缓和了些。 “身子怎的还是这般弱?”月良眉头紧锁,一张脸上尽是担忧。 上官辰不在意摇了摇头:“我自小身子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没事的。” “就是不放心你的身子我才特意来府上看你的,你这副身子还真是熬人,往后可要当心些。”月良额头深深皱起。 上官辰一向善解人意,绝大部分时候他再苦再累都自己扛着,就是怕说出来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月良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拍了拍上官辰的背:“难受就说,不必硬撑着。” 上官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神情淡然,仿佛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旁的什么人。他淡淡点头,嘴边带了抹欣慰的笑:“放心,我很好。” 知道上官辰的性子,此刻他就是真的难受也不会说,月良也不强求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听说最近东方胤其那个坏水儿又逼陛下了,如何?情况严重么?” “一直都是如此,何来严重不严重一说?”上官辰沉了面色,细白的手指握住桌沿,“不论如何,我都会待在陛下身边,为他守住这片江山。” 月良自小同上官辰长大自是知道他的脾性,他这人说话一向言出必行。 “我还要赶回去准备爹的寿宴,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月良眉头深锁,一双眼睛忽明忽暗。 上官辰虚弱笑笑:“风月山庄的少主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今日怎的这般犹豫不定?” 月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然后忽地换上一副状似狠厉的模样:“上官辰,我月良做事自是不拖泥带水,你不要小瞧我!” 知道他那狠厉的模样是刻意装出来给自己看的,上官辰虽不戳破却还是忍不住被月良这一行径给逗笑,上官辰抬起胳膊在月良头上弹了下:“知道了,月良最厉害了。” 月良别扭将头扭在一旁:“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虽然只比月良年长了一岁,但在上官辰心中他一直都把月良当成亲弟弟看待,他仍是笑着看向月良:“知道了。” “少爷,该起程了。”风月山庄的随从在一旁提醒月良。 月良英气的眉毛挑了挑,显然他有些不耐烦,但碍于大局还是点头应下:“上官辰,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走了。” “嗯。” 月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上官辰笑着和秦谷说话:“月良,果真还是个孩子心性,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秦谷也是一脸慈祥的笑:“谁人不知,月少爷处事严禁,规矩严明,这般孩子心性怕是只在大人面前罢了。” 上官辰端起茶盏,指尖一阵子温热传了过来。他目光温润,浸在朦胧的傍晚中有些不真实:“是么?” 拐角处一张清秀英气的脸偷偷往上官辰的方向探了探,瞧着上官辰面色还行,月良一颗心稳了稳,转身离开。 晚些时候,府中家仆来报,西墙边不知何故碎了一盆牡丹。碎裂的瓷片上挂着一块布料,家仆猜测应是哪个大胆的窃贼所为。 一众家仆将上官府里里外外搜了遍并没有发现半个可疑人物,索性府上没丢什么东西,上官辰便打发众人散了。 低头,上官辰瞧着手中的湛蓝色布料有些出神。 他记得,东方胤其今日穿的也是湛蓝色的袍子。 秦谷推门进来:“大人,该沐浴更衣了。” 思绪被秦谷打断,上官辰抬头,顺手将那片湛蓝色衣角收进袖中:“知道了。” 白玉池上方热气蒸腾,里头的药草味道很浓。 秦谷扶着上官辰进了白玉池,将他的头发拿一支红玉发簪高高束起:“大人,上官大人的府邸因着这场大雨塌了,大人要不要去慰问一下。” 上官辰闭着眼睛声音很轻,这副身子还真是容易劳累:“你说的是上官落的府邸?” “正是。” “恩,安排一下,明日去上官府。” “是。” 帮上官辰束完发秦谷退了出去,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上官辰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宽衣。 从小到大,尽管上官辰身子弱行动不便但他从不喜欢别人伺候他沐浴,替他宽衣更是不喜,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来得自在。 水是温的,整个人泡在里面很是舒服。 细长的手指微微扬起,水流自指尖淌过,在胸前荡出小朵的水花。 泡了会儿,上官辰神经放松了不少,身体也感觉有了些气力。他扒着白玉池池沿想要起身,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立即跌了回去,扑通一声发出不小的动静。 “大人,您没事吧?”秦谷在房外候着,听到这动静有些后怕,大人本来身子就虚,若是碰到哪里又要卧床不起了,“大人,要不要我进去服侍?” 上官辰挣扎着好不容易在白玉池中露出一个头,池水灌入口中,他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白皙的皮肤迅速蒙上一层粉色,瘦弱的肩膀单薄颤抖着,让人看了止不住地心疼:“咳咳咳咳咳” “大人?!” “怎么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啊!”上官辰再次手滑跌入了池底。 这一声喊,声音不大外头的人却听得清晰。来人一把推门而入,上官辰僵在了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更衣 这人要是不顺就是睡觉也会跌跟头,上官辰觉得此刻自己正是那个睡觉跌跟头的蠢蛋。 来人迈进一只脚看到里面的情况立马对着身后吩咐:“你在外面等着。” 秦谷虽然担忧上官辰却也不敢造次,他试着往里探头去看,想着看看自家大人的情况。不过,末连站在门口挡得委实严实,他竟是未能瞧见半分。秦谷无奈点了点头应下:“是。” 房门哐啷一声关上,末连快速走到白玉池边,一只手准确抓住那只挣扎的手腕:“子安,抓紧。” 上官辰艰难抓住末连的手,一双眼圈红红的,应是方才呛水的缘故:“陛下怎的来了?” 连续几次呛水,上官辰发间的红玉发簪早就不知掉在了何处。一头青丝被水打湿紧紧贴在面上,月白色的皮肤上挂着一层圆润的水珠,起起伏伏的胸膛上一片红晕,眼角因着染了些粉色也莫名多了几分媚意,像极了春日里艳丽的芍药。 末连看着喉头一紧,手上稍一用力将上官辰拉出了白玉池。末连顺手扯了衣架上的衣服给上官辰裹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怎么样?好些了么?” 上官辰无力挨在末连肩上,凌乱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陛下臣无事” “能走么?” “恩?”末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上官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阵风扫,末连起身一把将上官辰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望着末连温和的侧脸,皱紧的眉心,上官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陛下,莫要担心,臣真的没事” 末连步子一顿,面上竟也开始发热。他快步将上官辰抱到榻上放好,然后替他掖好被脚,又用手巾替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子安,你怎的总是让我这般揪心?” 上官辰藏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身子弱成这样,他的确惭愧:“是臣无能。” 手巾上的手稍微一滞,末连眸色明暗不定,像极了迎风晃动的烛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辰自然知道末连是在担心自己,只是每每看到自己这副残弱不堪的身子上官辰总是忍不住自责,他若是体格健壮些该多好:“臣明白。” 本来,就该他替末连分忧才对。 幼时,上官辰随着父亲入宫参加诗会,遇见了当时还不是太子的末连。 末连年纪轻轻就写的一手好字,吟得一口好诗。诗会上,末连凭着一首《远僵吟》惊艳四座,自此上官辰对这年轻的少年便很是崇拜。 后来有机会进宫跟着皇子公主们上课,上官辰经常跟末连探讨学问,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时候,上官辰还没被关进牢里受刑,身体也算健康,偶尔也会偷偷带着末连外出游玩。 一望无际的蓝天,碧草青青的原野,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末连经常会问上官辰一个问题:“上官辰,你说,以后我们还会如此亲近么?” 每当这时,上官辰总是冲着末连明朗一笑:“自然,臣会一直好生护着殿下。” 稚嫩的言语犹在耳畔,上官辰不禁心中一动:“陛下,东方胤其一直是我大渊国的隐患,我们要找个时机对他打压一番。” 末连目光温和望着上官辰,暖和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他的倒影。片刻,他唇角才轻轻勾了勾:“好。” 翌日,上官辰吃过早饭坐着马车出了门。 外面依旧大雨滂沱下个不停,上官辰隔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雨究竟要下到何时? 听闻,京郊外的几个村子都已经被淹了。 大学士上官落住的地方同上官辰的府邸隔得不远,不足三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上官落的府邸。 到时,上官落的府邸外大大小小的马车停了没有二十辆也有十几辆。 车帘掀开,风立马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上官辰拉紧身上的狐裘由车夫搀扶着下了马车。 “大人,小心脚下。”车夫撑了把伞高高举在上官辰的头顶,自己整个人淋在雨里。 上官辰不忍车夫淋雨,伸手接过雨伞:“你在马车里等着,我自己进去就成。” “可是大人的身体” “无妨。” “可是” “回去吧。” 自家大人的脾性车夫自然十分了解,别看大人文文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人却很是执拗,但凡大人决定要做的事还没有旁人能轻易改变。车夫望了上官辰半晌,不放心道:“那大人小心,有事差人来叫小的,小的就在外面等。” “恩。” 月白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车夫望着上官辰的背影心底发酸,他家大人也太瘦了。 进了大门,上官辰发现上官落的西厢房是塌了,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损坏。 从前门到前厅还有段距离,这段距离并不算长。换作普通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走完了,可上官辰是孱弱之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愣是连一半也没走完。 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沁出一层薄汗,上官辰勉强腾出一只手裹了裹披风。脚底下有些踉跄,他心底却是异常的执拗,步子虽缓慢却一直没停。 “外面雨大,上官大人请留步。” “雨大不妨事,下官送送相国。” “府内还有宾客,上官大人还是回吧,免得怠慢了宾客。” “这好吧,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相国慢走。”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穿透雨滴扩散开来,上官辰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握住伞柄的手僵了僵,旋即他将伞柄握得更紧,苍白的手指越发苍白,他使劲握着伞尽量将自己的背挺得笔直。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绝对不能! 对面,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近了近了 两人擦肩而过带起一片水花,东方胤其并没有叫住自己。上官辰呼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身后之人身形顿了顿,转而朝着上官辰的方向走了过来。 上官辰撑着伞走得缓慢,他的肩膀挺得笔直,只是双肩略微颤抖,仿佛他举着的不是一把伞而是一座山。 雪锻锦靴踏入水中踩出一个个水涡,那双锦靴的主人一直不近不远跟在上官辰身后。 一阵风过,上官辰瘦弱的肩膀来回晃动,整个人仿佛要一头栽进面前的雨水中。 肩膀被一只大手扣住,上官辰倒吸一口冷气,抬头去看,一双凤眸正顺也不顺地将自己瞧着,上官辰能在对方的眼中清晰看到自己震惊的表情。 “是你?!” 东方胤其不着痕迹勾了勾唇,幽深的眸子虚虚存了抹笑:“上官大人这是上演的哪一出?难不成是瞧着本相国经过,故意的?” 上官辰闷了一股子气甩开东方胤其的手,不料身子孱弱一时没站稳结结实实跌坐在了地上。 一时间,水花四溅,污泥横生。 雪白的靴子,雪白的衣衫,雪白的狐裘,登时染了层污浊,就像天山上的净水之花无意间沾染了世间的污泥尘垢。 清秀白皙的脸上也沾染了几滴泥污,雨水打在上官辰面上,他苍白冰凉的唇因为寒意紧紧抿起。 一只手在空中迟疑片刻终于伸了过来,手的主人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你身子弱,还不回府?” 那个瞬间,上官辰竟恍惚有种东方胤其其实有些担心自己的错觉。 只是,怎么可能? 胸口处一阵血气上涌,上官辰强忍住心头的不适倔强抬头,对上东方胤其那双幽深略带焦躁的凤眸,他温和一笑:“我还有话要同上官大人讲,就不劳相国忧心了。”上官辰没有去扶那只手,他瘦弱的胳膊动了动,自己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东方胤其面色一沉,伸出的手重新叠回身后。他抬脚就走,去的方向却是方才离开的前厅:“随你。” 上官辰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许久,却终究未说出一个字。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也抬脚朝着东方胤其的方向去了。 身上着了凉,上官辰身体抖得厉害。头顶的油纸伞虽为他隔开了雨水的直接冲刷却仍是阻不住雨中的阵阵寒意。 这病弱的身子,该死! 上官辰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往前挪着,再抬头,走在前头的东方胤其早就没了踪影。 不知走了多久,上官辰终于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原是已经到了上官府的前厅。 上官辰抬脚迈上台阶,还没进前厅,一个挺拔的背影迅速挡在了他面前,东方胤其低沉的声音不轻不重落进众人耳中:“上官大人这是在说什么说得这般热闹?” 说话间,东方胤其直接走了进去。他这一开口,众人的目光立马被他吸引了过来,上官辰无法只得同东方胤其一前一后进了前厅。 东方胤其在前头走得随意,上官辰在他身后跟得缓慢。他心里头一阵子纳闷,东方胤其不是早就到了前厅么?怎的才进去?难不成他在刻意等自己? 对,定是如此,他就是刻意等着看自己这一副狼狈样。 这样想着,上官辰脊背不由挺得更加笔直。他面色惨白,收在宽袖中的手不停颤抖着,似乎这无比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上官落正要同东方胤其寒暄,瞥见他身后紧跟着进来的上官辰面上有些诧异。上官辰,东方胤其两人在朝堂上可是斗得水火不容,这次怎的还一同来了?况且,东方胤其方才刚走怎的又回来了? 注意到上官辰衣衫上的一片泥污,上官落表情更是震惊。再看看东方胤其,身上也湿了一片,这两人之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上官落略一愣神面上浮现出一脸谦和的笑,迎着两人走上前来,:“辅政大臣,相国。今日两位大人一同来下官的寒舍,下官真是受宠若惊。” 其余官员也在一旁随声应和着:“是啊,是啊。” 上官辰面色发白,声音却十分镇定,清透的面上一派平静:“听闻这几日阴大雨狂作,上官大人的府邸深受其害。本官这心中甚是担忧,想着还是亲自登门看看比较放心。” “多谢辅政大臣关心” “阿湫!” 上官辰猛地打了个喷嚏,心中忍不住咒骂一声,想来是着凉了。 瞧见上官辰的模样,上官落上前一步去扶上官辰,东方胤其反而抢先一步挡在了上官辰面前:“不知上官大人可有能替换的衣衫,辅政大臣受了寒需要赶快将身上湿透的衣衫换下来才好。” 上官落立即会意,他转身吩咐身边的家仆:“快些带辅政大臣去更换衣物。” 正想着婉言相拒,那家仆已低着头来到了上官辰的面前:“辅政大臣,请随小人来。” 上官辰“嗯”了声随着家仆去了,瘦弱的背影让人看了有几分心疼。 辅政大臣太瘦了,堂堂一国辅政大臣瘦成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像话,上官落隐有担忧。 “方才喝的茶味道醇正,不知可否跟上官大人再讨一杯?”东方胤其看着上官落的目光有些冷。 上官落连忙收回粘在上官辰身上的目光,讪讪笑笑:“既然相国想喝,下官这就吩咐下去泡一壶新的送上来。” 东方胤其似笑非笑点点头:“有劳上官大人。” 上官落一边招呼家仆泡茶一边暗自腹诽,相国和辅政大臣他都招惹不起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过,看今日这形容,相国似乎对辅政大臣也没往日里那般针锋相对。 两人不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么? 东方胤其踱到一把椅子前坐下,这才抬头去看走廊里那抹月白的身影,可惜只捕捉到一个转身的侧影。 “相国,您的茶。” 接过茶,东方胤其收回目光抿了口,茶是温的。他莫名想起了方才触碰上官辰时的触感,是凉的。 东方胤其茶水喝到一半,上官辰换好衣服回了前厅。 “有劳上官大人。” 黛青色的袍子穿在上官辰身上有些宽松,显得他越发纤瘦。着了凉,上官辰嘴唇面色都有些发白,这般清秀的模样被这深色衣袍一衬竟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一个男子听着的确有些不妥,但上官辰眸中含着水光,说话时眉眼一弯的模样硬是让人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来。 众人忍不住纷纷侧目,心道,难怪平日里辅政大臣只穿白衣。凭辅政大臣这副容貌只穿了件黛青色的袍子就这般好看,若是穿了什么颜色稍微鲜艳些的衣裳还不知会是一种怎样的姿态? 东方胤其面无表情起身,站在上官辰面前,正好挡住了众人灼灼的视线:“天色不早了,辅政大臣还不回么?” 上官辰也注意到了众人眼中的异样,心底正不舒服着。东方胤其给自己一个台阶上官辰自是赶着下了:“这就回了。”他转身扫了众人一眼,眸光虽轻却带着股众人都不敢轻视的威严,“既然上官大人的府邸没什么大的妨碍,我就先回了。” “也好,辅政大臣身子弱”上官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上官落立马改了口,他怎的犯了糊涂,辅政大臣最不喜旁人拿他身子弱这事来说,“辅政大臣额受了寒还是,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目光中的冷意缓慢暖化开去,上官辰噙着抹笑:“好,那本官先行一步。” 外面依旧大雨淅沥,上官辰强撑着伞离开。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距离,他弯着腰喘着粗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是连把伞都拿不动了么? 该死! “主人威武,主人加油!”真真站在一边摇旗呐喊,一身红艳艳的西装十分惹眼。 上官辰一声“滚”扔过去,真真立马缴械投降消失不见。 真真的声音在脑中回荡过来:“主人,你身后有人。” 上官辰以为真真又在同他说笑,自是不信:“假假,你以为我会信你?” 少顷,脚步声自身后渐渐响起。以为是上官落府中的家仆上官辰不想在旁人面前示弱,他艰难直起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是一阵头晕目眩。 身后的声音不紧不慢跟着,一直没有出声。 那脚步跟着上官辰走过回廊,走过前院,一直尾随到了门口。 上官辰终是没忍住侧头看了眼,看罢神情平静带了个清澈的笑:“相国也要走了?” 东方胤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般平静,他扬了扬有型的唇,带了抹不明深意的笑:“恩。”四下看了眼,东方胤其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真是不巧,我府上的车夫还没到。”转而看向上官辰的目光忽地一亮,“不如辅政大臣载我一程,如何?” 刚想拒绝,东方胤其忽地挨了上来,靠在上官辰耳后声音低沉带了个势在必得的语气:“若是不想也可以,可上官大人也知道我这人最善于记仇。你若是今日不载我,说不定明日上朝我还会带着些余怒。”东方胤其忽地笑了声,声音没什么温度却满含威胁,“上官大人也知道,我这人一生气说不定会做些什么,我看陛下近来似乎闲得很” “好。”上官辰侧身轻轻一笑,眼底是平静的潭水,无波无痕,“就依相国。” 说罢,上官辰兀自上了马车,他对着车夫低声吩咐,“请相国上来坐。” 车夫有些震惊望着自家大人,看了半晌瞧着大人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得跳下马车躬身走到东方胤其跟前:“相国,请。” 东方胤其神态自若上了马车,袖中的手却已经握成了拳头。 每次触及末连上官辰都这般隐忍,上官辰,你好样的。 马车缓缓驶动,迎着月色一路向北。 上官辰上了马车便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想同东方胤其有过多的交流,东方胤其也不在意,他随意靠在车厢里,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疲惫,目光却一直看着面前那个假装在闭目养神的人。 这样看着,上官辰甚是听话乖巧。 勾了勾唇,东方胤其低哑的声音不高不低在车厢中响起:“前些日子我换了朝堂上的几名官员的事,想必陛下都已经同上官大人说了吧?” 那双清澈的眼睛仍旧没有睁开,上官辰呼吸均匀,一副势要将闭目养神进行到底的形容。 本就不应该和东方胤其有任何牵连,今日的事若是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少说话。 上官辰静静坐在对面,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热的缘故,上官辰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染了层淡淡的粉色。他本来肤色就白,粉粉的颜色在皮肤上稀稀疏疏撒了一层很像未成熟的葡萄,好看又诱|人。 东方胤其袖中的手紧了紧,他带着抹冷淡的笑不由自主往前靠了靠:“辅政大臣确定要一直装睡么?” 觉察到声音就在耳边,上官辰忽地睁开双眼,同东方胤其的眼睛对个正着。 那双凤眸,似乎已洞悉一切。 东方胤其离他很近,上官辰能清楚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 “怎么?辅政大臣不睡了么?”东方胤其一副将上官辰看透的模样,并没有退后半分,两人依旧保持着很近的状态。 东方胤其手心沁出一层薄汗,他又往前靠了些。两人鼻尖就要碰上,上官辰一只手及时隔在两人中间:“相国这是要做什么?” 看了眼上官辰纤细的手腕,东方胤其一把握住,阴冷一笑:“难不成上官大人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上官辰忽地浑身一软,脑袋中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年轻清脆的声音:“主人,您这是怎么了?” 狠狠瞪了眼脑中的少年一眼,上官辰十分不满:“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少年佯装不知,无辜的声音传了过来:“主人在说什么?真真怎么听不懂啊?” “真真?我看你叫假假才对,这不都是你那娇弱套餐搞的鬼?你是不是”上官辰呼吸不稳,“是不是又不小心打开试用功能了?” 真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没什么悔意,:“对啊!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主人,这娇弱套餐能帮你赢得不少好感度和怜惜度,对主人行事大有裨益啊!” 上官辰身体又是一软,他恶狠狠对着真真吼道:“滚!” 真真瞬间消失。 “辅政大臣如此柔弱倒是显得我有些恃强凌弱了。”东方胤其把玩着上官辰乌黑的发丝一脸的玩味,忽然他低头凑到上官辰耳边,“辅政大臣这一身黛青甚是养眼,不如以后都穿黛青可好?” 上官辰抿唇,眼底是明显的厌烦。 “真真,这东方胤其是怎么回事?按照你跟我说的,我们两人该是死对头才是,可这东方胤其怎么总做些让我误以为他没那么坏的事?” 真真不说话,上官辰在脑中嘶喊:“真真,你给我出来!” 良久,一个负气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挤了出来:“主人不是让我滚么?” 上官辰稍一怔愣立即挑眉:“你说的对,不过这次是让你滚过来。” 真真立即出现在上官辰脑中,顺带着还笑出朵花儿:“主人,我滚过来了,有什么事吩咐?” 上官辰:“” “东方胤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真举起双手在胸前迅速摆动:“不可说,不可说!”接着他狡黠一笑,“以后,主人自然就知道了。” 上官辰认命摆摆手:“真真,你扪心自问,你这一问三不知,我要你有何用?” 真真会意,咧着嘴道:“主人放心,我这就滚。”风一样的速度消失不见。 触及东方胤其那幽暗难测的眸子上官辰按压下心中的不适,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眼下这敌强我弱爆的情况,上官辰没什么筹码同东方胤其对抗,还是先顺着他说为好,反正一会儿就到自己府上了。 幽深的眸子晃了晃,东方胤其眼角也带了笑:“不说话也无妨。” 东方胤其放下手中那缕长发,同一只手没入上官辰发间还顺势抬高了上官辰的脑袋,让他直视自己。上官辰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幺蛾子,表情虽尽量保持着镇定却还是没忍住僵硬了些:“相国这是要做什么?” 东方胤其手上用力迫使上官辰的头又靠近了些,他自己也将头靠过来,上官辰心头一紧耳朵登时红了一片:“你”“放肆”二字还未出口东方胤其一只手搭上了上官辰的脸。 时间在那一刻忽地静止,东方胤其无比专注看着上官辰,浓厚的眉毛舒缓躺着,上官辰能清楚听到自己心口砰砰乱跳的声音。 “鼻毛长了。” 上官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醋意 送走东方胤其那个□□烦已是两更天的光景,上官辰一身疲惫从马车上下来,瘦弱的身子在银色的月光中摇摇晃晃。 车夫想上前帮忙,上官辰冲他勉力摆了摆手:“我无事,不用管我。” “是。”知道上官辰性子倔,车夫无法只得听他的吩咐赶着马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前短短几步台阶的距离对上官辰来说实在是异常艰难,走完台阶上官辰双手扣住门框,冒出一头虚汗,当值的家仆看了忍不住有些担忧,家仆上前一步就要去扶上官辰:“大人” “无妨。”身子虽弱,意志要强。上官辰望着前方通向远处的青石子路,满脸的无所畏惧。 他坚定迈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上官辰额角冷汗直冒,汗水顺着白皙的下巴一滴滴落下,在月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水光,好看又耀眼。 一阵天旋地转,上官辰只觉身子一歪又要跌倒。一只大手将他拦腰抱起,上官辰忍不住惊呼一声。 有什么贴上自己的额头做了个嘘的动作,上官辰知道触及自己的是什么。他浑身忽地变得分外不自在,猛地抬头看去,便看到了末连那张温和如春的脸。 “陛下?!” 末连笑意依旧,搭在上官辰腰间的手紧了紧,语气中是难得的放松:“我送你进去。” “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末连已自作主张抱着上官辰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月色舒缓,风吹鬓角,末连温和的眸子似是含着星光,在上官辰的眼中折射出一道独特的月光。 末连身为大渊国一国之主这般抱着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成体统,此种情形要是被有心人瞧去可是会招惹□□烦的。 好在,此事夜色深了,院子里除了定时巡逻走过的家仆并没什么闲杂人等。 “主人,嘿嘿,看着这张脸是不是有些想入非非?”真真忽地蹦出来,打断了上官辰的思绪。 上官辰没好气白了真真一眼,咬着后槽牙道:“皮又痒痒了是吧?” 真真火速逃窜:“主人,你就当我没来过!” “真真,你”自然,真真没等上官辰说完后面的话就逃得无影无踪。 门被推开,末连小心翼翼将上官辰放到榻上。 帮上官辰盖好被子末连顺带着给他掖了掖被脚,声音中虽带着疲惫却有种难以掩饰的欢喜在里头:“子安,你身子本来就弱,雨天湿气重,你没事还是待在府上稳妥些。” 上官辰扯着苍白的唇笑着应下:“臣遵旨。”说着就要起身行礼,末连及时按住他瘦弱的肩膀,“算了,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何况又没有旁人在。” 重新躺回榻上,上官辰想起了白日的事:“陛下,此次大雨上官落的府邸受了影响。今日臣去了他府上,发现前去慰问的官员约摸一半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一半是站在东方胤其那边的。” “恩。”末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所以,臣觉得上官落这个人不但中立,也很会处事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子安。”末连声音淡淡的,看过来目光有些心疼,“你身体这么弱还时刻为我着想,难为你了。” 上官辰会心一笑:“陛下,臣说过,会一直在陛下身边帮助陛下的。” “子安”末连眼中隐有水光闪烁,他盯着上官辰认真看了半晌,温和一笑,“好,就依你。” 末连隔着被子拍了拍上官辰的肩膀,声音柔和,“天色不早,你好生歇着,我就先回了。” “恩。” 上官辰整个身子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月白色的皮肤闪着水光。末连面上一怔慢慢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在上官辰脸上轻轻碰了下:“走了。” 上官辰怔了怔:“恭送陛下。” 此刻,上官辰表现得十分乖巧像极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末连很想再做些其他亲昵的动作,只是内心的声音终是克制住了自己。 “不行!上官辰只把你当兄弟,你若是感情流露得太过明显,他定会同你疏远。” 是啊!末连心中苦笑,上官辰只是拿他当兄弟而已。 末连转身出了房门,暗卫迅速上前在末连面前说了些什么,听罢,末连本就阴沉的一张脸更加阴郁了。 “东方胤其坐辅政大臣的马车回来的?” 暗卫听出了末连话中的不满,想了想还是重重点下了头:“是。” 末连双眉深深皱起,他回身看了眼西窗上的人影,声音中带了些冷意:“回宫。”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直到今早大雨才慢慢转为小雨,傍晚的光景天总算是放了晴。 三儿脚步匆匆,穿过大门,奔过长廊,终于来到后院站到了上官辰面前。 彼时,上官辰披了件狐裘站在门口,手中捧着暖炉,正在沉思着什么。 三儿行了一礼,将手里的请柬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大人,上官大人的请帖,说是明晚请了众同僚去参加他夫人的寿宴,希望大人也赏脸去一趟。” 上官辰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这种热闹场合,不过当官当得久了有些事已经不能全凭自己的喜恶来做。 上官落为人正直,勤恳做事,末连若是能得他相助定是幸事一件。 这一趟,得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赴宴 翌日下午,上官辰带着贺礼去了上官府。 整个上官府张灯结彩,前来祝贺的人很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愧是大学士,前来捧场的人还是很多的。 下了马车,三儿拎着贺礼跑上前去跟守门的家仆出示请帖和贺礼:“这是上官大人的贺礼。” 守门的家仆一听是上官大人来了立即迎了出来,放眼整个京都除了自家大人就只有一位复姓上官的大人,那便是当朝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上官辰。 家仆走到上官辰马车旁边,十分恭敬行了个礼:“上官大人客气了,大人里面请。” 上官辰掀起轿帘,略一颔首,从马车里走出来抬脚往里头走去。 前往前厅的路走了一半上官辰额角又开始冒汗,细密的汗珠顺着发根不断淌下,他的步子也越走越小,越走越慢 三儿早就察觉到了上官辰的异样,他望了眼自家大人有些心疼:“大人,用不用小的扶你?” 上官辰缓慢摇了摇头,自己身体弱成这般既不利于帮陛下招揽贤臣也不利于在人前立威,这种场合再难受还是要受着些, “不用,我可以的。 ” 又走了段距离,远远的上官辰能看到上官落夫妻二人站在前厅门口招呼宾客。 上官落也看到了他,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瞧见上官辰面色略显苍白,上官落面露愧色:“都怪下官思虑不周,应该给大人备顶轿子的。” 上官辰勾了勾唇,温声笑道:“上官大人多虑了。” 给三儿递了个眼神,三儿立即会意拎着贺礼走上前来恭敬行礼:“上官大人,这是我家大人送您的贺礼,还望大人笑纳。” 上官落受宠若惊收下贺礼:“让大人破费了。” “南朝李占的诗集,希望上官大人会喜欢。” 上官落这次震惊到张大了嘴巴:“大人口中的李占可是那个诗词歌赋被众百姓传唱了百余年的李占?!” “正是。” 似是得了至宝,上官落小心翼翼将装诗集的木盒子递给一旁的家仆:“这个好生替我保管。”说完,上官落满面笑容,弯着腰请上官辰进了前厅。 上官落的夫人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瞧着上官辰走了进来也上前同他寒暄了几句。 “大人看着面色不大好,还是快些坐下吧。” 上官辰微微一笑,跟在上官夫人身后落了座。 “大人可是渴了?”上官夫人瞧着上官辰身子虚忍不住多嘴又问了句。 上官辰微微一笑:“的确。” “大人稍后,马上给大人上茶。” 上官辰微微欠身:“有劳了。” “大人客气了。”上官夫人款款转身安排去了。 为表诚意上官辰出门早了些,是以现在离着开宴还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前厅中人不少,说话的声音很杂。坐了会儿上官辰觉得气闷,想着出门去回廊里透口气。 三儿作势就要跟上,上官辰摆摆手止住他的动作:“你在前厅外候着,有什么事及时告知于我。” 虽不放心上官辰但三儿知道自家大人这般做总有他的道理,他面上纠结半晌终是苦着张脸应下:“是。” 在回廊里走了会儿,上官辰双腿开始发酸。他半靠在廊柱上,双手在袖中用力握紧,额心还是有冷汗不断冒出。 “主人,今天你来上官府不只是给上官落送贺礼这么简单吧?”真真顶着一张八卦脸慢慢凑了过来。 “你倒是不傻。”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今日我自是有些旁的事要办。” 真真一身雪白的小西装看起来十分天真无害,他往上官辰跟前凑了凑:“主人,你确定不用你的魅力值么?” 上官辰想也没想答道:“不用。”拉拢大臣这事上官辰觉得还是自己慢慢来好了,要知道那魅力值可是好几十个任务才攒一个,昂贵得很。 真真撇撇嘴,嘴中啧啧有声:“主人,你还真是抠门。” “我抠?真真,你说话要讲良心。你若是放个水多给我些魅力值我不就不抠了?” 真真挠挠耳朵装作没听见,吹着口哨悠悠达达走了。 真真是真坑! “听闻一会儿相国也要来?” “是么?!那我一定要去前厅伺候着!” “为什么?!” “你笨呐!还能是为什么?!相国是我大渊国出了名的美男子,相貌好,家世好,好不容易来趟府上那是一定得见见的!” “可辅政大臣上官辰也是我们大渊国的美男子,而且听说今日他也会来,你为何不想看看他的模样?” “嘿嘿,我喜欢体格健壮些的。” 上官辰站得地方并不显眼,身后还栽了棵桂花树,是以丫鬟们并没有看到他。 丫鬟们边说边朝着前厅的方向去了。 上官辰站在原地有些愣神,东方胤其也会来么? 略一思忖,上官辰面上忽地浮上一抹笑,那笑不轻不重,却无故添了几分莫测。 也好,有些事今日是该试探一番。 “主人?” 上官辰没有动作只缓缓开口:“假假,又怎么了?” 真真一脸的气愤,大有张牙舞爪之势:“主人,人家叫真真,不叫假假。” 上官辰敛眉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知道了,假假。” 真真直接跳脚:“都说了,人家叫假假不叫真真哎,不是,不是,是真真” “真真假假,我觉得都不错,很顺口。”上官辰缓步离开,直接忽略真真无谓的挣扎。 回到前厅,宴席还没有开始,只是人又多了不少,空气中似乎有股目光透过层层人影投射在自己身上。 上官辰抬眸去看,和东方胤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东方胤其无甚表情看着上官辰,上官辰给了对方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直接移开头去。 东方胤其的目光不着痕迹暗了暗。 上官落同夫人站在众人面前,一脸的喜气:“感谢诸位大人赏脸,现在宴席正式开始。” 上官落的宴席没什么过度铺张,只不过是些寻常酒菜外加一些通俗雅曲。 看来,是个清官。 “光凭一顿饭菜看不出一个人的为人。”不知何时,东方胤其离开自己的座位坐在了上官辰旁边的空位上。 上官辰面不改色一脸的和气,线条柔和的下巴浸在日光中是出奇的好看。一张清秀的脸在听了东方胤其的话之后慢慢蒙上了层疑惑:“相国说的是” 东方胤其举起手中的酒杯和上官辰手中的茶盏碰了下,眼底笑意盛盛:“我说的什么,上官大人心中自然明白,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不懂?” “奥?”上官辰也笑了,眼底的笑意比东方胤其的笑更为柔和,像是午夜绽放的莲花,只是那笑到了后头变得有些淡,“不如相国说明白些,也好让我听个明白。” 两束目光在虚空中对上,一道凌厉,一道柔和,分明是那道凌厉的目光站了上风,只是不知为何,慢慢的,那道凌厉的目光逐渐变弱,反倒是那道柔和的目光一直如初。 稳占上风。 对于上官辰那道目光东方胤其并不在意,半晌,他轻声一笑,“既然上官大人爱装糊涂那我也不强求,只是啊”他忽地将唇贴近上官辰的耳边,带起一阵敏感的暖风,“有些事我不说开并不代表我不明白。” 他语速缓慢说完这些又不动声色将唇移开,看到上官辰红了一片的耳垂,东方胤其满意扬了扬唇,起身继续去和其他官员攀谈去了。 “主人,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真真声音很小,上官辰还是能从他的话中听出十分明显的幸灾乐祸。 上官辰轻勾唇角,眼中炸开一抹清透的笑:“要不要打你一巴掌,我保证,一巴掌过后你的脸肯定比我的耳朵红。” “还是还是不要了吧!”真真捂着脸逃窜。 瞧着真真逃窜的狼狈样,上官辰满意勾了勾唇。只是笑着笑着,嘴角的笑慢慢淡了下去,眼角的笑意也变成了淡漠。 东方胤其说自己想的他都知道,他倒要看看是谁知道的更多一些。 望了眼不远处上官落的背影,上官辰擒了抹笑意缓步向前走去。 “上官大人做大学士这么多年,也算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了。” “是啊,上官大人家有贤妻,在朝中又担负着为我大渊国培育栋梁的重担,真可谓是人生赢家啊!” “是啊。”上官辰跟着众人附和出声,众人瞧着上官辰走了过来,表情都变得十分恭敬,纷纷朝着上官辰行了一礼,“大人。” 上官辰冲着众人微微一笑,众人心中望着上官辰那清淡养眼的笑怔了怔。 世人皆知,大渊国盛产美男。 放眼大渊国朝堂,长得最能服众的便是当朝相国东方胤其和辅政大臣上官辰。 东方胤其代表的是一种刚性的凌厉美,上官辰代表的则是一种温和的清淡美,两人各有所长,一度被世间男女所追捧。 坊间流传,上官辰此人,温润如玉,笑若菡萏,此话说得倒也贴切。 上官辰又往前走了几步,白色的袍角来回晃动,衬着他如玉的面容越发出众,众人呼吸一紧,方才热闹的人群变得格外得安静。 觉察到了众人的变化,上官辰佯装不曾发现周遭的异样,随意道:“上官大人的确是我朝栋梁,能得上官大人这一良臣实在是我大渊国一大幸事。” 被他这么一夸,上官落面上有些发烫,周正的脸上泛起了抹红色。被旁人夸也就算了,如今陛下面前的红人上官辰大人也这般说,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上官落有些受宠若惊。 上官辰一向和陛下站在一边,如今他这般说莫不是陛下私下里也是这么想的? 上官落轻咳一声收了收神:“多谢上官大人夸奖,臣做的都是分内事” “大学士这是什么话?大渊国能有大学士这样的贤臣相助的确是件幸事。”东方胤其神态悠闲,笑着走到上官辰面前,眼睛落在上官辰身上话却是对着上官落说的。 众人看到东方胤其纷纷弯腰行礼:“相国。”这恭敬模样比方才见到上官辰时还要恭敬。 上官辰一颗心沉了沉,还不是因为东方胤其掌控了大渊国的兵权。要想帮陛下稳住政权关键一步还是要将兵权给夺回来。 瞧见东方胤其,上官落一脸随和冲着东方胤其行了一礼,没有多余的刻意与修饰。上官辰勾了勾唇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自己果真没看错人。 东方胤其走到上官辰面前,忽地绽放出一个无比亲切的笑:“上次雨大难走,多亏上官大人主动相送。”说着自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了过来,“小小诚意,还望上官大人笑纳。” 登时,满厅死寂。 众人皆知,上官辰和当今陛下一起对抗相国已有多年。眼下相国对辅政大臣示好,莫不是上官辰要将陛下弃了? 想送出他这“小小诚意”待会儿有大的是时间送,东方胤其不但现在送还非得当着众人的面送,说东方胤其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事已至此,只有见招拆招。 上官辰缓缓勾起个笑,他伸手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金红丝线织就的锦囊,上面“护身符”三个大字十分显眼。 拿起锦囊左右上下都仔细看了看,上官辰噙着抹笑满意点了点头:“不错,相国有心了。” 东方胤其眼睛弯了弯,狭长的凤目弯出好看的弧度。 前厅依旧一片死寂,众人约摸都在仔细琢磨上官辰和东方胤其现下究竟是何种关系。 上官辰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他笑着转身,将锦囊顺手递到上官落手中:“此等好东西,今日就转赠给令夫人,上官大人千万莫要推辞。” 这一刻,周遭直接结成了冰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集市 东方胤其,驰骋官场多年。根基深厚,手握重权,敢当众怼他的人怕是只有上官辰一人了吧。 众人心想,上官辰当着东方胤其的面把他送的东西当众转送给了旁人,这可是在狠狠地打东方胤其的脸呐。 众人被冻住般低下了头,不敢看上官辰,不敢看东方胤其,更不忍心去看那被夹在中间可怜巴巴的大学士上官落。 很明显,眼下,上官落是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良久,就在众人感觉上官落要被憋死之际,东方胤其低低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眼中分明含着笑意,周遭却是冷漓一片:“礼物既然给了辅政大臣,辅政大臣如何处理是他自己的事。既如此,大学士就收下吧。” 上官落强装镇定伸手去接那锦囊,顺带着挤出个比歪枣还难看的笑:“多谢上官大人。”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东方胤其转身入座,众人也纷纷跟着入了座。 一顿宴席吃得胆战心惊。 散席时已是月上中天的光景,散席前上官辰几次跟上官落示好,意在将他收入末连的阵营,只是上官落说话一直含含糊糊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 上官辰想,定是因为东方胤其在场的缘故。 算了,改日再找机会就是。 出了上官府,上官辰因着走路多了额角渗出了不少冷汗,面上却因为走路过多蒙了层潮红。 上官辰穿了件白色宽袍,因着衣服颜色太过洁白,将他面上的潮红衬托得越发明显。 他本就生得清透温润,这般模样在月光下一站自是十分扎眼。不少经过他身边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对他投来有些异样的目光,或炙热,或羡慕,或鄙夷。 上官辰知道自己模样属于清秀的那种,也知道朝上不少官员喜好男风,但当自己真正被一群男子用各种目光扫过时,一张脸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烫。他即使佯装镇定,脸上也迅速升温了不少。 他想,自己的脸现下定是红了。 “上官大人还不走么?”说话间,一件酱紫披风直接落在上官辰肩上,将上官辰一身的白色遮得严严实实。 上官辰抬头,东方胤其并没有看向自己。他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众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带了层阴郁:“怎么?各位大人都瞧着辅政大臣,可是有什么话要同他说?”说这话时,东方胤其往四周随意看了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上官辰发现方才往这边瞅的人要么默默低下头,要么装作看向别处迅速挪开。 上官辰虽不知道东方胤其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今日他这举动落在旁人眼中会被旁人传得不成样子就对了。上官辰微微蹙眉,果断同他隔开了段距离:“这就走了,告辞。” 东方胤其眸底深幽,站在原地看着上官辰没说什么。 上官辰上了马车,马车开始缓缓驶动,慢慢隐没在了夜色之中,东方胤其扫视众人一遭,眼神立马冷了下来:“怎么?诸位有话要说?” 众人立即低头小声道:“没有,没有。” 冷笑一声,东方胤其往前迈出一步,然后止住,凌厉的下巴动了动:“那还不快走?” “是,是,是。” 从上官落的府邸回去之后上官辰又病了两日,约摸是那日出汗太多,又吹了夜风,受了凉。 第三日,上官辰吩咐三儿将那件酱紫披风洗好给东方胤其送回去,自己则收拾妥当进了宫。 这几日没上朝,陛下的情况上官辰很是忧心。 进了宫,引路的太监将上官辰带到御花园一处竹林便退了下去。 竹林幽静,鸟鸣虫蹄,落入耳中倒也算惬意。 石桌上,几碟糕点,一壶清茶,散着淡香。 在石桌旁站了会儿,上官辰身形有些晃动,苍白的手指抵在桌面,下巴虚汗不断落下。 挨着石凳坐下,内心的翻腾收了收,上官辰深呼出口气,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 作势就要起身,一只手缓缓搭上他的肩,那人声音温和似春露:“坐着吧。” 上官辰耸起的肩膀滞了滞,半晌,终是落了下去:“是。” 末连在上官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又拿了块糕点给上官辰递了过来:“这个不错,你尝尝。” 上官辰默默接下糕点,轻轻咬了一小口:“味道不错,多下陛下。” 末连笑笑,声音愈发柔和:“喜欢吃就多吃点儿。子安若是喜欢,改日我让御厨做好给你送过去。” 上官辰笑着抬头:“多谢陛下美意,不过,大夫说了我这身子还是少吃糕点的好。” “也是。”末连眼神稍有暗淡,“是我思虑不周,一时高兴竟连这个都忘了。” 瞧着末连有些自责,上官辰岔开话题,“这几日,臣不在东方胤其可有为难陛下?” “不曾,这几日他很安分。”末连瞧着上官辰气色不好,自是忧心忡忡,“子安这几日病着,忙于政事没能抽空过去探望,子安可有怪我?”说这话时,他眼中隐约带着一抹光亮。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上官辰迎着晨风微微一笑:“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乃是我大渊国一大幸事,臣又怎会怪陛下?” 末连眼底那抹光渐渐褪去,他的声音淡淡的:“子安竟一丝也不怨朕么?” 上官辰轻笑着摇头:“不怨。” “果然。”末连嘴角带了丝苦笑,那笑只停了一瞬,眨眼间便被一道温和的笑代替,仿佛方才的那抹失落从未存在过,“子安果然是大渊国的大忠臣。” “陛下谬赞了,为国尽忠本就是臣的职责。”上官辰将吃剩的糕点放回碟中,“前几日,上官落夫人寿辰,臣去试探过了,上官落此人可用,再给臣些时日,臣尽力将上官落拉拢过来。” “看来你是改不了口了。” 上官辰面上一怔:“陛下什么意思?” 末连抬头,眼底是止不住的无奈:“我说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你不用自称为臣,可你终究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上官辰笑笑,没怎么在意:“习惯了,不好改了。” 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末连不动声色抬起茶盏轻啜了口:“无妨,子安想怎么称呼都可。” 上官辰温和一笑,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拉拢上官落一事,陛下觉得如何?” 末连神色郑重,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与气度在瞬间迸发:“为何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奸臣当道?归根究底是人心不稳,众臣不和。唯有将可用之才收归到我们这边,大渊国的基业才不会落入贼人手中。” “嗯。”上官辰一脸正色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极是。” 之后,上官辰同末连又聊了些日常琐事,末连瞧着上官辰面露疲态就叮嘱他早些回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经过集市,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特殊日子,集市上挤满了人,摆满了小摊儿,马车被人流堵住寸步难行。 车夫瞧着面前的人潮有些无奈:“大人,街上人太多了,看这样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动了,大人若是着急的话恐怕得劳烦大人下马车走过去了。” 在马车上待得久了,上官辰有些胸闷,人群的喧闹声吵得他分外头疼,上官辰揉了揉额角:“也好,那就下马车走过去。” 下了马车,人流立即将两人淹没,不远处喊叫声喝彩声不止,原来是有人在比武招亲。 车夫生怕自家大人被冲散伸手去拉上官辰的胳膊,奈何这头手刚伸出去,那头一股人流就冲了过来。 “快点!快点!比武招亲呐!再晚可就看不到了!” 车夫手心抓了个空,再去看时哪儿还有自家大人的影子? “大人?大人?!” 被人流带着四处跑了半晌,上官辰很快体力不支摔在了地上。 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上官辰闷哼一声,试图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 刚撑起来的身体被人一撞又重新摔回了地上,上官辰面上冷汗直流,面前是一阵晃动。 恍惚中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扯了他一个趔趄,人流又是一阵涌动,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晃了晃再次握紧,碎发黏着汗水贴在眼前,上官辰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 人流又一次涌了过来,这次比之前几次都强烈得多,身上还很不幸地被人踢了几脚。上官辰一张脸煞白如纸,犹如病入膏肓的病秧子,低呼声也被压在了嗓子里。 他想,难不成他一代名臣竟然要在史册上被记上在街头被乱脚踩死的事实? 下一刻,一个人影直接扑上来将他护住,上官辰勉强睁眼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得他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回府 街边酒楼,雅间,两人对面而坐。 一人白衣如雪,一人紫衣高贵。 房门被推开,店小二满脸喜色走了进来。 “两位客官,吃些什么?” 这两位进来时店小二就注意到两人衣着不凡,谈吐高贵定是不俗之人,是以侍候得也十分卖力。 东方胤其没有理会店小二热情的眼神,他兀自倒了杯温茶推到上官辰面前,话却用来吩咐店小二的:“几碟清淡的炒菜,一屉青菜包子,一份清汤,就这些。” “好好来”店小二有些纳闷,两人看着非富即贵竟只点这些素菜吃么? 店小二转身就走,东方胤其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切记,一定要清淡。” 他那表情不像是在嘱咐倒更像是在恐吓,上官辰心奇,看东方胤其的块头应该喜欢吃肉多一些才对,怎的这顿吃得如此清淡? 莫不是没带银两? “主人,这东方胤其是缺银子花还是故意的?怎么请人吃饭还这么抠?”真真跳出来打抱不平。 上官辰抬了抬眼皮默默甩出几个字:“真真,和他相比我觉得还是你比较抠。” “主人,我冤枉” “奖励从来不多给,别说是半个就是四分之一个,几十分之一个也从不妥协。”上官辰低笑一声笑出真真一身鸡皮疙瘩,“就你这德行还笑话别人,真真,你脸皮还真是厚成了城墙。” “主人,我,我,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啦!”真真急速逃窜中。 “今日是怎么回事?”东方胤其抿了口茶状似漫不经心问。 说的应该是自己被人群碾压的事,上官辰缓缓抬头,眼底水波流淌,神情很是淡然:“不小心跌倒了,让相国见笑了。” “见笑?”东方胤其忽地邪邪一笑,“这种事情我不知见过多少次,实在谈不上见笑一说。” 这嘲讽人的方式有些独特,上官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面上还是一片平淡:“相国说的是,大渊国能有几人比得上相国的风姿,旁人闹笑话是常有的事。” 听出上官辰话中的敷衍,东方胤其不悦挑了挑眉:“你想拉拢上官落?” 上官辰没想到东方胤其这般开门见山,想了想倒也没什么顾忌,其实双方的立场两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心知肚明,在人前不说不过是给彼此留个颜面:“是,相国有意见?” 东方胤其直视上官辰的眼睛,眼底带着股看透一切的得意:“很好,我没意见。” “好。”上官辰举起茶盏,朝着东方胤其举了举,“今日的事多亏了相国,改日我必当登门道谢。” 茶盖轻轻碰触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东方胤其喃喃自语似有所思:“登门道谢?不错。”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店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他咧着嘴放好饭菜又默默退了出去。 “上官大人是不是很讨厌我?”问这话时东方胤其表情十分平静,眼睛没有看向上官辰只是透过敞开的窗子飘向不知名的某处。 上官辰笑着饮下一口茶,也跟着东方胤其看向窗外:“相国言重了,充其量只是立场不同。” “是么?不是讨厌就好。” 上官辰只当没听到,继续将菜夹到自己碗中。 立场不同便是政敌,政敌之间只能是敌人,讨厌不讨厌又有什么关系? 下午的光景,一辆马车停在了上官府门口。 是时,整个上官府因着找不到上官辰正乱作一团。瞧着有辆马车停在门口,秦谷领着一众家仆迎出门外。 秦谷走到马车前站定,还没开口,马车上便走下一人。 众人愣住!! 好在,秦谷见过世面,看见来人面上端出一派淡定:“相国。” 东方胤其“嗯”了声,下了马车。然后,他亲自掀开身后车帘:“上官大人,下来吧。” 刚开始,众人还只是怀疑这马车里的上官大人可能是大学士上官落。毕竟,自己大人和东方胤其可是妥妥的政敌。 一抹雪白的衣角自马车中荡出,众人惊得瞪大了双眼。 上官辰缓缓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东方胤其下意识伸手去扶,上官辰刻意避开那只手下了马车。 众人:“!!!!” 还是秦谷率先反应过来,他上前来扶上官辰:“大人,您回来了。” 上官辰看了眼身后的一群家仆,嘴角浮上一层笑意只是嘴唇还带着一抹苍白:“让你担心了,没事了。” “大人安然回来就好。”秦谷往前迈出一步,冲着东方胤其行了一礼,“多谢相国送大人回来,我家大人有些累了,需回房修养,就不留相国了。” 东方胤其无所谓摆了摆手:“无妨,那本相国就回了。”他转身上了马车,隔着车帘又加了一句,“照顾好你家大人。” 马车慢慢走远了,秦谷赶忙转身吩咐:“快扶大人回房。” “是!” 床榻上,上官辰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看得出神。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谷端着一碗汤药送了进来:“大人,喝了这碗汤药就歇下吧,这兵书什么时候不能看您非得今日看?” 上官辰笑而不语,他接过秦谷手中的汤药闻了闻,清秀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还是之前配的汤药?” “对,大人的药一直都是宫里首席御医陈御医配的。”秦谷将上官辰身后的枕头正了正,扶着上官辰坐好,“大人喝了这汤药再睡上一觉,明日起来精神就会好很多。” 秦谷瞧着上官辰还是面露犹豫,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是一盒梅子糖:“大人喝了汤药再吃块梅子糖就不苦了。” 上官辰忽而笑了,眼中隐有湿意:“幼时喝这汤药怕苦,秦叔总会给我备好梅子糖。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叔还记得。” 秦谷慈祥笑笑:“跟着大人这么多年,大人这些个琐事我自然记得清楚。” 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上官辰将碗倒了过来,对着秦谷一脸得意的笑,只是面上还是那掩饰不住的病色:“秦叔,这次我可是喝得一滴不剩。” 秦谷满意接过药碗,递给上官辰一颗梅子糖。他目光有些闪烁,似是有话要说,没过多久,终是开了口:“大人今日怎的同东方胤其一起回的府?” 知道这事秦谷早晚要问,上官辰也没打算瞒着他:“今日在集市上我和车夫被人群冲散,是东方胤其将我带离了集市。” “虽然这次东方胤其是帮了大人,但大人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大人往后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知道秦谷是在为自己考量,上官辰轻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明白。” 秦谷收拾好药碗,转身告退:“大人早些歇着。” “嗯。” 房门“哐啷”一声合上,上官辰收回视线。 自己处处同东方胤其作对,今日他却出手救了自己,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留着自己只是给他在朝堂争斗中留些趣味。 他的目光落在指尖的梅子糖上,久久不能回神。 翌日,上官辰用完早饭去了院中凉亭休息。 没过多久,三儿拿着件什么物什走了过来。 “大人,昨日小的去了趟相府,守门的家仆说相国出去了。还说他们相国特地吩咐了,若是有人来送披风他不在时不能收,不是大人亲自去送的也不能收。”三儿一脸的为难,大人吩咐的这么一件小事儿都没办妥的确是不应该,可谁知道东方胤其那个神经病会定那么多条条框框? 是故意的吧。 上官辰心中了然,倒是不气,淡淡道:“知道了,披风放下,你下去吧。” “是。” 看来,这披风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拒收 为陛下广招贤臣的事进度太过缓慢,上官辰心中甚是愧疚,午饭过后,他坐着马车去了趟上官落的府上。 上官落对于上官辰的到来很是震惊,听完上官辰的来意更是震惊到不能言语。 知道上官落的顾虑,从为臣之道到为师之责,上官辰软硬兼施,上官落终于妥协说了个“好”字。 还没走出上官落的府邸,脑中“哗啦”一声,接着便是真真十分响亮的声音:“恭喜主人完成任务一个,奖励皮肤套餐。” 险些忘了,劝上官落加入陛下的阵营是帮助陛下稳固江山,奖励是自然有的。 “皮肤套餐?又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上官辰边说边打开套餐详情仔细阅读。 “宛如少女,病入膏肓,糙汉爷们”上官辰望着这一行行解释,清秀的脸逐渐变得铁青,“真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真真弱弱露出一撮头发:“主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不会打死我的模样。” 上官辰尽量露出和蔼的笑,冲着真真慈祥招了招手:“来,真真,你跟我解释一下,这个皮肤套餐有什么卵用?恩?” “这个嘛,嘿嘿,主人,我还在研究中” “看我不打死你!” “我跑!”真真跑得无影无踪,就像个屁,来得迅速,跑得热烈。 上官辰糟心揉了揉眉上了马车,看到马车上的那件酱紫披风,一时间更加郁闷,无奈对着车夫吩咐:“去相府。” “是。” 车夫老老实实驾着马车,冲着相府的方向稳稳驶去。 车夫心中暗自嘀咕,自家大人不是和这位相国政见不合么?怎的今日还亲自上门拜访? 相府,书房,昏暗的烛光下映出一个坐得笔直的身影。 书桌前,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正弓着腰在汇报些什么。 “你说今日上官辰去了上官落的府上?” 家仆立即点头:“回大人,正是。” 东方胤其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目光十分平静,仔细瞧着面前的烛火一动不动:“还有什么事?” “今日上官辰的府上有人来送过披风。” 一双凤眸猛地收紧,看向家仆的目光不知为何裹了层霜寒:“怎的不早说?”低沉的声音浑厚有力,荡在房中带着烛光也晃了几晃。 家仆低着头,对着东方胤其又是惭愧又是敬畏:“是小人的过错,大人恕罪。” 东方胤其指尖在茶盏上摩挲片刻并没有端起,他的睫毛动了动,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浓长:“你收了?” 家仆使劲摇头:“遵照大人的吩咐,并没有收。” “恩。”东方胤其满意点了点头,嘴角荡出一抹笑,模模糊糊不甚清楚,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此刻东方胤其正在笑,“很好,下去吧。” “是。” 自家大人是大渊国的相国,大权在握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应该是做事不拘小节之人。这次,怎的连上官辰府上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过问? 大人和上官辰不是死对头么?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东方胤其端起茶盏抿了口,有型的唇随意勾了勾却堪比树梢上的弯月,好看又冷清。 “大人,上官大人求见。”方才离开的家仆又折了回来,站在房门外恭恭敬敬道。 “奥?”浓密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东方胤其眼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你说的可是上官辰?” “回大人,正是。” 放下茶盏,东方胤其心情极好地望了眼窗外,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让他进来。” 一盏茶过后,房门再次被推开。上官辰一身清透,白衣倜傥,站在门口,额角汗水早已湿了鬓发。 “上官大人,请。”等着上官辰完全进了书房,家仆将门合上迅速退下。 东方胤其没有起身,从方才上官辰站在房门时他便一直含笑将他瞧着。上官辰被瞧得久了面上有些不自在,试着先开口化解现下的尴尬:“怎么?相国不打算让我坐下么?” 扫了眼上官辰胳膊上搭着的披风,东方胤其漫不经心道:“是我疏忽了,请坐。” 上官辰扶着椅背坐下,手指止不住颤抖。 急着将披风还了,方才在路上走得有些急了。这弱爆的身子,唉 东方胤其收回留在上官辰身上的视线,倒了杯茶给上官辰推了过去:“喝茶。” “多谢。”话虽如此,上官辰并没有想要喝那茶的迹象。少顷,他将手上的披风往前递了递,“那日多亏了相国,这是相国的披风。” 东方胤其缓缓饮下一口茶,看起来并不打算去接那披风,他的声音十分寡淡:“披风既然给了上官大人,上官大人就留着吧。我这人一向这般,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本就是相国的东西,当日只是暂时借用,这披风相国还是收下吧。” “奥?”东方胤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踱到上官辰边上,忽地,他俯下身来靠在上官辰的耳边,一口气若有若无,“我若是不收呢?” 上官辰紧接着就要起身,东方胤其一只手轻轻一摁将他重新按回椅上。上官辰不动声色坐着,面上已然没了笑意,清秀的脸上平静无波却又似风腾云涌。 “相国,请自重。” 东方胤其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声笑了笑:“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旁的想法。” 手指在上官辰头顶轻轻一点东方胤其笑着走开:“都说了,这个披风我不会收,上官大人请回吧。” “相国,你” 东方胤其又是一笑,狭长的眸子中半是笑意半是强势:“都说了,我不会收。” 上官辰:“” 出了相府,上官辰径直上了马车。 车夫瞧着上官辰手中还拿着那件披风,有些不解:“大人,披风不还了?” 上官辰只默默丢下“回府”两个字,坐回马车中不再说话。 ———————————————————————— 前些日子,邻国小渊国本着和平共处的几大原则送了些奇珍异宝过来。今日,末连一一将这些奇珍异宝赏了出去。 听闻,上官落得了个翡翠玉颈壶,东方胤其得了个血石檀木枕,秦谷给上官辰斟满一杯茶有些好奇地问:“不知陛下会赏赐什么给大人?” 上官辰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喝了口,白皙的手腕在日光下显得越发纤细莹白,只是肤色太白反而显得有些不健康。 自家大人身子太弱了,生得一副翩翩温润公子的模样却不幸有这么个不堪一击的身子。 注意到秦谷哀伤的眼神,上官辰勾了勾唇,笑得清澈:“秦叔不必忧心,我这是老毛病了,死不了人。” “大人休要胡言!大人自是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秦谷这话说到后面却没了几分底气。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三儿像一阵风来去无踪影,他跑到后院带着满脸的大汗,一口气喘得断断续续,“大人宫里来人了,正在,正在前厅候着呢。” 三儿说宫里来的人正是末连派来送赏赐的,一对天山雪耳,一支狼毫,一顶珍珠塔。 上官辰恭敬接下赏赐,待宫里的人走了,三儿一双眼亮晶晶地走到上官辰跟前,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陛下对大人真好,赏给大人的最多也最好。” 秦谷也是乐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陛下一向器重大人,这些赏赐自是情理之中。” “天山雪耳留下,其余的秦叔包起来,待会儿我送回宫去。” “什么?!” 从说完这句话到坐着马车出门,三儿和秦谷一直处在一种极为震惊的状态中,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将陛下送来的赏赐送回去? 这应该算是大不敬吧? 进了宫,面了圣,末连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朕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末连站在御书房,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上官辰笑意浅淡,像极了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不,臣很喜欢。” 末连舒了口气,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既喜欢,为何还要送回来?” 上官辰抬头,对上末连的目光眼中满是焦急:“陛下,你糊涂啊。”他往前一大步,冲着末连恭敬一礼,“东方胤其尚且只得了血石檀木枕,陛下一下子赏给臣这么多,不但会引起朝中非议,更会引起东方胤其的不满。他那人的脾气陛下是知道的,万一一时火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牵连了陛下,臣难辞其咎。” 末连上前扶住上官辰的胳膊,眼底隐有愧疚之色:“是我疏忽了,还是子安想得周到。”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有些暗淡,“此次小渊国送的东西极为稀有,我瞧着不错就想着拿去给你,并没有想那么多。”末连摇头失笑,“果然,是我思虑不周。” 上官辰也笑着摇头:“陛下心中明白臣的忠心即可,这些身外物,臣并不在意。” “下次,我会注意的。” “嗯。陛下,上官落已经同意站在陛下这边了,此事陛下可以放心了。” 末连手离开上官辰的胳膊,往上挪了挪,挪到上官辰的头顶。那只手在那里顿了顿终是没能落下去,停顿片刻后又往下移了移,落在了上官辰的肩膀上:“有你在,我很安心。” 相府,后院,被一层阴郁笼罩。 “让你去请个人怎的现在才回来?” 对上东方胤其那冷冽的凤眸,家仆忍不住抖了抖。大人的眼睛生得是好看但却无故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回大人,上官辰进宫了。小的在外头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这才先回来了。” “进宫?”东方胤其眼睛微微眯起,半晌,他忽地冷笑一声,“去的还挺勤?” 不知大人在笑什么,但家仆总觉得自家大人的这个笑有些渗人。 究竟是怎么个渗人法,他却说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公平 皇宫,政事殿。 末连坐在龙椅上,一脸温和瞧着众人,目光略过上官辰眼中的温柔不觉多裹了几分。 上官辰回了末连一个清澈的笑,东方胤其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不经意皱了皱眉。他转头默默盯了上官辰一眼,眼底填了几分不悦。 “众爱卿皆知,我大渊国向来是文武治国。我朝一半文臣,一半武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为的就是避免国本失衡。”说到“国本失衡”几个字时,末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黯淡。再抬头,却还是那温和含笑的一张脸,“以往,入了秋,朕都会举办一场诗文会武。可年年如此,不免有些拘泥于形式。是以,今年朕打算换个形式。” 大殿之上十分安静,并无人附和。 上官辰回头,扔给身后众臣一个眼神,率先往前一步:“陛下说的极是。” “陛下说的是,不知陛下今年会以什么形式考验?” “陛下既已说了,想必是早就想好了新的形式。” “正是,正是。” 上官落紧跟着上官辰出口,后面马上有其他的大臣附和。一时间,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上官辰这边附和声起一片热闹,东方胤其那边仍旧不言也不语。 两边相较,一热一冷,委实显眼。 “朕看相国没有说话,难不成是不赞成朕这决定?” 东方胤其听了这话,眉眼微微一挑,嘴角荡出个不置可否的笑:“既是陛下的决定,我这做臣子的哪儿有不赞成的道理?只不过,不知陛下要作何安排?” 末连满意点了点头:“这次,朕决定让满朝文武抽签组队,然后进行比试。” “奥?”东方胤其半是疑惑半是好奇,“不知要以什么方式比试?” “入禅龙洞。” “禅龙洞?” “禅龙洞里面岔路繁多,形似迷宫,可不是能轻易走出去的。” “是啊!看来,这次要好生准备一番了。” “陛下此种安排,可是率先出禅龙洞的一队胜出?”东方胤其仿佛对此事极为感兴趣,面上比刚才还多了些笑意。 末连点头:“正是。” 东方胤其目光莫名转到了上官辰身上:“此次比试,文武百官可是要尽数参加?” 末连注意到了东方胤其的目光,他的眸子猛地一紧:“自然是该如此,不过辅政大臣身体” “那就好。”东方胤其打断末连,将他后头要说的话通通给憋了回去,“尽数参加,才算公平。” 末连还想要说些什么,上官辰赶忙接上话茬:“相国所言甚是,尽数参加,才算公平。” “辅政大臣,你”末连震惊看向上官辰,禅龙洞中多湿气,多虫蚁,凭上官辰的身子骨,又如何入得了禅龙洞? “陛下放心,此事臣等自会好生准备。” 末连面上震惊的神色缓缓化作担忧,东方胤其则缓缓勾起了唇角。 出了政事殿,运生喊住了上官辰:“上官大人,陛下有请。” 上官辰自是知道末连寻自己所为何事,只是,这次,他不能听末连的:“劳烦公公同陛下说一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我心中自有考量。” 运生一阵云里雾里,不过他想既然辅政大臣这般说了就自然有他的道理。运生行了个礼,复命去了。 没走出几步,又有人叫住了上官辰:“上官大人,请留步。” 上官辰面色平静转身,触及到那双幽深的凤眸,仍然面不改色:“相国唤我何事?” 东方胤其踱步上前,站到了上官辰面前:“也没什么要紧的,本相国只是好奇”他将上官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上官大人能不能出得了那禅龙洞?” “此事”上官辰对上东方胤其的眸子,笑得一派清透无尘,“就不劳相国挂心了。” 上官辰转身就走,东方胤其站在上官辰身后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禅龙洞的比试,上官大人觉得自己会与何人一组?” 自己与谁一组,同他何干? 上官辰没有答话,径直离开。 当夜,一个明黄的身影进了上官府。 当值的家仆看到来人,从门口到前院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三儿闻声而来,瞧清楚来的人是谁,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陛” 末连示意众人莫要声张,他吩咐运生在前院候着,自己跟着三儿去了后院。 这一路,三儿走得不快,心里头琢磨着陛下为何看起来有些怒意,莫不是自家大人白日里惹怒了陛下? 这般思量着,三儿壮着胆子问了句:“陛下,大人他早就歇下了,不如陛下改日再来?” “不行,今日朕必须要见到辅政大臣。” 三儿心道,坏了,看来大人这次是闯了大祸。三儿心里头这么想着,自然开始替上官辰忧心。犹豫了半晌,他终是鼓起了勇气:“陛下,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早些休息了,不如不如陛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末连眉心一皱,立即加快了脚步:“辅政大臣身体不适?快带朕去看看!” 三儿:“”陛下,你怎的还越走越快了? 两人到了上官辰门外,里头蜡烛还亮着,末连转头看向三儿,面上不怎么好看:“你不是说辅政大臣歇下了么?” 三儿本来胆子就不大,现下被一国之君当面质问,一时间汗如雨下,就连声音都抖成了一片水波,悠来晃去的:“回,回,陛下,先前,先前大人,大人他,的确,的确是睡,睡,下” “谁在门外?”上官辰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 这次,末连确定上官辰尚未睡着,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三儿紧跟着往里走,房门“砰”地一声合上,直接将三儿挡在了门外。 “你且在外头候着,莫要跟进来。” 三儿心下一紧,捂着发痛发红的鼻子,话里头禁不住带了些哭腔:“是,陛下。” 上官辰本来是半坐在床榻之上,听到门外隐约有人说话,这才开口问了句。不想,自己这话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而且,这来的人不是旁人,居然是当今陛下?! 上官辰现下仅着里衣半躺在榻上,如今,他是起身也不是,半躺着也不是。还没纠结好究竟是穿成这般起身行礼还是继续坐在床榻之上,末连人已走到了他面前。 “子安,你究竟在想什么?” 上官辰自是晓得末连问的是什么,他望着末连唇角无声扬了起来:“陛下不想让臣去禅龙洞,这个,臣知道。只是,满朝文武都去而臣作为一朝辅政大臣反而不去,这事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若是陛下执意不让臣去,那就是对臣子厚此薄彼,是要失人心,落人口实的,” 他说的这些末连又何尝不知,只是,他虽知道,却还是不想让上官辰去冒险:“可是,子安你和旁人不一样。” “是么?”上官辰唇边的笑慢慢绽开,越来越大,笑中却是清楚的苦涩,“陛下是想说,臣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对么?” 知道上官辰一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忌讳,可是事到如今,他宁愿戳到上官辰的痛处也不愿他去禅龙洞冒险。 末连叹了口气:“子安,你的身子,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逞强?” “陛下。” 上官辰作势就要起身,末连腾出只手搭在上官辰肩上:“子安莫要起身,就在榻上歇着就好。” 上官辰没有挣扎,他缓缓低下头,末连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有些忧心。莫不是自己方才的话伤到了他? “子安,你” “陛下。”上官辰抬起头来,面上坚定异常,“禅龙洞,臣必去。” 末连一向知道上官辰性子倔,只是没想到会倔到这般。为了大渊国,他居然不惜以身犯险。 知道这次劝阻无望,末连默了半晌,只好点头:“好,你可以去,但是,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上官辰展颜一笑,瞬间如那万花齐放,姹紫嫣红,迷人心神:“谢陛下。” 末连愣了愣,搭在他肩上的手默默收紧。手心触碰到薄薄衣料下温热的一片,他忽然觉得口中有些发干。 “子安,你” 上官辰仰面看向末连,眼中也似盛了万千颜色,看得人一颗心砰砰一阵乱跳。 “陛下,夜深了,早些回宫吧,莫让太后忧心。” 末连深吸了口气,他视线飘向窗外,望着窗外那抹银白,声音恍恍惚惚的:“是啊,夜深了。朕先回了,子安早些休息。” 落在肩上的手恋恋不舍收了回来,末连替上官辰盖了盖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主人,你说这禅龙洞比试,主人你会同什么人分在一组呢?”真真一身红色小西装跳了出来,今天还特意换了个发型。 上官辰斜睨了真真一眼:“真真,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穿着一身红是出来吓鬼么?” 真真原地转了几圈,厚着脸皮腆着笑向上官辰伸出一只小手:“主人,今天我生日,礼物呢?” “礼物?”上官辰简直苦笑不得,“真真,我来了这大渊国这二十多年,我怎的不记得我哪回生辰你送过我贺礼?” 真真大大咧咧笑着:“主人,你堂堂大渊国辅政大臣,什么礼物没有,还用得着我送么?主人随便到末连跟前转两圈就能收一堆礼物不是?” “滚。” 真真的笑尴尬挂在嘴边,他悻悻收回手,默默遁了。 上官辰望着末连离开的方向,耳边忽地响起了白日里东方胤其说的一句话。 “禅龙洞的比试,上官大人觉得自己会与何人一队?” 上官辰蓦地觉得发根发凉,双手不由地握紧了棉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组队 三日后,大渊国满朝文武齐聚禅龙洞外。 众臣子分作两列站在两侧,中间,末连一身龙袍,墨发高高竖起,浑身散发着一种寻常难见的英气。 臣子们也穿着简洁干练的衣裳,他们都将头发高高束起,放眼望去,竟还有些养眼。 末连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经过上官辰时,眸子中多了几分温度。 今日,上官辰将长发利落挽了起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裳。清秀的面容上虽还是带了些苍白,但任谁看来都是一位冰雪玉骨,风度翩翩的俊公子。 目光在上官辰面上逗留得时间长了些,东方胤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咳了声,邵年立即拱手上前:“陛下,该分队了吧。” 末连泰然收回视线,递给运生一个眼神。运生端着一个木箱子走上前来,木箱子上头还盖着一块大红布子:“陛下。” 末连往前一步,伸手解开红布,露出木箱子上头两个拳头大小的圆孔:“待会儿,众爱卿分别将手伸进木箱子里取木牌出来,文臣从左边拿,武臣从右边拿。”末连看向上官辰,目光柔和,“那就先从辅政大臣这边来吧。” 上官辰缓步上前,伸手从箱子里拿了块木牌,退回到原地。 东方胤其似是无意瞧了眼上官辰手中的木牌一眼,然后继续同旁边的官员交谈去了。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上前,轮到东方胤其时木箱中的木牌已经去了大半。 东方胤其上前,随意掏了块木牌出来,抬头,正好同末连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笑得也是分外随意:“陛下猜,我手中这块木牌和谁的能组成一对?” 温润的笑缓慢漾开,末连神色平缓,毫无半分紧张的意思:“相国说笑了,这个,朕如何能得知?” “也是。”东方胤其深沉一笑,“陛下自然是猜不到的。” 东方胤其若无其事转身,目光中露出一丝算计的目光。 末连挂在嘴角的笑渐渐冷却,终于彻底消失。 待到木箱中的木牌被尽数领完,末连吩咐运生宣读木牌上的标识。 运生捧着一个小册子读得分外认真,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组队是按木牌上的标识才来的:“九冶草标识的大人请出列柳州梅标识的大人请出列花藤枝标识的大人请出列” 不少的官员组队成功,有人面上春风拂柳,有人眉心皱作疙瘩,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东方胤其似乎对组队的事漫不经心,眼睛时不时往四处瞧瞧,目光却是落到了众人手中的木牌上。 “粉面桃花标识的大人请出列。”运生这话刚落,上官辰便向前迈出了一步。 今年新科武状元林勇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木牌,正要迈脚,小腿处似是被什么硬物击中,顿时疼痛难忍,小腿痉挛着低呼出声:“啊!” 他身形一歪,手中的木牌在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线落在一双雪锻锦靴旁边, 锦靴的主人弯腰将那木牌捡起,确定好失主是何人,东方胤其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林大人,这可是你的木牌?” 林勇方从地上站起来,瞧见自己周遭围了一群看他笑话的人。又听见相国在唤自己,他面上一囧,黝黑的脸上淌下一串汗珠子。林勇呼呼跑到东方胤其跟前,恭敬接下牌子:“多谢相国。”目光落在牌子上,林勇小声“咦”了一句,然后摸着后脑勺往回走去。 “粉面桃花标识的大人请出列。”运生捧着册子等了半晌,没瞧见另一位大人出列再次大声读了一遍。 上官辰也在纳闷,莫不是那人瞧见和他组队的是自己这个病秧子,不想出列? 半晌,还是没人出列,运生扯着嗓子耐着性子又喊了遍:“粉面桃花”后面的话还哽在喉中,运生便瞧见东方胤其慢悠悠走上前来。 末连本来正坐着喝茶,运生这次接连重复了好几次,他也抬头朝运生愣神的方向看去,看清往这边走的人是谁,末连眉心紧紧皱起:“东方胤其,怎么怎么可能?” 木箱中左右两边的木牌是按标识排列的,也就是说,同上官辰组队的定是第一个拿牌子的武将。东方胤其上前时木牌已经去了大半,他怎么可能和上官辰拿到同样的标识? 怎么可能? 东方胤其悠悠走到上官辰跟前,伸出手将木牌往运生面前一送:“运生公公可看好了,辅政大臣和本相国的木牌标识可是一模一样的。” 运生看了眼末连,一脸的苦色。这木牌是他亲手摆放的,当时陛下反复强调多次,此事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现下,不但出了差错,还将陛下最宠爱的臣子同最讨厌的奸臣组成了一队。 他怕不是要遭殃。 末连黑着一张脸瞪了运生一眼,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辅政大臣” “陛下放心,臣定会照顾好辅政大臣的。”东方胤其对着末连露出一个看似真挚的笑。 “可是相国”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望。”这次截住末连话头的是上官辰,他发现末连还站在原地,又加了句,“陛下,臣和相国的木牌是同样的标识理应组成一对,这是比试规则。” 是啊,这是比试规则,还是他自己定下的比试规则。上官辰这是在提醒他,末连默默咬牙,转身回了座位。 运生不敢去看末连的脸色,抖着胳膊继续念着册子:“美人蕉标识的大人出列” “主人,以你这身子骨,进禅龙洞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稍有个疏忽,可就是卧病不起啊。”真真拱着一头小卷毛钻了出来。 上官辰如何不知自己现下的状况,只是他要站在末连身后帮他。不单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更是为了两人那多年的情谊。 “我自是晓得自己的身子,不过,我不能让陛下因我坏了规矩。” 真真掏了掏耳朵,有些漫不经心:“我来就是想告诉主人,主人放心,你的阳寿还在,不管你今日受何磨难,定是死不了的。若是病得厉害了,顶多就是多卧床几日,多喝些汤药。” 上官辰一记眼刀刮过去:“顶多?”上官辰阴沉一笑,“真真现在说话越来越好笑了。这样吧,我待会儿拿刀砍你一刀,顶多也就留一地的血而已。” “主人,嘿嘿。”真真面上对这笑,有些后怕往后退,“我刚才都是说笑的,主人你大人有大量又何必同我计较?” “不巧。”上官辰微微一笑,那眼底聚起的是一抹冷意,“我并不是说笑。” “阿秋!”真真仰着鼻孔打了个打喷嚏,直接捂着鼻子逃窜,“主人,我感冒了,要回去吃药了!” 上官辰心里一阵得意,以真真的胆量,威胁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东方胤其站在上官辰边上,嘴角的笑看着有些大:“待会儿上官大人进了禅龙洞,可莫要拖了本相国的后腿。” “这个”上官辰眉眼浅笑,唇边清淡的笑十分惹眼,“我不能保证。” “也无妨。”东方胤其深不见底的眸中恍惚闪过一丝窃喜,上官辰再仔细去看,却又瞧不见方才的半分痕迹。 东方胤其眉心一挑,往上官辰边上靠了靠,低笑一声:“上官大人这般仔细瞧本相国,可是春|心萌动了?” 上官辰当即冷了脸色,往后退开几步:“相国,请自重。” “陛下,组队完成,接下来陛下请指示。”运生战战兢兢站在末连边上,脸都没敢抬。 末连起身,看向上官辰的目光中半忧半悲:“辅政大臣定要当心。” 上官辰微微一笑,清透的目光中满是宽慰:“陛下放心。” “好。朕宣布,比试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禅龙洞 禅龙洞里冷森森的,时不时刮起一阵阴风,还带着些寒凉的湿意。 众人背着包袱,进了禅龙洞,被这阴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的这么冷?” “听闻,这禅龙洞以往经常有大蛇出没危害周遭百姓,后来来了位高人将那大蛇斩于洞中,为百姓除了这祸害。所以,禅龙洞又叫斩蛇洞。” “哎?这洞叫禅龙洞莫不是之前也有过龙?” “这个还真不清楚。” “若是有龙,我们怕是全都要葬身此处了。” “好了。”东方胤其此话一出,周遭登时安静下来。深邃的目光略过众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今日,尔等是来比试才智武力的,不是来比较谁的舌头长的,赶快寻个洞口散了吧。” 东方胤其那边的官员自是听话,马上散得无影无踪。 “快走吧,再不走,怕是要落后了。” “嗯,赶快走吧。” 上官落和上官辰换了个眼色,上官落带着上官辰这边的官员也一并散了。 禅龙洞里的洞口甚多,很快众人都寻到了一个自以为能出去的洞口走了进去。 上官辰靠着一块石头站着,神态悠闲,似乎并不着急行动。 东方胤其睨了上官辰一眼,转身靠在上官辰身边的石头上:“怎么?上官大人想直接认输?” 指尖沾染了不少灰尘,上官辰慢条斯理搓了搓手指,忽然,胸口处一阵热气翻滚。 坏了! 方才一进这禅龙洞就觉得此处湿气过重,身体一阵的不舒服,眼下,怕是要撑不住了。 双手用力扒住石头,指骨因着过分用力泛着一层病态的苍白。 禅龙洞中的光线本就不好,东方胤其根本没注意到上官辰白得越来越透明的脸色:“看来,上官大人是铁了心要拖本相国的后腿了。” 喉间有什么湿咸的东西涌了上来,上官辰用尽浑身力气抓住石壁,细长的手指因着他用力过大直接抹掉了一层皮。 不行!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强行将喉间湿润的东西吞咽下去,上官辰干涩着一双唇,说话时断时续:“若是相国觉得我拖了拖了你的后腿唔”啪嗒一声,上官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上官辰!” 东方胤其一把捞住上官辰,顺势将他揽进怀中:“上官辰,你觉得如何?” 上官辰面上腾起一片病态的酡红,他眉心皱成了道道沟壑:“我,我无事。” “算了,我带你出去。” “不不不出去。”上官辰一把拽住东方胤其的衣角,眼中目光涣散,却依然残留着一丝倔强,“我要找到找到出口” “上官辰,你究竟为何执意成这般?”东方胤其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火气。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上官辰猛地扯住东方胤其的领口。他手上用力一拽将东方胤其拉近了不少,冷冷一笑:“东方胤其,你休想休想让我放弃。我同你说为了陛下我不能出去,我要通过比试” 刚进来没多久就被人扶出去,若是旁人知道他身子弱成了这般,又有谁还会放心站到末连这边来? 东方胤其扯开上官辰的手,反手将他的手别在背后,目光中冷意乍现:“为了末连那个窝囊废,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上官辰耗尽力气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喘匀,眼底的倔强坚定如石:“是,不顾了。”真真同他说过,他阳寿还长,死不了的。这次,他选择相信真真。 “你”后面的话东方胤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盯了上官辰许久,最终铁青着一张脸应下,“好,你不想出去那就罢了。不过,之后的事你要听我的,否则,我就将你打晕带出去。” “你” “此事容不得你拒绝!”东方胤其冷眉横扫,上官辰怔了怔,后面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东方胤其这人向来说到做到,更何况他打晕自己的情况不是没有,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上官辰神色间略有迟疑,没过多久,终是勉强应下:“好。” “那好。”东方胤其将上官辰以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倚在石头上,他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个黑乎乎的药丸子出来,直接塞进上官辰嘴中。 “这是唔” “吃了。”东方胤其口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被迫吃下那颗药丸,没过多久,上官辰竟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渐渐的,竟有了丝困意。 这一觉,上官辰睡得意外的踏实。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他揽在怀中,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拍得轻缓 好久没有这种亲切的感觉了 依稀记得,幼时,母亲经常这样哄自己睡觉。后来,双亲过世,也就再也没人同他做这般温暖的动作了。 他睁开眼,发现周遭暗黄一片,原来是点了蜡烛。 日光透过洞顶的缝隙渗透进来,洒在周遭一片冷湿中,那微弱的暖意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上官辰面上发冷,身上却暖乎乎的。他动了动,身体似乎被什么裹了起来。 是,外衫。 东方胤其的外衫? 上官辰浑身被裹得严实,有些难受。他用力动了动,这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身下暖暖的,并没有预想中的冷寒潮湿。上官辰又动了动,他竟觉得身下的地面也跟着动了动,还有些硌人。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头顶落下:“醒了?” 东方胤其的声音? 上官辰仰头看去,正好同一双半睡半醒的眸子对在了一处。 东方胤其只穿着件酱紫里衫,额前的发丝稍有些乱。日光透过洞顶的缝隙透进来,刚好打在他面上。他半眯着凤眸,目光中没了往常的深沉,少了许多防备,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顺眼。 “嗯,相国这是” 东方胤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上官辰身子忽地一歪,上官辰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是横躺在东方胤其怀中,他身下就是东方胤其的双腿。 堂堂一国之相,竟就这样坐在了冷湿的地上?原因,竟还是因为他的政敌? 上官辰心中自是诧异,他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试图从东方胤其的腿上下来。东方胤其低声警告:“别动。” 上官辰以为是自己将东方胤其的腿压麻了,一时愧疚,又动了下,想着快些从他身上下来。东方胤其眸色一深,眼中隐有暗流涌过,一只手猛地握紧上官辰的肩膀,声音无端中多了几分低哑:“都说了,别动。” 不知道东方胤其又搭错了哪根筋,上官辰扭头看着自己肩上的手,目光顿时暗了下来:“相国,请自重。”说罢,未理会东方胤其那双越发幽深的眸子,直接坐了起来。 东方胤其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这一次,是搭在了上官辰腰间。 腰被人禁锢住,上官辰一时动弹不得。他提了口气,用力扭动着,试图挣脱开,完全没有注意到东方胤其一双越来越暗的眸子。慢慢的,东方胤其的眸子直接暗成了一湾浓墨。 “上官辰。” 声音近在耳侧,上官辰下意识回头,鼻尖刚好抵上了东方胤其的鼻尖。上官辰惊呼一声,作势就要后退。 腰上的大手用力钳制住上官辰,那大手稍一用力,上官辰腰身往前一提,两人凑得更近了。 唇齿间,只余粗重的呼吸。 “东方胤其!”意识到身下那突|起的不明物体,上官辰顿时明白过,气得浑身哆嗦,面上羞愤交加,“你放肆!” 对于上官辰的话东方胤其像是充耳不闻,他继续向前靠。上官辰无法,只好仰着脖子后退。颈间忽地一凉,东方胤其,他,他,他,他竟然在自己颈间落下了一吻。 简直是放肆至极! 上官辰终于彻底爆发,一巴掌呼了过去:“你!放肆!” 手腕被人擒住,东方胤其眼中含笑,话里全是调笑只是声音依旧沙哑:“上官大人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以后要如何同我斗?” 扔下这句话,不等上官辰回答,他径自放开上官辰,踱到一旁将蜡烛收起,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掩饰什么:“上官大人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再不走,天黑之前估计出不去了。” 被他这般一带上官辰竟也跟着他转了个话题,也忘了他方才对自己做的“放肆”的事:“我睡了几个时辰?” 东方胤其无所谓挑了挑眉:“两个?三个?总之是好几个。” 上官辰:“”这样的回答你还不如不说。 “走吧。”东方胤其兀自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上官辰收起身上的袍子给东方胤其递了过去,“你的衣服。” 东方胤其走在前头,上官辰隐约觉得他的耳垂似乎蒙了层淡粉色,也不知是不是洞中光线太暗的缘故,他头也没回:“本相国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衣服,你拿着吧。” 又来? 上次是披风 ,这次是衣服,难不成东方胤其有硬送别人东西的习惯? 他不要上官辰也没有继续坚持,因为他知道东方胤其的脾气,他说不收那便是不收,坚持也没用。 东方胤其选的这个洞,又小又窄,里面却没其他洞里头潮湿,还有风隐隐约约吹过来。 “为什么选这一个洞?” 东方胤其脚下没有停:“这个,自有本相国的道理。” 卖关子? 上官辰没有接话,随着东方胤其往前走了一段,谁知,慢慢的,风越来越大。 这是怎么回事? 风鼓起上官辰的袍角,冷风顺着前襟钻了进去,上官辰冷得打了个寒战。东方胤其忽然放缓了步子,离着上官辰近了些。这样一来,面前有了东方胤其的遮挡,上官辰蓦地觉得风小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胤其忽眉头一皱,眼神也跟着紧了几分:“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越走风越大,到了最后,两人面前终于出现一片光亮。 上官辰面上展露喜色:“我们出来了。” 东方胤其顿住步子没有回头,声音随着风声飘了过来:“是么?不见得。” “相国什么意思 ?”上官辰将头伸到一旁朝着外头看了眼,登时僵在原地。 外面,江河成海,浪花四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火折子 众人只知禅龙洞在禅龙山上,禅龙洞中之前住着大蛇,但是却从未听说禅龙洞对面是悬崖峭壁。 是了,以前禅龙洞有大蛇为患,自是无人有这胆量进禅龙洞探个究竟。 估摸着,现今为止,包括末连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禅龙洞对面不过是另一个洞口。是以,末连才会安排众臣进禅龙洞,为的不过是锻炼众人的胆魄。若是对面无洞口,众人便会原路返回,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海风卷起东方胤其的衣角,他面不改色站在洞口,迎着烈风,笑意张扬。 尽管身前有东方胤其挡着,上官辰还是觉得周身冰凉。他裹紧了衣衫,嘴唇干得泛着一抹沧桑的白色:“相国笑什么?” “山川壮阔,养神怡情,此情此景,本相国自是要笑。”东方胤其侧头,往上官辰身前靠了靠,上官辰觉得落在身上的风小了不少,“上官大人难道不这么觉得?” “不觉得。” 上官辰没心情同他在这里讲究什么美景如画,他可是来禅龙洞比试的。眼下,面前是海,没有出路,难不成他真要原路返回? 可是,来的途中,他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折返。也就是说,此处必有出路。 上官辰绕过东方胤其出了洞口,东方胤其抬手就要拦他:“外头风大,你” “此处虽然山高崖陡,却不见其他官员折返。既如此咳咳此处必有必有出口” 一把将上官辰拽回洞中,东方胤其睨了上官辰一眼,面上不冷不热,声音虽没什么起伏却夹杂了些嘲讽的意思:“所以,你是想先冻死在外头,然后好让我扛着你的尸体回去给皇帝看么?” “你!” “既然不想死,那就在洞里头好好待着。”没有再看上官辰,东方胤其抛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上官辰抬脚欲跟,东方胤其冷冷一声:“若是上官大人跟出来,我不介意先将你推出去泡个海水澡。” 怔愣片刻,上官辰两片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好你个不要脸的,又在威胁人。 “主人,你这次是栽了。”真真端着杯子悠悠哉哉钻了出来 ,被子里头还冒着热气。 “哼。”上官辰冷笑出声,“真真,我看你这马后炮当得很是欢乐。” 真真只顾着喝水,也没留意去听上官辰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主人,我觉得这东方胤其对主人图谋不轨,主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上官辰给了真真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图谋不轨?真真,你现在扯谎扯得越发炉火纯青了,简直是张口就来。好,那你倒是说说,我一没军权,二没财富,东方胤其对我,图什么?” 真真一口水咕咚咽下,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直接瞪成了一对铜铃:“主人,我看你对自己的长处是毫无概念啊!就像主人说的,主人一没权,二没钱,那东方胤其图的自然不会是这个。” 这话越往后说,上官辰面色就越黑:“”废话少说,说正事。 真真讪讪笑笑,眼神中全是揶揄之色:“自然,他图的是主人的美色。” “胡说八道!” 真真后怕往后缩了缩,依旧不怕死地重复了遍:“那,那,主人倒是说说,主人你除了这副皮相以外还有什么好图的?” “滚!” “遵命!”真真腆着脸笑,“请问主人,要滚多远?” 上官辰彻底怒了:“有多远滚多远!” 真真火速逃窜中。 上官辰靠在石壁上寻思真真方才说过的话,虽然他的话没什么根据却也并不全是胡说八道。难不成东方胤其真的在垂涎自己的皮相? 怎么可能? 仔细做个比较,现下还是东方胤其那种威风深沉又长相英气的男子更受欢迎些吧。 “在想什么?”东方胤其迎着风走进来,一股冷意紧接着跟了进来,吹得上官辰又抖了几抖。 夹着寒气的风在身上过了一遭,上官辰浑身发冷,飘忽的思绪瞬间收了回来:“没什么,外面情况如何?” 东方胤其状似为难皱了皱眉:“外面除了对面的这片汪洋没有什么旁的出口,今日天色已晚,想来今日我们要歇在此处了,等明日天一亮我再出去查看一番。”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没有什么旁的选择,上官辰无奈点了点头:“看来,只有如此了。” 火折子在空气中慢慢烧出一圈暗黄的光,东方胤其拿着火折子,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扭头看去,上官辰还站在原地未挪分毫,东方胤其眉心不着痕迹紧了紧:“怎么?难不成上官大人要站着过一夜?” 左右今日是回不去了,上官辰想了想也寻了处地方坐了,只是离着东方胤其有些远。 东方胤其静静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口气吹灭了火折子。 洞中一片漆黑,回荡在山洞中的,除了外头的海浪声,便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入了夜,外头的海风吹得越发厉害,呼呼的凉意,直透心底。 “咳咳”冷风呛入心肺,引得上官辰一阵咳嗽。 空荡荡的山洞中,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显得分外清晰又突兀。 “咳咳”上官辰拿手压在胸口,试图压低自己的声音。他虽然身子弱,但是作为堂堂七尺男儿,他并不想轻易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东方胤其面前。 无奈的是,上官辰的身子今日似乎特别不给面子。他越是克制,胸口处的闷痛感就越是强烈。上官辰一直不停地咳嗽,一声,一声,咳得凄厉。 月光斜斜挤进狭小的石洞中,几道月光落在上官辰身上。他面色一片苍白,嘴唇干涩裂开,单薄的肩膀因为咳嗽而剧烈颤抖着。 看得出来,上官辰正在极力隐忍。面颊因为隐忍涨得通红,咳嗽声仍然在他紧闭的双唇间断断续续挤了出来:“咳咳” 暗处,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袖中的手缓缓紧握成拳,那人身子动了动,半晌,终是没有起身。 “咳咳”上官辰咳得越来越厉害,口齿间隐约泛着股子血腥味。 坏了! 上官辰神色一紧,还没来得及压下胸口处翻腾的血气,一口污血直接吐了出来:“唔。” 月色旖旎,落在上官辰面上,竟是惨白一片。 玉白的人影缓缓下坠,像极了深夜青玉盆中绽放的昙花,美丽又脆弱。 昙花飘零,惹人爱怜。 黑暗中,一双手及时伸出,稳稳接住了那个坠落的人影。 又快又准! 浓密的眉毛隔着月影在上官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东方胤其眸光低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挂着层阴郁,说出的话分明带着责备落在旁人耳中却隐约含了几分心疼的意味:“这般逞强,又是何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野果子 秋霜打在石壁上,露珠沿着石头纹理一层层往下,滴入地面,渗透进去,只在地面表层留下一片暗色的水渍。 白天,风吹得比夜里弱了不少。透过石洞,能隐约听到外头海浪拍岸的声音。 上官辰从海风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除却先前的那件外衫又多了件衣裳。 看着,好像是就是东方胤其的长衫 四下看看 ,上官辰并没有看到东方胤其的身影。他这心中正纳闷,东方胤其顶着一身的晨露走了进来。他身上只着里衣,手里还拿着几颗半熟的野果。 东方胤其本来梳理得分外整洁的头发被风吹乱,有几缕碎发自发髻滑落,就着露水粘在了他额头上。 晃一看,有几分狼狈,细看,依旧英气出挑。 上官辰撑着地面起身,他嗓子渴得厉害,嘴唇都干出了道道血痕。将一张口上官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粗嘎难听:“相国”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下,上官辰愣了愣,随即道,“这是去了哪里?” 东方胤其注意到上官辰醒了,本来还挂在唇边的淡笑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寡淡无波的声音:“上官大人这般孱弱无用,本相国自是要自食其力。” 目光落在东方胤其手中的青果子上,不知为何上官辰似乎觉得喉中更渴了。他抬手捂着嘴轻咳了声,不曾想,这声干咳是越咳越厉害:“咳咳咳”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上官辰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咳嗽,并没有注意到越靠越近的人影。 咳了半晌,终于消停了会儿。上官辰抬袖擦了擦唇角,甫一抬头看见面前之人手中拿着几颗野果子。瞧上官辰抬头,东方胤其将手里的野果子往他跟前送了送:“吃个果子润润嗓。” 上官辰本能想要拒绝,可他的喉咙似是在奋力抗议,紧接着又咳了起来:“咳咳” 身边的人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他伸手在上官辰背上轻轻拍了拍,恍惚间,上官辰竟觉得东方胤其拍背的动作有些熟悉。究竟是哪里熟悉,他想不出来。 东方胤其直接将手中的野果子递到了上官辰面前:“吃吧。”默了半晌,终是又无奈添了句,“放心,没有毒。” 上官辰自然知道这果子没毒,不想吃主要是不想欠他的人情。他和东方胤其之间,可以是敌人,可以是陌路,就是不可能是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政敌,是大敌。 而这世间,人情最是难还。 心中呕着一口气,上官辰坚定回绝:“多谢,不必了” 东方胤其仿佛料到了上官辰会这般说,他从鼻孔里哼出一个笑:“不吃?”他的手瞬间一个反转,捏住上官辰的下巴,眸中是上官辰熟悉的冷绝,“怎么?你是要自己吃还是”东方胤其轻笑一声,眼中全无半分笑意,“想让本相国亲口喂你吃?” 这边,东方胤其还没什么下一步的动作,上官辰听了竟生生涨红了一张脸,他半是恼怒半是羞愧道:“东方胤其,你放肆!” 东方胤其皮笑肉不笑:“我放肆?上官大人怕是没见过我更放肆的时候吧?”似是被上官辰磨没了耐性,东方胤其有些急躁地道,“说吧,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知道自己同东方胤其体力相差悬殊,上官辰本想委曲求全先应下。只是,触及到东方胤其眼中那若隐若现的蔑视,上官辰忽地多了些底气。他望着东方胤其,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分外清楚:“我不吃” “好,很好。”东方胤其挂在嘴角的笑猛地上扬,然后上官辰便看到东方胤其将一颗野果子塞进口中,然后对着自己俯身下来。 意识到东方胤其在做什么,上官辰用尽浑身力气试图将面前的人推开:“你放肆住住手” 东方胤其没有说话,他一手缠住上官辰的腰用力往身前一带,低头直接将野果子送入上官辰的口中。 四片唇,若即若离碰在一处,两人俱是一僵。 洞外,江涛海浪,洞内,心潮翻腾。 野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唇齿间少了果子的阻挡,因着惯性,两人的唇猛地触碰在一处。 上官辰:“!!!”烫如炭火。 东方胤其:“!!!”凉如冰雪。 两人四目相对,短暂的愣神之后东方胤其一把推开上官辰。他顺手塞上官辰嘴里一颗野果子,话间全是调笑:“怎么?上官大人可是在回味方才的事?” 被人当面戏谑,上官辰蓦地回神,下意识就要将嘴中的野果子给抠出来丢掉。东方胤其转身走了几步,声音不轻不重却满含胁迫:“不想吃果子也行,那本相国就一颗颗给你喂进去。” 抠果子的手猛地僵住,上官辰愤懑抬头:“你!” 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东方胤其若无其事啃着手中的野果子:“我吃完这手里的果子,若是你还没吃,我便喂你吃下去。” “东方胤其,你简直是” 扔了个果核,东方胤其挑衅扬眉:“呐,我已经吃完一个了。” “你!” 又是一个果核扔出去,东方胤其欠扁的声音不断钻进上官辰耳中:“两个了。” 不想吃东方胤其给的果子,可他更不想让东方胤其喂他吃果子。 虽是不情也不愿,上官辰还是举起手中的果子咬了口。 还挺甜。 一颗果子吃到一半,上官辰忽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吃的那半个果子,好像是方才东方胤其含在口中的那半颗。 东方胤其看似认真吃着手中的果子,那双没在阴暗中的眸子却是看着上官辰笑出了好看的弧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义正言辞? 野果子吃到一半,走路的声音伴随着人的说话声隐约从禅龙洞入口处传了过来。 两个正在吃果子的某人面色俱是一怔,不同的是,微怔过后上官辰立即撑着地面艰涩站了起来,脚下因为太过剧烈的运动显得有些踉跄。反观东方胤其,惊讶过后,他仍神态悠闲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吃着手中的野果子。 上官辰靠着石壁调整了下气息,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东方胤其的衣衫,上官辰赶紧将衣衫脱下来,给对面的人递了过去:“相国,你的衣衫。” 东方胤其面无表情瞧了眼上官辰手中的衣衫,然后,他缓慢低头,缓慢拿起手中的野果子,又极为缓慢地咬了一口果子。 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上官辰递过来的衣衫。 上官辰扶着石壁,往东方胤其的方向艰难挪了挪,声音沙哑无力:“相国,你这般” 东方胤其里衣的前襟因为吃野果子的动作敞开了不少,在上官辰的方向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里面一片月白结实的胸膛,上官辰面色一红,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 “奥?”东方胤其像是头顶上长了眼睛,他抬头的那一刻正好对上上官辰略显局促的目光。东方胤其看清了上官辰看的是何处,了然一笑,“这般如何?” 上官辰不自然移开目光看向山洞外头,顿了顿,声音轻飘飘荡了过来:“相国这般衣衫不整,待会儿有人来了,免不了让人误会。” “误会?”东方胤其索性起身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吃了一半的野果子,目光幽深的是那深海处的墨玉珠。他越走距离上官辰越近,上官辰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就听到东方胤其一声得逞又低沉的笑,“上官大人觉得他们会误会什么?” “这” “是误会你偷了本相国的衣服还是”他散出个调侃的笑,“你扒了本相国的衣服。” “东方胤其,你!” “我如何?” 上官辰心中羞愤难当,他阴着一张脸正色道:“相国,请自重。” “旁人都回去了,怎的上官大人和相国一直没回去?” “是啊!两位大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别说了,还是快些找吧。你是没看到方才陛下的脸色,啧啧,难看得很呐。” “对对对!快!咱们分开四处找找。” 显然,东方胤其也听到了这些谈话。他浓眉一挑,一只手忽然去扯上官辰手中的衣服:“上官大人扯我衣服作甚?!还不快些放手?!!” 一句话,说得义正言辞,声如洪钟。 上官辰直接僵在了原地,手还下意识扯住了自己的衣衫:“!!!”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我好像听到相国的声音了!” “是啊!好像是在这边!” 众人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东方胤其衣衫不整在上官辰手中夺衣服的场景。 上官辰看看众人面上惊讶的表情,再看看东方胤其那一脸的无辜表情,心道,他就是跳进白染缸里也洗不白了。 好你个东方胤其,你够狠! “主人。”真真无语瞧着面前的场景,无奈耸了耸肩,“这事儿,啧啧,我看主人不好收场。” 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这个我自是知道。” 真真正了正领口的白色领巾,顺带着还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儿,十分不走心地安慰:“主人,别灰心。陛下他火眼金睛,自是不会相信东方胤其的说辞的。” “那是自然!”对于末连,上官辰还是有信心的。末连他,自然是信他的。 “上官大人身上穿的是相国的衣裳么?” “看着像。” “额,怎么看着像上官大人扯了相国的衣裳呢?” “好像还是扯了两件” 众人的话越说越不中听,上官辰禁不住蹙起了眉。真真在一边看热闹看得起劲儿,还不忘发表一下感悟:“主人,东方胤其的话陛下不信,那这些人的呢?” 上官辰扔给真真一个犀利的眼神:“滚!” 真真缩缩脖子,滚得麻利。 上官辰扫了众人一眼,发现来的人大都是东方胤其的手下,一颗心沉了沉。他面上强撑出个笑:“诸位大人误会了 ,这” 没等上官辰说完,东方胤其迅速打断了上官辰的话:“这衣衫是本相国借给上官大人穿的,的确不是上官大人”滞了滞,东方胤其似乎在斟酌一个比较妥帖的词,想了半晌,他忽地勾唇一笑,“不是上官大人扯的。”那个“扯”字还刻意拉长了尾音。 东方胤其这般“阴奉阳违”地一解释,上官辰就是再费心心力去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 过度的解释便是心虚。 想了想,上官辰淡淡一笑,欣然承认:“相国看我身子骨差,方才将衣衫借与我穿。”上官辰看向东方胤其,露出一个毫无违和的笑,“多谢相国。” 众人半信半疑,东方胤其还想再说什么,上官辰先一步将衣衫塞回东方胤其手中,往旁边挪开段距离转了个话头:“诸位大人可是都回去了?” “诸位大人都回去了。”说话的是新晋的武状元林勇,“陛下担心上官大人和相国,这才吩咐我等来寻 。” “昨日,我和相国没寻到出口,这才耽搁了。” 林勇不解摸了摸后脑勺:“出了洞口右拐,不足五百步便有一条索桥可以通过,难道上官大人未曾看见么?” 上官辰没有出去查探自是未曾看见,他目光落在东方胤其身上,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眼底却已有了冷意:“是啊,相国昨日外出探路,竟是连这么明显的索桥都未曾看到么?” 东方胤其面不改色心不跳瞧着上官辰,眼底隐有笑意:“未曾。” 林勇瞧着气氛不对,赶紧打岔:“这也没什么大碍,左右左右比试已经结束了。陛下在外头忧心得紧,两位大人还是快些随下官出去吧。” 上官辰不再看东方胤其,转身出了禅龙洞。 禅龙洞外,末连在洞口处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往洞中望上一眼。 末连脚步明显有几分焦躁,他温润的眉毛深深皱起,面上看着憔悴了不少。 脚步猛地一顿,末连望着从洞中走出来的人影,面上逐渐绽开一朵笑意。他作势就要冲进洞中,随身太监运生及时挡住了末连,他挨着末连小声提醒:“此处耳目众多,陛下,淡定。” 作为大渊国的君主,人前,末连要维持着身为帝王的威严与体面,他不能慌,更不能显得自己对上官辰过分关注。 君王之道,君臣有别。 那抹激动的光逐渐褪去,很快,末连面上恢复成了一汪静潭。 上官辰也发现了末连,他加快脚步走到末连跟前,恭敬行了一礼:“臣有罪,劳陛下为臣忧心了。” 末连托着上官辰的胳膊将他扶正:“无妨,没事就好。”视线落在东方胤其微敞的前襟上,末连蓦地神色一紧,目光不由地变冷了几分,“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陷阱 回了皇宫,上官辰将在禅龙洞的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末连一颗心总算是稳了不少。 末连望着上官辰,心中思绪万千。这次比试后,上官辰似乎更瘦了:“子安,东方胤其在禅龙洞中有没有为难你?” 知道末连是在担心自己,但是他不想再让末连为这些琐事忧心。上官辰眸中带笑,因为常年带病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染上了层光亮:“陛下放心,他并没有为难臣。” 其实,此事上官辰也说不清楚。在禅龙洞中,东方胤其虽戏弄过他,但对他也算有所照拂。 上官辰觉得,这好像也不算是为难。 “那就好。”末连总算是露出了个笑,想了想,他朝着门外吩咐,“东西拿进来。” 运生推门而入,手中拖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件上好的雪貂斗篷。 末连含笑指了指托盘:“子安,天冷了,穿这个御寒。” 雪貂是大渊国的珍稀之物,大渊国每年的雪貂斗篷最多也就十来件。 末连现下要送自己一件雪貂斗篷,这礼太重了,若是居心叵测之人拿这个大做文章,对陛下的声誉有损。 他不能要。 上官辰恭敬行了一礼,并没有去接斗篷:“陛下,这礼太过贵重,臣不能收。” “只是一件斗篷而已,子安你” “陛下只有一视同仁,方能提升陛下在众臣心中的声望,陛下万不可为臣破了规矩。” “可是” “陛下。”上官辰往后退了两步,面上带笑,“陛下若是无事,臣就先回了。” 顿了半晌,最后,末连深深叹了口气:“回吧。” 房门慢慢合上,末连拿着手中的斗篷,声音带了些迷茫:“运生,你说,子安还是原来的子安么?” 运生知道上官辰没要陛下的礼物陛下心情不好,他赶忙压低了脑袋小心翼翼道:“辅政大臣一向对陛下忠心不二,大人自然还是当初陛下认识的那个人。” “是么?”末连苦涩一笑,“那为何朕反而觉得他同朕越发地疏远了呢?” 相府,明月当空。 东方胤其站在院中,望着头顶的星辰月空,面上无波无澜,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 丁匀自是不知道东方胤其为何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只知道前几日自家大人去禅龙洞比试,两日后回来便是现下这番模样。他走到东方胤其身侧声音恭敬:“大人今日心情不错。” 东方胤其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也未动,只淡淡“嗯”了声。 “这么晚了,大人还不睡么?” “嗯,等一会儿。” 月光下,东方胤其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银光笼罩着,那银光时明时暗,却丝毫影响不到他面上的那抹浅淡笑意。 褪去了白日里的深沉算计,东方胤其似是换了一个人,干净又纯透。 虽不想打扰东方胤其,但有些话丁匀想了许久,现下,他觉得还是要好生同自家大人说说的好。 “大人,近来陛下暗地里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东方胤其眼中的澄澈迅速褪去,干净的瞳孔迅速被一层深沉所代替。他收了目光,声音低沉:“近来,成渊帝蠢蠢欲动意图收揽人心,这些我都知道。” “那大人该有个应对之策才对。”丁匀有些着急。 “自然。”东方胤其冷笑一声,一双好看的凤眸中满是凉薄,“是时候给成渊帝一个惊喜了。” “大人要如何做?” “这几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丁匀想了想,眼中蓦地一亮:“说起这个,前几日属下的确是听闻了一件棘手的事,好像是大渊山那边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东方胤其双眼默默眯起,转而又荡出一抹深沉的笑:“好,将此事告知邵年李尧他们,就说,那人该动动了。” 翌日早朝,地方上呈上来奏折,说是位于皇宫西面的大渊山上有邪崇出没。众人大骇,生怕此邪祟会掀起什么大风浪祸害百姓。 众臣聚集一处商讨对策,末连面色平静扫过众人,目光略过上官辰时平静的目光加了些柔和在里头。 “陛下,此邪祟不除,定会祸害我国百姓。”吏部尚书邵年一脸的义愤填膺。 邵年话刚说完,一众大臣便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是啊,陛下,此事最好派个武功高强之人去一趟。” “要不,把闻大将军召回来?” “万万不可,闻大将军担着镇守边疆的重责断不能随便回朝。” “那该如何是好哇?” 众臣在殿内吵嚷了半天,末连没什么表示。沉默许久,上官辰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复杂。 “除邪祟,是挺棘手。”东方胤其转身看向众臣,语调随意含着笑意,只是那笑太过飘忽,让人看不出个究竟,“不如,我去如何?” 政事殿内,鸦雀无声。 上官辰眉心一紧,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胤其说他要去以身犯险除邪祟?他何时这般关心大渊国的百姓了? 若是大渊国百姓受邪祟所扰他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声讨末连,那么,末连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定会受创,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朝堂上顺势掀些风浪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满足自己的权欲之心。 主动要求替末连去大渊山冒险,他打的什么算盘? “不可!”右督御史李尧大步上前,眼神极为坚定,他看了眼东方胤其道,“陛下,相国乃我大渊国带的肱骨之臣,断不能出任何差池。此事,相国是万万不能去的!” “那李大人有什么好的提议?”末连温和看向李尧,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绪。 “陛下,整个大渊国都知道风月山庄是我朝第一大山庄。风月山庄的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功夫了得,不如就请风月山庄的人来帮忙除了那邪祟。” 上官辰心底一沉,原来东方胤其在这儿留了一手。 故意毛遂自荐又安排自己的同伙出面推荐风月山庄,既彰显了他甘愿为国捐躯的风骨又不落人话柄 ,果然是狡诈。 “不行。”不等末连表态上官臣直接出声阻止。 话说出口,众人的目光齐齐扫射过来,质疑的,不解的,还有看笑话的。 “奥?风月山庄的弟子人人身怀绝技,以行侠仗义护国安民为己任,自是再合适不过。不知辅政大臣说不行可是有什么私心?” 上官辰面不改色对上李尧挑衅的目光:“我并无私心。” “没有私心?”李尧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这般合适的人不选,要么是辅政大臣有更好的人选,要么就是大人你不想除那邪祟,想留着那邪祟祸害我大渊国。” “李大人说话要讲究证据,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呸人可不妥。”上官落目光犀利看向李尧。 “上官大人急什么?”李尧冷哼一声,“若我说的不对,辅政大臣自会当众给个解释。” 李尧说的是实话,当眼整个大渊国,除邪祟一事风月山庄的确是最合适的。 月良他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以凡事有挑战的事都会交给月良去处理。所以如果风月山庄派人来,派的人必定是月良。 想必东方胤其他们也是算准了此事,这才极力推荐风月山庄。 难不成是要对月良下手? 除邪祟一事不是儿戏,是稍不留神就会丢性命的大事。此事太过凶险,他断不能让月良去。 上官辰轻轻淡淡一笑,眼中没有半分恼意:“李大人还真是爱说笑,身为大渊国的臣子,我自是想除了那邪祟。只是,我心中有别的人选。” 李尧不以为然哼了声:“那大人倒是说说,到底是何人比风月山庄的人更合适去大渊山?” 上官辰转身回了李尧一个清透的笑,他的声音像是裹着春风,轻快又淡然:“我去。” 听到这里,末连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一张脸道:“辅政大臣一介文臣,没有武功傍身,不合适。” 东方胤其眉间微动,他淡淡盯了上官辰一眼,没有说话。 “陛下。”显然,上官辰并不打算放弃,“臣只身前去自是行不通,不过,陛下可以派一队官兵给臣。臣虽无武技傍身,但若是带一队官兵前去,情况就不同了。” 末连不吭声,上官辰继续道:“陛下,风月山庄乃我大渊国第一山庄,一举一动必然备受瞩目。除邪祟一事若是派给风月山庄的人去做难保不会走漏风声,此事一旦走漏风声定会扰乱民心。” 末连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吭声。 “只要陛下派给臣一队官兵,到时,臣会悄悄前往大渊山除祟,一定不会走漏风声扰了民心。” 末连: “” 李尧:“陛下,辅政大臣分析得不错,臣赞同。” 邵年:“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上官落盯着上官辰看了几眼,他猜不透上官辰的想法,只好安静站着没有表态。他想,大人这般做自有他的道理。 他不表态,上官辰这边剩下的人也没敢轻易表态。 东方胤其那边的臣子接二连三表了态,末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是众人全然没有注意到,朝堂之上,脸色难看的除了末连还有一人。 这次的早朝以末连愤怒退朝而结束。 御花园,竹林簌簌,风静花正好。 末连负手而立背对着上官辰,声音中是明显的不悦:“子安,你究竟要做什么?!” 上官辰轻笑一声,他走到末连身侧站定,眼中的目光十分平和:“方才朝堂之上陛下大发雷霆,莫不是担心臣此去无回?” 末连猛地转身,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慌无措:“不许你胡说!” 上官辰又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方才在朝堂上思虑过多,现下他直觉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子安。”末连单手搭在上官辰背上,轻轻拍了拍,试图帮他缓解些不适。 “陛下咳咳”上官辰咳得厉害,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却白得吓人,末连看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末连将上官辰整个人环住,下巴抵在上官辰的头顶,声音温柔至极:“子安,你这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怀中的人往外挣了挣:“陛下,这样不妥,还是咳咳还是先放开臣吧。” 环在肩上的手僵了僵终是慢慢松开,末连望着上官辰虚弱的面容一阵子自责:“方才是我说话说得重了,子安,你莫要放在心上。” 红润的耳垂上挂了层薄汗,上官辰娇弱的身子映在末连的眸子里有些晃眼。他不受控制地又往前挪了挪,站得比方才又近了许多:“我只是不想你去犯险。” 边说着,末连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上官辰不动声色躲开末连伸向自己面颊的手,声音很轻:“陛下,此事臣需去。” 末连默默将伸出去的手重新收了回来,眼底一抹落寞一闪而过:“我知你自小和风月山庄的少庄主情谊深厚不想让山庄的人去冒险,但是你去的话,我这心中委实是放心不下。” 上官辰宽慰一笑:“陛下,此事臣有把握,信我。” 清亮的阳光打在上官辰面上,他整个人似是踏光而来的仙人,好看得不成样子,也脆弱得不成样子。望着这样的上官辰,末连忽地不忍心拒绝,他顿了半晌,终于点头同意:“好,我信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丢出去 出了御花园,上官辰顺着甬道往宫外走。今日的日头太大,晒得他一阵阵头晕目眩。 上官辰顶着一头虚汗弱弱抬头望了望,宫门明明离自己不远可走了半天却硬是连一半的距离都没走完。 额头上的汗水越积越多,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上官辰的步子也越来越重。日头之下,他一阵头晕目眩,似要在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主人,你这是要碰瓷儿么?”真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上官辰。 因着真真的话,上官辰神智清醒了些,他虚弱白了一眼真真:“真真,你在胡说什么?” 真真冲着不远的一处地方扬了扬下巴,少年年轻的脸上带着一抹揶揄的笑:“呐,主人自己看。” 上官辰顺着真真指的方向望过去,汗水挂在睫毛上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还没看清真真指的地方是何处,他眼前一黑直接歪在了地上。 一只大手及时扣住他的腰身硬是将他拽了回来,头上撞上一片又硬又软的东西。上官辰迷糊抬头,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 “你是谁”话未说完,人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刻,上官辰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自己这糟糕的身体。 该死!简直是弱爆了 东方胤其一只手搂着上官辰的腰稳稳站在原地,他低头,望着那张清秀苍白的脸无奈摇了摇头。他双手用力将上官辰打横抱起朝着宫门口走去,走出没多远,听到东方胤其略显低沉的声音,似在喃喃自语:“怎的这般轻?” 日光浓烈,一簇花影投下来,夹杂了两个人的身影。 月亮升起大半,月光略过厚重的城墙在地上投射出一抹透亮。甬道上静悄悄的,宫门外,一个人影骑马飞奔而来,疾奔到宫门口才匆匆翻身下马。 那人动作利落干脆,行动间明显有股子焦急在里头。他大步走向当值的侍卫,低声道:“我是辅政大臣上官辰府上的家仆,有急事要面见圣上。” 一听是上官辰府上的人,当值的侍卫不敢怠慢立即引着家仆去见了末连。 “什么?!”听了家仆带来的消息,末连面上带了愠色,更多的却是担忧,“你说你们家大人到现在都尚未归府?!” 家仆重重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家大人早上出门上早朝至今未归。若不是车夫回府说是没等到大人,小人对此事还不知情。” 末连在几案前来回踱步数次,温和的面容终于淡定不住了:“子安离开时约摸午时的光景,按理说早就应该回府了。车夫没接到他,莫不是莫不是子安在宫中遭遇了不测!”末连神色一转,眉宇间满是严肃,“来人,搜宫!” 相府,银月悬空,后院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在相府待得久的家仆都知道自家大人心思难测,作为一个合格的家仆就是少说话多做事,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擅自去揣测相国的心思。 相府厨房新来了位家仆,今日端着碗人参汤去了趟大人房间,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不但挨了二十大板还被直接扔出了相府。 众人虽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这新来的家仆定是做了什么越矩的事,众人吓得紧,没人敢替那家仆求情。毕竟他们家大人一向说一不二,大人已经做出的决定又怎么会因为旁人的求情而改变? 东方胤其房中,烛光一片暖黄,熏香缓缓燃着,一缕安神的香气慢慢在香炉中淌溢出来。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冷淡,冷漠中还带着几分防备。 “相国将我带到相府是何用意?”上官辰目光如一方镜湖,一动也不动,微微皱起的眉毛显示出他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并不怎么满意。 对于上官辰的话东方胤其恍若未闻,他慢条斯理倒了杯茶,放下茶壶缓步踱到床榻边上,将茶盏递到上官辰唇边:“喝茶。” 上官辰抿唇接下茶盏,声音不卑不吭:“相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不问问我方才为何将那家仆打了一顿还给丢了出去?”东方胤其说着顺势在塌边坐下,被褥立马被压下去一些。 上官辰目光暗淡往床榻里侧挪了少许,再抬头,唇边带了抹清凉的笑,眼底的目光也带了些不明意味的笑:“相国做事自有相国的道理,我不便询问。” 东方胤其勾了个若隐若无的笑,那笑看着像是在笑实则眼底却噙着淡漠,再细细瞧瞧好像还有几分恼意:“碰了大渊国的辅政大臣就要受罚,打他一顿再扔出去还算是轻的。”东方胤其回头,正巧对上上官辰略显诧异的目光,他莫测一笑,“上官大人说是也不是?” 听东方胤其这意思,方才那被赶走的家仆是因为碰了自己才被丢出去了?可是自己并不记得有人对自己做过什么? “相国的意思是” “他碰了你。” 东方胤其一张英俊的脸忽然凑上来,上官辰手指一缩下意识抓紧被脚,他面上依旧强行温润如水:“这个相国已经说过了。” “他碰了你所以我将他丢了出去,就这么简单。”手指划过上官辰的脸庞,东方胤其微微一笑,眸色蓦地变得幽深,“怪不得那家仆忍不住动手,手感的确不错。” “陛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外头,是相府家仆的声音。 “陛下”两个字荡入耳中,上官辰下意识就要起身。东方胤其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上官辰用力挣了挣竟是未能动弹分毫。 房门被人猛地踹开,一行人闯了进来。 上官辰的身子猛地僵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邪祟 上官辰只穿了里衣坐在床上,一脸的震惊。东方胤其动作轻挑,一只手还暧昧地贴在上官辰的脸上。 末连看后一张脸立马阴了下来,他转头对着身后一干人等沉声吩咐:“你们先出去。” 秦谷瞧着自家大人没什么事儿,听话乖乖退了出去。东方胤其给了自家家仆一个眼神,家仆也识相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严实。 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没有人说话,整个房间忽然变得有些沉寂,压抑还带了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在相府休息的这几个时辰,上官辰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瞧着势头不对,他赶紧起身下床,挪到末连跟前恭敬道了声“陛下”。 末连没有说话兀自将上官辰拉到身后,他看向东方胤其的目光无温无波,嘴角却往上扬了扬:“相国,辅政大臣身体不适,朕就先带人回府了。” 东方胤其这才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末连身后的上官辰,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上官大人身子虚弱,若是上官大人愿意臣不介意让上官大人在相府住上一宿。” “不必。”上官辰说罢往边上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请。” 迈出房门走了没几步相府的家仆追了上来,手中还拿着一件衣服:“上官大人,您的衣服,大人让小的送过来。”说罢,家仆冲着末连恭敬一礼,“恭送陛下。” 末连衣袖一甩,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十分安静。 上官辰只当是陛下乏了也没往心里去,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许久,马车停在了上官辰府邸外头,上官辰回身冲着末连行了一礼:“陛下,臣先回了。” 末连面色复杂将上官辰叫住:“东方胤其他”温润的眉毛纠结缠在一处,末连深吸了口气,还是将憋了一路的疑问问了出来,“他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陛下放心,什么都没发生。”上官辰语调淡然,眼底闪着坚定的光芒,“臣一直都会站在陛下身边,尽臣所能,为陛下守住这江山。” 心中莫名一阵感动,末连禁不住往前靠了靠:“子安此话当真?” 上官辰抬眸,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润透的笑意:“自然当真。” 眉心涟漪般缓缓舒展开来,因着方才担忧紧张攥握成拳的手终于松开,末连带上了一惯温和的笑:“好,我信你。” 三日后,上官辰带着一众官兵启程前往大渊山。 大渊山位于皇宫西面,大渊山四面环水,山上青山绿草落了个村子,名曰孝顺村。 近来孝顺村频频有人失踪,孝顺村派出去找的人也没什么收获。村民们看着情况危急,这才想办法将这里的情况传给了京都的官员。 几十艘船浩浩荡荡从河这边飘到了河那边,船刚靠岸,就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 一辆马车从船上缓缓驶出,上官辰坐在马车里。听到马车外有动静,他掀开车帘望了望,这才发现原来是孝顺村村长带着村民们前来迎接自己。 上官辰下了马车走到村民面前。 村民们围在一处,中间站着位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看她模样约摸也就是个桃李年华。 一位年长的村民冲着上官辰行了一礼,向上官辰介绍:“大人,这是我们孝顺村的村民。” 来之前就知道孝顺村的村长是个女子,但上官辰却没想到这村长会是个相貌如此温婉的年轻女子。 村长李连枝皮肤红润,眉眼安静,一身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女子娴静如玉的好相貌。 “草民拜见上官大人!”李连枝干脆利落这么一跪,颇有种领导的风范。村民看村长跪了也跟着呼啦啦跪了下去,“拜见上官大人!” 此番看来,这村长在村中的声望还不错。 “各位请起。”上官辰说着就要去扶村长,李连枝似是无意又像是早有防备,她往后退出一步自己站了起来:“多谢大人。” 是个懂礼数的女子,这么一来倒是显得他唐突了,上官辰微微一笑将手收了回来。 午饭过后,李连枝跟上官辰大体交代了下村里村民失踪的事便回去了。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孝顺村近半年前前后后陆陆续续总共有十几人失踪,而且失踪的都是男子。 有人说是狐妖在做怪,男子不断失踪怕是那狐妖在练什么吸阳补阴的功法,不然为何失踪的只有男子? 狐妖? 上官辰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忽地他唇齿间噙出一抹笑意,那笑看着清淡实则带了些狐疑在里头:“狐妖么?” 傍晚时分,上官辰换了身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出了门。 天还带着抹灰亮,在村子里活动的村民已寥寥无几。 上官辰心想,村民们约摸是担心狐妖做怪的传闻,怕晚上出来被狐妖抓去暖肚皮吧。 “说来也怪,咱们村长生得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子怎的一直一个人?也不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得也是,村长在咱们村里可是大家伙儿都公认的村中一朵花儿。村长这么好的条件怎的就这般想不开?搞不懂。” “哎,听说前两天失踪的土蛋失踪前去过村长那里,好像是说去讨什么治病的药。” “村长会医术,去讨个药也很正常。” 原来村长还会医术? 这村长有能力又有医术,在这孝顺村待着也算是造福村民了。 两个村民的背影渐渐远了,上官辰继续往前走去。 “啊”一声绵长的哈欠过后,真真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他抬了抬懒懒的眼皮,目光依旧带着些困意:“主人,最近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 “真真?”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这么久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圆寂了呢?” 真真腆着脸笑笑:“主人,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舍得圆寂呢?只是,最近其他做任务的主人一个接一个地喊我,我这不是一下子没忙不过来么?” 上官辰挑眉:“废话少说,说正事儿。” 清了清嗓子,真真一本正经道:“主人,你的任务是帮助末连巩固帝位,每完成一个对末连有利的事便会有奖励。你应该要时不时陷害一下东方胤其或者直接找机会把他咔嚓掉才对,怎的这么久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 真真说的也是,近来是他疏忽了,不做任务哪里来的奖励?没有奖励回到2085年他岂不是得饿死? 上官辰赞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该做些什么了。放心,等我回了京都就开始准备。” 真真点点头转身就走,上官辰迅速把他叫住:“真真!” “主人还有何吩咐?” 上官辰讨好笑笑,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似要闪出一片星空云海来:“孝顺村这事儿你可知道内幕?” 真真脖子反射性往回缩了缩,一脸的防备:“主人,你不要害我。我知道是知道,不过依照规矩这事儿我什么也不能说。” 一听这话,上官辰觉得走捷径有门儿,再接再厉道:“你不用说,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不给真真反应的机会上官辰直接问,“此事是村长做的么?” 真真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他猛地瞪大了双眼,指着上官辰一脸的委屈:“主人,你套路我?!都说了,不能说!”说罢,捂着头光速逃窜。 一边逃,真真一边哀怨地想。得了,这个月的奖金又要泡汤了。 上官辰得意笑了,与村长无关,那么又会是谁? 难不成真有邪祟? “咳咳!”在夜色中站得久了,凉风一吹,上官辰嗓子一受刺激忍不住咳嗽起来。 虚汗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滴在地上迅速渗了进去,一人迅速递了件披风过来:“这个,大人披上。” 上官辰抬头,是跟随自己前来的侍卫。 此次外出,末连派给上官辰一队官兵。上官辰坚持不带亲近的人只身随着这队官兵来了孝顺村,为此,秦谷还和他闹了好大一通,说的无非是上官辰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云云。 其实,上官辰不带亲近的人来是有私心的。 孝顺村这怪事有些蹊跷,就连上官辰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不带他们来不过是怕他们受伤罢了。 接下侍卫手中的披风,上官辰给了那人一个感激的笑:“多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下官丁川,是负责带领这队官兵的宫中侍卫。”丁川抬头看了看天,一副颇为忧心的模样:“大人,天色已晚,下官送您回去吧。” 天色的确暗了不少,晚上没人出来活动自己待着也没什么用,想了想上官辰点头:“好。” 翌日,天还未亮,上官辰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 一官兵匆匆跑了进来,后头跟着满脸惊慌的村民还有村长:“大人,又有人失踪了!” “什么?!” 一大早就摊上这晦气事儿官兵也觉得不妙,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听村民说,这次失踪的人叫张小刀。” 虽然觉得不可能上官辰还是顺口问了句:“失踪之前,这张小刀最后去过的地方是哪里?” 村民们想了想全都摇头,上官辰心一沉,带着一众官兵出了门。 马车走出没多远,不远处微弱的呼喊声隔着车帘时断时续传了过来:“大人,大人” 上官辰掀开车帘,一个村民呼哧呼哧跑上前来:“大人,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说。” 村民前后左右看了遍,有些小心翼翼似是怕旁人听到一般:“方才守着村长,有些话草民不好说。其实张小刀失踪前除了家里还去过一个地方。” 上官辰敛眉:“奥?什么地方?” 村民用手盖住嘴巴,压低了声音挨在上官辰跟道:“村长家,拿药。” 上官辰眉心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像极了冬日里初绽的白梅花,好看得耀眼:“知道了,下去吧。” 从来没发现这上官大人近看竟是这般好看,村民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竟忘了回话。一旁的丁川睨了他一眼,低喝一声打乱了村民的思绪:“大人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觉察到自己眼下的行径有些逾矩,村民慌乱收回目光,应声退下,只是目光中还有着一层浓厚的眷恋。 上官辰侧目,方才说话的人正是昨日给自己递披风的那个侍卫,顺口问了句:“你觉得村长可疑么?” 侍卫行了一礼,面上表情十分恭敬:“依下属愚见,有没有问题大人还是亲自去探一探较为稳妥。” “也是。”上官辰缓缓回头,对着车夫吩咐,“去村长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调虎离山 到了村长家,村长不在。上官辰在院中默默站了会儿,他的目光透过灰朦的月光带了些深沉。 “搜。” 上官辰一声令下,官兵呼啦啦涌进了院子。 院子搜了一半,村长回来了。 李连枝站在院中,瞧着上官辰和满院子的官兵面上十分诧异:“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辰缓缓起身走到李连枝跟前,他面上轻轻淡淡,一双眼静静盯着李连枝,一番话说得不轻不重:“据村民们可靠消息,张小刀失踪前来村长这里拿过药。” “拿药”两字一出,村长面色霎时一片惨白,一双手不由地绞在了一处。 上官辰心中了然,这李连枝果然有问题:“对不住,形势所迫本官需得搜一下村长的住处方能给村民一个交代。” 院中动静不小,吸引了不少村民。村民们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着,时不时还交头接耳说上一番。 “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哇?” “莫不是咱们村长犯了什么事?不然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 “嘘,你小声点儿,别瞎说!” “” 顾及李连枝的面子,村民们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即使声音不大,这些话还是一字不漏飘进了李连枝的耳中。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往边上站了站,任由官兵们将自己的家搜了个底朝天。 半晌,搜完的官兵回来复命:“回大人,并无异样!” 上官辰眉心一皱,有些意外。他转身,对着李连枝面露歉意:“叨扰了。公职在身,还望村长见谅。” 李连枝低着头低低应下:“大人客气了。” 上官辰转身对着丁川吩咐:“收兵。” “是!” 上官辰往外走着,面上波澜不起,心中却不得安宁。 并无异样?难不成是他想多了,这村长没问题?怎么会? 吃过午饭,日头越升越高,上官辰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他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吹风。 刚站了片刻,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外面风凉,大人还是回屋吧。”丁川一脸严肃看着上官辰,严肃中还挂了几分担忧,“大人还是要好生爱惜自己的身子。” 丁川一番话让上官辰想起了秦谷,平日里,但凡秦谷看到上官辰做出半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举动,不管上官辰爱听不爱听他都要说道一番。 秦谷是,三儿也是。 思及此处,上官辰心中一暖。他缓缓勾起唇角,对着丁川淡淡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屋。” 丁川还想说些什么,思绪被外头的声音截住了话头。 几名村民自门前经过,有说有笑说得一番热闹。 “你说,咱们村失踪的人是真病了还是故意装病想单独和村长说说话?” “这个不好说村长生得好看又尚未婚嫁,有男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有这个可能。” 说话声渐行渐远,上官辰思绪却越发清晰起来。 莫非 当夜,上官辰坐着马车直接去了村长家。 进门前,他特意用了皮肤套餐中的病入膏肓外加娇弱套餐,看起来一副即将咽气的悲惨模样。 “咚咚!” 上官辰一只手放在房门上扣了扣,不久,里面传出村长李连枝的声音,带了几分防备:“谁?” “是我上官辰” 听出有哪里不对,村长立即开了门,看到上官辰的模样后李连枝一脸的惊讶:“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辰张了张干涩的唇瓣,半晌,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李连枝连忙扶着上官辰在椅子上坐下,上官辰故意往村长的方向歪了下,还顺势抓住了村长的胳膊:“村长我不会是没救了吧” 墙壁上一抹光一闪而过,虽无光亮,却有寒光。 上官辰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李连枝有些尴尬拉开上官辰的手,她仔细给上官辰把了把脉,半晌,李连枝有些忧心道:“大人,你这病是旧疾,极难根治。这样吧,草民先给大人开个驱寒的方子,大人服下看看效果。驱寒见效后,草民再根据大人的情况另行配药。” 上官辰故意颤着身子起身道谢:“多谢哎”话只说了一半儿,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李连枝身上。 不远处,砸在墙上的闷响声微不可闻,上官辰眼中默默噙起一抹笑意。 李连枝身子一僵,一张脸红了一片。她本想说些什么,可瞧了上官辰那苍白虚弱的模样又不好说什么重话。顿了半晌,只说了不轻不重的几个字:“大人可能站起来?” 上官辰浑身抖了抖,又抖了抖,总算艰难站了起来。他扶着椅背再次坐了下去:“那此事就有劳村长了” 李连枝红着一张脸小声答道:“举手之劳,大人不必挂怀。” 上官辰微微勾唇,清透的眼中化出一股比初雪还要纯透的笑意:“好。” 今日搜查李连枝的住处后官兵来报说村长房内并无异常,只是后来另一名士兵还来报告了一件事。 村长家的墙壁上有个洞同外面相通,洞不大只有单只眼睛的大小。因为不是很大一般人注意不到,想来村长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只是那洞的周遭十分光滑,想来是用了有些时候了。 出了村长家,上官辰收了皮肤套餐和娇弱套餐,脸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活气。 上官辰低低喊了声:“真真,这次我得好好夸夸你。” 真真是那脚踩着风火轮的哪吒,嗖嗖窜了出来:“我来了!主人!请主人不要吝啬尽情夸奖!!” 上官辰微微一笑,睨了真真一眼:“你给的这皮肤套餐还挺好用。” 真真挺直腰板儿做傲娇状:“主人夸奖的是,夸奖的是!”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官辰忽地敛了唇边的笑:“真真,你说今晚上我会不会也失踪?” 真真顿时满脸的惊恐:“主人,之前那个叫丁川的侍卫看着对主人十分上心,不若主人找他来守在院子里?” “嗯,这个主意不错。” 入了夜,上官辰想着唤丁川过来守夜。一出房门,丁川已经守在了房门外。 瞧见上官辰,丁川一副理所当然的形容:“听闻大人今晚独自去了村长的住处,以防万一下官今夜会守在房外,大人安心入睡即可。” 上官辰理了理思绪缓缓一笑:“也好。辛苦你了,丁川。”上官辰拍了拍丁川的肩膀转身进了房中。 上半夜,整个院子十分安静,上官辰渐渐睡了过去。 下半夜,头两个时辰整个院子依旧十分安静。 可就在天将亮之时,一阵喊叫声远远飘进了院子:“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人失踪了!” 丁川心下一惊,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房中,上官辰躺在榻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好在,大人无事。 房门再次被合上,丁川带了几名官兵出门探查情况,留下一队官兵看护上官辰。 早晨露湿雾重,丁川看不清前头大声喊叫的村民。跟着那喊叫声跑出老远,那声音逐渐消失,模糊的人影也再看不到了。 这人分明是给村民们报信的,不知为何他不往村子里跑反而一个劲儿往村外跑?丁川顿住步子,转念一想大道一声“不好”转身狂奔。 调虎离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疤痕脸 丁川冲回上官辰院子时,发现留下守门的侍卫已尽数被迷晕。丁川一脚踹开房门,榻上空无一人。 坏了! 上官辰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头之上。 那石头通体发烫,人躺在上面烫得肉疼。 动了动脑袋,上官辰又是一阵子迷迷糊糊,身体这种反应倒像是中了迷烟。 上官辰的身子本来就弱,现下中了迷烟更是弱上加弱。好不容易从石床上撑起了身子,上官辰四处望了眼想着探查一下自己现下的处境,只望了一眼身子就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面前,十几名年轻男子都被手腕粗细的铁链极为残忍地锁在了石壁上。这些男子大腿间都是鲜红一片,他们个个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只有胸膛处细微的起伏能证明此刻的他们依旧活着, 这是 “不用羡慕,下一个就是你!哈哈!”粗哑难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那人声音癫狂又恶毒,听得人一阵阵难受。 一只手搭上上官辰的肩膀,那只手往后用力一拉,上官辰重重摔了回去。上官辰咬着牙忍着痛意抬头看去,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刀疤横生的脸。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看清那人眼中的狠绝与暴戾,上官辰心中一凉。 “哈哈!为什么?!”男人粗野笑了几声,面色忽地一转,变成一副狰狞噬人的模样,“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都犯贱!”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十几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他!他!”最后那手指头十分愤怒地指向了上官辰,“还有你!你们这些个畜生都想去玷污我的神医!你们,都该死!” 提起神医那人表情似乎缓和了不少,当然这只是上官辰自己的想法。因为那人脸上疤痕丛生,一道疤上叠着另一道疤,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也无法想象他如果真的有表情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口中的神医说的应该就是孝顺村的村长李连枝吧。 上官辰想着,眼下,自己左右是走不了了,何不将事情大概弄个清楚:“我不知道别人做了什么,但我对你的神医当真是什么也没做,你又为何将我抓了来?” “胡说!”那人眼神变得凌厉,一道道如刀般锋利的目光直直扫射过来,似要穿过上官辰的骨头,“你碰了我的神医就是玷污了她!你就该死!” 很明显,此人病得不轻。玷污这事儿,可不是碰人一下便可以作数的。 察觉到真真溜了出来,上官辰赶紧抓住这根不怎么靠谱的稻草:“真真,你说待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救我?” 真真认真分析了下,表情十分真挚地摇了摇头:“不会。” 上官辰在心中绝望呐喊:“那你觉得他会把我怎么样?” 真真没有说话,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一群半死不活的男子,一脸的绝望:“主人,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的下场应该会和他们一样。” “你是说” “恩。”真真面露凄色将我瞧着,然后似乎是脑补了些什么火速逃窜:“实在不忍心看主人变成男不男女不女所以我先闪了!” 真真果然坑得很敬业! 这人呐,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上官辰无视真真,继续看着那张疤痕脸,冷不丁露出抹嘲讽的笑:“我说,你有病吧?” 疤痕脸忽地一愣,旋即眼神阴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分外不好惹:“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又不敢说,又或者说了被人家拒绝了,所以你才病得这么离谱?” “你胡说!!” 疤痕脸虽然在极力否定,上官辰却能看出来,很明显他说中了疤痕脸的心事:“奥?胡说?既然怎么说也是胡说,那不如我再胡说一句。我猜,你是因着自己的容貌自卑过度才躲在这里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住口!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疤痕脸怒了,举起手里的匕首,作势就要扑过来砍上官辰。 上官辰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没什么惧意:“宰了我,你的神医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疤痕脸急红了眼。 上官辰慢条斯理道:“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神医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么?” 疤痕脸不再说话,他愣在那里,似乎在认真思考上官辰方才的话。 “墙上那个洞是你挖的吧?”疤痕脸表情有了一丝裂痕,上官辰知道自己猜对了,“想必当时房中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我当时病重,你的神医对我可是呵护备至。既然你看到了,就该知道杀了我你的神医会伤心。” 疤痕脸整个人变得颓废不少,但他这模样也只是维持了片刻,很快,阴狠的笑再次占据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那我不杀你。”疤痕脸回头瞧了眼身后苟延残喘的男子们,他笑得越发得意也越发狠厉,“不如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好了。” 冷光乍现,疤痕脸手里拿着匕首,面上带着阴恻恻的笑一步步紧逼上来。上官辰无法只得再次使用皮肤套餐病入膏肓,整个人瞬间变得像是个濒死之人。 疤痕脸脚下一顿,满脸的诧异。上官辰面色忽地变得惨白,他浑身止不住颤抖几下,之后便再没了动静。疤痕脸抬脚踢了上官辰几脚,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再踢,依旧一动不动。 这是断气了? 转身欲走,触及面前躺了一地的男子,疤痕脸阴冷一笑,又转过身来。 上官辰本来半眯着眼观察情况,发现疤痕脸又折返回来他放松下来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疤痕脸一脸暴戾的笑,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上官辰的腿间就要切下去。 上官辰拼尽全身力气滚下石床跌在地上,疤痕脸猛地一怔,随即大喝一声,声音中全是愤怒:“装的?看老子不弄死你?!” 中迷药,睡烫石,方才又那么一滚,这些已经耗费了上官辰大半的气力。此刻,他双腿无力动弹不得,只得坐在地上眼看着那匕首切下来。 匕首切下来的瞬间上官辰甚至在想那匕首会切在什么地方?是眼睛,鼻子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砰”的一声,疤痕脸被一只脚踹飞出去。看向面前及时赶到的黑影,上官辰一时间呆住:“是你?!” 东方胤其身着便装站在上官辰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将他罩住。可即使是穿了一身的便装还是遮挡不住他身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往前踱了几步,东方胤其眼底带着一股子嘲讽的笑,他上下打量了上官辰一眼满意点了点头:“好在没少什么。” 他话中的意思上官辰自是明白,眼下,上官辰无心去纠结这个,他纳闷儿的是东方胤其怎的来了孝顺村:“相国怎的知道我在此处?”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东方胤其答非所问:“其实,他那一刀即使是切下去也无妨。”他狭长的眸中蓦地聚起一抹笑,看着上官辰的目光带了几分玩味,声音不高却正好能传进上官辰的耳中,“反正你也用不着。” “你”身后一个人影挥着匕首奔了过来,上官辰未说完的话立即转了话头,“小心身后!” 东方胤其身后似是长了眼睛,他利落一个侧身直接将疤痕脸来了个侧摔,疤痕脸这一次彻底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早知道自己不适合,上官大人又何必抢着揽这份差事?” 上官辰正欲开口,山洞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寻了进来:“大人在这里!大人”看到东方胤其丁川表情变得十分恭敬,高扬的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参见相国。” “恩。”东方胤其随意“嗯”了声并没有看向丁川,声音中威严十足,“好在你们家大人没什么事儿,不然如果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就是有一千颗脑袋也会被砍个干净。”说罢,他上前一步将上官辰打横抱起来就走。 众人纷纷给东方胤其让路,上官辰保持着一惯的淡然。他苍白的面上无波无痕,声音不大众人却也都听清了:“相国,请放手,我自己可以走。” 东方胤其脚步顿了顿,他浓黑的眉毛似是漫不经心扬了扬:“奥?你确定?” “确定,啊!” 东方胤其直接将上官辰扔回地上,好在丁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大人!小心!” 上官辰强撑着一口气站稳,他没有理会东方胤其,转身对着丁川道:“将这些村民带回去好生安置还有将地上摔晕的凶手关押起来。” “是。” 回了村子,东方胤其已经回去了。听手下的官兵们说,东方胤其似乎是凑巧有事来了孝顺村,又凑巧看到上官辰被人抓走这才出手相救的。 不过,上官辰好奇的是,东方胤其能凑巧来孝顺村做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大火 隔日,上官辰在院中提审了疤痕脸。 疤痕脸名唤田城,原是从外地来的逃兵。 逃亡路上遭到官兵追捕田城几度死里逃生,逃到孝顺村时他一张脸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村长李连枝瞧他可怜好心收留了他,还帮他医好了身上的伤,只是那张脸伤得太重再也难以恢复从前的模样。 村长对田城收留照顾,田城对此心存感激。时日一长,田城渐渐对村长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田城知道那是什么却一直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情感,每每看到村长那张美丽的面容,再看看自己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都自卑到了尘埃里。 他面貌丑陋,又是个逃兵,他不配,配不上这么好的村长。 自卑归自卑,田城觉得他能待在村长身边照顾她已经很知足了。 后来,村里几个小混混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田城是逃兵的身份,拿这个来要挟村长,想让村长陪他们一夜。 村长一清白女子,对于这种无耻的要求自是不从。小混混们直接怒了,他们将田城绑了要去送官,村长实在不忍终是答应了他们禽兽般的要求。 田城被绑在房柱上亲眼目睹了村长被□□的整个过程,事后田城痛恨万分,带着愧疚和怨恨离开了村长家。 田城走后没多久,孝顺村就开始有男子失踪。 最开始失踪的就是那三名混混,李连枝隐隐觉得此事与自己有所关联。 因着自己相貌出挑,又是单身一人,村里不少年轻男子借着来看病的由头对李连枝动手动脚。 奇怪的是,但凡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村民没过几日都失踪了。 李连枝已经猜到了做这些事的人是谁,为了护住田城她有意误导村民说是村里有邪崇作祟,还宣称是狐妖也说不定。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救助无门的村民万般无奈之下将此事报给了京城的官员,说是邪崇作祟。 其实,这哪里是邪崇,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在为心爱的女子鸣不平。 田城一身锁链加身跪在院中,李连枝站在边上眼神复杂瞧着他。 上官辰扫了田城一眼,也是有些唏嘘:“用那般极端的手段摧残了孝顺村十几名名村民,田城,你可知罪?” 田城抬头,疤痕脸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却是异常的倔强,他声音中隐约带着一股子狠厉:“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我何罪之有?!我没罪!!” 丁川大喝一声:“大胆!当着大人的面你竟然还敢狡辩?!” “哈哈,哈哈哈!”田城笑得无所顾忌,似癫似狂,浑身都止不住跟着颤抖起来,“若我阉了他们是罪,那他们对连枝做的岂不更是罪大恶极?!” 上官辰自然知道田城指的是什么,一个女子没了清白,那可是要了命的:“有些人的确是死不足惜,可这余下的村民中有好多罪不至此。” “我不管!”田城看向李连枝,眼底温柔万千,滚动的柔情似要将整院人彻底淹没,“谁动了我的枝枝谁就要受到惩罚!” 果然是为情冲昏了头脑。 李连枝沉默半晌,终于开口:“田城,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 田城一双眸子顿时黯淡下去,声音很是凄凉:“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枝枝,这些我都知道。” “不是的!”李连枝瞧着田城这般模样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其实我本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阴差阳错才成了村子里的村长。” 听了这话,田城眼中丢掉的光芒再次浮了上来。他咧嘴笑笑,脸上那张牙舞爪的疤痕不知为何在此刻看来竟是出奇的温和:“尼姑又怎样?枝枝,我喜欢的是你,即使今生我们注定不能在一处我也不想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哪怕只是在你身边看着你,护着你,也值了。”。 “田城”李连枝面上泪如雨下,她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哽咽,眼中那股子凄寒真是我见犹怜。 丁川于心不忍,转头看向上官辰:“大人,此人该如何处置?” 上官辰心情复杂却也只能公事公办:“带回京都受刑。” 田城回过神来,望向上官辰的目光没有半分畏惧:“好,只是我还有个请求。” 在院子里坐得时间有些长,上官辰直觉太阳穴有些难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你说。” 田城的目光和李连枝的在空中对上,眼中都是无限的怀念与不舍:“走之前我想再去趟自己原先住的地方。” “好。” 田城原先住的地方是村长李连枝的家。 到了院子里,李连枝田城提步进了屋子。众人作势就要跟上,上官辰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众人给两人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众人会意,只守在院子里并没有往屋里跟。 “丁川,你觉得田城做得对么?” 丁川看着走向房门的两人,目光变得分外悠长:“对与不对本就没什么确切的界限,依下官拙见,若真说田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下官想是因为他太爱一个女子。” 上官辰看向丁川舒缓笑开:“说得不错,凡事太过终不得善终。丁川,你理解得倒很透彻。” “大人,不好了!房子着火了!” 上官辰闻声望去,屋子一角已经起火。因着整座房子本就是茅草做成的,没等官兵将火浇灭整座房子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 丁川大喊一声:“快救火!” 众人纷纷拎着桶往房屋上倒水,倒了没几桶,轰地一声,房子瞬间倒了大半。 众人呆住,拎着木桶的手也忘了动作。 因为,火海中,两个人,深情相拥。 火海之中,田城深情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满脸的幸福,即使是置身火海也没有丝毫的惧意:“枝枝,若我去了京都,村里还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你,我不放心。” 欣慰的眼泪自眼角滑落,李连枝笑得灿烂,是隆冬时节飘飞的雪花:“我知道。这次你去京都必死无疑,所以我不能让你走。用这种自私的方式把你留下,你怪我么?” 一只手轻轻抬起李连枝的下巴,田城笑得格外开怀也格外欣慰:“怪你,我傻么?” 四目相对,两双唇在一片火海中终于贴在了一处。 房梁终于支撑不住,整座房子在一瞬间彻底倒塌。大火热烈,火焰张狂,伴随着不断扬起的火星子,慢慢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那画卷如火,一片绯红,似是田城耗尽心力为李连枝下的一场星火雨。 一场只为她下的星火雨 良久,丁川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这火还救么?” 上官辰垂下眸子,没人能看清他眼中的神色。过了许久,他才缓声道:“罢了。” 他不放心她,她也离不开他,就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四个大字 天还灰着,上官辰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孝顺村。 一路上,上官辰坐在马车中,神色沉重。 知道上官辰身子虚弱,丁川特意嘱咐车夫走慢些。 丁川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目光时不时落在马车上。顾虑到上官辰的身体他有好几次都想劝上官辰中途歇息片刻,只是想到上官辰的性子,他硬是将溜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直到到了皇宫也没说什么。 皇宫外,灰月如勾。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丁川翻身下马,伸手替上官辰撩起了车帘:“大人,到了。” 这一路颠簸下来,上官辰面色发白。那双薄唇上血色尽褪,白得恍若蝴蝶的羽翼。月光透过车窗投射下来照在他面上,他的眉眼浸在月色中,让人有种半虚半实的错觉。 上官辰循声望去,同丁川对视一眼,眉眼微微一弯:“有劳丁侍卫了。” 那个笑,两分孱弱,八分清透,竟叫丁川眼前一亮。 掀起车帘的那只手紧了紧,丁川迫使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车厢:“大人,小心。” 上官辰身体不适,自是无心去留意丁川的表情。他扶着车厢起身,抓在车厢上的双手因着过分用力,手背上青筋起了一片,冷汗顺着上官辰的鬓角不断滑落,丁川再次转过头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大人” 丁川伸手要去扶他,上官辰含笑摇了摇头:“无妨,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 这话落在丁川耳中,他不由得眉心一皱。听上官辰话中的意思,他竟是已经习惯了这磨人的病痛么?丁川愣了愣没说什么,将伸出去的手重新收了回来。 中途,有好几次,丁川看着上官辰实在行动艰难,险些抑制不住直接伸手去扶,好在,他在手将扶未扶之时及时抑制住了自己。 上官辰在逞强,他有他的傲骨,他不应该去打扰他。 一番周折,上官辰总算顺利下了马车。 上官辰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动作优雅理了理衣冠进了宫门,丁川立马抬脚跟上。 甬道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一道,清瘦笔直。一道,结实挺拔。 以往,从甬道到陛下的御书房,丁川只需用半炷香的时间。这次,随着上官辰的步调,丁川硬生生将这半炷香走成了半个时辰。 御书房外,有几个当值的侍卫。他们瞧见丁川,有些吃惊:“丁侍卫回来了?” 丁川洒脱一笑:“回来了,辅政大臣也回来了,劳烦兄弟前去通报一声。” 侍卫们点了点头,冲着上官辰恭敬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那侍卫就出来了,说是陛下让上官辰进去。 上官辰微微点头,他迈脚走上台阶。因着重心不稳,上官辰两边晃了晃,险些摔倒。 丁川心下一惊,一把扶住上官辰的肩膀替他稳住身形。上官辰侧头冲着丁川笑了笑,眼底隐约挂着一抹无奈:“多谢。” “大人客气了。”搭在上官辰肩上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丁川的声音淡淡的,“大人当心。” 上官辰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御书房。 丁川依旧站在原地,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同样保持着方才的样子。当值的侍卫见了,免不得拿他说笑:“怎么?丁侍卫可是丢魂了?哈哈!” “啊哈哈哈哈!”跟着那几名侍卫干笑了声,丁川不自然收回手,站到了他们身侧,“你们就爱拿我说笑。” 话虽如此,丁川还是趁着旁人不注意时转头瞧了瞧御书房。 上官大人眼下身子弱得很,陛下应该不会留大人太长时间吧? 御书房内,熏香阵阵,茶风一片。 末连瞧着上官辰走进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疾步走至上官辰面前,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子安,你总算回来了。”说着,双手握住上官辰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我怎么觉着子安又清减了不少?” 上官辰含笑往后退开一步,恭敬行了一礼:“劳陛下挂心,臣无事。” 两只胳膊有些尴尬停在半空中,半晌,末连轻咳了声,还算自然地收回了手:“子安又在糊弄我。”末连的目光在上官辰身上又仔细过了一遍,“你分明就是清减了。” “陛下,臣真的没有大碍。老毛病了,回去歇息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知道上官辰性子倔,末连也不打算再纠结此事,所幸,眼下他平安回来就好:“嗯,这次孝顺村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末连这么一问,上官辰的脑中又回想起了那漫天流火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影。想到此处,上官辰的眸子暗了暗,声音也止不住带了几分哑意:“孝顺村中并无邪祟,不过是,一对痴儿怨女罢了。” 上官辰将田城李连枝的故事细细说与末连听,听罢,末连也是一阵唏嘘:“委实是天意弄人啊。” 是啊,所谓天意弄人,也不过如此 。 从御书房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的光景,上官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得似乎比先前更慢了。 丁川赶紧迎上前去:“大人,身子可还撑得住?” 上官辰勉强勾了勾唇:“无事。”说罢,径直往宫外走。 丁川立即跟上,上官辰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停住步子往后看去。丁川没想到上官辰会突然止步,他跟得有些急一时间没停住脚,同上官辰撞了个正着。 上官辰比丁川矮了约摸半个头,这一撞,上官辰的头正好撞在了丁川脸上。 一瞬间,两人俱是一僵。 左右还是上官辰见的世面广,他面上稍一怔愣,唇边就荡出个温温润润的笑:“丁侍卫没事吧?” 丁川故作镇定爽朗一笑:“卑职这皮糙肉厚的自然无事,倒是大人,没事吧?” 上官辰摇了摇头:“无事。” “卑职送大人出宫。” “不必。” 丁川朝前望了望,除了头顶灰蒙蒙的月亮,周遭一片漆黑:“可是大人” “不必。”上官辰边回绝边转身继续走了,“丁侍卫请回吧。” 那个清瘦倔强的身影逐渐隐入夜色之中,丁川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 上官府,大门外,上官落站在那里有些焦躁。 瞧着上官辰的马车过来他立马迎了上去:“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 “上官大人可是有急事?”上官辰掀起车帘看向上官落。 上官落深更半夜在大门外等,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今日朝堂之上东方胤其逼着陛下选秀女进宫,东方胤其那边的官员抢破头要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陛下眼下头疼得很。”上官落一脸的急躁,也是,若是让东方胤其那边的人掌控了后宫的确是件棘手的。 “有这事?”上官辰不由自主跟着皱眉。 “怎么?辅政大臣不知?” “不知。” 陛下没有同他说,不过是怕他堵心吧。上官辰叹了口气,问道:“选秀什么时候开始?” “定在十日后。”上官落急出一脑门子的汗,“大人!为了大渊国的未来这陛下的后宫务必要安排上我们的人才好哇!” “大人放心,此事我会好好思量思量。” 回了书房,上官辰疲惫闭上双眼,眼梢眉角不由地挂了层疲惫。他靠在椅背上沉思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睛慢慢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风月山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朱晏 五日后,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京都。 队伍前头是位骑着雪浪马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意气风发,风姿出众,热情洋溢的脸上满是光芒。 身后一众年轻男子分作两列并排走着,他们个个墨发高束,穿着月白衣衫,衣衫左肩处都绣了弯月亮,动作儒雅好看,服饰动作里全都透着股子文雅。 只是,文雅归文雅。他们走路步调沉稳,身姿却异常轻盈。这般来看,这些个男子都是些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队列中间,是一辆装潢极为考究的楠木马车。马车不疾不缓地前行,轱辘和地面碾压在一处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马车两边跟着几个随行的侍从,身上穿的是和年轻男子们同样的月白衣衫,不同的是,这几个随从只是将头发在头顶简单挽了个发髻。 队列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这队列究竟排了有多长。 边上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惊叹:“这是哪里的富贵人家?出门好大的排场!” “是啊,这排场怕是比圣上出行都大,不过,他们的服饰看着的确有几分眼熟。” “哎,你是不是傻?你看队列前头的大旗就知道了,那上面分明写着风月山庄四个大字。” “原来是大渊国第一山庄风月山庄啊,听说” 那人的话说了一半没能再说下去,因为,队列中间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马车一停,后头的队列也跟着停了。 一只纤细的手腕从车帘里伸了出来,那手腕看着纤细却不女气,骨节分明的手指看着也分外修长。 马车旁的随从瞧见了那手赶忙叫住打头的年轻公子:“少主。” 为首的年轻公子回头瞧了那只手腕一眼,眉头不耐烦皱了起来。看那模样,虽不怎么待见那只手的主人还是耐着性子驱马走到了马车面前。年轻公子伸手敲了敲车顶,小声询问:“朱晏,你又怎么了?” 从风月山庄到京都,这个朱晏可没少让他操心。 莹白的手腕在空中划了个圈做了个喝茶的动作,年轻公子一双剑眉皱得更紧了,他不耐烦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儿找个地方让你喝茶。”说完去队伍前面带路去了。 马车中的主人微微勾了勾唇,似乎心情很好。 太阳高照的时辰,血浪马终于停在了上官辰的大门外头。 少顷,上官辰身穿一身清透白色长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瞧见来人,上官辰眉眼带笑,一派欢喜模样:“月良,你来了。” 月良自马背上一跃而下,明朗的眉眼间满是笑意:“阿辰叫我,我自然来得快!” 上官辰目光扫过面前站了整整一条街的队伍有些吃惊,没想到,风月山庄竟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经过庄主的同意。很快,上官辰收回视线:“月良,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是” “自然是来给你立威的!阿辰,你是不知道,眼下整个京都都知道风月山庄的少庄主带人给你助威来了!”月良神气抹了下鼻尖儿,“我倒要看看,现下还有谁敢明目张胆跟你作对?” 月良和上官辰年纪相仿,因着少了朝堂上那些个尔虞我诈的侵害,想问题还是简单了不少。 朝堂上的斗争哪儿会因为这种示威而停止?不过警示的效果还是有的。 毕竟风月山庄是大渊国的第一山庄,能有风月山庄撑腰,陛下应该能好过些。 上官辰目光落在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清凉的眸子缓缓弯了弯夹了些光亮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月良,这就是你请来的贵人?” 月良嫌弃望了望那辆马车,从鼻孔里哼了声,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调:“是,这就是我请来的贵人。阿辰放心,陛下选秀的事包他身上!” 一只手动作优雅掀开车帘,袖口处露出一段光洁的手腕,这动作这皮肤一看就是个出身高贵的女子。 “月良,你不过来扶我一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声音出口,不是温婉娇嫩的女子声音。 上官辰愣了愣,听这声音,分明是 分明是个阳刚十足的男子!! 月良不情不愿上前,扶着里面的人下了马车。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清丽妖娆的脸,那人眉毛悠长弯成月牙,面部线条十分柔和。可就是这样一张勾人心魂的脸往那里一站却并未让人觉得有半分的女气。 上官辰想,约摸是因为他动作不娇柔做作,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声音线条太过阳刚,总之男子该有的体格他有,该有的棱角他有,该有的阳刚之气他也有。 月良带来的这位是位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看着面前的男子,月良面上是十足的嫌弃神色:“朱晏,你还真够矫情的,明明是个大男人还整日里扮娇弱,有意思么?” 朱晏缓缓扬了扬唇,刻意加重语气吐出了几个字:“有意思。” 成功气到月良,朱晏瞧了月良一眼,转身,长笑而去。经过上官辰面前时十分熟络说了句:“上官大人,请。” 上官辰早就从刚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他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一顿便饭下来,上官辰终于知道了朱晏的身份,大渊国第一富商,钱少爷。 一直以来,人们都只知道大渊国的第一富商叫钱少爷,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说实话,朱晏无论是从名字还是从气质来看都是个文雅大方的,和那个钱少爷的俗气名字委实是挂不上什么边儿。 上官辰端起茶盏对着朱晏举了举:“我身体不好,今日就以茶代酒多谢朱公子出手相助。” 朱晏懒散一笑,端着酒杯的手随意晃了晃:“钱这东西虽然有时候不好使,可绝大多数时候他偏偏十分好使。上官大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将我来这儿的消息放了出去,上官大人所委托的事明日必见分晓。” “借公子吉言。” 月良重重给了朱晏一个白眼儿:“朱晏,你这脸皮还真是厚得可以,把自己整得跟个神一样。” 朱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兀自斟了一杯,声音随意得很,话中却带了几分威胁:“月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月良立马变脸,转瞬的功夫一张脸上笑出了一朵牡丹花:“朱晏,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说好的要帮阿辰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没有你这样做朋友的。” “我不是你朋友。” “哎,怎么说话呢?朱晏,今早我还把自己的鸡腿给你吃了,你怎能这般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 月良立即变蔫:“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上官辰看着面前拌嘴的两人,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主人。”大晚上的,真真忽然钻了出来。 上官辰有些纳闷:“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溜出来作甚?” 真真“嘿嘿”一笑,朝着月良和朱晏挤眉弄眼一阵子:“主人,你不觉得眼下的情景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最为贴切么?” 今日给朱晏接风忙了一整天,眼下他没什么精力同真真斗嘴,他简单又干脆地回绝:“不觉得。” “打情骂俏,主人觉得这个成语我用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搓了搓手腕,“真真,我觉得我这拳头有些痒,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真真讪笑着后退,边往后退边防备看着上官辰:“我觉得,我觉得我该走了!”余音还在,真真已经没了踪影。 上官辰好笑摇了摇头,他抬头望天,今日的夜色格外清透。月亮高高挂起,偶尔有风穿林而过,也是极美的景致。 他想,明日,一切应该会有转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套餐 翌日一大早,上官辰的前厅挤满了人,说话声此起彼伏。 “不知钱少爷来了京都实在是我的疏忽,这不,今日特意抽空来拜访钱少爷。” “昨日就听闻钱少爷来了京都,拖到今日才来实在是公务缠身,还望钱少爷谅解啊。” “钱少爷,这是前些日子陛下赏的玲珑锁,您看看瞧得上眼不?” 上官辰一进前厅便发现自己的前厅已经被前来“探望”朱晏的人挤满了,朱晏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吃着粥,顺带着时不时抬一下眼皮瞥一眼前来送礼的人,好不惬意。 朱晏对面,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手中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拎了些东西。 朱晏百无聊赖略过一件件礼品,然后伸出那修长的手指一一指向前来送礼的人:“义城的粮食生意交给你了。前些日子在远店盘下来的店铺交由你去打理。京都的珠宝生意允许你入股分红” “朱奥不,钱少爷真是大手笔,一大早就在这里谈生意。”上官辰边往里走边扫了眼众人,这些人有一半以上是在东方胤其手下办事的人。 众人见了上官辰神情瞬间恭敬不少,只是眼神没舍得离开朱晏片刻。一位官员陪着笑道:“听闻钱少爷来了辅政大臣府上,而下官和钱少爷又是故交这才一大早就来了府上,若是下官扰到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故交?上官辰心中冷笑一声,是和朱晏的银子是故交才对吧? 上官辰含笑入座,朱晏对着上官辰礼貌点了点头,然后象征性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提起:“既然诸位都来了,我倒是有个小忙需要大家顺手帮上一帮。” 众人立即附和。 “钱少爷有话尽管说。” “是啊,您尽管说。” “就是,钱少爷和我们还客气什么?” “只要是我们能做的,定当尽力为钱少爷效劳。” 朱晏似笑非笑扫过众人,面上却是带了几分不明深意的笑:“过几日陛下要选秀女这事儿想必大家都比我清楚。” 瞬间,前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上官辰和朱晏对视一眼,朱晏好像早就料到会是此种情形,并没有什么意外,他抿了口茶继续道:“深宫大院,佳丽三千,自家姑娘嫁进去只会守活寡,弄不好还被人设计害死。所以啊,我好心奉劝诸位一句,选秀女这事儿大家就不要掺和了。” 有那么一刻上官辰觉得整个前厅静得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说话声,没有喘气声,甚至连空气都静止不动了,安静得像是身处深山老林之中。 朱晏瞧着众人没吭声,悠长的眉毛往上挑了挑,慢慢悠悠道:“看来大家是不想帮钱某这个小忙了,既如此那我方才说的也就做不得数了” “钱少爷在同我们说什么笑话?这事这事好办!” 一个人说了好办,其余的人很快跟风:“就是,大不了我们让自己的女儿在府上装个病什么的,陛下本来就不想选秀,想来也不会严查的。” “说的是,反正我们家的女儿本来也还没到能选秀的年纪,这样一来反而好了。” “是!是!是!” 前厅重新恢复成了方才那般的热闹。 朱晏满意勾了勾唇,嘴角笑意绻绻:“既如此,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大人就回吧,契约待会儿我会安排手下的人送到诸位大人府上。” “既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钱少爷了。” “是啊,是啊。” “告辞。” 众人像那蚂蚁,来成群,去也成群。 “多谢朱公子,如此一来就过掉了不少合适的人选,东方胤其那边的阻力也会少许多。”上官辰瞧着人都走干净了,对着朱晏清透一笑。 朱晏拨了拨茶盏,眉毛非常明显地皱了皱:“谢就不必了,只是上官大人这茶实在是不怎么好喝哎,月良,你” 月良从长廊一边直接翻了进来,一巴掌拍在朱晏头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家阿辰是清官!清官!懂不?!” 上官辰继续喝茶,没有抬头,嘴边却挂了抹笑。 朱晏对上月良那双清朗的眸子,眼神立马冷了几分:“不懂。” 月良作势抬起手,一巴掌又要拍朱晏头上。朱晏反手一握将月良的手腕牢牢握在手中。月良气急:“你!朱晏,你是不是傻?!” 朱晏没什么表情,握着月良的手腕一动也不动。 被朱晏看得心虚,月良猛地挣开朱晏的禁锢,蹭到上官辰边上:“阿辰,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逛逛?” 上官辰抬头望了望天,算时辰那人快来了。 “待会儿我还有事就不去了,你和朱公子去吧。” 月良满脸的嫌弃:“我们?”他迅速瞥了朱晏一眼,一脸古怪的神情,“我才不要和他去,他那张脸啊,怕是我们刚出去就淹在女子口水里了!” 朱晏声音淡淡的:“正合我意,反正我也不想和你去。” “你” “大人,相国求见。” 来了,上官辰放下茶盏就往内院走:“带相国去书房。”走了几步,上官辰侧头看向朱晏,“还请朱公子帮我照看好月良。” 朱晏笑着点头,月良直接炸掉:“谁让他照看?我堂堂七尺男儿” 后面的话上官辰选择自动忽略。 “主人,你这样对月公子真的好么?” 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没有看出来朱晏对月良那小子恩?” 真真做恍然大悟状:“主人说的是,果然,还是主人道行深,受教,受教。” “主人这是要去见东方胤其?” “恩。” “依我看,这次东方胤其来者不善,为了万无一失,主人要不用个皮肤套餐ps娇弱套餐,这样一来说不定他可怜主人就不会太逼迫主人了。” 上官辰拿眼角瞥了真真一眼:“你也太瞧不起主人我了,我也是很强的好不好?” 光是从前厅到书房这段路上官辰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地,东方胤其已经候在了书房外头。 走得近了,东方胤其发现了上官辰,只是一眼,他一张俊脸立即沉了下来,说出的话却是笑中带着嘲讽:“怎么?看来这几日上官大人忙得很呐。” 真真看着上官辰惨白如纸的一张脸,鄙视的眼神飘了过来:“主人,你说不用不还是用了?说吧,用了哪个套餐?皮肤套餐?”上官辰不说话,真真催促着,“主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上官辰淡淡抬了抬眼皮,眼中隐隐含着抹戏谑的笑:“自然是能用的都用了。” 东方胤其来者不善,他自是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你哪里不舒服?”东方胤其瞧着上官辰没有答话,一只大手搭上上官辰的肩膀似在提醒他。 谁知他这边手上只是轻轻一搭上官辰就身形不稳撞在了书房门上,房门被撞开,上官辰整个人跌了进去。 面前人影急闪,再睁眼,已换成了另一番景象。 东方胤其一只手搂着上官辰的腰,另一只手撑着门框,强稳住身形。瞧上官辰朝着自己看来,东方胤其扶在门框上的手稍一用力,房门砰地一声合上。 封闭空间下,两人的呼吸声显得分外粗重。 一呼一吸,都带了些湿意。 上官辰抬头对上东方胤其情绪莫测的凤眸,唇边是浅淡的笑意:“多谢相国,现在相国可以松手了。” 东方胤其眉心皱了皱松了手,面上是一派阴郁的神色,人却没有要动的迹象,他略一低头查看上官辰的面色:“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陛下选秀女的事么?” 上官辰继续浅笑:“不是。” “奥?不是就好。”东方胤其在上官辰下巴上捏了下转身走开,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了,嘴边一抹冷笑浮了上来,“上官辰,你斗不过我的,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必?” 上官辰面上不置可否漾出一个笑:“这倒未必,相国等着看便是。” 东方胤其冷哼一声:“等着看?你是说你让钱少爷收买人心的事么?” 藏于袖中的手不动声色紧了紧,上官辰面色越发地苍白,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像是即将跌落悬崖的蝴蝶,惨白的唇抖了抖却是抖出了个笑:“难道没有奏效么?” 东方胤其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官辰身子一软,他拿手用力扶住椅子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瘫坐下去。 上官辰指尖苍白,眉梢眼尾全是病态的红晕,明明虚弱到不行,模样却又这般勾人到不行。东方胤其宽大的手掌慢慢抬起上官辰的下巴,冷声笑了笑,喉头在不经意间动了动:“怎么?苦肉计?” 上官辰使劲浑身力气晃动着脑袋试图让下巴逃离东方胤其的魔爪,东方胤其手上猛地用力,上官辰苍白的嘴唇张开了一半。 汗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看着那半张半合的嘴唇,东方胤其眸色猛地加深。上半身下意识往前探了探,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处,东方胤其危险一笑:“想阻止我,怎么可能?” “东方胤其,你放肆!”上官辰一只手打在东方胤其手腕上。 一时没有防备,手被上官辰一把拍了下来。东方胤其含笑往后退了几步,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若想打败我就赶快好起来,否则就凭你现在的情况想打败我简直是天方夜潭。” 房门开了又合,外头的脚步声渐远,上官辰瘫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几口气似在自言自语:“不是你说扮柔弱会管用的么?” 真真探出个脑袋一脸的机灵样:“自是管用,主人若是不扮柔弱方才东方胤其怕是不止捏主人下巴这么简单了。” “捏下巴” 上官辰话说到一半外头的家仆匆匆忙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月公子和朱公子打起来了!” 上官辰低叹一声转身出了房门,真真笑得欠揍:“方才主人那般柔弱我还以为是真的,现下看来主人演技了得啊,不如这次完成任务以后主人回去拍戏吧?” 一记凌厉的眼神拍到真真面上,上官辰声音很低说的话却十分清晰:“若是皮痒了直说。” 真真摸了摸自己的脸乖乖缩了回去。 前厅,月良朱晏打得不可开交,上官辰到时看到的便是月良揪着朱晏的前襟,朱晏一脸嫌弃拎着月良后衣领的情景。 “这是怎么了?怎么我刚走没一会儿你们就打起来了?” 月良见是上官辰,立即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阿辰,朱晏欺负我。” 朱晏满不在乎摇摇头:“月良,把嘴巴擦干净再说话,我欺负你,你倒真有脸说?” 月良一脸的愤愤然:“我让你陪我出去逛逛你不去就算了还嘲笑我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难道不是欺负我么?” 朱晏歪着头想了想,好看的眉毛更弯了,妖娆的面上满是无所谓的笑:“也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挑眉,“怎么?欺负你犯法?” “你!” “好了,好了。”上官辰无奈扶额,“不就是想出去逛逛么?我陪你去就是了。” 月良大喜,一把松开朱晏跳到上官辰面前,挽起上官辰的胳膊就要走:“好!还是阿辰好!” “你家阿辰这身子骨陪你逛完怕是要卧床好几日。”朱晏理了理衣角一副观世音菩萨大发慈悲的模样,“算了,本公子就屈就一下陪你逛逛吧。” “阿辰陪我,我才不要你陪哎朱晏,你别拉我,你给我松手”朱晏一把拎起月良的后衣领向外走去。 上官辰眼角带笑,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两人,一本正经说着一番客套话:“既如此,此事就有劳朱公子了。月良,你要听朱公子的话。” 月良的声音远远钻进了上官辰的耳朵: “阿辰,你不够兄弟!你” “好了,好了,快走了。再不走天可就黑了。” “哎,朱晏,走就走,你别拽我啊!还不松手,找打” 秦谷端着一碗花莲羹走了过来,在上官辰跟前站定:“大人,喝碗花莲羹润润嗓子。” 上官辰点头走到前厅坐下:“月良他们走了?” “走了。” 舀了勺羹放入口中,上官辰神色蓦地一凛:“相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秦谷给上官辰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不曾,相国从府上离开之后相府一直很安静。” 执碗的手忽地顿住,上官辰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陛下有个表妹,好像是江南一带的才女。” 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秦谷放下茶壶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上官辰拿勺子在碗中搅了搅,面上腾出一抹笑:“很好。” 入了夜,一匹快马出了上官府,朝着江南的方向飞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病重 四日后, 皇宫。 今日, 大殿之上, 满朝文武来得十分齐全。 照例先是君臣议事然后这话头就慢慢扯到了末连身上。 “陛下,不知选秀女的事陛下考虑得怎么样了?”老臣声音沧桑,眼神却极为犀利。不用猜也知道是东方胤其那边的人。 末连温和的面上带了些不耐烦:“此事朕尚未想好,改日再议。” “陛下, 不可哇!陛下正值壮年应该尽早扩充后宫为我朝开枝散叶才是。”老臣一脸忠心为主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大忠臣。 的确,未能尽到帝王之责为皇室留下血脉, 老臣一番话他没什么理由反驳。末连递给运生一个眼神, 运生立即会意:“有事起奏, 无事” “陛下。” 东方胤其往中间迈出一步,冲着末连面色寡淡,一字一句说得分外清晰:“自古以来, 但凡帝王有两责。一责,为国尽力, 稳固民心。二责, 扩充后宫, 留下皇脉。眼下陛下民心不稳,又无后宫,两责尽失,难稳帝业。” 他这话虽说得犀利却也句句属实, 眼下朝堂动荡, 民心不稳, 若是再没个皇子,这个帝位的确坐得心慌。 不过,皇子可以有,关键要看皇子的母亲是谁。 末连被问住一声不吭,整个朝堂立即变得热闹起来。 “是啊,陛下这两点的确一点也未做到。” “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民愤?” “陛下如此愧对先皇哇!” 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是个体统。 “秀女可以选,后宫也可以有,不过皇后的人选要陛下亲自选。”上官辰此话一出,整个朝堂连带着末连都愣住了。 东方胤其凤眸含笑,他往边上踱了几步同上官辰面对面站着。东方胤其面上笑着,眼底却冰得寒人:“奥?听上官大人这话的意思是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皇后人选?” 上官辰含笑点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淡然:“并无。”他略过东方胤其幽深的目光转身对上末连,“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上官大人此话不对,陛下的婚事是关乎大渊国苍生的大事,怎能全凭陛下一人做主?”老臣言词犀利,步步紧逼。 “大胆!陛下还未开口你就在此横加阻拦,你可还记得最基本的君臣之道?!”上官辰冷然望向那老臣,清秀的眉毛压得很低,“邵年,身为臣子,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邵年拿眼角斜了东方胤其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知道自己的确说了不合体的话,立即“扑通”一声跪下:“事关大渊国国体,老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陛下恕罪!” 东方胤其腰杆儿挺得笔直,他静静看着邵年并不打算说话,满堂文武互换眼色瞧着也不说话。良久,末连终于开口:“的确是口不择言。” 邵年倒吸一口冷气,一双老腿止不住抖了几抖。末连默了片刻,面上蓦地由阴转晴,挤出个笑来:“不过爱卿为我大渊国劳心劳力可谓是尽心尽责,既然爱卿知道错了那么此事就交由朕来决定吧。” “可是,陛下” 邵年还想说些什么,被末连一句话给堵了回去:“退朝。” “” 出了大殿,上官辰瞧见邵年跟在东方胤其屁股后面说着什么,他那神情颇惶恐也颇可怜,上官辰料想这老头子估计是在试图补救自己刚才捅的窟窿。 邵年追着东方胤其说了许多话,自始至终东方胤其都没拿正眼瞧过他,看样子是真怒了。 跟着东方胤其走出老远,他终于抽空看了邵年一眼。上官辰隔着两人有些远看不大清两人具体的神色,但隐约觉得东方胤其眼中似乎带着凉意说了句什么。接着邵年低下了头,停下了步子,不再跟着。 上官辰暗忖,在东方胤其手下当差可着实不易。 因着身子虚走得慢,待到上官辰出宫门时众官员早就没了踪影。 汗水顺着脖子淌进前襟,在胸前晕开一片水渍,搭在脸上的一缕乌发也湿了个彻底。上官辰扶着宫门喘|息少许,头顶一个声音响起,上官辰撑着脑袋缓缓抬头。 “病成这样还要操心国事,上官大人果真是个大大的忠臣呐。”东方胤其似笑非笑将他望着,眼底满是嘲讽。 上官辰唇角微扬,眼梢是流淌的清泉,似乎对于他的话并未在意:“相国逼迫陛下选秀女如斯,不知相国算不算忠臣?” 东方胤其低声笑了,眼底好似真有笑意。他往前靠近一步,顺带着弯了弯腰同上官辰眼神对上:“上官大人觉得呢?” 上官辰觉得周遭空气有些干,他咳了两声,目光冷淡瞧着东方胤其,“我觉得?” “对,你觉得。” 上官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咬牙站直了身子。他缓缓挪动步子,径直与东方胤其擦肩而过:“不是。” 身后,东方胤其眸色暗深。他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上官辰的背影,直到他掀开车帘,直到他上了马车,直到他坐马车离开。 丁匀站在东方胤其身后躬身道:“大人,上官辰屡次用言语攻击大人,需要我给他点儿教训么?” “教训?”东方胤其回身,目光有些阴郁。 东方胤其平日里虽看着严肃却并不轻易苛责于人,除非是那人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但每回大人心有不悦,面上往往就是这种阴郁的表情。丁匀知道自家大人生气了,赶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说罢,东方胤其步子健硕,转身离开。 当夜,一场大雨笼罩整个京都。 上官辰在雷电中醒来,咳嗽不止,冷汗浸湿了大片被褥。 雨声淅沥,雷声轰然,雕云窗户被风撞开,接着便是带着湿意的凉风。 咳嗽声更大了,三儿推门进来脸上湿漉漉一片。他一股脑儿奔到床前,抓起上官辰的胳膊使劲摇晃:“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上官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再这么晃下去,本来他没事儿也得提前去地府签个到。 “咳咳,三儿你去找秦叔来咳咳” 三儿听罢,终于止了动作一溜烟儿消失在门口,上官辰深吸口气缓了缓。 看来又要犯病了。 这身体,真遭心。 三儿去叫了秦叔,秦叔去喊了大夫,大夫说了病症,丫鬟家仆外加秦叔的脸都白了一圈。 瞧着病榻上的大人,一股子悲伤气氛油然而生。三儿一下子栽在地上,哭得一阵惊天地泣鬼神:“大人,大人,我苦命的大人呐呜呜” 声音悲戚似是刚死了大表叔,秦谷上前一步拉起三儿,崩着一张脸训斥:“大人病榻之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三儿弯着腰起身,缩到一处墙角。眼角一片的期期艾艾,鼻子上抽抽搭搭的,还时不时瞅瞅榻上气若游丝的上官辰,浑身都透着股子悲伤。 “主人,你这又是怎么了?”上官辰这模样看着分外虚弱,真真直接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主人这次不会熬不过去吧?不对啊,系统显示主人的寿命没这么短,可是,主人看着明明像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 真真看着上官辰的模样,又是纳闷又是忧心。 上官辰动了动眼皮,眼中的神色涣散无光:“真真,我怕是要死了吧。” 真真“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和上官辰在一起待了这二十几年,感情还是有的。 “真真。”上官辰抖着惨白的眼皮给了真真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白眼儿,“你这么吵,我不咳咳不病死也也要被你给吵死了” 哭声戛然而止,真真泪眼汪汪瞧着上官辰,满眼的难受:“主人,你” “放心,我死不了。”上官辰说完了这话,闭上眼不再说话。 听上官辰这般说,真真一颗心总算是稍稍镇定下来,只眼巴巴瞧着榻上那个虚弱的人影。 “秦叔!宫里御医来了!”家仆边喊着边跑进了屋子,后头跟着一个银须满面的御医。 瞧了眼那御医,秦谷心底一阵子欣喜,原来是御医之首——刘御医。秦谷连忙迎上前去:“刘御医,我家大人旧疾复发,眼下情况十分危急,劳烦您快些给瞧瞧。” 刘御医给上官辰仔仔细细瞧了遍却没瞧出个究竟,他面露疑惑,抬头看向秦谷:“上官大人是何时开始有的这病症?” 秦谷凝眉一忖,立即答道:“大人今日进宫上了早朝,回来以后没几个时辰就这样了。” “嗯。”刘御医若有所思捋了捋胡子,“方才我为上官大人诊了脉,没什么旧疾复发的表现。只是,不知为何,大人出了一身的虚汗,还高烧不止,身子弱得很。” 秦谷一听,更是心急如焚,一张脸皱得厉害:“刘御医,那这该如何是好哇!” 刘御医默默瞧了眼上官辰,无奈摇了摇头:“实在是对不住,此病来得蹊跷,有些难办。如此,只有待明日同其余御医会诊之后,再来给大人另行诊断。”说罢,刘御医转身出了屋子。 即使是火烧眉毛,秦谷也没忘记礼数。他吩咐家仆送刘御医出府,自己则站在原地悲伤瞅着上官辰。 三儿再次奔到床前,对着榻上那张苍白虚弱的脸暗自流泪。 秦谷一只手搭在三儿肩上拍了拍,默默叹了口气。 大人这次是逃不过了么? 半夜的光景,一个明黄的身影出现在了上官府。 那个人影脚步匆匆,穿过条条回廊,在上官辰房门前停住。那人似乎有片刻的犹豫,半晌,终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一只蜡烛孤零零燃着,在空气中飘出一圈圈的烟雾。 末连一进门就瞧见了榻上的人影,他慢慢合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塌边坐下。 榻上的人已经睡了,清秀的眉眼即使是睡着也痛苦地纠结在一处。 抬手,缓缓抚上上官辰的眉眼。手刚一放上,末连又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想了想,他再次将那只手搭回上官辰的眉心,小心翼翼来回摩挲着:“子安,你还好么?” 末连的声音夹着心疼回荡在屋子里,像是寂静夜色中的一抹光亮,映在上官辰的身上。 榻上的人动了动,末连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上官辰,赶忙收了手,只静静将那人瞧着。 上官辰闭着眼睛无意识翻了个身,翻身后的姿势刚好对上末连。他的嘴唇很干,起了层皮,面上一片病态的酡红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反而多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妩媚来。 末连眼神变了变,缩回去的手又重新伸了出来。那只手在上官辰的脸侧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落在了那张憔悴的脸上:“子安。” 上官辰瘦了,也憔悴了,末连心中一阵自责 。 听刘御医讲上官辰的病症十分蹊跷,分明不是旧疾复发可就是一副病态的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有人刻意加害? 若真是如此,那么等他抓到那个伤害上官辰的人,他定不轻饶。 一股子狠厉自末连眸中一闪而过,再去看时,那眼中却又只剩了温润与疼惜,似乎那抹狠厉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末连的手在上官辰面上反复摩挲数次,终于停在他的眉眼处。末连的目光变得比方才更深了些,呼吸似乎也重了不少。 如果有人现在握一下末连的手定会发现,此刻,他的手心,炙热如火。 昏暗烛光下,那只手恋恋不舍离开上官辰一张苍白的脸,手心的热度逐渐消散。 晨起的光景,上官辰一颗脑袋昏沉沉,是那灌了铅的铁球。他扶着床柱勉强站起身来,往桌子的方向摸索。 一声脆响,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秦谷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上官辰跌坐在地上茶壶碎片落了一地的情景,上官辰手上鲜血直流,秦谷心中大叫一声“糟糕”小跑到上官辰身边将他扶起来:“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想喝水,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现下大人还病着,这些事断不能亲力亲为啊。” 上官辰虚弱扯了扯唇,最终也没扯出个笑。今日这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和平日里的虚弱却有很大的不同。 怎么回事? 秦谷将上官辰扶在椅子上坐好,又简单帮他处理好伤口,这才又忙活着去厨房安排饭菜去了。 上官辰坐在桌边,浑身无力。 “主人,你莫不是被人下了药?”真真一脸憔悴,顶着黑眼圈跳了出来。 对于真真的状态上官辰有些吃惊:“真真,你眼睛怎么了?” 真真一副既然你知道还明知故问的表情将上官辰盯着:“主人,我这不是担心你昨晚没睡好么?” 上官辰缓慢扬了扬唇角,还算真真有良心:“我没事。你也看出来了,这次的病来得甚是蹊跷,此事我得查个明白。” “嗯,主人打算怎么查?”真真暗暗瞧了上官辰一眼,有些为难,“毕竟主人眼下实在是太弱了。” 上官辰盯着面前的茶碗,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坚定,颤抖的声音也带了层底气 :“这个,我自有办法。” 宫中的刘御医一大早奉了陛下口谕前来为上官辰把脉,结果还是一样。刘御医号完脉之后,照例对上官辰一顿嘱咐,然后一步三叹气地走了。 因着生病的缘故,上官辰跟末连告了假。吃过早饭,他瞧着院子里的太阳挺大,兀自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将近正午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晒得人懒洋洋的,没过多久,上官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上官辰面前。 那人微微弯腰,伸出手替上官辰挡去头顶有些炙热的阳光。 深秋的落叶随着微风飘飘荡荡落下来,正好落在上官辰的发间。那人的腰又弯了弯,伸出手指将树叶轻轻拿开。乌黑的发丝不经意划过上官辰的面颊,上官辰动了动眼皮,缓慢睁开了眼睛,然后愣住。 面前,一张男子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狭长的凤眸正顺也不顺地瞧着自己。 上官辰下意识往后退,退了几次无奈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上官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坐在躺椅之上。 慢慢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上官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相国怎的有空来了府上?”往东方胤其身后瞧了瞧,没有秦谷也没有三儿,上官辰一时心中了然,“相国不会又是翻墙进来的吧?” 东方胤其面上怔了怔依旧保持着方才弯腰的动作,唇角慢慢勾出个不明意味的笑:“你怎的知道?” 上官辰抬头仰视着东方胤其,因着角度问题,他只能高高扬着脖子。脖颈处的线条优美紧致,十分好看,上官辰微微一笑:“上次大雨席卷整个京都之时相国不就是那般进的上官府么?” 幽深的眸子收了收,东方胤其身子又压低了不少,一双凤眸直逼上官辰的双眸。他状似无意一笑,那笑里却满是威胁:“我堂堂大渊国相国翻你辅政大臣的院子,这话传出去可不大中听。这些奇怪的话,往后上官大人还是掂量掂量再说好些。” 东方胤其翻了上官府的院墙,这事儿虽没有石锤却也是□□不离十。只是,现下东方胤其死不赖账,他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上官辰稍一侧身趁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因着起得急,动作稍微踉跄了些,东方胤其作势过来扶他,上官辰立马往边上一躲。 东方胤其在空气中抓了个空,一只手松了又紧,半晌,终于落下来收进了袖中。 “相国说得极是,像相国这般光明磊落的人自是不会做那些个偷鸡摸狗自降身份的事。”上官辰特意加重了“偷鸡摸狗”几个字的语气。 “自然。”东方胤其很快调整好状态,面上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与疏离。 “不知今日相国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东方胤其直起腰,浓黑的眉毛挑了挑,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阴阳怪调:“今日上官大人没上早朝,我这心中甚是挂念,特意过来看看。” “是么?”上官辰淡淡一笑,“相国来了来了,看也看了,我这没什么大碍。若是没什么旁的事,相国请回吧。” 胸口一阵子血气翻滚,四肢百骸酸软无力,东方胤其再不走,他就要露馅儿了。 东方胤其转身往外走了几步,上官辰暗自松了口气。忽然,他停住步子,猛地转身看向上官辰的手指,眉心微不可闻皱了皱:“你受伤了?” 身体里那股子血气横冲直撞了半晌,上官辰终是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污血吐了出来:“噗!” “上官辰!” 身体轻飘飘往下坠,像是没了枝干的叶子,无依无靠。东方胤其及时将他捞住,单手用力将他打横抱起,带进了屋子。 “主人,东方胤其好像对主人嘿嘿那个” 上官辰果断一个白眼儿抛过去:“住口!” 真真有些委屈,小声在一旁嘀咕:“我说的都是实话,主人怎么这么凶?” “实话?”上官辰哼了声,后面的话有气无力,“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过实话?真真,你逗我玩儿呢?” 真真心虚笑了笑,暗戳戳遁走。 东方胤其将上官辰小心安置在床上,伸手搭上上官辰的手腕为他切脉,没过多久,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好在没什么大碍。” “是么咳咳!”上官辰咳得厉害,一张脸迅速变作灰白。 东方胤其声音沉了沉:“你怎么样?” “我咳咳”上官辰虚弱摇了摇头,“我怕是要死了吧” 这一次,东方胤其没有说话,半晌,他十分笃定的声音在上官陈诺耳畔传来:“放心,你不会死。” 迷糊间,嘴里像是被人喂了什么。上官辰神色逐渐好转,眼神也越发清明起来。 房门猛地被人撞开,月良朱晏一前一后奔了进来。 瞧见东方胤其,月良硬生生挤到上官辰跟前将东方胤其挤到了一边。月良回头观察上官辰的情况,面上仍旧挂着层忧虑:“阿辰,你这是怎么了?!都怪这几日朱晏拽着我外出散心没陪在你身边,不然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少庄主这话说得体面,倘若你在他身边也不见得能帮他多少。”东方胤其这话虽语气不重,却直接惹恼了月良。 月良瞪眼,就要发威,朱晏堪堪挡在月良跟前,隔开了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他从容站在那里,回过去的话也很是恰当:“相国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既然眼下上官大人没什么大碍,那相国还是先回吧。” 东方胤其还要说些什么,朱晏立即补充了句:“相国慢走,不送。” 目光略过上官辰,东方胤其冷冷瞧了朱晏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眼中钉没了,月良说话也自在了些。他将手搭上上官辰的额头探了探,舒了口气:“好在,没有发烧。”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上官辰双眼慢慢睁开。他眼神清明,面色滋润,哪儿还有方才那病怏怏的形容:“月良放心,我没事。” 月良不可置信瞧着上官辰,说出的话结结巴巴:“阿辰,你,你” 上官辰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胸口:“方才不过是个障眼法,就是想试试这次突然发病是不是东方胤其搞的鬼。” 月良撇撇嘴:“结果呢?” “结果”上官辰扬唇一笑,那笑十分养眼,像极了初夏池塘中的荷叶,既净透又清丽,“的确是他捣的鬼。” 方才东方胤其给自己喂了什么他虽没有看到,但也能约摸猜出个大概。 自己吃了东方胤其喂的东西之后,精神慢慢好转,身体也渐渐有了力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解药。 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犯病”,大约是昨日上完早朝后,东方胤其在宫门外对他下的药吧。 上官辰心中冷然,东方胤其,你果然是个阴险的。 东方胤其是担心他为陛下张罗秀女的事这才将自己弄病的吧,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嘱托府上家仆进宫给陛下报了个平安,上官辰早些歇下了。 翌日,上官辰精神大好,一个人坐在前厅吃饭。 饭吃到一半,真真无故又冒了出来,龇着牙咧着嘴:“主人,从实招来,昨天是不是用了套餐?” 上官辰挑了挑眼皮,大大方方承认:“是又如何?我不弱,他能给我解药?” 真真捂着嘴做大惊失色状:“主人!我竟然从没发现你这么腹黑?!你就不怕昨日东方胤其万一发疯趁着你病重将你解决了?” “解决我?”上官辰不置可否笑了笑,“相国见过辅政大臣上官辰后,辅政大臣猝死。这样的罪名,你觉得他承受得起么?” 真真不知该如何答话,想来主人还是智商在线的。 上官辰笑笑:“凭他现在的权势,凭我眼下的声望,这样的罪名,他承受不起。” 似是恍然大悟,真真后知后觉“哇”了声,冲着上官辰竖了个大大的拇指:“主人,高哇!” “大人,今日还去上朝么?”三儿在一旁毕恭毕敬站着,目光中略带了些纠结,想来是在担心上官辰的身体。 上官辰凝眉,放下手中的碗筷,眸子里的神色异常坚定:“去。” 今日朝堂议事,先是讨论了一下小渊国近来在两国边境蠢蠢欲动的事,然后话头慢慢又挪到了末连的婚事上头。 “陛下,臣有事启奏。” 邵年一站出来,末连的眉心不着痕迹皱了皱:“讲。” “陛下。”这一声“陛下”邵年喊得痛心疾首,一瞬间吸引了所有朝堂上的目光。他拿眼角偷偷瞄了眼站在最前首的东方胤其,见东方胤其没什么反应继续瞅着末连道,“陛下,秀女入宫之事不能再拖了!为我大渊国留下皇室血脉是陛下的重责,此事,陛下要三思啊!” 邵年一番说词说得情真意切,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怕是都会为他的英勇忠心而动容。不过,那个人不可能末连,更不可能是上官辰。 邵年,是东方胤其的党羽。 仅此一个理由就足以让上官辰相信,邵年这感天动地的一番话不是赤胆忠心而是另有居心。 末连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定夺。” “陛下!” “陛下!” “陛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朝堂上冒了出来,自然这声音都是来自东方胤其的那一边。 “陛下,此事关乎我大渊国的国运,不能再拖了!” 末连抿唇不语。 “陛下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莫不是不将我大渊国的国运放在眼里么?” 东方胤其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扩充后宫是大事,自然不能如此草率。何况” 说了一半的话被东方胤其直接给堵了回去:“若是陛下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臣给陛下举荐一人。” 上官辰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原来东方胤其在这里等着陛下。 “是啊,陛下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相国先举荐位合适的皇后人选吧。” “左右相国是大渊国的大忠臣,相国举荐的人总不会错的。” “此话言之有理。” “朕心中自然已经有了人选。”末连这话说出来,方才沸腾的人群再次安静下去。 “奥?”东方胤其挑眉,“不知陛下所说的是何人?” 末连避开东方胤其的目光,顿了顿道:“此人,下次上朝之前朕会同相国说的。” “皇上立后乃是我大渊国的头等要事,此种大事怎能含糊?何况,诸位大人也想听听陛下口中的人选是何人,好帮陛下参谋参谋。毕竟,一国之后,代表的是我大渊国的体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东方胤其回头给了众人一个眼色,众人立即会意,竞相附和:“是啊,是啊,那人究竟是谁,还请陛下告知一二。” 龙袍中的手紧紧攥作一团,末连面色有些难看。他嘴唇动了动,不时朝上官辰的方向看一眼,半晌,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东方胤其细心发现了末连的目光,他眉头轻微皱起,带起了一片冷意: “既然陛下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臣就举荐一人。” “陛下心中自然是有合适的人。”上官辰往边上迈出一步,站到大殿中央,抬头直视东方胤其,微微一笑,“陛下还没说完相国就这般热心举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东方胤其似笑非笑看过来:“奥?那辅政大臣倒是说一说陛下的口中所谓的人选究竟是何人?” 上官落站在上官辰身后好心提醒:“大人,慎言。” 给了上官落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官辰面不改色:“能配得上陛下的女子,自然是位端庄自持,雍容大度的女子。当然,这家世背景也要说得过去才行。” 上官辰越说,东方胤其的目光越是幽深难测:“所以,辅政大臣说的是” “江南苏家,累世公卿,家教严苛。”这几句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不少。上官辰唇边含着笑意,心中把握十足,“苏家长女苏如卿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江南才女,苏如卿,这个名字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此种才情,这般地位,匹配陛下,当之无愧。 “苏如卿?”东方胤其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看向末连的目光满是探寻,“陛下心中的人选是苏如卿?” 本来落在上官辰身上的目光瞬间收回,末连对上东方胤其探究的目光,面色极为平静:“正是。” 东方胤其顺也不顺看着龙椅上的人,半晌,他忽地一笑。那笑太过复杂,上官辰辨别不出里面的真实意味:“苏知府的长女,江南的第一才女,陛下这个人选选得好。” 众人先是怔愣片刻,然后似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都同声附和起来。 “相国说的是。” “陛下这个人选选得好。” “既如此,大渊国不久就要有喜事了。” “好哇,好哇,大渊国能有这样一位皇后是我大渊国一大幸事啊!” “既然皇后人选已经定了,那其余的秀女” “其余秀女的事稍后再议。”末连面无表情说着,很显然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可是,陛下” “退朝。”末连径自起身离开,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朝臣。 陛下走了,大臣们也相继出了大殿。 上官辰兀自往外走着,身后一个脚步声不近不远跟着。那脚步声不高不低,却十分稳当。 出了大殿,上官辰刻意停住步子,扶着廊柱看向远方。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近了。 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停住,虽然后面的人没有说话,上官臣却觉得那人的目光沉沉落在了自己身上。 没过多久,上官辰浑身被看得不舒服。他提了步子要走,身后站着的人终于开了口:“上官大人今日这一招攻其不备着实高明。” 上官辰含笑回头:“相国今日在大殿之上对陛下步步紧逼,不大好吧?” 东方胤其无所谓摊了摊手,眉心的笑意犹在,似乎心情不错:“无妨,上官大人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 他往上官辰跟前凑了凑,上官辰身体本能往后退去。后腰撞上廊柱,他这才意识到眼下退无可退,只得紧贴在了廊柱上。 迅速瞧了四周一眼,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大殿门口十分安静,连个当值的侍卫也没有。 没有人在场,麻烦了。 捕捉到上官辰神色中的细微变化,东方胤其唇边笑意不减向前又是一步,上官辰整个后背僵直,靠着廊柱一动不动。 东方胤其比上官辰高出不少,眼下两人靠得距离很近,东方胤其的鼻尖正好碰上上官辰的额头。 触感,冰冰凉凉。 上官辰猛地撇开头去,声音不高却全是怒意:“相国,请自重。” 东方胤其伸手,若有所思地蹭了蹭鼻尖儿,眼中浮上一抹戏谑:“我刚才看上官大人表情似乎很是享受,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 “相国莫要胡说!”上官辰愤怒瞪向东方胤其,“我和相国是敌非友,相国多次无端招惹,不知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东方胤其低头直视上官辰的眸子,目光如炬。他一只手捏起上官辰的下巴,压低了声音,“钱少爷的事,还有你派人去江南的事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上官辰面上一愣,一颗心沉了沉。 “上次你突然犯病对你只是个小教训,若上官大人以后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么”东方胤其语气一顿,目光中冷意乍现。“我也断不会再手软。” 高大的身影终于移开,上官辰捂着胸口用力吸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湿了一片。 望着东方胤其远去的背影,上官辰止不住心惊。原来自己部署的这一切他都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不管不问? 他方才说不会再手软,那这次,他是手软了么? 对政敌手软,他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弱 “上官大人, 陛下传您去御书房。”陛下身边的小太监运生站在身后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飘向远处越走越远的明黄色身影。 上官辰理了理朝服, 正了正朝冠,跟着运生去了。 “恭喜主人再次成功帮助成渊帝稳定帝位,获得意念感知能力一份。”真真从脑中跳出来,满心满眼的欢喜。 这能力听着不错, 上官辰笑了笑:“这意念感知是” 真真端着架子原地走了几圈, 然后回头,冲着上官辰咧嘴一笑:“主人自己回去看电子说明书啦。” “你!” 真真原地遁走。 得了奖励, 上官辰心情不错也懒得同真真计较。 大屏幕上“意念感知”四个大字十分扎眼, 上官辰终是没忍住点开了来了看。 “意念感知, 顾名思义就是感知他人内心想法的一种特殊能力。使用这种能力不但消耗使用者的大部分体能还需要与目标肌肤|相触” “上官大人,到了。”运生小声提醒上官辰。 上官辰赶紧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走了这一段路已是满头虚汗, 手脚冰凉。 他强撑着眼皮抬眼看去,御书房的房门半开半阖, 房门外还有几盏摔碎的茶盏。 运生瞅了瞅地上, 凑到上官辰耳边好心提醒道:“咱们陛下现在正心烦着呢, 上官大人说话小心些。” 上官辰惨白着一张脸投给运生一个感激的笑。 运生瞧他面色不好,关切问了句:“上官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强撑着脸上的笑摇了摇头,上官辰径自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陛下。” 房中的人默了半晌才道了声“进来”,不知道是因为在生气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上官辰关好房门, 整个后背紧靠在门板上才勉强能站稳。 末连背对上官辰站着, 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不轻不重问道:“子安,苏如卿的事是怎么回事?” “陛下。”浑身一阵痉挛,上官辰猛地咬紧牙关,这才不至于让自己低呼出声。缓了缓,他才哑着嗓子道:“苏如卿的事臣早就准备了,为的就是以防东方胤其有所动作。”额角的细汗一滴滴渗了出来,上官辰直觉脑中一阵晕眩。 “可我并不喜欢苏如卿,允她入宫,岂不是害了她?” 使劲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上官辰总算是清醒了些:“苏如卿是陛下的表妹,陛下要试着去喜欢她。更何况”脑袋又是一阵生疼,上官辰忍不住用手去按太阳穴,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若是像苏如卿这般优秀的女子陛下都看不上,那臣臣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陛下的眼了” 大约是眼下心烦,末连并没有留意上官辰说话的语气,他默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子安,你” 身后“扑通”一声闷响,上官辰终于因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末连诧异回头奔到上官辰面前,将他的头搁在怀中。他的手指细细划过上官辰的眉眼,指腹处不时传递过来的冰冷让末连一颗心止不住颤抖起来。 “来人!传御医!” 一声令下,门外当值的小太监冲了进来。瞧见里头的情景,应了声“是”飞快跑开了。 末连缓缓低头,头低到一半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往上抬了抬。片刻后,终于还是将头低了下去,他将头靠在上官辰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眼底悲伤的溪流越淌越宽:“我心中有你,旁的女子又怎会看得上眼?” 深夜的皇宫十分安静,宫门内的甬道上只有稀疏几盏灯笼默默点着,替来往巡逻的侍卫照亮前行的路。 末连寝宫外,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宫女御医进进出出,寝宫内还时不时传出末连的斥责声。每次斥责声过,便会有御医哭丧着脸从里头退出来。 到了后半夜,寝宫里终于消停了些。寝宫门外仅有几个宫女太监留下当值,宫灯也只亮了几盏。 寝宫内,蜡烛的灯芯越燃越长,蜡烛却越来越短。烛光暖暖照在一人身上,在床帐上淡淡落下一个人影。 末连靠着床柱沉沉睡着,他双手紧紧握着上官辰的手,眉心莫名皱起,似乎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现下,已是深秋。约摸是夜风太凉的缘故,末连身子下意识往下蹭了蹭,再蹭了蹭,他终于完全平躺在了榻上,还顺手拉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蜡烛终于燃尽,寝宫中一片黑暗,除却两人浅淡的呼吸声还夹了丝衣料摩擦的声音。 月亮渐渐落下去,日头慢慢升上来,窗外虽然有光亮,却因着时辰还早蒙了层淡淡的雾气。 上官辰动了动眼皮,有些沉。他试着又动了动眼皮,细长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靠得极近的脸。 眼皮上下动了动,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上官辰看清面前躺得那人是谁,整个人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末连和上官辰同盖一床被子,两人面对面躺着。末连一只胳膊揽着上官辰,另一只胳膊放在上官辰头下让他枕着。 一呼一吸间,鼻尖的水汽融合一处。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妥,怎么奇怪,怎么 上官辰条件反射就要起身,刚撑起一半的身体被一只手迅速拽了回去。 一声闷响,上官辰重新跌了回去,腰间紧跟着多出一只手。 这 使劲挣了挣,那只手非但没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上官辰为难看了末连一眼,末连似乎睡得很沉。 昨日晕过去以后的事情上官辰一概记不清了,但他猜,估摸着是昨日晕倒后陛下将他留在了宫中救治。 上官辰抬眼对上末连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有些惭愧,又给陛下添麻烦了。这次自己不但留宿宫中还和陛下同睡一塌,此事若是传出去对陛下声誉定然有损。 思及此处,上官辰坐立难安,他用尽了浑身力气尽量小心地将末连的手扒开,悄悄下了床。 没走几步,脑中一个声音十分突兀响了起来:“主人起得好早哇。”真真没有眼力见儿地跳了出来,说话的语气还真是欠揍到不行。 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怎的?真真今日起得这么早莫不是脑袋抽风了?” 一大早的,真真一身绿油油的小西装还真是扎眼到让人无法忽视。真真咧着嘴往上官辰跟前拱了拱:“主人,我这脑袋抽风倒没什么,只是”真真嘿嘿笑了两声,白净的小脸儿上硬是被他挤出两个酒窝,“昨晚大渊国的陛下对主人你” “住口!”明知道真真的话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可上官辰还是没忍住低吼出声。 真真被上官辰中气十足的这一嗓子给镇住,一双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两圈,然后灰溜溜地遁了。 理了理心神,上官辰拖着还算有些力气的身子悄悄离开了末连的寝宫。 阴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盯着上官辰离开的方向瞧了眼起身跑开,很快消失在了一片模糊雾气中。 出了宫门,自家车夫顶着一双大黑眼泡子瞧着自家大人恭敬行了一礼,没多说什么。 进了上官府,秦谷三儿见了上官辰只是简单道了句“大人回来了”没多说什么。 进了后院,月良和朱晏正在切磋剑法。见上官辰回来了,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上官辰顺势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了看着两人切磋,月良的招式繁杂多变,让人摸不出规律。 朱晏的招式干脆利落,虽简洁却招招精准。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月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反手一拳要去攻击朱晏的胸口,朱晏眼疾手快,将将一挡直接将月良的拳头包入掌心。朱晏顺势借着月良挥过来的力量往一拉,月良便被朱晏牢牢禁锢在了怀中。 月良一时气愤,一张脸转瞬成了那煮熟的大螃蟹,不但红还冒着烟儿:“朱晏,你小子要怎的?!” 朱晏眉毛缓缓一弯,清丽妖娆的眸子里顿时聚起一层笑意。他斜睨了月良一眼,声音裹了层嘲讽:“我要怎的?你弱成这样还好意思在这嚷嚷?” “你!”月良刚说了一个“你”,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怒火瞬间化成了一缕笑意,“朱晏,你可要当心些不要惹恼了我,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把柄?”朱晏鄙夷切了声,“月良,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你手里有我的把柄,怎么可能?” 月良“哈哈”大笑两声,声音中的得意是那奔涌过来的洪水,挡也挡不住:“今早我去寻你,你不在房中。我在房中等你的时候闲着无事四处转了转,结果哼哼”月良这哼声有些大,眼梢也止不住往上扬了扬,“朱晏,在你床头我看到了两条挂坠。” 这话一说完,朱晏面上怔了怔。月良趁着朱晏愣神的间隙,一个反身挣开了朱晏的禁锢,跳到一边,和朱晏远远隔开一段距离,口气好不得意:“依我看,那两条挂坠就是一对,说吧,要准备送给谁家的姑娘?” 朱晏抬头看向天空,声音中没什么感情:“没有谁家的姑娘。” “哈哈!还狡辩?”月良笑着走到上官辰身边坐下,继续道,“依我看呐,那样式给男子戴还凑活,换做女子来戴就有些不合适了。” “为何?”朱晏回身看向月良,眼角重新挂起一抹笑,只是眼底并没有多少笑意, “自然是因为太丑了!哈哈!”月良笑得没心没肺,“朱晏,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倒是开窍得很,还懂得送人家姑娘定情信物?” “都说了没有姑娘。”显然,朱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月良不乐意了,他从桌边站起来走到了朱晏面前将他瞧着。 两道目光撞在一处,一道戏谑,一道阴沉。 “朱晏,你说没有姑娘?”月良不咸不淡笑了笑,“好,既如此,你倒是同我说说你房中的那挂坠是送给谁的?” 朱晏也不躲避月良的目光,他眼中的光芒时明时暗,让人捉摸不定:“你想知道?” 月良仰头:“想知道。” “好,今晚子时你来我房中,到时我告诉你。” 月良爽快应下:“好。” 世间有些事,看破却不道破,这个道理上官辰一直都懂。 就像现在,朱晏对于月良的那些个心思他很清楚却不能挑明,有些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些。 “月良,我问你,昨晚我一夜未归你们怎的一点也不好奇?”这个疑问从上官辰回了府上就一直困扰着他,他自是要问个明白。 月良重新坐回桌边,抓起茶碗大口灌了口茶,大大咧咧道:“有人派人来府上送了信,说是阿辰你身体不适暂且在宫中歇上一晚。 ” “原来如此。”上官辰端起茶盏抿了口,“不知,派人送信的是何人?”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月良似乎不大满意,他默默皱了皱眉:“东方胤其。” “!!!” 居然是东方胤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有 子夜的月光, 夹着秋天的萧索, 轻飘飘扫过房门,在地面上映出清冷的影子。 不远处, 一个人影迅速靠近。那人走到房门前门也没敲, 径直推门而入。 房门合上没多久,月良的低斥声自房中传了出来, :“朱晏,你做什么?!” 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奇怪,那话中分明带了怒意,可仔细听来, 话里头除却怒火仿佛还存了些旁的什么情绪。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夺门而出。 那人身形稍显慌乱,因着没怎么注意周围, 还撞到了门角,身子紧跟着晃了晃。 月白色的人影走得极快,很快隐没在了夜色中。 翌日清晨,上官辰坐在前厅吃早饭。手中的瓷勺还没落下去,月良顶着两个大黑眼袋走了过来。 “月良,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上官辰瓷勺落在碗中, 舀起一勺清粥。 月良拖着明显睡眠不良的身子蹭到了桌边,递给三儿一个眼色,三儿立即会意转身就要去帮月良准备碗筷。 “砰”地一声, 月良脑门儿磕在桌上, 一动不动。月良这一磕力道不小, 上官辰碗里的粥都晃出来不少。 三儿顿住步子,回头看向上官辰似在询问。上官辰无奈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又淡又暖,像极了三月里的樱花:“算了,三儿,你去忙吧。” 回头,上官辰放下手中的瓷勺,拿起旁边的手巾擦了擦手:“说吧,什么事?” 月良没动。 上官辰哼笑一声,放下手里的手巾:“怎么?你又欺负朱晏了?” “我才没有!是朱晏那小子欺负我才是!”月良低吼一声抬起头来,眼袋都跟着颤了颤。 月良这副模样在上官辰看来分外滑稽,上官辰没忍住拿手在月良头顶敲了下,面上略带诧异:“就知道与朱晏有关,说吧,出了何事?” “没,没什么。”触及到上官辰的目光,月良不自在拽了拽衣领扭开头去。 月良是何许人也?上官辰认识月良这么多年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身为风月山庄的少庄主,月良虽看着年轻处理起庄内大事来却是一点也不马虎,颇有老庄主的几分风范。 现下他这形容,却像极了一娇羞无措的女子。 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方才说朱晏欺负了你,可是真的?” 月良立即矢口否认,扬高了脖子瞪着上官辰:“自然是假的!我堂堂风月山庄少庄主,怎么会,怎么会被那小子欺负?!” 上官辰心中了然,既然月良不想说他也不必强求,他淡淡笑了:“没有就好。月良,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话要同你说。” 月良听完,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阿辰,我可以不听么?” 上官辰被月良逗笑:“为何?” “阿辰,每回你这般形容说有话要对我说”他不悦扭过头来,视线落在上官辰面上变暗了些,“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唇边的笑像是初遇寒流的春水,无声僵了下:“月良,我要同你说的是正事。” 显然,对于上官辰的“正事”月良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站起来要走,上官辰正色将他喊住:“月良。” 月良迈出去的一只脚犹豫了半晌还是收了回来,他背对着上官辰没有说话。 知道月良的脾气,上官辰也不在意:“月良,过段日子,江南苏知府的长女苏如卿就要进宫了。以防东方胤其那边会在她来京都的路上有所行动,我决定自己亲自去江南一趟。” “不行!”月良猛地回头,一脸震惊望着上官辰,一副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自己找罪受的形容。 知道这个提议月良自然不会同意,上官辰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月良,此次为陛下选后,过程何其艰难你不是不知道。若是苏如卿在来京都的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们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上官辰说到此处有些激动,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本来略显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月良赶紧上前,用手帮着上官辰顺气:“阿辰,你有话慢慢说,着什么急?” “若是咳咳若是”上官辰闭上眼缓了缓,终于能说出句囫囵话,“若是此次苏如卿进宫的事出了什么差池,再想找出像苏如卿这般合适的女子简直是难如登天。”喉头处一阵发涩,上官辰紧了紧嗓子,强行将那股不适给压了下去,“况且,也不见得,东方胤其会再给我们这个机会。” 话说到这里,月良也明白了此事的利害关系,他忽地抬头无比认真看着上官辰:“我替你去江南。” 上官辰抬头,愣了愣,随后唇角的笑慢慢溢了出来:“月良,你这般说我很开心。不过,此事,还是要我亲自去办才行。” “为何?!”月良这次是真生气了,直接一嗓子喊了出来。凭着上官辰的身体状况,亲自去趟江南怕是得要了他这一残命。 上官辰拍了拍月良的肩膀,微微一笑:“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在京都护着陛下。” 月良自是不肯,黑着一张脸道:“那我去江南,你自己在京都待着护着你的陛下!” 左右月良不听劝,上官辰也沉了面色:“月良,你是不是忘了这次来京都的任务?” 像是想起了什么,月良本来被怒气填满的一张脸很快蔫了下去,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次来京都的任务。 此次父亲派他来京都是想让他试探一下京都几大山庄关于第一山庄大选的意愿,若是几大山庄有什么别的想法好趁早加以引导劝阻,也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他才顺便带着朱晏来助上官辰一臂之力。 第一山庄大选每五年举办一次,若是哪个山庄夺了这名头,不仅面上有光,最重要的是整个山庄能直接编入天军。几十年来,风月山庄一直稳居第一,从未变过。 编入天军就意味着能直接为陛下效力,这是大局,不能懈怠。 苏如卿的事固然重要,但这第一山庄的名头更为重要,若是此次第一山庄的大选出了任何纰漏,那这天军之中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孰轻孰重,月良自然能分得清楚。 月良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才小声咕哝道: “阿辰,我听你的。” 上官辰抿唇笑了。 “但是,阿辰要答应我,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上官辰欣慰一笑:“嗯。” “阿辰这次出门还是带队官兵好些。” “放心。”上官辰起身,一只手拍了拍月良的肩头,“放心,此事我已准备妥当。” 月良回头也拍了拍上官辰的肩膀:“阿辰,万事小心。” 做这动作时,月良衣领处聚起几道褶子,衣料缝隙间,上官辰似乎看到了一道紫红的 那究竟是什么,上官辰不怎么确定,但不知为何,上官辰就是觉得那道紫红的痕迹越看越浮出几分暧昧的味道。 注意到上官辰的目光,月良立马拉紧了衣领。他面上强装镇定,不自在咳了两声。 “上官大人起得这么早?”朱晏从长廊一头迈着悠闲的步子往这边走了过来。瞧见月良,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只是一瞬间,朱晏的目光又恢复了原样,他噙着笑冲着月良打了个招呼,“月良今日起得也早。” 月良一听这声音,一双耳朵立即像猫一样竖了起来,看清了来人,月良转身就走:“阿辰,我还有事,先走了。” 上官辰站在原地,看着月良略显仓惶的背影,含笑看向朱晏:“听说,月良欺负朱公子了?” 朱晏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他胡乱笑了笑:“没有的事,月良又在胡说。” 上官辰也跟着笑了:“那就好,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月良就劳烦朱公子照应了。” “好。” 当日下了早朝,末连把上官辰叫到了御书房。 上官辰站在几案前,面上一派恭敬:“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末连袖于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不动声色:“那日子安病了,我留子安在寝宫待了一夜,子安不介意吧。” 想起那日自己醒来时的情景,上官辰有些不自在,他淡淡笑道:“陛下是为臣的身子着想,臣怎会怪陛下?” 末连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那就好,” 一直担心那日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如此一来子安不免会多想同自己变得生分,眼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之后,上官辰同末连谈了谈小渊国最近的动向,离开御书房往宫外走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干涩的风吹在脸上有些扎人,上官辰抬袖掩面,尽量加快步子往前走。 “主人今日看着气色不错。” 上官辰睨了真真一眼:“借你吉言。” “主人。”真真忽然叫了上官辰一声。 “怎么了?” 真真想了半晌,似是在做着什么思想挣扎,磨叽半天,真真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主人,你记住,东方胤其是个奸臣。” 上官辰顿住步子,不明白真真无缘无故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东方胤其是个大奸臣这事儿毋庸置疑,你用不着提醒我。” 真真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上官大人离宫这么晚可是去找陛下了?” 上官辰抬头,东方胤其元站在宫门口,一身的暗紫色朝服十分扎眼。 东方胤其勾着唇,正似笑非笑瞧着上官辰,眸中神情莫测。 上官辰不打算同东方胤其纠缠,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东方胤其扬眉“嗯”了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辅政大臣的确是忙,奥,就像昨日。”他似是无意间想起,顺便着带了一句,“昨日辅政大臣在陛下寝宫待了一晚,也不知忙了些什么?” 说这话时,东方胤其特意加重了说话的声音。宫门口当值的侍卫忍不住往这边瞧了瞧,瞧着情况不对又迅速扭开头去。 上官辰蹙眉,停住步子:“相国慎言。” 东方胤其幽幽笑了,也跟着顿住了步子:“不知辅政大臣今日可有空?” 上官辰凝眉看向东方胤其,少卿,露出一个浅淡如雾的笑:“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不去 京都郊外, 有片树林。 因着深秋的天太冷,树上的叶子已掉了七七八八, 掉落的树叶在林间的窄路上洒下一片干黄。 路边, 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几十米开外站着一个人, 看那打扮应该是驾车的车夫。车夫揣着手, 跺着脚, 时不时往马车这边瞧着, 仿佛希望坐在马车里的人快些叫他回去。 车厢里坐着两个身穿朝服的人, 正是东方胤其和上官辰。 “说吧, 昨夜, 辅政大臣为何夜宿宫中?”东方胤其神情悠闲将上官辰瞧着,好像料到他一定会回答一样。 上官辰坐在东方胤其对面,带着病色的面容透出几分憔悴。他看着东方胤其忽地绽出一个淡淡的笑, 却并没有回答东方胤其的问题:“宫中的事相国都了如指掌,想来是安插了不少眼线。” 东方胤其似笑非笑瞧着上官辰:“不错。” “我猜,昨晚我夜宿宫中做了什么相国应该早就清楚了。”东方胤其的眸色慢慢暗了下去,他面上虽然还挂着笑,眼中却渐渐有了凉意。上官辰不打算理会他的神情, 继续道,“相国既已知道又何须多此一举再来问我?” “那如果”东方胤其身子往前靠了靠,眼底情绪变幻莫测, “我执意要问呢?” 两道目光在空中对上, 一道强硬, 一道温和。 上官辰微微一笑, 没有任何惧意:“恕我无可奉告。” “你!” 上官辰起身要走:“既然没有什么旁的事,先行告辞,你” 东方胤其胳膊一捞将上官辰给拽了回去,上官辰低呼一声,两人的鼻尖已经碰到了一处。 自觉现下情况尴尬,上官辰耳垂上迅速起了一片粉色。他怒视东方胤其,语气不善:“相国,请自重。” 不晓得是何缘由,东方胤其喉结来回滚动。他的目光尽数落在上官辰面上,声音却还是先前那般的强势:“上官辰,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这般说来,东方胤其并不知道寝殿中发生了何事。上官辰不禁松了口气,好在陛下身边还没有他的眼线。 东方胤其本来在等着上官辰的回答,抬眼看去,发现上官辰居然在愣神。他头用力往前一凑,不想着用力过猛,上官辰身子不稳,直接仰躺在了车厢里。东方胤其没什么防备,由着身体的惯性跟着扑了上去。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 车厢里的两个人,呼吸都带了些急促。上官辰躺在车厢里不满瞪向东方胤其,东方胤其撑着身子瞅着上官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不能确定东方胤其目光中的意思,上官辰觉得东方胤其这神情不大寻常。他默默拿胳膊肘撑着身子往上挪了挪,还没挪出一寸胳膊就被东方胤其给压制住了。 起初,东方胤其的视线落在上官辰的眼睛上。之后,那目光肆无忌惮一路往下看得上官辰浑身不自在。这次,他试着动了动双腿,东方胤其两腿并拢,直接将上官辰的双腿夹在中间。 上官辰浑身动弹不得,有些无措,也顾不得那些个礼节,怒吼一声:“东方胤其,你松手!你” 后面的话被东方胤其尽数吞进|口|中,上官辰身子一僵,整个人没了动静。 发生了什么? 东方胤其,他的死对头,居然亲了他?!!! 一阵羞耻暴雨般袭上心头,上官辰嘴上用力咬下去,闷哼声过后,东方胤其捂着唇停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上官辰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东方胤其,他伸手在嘴上胡乱擦了下:“东方胤其,你做什么?!” 被上官辰推开后,东方胤其也是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怎会失了分寸做出了那样的事? 顿了顿,东方胤其回过神来。他整了整衣衫从容坐回原处,一副淡定模样:“没什么,只是在做你和陛下做过的事。” “住口!”这一吼声用尽了上官辰浑身的力气,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眼角因着用力染了层粉色,无故给他苍白的面色添了几分媚意。 东方胤其愣了愣,转而唇边浮出抹寡淡嘲讽的笑:“怎么?你和陛下做得,和我就做不得?” “都说了住口!”上官辰好不容易坐起身来,他胸口憋闷,脑袋一阵阵头晕眼花,“我我和陛下没有你别瞎说” 东方胤其没有说话,但他唇边的笑好似大了些。 当晚,真真红着脸蹭了出来。 “主人,嘿嘿,今天东方胤其对主人做的事我可是都看到了。”真真咧着嘴,一口白牙有些晃眼。 折腾了一日,上官辰早就倦了,他躺在榻上半眯着眼,声音有气无力:“嗯,看到了,如何?” 发现上官辰没什么反应,真真烦躁跳了过来:“主人,你可别因为东方胤其亲了你就手软啊!” 上官辰眼睛闭得更紧了:“真真,不早了,去睡吧。” 真真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的两个大酒窝有几分欠揍:“主人,我不困。” 上官辰咬牙:“你不困我困,滚!” 真真收起门牙,挂起酒窝,一溜烟儿遁了。 当晚,上官辰翻来覆去几十遍,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奇怪,他分明很困,怎的就是睡不着? 白日里,东方胤其那张冷脸莫名浮现出来。上官辰浑身一抖,摇了摇头,将面前的面容摇散开去。 上官辰心道,他定是疯了才会没事想起东方胤其那个大奸臣! 一大清早 ,月良端着碗热腾腾的清粥敲响了上官辰的房门。 “阿辰,该吃早饭了。” 房中,没有动静。 “阿辰,再不吃早饭,上早朝之前就没时间吃了。” 房中,依然,没有动静 。 “阿辰” 房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上官辰顶着一对葡萄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月良面前:“月良,起这么早?” 剩下的话月良没能说下去,他拽住上官辰的胳膊担忧问道:“阿辰,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辰心中苦笑一声,难不成他要告诉月良自己昨日“想”东方胤其想了一晚上? 不,当然不能说。 “昨晚脖子不舒服,没睡好。” 月良信以为真,长呼出一口气:“阿辰可要好好休息” “嗯。” 上早朝时,东方胤其的目光时不时飘过来看得上官辰一阵心虚。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上官辰顾不上同旁人寒暄立即出了皇宫。 坐在马车里,上官辰心里也一阵子纳闷儿。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虽然两个人那个也是东方胤其做的,自己心虚什么? 回府路上,上官辰去了趟上官落的府上,主要是同上官落说一下自己近期的打算。 “大人此去江南,陛下知道么?” 上官辰摇了摇头:“现下陛下并不知情,不过过几日我会和陛下说的。” 上官落点了点头,眼底仍是一派止不住的忧虑:“此去江南,路途长远,大人可一定要保重啊。” 上官辰勾唇一笑:“这个自然。” “大人此行可带了随行的家仆?最好是会武功的。” 上官辰端起茶盏喝了口,声音淡淡的:“没有” 上官落心下大骇:“这怎么能行?” “放心,我自有打算。” “既如此,下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大人难道就不担心东方胤其会在大人去江南的路上对大人下手么?”上官落显然还是不放心。 “不担心。” 上官辰这话说得胸有成竹,听得上官落一阵佩服:“大人,果真好气魄!大人既如此说必是有了万全的打算,是下官过虑了。” 不是上官辰对自己有信心,而是他知道东方胤其不会对自己下手。 东方胤其说过,他留着自己就是为了在朝堂上给他自己留个政敌,让他的朝堂生涯不那么无聊。 刚开始,东方胤其这么说的时候上官辰自是不信。可之后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表明东方胤其是真的不想轻易杀死自己,上官辰这才信了他之前的话。 果然,大多数有野心的人都喜欢那种将对手一点点踩在脚下的成就感。 东方胤其,也不例外。 暮秋的天气,很干。 人走在路上,吹在身上的风挂着几分寒气。 三儿跟在上官辰身边,将手炉递了过去:“大人,拿着暖暖手。” 上官辰拢了拢狐裘,接过手炉:“三儿,和我去转转吧。” 抬头看了看天色,三儿迟疑了:“大人,今日天寒,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恍若没有听到三儿的话,上官辰继续往前走着,目光时不时落在路边枯黄的落叶上。 “大人” 三儿跟在上官辰身边这么多年自是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上官辰不说话他还是乖乖在身后跟着好了。 今日天冷,快到中午的光景街上百姓并不多。 街道两边,叫卖的摊贩稀稀拉拉。 上官辰寻到一个酒馆,转弯走了进去。 酒馆的掌柜见来了生意,一张微胖的脸上硬是笑出几道褶子:“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三儿跑到前头吩咐酒馆老板:“掌柜,给我们公子来个雅间。” 掌柜一张嘴咧得越发大了:“好,公子” “在一楼随便找个地方坐好了。” 掌柜的笑僵在面上,他目光迅速转到三儿身上。对于掌柜的目光三儿自是没有理会,不过,自家大人要坐在一楼,这 三儿随意瞟了眼茶馆里坐的人,有几个糙汉不时朝着上官辰望上几眼。三儿皱了皱眉头,凑到上官辰身边小声道:“公子,一楼鱼龙混杂,咱们还是上楼吧。” 上官辰悠然转身,看了眼周遭,那几个糙汉看清了上官辰的模样,冲着这边龇牙笑开露出一口黄牙。上官辰回了几个糙汉一个清润的笑,转过头对着掌柜道:“就在一楼。” 方形木桌两边,坐着上官辰和三儿。 三儿一双眼滴溜溜转个不停,目光落在那几个糙汉身上突然多了几分警惕。上官辰拍拍三儿的肩膀:“放心,不妨事。” 三儿点了点头心里却半分也不敢松懈,今日大人出门没带几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他简直要去撞墙。 店小二端了饭菜上来,上官辰拿起筷子夹了片青菜放进碗中,耳朵却落在身后的桌子上。 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两个人,一个粗里粗气的汉子,一个干瘦干瘦的瘦子。 汉子仰头灌下一碗酒:“咱们大渊国的皇帝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哎,你可别瞎说。想当年,陛下年少时,一首《远疆吟》被百姓们广为流传。陛下心有天下,只是苦于无权。”瘦子叹了口气,“有传言称,当今相国东方胤其在朝堂上仗着手握兵权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处处打压陛下,陛下深受其害啊。” 汉子气得一拍桌子:“有这事儿?!这个大奸臣竟敢欺负我们大渊国的陛下?!!” “嘘!”瘦子赶紧拽了汉子一下,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你小声点儿,若是让那奸臣的耳目听了去,咱们都得完。” “可是唉”汉子仰头又是一碗酒灌下,那说话的调调颇有几分伤情,“没想到我大渊国眼下居然奸臣当道,唉” “不过,好在咱们大渊国的辅政大臣上官辰是个大忠臣,处处护着陛下,希望终有一日能将那奸臣扫出朝堂。” 瘦子这话说到了汉子心坎儿里,他仰头又是一碗酒,哈哈大笑两声:“对!肯定能!” 上官辰缓缓扬了扬唇,目光中满是欣慰。 出了酒馆,迎面碰见一个熟人。 丁匀走到上官辰面前站定,三儿防备往前站了站:“做什么?” 睨了三儿一眼,丁匀对着上官辰,声音不卑不吭:“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东方胤其找自己莫不是因为昨日树林的事还是苏如卿的事? 上官辰稍一思量:“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今日本官琐事缠身,不便前往。” 丁匀倒也不客气,看上官辰要走,往前一挡:“大人,我家大人还说,若是大人今日不去,日后少不得要后悔的。” 上官辰没有说话,三儿忍不住了,一头挡在上官辰面前,大声道:“我家大人都说不去了,你在这儿挡路算是怎么回事?!” 丁匀直接忽视三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遍:“大人,去还是不去?” 上官辰唇边忽地荡出一抹极淡的笑:“不去。” 三儿一把推开丁匀,为上官辰腾出一条路:“大人,咱们走吧。” 丁匀瞪了三儿一眼也懒得同他计较,在上官辰身后喊了声:“大人当真不去?” 上官辰顿住步子,却没有去看丁匀,他的声音和缓是那浅河中的水纹,话中的语气却是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梦 深秋过后便是初冬, 这几日,气温降得厉害。因着寒冷的天气, 整个京都似乎都安静了不少。 天色灰蒙, 街上行人稀稀落落, 摊贩的生意冷冷清清, 店家的叹息声中也不由夹杂了些萧瑟。 上官辰府上, 后院。 院子里, 石凳上空无一人。房门窗户关得严丝合缝, 似是生怕外头的寒气冻着住在屋里头的那位。 屋子里点着壁炉和蜡烛, 壁炉边上放着几个手炉, 房中的空气被烤得暖烘烘的。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桌边坐着个单薄的人影。那人手中捧着暖炉,面上带着一丝极不正常的潮红。 秦谷站在桌前, 看着椅上的人,揪心的眉毛动了动:“大人,去江南的事您真的决定了么?眼下天气冷得很,您要出远门,这身子” 话说到此处秦谷没有继续下去, 上官辰却知道他后头要说些什么。他抬眼看向秦谷,清透的目光中是满满的坚定与安抚:“秦叔放心,此去, 我定好生照顾好自己。” “话是如此说, 但是大人这身子”秦谷知道自家大人看似随和, 骨子里却是个比谁都倔强的主儿, 大人决定的事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想了想,秦谷只有轻叹了一声。 上官辰端起茶水喝了口,清淡的茶香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来。上官辰闭上眼,嘴角默默勾起,圈起一圈满足的涟漪。 放下茶杯,上官辰睁开眼,虽然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目光却比方才清明了许多。他撑着桌子起身,转头往外走去。 秦谷瞧着上官辰要出门,赶紧在衣架上拿了件狐裘给他披上。 上官辰回了秦谷一个清润的笑,捧着手炉出了房门。 房门打开,那个瞬间,凛冽的寒风迎着面门吹了过来。上官辰身子一歪,脚底有些虚浮。他紧了紧肩上的狐裘,强行稳住身形。 秦谷紧跟在上官辰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大人就倒了下去。 “阿辰!”月良从走廊那头小跑过来。 “来了。”上官辰站在屋檐下冲着月良浅笑,烛光透过窗纸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瘦削的影子。 月良伸手替上官辰拢了拢狐裘,嗔怪道:“天气这般冷,阿辰出来作甚?还不回去?” 上官辰挑眉:“怎么?怕我弱到会在这冷天里冻死?” 月良瞳孔骤然缩起,他低斥一声,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阿辰,你胡说什么?!” 知道上官辰身子弱易生病,月良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上官辰这种自嘲的话。 因为,他从上官辰的话中闻到了悲伤的气味。 上官辰安静的眉眼微微弯起,他拍了拍月良搭在狐裘上的手:“不过是句玩笑话,月良怎的还当真了?” 月良自然知道那不是玩笑话,他的心揪了揪:“阿辰” “好了,进去吧。” 上官辰转身回了屋子,月良也紧跟了走了进去。 扶着上官辰在椅子上坐下,月良在边上坐下:“阿辰,今日天寒,你还是早些歇下吧。” 秦谷给上官辰换了个手炉:“大人,这个暖和些。” 上官辰接过手炉,话里头莫名多出几分笑意,说的却是另一桩事:“月良,你和朱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良一张俊脸唰地变得通红,他别开头去看那烛光,目光闪烁不止:“我和朱晏互相讨厌,仅此而已。” “奥?”上官辰笑着瞥向房门上那道挺拔的身影,随意问道,“月良这般说不知朱公子是否赞同?” 朱晏推门而入,唇边的笑有些僵硬:“月良说得对,我们两个人”他看向月良,月良也刚好回头往他这边看。两人的目光对在一处,俱是一僵。没多久,朱晏忽地笑了,“的确是互相喜欢。” “朱晏,你这小子,胡说八道!”月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和脖子都红透了。 “是么?”朱晏慢悠悠坐下,又慢悠悠拿了个茶杯倒了杯茶,唇边的笑分外得意,“如果不是,在我对你做了那事之后你怎的没有揍我?” 月良迅速看了上官辰一眼,匆忙解释:“阿辰,你别听朱晏这小子胡说,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上官辰笑着喝了口茶,说话的口气意味深长:“嗯,你和朱晏什么事也没有。” “我说的是真的!”月良心下一急,一把拽了朱晏到上官辰跟前,“你快跟阿辰解释清楚,不要平白毁了我的名声!” 朱晏无辜点头:“让我解释也行,你先松手再说。” 月良一脸嫌弃松开朱晏:“好,你说。” 朱晏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衫,一字一句道:“上官大人,其实我和月良”后面的话好像难以启齿,朱晏默了半晌,终于道,“真的是互相喜欢,哈哈!” 月良直接扑了上来:“朱晏,你这小子!!看招!!!” 上官辰无奈笑了,这世间也就只有朱晏能把月良气成这般,果然是对欢喜冤家。 翌日早朝,照例,东方胤其领着身后的一群爪牙在朝堂上对着末连施压,上官辰带着一群忠臣帮着末连减压。 “陛下,前些日子小渊国借着送礼假意与我国修好,近来却频频在两国边境蠢蠢欲动。对于此事,臣主战。”邵年满脸的正义忠臣相。 “臣附议。”云站天从邵年身后站出来,也是一脸的正义忠臣相。 云战天,浓眉星目,是大渊国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大将之才,只是,可惜,他选了东方胤其。 他这边一复议,东方胤其那边其余官员的附议声潮水般奔涌过来。 东方胤其站在队列的最前方,面上是一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浓黑眉毛下,一双黑玉石般的眸子在此刻显得格外幽深。 上官辰和末连交换一个眼色,声音清透却很沉稳地响起:“相国觉得这次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幽深的目光落在上官辰身上转瞬间变了另一种模样,那似有若无的笑声中夹了些无奈:“如上官大人所见,主战此事是众心所向。我虽身为相国,却也不能不管不顾拂了众人的意思。”东方胤其上前一步,离得上官辰近了些,“上官大人说,是也不是?” 唇角的弧度慢慢上扬,上官辰眼底蒙了层笑意:“相国过谦了。” 上官辰回头给了上官落一个眼神,上官落将眼神递给一众官员,顿时反对声此起彼伏,连绵如那天边的山峦。 “臣,主和。” “臣,主和。” “臣,也主和。” “臣” 上官辰舒眉缓笑,看来这段时间上官落私下里拉拢了不少官员,就连林勇也被拉拢了过来。 不错,很好。 主和的声音不断响起,末连的面上逐渐绽放出一抹舒心的笑。 东方胤其往上官辰的方向走了几步同他面对面站着,因着两人隔得近而上官辰本身又比东方胤其矮些,上官辰只有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东方胤其眼中的神情。 “相国靠得这么近可是有话要同我说?”上官辰嘴角的笑缓淡扬起,面上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东方胤其幽深的眸子动了动,没什么大的波动,眼神却让人觉得冷了不少。他压低声音凑近上官辰的耳边:“上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辰淡淡看了眼身后一派主和的大臣,略显苍白的脸上聚起一抹无辜的笑:“什么意思?相国难道看不出来么?主和可是众同僚的意思,我虽有个辅政大臣的虚衔却也不能拂了众人的意思不是?” “呵。”东方胤其低笑一声,上官辰却觉得东方胤其笑完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冷了。东方胤其退回原处,冲着末连虚虚行了一礼,“陛下以为此事如何?” 身后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末连。 末连目光同上官辰交错在一处,上官辰给了末连一个安定的眼神。末连点头,镇定看向东方胤其:“同小渊国开战一事关乎我大渊国的国计民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陛下!” “陛下!” 东方胤其上官辰同时开口,末连扫过两人,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上官辰身上:“辅政大臣有话要说?” 东方胤其目光不着痕迹暗了暗。 上官辰恭敬行了一礼:“陛下,臣的确有话要说。” 起身的瞬间,上官辰对上末连含笑的目光,他的唇角也跟着扬了扬:“陛下,臣想亲自去江南接苏家长女苏如卿入宫。” “胡闹!” “胡闹!” 末连和东方胤其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霎时间,大殿上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慢慢低下了头,等着见机行事。 末连会这般说他不意外,可东方胤其情绪这般激动又是为何? 难不成因着那次马车里发生的事他对自己有了什么旁的念想,不想让他去江南冒险,怎么可能? “主人有没有觉得大渊国这位相国对你分外关注哇!”真真忽地冒出头来,咧着嘴笑得相当有深意。 上官辰白了真真一眼,声音中没什么耐性:“奥?你倒是说说,这东方胤其为何对我分外关注?” 真真想了想,嘴边的笑咧得更大了些,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换了个心虚的神情:“嘿嘿,我觉得,大概是,大概是,这东方胤其嫉妒主人你的美色,所以才” “胡说八道!”上官辰凛了神色。 瞧着上官辰真的生气了,真真转头就跑。 东方胤其可是大渊国的美男子,论才能他和自己不相上下,论相貌他长得更有男子汉气概,论体格又比自己健壮,羡慕自己,怎么可能? 末连黑着张脸瞧了东方胤其一眼并没有看上官辰,直接起身:“退朝!” 满大殿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道:“恭送陛下。” 早就料到末连会是这种反应,但是这次他必须去,为了末连,为了大渊国他必须去。 出了大殿,冷风吹入上官辰的鼻中,他忍不住就要咳嗽。余光瞥见东方胤其那边的人,他强行将胸腔中的那股子不适给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示弱! 因着过分用力指甲在廊柱上滑出一道道痕迹,上官辰扒着廊柱勉强将自己身子挺直。好在朝服袖口宽大将他整个手给罩住,旁人并不能看到他已经用力到变形的手指。 额角的虚汗一颗颗渗出,上官辰双腿有些发虚,身子来回晃了晃。 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扶住。上官辰回头,对上上官落关怀的目光,牵强扯了扯唇角:“多谢上官大人。” 上官落摇摇头,就要扶着上官辰往前走:“下官扶着大人走。” “多谢大人好意。”上官辰慢慢推开上官落的手,笑得十分倔强,“我这番模样若是被旁人看见不好,大人还是先行离开吧,我缓一缓就好了。” 知道上官辰心中在顾虑什么,上官辰颔首道:“那大人小心些,下官先行告辞。” “上官大人!”上官辰喊住上官落,苍白的唇慢慢扬起,“多日来,上官大人四处奔波为陛下拉拢官员,多谢。” 上官落赶紧道:“大人,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事,何足挂齿?” “总之,多谢。” 上官落本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不趟这趟浑水,可为了大渊国,为了陛下,他毅然决定站在了陛下这边。 上官落,是个忠臣。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上官辰身子也渐渐转好了些。 他试着松开廊柱,往前走了几步,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吹在脸上。 触感冰凉,带着寒气。 上官辰抬头望去,漫天冰冷的雪花,随着寒风,飘飘荡荡,落了满眼。 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像那田野里的蒲公英,轻飘飘的来回旋转,带着自由的味道。 上官辰闭上双眼,任由初雪扑在自己面上,一颗心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许久许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自由呼吸的感觉 上官辰没注意到,在他闭着眼睛感受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时,另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站在了他的边上。 被寒风吹得紧了,上官辰拢紧前襟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有人站在了自己身边。 “是你?” 东方胤其本在十分认真瞧着上官辰,没想到上官辰会这般毫无预兆朝他的方向望过来。同上官辰的目光这般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撞上,东方胤其的目光有短暂的怔愣。但只是一瞬,很快,他的目光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那般似笑非笑,若即若离。 “上官大人也喜欢赏雪?” 上官辰从短暂的诧异中反应过来,他淡淡扬唇一笑:“怎么?相国也喜欢?” 东方胤其眸色变了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蓦地变得有些沧桑:“因着一位故人的关系,所以喜欢看雪。” 从没见过东方胤其这般的表情,上官辰心中有些错愕,却没有过多表现在脸上,他微微一笑:“没想到相国还是个念旧的人。”不想同东方胤其再多说些什么,他朝着东方胤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东方胤其没有说话,上官辰也没多说,径自抬脚迈下台阶。 风雪中,那个清透如玉的人越走越远,东方胤其的目光却一直望着上官辰离开的方向。 久久不曾挪开。 出宫的路走到一半,一把大伞从头顶上罩了下来。上官辰侧头往后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嘴角止不住上扬:“丁川?” 丁川一身宫中侍卫的服饰穿得甚是气派,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地英武。看上官辰冲着自己笑,丁川也跟着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上次奉陛下的命令陪大人去了趟孝顺村,没想到大人竟还记得下官?” 上官辰停住步子拂去眉心洒落的雪花,眉间笑意不减,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在孝顺村多亏了你对我时时照拂,我自是记得。” 丁川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保护大人周全是下官的分内职责,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这话说得不妥。”上官辰笑意浅淡,似是那镜湖中的一朵睡莲,恬淡随意,“即使是分内职责,却也是做得相当出色。” 丁川笑着转了个话头 :“大人,今日天寒怎么没撑把伞挡挡风?” 上官辰微微一笑:“的确是天寒,此事是我疏忽了。” 丁川不以为然笑了笑,将伞往上官辰的方向又举了举替他挡去不断飘落的雪花 :“既如此,那下官送大人一程。” 转头看看去路,地上一片雪白。此刻,雪还在继续下。这样的天气,拖着他这弱到近乎半残废的身子走到宫门怕是会费不少的周折,上官辰想了想点头应下:“有劳了。” 身上虽穿着狐裘,冷风依旧能寻到空隙从衣衫下头钻进去。是以,到了宫门时,上官辰还是出了一身的虚汗。 丁川看上官辰强撑得艰难,伸出手将上官辰扶上了马车。 上官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一片雪雾之中,丁川望着望着,那一寸寸目光逐渐在眼底汇成一缕纠结。 马车轱辘夹着泥污出现在上官府门口,上官辰刚露出一只手秦谷一行人立即跑上前来。 秦谷撑着一柄伞高高举过上官辰头顶,面上皱巴巴的表情终于在看清上官辰的表情后松缓开去:“大人,外面天寒,您当心受凉。” 出了马车,冷风夹着寒气扑将过来,上官辰没忍住浅咳了几声,秦谷一张脸立即又拉了下来。他冲着三儿迅速吩咐:“快去给大人准备药浴!” 三儿撒腿就跑,秦谷赶紧又补充道:“等等!将大人房中的壁炉烧热些,手炉也多备几个,厚棉被也多拿几床。还有,把前些年陛下赏给大人的那床上好的雪狐毯拿出来铺上!” “知道了!”三儿扭头就跑,才眨眼的功夫就颠颠跑出了老远。 上官辰好笑看着秦谷,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激:“秦叔,你总是这般大惊小怪。” 对于上官辰的话秦谷置若罔闻,他迅速招呼两旁的家仆扶着上官辰下了马车,自己则在一旁举着伞,将上官辰整个人一丝不漏地罩了进去。 进了屋,一股暖风铺面而来,上官臣顿觉周身的冷寒去了大半。 秦谷遣退周遭的家仆,亲自服侍上官辰进了白玉池。 药草的味道萦绕鼻尖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上官辰在白玉池中泡了段时间有些犯困,直接披了衣衫走了出来。 洗完药浴,上官辰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索性直接上塌歇下了。 这一觉,上官辰睡得不怎么踏实。 半梦半醒间,他总觉得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沉稳的步调夹着寒风响彻在耳边。 床褥被压下去一些,那人似乎在床边坐下了。 上官辰努力想睁开眼睛,可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或者说这本就是个梦,他挣扎半晌终是没能将眼睛睁开。 那人的手缓缓抚上他的眉眼,在脸颊处反复摩挲半晌。奇怪的是,明明是这种分外温情的动作,不知为何上官辰却觉得那动作里外是心酸,处处是无奈。 头脑混沌间,上官辰似乎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还是这么倔,真是拿你没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雨天 翌日, 上官辰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昏沉沉的。 他想, 约摸是昨日下雪吹了风的缘故。 三儿在门口敲门, 声音里带了些急促:“大人可是起了?” 上官辰单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嗯, 醒了。” “那小的赶快服侍大人洗漱吧。”三儿这话说得焦急。 上官辰不解皱了皱眉, 每日晨起, 秦谷和三儿一向是劝上官辰多睡些的, 怎的今日却来催他:“三儿, 可是有什么急事?” 三儿想了想, 老老实实答道:“大人, 的确是有事。” 既然有事上官辰自是要快些起身的,他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到衣架前去拿衣衫, 三儿的声音不轻不重飘了过来:“大人,陛下来了。” 伸向衣架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上官辰眉心一凛,末连来了? 来的原因,他大约知道个大概。 上官辰出现在前厅时, 末连已经喝了一壶的茶水。 其实,末连早就来了,怕打扰到上官辰这才没让三儿提前去喊醒他。 只是, 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末连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待会儿, 他还要回宫去上早朝。 有些话,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上官辰看到末连坐在椅边喝茶,缓缓走过来,对着末连行了个君臣之礼:“陛下。” 末连起身去扶上官辰,上官辰笑着避开:“陛下,臣还没有那么弱。” “主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像有所误解。”真真钻了颗脑袋出来,一脸的促狭。 上官辰瞥了真真一眼,声音十分认真:“现在没空同你胡闹,一边儿玩儿去。” “可是,主人” “退下!” 真真撇撇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自然,上官辰看得出真真这模样是装出来的。 果然,真真没走出多远,一股冲破天际的大笑声传入耳膜。 上官辰皱眉,无聊的真真。 “子安。”末连伸出的那只手慢慢收到袖中,眼神中有抹失落忽明忽暗闪过,“去江南接苏如卿的事你不能去。” “陛下” 末连直接打断上官辰的话,也冷下了语气:“我不准你去!” 上官辰自是不肯:“可是陛下” “朕不许!” 三儿瞧着势头不对,默默退了出去。 末连同上官辰单独在一处时总是以“我”相称,这一次摆出了皇帝的架子,不过是想借着自己最后这一点儿威慑力阻止上官辰。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虽然江南比京都会暖和不少却也是寒气铺面的天气。上官辰本就体弱多病,拖着这样的身子一路颠簸去江南,末连自然不放心。 他真的不放心。 整个前厅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偶尔听到外头寒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半晌,上官辰还是沉着声音开了口:“陛下,江南一行臣必须去,还望陛下能批准。” 知道上官辰脾气倔,也知道这次他亲自登门来劝也不见得会成功,只是末连觉得他必须试一试。 末连看着上官辰略显苍白的面色,一颗心缓缓揪起:“子安,此去江南山高路远,你为何一定要” “为了陛下的江山。”上官辰缓缓抬头,对上末连一双略显诧异的眸子,面色依旧镇定,“为了陛下,为了大渊国,苏如卿必须进宫。以防万一,臣必须亲自去一趟江南。” 还想说些什么,末连的嘴唇上下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官辰在为他的江山打拼,他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大渊国。而他,作为大渊国的皇帝,既不能巩固帝业,也不能护住上官辰,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旁人? 寒风挤进门缝,穿过桌椅,在上官辰发间转了优雅地转了个圈,缓缓散开。 上官辰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发干近乎惨白,一双眸子里却全是倔强与忠心。 “我大渊国的江山不能落在佞臣手中,这个道理想必臣不说陛下也能懂,所以,这一趟,臣必须去。” 末连静静看着上官辰,他的眼中有缭绕的烟雾气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末连覆于宽袖中的手慢慢收紧,收紧,再收紧 子安,你等我。 等朕变得强大了,就换我护住你。 护住你,让你一生无虞。 京都今年的冬天仿佛比以往都冷一些,寒风夹着院中的雪花肆意飞荡,吹人面上就是一股子凉寒。 上官辰披着狐裘,拿着手炉,站在门口,安静瞧着屋子里忙碌的一干人等。 “方才让月良去书房帮我拿书,怎的还没拿过来?三儿,你去看看。” 半晌,身边无人应答。 上官辰侧头去看,身边空无一人。他面上神情滞了滞,忽地想起自己方才吩咐三儿去泡茶了,他无奈笑了笑,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院子里的雪还没化开,白莹莹的一片。树枝上的雪花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闪得人眼花。 想来,这几日天气应该都还不错。 上官辰收回视线,继续往书房走。 书房外头,种着一棵杏树,那是上官辰十岁那年自己亲手种下的。 十多年过去,那杏树长得很是粗壮,散开的枝桠最细的也有手指粗细。 此刻,杏树后头站了两个人。 那两人的身影虽被树干遮住了大半,上官辰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两人是谁。 “月良,你什么意思?” 月良答非所问:“我倒是想问问你,朱晏,你什么意思?” 朱晏似是笑了,话里话外全是笑意:“月良,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像你啊。” 月良没有说话。 朱晏又道:“说吧,送你的挂坠为何不戴?” 月良忽地一把扣住朱晏的脖子,佯装用力道:“好啊,朱晏你小子平日里对我冷嘲热讽的,没想到竟是对我装了这样的心思,你还要不要脸?” 朱晏轻笑出声,一把拉开朱晏的领口。月良身子一僵,猛地推开朱晏,迅速将衣领拢好,斥道:“你这流氓,又要作甚?!” 虽是斥责,话中却并无多少怒火。 “不做甚。”朱晏悠悠收回目光,唇边的笑越发大了,“抱歉,那日用力|过|猛,痕迹略深了些。” 月良拢着领口吼道:“知道就好,下次若是再这般用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晏目光一亮,眸中似是一道流星闪过,明亮异常:“下次?” 月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摆手:“我瞎说的,你别” 朱晏走到月良跟前,伸手在月良脑壳上弹了下,声音很轻,似在呢喃:“好,下次我轻些。” 朱晏大笑着走开,心情极好。 月良在他身后大喊:“你这小子,休想!” 上官辰望着月良,眼底笑意成花。 三日后,两辆马车静悄悄从上官府驶出,沿着主街远远地往出城的方向去了。 天黑的光景,马车终于出了京都地界。 走在前头的马车,车帘上装了层棉帐。马车里头铺了厚厚一层软垫,上官辰裹着厚厚的狐裘,身上盖着床棉被。尽管捂得如此严实,他一张脸上还是一派疲惫苍白。 三儿瞧着上官辰一脸的焦急,他伸手挨个摸了摸脚旁的手炉,七八个,都是凉的。 “大人觉得如何?” 上官辰浓密的睫毛缓缓动了动,终于露出下面一双清冽的眸子。他缓缓勾唇一笑,看起来是分外轻松的表情:“三儿,我无事,不必担心。” 三儿自是知道上官辰在诳他,却不忍心说破,他勉强牵了牵嘴角:“既如此,那大人闭眼睡会儿吧。按照这个速度,天亮前咱们能赶到下一个落脚的客栈,到时候大人再好生歇歇。” 上官辰缓缓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真真,可有什么补充体力的奖励?” 真真火速露出头来,一双眼冒着亮光:“有!有!有!” 上官辰讨好笑了笑:“那先借我点儿如何?” 真真迅速将头缩了回去:“主人,这奖励只能买或者赚,不能借。” “眼下我这情况赚是不可能了,你又不收大渊国的银两,我如何能买?”上官辰在心里对着真真翻了个白眼儿。 真真立即腆着脸冲到上官辰面前:“主人,你可以用自己以前获取的奖励来换呐。” 上官辰直接闭眼:“滚!” 就知道真真这人不靠谱。 他好不容易得的那点儿奖励,他可舍不得拿过来换掉。 马车在一片黑暗中继续前行,漆黑的夜幕中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片惊雷。 上官辰猛地睁眼,坏了!要下雨! 三儿听到雷声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撩开车帘瞧了瞧,灰着一张脸钻回了马车里头:“大人,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 上官辰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担心。 一场冬雨一场寒,这次,有他们受的。 这场冬雨很给面子,电闪雷鸣了一晚上,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开始下。 大雨点子砰砰打在车架上发出沉闷的,不规则的响声,三儿隔着车帘嘱咐车夫:“下雨了,路滑不好走,小心些!千万别让车轮陷进泥坑里。” 三儿这话刚说完,马车车身一歪,歪在了泥坑里。 上官辰面不改色坐在马车里,看向三儿的目光十分无奈:“三儿,你的嘴可是去寺庙开过光的?” 三儿讪讪笑笑:“大人,这个真没有” 上官辰忽地展颜一笑,笑得是那雪后的冰梅,好看又清透:“罢了,还是先下车看看吧。” “是!”三儿收了脸上的笑一骨碌跳下车,同车夫一起推车去了。 少卿,车身动了动,又动了动,只是不管怎么动最后车身还是滑回了原地。 “大人。”三儿顶着一脸的泥点子掀开了车帘,“马车掉在泥坑里推不出来了。” 上官辰作势就要亲自下车查看,三儿急忙将他拦住:“大人莫急,后头拉行囊的车夫也过来帮忙了,我们再试试。” 半个时辰后,上官辰的马车还是陷在泥坑中动也不动。 上官辰掀开车帘,一片大雨点子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上官辰直觉一股冷气冲进了肺管子,止不住咳嗽起来。 听到上官辰的声音,三儿连忙将上官辰扶回了车厢。 “大人!有人来了!”外头,车夫激动叫了起来。 三儿连忙出去查看,不一会儿,笑着回来了:“大人!有人来了!说要帮咱们拖马车呢!” “此话当真?”上官辰一颗心晃了晃终于稳了下来。 “自是当真!小的什么时候骗过大人?!”三儿拍着胸脯咧嘴笑着,“大人,我去跟他们一起拖车,您坐在马车里就成。” 知道自己这体质出去也是帮倒忙,上官辰点头:“嗯,去吧,待会儿我再出去同他们当面道谢。” 三儿应下扭头跑开,上官辰听到外头几个男人商量的声音,之后,马车开始缓缓动了。车动得不快却很稳,没过多久,马车终于从泥坑里被拖了出来。 马车停稳,上官辰掀起车帘想同帮自己的人道谢,却只看到三儿迎面走上前来:“大人,帮咱们的人正好同咱们顺路,他们瞧着咱们人单力薄又碰上大雨天,说将咱们送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上官辰心中浸出一股子暖意:“真的?” 三儿径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车:“大人,是真的。” 上官辰还是觉得不妥,好歹人家帮了自己,怎能不当面同人家道声谢:“三儿,让车夫停车,我先去跟他们道声谢。” 三儿忽地哈哈笑了,上官辰十分不解:“三儿,你笑什么?” “帮咱的人像是知道大人的倔脾气一样,人家特意嘱咐说不用让你家主人下车道谢。还说,若是你家主人非要道谢,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再说也不迟。” 上官辰想了想,眼下雨天路滑,此事到了再说好像是更稳妥些。因此,他也没多想,重新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这样也好。” 两个时辰后,行驶的马车依次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上官辰掀开帷裳看了看,外头天已放晴,只是吹过来的风还是凉得很。 三儿扶着上官辰下了马车,上官辰抬眼看了看,发现自家马车前后有两辆陌生的马车将自己的马车护在了中间,最后头还跟着几个护院打扮的壮汉。 上官辰想了想,转头朝着前头的马车走了过去。马车旁的随从瞧见了上官辰立即迎了上来将他同马车隔开:“我家公子说,现下天冷风寒不便说话。公子您还是先回客栈休息吧,待会儿我家公子自会安排同您见面的。” 虽有些纳闷儿上官辰却也不好多问,毕竟人家帮了自己,自己还是尊重别人的安排好些。上官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由三儿扶着进了客栈。 等上官辰的身影消失在了客栈门口,马车里传出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即使这声音不高,却十分低沉好听:“跟客栈掌柜知会一声,将客栈里最上等的房间留出来给他。” 随从点头应下:“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非分之想 客栈里, 人如潮水。 三儿扶着上官辰往掌柜的方向走,他时刻关注着周遭的动静,就怕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撞到自家大人。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上官辰浑身是散了架般的疼。他每走一步, 胸口就一阵肆意拉扯,疼入四肢百骸。 掌柜的瞧着这边情况不对, 赶忙嘱咐店小二上前来帮忙。 店小二呼呼跑过来,帮三儿扶着上官辰,看向三儿的目光中满是探寻:“这位公子怎么了?” 瞧着上官辰这模样,三儿也是急了一脑门子的汗, 他赶紧道:“麻烦来间上房!再准备些热水沐浴, 快!” 店小二一听赶紧回了:“巧了!我们客栈最上乘的一件客房正好空着, 就给您了。”店小二边跑边把后头的话给回了, “我这就去给客官准备热水!” 这店小二说的不错, 留给上官辰的客房的确是间名副其实的上房。 房间分为两个部分十分宽敞,刚进门是间书房, 书桌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书桌后修了一道门, 三儿扶着上官辰慢慢打开那道门, 一套桌椅板板正正摆在房间正中央, 桌上还放着一壶清茶。 后面是一道屏风,屏风上描着一副水墨深秋图。 三儿伸手将屏风推到一边,面前的床榻足有丈宽, 床榻边上是个香柏木的浴桶, 里头的热水正冒着热气。 扶着上官辰在床榻上坐下, 上官辰满头虚汗,就连睫毛上也挂了层湿气,原本月白色的皮肤上浮着一片病态的潮红。三儿一脸惊慌,急忙拽了被子帮上官辰盖好:“大人觉得怎么样?” 上官辰靠着被子喘了几口粗气,睫毛上的水汽褪了不少,声音轻的是那云朵上的浮尘,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一般:“三儿,把我们随身带的药药袋泡上” 瞧着上官辰这话说得艰难,三儿转身就跑:“大人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这就去拿!” 三儿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个随行的包袱:“公子,我回来了!” 上官辰艰难动了动眼皮,长长的睫毛上堆着一层水汽,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扯着嘴角给了三儿一个安慰的笑:“嗯。” 三儿心疼自家大人,瞧着上官辰这隐忍的模样,心中那股子惭愧更多了些,他连忙上前帮上官辰宽衣:“大人,我们这次出门路途颠簸带的人又不多,实在不能保证大人的安危。要不,我派人回趟京都让秦叔多派些人过来?” 上官辰目光顿了顿: “人多目标大,我们此去江南,需一切从简,免得让居心叵测的贼人盯上。” 三儿想了想觉得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此事,倒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大人说的极是。”他将上官辰的外袍脱下挂在衣架上,伸手又要去脱上官辰的里衣,“我来服侍大人沐浴吧。” 上官辰摆摆手:“不必,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三儿自是不肯,但他也知道上官辰沐浴的习惯,虽不放心却也只得点头退下:“我就候在门外,大人有事唤我就好。” “嗯。出门在外,为了安全起见,外出这段时间你还是唤我公子吧。” 三儿恭敬点头:“是。” 房门合上,上官辰强撑着身子走到了浴桶边上,胸口处猛地一抽,像是被人忽地抽走了空气。他双手用力扶在浴桶上,单薄的肩膀因为用力而变得僵直。 良久,上官辰好不容易将气息调匀。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抬手解去衣衫坐进了木桶。 这一次,上官辰花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一头的墨发用支红玉簪随意束起,氤氲的水汽似是荡进了他的眼睛,带了股春雨清荷般的清透,他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只是看起来仍有些单薄。 “主人,你这副打扮倒是挺独特的。”真真龇着牙跳了出来,一身白色的小西装十分合身,趁着他那头微卷的短发,可爱得紧。 上官辰开始更衣,动作不紧不慢却十分沉稳:“真真,你莫不是个瞎子?” 真真一听不乐意了,直接原地炸毛:“主人,我好心夸奖你,你怎么这么说我?” 上官辰嘴角噙了抹笑:“我打扮独特?那你倒是说说,刚沐浴完不穿这个还能是个什么打扮?” 真真擦擦鼻尖儿不自在轻咳了声,这个马屁的确拍得不大正确,真真龇牙一笑:“这么晚了,主人还要出去?”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去见今日帮过主人的人?” 上官辰瞥了眼真真,眉心一挑:“你怎的知道?” 真真莫测一笑,满脸的得意:“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主人这一去定会后悔。” 温润的眉毛忍不住动了动,上官辰面上是看透一切的笑:“假假,你骗我次数多了,我也就信不得你这些小把戏了。 ” 真真:“”假假? “可是主人,我这次” “住嘴!”上官臣有些不耐烦,用命令的口吻道,“真真,我今日还有事要办,没空同你瞎闹,遁了吧。” 房门哐啷一声合上,真真一阵无语,遁了? 夜色渐深,外头的寒风吹得紧了,二楼走廊里也带了层寒气。 吩咐三儿跟店小二打听了那好心人的房间,上官辰敲响了自己隔壁的房门。 少卿,房间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因为声音不高,上官辰只隐约听清楚了里头的话:“进来。” 上官辰抬手推开房门,这间房间的布置和他的那间很是相似,同样设有书房和卧房,只是书房和卧房之间没有用门隔开。 书桌上的蜡烛燃了一半,旁边放着一本半开的书,却没有人。 上官辰捧着手炉四下望了望,的确没人。卧房中没有光亮一片漆黑,黑暗中隐约能瞧出个人影。 半晌,里头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三儿早就告诉过他帮他们脱困的是位公子,现下听来这脚步声倒也贴切。 上官辰想着人家帮了自己,一些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他略一低头,望着脚下的石板缓缓道:“今日在下的马车困在路上,听下头的人说是公子带人助我们脱了困,在下特来道谢。” 沉稳的脚步声在上官辰不远处停了下来,来人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落在上官辰身上,似是要透过他单薄的肩膀直达他的心底。 那人没说话,上官辰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对方没听到,将声音提高些又重复了遍:“今日在下的马车困在路上,听下头的人说是公子带人助我们脱的困,在下特来道谢。” “辅政大臣就这么空着手来道谢?”分明是低沉好听的声音,落在上官辰耳中却让他心中猛地收紧。 上官辰凝神敛眉,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他瞧着面前的人,缓缓在唇边勾出个极淡的笑:“原来是相国。”东方胤其。 东方胤其往前迈出一大步同上官辰面对面站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上官辰的一张脸:“怎么?瞧见是我就不道谢了么?” 房间里的空气有短暂的冻结,两人四目相对,一双似笑非笑,一双清澈温润。 好半天,上官辰又朝着东方胤其微微一笑,目光中似水光化开,晕染出一副山水画卷:“相国帮了我,对于此事我心存感激自然要谢。” “奥?”东方胤其眼中笑意更浓,他往前走了一步,上官辰紧跟着后退一步。东方胤其再往前,上官辰再后退,反复几次,上官辰后腰结实抵上墙壁动弹不得。 一抹得逞的笑爬上东方胤其的眼角,他低头,轻而易举嗅到了上官辰发间的药香:“闻这味道,辅政大臣可是刚沐浴过?” 上官辰侧开头去,耳垂红了一片像极了春天的木瓜海棠,他的声音不高却十分严肃:“相国请自重。” 东方胤其低低笑了两声,他往后退出一步。上官辰以为他要离开松了口气作势就要挪开,没曾想东方胤其忽地低头上前一步,上官辰往前的动作一滞,双方的鼻尖将将对在一处。 两人,俱是一僵。 然后,上官辰似乎听到了东方胤其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上官辰下意识伸手去推东方胤其,东方胤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神中带了些波澜。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波澜上官辰没时间看清也没心情去看,他只觉得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握紧。 两人力量相差悬殊,上官辰知道眼下挣扎无用,也没试图继续挣脱。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看向东方胤其的目光中满是平静:“相国眼下这种行径就不怕我回了京都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东方胤其似乎没有听到上官辰的话,他栖身上前,迅速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凑在上官辰耳边低声道:“随你。” 眼见自己以退为进的方法行不通,上官辰面上难得有了一丝焦虑,他扯了扯被禁锢住的手腕,低喝道:“东方胤其,你究竟想做什么?!” 东方胤其还在继续靠近,他滚烫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上官辰的颈】间,不知道是不适,是羞愤还是旁的什么,上官辰一张脸彻底红了。 红若粉桃,媚如秋丝。 心口处,一股酥】麻迅速游遍全身,东方胤其的声音越发低哑了:“我想做什么你难道猜不出么?” 上官辰实在猜不出东方胤其的心思,他只觉得东方胤其现在的行径让他很不舒服,若是他有什么神力他倒是真想搞清楚东方胤其此刻心中的想法。 东方胤其目一双目光牢牢盯着上官辰,起初他的目光落在上官辰的面上,然后那道目光慢慢往下,一路下移,看得越来越不是地方。 上官辰心中窘迫,忽地,他用力一扯,手腕处一股电流迅速传回脑袋,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个喘着粗气分外急切的声音:“上官辰,我想要|你。” 这种感觉太奇怪,上官辰只觉浑身的力气慢慢被抽走,整个人也变得恍恍惚惚。他试着将手腕挣脱,一道电流般的触感再次传了过来。这回,同上次一样,他又听到了那个分外急切的声音。 “我想要你” 上官辰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浑身僵直望向东方胤其,不确定道:“你想要我?” 像是被雷劈到,东方胤其忽地松开手,往后退出数步,他神色震惊瞧着着上官辰,似是不敢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上官辰迟疑片刻,十分配合地又说了一遍:“我说你想要我?” 东方胤其瞬间惨白了脸色,他猛地转身背对着上官辰,声音恢复成了以往的低沉:“我累了,上官大人若是没事就先回吧。” 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上官辰记得方才那个声音的的确确是东方胤其的声音。 究竟,怎么回事? 出了东方胤其的房间,上官辰脑袋莫名一阵眩晕,他浑身无力,勉强扶着廊柱回了房间。 房内,东方胤其面色绯红。他站在书桌前,双手紧握成拳,松了又紧。 怎么回事? 上官辰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回了房间,真真腆着脸跳了出来,看着心情不错。 上官辰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说话,真真也不在意,直接开口:“主人刚才在东方胤其房中可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闭着的双眼猛地挣开,上官辰疑惑看向真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真得逞笑了笑,自然这笑十分欠揍。为了探听消息,上官辰他忍:“说吧,是怎么回事?” “主人。”真真眨眨眼睛,一脸要倒人胃口的模样,“你当真不知道?” 上官辰忍着想要一巴掌将真真拍在地上的冲动,咬了咬牙:“不知道。” 看着上官辰一脸的嫌弃,真真状似无奈摇了摇头:“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上官辰咬着后槽牙:“说!”真真这个家伙果真欠收拾。 听出上官辰是真怒了,真真瞬间变怂:“哎,主人别生气啊!主人之所以能听到那些话都是因为前些天奖励给主人的意念感知能力。” 意念感知能力?意念感知能力?!!! 上官辰迅速翻出意念感知能力的说明书看了看。 意念感知,顾名思义就是感知他人内心想法的一种特殊能力。使用这种能力不但消耗使用者的大部分体能还需要与目标肌肤|相触,满足以上几点之后,只要使用者发自内心想去感受对方的想法,就能通过意念感知能力获取对方当时的想法。 意念感知能力,原来如此。 我想要你,是东方胤其的心里话? 难不成,他真的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