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落》 第1章 一,查水生其人 当周洪福将最后一担油送到大灶上熬炼时,天光已然微亮。 这时查水生已经来烧早饭了,他佝偻着身子,走路如醉汉样趔趄着。那张丝瓜脸经过岁月长期侵蚀,早已拧巴成了苦瓜脸。不过,人不可貌相,别看他其貌不扬,却烧得一手好菜。据说他能来油米厂烧饭还是厂长郭胖子找的他,这可不简单,因为这查水生是个劳改释放犯,这段历史在小镇上是众所周知的。 从农场回来的查水生此刻已走投无路。原来的单位早已将他除名,而这时的他已不能胜任做体力活。再说就是他想做,也没地方可去,因为他是供应户,生产队挣工分他去不了,集镇上单位虽然要人,但就他的身份却没人敢用。所以他只能靠捡垃圾过活,活得挺艰难。就在他苦巴巴熬了三年后,郭胖子出现了,将他叫来厂里烧饭,这才让他得以有了安身立命的去处。 郭胖子名叫郭俊成。他原来是农场干部,不知为什么在三年前来了地方。就在县革委会下达任命他为县粮食局副局长的一个星期前,他向局革委会打报告,要求去基层工作。他的要求很快被批准,来了前王油米厂担任厂长。 油米厂里一共才四十多人,工人大多数家在农村,所以多数人只是在厂里吃顿中饭。早晚吃饭的超不过十个人。而且这饭也不需做出多少花色出来,唯有郭胖子的一日三顿需要他精心料理。 郭胖子是单身来的前王,他在街上租了房子居住。他的家在城里,老婆孩子也都在城里。逢星期六下午他便乘车回城,星期一早上过来。若遇上局里开会,便提前回城。在这儿他是听调不听宣,镇里管不到他;局里也只管他各项指标的落实与完成情况。 说起来油米厂属地方国营,它的人员有三部分人组成,正式工、合同工、临时工。而正式工,除了郭胖子以及调度、会计还有几个年龄大已不大干活的职工外,余者便是合同工和临时工。用谁不用谁,郭胖子有绝对的话语权。除了几个下放知青凭身份安排来的是合同工外,其余全是临时工。在厂里合同工则是开票、掌称的;临时工才是真正干活的。 郭胖子对工人总是一句老话:招你们来就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享福的。能干活就是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儿用谁不用谁我说了算。并且他也是这样对那些镇里领导们说的。 周洪福回到家里吃饭时,他妈告诉他:我今天上午碰到查水生了。他告诉我一桩事情,那年寄三十元钱给我的,就是这个郭厂长。你不知道当年这三十元钱是多少?是你爸当年一个半月的工资。我就是用这钱买了五担山芋干,我一家人才活了下来。要不早就饿死了。周洪福听了这话有些吃惊:这是真的吗?查水生不会骗我的。他妈妈坚持道。 福丢了碗躺床上,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情。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巧事。 两个姐姐都下放去了农村,自己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根据政策被留了下来。初中毕业没有能被推荐上高中。毕业三年就在家中待了三年。就是想打个工也是求告无门。原因无它,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家庭出身问题。其实,对于爸爸,周洪福的印象并不深刻,还在他刚读一年级时,爸爸就去了劳改农场,从此便再没回来。 第2章 二,厂长郭俊成 于是,查水生给周洪福讲了一个故事。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在宁城郊区的劳改农场里,两个原在同一个镇上,原本认识的人在这里相遇了。他们被分在了一个中队,中队长便是这个郭俊成。 此时在农场里的人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能比别人多吃一点东西,每顿饭几乎都成了战场,一个组十多个人,从一个筐里抢玉米饼,从一盆汤里捞菜叶子,十多双手在相互排斥中进行拼抢。这其中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每次都是处于下风,幸亏他的同乡在食堂干活,有时会留一点吃的偷偷递给他,这样才使他得以苟活下来。但后来在食堂干活的这位,却因为屡次干这事而被关了禁闭。 几天以后又被派到中队大组里参加劳动,并且还把他俩分在了一个组。 他们的工作是每天用板车从山上拉下一定数量的石头,送到水泥厂的烧制车间。食堂里被罚上山的那个人,因为身体原因根本不能拉板车,他只能帮着装车、推车,就这样对他还是不堪其苦。而那个拉板车的,本来体质并不差,但是长时间重体力劳作,营养又差,身体早被榨干,终于在一天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断了左腿,又因为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在农场医院治疗一星期后死去。他是在中队长来医院看他时咽的气,他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家里。 中队长看着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中队长找到死者的那个同乡说了一句话:他的死我是有责任的。并且中队长向他问清楚死者家里的住址,他老婆的名字才离开。 事实事情还真是这样,那天中队长上山检查工作时,一块突然滚落的石头从上面直砸下来,可当时中队长根本没有在意,这险象却给旁边正在装车的死者瞧在眼里,他几步就冲到了中队长身边,一把将他推开,而他自己却因为躲避不及,被坠落的石头砸他的左腿上, 而这两个同乡,便是查水生和周洪福的爸爸周志明.…. 就在两人说话间,锅里的水开了。查水生从灶间上来,抓了几把炒得焦糊的大麦丢进铅桶里,又用铜勺舀开水倒进桶里。 周洪福几乎是晕头晕脑离开食堂的,查水生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在他实在太震撼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和郭胖子竟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原来让他不明白的地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也逐渐明白了妈妈总是唠叨那些话的用意:你要学会感恩,要记住别人对你的好。有机会要报答人家。 又轮着上夜班了,周洪福还是挑油。附带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烧夜宵。因为车间里也就数他空闲时间多。 第3章 二,当年的往事 周洪福拎着铅桶来了食堂,天气热,人流汗多,补充水分是少不了的。他看到的却是查水生正吃力地挑着水桶从巷子里出来。看样子食堂也闹水荒了。厂里专门安排了挑水的人,用不着查水生亲自动手。毕竟这码头三十多节台阶不容易爬。 当查水生看到他手里拎着的铅桶,便说要等一等,现在是刚刚挑了水,还得烧开了才能喝。查水生将水倒入锅里,又钻灶下点火烧水。周洪福便站那儿等着,没有茶水回去也是不行。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我跟你老子是老相识了。查水生说道。 周洪福有些不相信。 你不要不相信,我告诉你件事情,你就信了。 于是,查水生给周洪福讲了一个故事。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在宁城郊区的劳改农场里,两个同一个镇上原本认识的人在这里相遇了。他们被分在了一个中队,中队长便是郭俊成。那时全国正处于******时期,饥饿吞噬着每个人,此时在农场里的人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能比别人多吃一点东西,每顿饭几乎都成了战场,一个组十多个人,从一个筐里抢玉米饼,从一盆汤里捞菜叶子,十多双手在相互排斥中进行拼抢。这其中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每次都是处于下风,幸亏他的同乡在食堂干活,有时会偷偷的留一点吃的给他,这样才使他得以苟活下来。但后来食堂干活的这位,却因为屡次干这事而被关了禁闭。过几天又被派到中队大组里参加劳动,还把他俩分在了一个组。 他们的工作是每天用板车从山上拉下一定数量的石头。食堂里被罚上山的那个人因为身体原因根本不能拉板车,他只能帮着装车,就这样对他还是不堪其苦。而那个拉板车的,本来体质就差,终于在一天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断了左腿,因为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在农场医院治疗一星期后死去。他是在中队长来医院看他时咽的气,他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家里。 中队长看着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中队长找到死者的那个同乡说了一句话:他的死我是有责任的。并且中队长向他问清楚死者家里的住址,他老婆的名字才离开。其实事情还真是这样,那天中队长上山检查工作时,一块突然滚落的石头从上面直砸下来,可当时中队长根本没有在意,这险象却给旁边正在装车的死者瞧在眼里,他几步就冲到了中队长身边,一把将他推开,而自己却因为躲避不及,被坠落的石头砸他的左腿上,当时腿骨便被砸断,只得送进了农场医院治疗。但在那种年代,人跟人的命不一样,因为有阶级论这一说,所以他在医院住了几天后还是患上了败血症,并因此而送了性命。 而这两个同乡,便是查水生和周洪福的爸爸周志明.…. 就在两人说话间,锅里的水开了。查水生从灶间上来,抓了几把炒得焦糊的大麦丢进铅桶里,又用铜勺舀开水倒进桶里。 周洪福几乎是晕头晕脑离开食堂的,查水生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在他实在太震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郭胖子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原来让他不明白的地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也逐渐明白了妈妈总是唠叨那些话的用意:你要学会感恩,要记住别人对你的好。有机会要报答人家。 第4章 三,黑夜出现的人影 又轮着上夜班了,周洪福还是挑油。附带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烧夜宵。因为车间里也就数他空闲的时间多。 就在他将煮好面条的盛在脸盆里,端着脸盆走出食堂时,他看到了一簇从仓库突然窜出的黑影。因为当时已是农历十月底,天上没有月亮,从大米车间的门灯折射过来的光影里,隐隐约约看出像是团人影,但这庞大的黑影像是在撕扯着朝前行。他出于好奇心,便放下脸盆,蹑着手脚悄悄地跟了过去。很快他便判断出不远处前头移动的黑影是两个喘着大气的人,从他们笨拙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在撕扯,而是在共同搬运着一个大麻包。到这时周洪福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到,这是两个贼。但他不敢吱声。跟到食堂旁边的巷子里便停住了脚步,再往前就是去河下的码头,油米厂进出的货物大都是从这儿上下船的。不过他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退回到食堂墙根下的一只大缸旁边蹲了下来。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过来,他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巷子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在那儿停住了脚步,划着火吸起烟来,借着火光周洪福看到了一张脸,是张东。他在大米车间上班。 存放米包的仓库由于生产上的需要,仓库大门似乎永远是敞开的。日夜班连轴转加工出来的出国大米,都堆放在这八间库房里。每个装着一百公斤重大米的麻包总摞起七八个高,挨次排列,等着船来装走。这种流水线般的作业程序是无头无尾的,而当班的工人在运送米包的过程中,都是有固定的间隔时间。一般这间隔大约在十五分钟左右,这是因为抬米包的人,是在大米从砻口流出积到一定数量,才会开始灌袋运送,这样同时也可以让人有一个喘息的时间。如果不是知情人,是不可能准确掌握这个间隔时间的。 运大米的船总是七天来一次,所以仓库里的米包看上去永远都是不见减少。 如果有人真的从这堆放的数千个麻包中扛走几个,还真没有人能看出来。看来张东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周洪福这样想着,他一直蹲在那儿,直到张东走开,他才端着盛着面条的脸盆回了榨油间。 早上,查水生来烧早饭时,周洪福就到了下班时间。他心里担着事,却不知道该对谁叙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来了食堂。 查水生见到他有些奇怪:你下班怎么不回家? 昨天夜里我遇到了一件事,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查水生看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竟笑出声来:不会是看到白骨精了? 不是白骨精,是小偷。接着,周洪福把看到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查水生听了,脸色严肃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还有假?都是我亲眼目睹的。周洪福不禁有些发急。 你没有对别人说起过? 我哪敢啊。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 查水生沉思了一会说道: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事。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张东他既然做了初一,肯定还会做月半。只有抓了现行,才能治住他。他这样做是在毁郭厂长,决不能轻饶了他。 哪你说该怎么做?周洪福问道。 这样,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他附在周洪福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 第5章 四,抓贼 第三天,按照规定,周洪福应该轮到上白班,可他还是向调度吴江提出来要求继续上夜班,理由是自己这几天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吴江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周洪福的活是挑油,具体的就是把经过压榨流入缸里的油挑着送去熬炼。所以在时间上比较灵活,他可以隔上段时间就溜出车间,埋伏在食堂的拐角黑暗处待着,虽然他没有看到查水生的身影,但他坚信查水生肯定也会在附近。 千年防贼虽难,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周洪福留意的第六个夜里,他又一次看到了从大米仓库出来的那团黑影。就在这黑影快进入食堂旁边的巷子时,他冲上去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人的肩膀,口里还大喝着:你给我站住。这突然冷不防的一击,显然打乱了那两人的阵脚,本来这沉甸甸的分量已经让他们够受了,又遭到周洪福这么一拽,其中一个手一松,麻包从肩上滑落下来,无巧不巧的砸中了周洪福。遭这猝不及防的一砸,周洪福立马倒地不起,而另外一个也被拉着倒下,幸运的是他仰面朝天倒在麻包上的,这一下周洪福惨了,一个麻包加上一个人,三百多斤的分量一下子压了过来,正压住他的下半身,让他除了感到疼痛,根本再顾不上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摆脱束缚,不能让眼前的两个人给跑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旁边过来,嘴里还在嚷着:一个都不要走。听声音他知道是查水生来了。一下子他觉得浑身来了劲,双手抓住麻包一使劲,双腿想从里面出溜出来,可惜他没有能办到。而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他听得出来,查水生咋唬得厉害,但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根本就起不了作用,很快他就听到有人倒地,嘴里还在叫唤,是查水生的声音。 老查,你不要紧?他叫道。 但根本就没有人回答。身边很快就陷入寂静,显然那两个人跑了。周洪福呼出口气,又一次使劲发力,这次他成功了,双腿脱离了压迫,他试图站起来但没能做到,他只能一滚身子,离开麻包,爬着向前。 很快他便触碰到一个身体,他知道是老查。老查。他叫着,并用力摇晃做对方,查水生呻吟着动了下。你不要紧?他问道。 没事。 他听到回答,一颗心才落回肚里。过了好一会,他缓过劲来,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右脚已经使不上劲,一着地便钻心地疼。旁边的查水生已经没了声音,他伸手推他,依然没动静,这让他不禁发慌。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在喊他名字,他听出来是孙毕坤的声音,他连忙叫了起来。 孙毕坤顺着声音跑了过来:缸里的油都满了你不去挑,在这儿干什么? 快,看看老查怎么样了?他说道, 孙毕坤听他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便连忙抱起查水生进了食堂。周洪福你快来,老查好像不行了,要赶紧送医院。 听孙毕坤这么一说,他心里吃惊,手扶着墙使劲站了起来,一只脚蹦着进了食堂。 灯光下,他看到了查水生头上的鲜血,就在他挨近时才看清,这血是从查水生头部流出来的。你快去叫人啊。他冲孙毕坤嚷道。 孙毕坤出了食堂,很快一下子来了三个人,都是榨油车间的,这也意味着车间的活已经停了。组长老陈分别查看了下他和查水生的伤势,然后一人一个地背着他们去了医院。 发布的第二小节漏了其中一个小节,所以后来重新加了发布的,对这一粗心造成的后果,对各位老师在此表示歉意。 第6章 五,一团乱麻 经检查,周洪福的右脚髁肿成了发面馒头,医生说骨头应该没有问题,只是给扭着筋了。周洪福听这一说,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模样大概就是叫麻包压给压的。他心里想道。 而查水生的情况就严重多了,他头上挨的那一棍子,让他当时就晕了过去,又因为流血过多,加上查水生本来身体就差,所以才一下子昏迷不醒。到医院经过一番折腾才醒了过来。 第二天上午,郭胖子来了医院,这时的查水生已经醒了。郭胖子听两人说了事情经过,似乎并不生气,只是脸上没了笑容。他叮嘱两人好好休养,不要急着上班。剩下的事情他会去处理。 躺病床上的两个人在聊着昨天夜里的事情。 查水生唠叨着:你说有多倒霉。是我拎着棍子去的,却没想到自家却挨了别人一棍子。那个家伙就是张东,我看出来了。就是另外一个没有看清他到底是谁。不过不要紧,只要抓到了张东,那家伙肯定跑不了。哎,我说你怎么会给麻包压住的? 周洪福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懊悔也是无济于事。他现在想的是,那个张东到底抓住了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油米厂里是不是还有? 每当夜色降临,十多个人散布在这个近一平方公里的空间里,没有人会去监督他们,全凭个人自觉。仅有的一个工厂大门也是日夜敞开着的,并没有门卫值班。大家都在各行其是,谁也管不着谁。长此以往,自然就会生出许多事情来。 那几个正式工,因为都是长日班,来了也只是坐那儿喝茶聊天,难得有一天,哪里机器出了毛病,他们才会出手去修理一下。如果夜里碰上机器出了毛病,那就只能停工,待白天他们来了才能给修。晚上能来厂里转悠的也就是郭胖子和调度吴江俩人,而在他们也只是在例行公事,在十点前就会离开。 直到许多年以后,周洪福才想明白一件事,因为米、粉、油,这些产品在加工过程中,由于原材料进来的渠道不同,原材料中所含水分、成分都不同,加工出来的成品数量就必然会有差距,所以只能用一个允许的误差范围来进行界定。比如说,每百斤稻谷加工成大米大约在七十到六十五斤之间都属正常,而出口大米出米率,约在每百斤六十斤左右,其他的产品也是这般类推。所以,日积月累的出现问题就不奇怪了。 几天后,周洪福的伤好了,去厂里上班。调度把他的活给调了,改成熬油。从车间出来的油要经过熬炼,把里面的水分蒸发掉,才能成为成品。这个活不重,就是在熬时间,一个班能熬三缸就很不错了。 这时他才知道,张东被抓住后交代出很多事情,厂里还有四个人被派出所叫去问话,其中两个进去就没有能够出来。 查水生头上还包着纱布就回来上了班。 第7章 六,啼笑皆非的结局 秋天时,从局里下来了三个人,他们此行的目的,中午时候就传遍了全厂。就在周洪福在灶间忙碌的时候,查水生来了。 你听说了吗?这次他们是冲郭厂长来的。他说话时,那张脸拧得像极一根老丝瓜。 不会?周洪福不相信。因为郭胖子平常除了和工人一样打食堂的菜外,另外他吃的菜都是他去菜市场买来让查水生给加工的。就是在食堂打的饭菜,他也是付饭菜票的。因为他从来就不多吃多占。 是付淑君告诉我的。这话是吴江说的。因为到开饭时间了,查水生不敢耽搁,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周洪福有些不淡定,因为付淑君这个女人是吴江看重的女人。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基本上都是吴江的意思。而吴江做梦都想当这个厂长,他曾经就说过,是郭胖子搅了他的好事。加上前不久厂里发生的偷盗事件,也很有可能成为局里对郭胖子管理能力的怀疑。 周洪福回家吃中饭,出厂门就看到前面走着的几人,其中一个便是吴江,而其他三人他不认识。他们应该是去饭店吃中饭的,而作为一厂之长的郭胖子却没有出现。这可是一个不好的苗头。周洪福心里想道。 第三天下班时,周洪福被付淑君给拦住,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这次郭胖子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因为,所有的账目查下来,账物之间的误差达到了近二十万元。周洪福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还得了,他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十六元,这就是说,自己不吃不喝要近两百年才能挣到这笔钱,如今贪污一千元就可以判刑,按照这个算,郭胖子够枪毙几十次了。 果不其然,第四天下午,厂里停产,工人们全部集中到了食堂里,由局里来的洪副局长宣布了一项决定,郭俊成同志被暂时停职,油米厂的工作由吴江同志负责。原因是前王油米厂在具体加工产品上出现了很大的漏洞,这和郭俊成同志平常疏于管理有直接关系。 周洪福发现,现场没有郭胖子的身影。 周洪福听着局领导的讲话,脑子里成了一盆浆糊,流言蜚语成了事实。郭胖子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其实,只是这次局领导班子经过调整后,新官上任烧的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是对下属的基层单位进行一次全盘清查。不过这次是做得细了些,把下属各个单位三年来的进料、产出都核算了一遍,得出的结果是,几乎每个单位都存在着账物不相符的情况。相比较,前王油米厂的问题更大一些,自然这把火就烧到了郭胖子头上,但这个窟窿并不是这一两年造成的,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油米厂一直就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惯例,这个惯例自公私合营开始就一直延续至今,所以,厂里食堂的饭菜价格从来就比其他单位要来得便宜,因为从来工人吃的就是不花钱的米、面、油。所以这个责任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哪一任领导身上。据说这也是郭胖子向局里做解释的一种理由。因为这个先例不是郭胖子开的,历任的厂长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第8章 七,啼笑皆非的结局(二) 就在郭胖子被停职半个月后,他又一次出现在厂里,并且嗓门依然很大,中气依然很足。倒是吴江神气了半个月后,又一次萎了下来。 针对油米厂出现的问题,厂长郭胖子特地召开了一次职工大会,在会上,他宣布,从今天开始,各个车间一律不允许再给食堂提供米、油、面,如果发现有这种情况发生,当事者一律开除。而食堂的查水生如果再去车间拿东西,而被他知道,马上滚蛋。这一刻,郭胖子的霸气展露无遗。 但是,过了几天,厂里又流传开一种说法,说是这事情还没完,因为受损数额巨大,所以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据说,这是吴江说出来的。尽管周洪福不愿意承认这种说法,但是事实上有些现象已经让人不安。 接着,郭胖子又连着几天没有在厂里露面。这现象似乎在加以说明这种说法的正确性。 这一切的发生,让周洪福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到最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下午,查水生来了。他倚在门框上说道:这样下去不行。要想个办法让郭厂长脱身。 你有什么好办法?周洪福问道。说话时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查水生说这话时信心满满。 周洪福虽然对查水生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但是他自己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查水生和他说想办法的第四天下午,局里又一次来了人。这次他们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食堂,并且在食堂灶下拿到了证据。一摞崭新的麻袋,这是专门用来灌装出口大米的麻袋。肇事者就是查水生。他当时正往灶膛里塞麻袋,他这是被抓了个现行。 这事闹大了,公安局随即也介入了,天快擦黑时,几个警察来厂里带走了查水生。 隔了几天,有消息传出来,据说,查水生交代了自己在三年里,前前后后一共烧掉了近三千只麻袋。他想用这个数字来说明厂里的大米其实没有损失这么多,因为没有这么多麻袋可以用来装大米。 可悲的是,恰恰是查水生的说法坐实了郭胖子疏于管理的事实。 最终事情的结果很悲催,查水生因为有前科,这次被加重惩罚,被判了十年。 而郭胖子也没有逃过劫难,最后被免去厂长一职,调后白粮管所当了一名职工。 吴江则如愿以偿当上了厂长。 就在他上任的第二天上午,把周洪福找过去谈话,宣布了厂里的决定,他要周洪福明天就离开油米厂。理由是,厂里用不了这么多人。 接下来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周洪福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第9章 小说《桂花》一,结婚 桂花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她心里有事,睡得也不踏实,看着身边熟睡中的儿子富贵,她的心直往下沉。就是在今天几个钟头后,阿牛将被送走,而这一切的造成都是自己的罪过。王洪发在脚头发出鼾声,他是个没有心事的人,除了听从领导的安排去做事,再不会自己寻事情做。桂花起身去对面床上看了看押娣和带娣,两个丫头睡得正香,她们是无忧无虑的,年少不知愁滋味啊。桂花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今天她必须去面对,哪怕后果是残酷而凄惨,她却无法回避,因为她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她只知道人犟不过命去,许多事情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四九年正月刚过,前王街上来了兄妹两人,他们是从苏北来这边寻找叔叔的。 而那个鼻子上永远沾着泥巴,已经在小镇上待了多年的潘麻子,却是在进腊月时,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兄妹俩问遍了街上的人,可是谁都不知道潘麻子去了哪里。这让身无分文的兄妹俩立马陷入了困境。 还是南关的大先生关济堂收留了兄妹俩,哥哥桂生在他家打杂,修理房子,补个漏、安个门窗的都是他做;桂花则成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的丫鬟,街上的人都说关先生大仁大义。谁知仅仅过了一个月,桂生就死了,而且死得很蹊跷,有人说他是顶替了关先生的儿子而死的;也有人说他是喝醉了酒摔死的,真正的死因便成了谜。但后事却是葛先生帮着料理的。桂花也在两个月后匆匆嫁给了木匠王洪发,这个媒是开班船的王纪根老婆苏贞给做的。王洪发是她男人的侄子,一个三拳头打不出闷屁的人。 那年桂花十八岁,王洪发十九岁。 嫁了人的桂花自然不可能再在别人家里做丫鬟,她必须开始新生活。他俩的新房安在了王纪根家的隔壁,王纪根没儿女,苏贞本想让他过继这个侄子,能看中王洪发,就是因为王洪发的老实,而且苏贞认为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王洪发会做木匠。 婚后的第三天,桂花就拎着炒花生、瓜子的篮子在街上叫卖了。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几爿茶馆、饭店,喝茶、喝酒花生是最好的佐料。桂花长得唇红齿白,瓜子脸,一根辫子拖在屁股上,随着她的走动而显得风姿绰约,再加上她嘴甜,生意倒也不差。每天晚上,她喜欢把白天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对王洪发复述上一遍,并且还加上自己的见解,顺便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受。王洪发是最好的听众,除了嗯、噢表示他在听之外,不会发表任何不同意见。 王洪发学的是圆木,他拿手的就是箍桶、盆之类,做的是百家的生意,每天都要挑着家什乡下去,一天跑下来,到家吃过晚饭就只想躺床上。他十四岁学徒,跟着师傅整整五年,结了婚才放单。干他们这行首先要会吆喝,光是挑着担子晃悠不出声,是吃不了这碗饭的。待家里的人不会知道有做活的过来,想做新的,或者要修补的也不会拿出来。跟着师傅时,他不吆喝师傅便会开骂。现在没人看着他,他又不会吆喝了,所以他的生意很平常。再者时下有些乱,他能结算的工钱大多只能是米或者南瓜、山芋之类的。当然也有给钱的,他没得选择。 好在桂花的收入不错,所以维持家里的生活倒是没有问题。 第10章 二,招娣死了 日子就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随着招娣、押娣的出生,这个家的生活便开始逐渐陷入窘迫境地。好在还有苏贞时不时的接济他们,日子才算勉强过得下去。 直到五六年春天情况才出现转机。 那天穿着列宁装的蒋英来了家里,她是来动员王洪发加入刚刚成立的手工业联社的。她跟王洪发说了一个钟头,反复做他的思想工作,可王洪发始终没有表态。 从外面回来的桂花在一旁听着心里烦躁,只是她要顾及男人的脸面,所以在蒋英离开后,她的火才发出来:你也真是窝囊到家了,人家说了半天,你连一个屁都不放! 王洪发嘟囔着:连家什还要带进去的。 哪又怎么样?不就是那点家什?能值几个钱?现在农村都组织起来成立互助组了,像你们这样的手艺人,别人都求上门了,还磨磨唧唧的,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桂花确实是恨铁不成钢。 桂花嗓门一高,王洪发更没声音。 吃过晚饭,王洪发才冒出一句:那我就加入那个手工业联社? 桂花乜了他一眼:共产党不会让老百姓吃亏的。你现在都混成这样了,还鸭死嘴壳子发硬。我因为押娣小脱不了手,现在连花生、瓜子也卖不了,家里日子已经没法过了,你要是进了组织,说不定家里日子还真能好一些。 于是第二天上午,王洪发就去找了蒋英。因为王洪发念过私塾,能读会写,便让他当上了木工组的组长。这一来,收入上也稳定了。桂花也就在家里专门照顾着两个丫头。 五八年夏天,居民小组长来动员桂花,要她去化肥厂上班,桂花没同意,她说招娣才四岁,二丫头押娣刚会走,她实在是走不开。小组长说现在都***了,还有谁甘心在家吃闲饭?何况街道上还办起了托儿所,你可以把二个丫头都送到托儿所去,那儿有专门的人照顾她们。桂花想想也是,上班毕竟还能拿份工资,家里还能再增加一份收入,没什么不好。再说二个丫头又有了地方安顿,于是她便答应下来。 只是所谓化肥厂其实就是将蚌壳、螺壳砸碎磨粉,掺进人粪中经过搅拌这就成了高效肥料,弄得人身上到处臭烘烘的。桂花做了半天就不想再干,但别人看上去都是干劲十足的,她也不好意思马上就退出来。可是,一个星期后出了事,招娣死了。她是在管孩子们的老太太打瞌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码头上玩,掉河里淹死的。原来桂花在家时去码头淘米洗菜都带上她的。托儿所就办在码头的右侧,招娣溜出来就到了码头上.....桂花在家里哭了半天,还是街道上来人给收殓的。桂花把眼睛哭得肿成像两颗葡萄。从这以后任谁来家动员,她都是搂着押娣一言不发..... 三个月后,出外支援大炼钢铁的王洪发回到家里,听桂花说起招娣的事,发了会愣,一言不发又去了单位。留下仍在哭泣中的桂花独自在家。桂花心里恼恨王洪发的愚颟,这辈子嫁了这么个男人,只能恨自己瞎了眼。只能叹自己命苦。 第11章 三,桂花报恩 时间流转到了六二年秋天。 那天桂花去食堂打饭,陈阿牛告诉她,今晚是食堂开的最后一顿饭,明天他就要去乡下下伸店了,食堂也就关了,以后还只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桂花看着他没说话,心里却似在翻江倒海。这两年多来,自己受到他的照顾恩惠,实在是多了去了。俗话说,荒年饿不死厨子。自己并不是厨子,却也享受到了厨子的待遇,这是因了陈阿牛的存在。因为有了陈阿牛,她一家三口基本上再没有挨过饿。不但能打到比别人多得多的饭菜,而且陈阿牛还给她家里砌了灶头,弄来锅碗瓢盆,另外还经常拿一些荤腥过来,让她给两个丫头增加营养,这些东西在当时可是稀罕物。大炼钢铁那年,各家各户凡沾铁的东西,几乎都投进了炼铁炉,所以大家都去了公共食堂吃饭。农村的在农村吃,街上的在街上吃,不要个人花一分钱。后来,改为定量供应。最后农村的公共食堂散得早些,街上的就坚持到了现在。 两个丫头就是因为这才挨过家里最窘迫的时光,如今都长得鲜活生灵,这个恩,桂花不能不报。她本来就想好了,冬天时给陈阿牛做一身棉的,现在正在筹划,可没想到他明天就走了,一下子便打乱了桂花的筹划…… 天黑下来时,招娣就着油灯在做作业,桂花把带娣先哄着睡下,回头又监督招娣睡着后,才蹑着手脚出了家门。 她走得很快,这条路一天要来回几趟,哪儿有个坑啊洼的,她心里都清楚。只是她今晚要去的地方,此行的意图还是有些模糊,但是她觉得自己是非去不可。走出巷子跨过小沟,就来到了食堂门口,她伸手拍着门环,心里很是紧张,夜深人静,她生怕自己动静大了而惊动周围邻居。好在陈阿牛很快就过来开了门。 端着油灯的陈阿牛看清来人,不禁一楞: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跨步进门,径直朝里面走去。陈阿牛只得閂上门跟着她去了自己房间。 这是桂花第一次来单身男人睡觉的地方。 陈阿牛把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看着眼前的桂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桂花先开口:明天你就走了,到时候我也不能来送你。我应该来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对两个丫头的照顾。 陈阿牛笑了:就为了来说声谢谢,还让你深更半夜的跑来,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桂花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陈阿牛,那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神情,很快就让陈阿牛明白过来,他伸手抓住了桂花的手,轻轻一拉,桂花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灯火跳跃着像极人们的眼睛,注视着在床上折腾的这一对野鸳鸯…… 第二天,陈阿牛去了距街五里的朱汤下伸店。不过,他隔三差五的会来街上添货。有时便会过来桂花家里。因为这偷情就像吃鸦片,吃上了就再不愿撒手。更由于王洪发的常年不在家,这给他们创造了机会。那个水库整整修了两年半,王洪发便在工地就待了两年半。而桂花也因为陈阿牛对她经济、物质上的支持,让她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对王洪发的埋怨也少了许多。 有时桂花也说阿牛:你不要光顾了我们,自己也留一点。 阿牛总是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比我要难得多。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过。 第12章 四,王洪发深夜归来 进了腊月二十,年的气息就越来越浓了。二十四那天,桂花半夜就去排队买回了一个猪头。有了它,这年就过得就有些像样了。 桂花一上午都在对付这个猪头,忙着拔猪毛、烧煮。学校里已经放了寒假,招娣正带着带娣在巷子里玩,陈阿牛挎着篮子走了过来,招娣喊他叔叔。陈阿牛从袋里掏出两方酥糖递给姊妹俩。这姊妹俩早已熟悉了这个叔叔,因为他来总会带东西给她和妹妹吃,所以她遵照妈妈的吩咐,从来不和爸爸提起这个叔叔来家里的事情。 阿牛进门就把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咸鸡,鱼,还有鸡蛋。又拿出二十元钱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桂花喊住他:钱你拿去,你也不富裕。我这儿还买了猪头,今年过的是富年。 阿牛说:我一人好对付。 桂花没再说什么,几年下来,她已经默认了阿牛在她心里的位置,有些话她不愿意对王洪发讲,却能跟阿牛说。阿牛在她已成了她的主心骨,两人在疯狂的时候她不止一次说过我要为你生一个儿子。只是可惜天不从人愿。 在阿牛出门时,她喊住了他,转身从里屋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套新的棉袄、罩衣,还有棉鞋。女人就是这样,她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 过两天你上街再来一趟,我做些团子、馄饨你带去。桂花说道。 年初一那天一大早,王洪发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城东的钱家圩,给奶奶、伯伯拜年。 桂花吃过晚饭就悄悄出了门,她知道王洪发今天回不来了。天快黑时,她来了朱汤。根据阿牛告诉她下伸店的位置,她很快就找到了小店。她的到来让阿牛喜出望外,桂花在他床上躲了两个钟头,阿牛才关了门。这是桂花唯一一次来阿牛这里。 两人一宿无眠......天蒙蒙亮时,桂花才走。也就是这宿,一个小生命孕育了。 要不是分到那块二斤重的猪肉,王洪发是不会连夜跑回家的。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水库工地指挥部弄来了两条猪,杀了后分给了下面的各个队,指挥部也留了一点。王洪发作为指挥部后勤人员,分得一块。吃过晚饭,他想今天夜里就回家,明天工地上放假。这样还能让家里人高兴一下,他想的是桂花不一定舍得买肉,因为凭他一个人的收入,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紧巴。所以他愿意留在水库上,是有着他的小算盘的。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水库上供应的定量比地方多,福利比在单位上还要好一些。再说他的任务不重,就是修理、更换断了的锹柄,推坏了的车帮,开裂的扁担以及破的轮胎。至于桌椅板凳工地上本就不多,坏的更少,加之他好说话,谁都喊得动他,给领导的印象不坏,所以他能连续留在工地两年多。 因为要走十多里的山路,吃过晚饭他就动了身,为了给自己壮胆,他还带上了斧头。月亮升起来高高的挂在天上,映得大地明如白昼,王洪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的家,那情状如果给别人看见一定吃惊。在漆黑的深夜里,一个人右手拎着斧子,左手拎着猪肉,在路上奔跑是什么一种姿态?就这样,他马不停蹄的跑了十多里。跑到了自己门口。 第13章 五,生了个儿子 王洪发跑进巷子,到了家门口还是用斧子敲的门。桂花问话时的慌乱,王洪发并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她才摸着黑来开了门。 当看到男人的模样立刻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拎着斧头? 桂花的声音发颤,这让王洪发感觉到她的异常,但仍然没往心里去。他凭感觉跨进门,把肉和斧头放到桌上,掏出火柴划着,就那么一晃,他模糊地看到门旁站着一个人。他几步跨过去抓住了那个人:你是谁?他的力气显然比对方大,对方被他摁住根本就不能动弹。他喝令桂花快把灯点起来,这在他一辈子夫妻生活中是仅有的一次发威。 被他摁住的人这时开了口:老王你松手,我不会跑的。 王洪发听出来了,是陈阿牛的声音。 桂花从房里端来了洋灯,这时两个男人已经坐那儿在抽烟。桂花转身进了房里,这场合她没法参与,不过她的耳朵可还留在外间。 还是陈阿牛先开的口:事情你都看到了。我要说的是,这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跟桂花无关。你要是有火就冲我来,要出气尽管动手,我决不会还手。 王洪发心里有气,却不知如何发泄,陈阿牛如此说,他更是哑口无言。他只是埋头抽烟。 而这时桂花却偏偏从里屋出来冲王洪发发开了火: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是专门回来捉我的?说,你想怎么样?又冲阿牛说道:你走。这儿没有你的事。 陈阿牛本来是难以下台的,给桂花这么一闹,正好下台阶,赶紧转身离开。 桂花也不再说话,她的目的达到了,对王洪法她心里歉疚,只能见好就收。 她躺床上并没有睡着,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接下来是否会对自己动手她吃不准。 过了一会,王洪法端着灯进来了,脱鞋上床,就打算往被窝里钻。 去洗洗再进来。桂花忍不住吼了起来。经过这么多年的驯化,他依然还是如此。不过桂花话出口就懊悔了。 好在王洪法还是乖乖地去了外间。 过了几天,陈阿牛街上来进货,顺便来了桂花这儿。这时的桂花身子已经笨重了,见他过来,老远就笑着先进了家。 阿牛跟着去家里坐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 桂花摇头说:他能对我怎样我就烧高香了。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付窝囊相,要是有出息也不会混成这样。再说三拳头也打不出个闷屁,就会上个班,其他什么事也不会做。家里缺盐少油他都不会问,没米没柴说到他跟前也是白费口舌,更不要讲丫头生病没钱进医院,你想嫁了这样一个男人,他还能对你有什么要求?都十年过去了,加起来在家的时间恐怕也没有一年。别人不管是去煤矿,还是上水库最多半年就换人,就只有他到哪儿都是一蹲到底。这是单位领导明着欺负他,你要是有血性也呲呲牙,可他不会。 阿牛吁了口气:这样就好,那晚我可吓得不轻。 桂花笑他:怎么男人都是这样? 农历十月二十这天下午,桂花生下了富贵。 二十九那天,王洪发给儿子办了九朝席,单位的同事,亲朋好友都来了。一共办了四桌酒席,王洪发兴奋得喝酒喝过了量,醉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第14章 六,陈阿牛被判刑 现在富贵已开始呀呀学语,也会挪步了。 昨天桂花去街上买菜,原来一道在化肥厂做活的春花见她过来,连忙招手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明天陈阿牛上午过来开了会就要被送劳改农场去了。桂花听了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敢表现出来,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买了青菜回到家里。很快她拿着鸡蛋票去了食品站,称回两斤鸡蛋。醒来的富贵看到鸡蛋,便嚷着要吃蛋蛋。 宝宝乖,这蛋蛋是明天给你爸带着路上吃的。桂花抚摸着富贵的头说道。此刻,桂花的心里乱糟糟的。她真是丝毫没有办法可以帮到阿牛。 阿牛最后一次来家里,还是在夏天。这时的王洪发已经从水库回单位上班了。所以,阿牛只能在白天来,见面也就是说说话。那天,阿牛的情绪很低落。他告诉桂花,合作社已经派人去朱汤盘点了。今天是合作社刘主任找他谈话,要他明天来街上开会。桂花听他说话也没往心里去,阿牛逗富贵玩了一会,从袋里掏出一个银的长命锁给富贵戴上,然后走了。 后来桂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阿牛来合作社开会就再没出来,直接被送去了城里公安局...... 合作社通过盘点,最后认定陈阿牛挪用公款,多吃多占,贪污等罪名成立,那天来街上参加会议就被逮捕...... 桂花听到这些心如刀绞,她清楚阿牛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做的。一切都是由她而起,这辈子欠阿牛的不知道怎么还了。以后的日子,她经常独自掉泪。阿牛现在是孤苦伶仃,这世上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阿牛曾经跟她说过,他是孤儿,从小被人收养。他十六岁那年,养父母都被炮弹炸死,他又一次成了孤儿。他也有过女人,可因为他穷,最后还是跟人走了。从此以后阿牛便对女人死了心,直到遇上桂花。 开始他只是同情她的境遇,别人都说她男人根本不顾家,常年在外。那次招娣把仅有的一点稀饭给撒了,一家三口要饿上几个钟头才能吃挨到中午。而这三人又是特别地叫人怜悯,一个婴儿、一个须哺乳的娘、还有一个是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丫头,于是他把留下给自己吃的端来给了她们......后来,桂花主动示好,让他又一次尝到了那种温情,从那时起他更加怜爱桂花一家。在下伸店里许多日用品都不需要自己掏钱,他的这份工资就显得经用得多,而朱汤村上的人待他又不错,经常会给他一些鸡鱼鸡蛋,这在当时都是稀罕物,他会将其中的一大半的东西送来桂花家。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有人对他的举报,而领导马上对自己进行调查、盘点,对于自己以后的命运他有预感,所以他那天来桂花这儿,先把有些话说了。这些当然都是后来桂花自己悟出来的。 一大早,陈阿牛被从拘留所提出来,来了前王,在宣判大会上亮相,听了宣判。十点有班车去县城。九点半,陈阿牛铐着手铐到了车站,那个只有六七平米的售票室便成了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好事而又无聊的人们纷纷拥挤在车站的外面等着看热闹。 第15章 七,桂花送行 桂花就在这时来了,她感觉得到有许多双眼睛在看她,还有许多人在悄悄议论她,但是现在眼前的一切对她已经都不重要,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认为该做的做了。她拎着一个布袋,抱着富贵从人群里挤过来走到售票室门口,伸手敲门。门开出条缝,一个警察伸出头来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是来看陈阿牛的。你是他什么人?亲戚。她答得很干脆。警察迟疑了一下,还是开门让她进去了。 几个月没见的陈阿牛出现在桂花面前,还是让她吃了一惊,胡子拉碴不说,还特别消瘦,简直是没了人形。她的泪水立刻包在了眼窝里,虽然她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偏偏眼泪不争气还是掉了。 阿牛看着她笑了:我还真没有见你哭过。 桂花擦着眼泪,把富贵放下地,小家伙跌跌撞撞的朝前跑着,阿牛蹲下身伸手迎接着他,但是戴着的手铐妨碍了他,富贵在扑地前的一霎那间,阿牛捉住了小家伙,一大一小四只眼睛对望着。富贵伸出手指触弄着阿牛的脸,阿牛幸福地闭着眼睛。 桂花把布袋递给阿牛,却被警察拿了过去。 警察打开看了下,见是煮熟的鸡蛋便说道:这个收下了,现在你赶紧离开。边说边把桂花往外推。 桂花俯身抱起富贵,对阿牛说道:你放心,我会记着你的,富贵也会记着你,你自己保重。 回来的路上桂花一直低着头,直到进了家门,关上门才把眼睛里的水放出来。她极力压低着声音,呜呜地哭着。王洪发回来吃中饭,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却一句话都没问。 招娣放学回家看了却立即惊叫起来:妈,你哭啦? 桂花连忙掩饰:刚才烧火时给烟熏的。 王洪发看着她叹气。 陈阿牛被判了五年。 人有荒唐时,代有浊清分。 这时的王洪发添了个爱好,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捧着红宝书坐在门口念念有词: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种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民族团结起来。这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冬天,凄厉的风溜进狭长的巷子,变得尖利起来,让人感觉冷彻骨髓。可他仍然袖着双手,任由两行清水鼻涕淌下来流过嘴唇,停留在下巴上,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背诵。因为这些经典在他真是可以做到倒背如流。他曾多次被领导点名在开会时站起来背诵过。就是《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这篇文章他也能背颂下来,这在全县恐怕会背的也不多,因此他被评为毛选积极分子。 现在除了在车间里干活,空下来他就呆在家里,他的木工组长已经早被别人的车间主任所替代。而在家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背诵,似乎其他事情概与他无关。就是深夜他梦中醒来,仍然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声音不大。因为桂花会嫌他吵而赶他走。 第16章 八,王洪发去了门卫 桂花在烧晚饭,心里仍然烦躁。现在她和两个女儿的户口已被下放到南关二队,成了农业户。根据政策,一家可以留一个,富贵是儿子,自然只能留他。只是桂花不会下田做活,挣不来工分,队里分到的口粮自然只能拿钱去买。钱少只能少买。粮食供应证上只有两个人的定额却要供五个人吃,每个月粮站供应的米能维持到十天就不错了。桂花从年头就开始抠钱,尽量省,到年终还是只能称回两个人的口粮,这不能不让桂花烦恼。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像饿狼,越是没有油水下肚越是能吃;王洪发干的是体力活,也是能吃;桂花就是勒紧裤腰带,自己一口不吃也没用。以前陈阿牛在,她从来就没有这么为钱操心过,现在家里的伙食差了,仅靠王洪发一份工资要养活五口人,手里的钱实在太紧了,可是桂花却没有其他来钱的办法。 听着王洪发坐门口边抽烟边念念有词,桂花的火直冲脑门:你能不能不念?想想办法去借点钱来,把队里的口粮称回来? 王洪发住嘴不再出声,只剩下埋头抽烟。 你倒是去啊。桂花又一次催促道。 王洪发嚅嚅地说道:现在厂里没人了,要借还要等到明天。 桂花一听就火:你回来吃中饭我就跟你说了,你就不当回事。你心里都装些什么,如果能念得饱肚你就去念,就不要再端饭碗。 正闹着,农具厂革委会主任徐六根走过来笑道:在唱三娘教子啊。 桂花没好气地说道:叫断了气也没用,家里没吃的了,我让他去借钱,他就是不动。大主任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的? 徐六根说道:我是给你送钱来的。传达室的阿根病了,恐怕这次是熬不过了。我想让洪发去传达室,这样每个月他除工资外,还可以有六元钱的补贴,你说我是不是送钱来的? 桂花说:事情是好事情,但我还是要借钱,我要把队里的口粮称回来,家里要断顿了。 徐六根说:你明天上午来,我给你批个条。 当天吃过晚饭,王洪发就去了厂里传达室值班。从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王洪发就一直在传达室呆着。每顿饭都是家里送去。在桂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过来觉得耳边清净。家里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指望过王洪发。 时间很快到了七二年,正是栽秧时光。桂花在烧晚饭,放学回家的招娣、带娣都在做作业,富贵在巷子里玩。天气异常闷热,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桂花把饭烧好,先盛了饭菜在搪瓷缸里,然后她拎着去了农具厂。这时厂里已经下班,只有少数人还在厂里。王洪发见桂花过来,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搪瓷缸。桂花让他明天去剃个头,刮个胡子,王洪发这模样实在是走不到人前去。桂花说话时,王洪发只是点头。桂花又说,夜里恐怕有大雨当心一点。 第17章 九,英雄的诞生 当天夜里,就在人们刚刚入睡,****光临了小镇。桂花和招娣两人把家里的坛坛罐罐都用来接漏了,还是没能起作用,家里地上还是有雨水在流。炸雷仿佛就在头顶上炸响,富贵被吓得尖声大叫,桂花连忙把他搂在怀里。一时间电也停了,四周一片漆黑。好在暴雨下的时间不长,半个钟头后电灯又重新亮了,桂花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在想着,就这一两天要找个人把屋漏给拿一下,恐怕还要添点瓦,这要是老下雨,家里恐怕要发霉了。 第二天早上,招娣姊妹俩吃了早饭去上学了。桂花把富贵从床上拖起来,用搪瓷缸装好早饭,搀着富贵正打算出门,徐六根和厂里另外几个领导同时都出现在门口。桂花看着顿时一愣。 徐六根已经走过来抓住了桂花的手说道:潘桂花同志你可一定要坚强。 听这话头,桂花心里更紧张了,今天这个阵势她是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洪发他出事了? 王洪发昨晚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去检查门窗被倒下的电线杆给压了...... 徐六根的话还没说完,桂花就扔了手里的篮子,身子直往后仰,幸亏旁边人手疾眼快抱住了她,她就那么睁着眼好一会没有动静。 老阿嫂,你哭出来啊,千万别憋着。旁边是厂里的政工梅金凤,她在喊着。 过了一会,坐到凳子上的桂花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徐六根留下梅金凤照顾桂花,又安慰了一番才离开。梅金凤就这么陪着桂花谈心,开导她,问她有什么要求...... 追悼会是在街上戏院里举行的,镇上各个单位都来了人,送了花圈,公社革委会领导班子成员也都来了。徐六根让人收集了王洪发平常的琐事,从中找出亮点,诸如在他担任门卫期间,厂里从没有发生过偷盗,他爱护公家的一草一木,曾经有人拿了一根木方被他追出老远给追了回来。最大的亮点是他不但能背《老三篇》,还能背诵《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个活学活用活生生的典型......这些亮点都给写进了悼词。徐六根在宣读悼词时,读得极有感情,让在场的人听了都很受感动。公社宋主任在会上也说了话,他号召全公社广大革命的干部群众都要向王洪发同志学习...... 追悼会过后,公社来了人,专门把王洪发的事迹整理成材料,并上报县革委会。又抽调能说会道的组成宣讲团,到全县各公社进行演讲,王洪发终于在这些舌绽莲花的人们塑造下成了英雄。 在厂里,徐六根专门布置了一个陈列室,把各种版本的毛选、语录,还有不知谁写的日记本,钢笔等都放在陈列室,这些都成了王洪发的遗物,还有那些按年份推下来,没有颁发出去,写着王洪发名字的奖状,都用镜框镶上,挂在墙上...... 桂花觉得荒唐,自己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但她就是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摆弄这些东西?不过徐六根一句话她是听懂了:这是革命的需要,而个人必须服从革命的需要。 桂花向厂里提出自己的工作问题,并且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去了农具厂食堂上班。秋天,富贵上了学。 第二年,招娣初中毕业也给安排在了厂里的制镜车间。 第18章 十,富贵接了陌生人的桃酥 快过年时,有人来向桂花提亲了。对方在粮站上班,身边有一双儿女。桂花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这让人有些不能理解,因为没有男人的家庭是很难的。只是桂花从来就不解释。 春天时,食堂的马师傅又给她介绍了自己的同乡,一个单身的厨师,他在饭店工作。马师傅还把人领来,两人见了面。这个男人长得不差,也挺会说话。桂花开始也拘束,但慢慢的就放开了。两人聊了好长时间,男人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桂花,应该说给桂花留下的印象也不错。 可当桂花回到家里,富贵跟她说话,她马上就想起了阿牛。自从阿牛去了农场后,桂花就从没有忘记过他。只是她无法得知阿牛现在在哪里。王洪发的离开她悲哀过,但是这种悲哀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她只是把王洪发作为她的男人来看待的。而阿牛则是她心里的那一团火,一直在烤炙着她,让她感到痛、让她纠结,怎么也忘不了。在别人,总以为桂花是因为王洪发才不嫁人的。其实,富贵每天鲜活的在她眼前晃动,这是维系她和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陈阿牛之间真正的纽带。 现在距阿牛去农场劳改已经过去了八年,按说他应该是刑期早就满了,可为什么他不回来呢?他知道富贵是他的儿子,就是为了这个儿子他也应该回来。她始终相信阿牛不会出事,他一定还活着。他曾经告诉过桂花,他能吃苦,挺得住压力。五四年他在山西小煤窑上干过,不到半年时间,一起的二十多个人,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期间不光是苦累,还像奴隶一样给关押着,根本就没有自由。那些已经不在的,不是给埋在地底下,就是成了疯子。但是他坚持下来了。所以,桂花想阿牛一定是给什么东西绊住才没回来。 过了几天,马师傅又问桂花什么时候再和他那个同乡见面。他说他那个同乡对桂花印象挺好,希望能跟她继续交往。 她想了想回答说:还是算了。 马师傅颇为惋惜地咂了咂嘴:桂花啊,还是乘现在年纪还轻再走一步,像他这样条件的人现在可不多。名气当不了饭吃,要为自己考虑。 我晓得自己要的是什么。桂花回答道。 富贵那天放学回家手里拿着两方桃酥,桂花便问他是谁给的,他说是个男人,不过这人他从来没见过。 你个死东西,都没见过你还接人家东西?桂花骂道。 富贵不顾桂花骂他,仍然自顾拆开桃酥吃着。 你个死东西,什么东西你都敢吃? 我吃过他几次东西了,又没毒。富贵嘟囔着。 桂花心里一激灵:他是谁?长得什么样子?他说没说他叫什么名字? 富贵回答不上来。 这顿饭让桂花烧得一塌糊涂,青菜多放了盐,饭烧焦了,难以下咽。 第二天桂花嘱咐富贵,如果那男人再找他,一定要问清楚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富贵点着头答应了。可偏偏连着几天那个男人再没有出现,桂花心里又犯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第19章 十一,有情人终成眷属 下午,桂花从木业车间买了刨花往家挑,里面木头头多了些,桂花挑着有些吃力,这是木业车间的谢师傅特地给她装的,都是付一样的钱,桂花挑的比别人要多。桂花咬着牙挑出厂门,到转弯处才放下喘了口气。 这时她听见有人来了身边,她侧脸一看,顿时愣住了:死人啊,真是你?她哭了,泪水虽然仍然流着,可她在笑。 阿牛也只是笑着,挑起担子往前走,边走还边逗她:你就不怕别人笑话,哭得跟真的一样。桂花没再说话,跟在他后头回了家。 阿牛把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了桂花。那年他被送去了农场,因为他会烧菜,所以一去就被留在了干部食堂。而那个大队长以前曾经和阿牛打过交道,这样安排也算是对他的照顾。五年的刑期期满后,还是这位大队长看到外头的混乱状态就劝他不要回去。阿牛想想也是,就是回去还是一个人生活,而且自己这种身份回去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就留在了农场。但是,桂花和孩子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晃动,他知道桂花不识字,再说自己的身份也是不尴不尬的,也没有办法和桂花联系。这种思念也只能闷在心里。(十一) 两个月前,他被这种思念折磨得几乎崩溃,他向大队长提出要回来看看的要求,大队长同意了。他回来后在朋友家住下,几次悄悄去学校看富贵。他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走出来的孩子们,很容易的就从孩子们中间认出了富贵。因为长得太像他了,于是他走过去和富贵搭讪,小孩子好糊弄,富贵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一切。于是他回到农场办好了证明,再回小镇.....到这时他才出现在桂花面前......桂花被眼前的惊喜怔住,她捂着脸哀哀的哭了起来...... 富贵放学回家看到了阿牛,有些惊奇:咦?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我妈前几天还问起你的呢? 阿牛笑着搂着他亲着。富贵不习惯,扭动着想溜走,可阿牛却把他搂得更紧。富贵干脆大叫起来。 桂花说:他可是你最亲的人。 富贵不明白:最大的恩人是***,最亲的亲人是解放军啊?他又没穿解放军的衣裳。 桂花没好气的给他一个毛栗:快去做作业。 阿牛说:别打他,他还小。 富贵心里很是不高兴,他不认为自己说错,歌里就是这么唱的,老师也是这么教的。直到许多年后,他才理解了妈妈所说的含意。那时的他已是一名大学生了,而阿牛也正式成为了他的父亲。 过了几天,桂花又找了处房子,一共三间。她跟押娣、带娣都说了阿牛的事,她们表示能接受。毕竟陈阿牛在她们头脑里有印象,特别是押娣。 桂花和阿牛商量,要办一场像样的婚礼,阿牛不同意。 桂花说:我俩可是重新做人,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五月一号那天,桂花在家里烧了菜,请来了厂里的领导,把阿牛向大家作了介绍。 吃饭前,阿牛还有些担心:这样合适吗?会影响你吗? 桂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还能当模范,戴大红花?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想有个家的女人。大富大贵对我也不合适,也求不来。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什么都有了。 第20章 小说《别人的心思》一,梁军接到了电话 上午八点,梁军准时走进了办公室。刚坐下茶还没来得及泡上,电话便响了,他连忙接听。是顾胜根书记打来的,他让梁军立刻去他的办公室。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让老板如此紧张?善于揣测领导心理的梁军从电话里听出老板的语气很是严肃,这是只有在遇到紧急情况才会出现的语气。 果然,当他推开顾书记办公室的门,声音便立刻传入他的耳鼓:“现在有桩棘手的事情要求你马上去处理一下。” “什么紧急事情?” 顾书记没有作解释,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你马上去医院代表党委政府去看望一个老太太。具体她的姓名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她是昨晚上因为摔跤而住院的,你去医院打听一下应该能够找到。记住,摔跤的地点是在老街上。”顾书记的语气说到后来便逐渐加重。 梁军顿时无语,又是老街。据他所知,这应该是第五个了。那条已经废弃的老街,因为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路面,这一年多来他已经连续几次收到人民来信,还有人来办公室找他,都是反映老人摔跤而跌断腿骨,甚至有两个因此而中风卧床不起。嗨,这条老街还真能折腾人。 这几年前王镇发展速度很快,集镇的中心已南移,街道也已南移,原来那条临河而成的街道在经历了数百年劫难以后已经风光不再。毕竟宽仅四米宽的街道,两边逼仄的店铺已经不适应现代人的审美观,临河的一边也早已被宣布为危房,又因为原来都是居民住宅再利用经济价值不高,而如果拆掉重新开发则需要一笔不小的投入。商人都是讲经济效益的,没有利的事情谁都不会干,几年里先后有几个老板来看过,最后都没有谈成……如今住在这老街上全都是老人。他们的后代大都住进了后来建起的小区或是去了他乡,剩下的这些老人们都是故土难离,那些小高层的楼房在他们是力有不逮,因为没有电梯,完全要靠两条腿攀爬,才能进入儿孙们的家门,对他们却是个不小的考验。何况留下来更多的是一些无儿无女的老人,所以他们宁愿依然住在逼仄阴暗的旧房子里,宁愿每天踯躅在用乱石堆成高低不平的街道上。 这百米长的街道如今成了三不管的地界。街道西头紧邻原来的西关,前几年西关村里对隶属于自己辖区内所有道路都进行了硬化处理,全部改成了混凝土路面。而东头因为原有的街道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有政府出资铺设了混凝土路面,唯有这中间偏于一侧的近百米长、百年来独领风骚的老街,成了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三不管地界。老街上不但路面成问题,一到夜里更是漆黑一片,因为这儿没有路灯,而逢上刮风下雨,路上便到处积水,时间长了更是污水横流,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作为来前王工作已五年,如今又分管集镇的梁军,他是已经不止一次的来过这段老街,至于他是为什么而来,只有他自己及安排他来的人心里清楚。因为这是一种策略。用顾胜根书记的话说,人民群众有呼声,作为政府就应该积极响应,出面安慰一下,做出一种必要的姿态……就是对市里面也应该有个回复。 第21章 二,梁军的心思 而每次接到的人民来信,都是从市里下转的,自然每次都会有某个领导的批注在上面;更有一次,死者的两个儿子披麻戴孝来了镇政府,他们是要来讨一个说法,同属前王镇的一部分,为什么这一段老街就不能改造一下?这段街道到底归谁管?西关村的领导说,这是镇里的事情,因为这儿原来是集镇的街道,起码应该是居委会负责的。 就这种扯皮,扯了三年,到底把我我父亲扯死了,他是因为跌了一跤而导致脑溢血亡故的,逝者已矣。可能不能以此为教训,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能不能为继续生活在那儿的老人办一件好事?这两个儿子不愧是知识分子,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娓娓道来还像是在课堂讲课,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他们的学生,而是久经考验的人民公仆,他们的父母官,如果仅想靠这一番话,便能让父母官们茅塞顿开,从善如流,那他们就成圣人了。 父母官们要操心的都是大事,都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像维修老街这样的小事情根本就摆不上台盘,似乎这老街与民生还是有段距离。用顾胜根书记的话说,前王镇面积有近一百平方公里,人口近八万,老街在其中占了多大比例?应该是百分之零点几,老街上的人口所占比例就更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死人的事情是每天都在发生,更不值大惊小怪,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何况我们现在并不富裕,有限的资金应该用在急需的地方,而不能为了某一件小事所左右……. 梁军每次来老街心里便在说:安慰使者又出巡了。 当然,梁军也在会议上提出过若干次建议,议题便是老街。 只是每次这种提案都只能博与会者一笑,顾书记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大概是最后顾书记也忍不住了,在一次党委扩大会结束后,把他喊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番: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要有全局观念,党委政府的工作要抓重点、抓大事,而不是人家里的保姆,现在的全局是什么?是整顿好开发区的经济秩序,加大投资力度,加快开发区配套设施的建设,吸引更多的老板过来投资,促进前王镇GDP 增长…….让进入园区的人安心,让上级领导放心,这些都是头等大事,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你说你怎么就一根筋,你就不想进步?…….. 确实,梁军至今也还是个没有入委的副镇长,原来排在他后面的胡明喜都已是党委副书记了,他自己依然在原地踏步…….开发区是镇里的心肝宝贝,是上级领导们来前王必到的地方,经过连续几年开发,那一片地方如今真是旧貌换新颜了,绿树成荫,花红柳绿,八车道的公路四通八达,红绿灯、路灯交相辉映,高大的厂房都掩映在绿树丛中,草坪、池塘、喷泉…….和老街相比,真是一个世界两重天。 梁军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上级领导们来了,领着他们去老街走一走,这些领导们会有何感想?当然这仅仅是存在他脑海里的一闪念,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毕竟他不是傻瓜。 第22章 三,来里不凡的老太 骑车向医院进发的梁军,这时头脑里还在考虑一个问题,这次老板的观念怎么就改变了?突然开始关心起老街的老人了?又是谁从中起的推动作用?那个躺在医院里的老太太究竟是何来头? 据梁军所知,目前生活在这条老街上的居民都是没有背景,没有根底的老百姓,他们都是因为要么没钱、要么没势,更多的是鳏寡孤独,否则也不会在这没有下水道、路灯、乱石堆成坑坑洼洼的老街上继续生活下去。梁军也知道,并不是他们喜欢恋旧,而是没有办法。儿女们有钱的、有办法的早已把父母亲接去他们身边,脱离了这个肮脏、破败不堪的地方。那么这个硕果仅存的、有背景的老太太怎么还会依然待在老街上?否则也不会引起老板的重视。 如今的医院里就是又一个农贸市场。每天从上午到中午从来都是如此,人来人往,嘈杂纷乱,对这点梁军深有感触。如今的社会,物质条件好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生了病都是马上进医院,小到感冒发烧,大到换血开刀,所以医院于是就变成了农贸市场。 梁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办公室找到了院长,向他打听昨晚被送来救治的那个老太太。 “是有一个老太太在夜里十点钟给送来救治的。她的病情比较清楚,就是髋骨跌成粉碎性骨折,另外就是有多处软组织损伤,只是因为她的年龄摆在这,这辈子余下的日子恐怕只能在床上度过了。”院长说道。 “老太太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梁军问道。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弄清楚老太太到底有什么背景。 “值班的崔医生说,老太太是两个男人送过来的,当时,他们给缴了一千元钱,也没有留下姓名便走了。这个老太太的情况我了解。她有个女儿,去年去世了。去年冬天她老头子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直到去世。她现在就是孤零零一个人,靠领老头子单位的抚恤金生活。这不,到现在她所有的医药费都还挂着呐。” “哪后来还有没有人来看过她?”梁军追问道。 “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过。除了夜里的那个电话。” “电话是谁打来的?” “我们卫生局的姜局长。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叫刘菊花的老太太摔跤送医院来了,他在电话里要求我组织一切力量进行救治,今天早上我还没有上班,市医院的陈副院长已经带着专家组到了。现在专家们还在会诊。” 听院长这么一说,梁军便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有些事情有时还是糊涂点好,中国人都讲究内斂,这就叫心照不宣,真要是说白了,就显得庸俗了。不过,梁军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谜底,这个叫刘菊花的老太太肯定不简单,来头肯定不凡,所以才引起了老板的重视。 根据院长的叙述,梁军在心里构织出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刘姓老太太在市里有一个声名显赫的亲戚,只是这个亲戚较为低调,不愿意把和刘姓老太太之间的亲戚关系给暴露了,所以平常几乎没有来往。 第23章 四,顾书记的顾虑 昨晚也许是那个亲戚在偶然中知道了老太太不幸摔了跤,他自己又不便出面,于是便打电话通知了卫生局姜局长,有他出面去搞定一切,而自家老板大概也是从姜局长那儿才知道了老太太的事情,所以才让自己出面,说是来探视其实是道歉来的,应该检讨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而酿成了如此大祸……. 梁军两手拎着礼物,随院长推开了“208”室的门。这是医院里最好的一间病房,本来只对镇里领导开放,算得上是前王镇的高干病房。 两人走近病床,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院长俯下身子低声对老太太说话,说是镇里的梁镇长看她来了。 老太太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 梁军凑近身说道:“老太太,我代表党委政府向你赔不是来了,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才让你老人家吃了这么多苦头。你放心,你看病的所有的费用都有政府来承担,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安心养病。我们会对你有个交代的。” 老太太没有回应,闭着眼睛也没有任何表示。 梁军说完这番话,意思已经表达清楚,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梁军的态表得适可而止,既不能说得太多,也不能含糊其事。说得太多太透,如果以后万一办不到会贻笑大方;而含糊其事往往会让人误解,认为你这是在敷衍,所以做领导的表态往往都是模棱两可的,正反你都可以去理解,这便是最好的表态。这是梁军从多年工作中得出的经验。 回到政府的梁军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顾书记那里。 “事情搞清楚没有?”顾书记迫不及待地问道。 “搞清楚了。那个老太太叫刘菊花,昨晚是被两个陌生男人送进医院的,医院院长是接到了卫生局姜局长的电话通知,要他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救治。今天一大早,县医院陈副院长就带着专家组赶过来进行会诊,初步得出的检查结果是老太太髋骨粉碎性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另外,老太太血压、血糖都偏高,专家组已经为老太太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不过这老太太到底是谁的亲戚,没有查到。” “够啦。我也是今天在来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姜局长的电话,他要我郑重其事地对待这件事情。他说他是昨晚接到了刚刚上任的市委陈副书记的电话,在电话里陈副书记要求他要重视这个病人,这件事…….这就是当领导的艺术。”顾书记叹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焦点都集中到我们这儿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老太太身体治疗的问题那么简单,而是那条老街的整改问题必须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因为老太太就是在老街上摔倒的。作为地方一级政府,造福于民,解决民生问题应该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因为我们必须急百姓所急,想百姓所想,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是为人民服务啊。”顾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24章 五,顾书记的决定 梁军看着坐在对面身着西装革履侃侃而谈的顾书记,心里不由得一阵敬佩之情涌了上来。精辟!这就是举一反三,提纲挈领,从一件细小的事情能引申出更大的问题来,并且能说出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来,不愧是领导。而每每当他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又总会不苟言笑,或者是声色俱厉地对下属宣布他的决定。 “我已经让小王通知下去了,十点钟召开一次党委扩大会,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进一步加快老街的建设改造。你要在会议上作一个发言,就老街的现状做出说明,因为你熟悉那里的情况,虽然以前你曾经也提出过这个议题,而没有获得过通过。这次你的机会来了,现在就去准备,把问题考虑全面一点,我希望这一次能全票通过。” 能获得这次在会议上发言的机会,这在梁军来说,却丝毫不觉得兴奋,相反他感到悲哀,能促使老板下决心改造老街的,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太太和她那粉碎性的骨折,一直以来,梁军非常渴望能在那种场合发上一次言。既然混迹在了官场,自然渴望进步,而进步的首要条件,就是能经常在领导同志们面前露个脸,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让同仁们能觉得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否则这辈子就只能是个跑龙套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老板指定让他发言,却让他感到别样的滋味……. 接下来的常委会会议在梁军发言以后,毫无悬念地全票通过了对老街进行改造的决议。 会议选举成立了老街改造领导小组,顾胜根书记亲任组长,镇长李兆会、梁军为常务副组长。梁军心里明白,对这一改造工程真正要负起责任的是他自己。书记、镇长则都是挂名,这是惯例,显示出领导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关心程度,自然他们不会去务实的。 工程展开的第一步便是找施工队、设计图纸,造预算。 按照会议做出的决定仅仅是只进行道路改造,这样便得遵循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首先落实施工队伍,因为工程量不大,并且技术含量不高,按照顾书记的意见就不搞招标那个形式,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所以梁军便提议把任务交给了镇建安公司。图纸也没有去找什么设计院,而就是让建安公司的技术员画了几张草图,随后附上预算表,这工作梁军在五天内就已经办妥,可当图纸、预算表送顾书记办公桌上后,他看了却没置可否,然后便没了下文,并且是连续两个月都没有给予任何答复。这点让梁军感到有些莫名。 第25章 六,梁军的无奈 刚开始的半个月,梁军还是沉得住气的,任何工程从开始立项到正式开工是会需要一定的时间。从来就没有今天立项明天开工的工程。可他禁不住建安公司熊建涛经理在半个月后开始的电话骚扰,在电话里熊经理是大倒苦水,为了这个工程他已经组建了施工队,并且还把到手的另外一个工程给推了,原因也简单,为了给家乡做一点贡献,哪怕是不赚钱,这活也是要接下来。不过现在施工队不干活每天他还是要付工资的,因为你留下人家就得给人家开工资,否则人家也不会坐等你的活做,否则真等到你要开工时恐怕连一个人也不会有…….何况根据施工要求,他已经购进了PP管,还和混凝土公司、钢厂签订了合同,并且按规定给对方打了预付款……..一句话,他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梁军开始还能应付,连着半个月下来,他看到这号码心里便开始打鼓,可熊经理的电话来得更频繁,几乎每天都会问候他几次,真让他不胜其烦。更让他奔溃的是,熊经理还会隔三差五的亲身过来,坐办公室一扯便是半天,人就坐在你对面,你贸然走开那是不礼貌,可你即使去别人办公室兜一圈再回到办公室时,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可那位依然在那里稳稳地坐着,手里依然捧着他自己的保温杯,烟缸里的烟屁股已堆成了山…….. “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事。我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得到你准确的开工时间,因为书记镇长都说了,只有你才能拍板。” 梁军心里叫苦不迭,自己算哪根葱,论排排坐吃果果自己只能稳坐第八把交椅,想往前挪挪都没有可能,更让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 “你放心,只要一有结果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个我相信。可领导也应该相信我的诚意。该我做的我都做了,钱花了,人找了,这我现在就是个婊子,洗白了,躺床上就等你了。” 梁军气得差一点憋过气去,这个泥瓦匠真是个粗人,想起什么说什么,根本不顾及他人的颜面,简直就是个无赖,真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坐到建安公司经理这个位置上去的。其实这个答案梁军自己就有,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当初的混混、流氓很多都成了企业家、成功人士。人大、政协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就是电视你没上过他却是经常会出现。你能说他们手里掌握的资金、资产都是假的?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来和这些人打的交道还少?自己不也是一直对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想做好工作,完成好上级布置的任务,往往还真的离不开他们的配合?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真金白银,都需要这些人掏腰包,靠行政命令是没有用的。 所以梁军只能苦笑:“熊经理你也就不要发牢骚了,再耐心一点。好事多磨嘛。我们大家都在努力。” “领导可千万不要让我等到铁树开花水倒流啊。” 第26章 七,刘老太面临的处境 梁军也觉得无奈,堆在建安公司院子里的PP管他看到了,混凝土、钢筋的采购合同他也看了,他有种坑了人同时也被人坑了的感觉,因为顾胜根书记经常会朝令夕改,这是要跟着他的感觉走的,在前王还没出现不跟着他指挥棒转的人。 这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生过,在前王已是见怪不怪了。顾胜根书记说过这样的话:今天让你坐这把椅子是工作的需要,明天撤了你这把椅子也是工作的需要……. 他耳边又响起顾书记的话语:“什么时候开工,图纸什么时候通过审核,这都需要时间,需要领导批示,不是你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因为这老街改造的资金要审批,从哪个地方开这个口子,需要领导点头同意。那个熊建涛就是小船不能重载。他能急,你我不能急。你现在工作的侧重点应该放在医院,刘菊花老太太那边你要多去跑跑,关心群众疾苦也是我们的工作重点,具体怎么做总不需要我手把手教了?…….” 刘老太太因为年龄的原因,这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已成定局。老年人新陈代谢慢,专家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老太太从床上爬起来,经过二十多天的治疗,老太太基本上停痛了。血压、血糖经过用药也已经得到了控制。剩下的问题也就来了,医院肯定不是她久待之地。为了解决刘菊花以后的问题,梁军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居委会的人反映,她现在是孤身一人生活,男人原来是供销社职工,男人死后她享受了遗孀待遇,一个月拿三百多元的补贴,这是她唯一的生活来源,老太太十分固执,一直没有参加医保,居委会派人上门做过动员,她还是没有参加医疗保险,现在的医药费就只能有她自己掏;院长也大倒苦水,这段时间下来,用的都是好药,费用自然不低,现在都挂在账上,怎么处理要领导拿个主意,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今职工工资奖金都是跟效益挂钩的,这笔医药费收不到会直接影响到医务人员的经济利益…….另外,刘老太太也不能继续待在医院里,长此以往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医院肯定不能负担……. 刘菊花的家梁军也去过,临河的一间小屋,依然是木板的排门,二十多平方面积,进去像是进了黑洞。前面是灶间加客厅,中间是木板隔的,里面是一张床,两个橱柜……. 这些天里,梁军也来过几趟,趁老太太精神好也问过她许多问题,只是她的回答让梁军失望,因为她说自从女儿死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梁军专门去了趟供销社,找到了供销社主任,可惜他现在已成了光杆司令,因为供销社解体已有几年,如今就剩下他这个光杆司令,企业的名头还在,资产却已全部分光,仅剩下了这间办公室。他现在的任务仅只是应付一些还没能得到彻底解决的遗后问题。所有职工的工资、医保已全部转入社保中心,一句话他是没有能力解决刘老太的医药费以及今后的去向…….看来要解决刘老太的问题还得政府出面…….. 第27章 八,顾书记的心思 梁军把刘菊花老太太的现状和急需解决的问题向顾书记作了汇报。 “你是怎么考虑这些问题的?”顾书记问道。 梁军虽然心里早有腹案,却不能在这时候拿出来:“我没有想好,主意还是应该有领导拿。” “哪你是怎么看这些问题的?” “看来刘老太的问题只能有政府出面解决了。”顾书记连着逼问,他只能表态了。 “嗯,怎么个解决法?”顾书记一脸严肃地说道。 “让她进敬老院,费用有政府负担。另外,医院的费用也要有政府出面解决,因为刘老太没有医保,能联系的我都联系过了,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梁军默然。因为的确只能如此,社会上的鳏寡孤独除了依靠单位集体,还有就是依靠政府,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供选择,可是直到他离开顾书记办公室,顾书记也没有给他明确答复。 其实,顾胜根书记心里也烦。正因为姜局长的一个电话,自己才拍板让刘老太一直住在了医院里,并且又一次拍板启动老街改造工程。对梁军的执行能力他是从来都认可的,也是梁军能在这五年里从一个小助理成长为副镇长的原因。人不能忘本,有些人刚刚把他拉上来,立马就投靠比自己更高一点的靠山去了。所以对梁军他是大胆使用,但绝不轻易再提他的级。这次也不例外,梁军从找人设计图纸、造预算表,找施工队一系列工作做下来仅用了一个星期,应该说他就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可是他这边却遇到了问题,原因是刚刚上任的陈副书记率领着招商团去外地招商了。 就在刘老太住院的第三天,他去了市里,专门去找了陈副书记,偏巧陈副书记要出去开会,所以仅只是在他办公室门口站了几分钟,还没等他开口,陈副书记已开口表示了歉意,虽然跟在身后的秘书小杨已经为他作了介绍:这位是前王的顾书记。陈副书记还是说了:真的不好意思,那边等着呐,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再约。 第二天,他又去了。 这次陈副书记倒是在办公室。 顾胜根书记半个屁股搁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地把对刘老太救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作了汇报,自然他也汇报了镇里已经把老街改造工程列上了议事日程……. 陈副书记只是点了点头,未置一词。 就在他汇报结束,陈副书记没置可否,而是和他聊起了前王的其他情况,虽然他没有作准备,但在官场这二十多年混下来,早就练得成了精,自然对各个大数据记得滚瓜烂熟,所以他一溜如水地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就工业、农业两个方面一一作了汇报,陈副书记不时插话,把问题向深里问,有些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自然会出现卡壳现象,这就让他下不来台了。 比如说,金桥集团在前王是撑起半壁江山的企业,今年前两个季度的产值、利润他是信手拈来,可要问起除了生产齿轮箱、前后桥,还在上什么新品,这种问题他顾书记是回答不上来的,虽然他心里在腹诽,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第28章 九,陈副书记的接见 农业方面也是如此,无非是三麦油菜的收成,而这些收成也只是根据播种面积及长势的评估而推算出来的,毕竟现在已分田到户,各自为战,人均收入也只是个大概,如今的农民早已少了过去的淳朴,而更多的是学会了市场经济的一套,嘴里不一定有实话。 陈副书记却岔开话题,问起去年有多少户人家盖起了新房,专业户、种植大户增加了多少,顾书记此刻有些狼狈,可也在大脑里思索一番才给出了一个答案,他知道为这点陈副书记也不可能去做调查……. 短短的半个钟头,顾书记像是经历了一场高考的考生,后背冷汗直冒,心里却不敢有半点不满。他可是听说,这个陈副书记这次下来就是来接班的,再有三个月他便是市里的一把手。所以这场考试是他必须经历的,谁不想在领导面前露个脸,留一个好印象?只是这个陈副书记不按套路出牌,上任不开见面会,也不像其他领导一样安排下属挨个见面,汇报工作,下去调研,他的行程也不是根据办公室安排来,有些随心所欲。 就在他起身告辞时,陈副书记说了句:在那个刘老太的问题上处理得不错。 顾书记心里嘀咕,这个比他小了十多岁的领导城府不可谓不深……. 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他顾胜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秉承领导的旨意在办事,从没有冒进过,这也是他能从一个站柜台的营业员成为主政一方大员的诀窍。 镇南的开发区还是他的老领导钦定的,通过土地买卖筹集资金才一步一步形成了今天的局面,来前王近十年的时间里,这开发区建设是他工作的最大的亮点,他把这看成是决定他下一步去向的一个重要环节。如今的他是船到码头车到站,是一步退下来还是能去政协再干上几年,就是要把握好今天的每一项工作。所以,他不敢冒险。不过有些话是不能说得太直白,最后陈副书记的一句话是对他这几天来的工作做的最好的总结,证明他工作的大方向没有错。 他现在有了判断,刘老太跟陈副书记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否则他不会出现在刘老太摔跤的现场,并且把她送进医院救治,但是他毕竟是领导,有些事情不能亲力亲为,所以才会有了姜局长的电话一说。老姜跟他是一茬的,也到了临界点,不过他的后路已经安排好了,根本不用为今后操心。顾书记有些后悔,如果他自己现在还在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恐怕也用不着为自己的今后操心,这大概就是从政和主管经济之间的区别。这些企业老板和书记、村长至多也只能在逢年过节送上些烟酒,可他现在需要的却不止是这些东西…….虽然他退下来也可以到哪个企业去兼个顾问之类的,那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不是他所愿,何况就算是前王最大的企业又怎么能跟市里的那些企业相比?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手头事情做到极致,以博领导好感。 第29章 十,顾书记的谋略 只是可惜天不从人愿,本来施工方案、图纸出笼直接送市住建委备案立项就行,因为资金是需要镇里自筹解决的。只是他顾书记是思想多了点,把事情给弄复杂了。可是在他想来不能不复杂,万一陈副书记对自己报上去的这个方案不满意,而住建委那边万一又定了稿,再想要推倒重来事情会更加麻烦,虽然住建委那边也会尊重领导意见,但必然会对自己产生反感,再在程序上拖拉一点,那样陈副书记就可能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那样更是得不偿失…….现在干工作什么最重要?是领导的意见。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他顾书记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陈副书记偏偏在这个时候会出去招商。 更让顾书记没想到的是,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 民政助理杨胖子的脸从门口探了进来,身子却依然在门外,每次杨胖子都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这是要得到他的同意,杨胖子那身子才会挪进来。 顾书记的脸立马严肃起来:“有什么事吗?” 杨胖子圆滚滚的身子几乎是蹦着进来的,他的脸上却是一副苦相:“又麻烦了,老街上七八个老头老太一大早就来了办公室,要求解决他们的医药费、进敬老院的问题,现在还在我办公室等答复呢。” “都是些什么人?”顾书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们说刘老太也只是摔了一跤,大家都是摔在同一条街上,刘老太能享受这种待遇,他们也就应该享受,不能欺一个薄一个。他们要求跟你理论,被我拦住了…….” “这么说你还立功了?”顾书记提高了嗓门:“你就没想过他们来镇里闹这影响有多坏?人能跟人比吗?就拿你来说,你现在是公务员,他们是什么?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把道理跟他们讲清楚,不要到政府来闹,刘老太是困难户,她的特殊情况比较特殊,所以要特殊对待。她鳏寡孤独一个,政府不管谁管?” “那几个情况跟刘老太差不多,那个张文清情况比刘老太更糟,他儿子十几年前就死了,他没有单位一直靠捡垃圾生活,另外每个月能享受到政府的八十元困难补助。三个月前中了风,这次是给其他几个人抬着来的镇政府…….” “为什么不住院治疗?” “他交不起医药费,上次镇里给的三百元补助还是我送去的,现在他已经瘫了,大小便都在床上…….” “好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现在去让他们离开,我马上要进城开会就不见他们了。” “我…….”杨胖子像吃下了只臭虫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至于那几个老头老太什么时候离开,杨胖子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离开就不是他顾书记要考虑的事情了,他顾书记只要求政府的所有在职人员能独立完成领导交给他们的任务,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30章 十一,老街的现状 果然,下午顾书记回到办公室,果然再没有听到有关老头老太的任何消息。 顾胜根书记很满意杨胖子的工作,决定当面表扬一下,工作表现好就应该得到表扬,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是顾书记驾驭下属的手段。 于是他让人去喊来了杨胖子。 “不错。你是怎么让他们走的?” “是梁副镇长出的面,他答应帮他们向有关方面争取…….” 轮到顾书记皱眉头了:“哪些有关方面?” “这个…….”杨胖子迟疑着,梁副镇长并没有真正说清楚,因为他当时说的都是些官场话,那些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过这话从副镇长嘴里出来绝对比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让人信服,起码那几个老头老太应该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们马上就接受了。 另外梁副镇长还立即叫来一辆中巴把几个老头老太给送了回去,老人们对梁副镇长是感恩戴德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地说他们遇到好人了……..可这些实情他却是不敢说出来,因为眼前的这位顾书记最讨厌的就是在他面前赞美别人,特别还是他的一个下属在赞美另外一个下属。 “你可以走了。”顾书记说道。 杨胖子的离开并没有打扰到顾书记,可他依然头疼,看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那几个老头老太还是会再次找来,因为空心汤团饱不了肚皮,而梁军提到的所谓有关方面,无非是镇政府。市里是不会拨什么专项资金下来用于解决问题的,更因为整个前王镇类似老街上老人这样情况的不在少数,如果都要加以解决,使用的资金绝不是一个小数。为了开发区的建设,可以说政府已经勒紧了裤腰带,把能够动用的资金都用上了。天空会出现乌云,地面上自然也会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而老街就是前王的阴暗地方。梁军向他汇报过,目前住在老街上的老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鳏寡孤独,并且是属于那种无钱无势那一类的,可他们长寿活得久,这也许就是事物的另一面,虽然在他来前王工作后,也有几次想到过老街问题,可还是因为资金问题而没有再想,抓大事、统全局才是他这个一把手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这次因了个刘老太才让他认识到老街问题的严重性,这是因为陈副书记知道并且还到过了这条老街。 现在市里的领导来前王都不会去老街,集镇中心南移,这边早已被人遗忘,根本没有人会去那里,除非是专门过去。他自己也已经有几年没去过老街了,因为根本走不到那里。 去年镇里为了解决河道问题,搞了一个一揽子计划,在那个计划里,老街是要被拆除的,那个地方将被建成临河景观带,这个计划已经上报市住建委并获得了批准。建设社会主义新型城镇是一个宏伟的计划,也是一劳永逸解决类似老街这样问题的绝佳办法,可问题是,真正要启动这个计划所需的资金,却不是自己所能解决的。 第31章 十三,陈书记来了前王 所以,顾书记根本就不知道陈书记此刻却来了镇里,还是秘书小杨打了他的手机,收了线的顾书记的冷汗顿时下来了,缺失啊,陈书记转正成为一把手后,第一次下来自己却不在现场,而让镇长李兆会拔了头筹,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是他的失策,自然他也没心思再继续和老领导虚与委蛇,他把摊在老领导办公桌上的图纸、立项报告匆匆塞进包里,和老领导打了招呼,匆匆下楼,钻进小车,让司机加足马力往回赶。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待小车在政府大楼前停下,他看到楼前只有几个来去匆匆的行人,他想可能陈书记去了会议室,领导嘛,下来就是搞调研听汇报作指示,自然不会一直待在门口。就在他急步上楼时和秘书小杨走了个顶头,小杨告诉他,陈书记已经走了,不过陈书记留下了一句话,是好事就一定要办好。他还说你顾书记能懂的。至于去哪,他没有要人陪同,连李镇长要跟着都给挡了。 顾胜根书记连着抽了两支烟才醒悟过来,老街。还是老街的事情。陈书记这是在提醒他。看样子陈书记并没有忘记这件事。这是在告诉他,刘老太就是他亲戚。老街的改造工程必须马上启动,刘老太的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他拿起话筒开始拨号,梁军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现在正在敬老院,还是为了落实刘老太的事情。这事情顾书记知道,这两个月里,刘老太一直待在医院里,医药费也一直挂着,院长来找过他,要求他给解决一下,医院里病床有限,不能让一个已经瘫痪了的女人一直占着,最后还是他给姜局长打了个电话,院长才答应下来,让刘老太在医院再待一段时间,并且由医院出面,给刘老太寻了个护工,每月工资就是一千五,这事是梁军协调的,钱有金桥集团出,不过要在上缴政府的管理费里面加以扣除。但是,刘老太最后的去向还是要落在敬老院,所以,梁军去了敬老院协调。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梁军在电话里说。 他何尝不知道?可敬老院已经承包给了个人,就是把刘老太住院费用从上缴款中扣除,那家伙还是不愿意,因为敬老院一年上缴镇里的没有多少钱,他顶的是慈善的名义,而如果承担下刘老太,他便将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得不偿失的事情没有谁肯做。 梁军已经去过几次敬老院,却始终没有结果。 “陈书记今天过来你知道吗?” “哪个陈书记?” 显然梁军还不知道。顾书记不愿再纠结:“你赶紧回来,商量一下老街工程上马的事情。” 这次顾胜根书记亲自出马,第二天便去了住建委,立项备案同时进行,仅仅五个工作日,住建委的批复就下来了。 拿到批复的顾书记中午到家,下午便让梁军打电话让熊经理过来,谁知道熊经理说他还在南京,最快后天才能回来。 两天后,梁军再一次打电话给熊经理,谁知道他竟关机了。本来梁军是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把这活交给了建安公司,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谁知道这熊经理现在却出妖蛾子,如果现在再搞招标这套,时间上又要耽搁,所以梁军决定降贵纡尊亲自去趟建安公司,找熊经理好好谈谈。 第32章 十四,熊经理的心思 熊经理在办公室里正歪着头下颚夹着手机跟人聊得火热,从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就看得出来。他的手也没闲着,正在剪着指甲。见梁军进来不禁一愣,夹着的手机掉到地上也没捡便迎了过来。 “哎呦,梁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他夸张地扑了过来,吓得梁军直往后退。 可惜梁军没有注意到身后就是门槛,一个仰戗直接跌在了走廊里,后脑壳和瓷砖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眼前金蝇乱飞,半天没能爬起来,还是熊经理伸手把他给拉起来,嘴里连连赔着不是…….梁军揉着后脑壳刚刚长出的包,嘴里时不时抽着冷气,真他娘的晦气,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 “梁镇长真是对不住你了,我还是刚刚到家,还想着等一会去你那里的,没想到你倒先来了,还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真是对不起。还是马上去医院查一下的好。”熊经理连连打躬作揖。 “好了好了,我没事。还是先办正事。老街的改造工程批复已经下来,你马上组织施工队进场施工。明天就开始。”梁军抽着冷气说道。 “啊呀,我的梁镇长啊,这次你倒是痛快,可我是没办法痛快了。你说有哪支队伍能在家里紧梆梆等着你两个月才开工的?你现在今天说开工,明天就叫我上人,就是给你生也来不及,这活你还是找别人。” 梁军一听这话就炸了:“什么?你不干啦?你就没想想后果?你现在还是镇里建安公司经理,就凭你现在的表现,我就可以先免了你的职,让能开工的人来坐这张位置。” “哎哎,梁镇长你别急嘛,你听我先把说清楚。我是说明天开工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的,怎么也得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准备,再说现在的人工工资又提高了,原来订的合同还要修改一下…….” “你倒是真敢开口,不要说这工程做下来还有利润,就是没利润,你作为前王一份子,为前王做一点贡献也不是不行,还敢趁火打劫?” 熊经理陪着笑脸说道:“我这不是跟领导汇报商量吗。我说得都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现在的世界是日新月异,什么都在变化,我这个也是随行就市,真的没有骗你,我要是骗你,我是这个。”他屈起中指、食指作王八状:“梁镇长啊,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啊,你大人大量就让我一步。” “我让你,谁让我?”梁军说道,他这话是自问自答:“你还骑在虎背上,可我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了。这老街改造工程意义重大,对你我都是一次考验,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几年开发区那边你接了多少活?又赚了多少?这都是政府给你的优惠,就算老街改造工程是块骨头,你也不能光吃肉就不能啃骨头,何况它还不算骨头……..这还就是我说的对你的考验,以后政府推出的河道改造工程可是块肥肉,我明着告诉你,如果这次老街工程你不做,以后前王的工程就与你无关了,要知道这次老街工程可是顾书记钦点的你,你要是辜负了领导的期望,以后就不要在前王混了。” 第33章 十五,讨价还价的熊经理 熊建涛经理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骂娘,都他娘的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一个个都是他娘的贪得无厌的恶狼,我只不过担了个牵头的角色。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一个工程你能做别人同样能做,即使是招标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能给你做,并不是说你的本事比别人大,而是你搞定了一批人…….这世上有许多事是能做不能说,说出来就失去了它的本来意义,那就会得不偿失。 熊建涛十六岁学徒,拎着把瓦刀爬摸滚打奋斗了近三十年,这中间做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所以别跟他提良心一说,刚才梁镇长所提到的河道改造工程可是个大工程,他也听说了,如果能从中拿到三分之一,那也是上千万啊,再说和搅拌站、钢厂签订的合同他也不敢毁约,如果毁约可是要付占全款三分之一违约金的,还有院子里那些PP管,虽然实际上没有付钱,而如果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就伤感情了,做是肯定要做,但也不能显得太急吼吼,并且诉诉苦、哭哭穷能多要一个是一个,不是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见好就收,也是必须要做到的。熊建涛经理读到小学四年级,文化水平不高,但社会经验丰富,手段高超,所以能把一个又一个对手打到在地,否则也不可能坐上建安公司经理这把交椅,能有今天这个局面……. “说,你需要几天时间做准备?” “七天。” “不行。给你三天时间,你的施工队必须进场。” “五天,再不能少了。” “好,就依了你。”梁军想了想便同意了。 “哪工资补贴的事情?” “免谈。” 顾书记听了梁军的汇报,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梁军离开。 就在梁军转身离开时,顾书记在后面追了一句:“敬老院那边你还得想办法解决。” “要不然还是再去找一个单位管起来。”梁军说道。他心里清楚顾书记的所指,刘老太的费用还没有得到落实。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让她一直待在医院里确实不行,一个月下来护理费、床位费加起来都比你我工资都高了。” 梁军回身走到办公桌前站下:“我看还是让金桥集团承担比较好。一客不烦二主。” 顾书记嗯了声表示同意。自然余下的事情就有梁军去办了。 五天后,一大早老街上来了一群头戴安全帽的人,一台挖掘机在前头开道,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老街的宁静。 为了显示党委政府对改造工程的重视,顾胜根书记今天一大早便带着头头脑脑几十人来了老街。 老头老太们本来就起得早,今天为了赶热闹更是起得齐,因为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是和他们休戚相关,是他们诉求了多年,付出血的代价换来的。此刻他们都站在各自门口笑呵呵地欢迎这不寻常一刻。 八十六岁的长根说,已经几十年没这么热闹了,解放那年有过,那是老百姓在欢迎解放军;运动那几年倒也经常热闹,那是欢呼庆祝最高指示发表,大队的、单位的人都敲锣打鼓地不分日夜的出现在这段街上,不过当时的街道是用一色的宽一尺、长三尺青条石铺成的,把长条石撬掉弄些乱石头填路还是七三年的事情。今朝的阵势也算气派……..长根的话说得有些乱,但还是让一些人听明白了老街街道变迁的历史。 第34章 十六,陈书记道出谜底 梁军作为现场总指挥,昨天就和熊经理商量了,具体的步骤怎么来,也是按既定方针办。昨天上午在顾书记办公室征求了他的意见,顾书记对这个老街改造工程极为重视,所以这开工典礼老板是否参加,自然还要他自己定。 “嗯,明天这个开工我是要参加的,你通知几套班子的人,就说明天早一点过去。” 在鞭炮声中,主角顾书记出场,他挥动镐头凿了第一下,跟来的头头脑脑也各自挥动镐头楸把动了起来,这是为了给拍照的人提供方便,因为镇里的宣传委员正指挥着照相馆的人在拍照,摄像。这些光辉形象是必须留下的,以后在报廊这么一贴也赚人眼球,顾书记清楚舆论的力量。虽然顾书记的光辉形象没有在省级报纸刊物上出现过,可市报上却是登过,虽然是在第四版,多少也算个名人了。别人怎么看他他不清楚,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去市里开会谁见了他都会跟着点个头给个笑脸,领导们也会对他拍个肩膀握个手,人的名树的影嘛,当然这是三年前开发区动工那回。现在电视台有专门摄影的,不过老街这工程小了点,请不动电视台,这点他顾书记心里清楚,街上的照相馆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政府行动,何况他们也有摄像机。醋,虽然当不了酒,可总有点别样的味道…….. 市报第二天在二版发了条消息,虽然不过一两百个字,顾书记却整整的前前后后看了五遍,内容他都会背了:前王镇党委政府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启动了老街改造工程。顾胜根书记亲自挥镐上阵打响了第一枪…….据说配发的那张照片因为版面问题给撤了。 顾书记心里虽有想法,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顾胜根书记很忙,他只能让梁军盯着,每天向他汇报工程进度。他要去抓大事,抓全局。 梁军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这小小的路面改造工程牵涉的部门单位可不少,路边的电线杆要挪位置,自来水管线路原来用的镀锌管要换成PP管,下水道管道要重新铺设,这些都需要梁军协调。好在协调会早就开过了,各单位头头都参加了,至于怎么算账是另外的事情,梁军只管协调施工。可就这样还真够他忙的。 改造工程整整进行了一个月,这段长不过百米的街道算是旧貌换新颜了。宽仅五尺的街道上还增添了两盏路灯,路比以前宽了,夜里也亮堂了,如果不是街道两边的老屋太颓败陈旧了些,这街算的有模有样了。 梁军站在丁字街口朝西看去,却是越看越别扭,就好比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脚上套了双新皮鞋。梁军想,要是让河道改造一揽子工程开了工,这个乞丐就真正旧貌换新颜了。可这一揽子计划至今尚停留在纸上……. 事情都在向和谐的方向发展: 刘老太住进了敬老院。 老街上的那些老头老太还给镇政府送了面旌旗,感谢党和政府给老百姓办了件好事。再没提过其他要求,反过来还说当领导也不容易,我们这些人多少年都这么熬过来了,还真不好意思再麻烦各位领导,让各位领导为我们操心。 接旌旗的还是梁军。 宣传口就老街改造工程胜利完工这事写了篇报道让顾胜根书记审阅,然后送去了市报,不过是后来就没了下文。 冬天时,顾胜根书记去市里开会,散会时被陈书记叫住,陈书记一句话让他愣了半天神。 “顾书记,老街的改造不错,那天我从那儿过看了,不错。那个刘老太的事情处理得也不错,我还真的要领你的情,把刘老太事情处理得这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得到领导的表扬顾书记心里自然高兴,虽然这位领导比他还小了十多岁,可这身份却摆在那,由不得他不认头。 “现在我可以给你透个底了,那个刘老太可不是我什么亲戚,只是那次路过正好碰上的。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给老百姓办了件好事。”陈书记紧抓着他的手摇了摇…….. 看着渐行渐远陈书记的背影,顾书记愣住了。这人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第35章 小说:我是你们的儿子 一,出事 赵春生一直都在后悔。后悔那天不应该让儿子去乡下。更后悔自己不应该打那个电话。 如果儿子赵杰那天不去舅舅家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如果那天晚上赵杰不急着赶回来也就不会出现如今的结局。他舅舅说小杰是接了一个电话才突然提出要回家的,虽然天上还下着雨,小杰还是走了。至于对方是谁?小杰没说,他也没问,更没有加以阻拦。他舅舅因为这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儿子不出事,妻子王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神神叨叨,这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他何尝不想?何尝不哀?中年丧子能不悲痛?可是因为王静,他只能把悲痛深深地埋在心中。 “王静,吃饭了。”他说。王静还是坐在沙发里没动,他又重复了一遍。 “哎,离十一黄金周还有一星期了。小杰他会回来吗?”王静没有理会赵春生的话独自在自言自语:“小杰学校肯定放假,他会回来的。”她的肩膀不停抽动着,泪水爬过脸颊。 赵春生拿勺子的手在哆嗦,他的心也在哆嗦.......小杰已长眠在松树山上那块土地里,再也回不来了。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妻子的心结也却怎么也解不开,还在思念着已经不在人世的儿子,这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他走到沙发前,伸手抚摸着王静的头发,想给她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儿子是他俩的全部希望所在,如今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把他俩所有的希望都带走了。现在存世的只是两个空洞的躯壳。再过十天就是小杰的忌日,王静在这个时候想起小杰来,他又能说什么呢? 过去的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年代也没有高考一说。王静和他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回了各自的村。但是两队的田是紧挨着的,两人在劳动的时候经常见面。渐渐的双方在各自的心中都扎了根,赵春生家就托媒人上门去提亲,一说就成。那年元旦结了婚,第二年小杰来到人间。 后来,赵春生来街上进了厂,小杰也到了上学的年龄。王静干脆也来街上找了工作,租房子住了下来。夫妻俩含辛茹苦地挣钱,在培养小杰的同时在街上也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家。小杰也争气,成绩一直很好。高中是在县城读的,接着他考上了宁城的一所大学。可谓是圆了他俩的大学梦。应该说那时候是夫妻俩最幸福的日子。 不成想就在两年前的十月四日,小杰却离他们而去。那年十一黄金周,读大三的小杰回来休假去了舅舅家,说好是住一晚上的,谁知他却在吃晚饭后又赶回镇上了,并且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给他们留下了终身的痛。 交警在事故现场勘察后,得出的结论是,小杰被一辆由东向西的小车所撞而当场死亡。而肇事车辆早已逃逸。 第36章 二,石家人的回忆 因为是下雨天,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报的案,现场早就被破坏了,虽说扩大范围,也是一无所获。因为这条乡村道路连接着一0四国道,那辆肇事车辆上了104国道就好比是鱼儿归了大海,根本无从查起。那时任何一个路口都没有安装什么摄像头……说白了,这就是桩无头案。从交警在路边沟里找到儿子小杰的手机上获得一条信息。也就是他打出的最后的一个电话,这是个陌生的号码,经过电信局核查是本镇巷西村民石留根家的座机。 当时,交警在石留根家只看到了卧病在床的妻子。她证实昨天晚上七点多打进来一个陌生电话,是她丈夫接的。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个陌生电话那头似乎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她丈夫也是根据电话判断儿子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便开着拖拉机找了过去。因为儿子石磊通过体检已被批准参军入伍了,昨天下午是去他姑姑家报喜信的,他姑姑还给家里打来电话,说是留石磊吃了晚饭回来。傍晚时分天开始下雨,本来就担心的夫妻俩就更着急了。现在这时出现了这个半截电话更加深了两人的担忧,她丈夫马上开着拖拉机循道找了过去。她自己躺床上一宿也是未能合眼。她说刚才丈夫已来了电话,说儿子石磊在医院里已没事了,下午就能回家。 交警当即赶到医院找到了石磊父子,问起了昨晚的情况。 石磊回忆说,自己当时骑摩托车从坡上下来时,摩托车给一块石子咯了下,车子蹦起来把他摔了出去,他的额头撞在路边的树上,痛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连想爬起来都办不到。刚好从后面骑车过来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停车把他扶起来问他原因,他说他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了,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并请年轻人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让他父亲过来接他。他说他把号码报给年轻人后,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他爸爸赶来把他送到医院后他才醒来。交警又询问了石留根。石留根说,当时四周围漆黑一片,去的时候就见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儿子,再说当时他也根本顾不上其他,只想赶快把儿子送到医院抢救。虽然他也打手电看了下周围,可是什么也没看见。他说他也真想好好谢谢这个报信人。可奇怪的是,这个打电话的人怎么就话说半截还不等他来就走了?医生说儿子是给摔晕死过去的,做过CT后发现身体没有妨碍,现在挂了水就没事了。他说他还想着要去找那个打电话的好心人。要好好谢谢人家。 事情发展到这儿已经偏离走向,交警只能根据推断来恢复当时的情景,就在赵杰站一边打电话的时候,一辆急弛而来的车辆将他撞得飞进了路边沟里。这也是石留根在现场没能看到飞进路边沟里赵杰的原因,至于他的自行车也是被肇事者扔进了沟里,而手机则被肇事者拿走并关了机......而发生的这一切当时在现场的石磊却没能看到。就是赶过去的石留根也未能看到。 火化的那天,石家父子都来了,为这个因石磊而死的赵杰送行。 第37章 三,王静一纸诉状告了石家 王静是怎么都想不通,儿子死了却连凶手都找不到,更别说报仇了。她觉得儿子死得冤枉,她心中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小杰就这样为别人白送了性命?”她反复说着这句话。 赵春生感到为难:“这黑夜里,又在下雨,凶手又找不到,就是打官司也没法打。” “我就告那个石留根。小杰就是为他儿子而死的。”王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能行吗?” “能行!我问过律师了。”王静说。 “还是算了,别耽误了人家孩子的前程。”赵春生劝阻着她。因为他知道石家那孩子已通过体检马上就要去部队了,不能因为这事而给刷下来。再说人家来家里就表明了态度,说如果要补偿的话他愿意作出补偿,只要赵家不涉及到他儿子的前程。没想到的是王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固执急躁不可思议。任凭怎么劝她也冷静不下来。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到上了大学容易吗?再有一年他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我就有了依靠。现在说没就没了,你能放得下?我今年四十五了,就是能生还能培养他上大学?你叫我老来依靠谁?”王静说着又哭开了。 至此,赵春生也感觉无计可施。有一桩事情他无法说出口,那晚他打过去的电话,只是出于关心,但没想到儿子却问起了他妈妈的身体状况,原因是早上儿子出门时,王静还因为感冒在咳嗽,所以他也只是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还是原来的样子。儿子当时就急了:应该让妈妈立即去医院。赵春生说:你不要急。不是什么大病。谁知儿子竟马上就赶回来,结果酿成终身遗恨....... 可这原因他真的无法对王静说。 二00五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王静一纸诉状把石留根告上了法庭。 这场官司是石留根始料不及的。 儿子去部队新兵营待了十天就匆忙赶回家来,是因为他妈妈的突然去世。 虽然石留根对赵家心存愧疚,但因为连着多年给妻子看病、接着又操办丧事巳耗去了家中的最后一分钱,另外还拉下了债。此时,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不出用什么方式来补偿对赵家的愧疚。儿子也因为妈妈的病,高中毕业后说什么也不肯参加高考。儿子说就是参加高考被录取了,这学他也不会去上。再说就是大学毕业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一个好工作;儿子说,他参军如能被录取,在部队上一样能考上军校。他说他有这个把握。并且那样就不用再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眼下当兵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再说,即使他参军上不了军校,回来还可以找个好点的工作。石磊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这是在尽量为家里分忧。现在赵家把他告上法庭,他并不怪赵家,只是他不知道这官司打下来会是什么结果。他又该承担什么责任。但是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儿子,所有的责任只能他自己承担。 当然他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石磊毕竟不是凶手,石家也没有过多对不起赵家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巧合。现在,竟然为此打起了官司,这对于他来说觉得很冤,这会让别人怎么想?好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似得,好说不好听。所以,他决定到时出庭为儿子、为石家辩护。 第38章 四,石留根决定承担全部责任 赵春生为王静跟石家打起了官司感到忧心忡忡。 儿子都没了,你就是把官司打赢了又能怎样?石家就是赔你十万八万的,也买不回儿子的命来。更何况石家的情况很糟,恐怕这次是赢了官司输了钱。因为不久前他在街上看到了臂套黑袖章的石磊。这完全可以判断出他家里一定是老了人,而石家只有夫妻俩加上石磊三个人,可想而知,这个离开人世的一定是他妈妈。只是自己心情也不好,没上去搭话。这事情才过了几天,就跟人家打起了官司,这让人家怎么想? 赵春生对石家还是关注的,通过和别人交谈,他知道了石留根及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他就是个地道的农民,侍弄着家里的那几亩田,一年收入有限。因为老婆常年卧病在床,他不能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出去打工。他不像自己夫妻俩一样都能拿上工资,自己不说有多富裕,但绝对要比他石留根强。何况这几年石留根为给老婆看病,还欠下了不少外债。石磊也是个老实的孩子,他为了帮家里挑担,连高考都没参加。情愿去参军,并且打算在部队里报考军校,圆自己的大学梦。不说他是否能实现他的目标,起码他有理想。根本就不是街上那种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可比的。 赵春生恨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律师。像这种官司你也帮着打?还开出那么高的标的来。王静告诉他,律师对她说,这官司包赢不输。虽然石磊与赵杰的死没直接联系,但是这里面存在着因果关系。所以,找石留根打官司是对的。他应该承担相应的精神损失和经济补偿。现在王静也就是提到这事才有些兴奋,人才鲜活,他也不忍心让她难受。同时他也不希望石留根输了这场官司。他感觉左右为难。 王静总是说当时要是石磊打了“110”,小杰就不会死。可当时的情况是,石磊明明已经昏迷不醒了,根本就不可能打这个电话。赵春生刚要说话,她就哭了,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00六年一月十二日上午九时,王静和石留根在法庭上相遇了。 说起那场车祸,王静忍不住还是泪流满面。 律师代表原告陈述事情经过和提出诉讼请求。 轮到石留根说话了,他说,我能理解原告的心情,我也为赵杰的不幸死亡心痛不已。一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未来的国家栋梁,就这样给一个无良知的肇事者给毁了。本来他毕业后能奉养双亲,能为国家做许多事情,能为社会作出许多贡献。而这一切就因为为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而给断送掉了。从这点上讲我儿子石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是我也难脱责任,因为我也到过现场,却没有能发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我代表我个人及我儿子表这个态,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石留根的坦诚出乎大家的意料。 其实就在来的路上,他已打定主意是要来为儿子、为石家辩护,不该承担的责任决不承担。可是当他看到王静那张痛苦憔悴的脸时,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把责任全部担下来。 第39章 六,石留根收到了汇款单 赵春生见王静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松了口气。 二00六年二月六日法庭调解书送达双方。被告一次性赔偿原告人民币壹万元,并承担全部诉讼费用。调解书至送达之日起,本调解在十日内执行完毕。 调解书送达石留根手上时,他是真的作了难。为给妻子看病、办丧事借的债到今天还没还清,现在又要拿出一万三千元钱来,还真的是没处着落。就在他拿着送达书一筹莫展时,在石磊新兵营当班长的老乡陈浩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石磊不放心爸爸,就让老乡趁回家探亲时,抽空过来看望下石留根。当陈浩生看过调解书,又听了石留根诉说的事情经过后,他目瞪口呆默默无语。他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天后,陈浩生回到部队。他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石磊,同时也向连长汇报了石磊家中的情况。 让石留根没料到的是,半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张汇款单。是儿子从部队寄来的。儿子还写了封信给他。 他在信中说,当我得知家里的情况后,我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没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让爸爸你承受如此大的精神负担和经济上的压力。我内心是有愧疚的,也觉得对不起赵家。赵杰要不是为我打那个电话,或许也就不会身罹车祸。但这罪过也不能让我石家承担啊!车祸肇事者逃之夭夭,我石家也不能当这个替死鬼......想到这些我内心矛盾极了。连长指导员知道了这个情况,分别找我谈了话,要我正确对待并处理好这件事情。虽然我也想承担责任,可是我只是一个义务兵,就凭每月有限的津贴,到何时才能凑足在我眼里的这笔巨款?就在这时,连长为我在全连展开了募捐,以此帮助我度过难关。团政委下连队检查工作正好来了我们连,他把我找去问了下情况。过了两天,全团官兵的捐款就送到了我的手中。当时我就哭了。我是赶上了这个好时代,一个文明幸福、人人向善的时代。也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为了一个陷入窘境的家庭,千百双温暖的手都伸了出来。要知道,我的兄弟们和我一样,都不是拿高薪的白领,他们也都有家庭,也都有兄弟姐妹。可是他们都从微薄的津贴中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想到这些,我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不好好工作,不安心服役。我只有用实际行动来报答领导和战友们的关怀......赵春生见王静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松了口气。 二00六年二月六日法庭调解书送达双方。被告一次性赔偿原告人民币壹万元,并承担全部诉讼费用。调解书至送达之日起,本调解在十日内执行完毕。 调解书送达石留根手上时,他是真的作了难。为给妻子看病、办丧事借的债到今天还没还清,现在又要拿出一万三千元钱来,这钱还真的是没处着落。就在他拿着送达书一筹莫展时,在石磊新兵营当班长的老乡陈浩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石磊不放心他爸爸,就让老乡趁回家探亲时,抽空过来看望下石留根。当陈浩生看过调解书,又听了石留根诉说的事情经过后,他目瞪口呆默默无语。他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天后,陈浩生回到部队。他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石磊,同时也向连长汇报了石磊家中的情况。 让石留根没料到的是,半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张汇款单。是儿子从部队寄来的。儿子还写了封信给他。 他在信中说,当我得知家里的情况后,我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没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让爸爸你承受如此大的精神负担和经济上的压力。我内心是有愧疚的,也觉得对不起赵家。赵杰要不是为我打那个电话,或许也就不会身罹车祸。但这罪过也不能让我石家承担啊!车祸肇事者逃之夭夭,我石家也不能当这个替死鬼......想到这些我内心矛盾极了。连长指导员知道了这个情况,分别找我谈了话,要我正确对待并处理好这件事情。虽然我也想承担责任,可是我只是一个义务兵,就凭每月那点有限的津贴,到何时才能凑足在我眼里的这笔巨款?就在这时,连长为我在全连展开了募捐,以此帮助我度过难关。团政委下连队检查工作正好来了我们连,他把我找去问了下情况。过了两天,全团官兵的捐款就送到了我的手中。当时我就哭了。我是赶上了这个好时代,一个文明幸福、人人向善的时代。也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为一个陷入窘境的家庭,千百双温暖的手都伸了出来。要知道,我的兄弟们和我一样,都不是拿高薪的白领,他们也都有家庭,也都有兄弟姐妹。可是他们都从微薄的津贴中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想到这些,我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不好好工作,不安心服役。我只有用实际行动来报答领导和战友们的关怀...... 赵春生拿着调解书对王静说:这事总算有了结果,你应该振足起来,好好想一下以后的生活,从阴影里走出来。 小杰在地下看着我们呢!活着的人是应该好好生活,可我就是忘不了小杰。我绝不是贪图这些钱,而是觉得不这样做就对不起小杰。一个人像虫蚁一样被碾了,连个哼声都没发出来。我是他妈应该为他做点什么。王静幽幽地说道。 赵春生说:现在结果是有了,官司也赢了。能不能不要去执行?石家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偿还这笔钱。我听说石留根为了还债已经把住的房子都卖了。 第40章 七,石留根送来千百人的心意 王静说:你不是看到了,已经进了执行期,我也没有去申请执行。 果然,从这以后王静再也没提起这事。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夫妻俩仍然平静地上下班,回到家的王静仍然会对着小杰的照片流泪,发愣,却再只字不提调解书的事。 四月二日是星期天,赶上厂休,天气已开始渐渐转暖。赵春生在家洗被子。王静近来有些咳嗽,她又不肯去医院看,所以他让她歇着,自己动手做家务。 这时,石留根来了他家。夫妻俩都感到意外。 我是来履行调解书的。石留根从拎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在桌上。 赵春生数了下一共一万五:这钱多了。 石留根说:这是小磊的心意。专款专用,我可不敢贪污。 听他这么一说,赵春生更不能让他走,非要他把事情说清楚。一个义务兵从哪儿来这么多的钱?当听完石留根的叙说,夫妻俩沉默无语。 你说这钱我能截留吗?再说,不要说这点钱就是再增加一百倍那么多钱,也不能跟一个人相比较的。我知道人没了,这就不是钱的事情。说完不等夫妻俩回过神来,石留根已走了。 王静流泪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自己遇到了事,摊上了祸,把他人作为发泄对象,他不但没有怨言,还认真地当作件事情来办。而他自己却是为了还债而卖了家里的房子,现在他可说是身无居处;还有那么多的素不相识的解放军战士为自己慷慨解囊,相比之下自已的作为是多么卑下。 春生,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做。王静流着泪说道。 赵春生说: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了,我们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这钱我们不能要。这份情太沉了。王静说。 石留根是在田里干活被喊回家的。 他没想到赵春生夫妻俩会到他家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太乱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不,还是去你家。赵春生坚持着说道:我也想看看你的生活。 其实,夫妻俩一进村,就从乡邻们那里证实了石留根卖掉房子的事情,他现在就住在原来用作养牲畜的小屋里。石留根不让他们进门,是怕自己的寒酸样让他们看到。而赵春生坚持要去他家里,他是要让王静彻底了解石留根这个人。 在他的坚持下,石留根领着他们进了小屋。就是厝立在原来正房对面低矮的两间屋子,一间做卧室,外面一间放了张桌子和四条长凳。还有就是现在不多见的灶头,这些东西已经将这间屋子给占得满满当当。 兄弟,我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生活的。赵春生动情地说道。 这不挺好?等秋季收成上来了,我把这房子翻建一下,还是蛮不错的。石留根笑呵呵地说道:穷则思变,别说这小屋还挺暖和。他边说边忙着倒茶。 别忙了,我们今天来没别的事,就是为了把钱退给你。赵春生说着从包里拿出钱来放到桌上:我们商量了,觉得你比我们更需要这钱。所以,今天把钱给你送来了,请你不要拒绝。 第41章 五,石留根决定承担全部责任 当法官问及双方是否愿意调解时,赵春生看了王静一眼,等待着她的回应,他相信王静会作出选择。法庭上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王静,等着她开口。她想了想说同意调解。 赵春生为王静跟石家打起了官司感到忧心忡忡。 儿子都没了,你就是官司打赢了又能怎样?石家就是赔你十万八万的,也买不回儿子的命来。更何况石家的情况很糟,恐怕这次是赢了官司输了钱。因为石磊回家奔丧,他在街上看到了臂套黑袖章的石磊。只是自己心情也不好,没上去搭话。这事情才过了几天,就跟人家打起了官司,这让人家怎么想? 通过和别人交谈,他还知道了石留根的一些情况。他就是个地道的农民,侍弄着家里的那几亩田,一年收入有限。因为老婆常年卧病在床,他不能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出去打工。他不像自己夫妻俩都拿工资,不说有多富裕但绝对要比他石留根强。何况这几年石留根为给老婆看病,还欠下了不少外债。石磊也是个老实的孩子,他为了帮家里挑担,连高考都没参加。情愿去参军,在部队报考军校,不说他是否能实现他的目标,起码他有理想。根本就不是街上那种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可比的。 赵春生恨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律师,像这种官司你也帮着打?还开出那么高的标的来。王静告诉他,律师说,这官司包赢不输。虽然石磊与赵杰的死没直接联系,但是这里面存在着因果关系。所以,找石留根打官司是对的。他应该承担相应的精神损失和经济补偿。现在王静也就是提到这事才有些兴奋,人才鲜活,他也不忍心让她难受。他感觉左右为难。 王静总是说当时要是石磊打了‘‘110’’,小杰就不会死。可石磊明明已经昏迷不醒了,根本就不可能打这个电话。赵春生刚要说话,她就哭了,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00六年一月十二日上午九时,王静和石留根在法庭上相遇了。 说起那场车祸,王静忍不住还是泪流满面。 律师代表原告陈述事情经过和提出诉讼请求。 轮到石留根说话了,他说,我能理解原告的心情,我也为赵杰的不幸死亡心痛不已。一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未来的国家栋梁就这样给一个无良知的肇事者给毁了。本来他毕业后能奉养双亲,能为国家做许多事情,能为社会作出许多贡献。而这一切就因为为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而给断送掉了。从这点上讲我儿子石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是我也难脱责任,因为我也到过现场,所以我代表我儿子表这个态,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石留根的坦诚出乎大家的意料。其实就在来的路上,他已打定主意是要来为儿子、石家辩护,不该承担的责任决不承担。可是当他看到王静那张痛苦憔悴的脸时,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把责任全部担下来。 当法官问及双方是否愿意调解时,赵春生看了王静一眼,等待着她的回应,他相信王静会作出选择。法庭上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王静,等着她开口。她想了想说同意调解。 第42章 八,不速之客登门 石留根被这突变弄得手足无措起来,他结巴着说:这,怎么好? 王静说:什么都不用说,以前都是我的错。在这儿我们向你赔礼道歉。 你快别这样说,你没有做错什么。石留根认真地说道:这钱如果我收下来,也对不起小磊和他的那些战友。 三人一时间相持不下。 过了好一会,石留根说道:你们真的不要这钱,我是肯定不能要的。要不这么办,那我就以解放军战士的名义把这钱捐给希望工程,你们说好不好? 赵春生说:你还是能慎重地考虑一下,别感情用事。他的言下之意是石留根现在是真的需要钱。人生在世离不开钱,因为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并且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你穷并不意味着光荣,相反会让人看不起。 我现在虽然困难,可这是暂时的。比起小磊的那些战友来,恐怕我的情况比他们有的人家里要好得多。小磊因为他妈妈而没有参加高考,可运气还是不错。你没看到电视里经常报道,还有许多的小孩因为家庭困难而不能继续上学。这些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能为一些孩子们解决些困难。跟他们相比,你说,我能自私吗?石留根动情地说道。 王静又流泪了:真的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这么做。 你没有做错什么。石留根摇着头说道。 行!我们支持你,有困难大家一道来克服。赵春生激动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三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二天,石留根把钱汇给了市慈善基金会.......很快,市电视台记者根据汇款地址找到石留根进行了采访,石留根不愿意多说,他只说是一群解放军战士让他代汇的,让记者吃了闭门羹。这事也就没再作宣扬。 吃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赵春生说道。 我不想吃。王静恹恹地说道:我想去小杰的坟上去看看。 行。明天我陪你去。现在先吃饭。赵春生只能这样安慰她。 两人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两人来。是石留根和他儿子石磊。 夫妻俩连忙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石磊向夫妻俩敬了个军礼。 叔叔,阿姨近来可好?石磊礼貌地说道:谢谢你们这两年来对我爸爸的照顾。 石磊的话是有所指的,就在那年,就在石留根把钱捐了以后,冬天的时候,赵春生让人拉去了砖瓦,帮着石留根翻盖了房子....... 你这孩子说这话可见外了。不怕你笑话,不是我们照顾了你爸爸,而是你爸爸帮助了我们,包括你和你的战友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赵春生认真地说道:是你们用真情教育了我们,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春生,你别光顾着说话,快来搭把手,把菜端过去。你陪着留根、春生先喝酒。王静在厨房里喊着。 叔叔,你别动,让我来。石磊快步走了过去。 石留根笑着说道:让石磊去干。 第43章 九,我是你们的儿子 四个人说笑着吃着饭。 王静脸上也绽出了笑容。经过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事情,在她可说是很不寻常,因为对儿子赵杰的突然离去,她一直是耿耿于怀的。通过对簿公堂,却让她看到了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石留根。赵春生的开解,让她懂得了爱人的可贵。所以,对支持石留根翻盖房子,她也是同意的。只是,儿子的离去,却是她心中永远的隐痛。 吃饭间,赵春生问起石磊的工作生活情况。 石磊说这次回来探亲是来向他们报喜来的,他已考取了军校。他填的专业是电子通讯。赵春生和王静都举杯向他表示祝贺。 石留根插话道: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征得你俩的同意。 赵春生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 石留根说:这就是说你们同意了。 王静也说: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那我就说了。石留根把目光转向石磊:小磊你站起来。 石磊走到他俩面前,端着酒杯微微晃动着:爸爸,妈妈,儿子小磊敬你们一杯酒。祝你们健康长寿,永远幸福快乐。 一时间把赵春生和王静给说愣在那儿。 王静的嘴唇一直在哆嗦:你叫我什么? 妈妈。石磊走过去搂住了王静的肩膀,下颔摩挲着她的头发,深情地说:妈妈,赵杰哥哥不在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会像赵杰哥哥一样的孝敬你们。 王静开始低声地哭泣着,慢慢转向放声大哭。她用力拍打着石磊的肩膀...... 三个男人眼睛里都泪光闪闪,脸上都挂着笑。 还是石留根先打破沉默: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大家都把杯子端起来庆贺一下。从今天起石磊就是你们的儿子。当然也是我的儿子。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说赵杰走了,你们膝下空虚,他愿意做你们的儿子,为你们尽一份孝心。你们俩都是好人,应该得到好报。 赵春生抹着眼泪说:老弟你别说了,这份情真是太重了......他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石磊递过毛巾去说道:爸爸,擦把脸。为国尽忠,为父母尽孝是每个年轻人应尽的义务。你们总不能把我拒之门外? 赵春生大声地说道:有你这样懂事的孩子,是我赵家的福气。 来,老哥咱们跟儿子碰一个。石留根笑呵呵地说道。 笑声盈屋,转而冲出门来惊飞了屋前树上的几只麻雀。 第44章 小说《包里有两个身份证》一,不速之客 陈仁华将几个房间收拾完毕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他和莫兰有分工,打扫收拾房间是他的,洗洗刷刷是莫兰负责。另外,白天主要是莫兰坐镇,晚上就是他。现在这个旅馆是夫妻俩的唯一财源。三年前单位解体,工龄被买断,夫妻俩双双回了家。这幢二层楼房当年是兄弟俩共建的,如今弟弟青华远在省城,陈仁华就跟他商量租下了属于青华的三间加上自己的就收拾一下,改造成旅馆,作为养家糊口的财源。一个正在上大二的儿子现在也全指望这个旅馆收入了。 陈仁华是非常小心的维护着这个只有十个房间的旅馆。镇子不大,酒店旅馆却不少,房价一百多元的房间绝对不会输给城市里的那些星级酒店。陈仁华这儿最好的房间也有盥洗室、彩电,但只有一间,开价只有六十。其他的都是普通装修,都配有卫生间,单间四十,两人的三十,最次的是四个人的,每个床位仅十元。旅馆是在近邻大街的巷子里,陈仁华在巷子口挂了个灯箱,上面四个大字:仁华旅馆,左侧是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三年来,他的旅馆生意一直还不错。那些来镇上办事的、跑码头的也都称赞他这个老板做事地道,收费也不高。但也有麻烦的时候,这些人时不时会领个女人回来,当然行动都是鬼鬼祟祟的。开始陈仁华看不惯,总是在莫兰面前嘀咕。莫兰怪他多事,这些男人常年不回家在外面吃个腥也是正常的,开饭店不怕大肚皮,开旅馆就要是睁眼瞎,只当没见就行,千万不能得罪客人 这两年上出现了一些靠卖皮肉生活的女人。现在的男人也把那些花事做进了浴室、按摩房,旅馆里却比以前要纯净多,只是生意比以前却差了,街上的旅馆越开越多,随着镇子的中心南移,原来繁荣的大街现在也日见衰落,陈仁华的生意自然也只能勉强维持了。好在他招牌响,原来的口碑不错,一些老人还是喜欢来他这儿住。更有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不喜好热闹,就都猫他这儿了。当然他也想与时俱进,也想装个宽带,让客人也在房间里上网,但是被莫兰给拦住了,她说来这儿的客人有几个是这号人?再说要投入就是这房间几个月的收入。陈仁华想想也是这个理,也就打消了装宽带的念头。 今天楼下六个房间只有一个住了人,其他的一大早都结账离开了。楼上四个房间有两个有人。一个是一对男女,另一个是单身男的。他对几个房间的客人都进行了询问,要不要给收拾房间,客人都说不要,他自然也落得清闲。不能打扰客人,这是规矩。 今天莫兰吃中饭时接了个电话,她丢了碗就出去了,陈仁华的午睡只能在楼下进行。电视开着,他除了耳边听着嘈杂的声音外,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去关注的,能听着就行。 第45章 二,不速之客(二) 哎,还有空房间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陈仁华睁开眼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他说道:有房间,你要什么样的? 要一个单间。一个人住的。 楼上208。陈仁华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会根据来人决定给出什么样的房间。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神色憔悴,但衣着打扮都不错,肩上揹的那个包价格也不菲。 领我上去看看。男人命令道。 陈仁华领着男人去楼上开了208,这是旅馆里最好的房间。 就这儿了。等会给我送点吃的来。男人吩咐道。就在陈仁华想开口说话时,他又说道:这是身份证,你去给我办手续。另外,给我去买些方便面之类的吃食。噢,对了,这是钱。他拉开包拿出五张大票递给陈仁华:我先住五天,这钱够不够? 这房间每天六十。陈仁华说道。 那就这样。剩下的给我买些吃的。不过没有事不要来打扰我。说完就扑在床上把头埋进被窝里不再动弹。 陈仁华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这又是一个心里有事的人。陈仁华心里想道。 李刚,1968年出生,家庭住址四川绵阳......陈仁华看着身份证提供的信息,心里在盘算着他的年龄,这是要进行登记的。算起来这个李刚已经三十五岁,看上去可有四十出头的人,看来他的烦心事还不少。不过他听出来,这个人的口音应该是安徽、河南一带的人,怎么会是四川的?这几年陈仁华接触的天南海北的客人多了,自然对各地方言还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陈仁华想想也就过了。 半个钟头后陈仁华去超市买了方便面、火腿肠连着热水瓶一道给送去208。 当他推开门时,李刚蓦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陈仁华连忙解释:我敲了,还喊了,你没搭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李刚十分不耐烦:行了,东西放下,你走。 看着陈仁华带上门,这个真宋怀仁,假李刚还是不放心,从床上起来走过去把门锁的保险拧上,才吁出一口长气来。 今天是逃出来的第三天,但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桂茗苑是高档小区,一般是不会有人去打搅业主们的平静生活的,可如果一户业主突然几天没有动静,保安肯定是会过问的,到那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当他得知薛红梅和张籍有染时,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一个是和自己相濡以沫、共同奋斗了十多年的妻子,一个是自己亲自从人才市场挑选来作为副手培养的大学生,现在公司有许多事都已交给他独自处理。这两个人怎么会搅到一起? 自己这个公司经过十多年的打拼到现在是有了一定的规模,这其中他和薛红梅付出了汗水、智慧,还有青春,至今算是事业已有小成。但宋怀仁心里却有难言之隐,从三年前起,他就没有了男人的雄风,这大概和那次车祸有关。他自己为了躲避薛红梅,不知撒过多少次谎,说自己有应酬回不了家,他把自己埋在事务堆里,竭力想忘掉。虽然他悄悄的去找过医生咨询过,也去医院做过检查,那些专家都是委婉的向他作过解释,说明他这种损伤是气质性的,基本上不可能恢复了....... 第46章 三,恐怖的经历 三年来,他偷偷的吃了许多药,还找过那些贴在厕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并且根据指示去找过无数的偏方,花钱当然他不会在乎,但是最终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就因为这而导致家庭的毁灭,三天来他是在惶惶不安和后悔中度过的。薛红梅是比他低了一届的校友,这个当年校园一枝花知道他的事情后也曾经鼓励过他,也曾经为他寻医问药,但最后她失望了,饱暖思**,不光是针对男人,对女人也同样如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红梅和张籍滚到了一起。 对于薛红梅的背叛,刚听到的时候,宋怀仁是怀疑、震惊,是悲哀,一己私欲能胜过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可当他从郑州谈完一桩业务提前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看到门旁鞋架上一双陌生的男式皮鞋时,他心中的堤坝坍塌了,他从厨房拎着菜刀蹑着手脚上了楼,轻轻推开了房门,在明亮灯光照耀下,一对忘情厮扯男女根本不知道危险的逼近。他高举着菜刀对着那对男女疯狂的砍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砍了多少刀,只知道他面对的已经是一堆不再动弹的血糊糊的肉体,他才收了手。这中间两人不住的哀求声对他是种刺激,他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更加疯狂。他不允许薛红梅的背叛,更不允许张籍的僭越...... 当他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满是血渍的脸时,他绝望的哀嚎了起来.....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我杀人了。他惊恐地想到了这一点,冲动是魔鬼,自己刚才是魔鬼附体,才做出了如此举动,但一切都已是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去,他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仓皇地打开保险柜,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还有两张银行卡,他不知道以后这卡是否还能用。他离开了家,开车来了高速路口,他知道这小车是已经不能开了,只能乘汽车走。他弃了小车,拦下一辆大巴糊里糊涂的就来了南方。但是他想过,现在要末去深山老林,要末去繁华世界,小隐隐山林,大隐隐于市。但他不能想象去深山老林该怎么生活,而只有在繁华世界他才更能生存。他在一路上都是在路上拦车,见车就上,他避开了坐火车,他怕买火车票要身份证。当他来了南京后,在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假身份证,到这时他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他还去了网,点击了公安网,只要有机会他还会看河南台的新闻,但是他都没有看到关于焦作的杀人报道。 他现在的心思又想到了儿子,今天是2004 年12 月6日。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儿子小昊,在前天就应该回家了。前天下午的四点三十分,学校的校车会将他儿子送到桂茗苑的出入口,而小昊会在四点三十五分用钥匙打开家门。 第47章 四,魔鬼的冲动 三年来,他偷偷的吃了许多药,还找过那些贴在厕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根据指示去找过无数的偏方,花钱当然他不会在乎,但是都没有任何效果。 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就因为这而导致了家庭的毁灭。 三天来他是在惶惶不安和后悔中度过的。 薛红梅是比他低了一届的校友,这个当年校园一枝花知道他的病情后也曾经鼓励过他,也曾经为他寻医问药,但最后她失望了。俗话说,饱暖思**,这不光是针对男人,对女人也同样如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红梅和张籍滚到了一起。对于薛红梅的背叛,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怀仁是怀疑、震惊,是悲哀,一己私欲能胜过十多年的夫妻感情?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当他从郑州谈完一桩业务提前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看到门旁鞋架上摆着的一双陌生的男式皮鞋时,他心中的堤坝坍塌了。 他从厨房拎着菜刀蹑着手脚上了楼,轻轻推开了房门,在明亮灯光照耀下忘情厮扯男女根本不知道危险的逼近。他高举着菜刀对着那对男女疯狂的砍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砍了多少刀,只知道他面对的已经是一堆不再动弹的血糊糊的肉体时,他才收了手。这中间两人不住的哀求声对他是种刺激,他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更加疯狂。他绝不允许薛红梅的背叛,更不允许张籍的僭越...... 、当他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满是血渍的脸时,他绝望的哀嚎了起来.....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我杀人了。他惊恐地想到了这一点,冲动是魔鬼,自己刚才是魔鬼附体,因此才做出了如此举动,但一切都已是无法挽回。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去,他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仓皇地打开保险柜,拿出里面所有的现金,还有两张银行卡,他不知道以后这卡是否还能用。 他离开了家,开车来了高速路口,他知道这小车是已经不能开了,只能乘汽车走。他弃了小车,拦下一辆大巴糊里糊涂的就来了南方。他想过,现在要末去深山老林,要末去繁华世界,小隐隐余地林,大隐隐于市。他不能想象,自己去深山老林该怎么生活,而只有在繁华世界他才更能生存。这点他有自知之明。他在一路上都是在路上拦车,见车就上,他避开了坐火车,他怕买火车票要身份证。也不敢去汽车站买票。当他来了南京后,在长途汽车站附近买到了张假身份证,到这时他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另外他还去了网,点击了公安网,只要有机会他还会看河南台的新闻,但是他都没有看到关于焦作的杀人报道。 他现在的心思又回到了儿子身上,今天是2004 年12 月6日。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儿子小昊,在前天就应该回家了。 第48章 四,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作者的话:对不起发重了,今天发的第四章作废,现在重发) 自从公司走上正轨以后,薛红梅就基本上以家庭为中心,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而且她还辞退了保姆,用她的话解释有外人在家里她不放心,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她是不愿意在家里出现别的无关紧要的人,那样会让她的举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是夜路走多了,免不了会碰到鬼,而自己就是那个鬼,索命的鬼。 对于儿子,他现在是只能听之任之了。好在他想到了这一点,他在扔掉电话卡之前给妈妈去了个电话,让她在星期五下午四点三十分前赶到桂茗苑门口把小昊接回家。并且他告诉妈妈,他自己和薛红梅要出趟远门,今后一个阶段小昊的接送都让妈妈承担,并要她直接把小昊带她那儿去,妈妈在电话里都答应下来。妈妈对他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因为妈妈和薛红梅从来就说不到一块,妈妈说女人漂亮了就是祸水。而他,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就是个粗心的人,根本不了解女人。现在细思起来,妈妈的话还是很有道理。但是,让他真正感到悲哀的是,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和妈妈、儿子相见。他不敢再和任何人联系,如今他是在逃的杀人犯,已经没有资格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在南京停留的一天里,他从取款机上取出了五万现金,这是两张卡在一天里能取的最高额度,加上他家里带出的钱,他现在身上有十二万现金,足够他生活一阵子了。几天来他一直心存恐惧,寝食难安。现在,他想安静地睡上一觉,然后再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仁华看了下时间,已是十二点了,他想今晚也就这样了,于是他锁上大门,脱衣钻进了被窝。陈仁华闭上眼睡着觉,突然在朦胧中他感觉有人来了身边。这是近年来他养成的习惯,现在他的感觉没有错,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他惊恐地看着对方,这个客人是南京来的,他是在李刚入住后来的,是莫兰给登记的。那时候他正在超市给李刚买吃食。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陈仁华有些惧怕对方的那双眼睛,他感觉那双眼睛里有种让他畏惧的东西。 老板,我是想问你,现在街上还有吃食店开门吗?我是有点饿了,想出去吃点东西。南京客人说道。 有是有,你想吃的话,可以出了巷子朝东走,走到十字路口向南,再过去一百米就有饭店开门的。陈仁华不厌其烦的做着说明。 南京客人没再说话,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这下陈仁华睡意全无。他现在出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还得起来给他开门,这个客人真能折腾人。这个行径怪异的南京客人叫什么名字?他一时想不起来,就拿登记簿看了,不过很快他就笑出声来,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叫姜中将。莫非他老子是元帅?前头那个李刚就够古怪的,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奇怪的,那付尊容看上去模样还算周正,只是那双眼睛让人不敢恭维,但绝不会是当官的料,这大概是他老子想儿子出人头地想疯了,才给他起了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第49章 五,跟踪蝉的螳螂 这几年旅馆开下来,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陈仁华也已是见怪不怪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名起的是千奇百怪,自然都是长辈对后代所寄予的希望,或者干脆就是直白,这其中什么样的含意都有,真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走在大街上的姜中将觉得自己有些窝囊,甚至有些窝囊,本以为这次是个肥活,没想到从南京一路跟来,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从农场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他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能找到工作。他去过人才市场,像他这种所谓高中毕业的,根本就没法在这儿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在那儿除了熟练工,就是起码大学生才能有人问津。而他要文凭没文凭,要工作经历又没有工作经历,如此比较下来,自己狗屁不是。在草场门那儿是有许多人在等着人来挑选,那都是苦力活,在那儿聚集的都是外地来的农民工,大多是背着铺盖卷在那儿等着人来召唤,像这种活他根本就不屑去干。在农场的两年里,他已经尝够了苦力的滋味。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对白发苍苍的老娘说一声对不起,儿子虽然答应你改邪归正,但为生活所逼还不得不重操旧业。昨天早上,老娘颤巍巍的将二百元钱放在他手里,叫他再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适合他的工作,他在接过钱的刹那间他看到了娘眼中有泪光在闪,他喉头一窒,几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但是他止住了,他不想让娘再为他操心。 这辈子有几件让他遗憾的事,一是老子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虽然老娘说他老子年轻时在军队里给一个上校当过勤务兵,被那个上校呼来喝去的,直到他老子四十岁才生下了他。所以他老子希望儿子将来能当上将军,也有个勤务兵听他使唤,这样就能给他老子挣回一点面子,也扬眉吐气一回。所以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让他从上小学起就叫人笑话,一直到今天;而他老子在他十岁时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等到扬眉吐气那一天。另一件事情就是他一直希望自己能让老娘过上好日子。老娘现在是靠低保生活。自己从十八岁开始,就一直在拘留所、农场、家之间徘徊。老娘六十不到,头发却全白了。现在自己三十刚出头,却从来没有给老人带来过一天的幸福生活。 昨天他在街头溜达时,一眼就瞄住了这只肥羊,当时肥羊正在建行的取款机那儿忙碌。后来,他就一直跟着,却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他跟着肥羊又到了农行的取款机,看着肥羊取款,在肥羊拉开包往里放钱的时候,他就料定这肥羊身上一定有故事,现在的肥羊在拼命的搂钱,看模样是打算要办一件大事。后来见肥羊出了城,上了辆公交车,他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就这样他跟了一天,从南京跟到了小镇上,还住进了这家旅馆。为了跟住肥羊,他连晚饭也没敢出去吃,现在是真正的饥火中烧,实在难耐。他不得不出去吃点东西。而且,现在肥羊已在梦中,不会飞上天去,他可以暂时不管他。 第50章 六,在他对面出现了下岗工人 他依照旅馆老板说的,在十字路口转向南再朝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灯光明亮的饭店。他推门进去,里面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靠墙的卡座还有空位,于是他走过去坐了下来。服务员走过来问他要什么,他思忖了一会才说,来一份蛋炒饭。 就在他等待饭上来的中间又进来一人,在他对面坐下。他打量了一下对方,是一个满脸倦容、神色憔悴穿着随意的男人,看上去就是一下岗工人,这种人随处可见,所以姜中将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彭国庆并不是每天都出来吃夜宵。 当警察已三十年,地方换了好几个,最后他回到了家乡。 这辈子就因为文化不高,至今连电脑也不会玩,所以他一直就是个大头兵。如今,原来他的搭档都当了市局的顾问,他的徒弟现在也已经是局长了,可他还是在原地踏步。徒弟一直觉得内疚,老想着给师傅创造个机会。徒弟想让他去110 指挥中心,他拒绝了。前年局里想提他当所长,他也没有答应。他说越是这样他越不能答应,自己已五十出头了,现在都提倡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像自己这样一个老菜帮子还何苦去跟年轻人争?再说,虽然做了大半辈子警察,除了抓过赌,抓过卖淫嫖娼,抓过在街上扒活的扒手,从来就没破过一个像样的案子,提起来还觉得愧得慌。哪还能去争名争利? 彭国庆跟徒弟局长说,他这辈子什么也不想,不能给徒弟长脸,也不想给徒弟添堵。反正级别在这儿,这官不做也罢。不过必须给他解决一件事情,让他回家,在镇上派出所干到退休就行。 其实,他没有和徒弟说真话。他老婆已是癌症晚期,活着只是论天算了。昨天徒弟还来家责备他,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从来就没提过?而且他几乎一直是值夜班,为的就是能多几个加班费,还有就是白天可以在家照顾老婆。现在老婆原来的单位,早就黄了,幸亏她投了份医保,如今还能报销个百分之六十,但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也够他受的。晚上值班,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多少事情需要处理,但上半夜是不能睡的,下半夜没有情况就可以休息,再说每晚还有几个联防队员值班。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侍候老婆,老婆经过动手术,暂时看上去还行,生活还能自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离不开人照顾。只是女儿大学刚毕业,至今连个稳定的工作还没有找到,这些家务事让彭国庆确实是感到心力憔悴。不过这些却不能对他人提起,并且他也羞于提起。 今天吃晚饭时他感觉不太好,晚饭也只是扒拉了一口就丢了筷子就去了所里。刚到所里,就有一对夫妻吵吵嚷嚷来了,他费了好多口舌,才把这夫妻俩打发走。挨到现在却觉得有些饿,这才来夜排档吃点东西,他上身穿的是一件皱巴巴的灰色茄克衫,下面是牛仔裤,这也就难怪姜中将把他看成是下岗工人。 第51章 七,两个不同寻常的客人 不过,彭国庆对自己的评价还是不差,虽然把自己扔到人堆里绝看不出来,但是他自信自己看人的眼睛挺毒。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别看他穿着打扮假模假式的,他那双眼睛就揭示了他的身份。以彭国庆从警三十年的经历,经他手处理过的嫌疑人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是扒手,眼前这位应当就是这类人。这种人不管在哪儿,那双贼溜溜的眼神就不会有消停的时候,这也是习惯所使。更因为他看人的地方不对,是流氓看的是对方的脸蛋以及其它高耸饱满的地方;而贼看的则是钱包的位置,他那细长的手指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也泄露出他的身份。但是,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即使他是贼,只要没有现行你就不能抓他。再从他与服务员对话的片言只语中听出他的南京口音,彭国庆断定这还是个外来的贼,这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儿,一定是掇着活跟过来的。彭国庆用眼扫了一下现场,却没发现有这样的正主子在现场。这就让彭国庆纳闷了,难道他盯上的正主子不在这儿?看得出来他是放单的,没有同伙。这种人一般不会在陌生地方下手,如果要下手也应该有底把。彭国庆迅速在作着分析,现在看来他是掇活掇紧了,错过了饭餐来补数的,看来那个正主子也应该是外来的。彭国庆看着他吃完蛋炒饭起身离去,自己便丢了筷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看他沿着振华大街向西走,在幸福巷拐了进去,彭国庆基本可以肯定这家伙是住在仁华旅馆的。他走到巷子口在黑暗里站下,果然那家伙站在旅馆门口等着开门。他点了根烟才离开。 陈仁华很不情愿的起身开门,天亮时分的觉睡得最香,可偏偏有人来叫门,而且来头不小,是警察,他不得不开门。来的人他都认识,领头的是彭国庆,其他两个是联防队员,跟着帮腔的。 彭所,这么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吗?陈仁华问道。 彭国庆淡然一笑:例行公事。请你把住宿登记簿拿来给我看看。 陈仁华虽然心中是不以为然,但手里却不怠慢,连忙把登记簿送到他面前。 昨天入住的就这几个人?彭国庆敲打着登记簿问道:没有遗漏的? 怎么会呢?我从来都是奉公守法的。陈仁华赶紧声明:我可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这个李刚是四川人? 我还有些奇怪,身份证是四川的。但是他的口音却是河南、安徽一带的。不过他已经交了五天的钱。陈仁华说道。 噢。这个是干什么的?彭国庆点点头:嘿,这个名字有些新鲜,姜中将。 陈仁华笑道:他老子可能是元帅。干什么的不清楚。 他比李刚是先来还是后到的?彭国庆问道。 比李刚后来。陈仁华感到奇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我早说过是例行公事。彭国庆说道:这一宿都没睡,就是执行局里的指示,紧赶慢赶忙到现在,我都累得不行了,走,回去补觉。他挥着手带头走出门去。 第52章 八,螳螂捕蝉 两个联防队员也跟着走了。 剩下陈仁华独自纳闷:难道出什么事了? 从这时起,陈仁华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开始留心起几个客人的举动来。 上午七点时,李刚背着包下了楼。随后姜中将也下了楼,跟着李刚出了门。陈仁华赶紧上楼打扫卫生,整理房间,他要在客人返回前做好一切。 宋怀仁并没有在意跟在身后的姜中将。经过休息,现在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他的神经仍然绷得很紧,他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恰恰忽视了身后。 昨天中午在南京吃过一顿饭,来小镇也就是在旅馆里泡了桶方便面,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勉强。方便面在大学里可说是整整陪伴了他四年,那时因为他是从农村出来的,而家里为了供他上学已是尽了全力。那点少得可怜的生活费,迫使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只能选择方便面,现在闻到这味他就反胃,所以他必须吃一顿好的。对于以后的去向他已经拿定主意,还是向东,在南京他就跟人打听过,前面四百公里处就是上海,这可是全国闻名的大都市,在那儿全国四面八方的人都有,而他也完全可以隐居下来。昨天虽然交了五天的钱,他根本就没打算在这儿待五天,他必须得挪窝。他感觉周围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自己就是只掉进陷阱的野兽,现在他必须从陷阱里跳出去,他觉得在哪儿都没有安全感。不过他眼前必须解决的是肚子问题。 他在小吃店门口停住了脚,见里面人还挺多,他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走了进去。他看着来就餐的人都是付了钱拿着牌自己去窗口端,他要了碗大排面,也跟着人去了窗口,就在他把牌子递给窗口里面的人时,他感觉挂包的肩头给拽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包没有了,揹带正从肩头滑落下去。他连忙转身,推开了周围等着端餐的人们,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他看到了那个夹着包跑出小吃店的那人的背影,于是急速追了过去,他必须拿回那个包。 姜中将心里挺得意,自己的眼光没错,这羊挺肥。从他接过包的刹那间就掂量出来了。他用手捏了下,里头有内容,这种硬度与电脑的硬度不同,而其他的东西也不存在这种硬度,只能是钱。 姜中将奔跑的速度是给人撵着锻炼出来的,干他这行要是没有速度还吃不了这碗饭。因为他懂得一个道理,能跑才能赢,赢了才能活命。所以他跑得不慢,而且他还发觉这次还有一个特殊情况,身后没有撵着喊抓贼的声音,这让他又感到一丝安慰。没人喊就意味着现在只有肥羊独自在追他,而没有寻找帮手,这样一来,他成功的机会就更大。只是他不敢钻巷子,这也是他从多次失败中总结出来的。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只能在大街上人流里穿行,再伺机乘乱摆脱追赶,他一直朝西跑去,昨天他就是从西边过来的。而在前面十字路口有许多面包车停在那儿,只要上了面包车他就能在两个小时内回到南京,到那时他就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了。 第53章 九,螳螂遇到了黄雀 只是他不敢钻巷子,这也是他从多次失败中总结出来的。尤其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只能在大街上人流里穿行,然后再伺机乘乱摆脱追赶。他一直朝西跑去,昨天他就是从西边过来的。他知道,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有许多面包车停在那儿,那都是为人提供方便的面包车,只要上了面包车他就能在两个小时内回到南京,到那时他就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十字路口,那些面包车还排列在那儿。他心里不禁一阵轻松,他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肥羊显然没有经过锻炼,根本就撵不上自己,现在已是不见踪影,他大可不必紧张。于是他把步子放慢了下来,他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而只是一个需要打车的客人。 可就在这时,他被人给拦下,那人已经抓住了他的一条手臂,而原来夹在腋下的包也到了那人手中。他定睛一看,却是昨天吃夜宵时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下岗工人。 哎,你抢我包干什么?他尽量控制住情绪说道。 那人一点不恼,仍然笑眯眯的:这个包是你的?那你说说,这包里都有些什么? 姜中将一时语塞。 回答不出来了?那人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去哪?姜中将此时只能故作镇静,虽然嘴硬,心里却害怕起来。他试图甩开被抓住的手伺机溜走,但显然这根本就办不到,对方的的手像老虎钳一样紧钳着他。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把他俩给围上了,姜中将现在是越来越慌。他不住地四下打量着围观的人们,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肥羊的脸孔。对方正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人群中挤进来两个穿制服的联防队员,不由分说的一人抓住了他一条手臂,姜中将知道这次他又栽了,只是让他搞不懂的是,这个不起眼的下岗工人怎么就跟他较上劲了呢? 其实彭国庆在早上天亮时分,在旅馆看过旅客登记簿心里就更有了底。他回家侍候老婆吃过早饭后,就上了街,他料定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事情发生,因为双方都绷不住。所以,当今天凌晨有过一面之缘的姜中将出现在他面前,掖下还夹着一只断了揹带的皮包时,他就知道眼前这家伙掇活成功想溜了。 于是他就走过去抓住了对方的手。 彭国庆将包在空中晃了晃:这包是谁的?失主来没来?他说着话,眼睛在人群中着:要是没人认领,我就走啦。 是我的。宋怀仁再也憋不住了。这里面除了钱,还有证件。除了两张银行卡还有两个身份证都在里面。要命的是除了那个假的,连那个真的还在。虽然他当时犹豫过,可还是没舍得扔掉。他想这辈子也许就很难再回家了,留下这个身份证权当是留了个念想。而现在如果这个包没有了,他就真的成了赤条条的穷光蛋,这根救命稻草他必须抓住。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第54章 十,人赃俱获 那你也跟着来所里一趟。彭国庆说道。 那包真得是我的。你现在就给我。你不信可以问他。宋怀仁用手指了指姜中将。此时的宋怀仁只能抱侥幸心理搏一回,派出所他是绝对不敢去,他只想拿回包赶紧开溜。所以他举出小偷给他证明。 彭国庆心里更有底了,凭他的经验,他感觉这里面肯定还有事。眼前的这位失主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慌乱已给他准确捕捉到了,又联想起陈仁华说的话,身份证上是四川人,却是安徽、河南一带口音…..于是他跨上几步伸手抓住了宋怀仁:这包就真的是你的,但也应该跟我回所里做个材料,然后你才能拿回去。 宋怀仁心里更慌,他根本就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不好糊弄。他意欲挣脱被抓的手,现在他不想要这个包了,只要能让他离开比什么都强,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头认这个包,纯粹是多事有事。 你想就这样走可不行。彭国庆抓住他拖离人群,向路边停着的警车走去。 姜中将已经先一步给带到警车跟前,联防队员正把他的头摁着往警车里塞。 宋怀仁突然挥拳朝彭国庆砸去,他想以此一击来摆脱彭国庆的束缚,他必须逃。猝不及防的彭国庆给他砸中了肩膀,但他只是身子摇晃了一下,手并没有撒开。反而用那只空着的手掏出手铐,闪电般地铐住了被他紧抓着的宋怀仁的那只手。到此时,宋怀仁突然像癞皮狗一样赖在地上再不肯走。 彭国庆笑眯眯看着瘫在地上的宋怀仁说道:我可是个老警察,这辈子能从我手下逃走的罪犯还真不多。 第55章 小说:《苦酒》 一,奇特的伤害案 彭国庆走进办公室还是没缓过来。昨晚睡得好好的,胃突然疼了起来,折腾了他一宿,吃了药还是不管用。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早上起来吃了半碗面条,才稍稍觉得好了一些。其实他自己知道毛病,只是他把医院诊断书揣在袋里也没给人看,已经五十五了,死也死得了,自从杨云走了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魂也跟着去了,女儿彭杨每次打电话都叫他退下来,去她那里享天伦之乐,可他从来没有应承过。局里像他这样年龄还在一线的还真不多了,他的徒弟、现任的局长也跟他谈过,让他去局里或者干脆退下来,他都没有答应,他说我这辈子就是当警察的料,哪天真的扛不住,我自然就退了。局里我肯定不去,我家在前王,你师娘也埋在这,余下的时间就让我待这就行。从那以后,就再没人跟他提起过调动或者退休的事情。 彭国庆在这间办公室已经待了十年,两年前偶尔抓了个负案在逃的杀人犯,让他立了个二等功,也算得上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是这两年,他的身体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经常哆嗦,让他难受。 就在他寻思的时候,所长袁建华走了进来说道:师傅,有桩案子还得你帮我把把关。 彭国庆说:没问题。 袁建华说道:家住振兴街的李大宝让人给挑了脚筋,他本人没报案,是别人给报的案。我现在让小马跟你赶过去。李大宝现在县人民医院治疗。 唐基民站起身:行了,我现在就去。说着走出了办公室。 小马早在车里等着他,他钻进车子,小马立刻启动,车子一溜烟驶出了派出所,开上去城里的马路。 李大宝躺在病床上,看着面前的唐基民半天也没说一句话。无论唐基民问他什么,他都保持沉默。 旁边的小马面带愠色,几次想张口都被彭国庆摇手给阻止了。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小马才忍不住开了口:师爷,我就不明白那个李大宝为什么一言不发?他什么都不说,这案子怎么破?还有要我们介入的必要吗? 彭国庆说:或许他有难言之隐啊。再说有警必接,这是做警察的分内之事。 小马突然笑了起来:还真让师傅说对了。 彭国庆有些奇怪:建华跟你说什么了? 小马说道:我师傅说这个案子还只有你能接。他说那个李大宝就是个混蛋,除了你,别人就是有点耐心也会给他磨没了。 彭国庆叹了口气:你师傅还真了解我。我也清楚李大宝的为人,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他是坏事做尽,有了几个钱就烧包的混蛋。连老婆都让他气得自杀过,虽然没死却也成了精神病,现在整天神神叨叨的。一个儿子也缺少管教,十四五岁就在社会上晃荡,整天和一些混混们在一起,打架斗殴,胡作非为,今年才十八岁可早已在局里挂了号,就他的卷宗恐怕也有五六公分厚了。可就这样,李大宝还是竖大拇指赞他儿子是条好汉。你说,这样的老子还能教出好的儿子来?不说了,还是去街上,听听邻居们的反映,说不定还能从中了解些情况。 第56章 二,不肯开口的当事人 李大宝没有丝毫睡意,原来的疼痛经过用药已经消失,只是这只左脚却像是别人的,摸上去都是木木的没有了知觉。对于彭国庆的到来,他是存有戒心的。看上去他的话语漫不经心不着边际,但李大宝清楚这是警察惯用的手法,特别是像彭国庆这样的老警察,苍蝇从他眼前过,他都能辨别出是公是母。自己这次遭遇的事情只要露一点口风,他肯定会嗅出味来,到那时想盖也盖不了,所以他只能一言不发。这辈子他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多了去了,所以这次落下这种报应,他并不怪别人,更因为毁他的人是他亲手送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那天晚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四个虽然都蒙着面,但他却清楚是谁派来的。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只能带进棺材里去,自己是咎由自取。养不教父之过啊!儿子柯柯也许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想到这里他不由掉下泪来..... 这几年李大宝是挣了些钱,当然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李大宝自己最清楚,他清楚自己是戴着念珠的老虎,根本就充不了善人。这些都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因为他一直在做着那些不上道的事情,现在的社会没有手段是不能成大事的。虽然这两年他捐钱捐物,捐成了政协委员,他清楚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坏种。他跟人喝酒喝多了也吐过真言,说自己将来不得好死。说这话时他是哈哈大笑,听的人却也点头同意。 彭国庆从车里出来,伸手叩响了振兴街三十八号的门铃。这是他第二次登门拜访。许久才有人来开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年轻人,李大宝的儿子李柯,他一头黄色的头发,明明是男的,却在耳朵上挂了付老大的耳环,一脸的青春痘,他睡眼惺忪的看着身着便装的唐基民:你是谁?有什么事? 彭国庆一边出示警官证一边笑眯眯的说道:能不能进去说话? 就在这儿说,李大宝又不在家,家里除了我没别人。这孩子说起自己的父亲是直呼其名。 你妈妈呢?彭国庆问道:她不在家? 李柯撇了下嘴:她在我外婆家都半年了,一直没回来过。 彭国庆不再说话,而是推开李柯撑在门框上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哎,警察叔叔,这是民宅,不经主人允许是不能进的。李柯在他身后叫道。 彭国庆只当没听见,自行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小马也跟着进来在沙发里坐下。 李柯没法,只得趿拉拖鞋跟在后面过来,在八仙桌那边椅子里坐下,跷起二郎腿,从桌上拿起烟盒取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抽着。大概觉得不妥,就拿着烟走过来敬两人一人一根,挨着彭国庆坐下:警察叔叔你要是有话就快说,我实在是困了,你不说我就睡觉去了,麻烦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好。 彭国庆伸手拦住了他:你先别急着睡觉。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在哪里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57章 三,仇恨的儿子 (作者的话:昨天有事情,没能更新,今天更两节) 李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前天晚上我住在城里,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一整晚都在城里? 彭国庆问道:都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 李柯说:都是原来班里的同学。前天是同学聚会,聚会结束天色也晚了,就在宾馆包了房间。我和几个人在房间里打了一夜的牌,天亮回来的。跟我一起的朱强、周俊、张峰、刘斌,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他们都是前王街上人?彭国庆问道。 李柯摇头:不是。朱强、周俊是城里人,张峰是新建的,刘斌是后白的,我们都是在阳城职高上学的,是同班同学。 彭国庆紧盯着李柯的眼睛说道:你爸爸出事你知道吗? 李柯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点着头:我听说了。 彭国庆问他:那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李柯摇着头:我想睡醒了再去,因为我太困了。 彭国庆又道:你今年多大? 十八。李柯觉得奇怪:警察叔叔干吗问这个? 彭国庆笑了:我是想说你应该懂事了,你爸爸这次遭了这么大的难,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就不急着去看看他? 李柯说:这能怪我吗?他对这个家不感兴趣,对家里的人也不感兴趣。他会连着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就连我妈妈躺床上快死了,我打他手机他也不回来,他说他有事走不开。现在妈妈在家里没人照顾,只能待在外婆家,这个家他就更用不着回了。再说他不回来我还好受些,回来还让我恶心。李柯的话里充满了憎恨。 这让彭国庆感到惊愕:你恨你爸爸? 李柯突然爆发了:我就是恨他,他害了我妈,还带了女人回家鬼混,他让这个家散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彭国庆从李家出来,拐进了隔壁的凤珍烟酒店。蔡凤珍是个寡妇,儿女们都在外头,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蔡凤珍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让座。彭国庆来前王工作都十多年了,一直是片警,街上没有人不认识他。 彭国庆问道:李大宝女人叫什么?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家?为什么后来就一直在娘家没回来? 蔡凤珍说道:真是造孽啊!李大宝这个人以前只是街头上一个混混,年轻时就跟在别人后头打打杀杀的,其实这些事唐所长你都清楚,你来前王也有年头了。早几年他吃了官司去农场劳改,他女人菊香带着个儿子过活,处处遭人白眼,菊香一直没有正式工作,真是不容易啊,后来大宝回家来,不晓得怎么就混发了,还在城里开了家公司。照理说这下应该和和睦睦过日子了。哪晓得大宝在外头养了女人,这个家也很少回,也不给钞票菊香用。 菊香刚开始还顾及大宝的面子,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家里的事情。可是时间长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所以就打电话向大宝要钱。大宝有时连电话也不接。儿子小柯也是个不着调的东西,一年三百六十天很少在家里几天。 第58章 四,李珂的转变 就是回来了也是麻烦,菊香要好吃好喝的侍候他,有时在家里待个三五天,更多时候还不在家里歇。菊香作孽啊,有时儿子回来没钞票买菜还跟我开口借过。菊香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不是逼到那个份上,她是不会向我开口的。那个李大宝做事情更是气人,他在外头养女人还就算了,他竟能够把女人带到家里来,还当着菊香的面两人滚在一道,你想啊,哪怕菩萨是泥捏的它还会有气性,何况是人?菊香当然要跟他闹,他就逮住菊香往死里打,他这样做就是要逼着菊香跟他离婚。 以前大宝娘活着的时候,看不过儿子打媳妇就会过来骂大宝,又苦苦哀求菊香看在她的面上千万不要跟大宝离婚。后来,小柯出生了,看在儿子的份上,菊香也不再跟大宝闹了。我也劝菊香:男人只要有钞票拿回家,你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菊香想想也是这个理,所以就不再跟大宝闹,日子过得也算太平。大宝吃官司去坐牢以后,菊香也对我讲过,这辈子这个男人她是不指望了,只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好人,不走他老子的路,她就心满意足了。让菊香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大宝根本就不拿她当人,这两年大宝一直在逼菊香跟他离婚,菊香不答应,他就动手打她,不给她钞票。你想啊,菊香没有工作,一分钱也挣不来,只能靠自己打点零工维持生活。菊香本来想让大宝对儿子管教严一点,哪晓得大宝不但不管,反而说菊香是空烦,还说年轻人如果不出去闯荡将来就成不了大事,他还拿自己比例子来说服菊香。菊香当然不高兴,就揭他的老底,为儿子的两口子到后来总是吵得不可开交,菊香还经常挨他的巴掌。 这大宝在菊香这儿是一分钱也不给,对小柯却是只要开口就会满足他,他讲这是给儿子机会。结果是小柯连正经高中也没念上,最后去念了职高。职高这三年里,小柯连着出事,进过几次派出所,还被拘留过。连家也很少回,现在毕业了,还没去找个正经工作做做。不过他现在倒是经常在家,而且他对菊香的态度也变了,以前他对菊香很冷淡,因为菊香对他的管头管脚,他很反感。上次,菊香跟大宝吵架,大宝又动手打菊香,却被小柯给拦住了,并且小柯还警告大宝,如果再动手打妈妈,他就不客气了。菊香把事情告诉了我,说小柯长大了懂事了。 没出息的大宝越来越胡闹,那次大宝带女人来家当着菊香的面鬼混,菊香和他闹,被打得不轻,连着在床上躺了几天。大宝却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还是在外头晃荡了几天的小柯回家才领着菊香去的医院。但是这次菊香受伤害太深,从那以后就一直没能复原,人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菊香娘看到女儿这样,就把菊香领回了家。不久前小柯是去了大宝在城里开的公司,据说他那次闹得厉害,大宝被逼拿出一笔钞票让小柯带回来给菊香看病。 第59章 五,李大宝的回避 小珂拿着钱回到家,送他妈妈去了精神病院,但是大宝从此以后却断绝了小柯的经济来源。小柯到我这里赊烟我看出来的,那次大宝回来我就问了他,他倒是一点不隐瞒,他讲小柯现在是处处跟他作对,不给点颜色他看看,将来就管不了他。我讲你不给他钞票就不怕他为了钞票在外头瞎来?他讲他娘老子也没有给过他钞票,他不也混到现在,还混得蛮好?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做老子的。 现在大宝是冠冕堂皇的带着女人回家了,因为菊香离开家已经半年多,没人再会跟他闹了,而且还经常换,每次带来的女人面孔总是不同样。我是可怜小柯,他妈妈现在是顾不到他,而爸爸又是这样的人..... 蔡凤珍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彭国庆和小马一直在认真地听着。 开着车子的小马对彭国庆说:师爷啊,这家人还真有点复杂。不过那个儿子对老子的态度是不是激烈了点? 彭国庆说:你也看出来啦? 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小马哼声道:我看他要是有机会保不准会把他老子痛揍一顿。 唐基民赞扬了他一句:不错,这话有点意思。 小马有些不解:我又说错什么了?你没说错,而且还挺有见解。唐基民说完就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打着瞌睡的李大宝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他睁开眼看到了那张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脸。但他还不得不强装笑脸跟来人打招呼:喔唷,彭所长来啦,快请坐。 彭国庆还是一付不愠不火的样子:听说你出院了,去你家里摸了个冷大门,后来一打听你在公司,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好些了? 李大宝心里有些恼火,但嘴面富贵还是要的: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会要了我的命。吃得下、睡得着,我也没报案,你们警察怎么就不放过我呢? 彭国庆脸一沉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脚筋都被人挑了还能无动于衷?这可不是你李大宝的风格。再说你现在身份特殊,是民主人士,你的事情镇领导都过问了,作为人民警察还能不郑重其事?再想想,当初别人多看你一眼,你都会上去揍人两巴掌的主,今天怎么转性啦?告诉你李大宝,在你身上发生的可是件恶性事件,在所里是已经立了案的。这事你想不提都不行,并且你对法律条文也清楚,每个公民都有向司法机关提供证据、配合司法机关侦破案件的义务。我今天到你这儿来,就是要你提供证据,把今年四月八号晚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说清楚,以便于公安机关侦破此案。如果你不说我还会来找你,直到案子破了为止。 李大宝把眼睛一闭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记不清了。我是真的不能为你提供什么,你还是走。 对于他这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彭国庆还真拿他没辙。他又和李大宝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就和小马出了公司大门。 第60章 六,李大宝的噩梦 小马说:我看李大宝他心里有鬼。 彭国庆说:这个鬼还不是一般的鬼,能让李大宝这个敢扔石头砸天的家伙噤口,来头一定不同寻常。 小马说:可李大宝他不开口啊。难道李大宝真是另有隐情?当然!如果他不是另有隐情心里也就没鬼了。 彭国庆慢悠悠地说道:看来得另找突破口。 小马说:当事人都不追究了,这案子查不查意义也不大了。 彭国庆说: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是警察,头上顶着的是国徽,我们的职责是打击犯罪,保一方平安,不能临阵退缩。再说在我彭国庆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李大宝他有隐情不肯说,不能就说明这里面没有故事,相反使我越发感觉到这里面的事情大着呐。李大宝是个无事生非、睚眦必报的主,这次却是明显反常。这个对他下手的人说不定是在他生命里重要的人物,或者是他惹不起的人。蔡凤珍说,那天晚上从李大宝家里出来的四个人都是毛头小伙子,她还说了一个细节,那晚上李柯应该在家,因为吃晚饭的时候她还见到过李柯。这说明那次李柯并没有对我们说真话,他对我们撒了谎。 小马拍了下方向盘:对!就去找李柯。看这兔崽子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彭国庆摇头:不,先去职高,了解一下几个同学的家庭住址,再把李珂那天所谓的同学聚会弄清楚,看看里头到底有多少猫腻。 看着唐基民两人走出公司大门,李大宝长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有种预感,这个彭国庆不会轻易罢手。毕竟他和彭国庆打交道已不是第一次,这是个揪住就不放手的主。再回头想想自己遇到的事情,还真是糟到家了。这几天他只要闭上眼那晚的事就重新出现在眼前,小柯那天下午来他这儿,伸手向他要钱。他二话没说就甩给儿子三千,还特地关照儿子别多喝酒抽烟,那样容易伤身体。这是最近两个月来第一次给钱儿子,也算是他良心发现。几天前回家,家里没人,被蔡凤珍拉住说了会话,蔡凤珍一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如果自己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恐怕他真会乱来,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走自己的老路?所以他才爽气的掏出钱来,而小柯却只是冲他一笑,摇摇手扬长而去。 那天下午他接到小柯的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小柯说想跟他谈谈。这可是小柯长到十八岁开天辟地第一回。因为平常李大宝自己都觉得跟儿子没话说,有时李大宝说上一句,儿子能回他十句,总把他噎得没话说。事实上李大宝也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有点勉强,虽说养了他,却没能好好的教育他。现在儿子提出来要跟自己谈谈,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他说马上就回家。确实,这次他是推了所有的应酬,开车回了前王。当他进门看到儿子时,他从心底感到一种安慰,儿子没有骗他。 第61章 七,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父子俩都不会做饭,都是桌上端碗桌上放碗的主,但李大宝今天还是尽自己所能烧了几个菜,又买了些熟菜,还开了瓶五粮液。李大宝已经记不起上次父子俩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自从老婆菊香病重被岳母接走以后,应有的家庭气氛也随之消失,自己总是沉溺在花天酒地迷失在纸醉金迷中;而儿子也是整天东游西荡,家其实已经成了一个摆设。李大宝身边从不缺乏女人,年轻美貌的女人在他只是佐酒的佳肴;对于儿子他能给的就是钱,至于儿子怎么生活那是他自己的事。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在经济上制裁过儿子。他依然记得自己曾经因为没有钱而被逼像条狗一样供人驱使,为了一顿饭钱而跟人大打出手......现在自己有钱了,不能让儿子成为别人的笑柄,那样会有损自己的声誉.....现在父子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突然让李大宝感到一种温馨。李柯不大能喝酒,所以这瓶酒基本上都进了李大宝的胃里,而李大宝对在吃饭过程中和儿子之间的谈话却是后来才回忆和体味到的,现在想来,当时儿子的一些问话是有意味的。 儿子说:妈妈离家已经半年多了,连年也没有在家里过,你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他当时的回答是:这一阵爸爸比较忙,等忙过这一阵就去看她。 儿子说: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可是我知道我只有一个妈妈,从我懂事起,你就一直在欺负她,以至于让她变成今天这样。每次我去看妈妈,看到她的模样我都会哭。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对妈妈还能不能好一些? 李大宝有些慌乱:小柯,你听我说,我和你妈毕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我会待她不好? 儿子听了他的话冷笑:有你这么待她好的么?半年多都不去看一回,她看病的钱还是我问你要的,你主动过吗?你要是待她好,还会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家里鬼混? 李大宝听了这话没来由的心里发悸。好在很快儿子离开了,剩下他独自在喝酒,他不知道儿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此时的李大宝除了狂饮,什么也不敢想,很快他就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直到他被人弄醒。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四个头上套着长筒丝袜的人,他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听口音是城里人。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捆成一个粽子,手脚完全不能动时,他的冷汗流了下来,虽然他以前对人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而现在轮到他自己时,他还是抑制不住害怕,他的嘴唇在哆嗦:兄弟们,有什么话好说,如果要钱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们。 一个瘦长个子的男人说道:今天我们来是要钱的,但更要你的良心。 这句话让李大宝费解,来人这付打扮对他如此,如果说是为了钱是说得过去,可要说到良心就不大好猜了,而他李大宝做事情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良心一说,如果讲良心就没有他李大宝的今天;如果讲良心,或许他早就成了鬼魂。 第62章 八,记忆深刻的教训 他想了一会才开口:兄弟们,我那个包里有一万多现金,你们尽可以拿走,如果不够的话,你们把我放开,我马上去取款机取来给你们。 瘦长个子冷笑道:你别耍花招,这套对我们没用,今天我们来就是要为你老婆讨个公道,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良心?对自己的老婆非打即骂把她逼成那样,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父亲?瘦长个子在骂他时手机响了,瘦长个子打开看了下才继续说道:今天就到这儿了,但是为了给你个警告,必须给你留个记号,让你长点记性,省得你像没笼头的野马,三天两头的往家里带野女人。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把刀来,俯身将他的袜子脱了…… 他想挣扎,可是另外三个人把他整个身子摁得死死的,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嚎了起来,很快就昏死过去。当时那人当着他的面用他的手机报的110......当他躺在病床上时,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整他的这件事情肯定跟儿子脱不了干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彭国庆面前保持沉默。这还真应了一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是时候到了,所以报应也来了。李大宝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论。 李柯是在网被揪出来的,很不情愿的上了车,跟着彭国庆回了前王派出所。 在彭国庆的办公室里,李柯很不耐烦使劲嗒着嘴:该说的上次我都说了,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 小马笑嘻嘻的说道:我们能来找你自然有找你的道理,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李柯还是一脸的不屑:你别吓唬我,警察办案也是要重事实讲证据的。 彭国庆说:你别不耐烦,找你就是落实证据的。首先我问你,四月八号那天,你们的同学聚会到底是中午还是晚上?那晚五点到十点之间你是在前王还是在城里? 李柯说:聚会当然是在晚上,我当然是在城里。 在城里什么地方?唐基民接着问道:是在网还是在酒店? 在城西云峰酒店。李柯说道: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天你们聚会是在中午而不是晚上。那晚你们是在酒店住下的,但是在时间上却不是你所说的那个点。你们是在下午登记的房间,只是登记后并没有立即入住,而是在夜里的十一点才入住的。我说的话没错?彭国庆说道。 听了彭国庆这番话,李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那是我们几个人出去吃饭唱歌了,直到十一点才回的酒店。 彭国庆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是在哪儿吃的晚饭,在哪儿唱的歌? 李柯想了一下说道:是在云峰酒店旁的一个小吃店吃的饭,后来去唐朝唱的歌。 彭国庆说道:可是你家邻居反映,那天晚上你是十点过了才离开前王的家,跟你同走的还有四个人。那天晚饭他们四个人是在饭店里吃的,不过是在前王的大富豪。我还可以告诉你,那顿饭你是后来去的,还是你买的单,一共花了二百三十元。 第63章 九,李珂的心路历程 李柯听到这儿,他的脸色彻底变了,原来昂着的头也垂了下来。 小马戏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自作聪明了,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问题。 李柯抽抽搭搭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是后悔抑或是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柯记得很清楚,从他懂事起,爸爸妈妈就一直生活在吵吵闹闹中度过。差不多每次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每次都是在妈妈的谩骂声中爸爸动起了手。他记得十岁那年,爸爸因为与人殴斗,打伤了人被判了刑。妈妈为了去农场看爸爸,因为家里没有钱,妈妈在城里医院卖血换了钱,给爸爸买了条烟,还有吃的。可在下车后还要走几里才能到农场,就在这路上妈妈昏倒了,十岁的李柯没力气扶不起妈妈,他只会坐在那儿哭。还幸亏从镇上办事归来的农场干部把妈妈扶上拖拉机,母子俩才到了农场。接见时,当爸爸听说了妈妈的事,他当场泪水涟涟。这也是李柯看到他爸爸至今唯一的一次忏悔,回来后,外婆对妈妈的举动很是痛心。她说如果因为这,而使得妈妈丢了性命那又将如何?妈妈却说只要李大宝能改好,她做了什么都不后悔。李柯虽然不懂妈妈的做法是否正确,但他也知道如果从此爸爸、妈妈不再争吵、打架,他也是支持妈妈这种做法的。 读初一的那年,在学校里,同学们讥笑他是劳改犯的儿子,他发怒了,此时的他已经懂得了其中的含意,他对着几个讥笑他的同学发起了进攻,自然他是失败者,但他没有哭,而是一次次的抽冷子报复那些讥笑过他的同学。他不再是个好学生,而是为了捍卫自己尊严而战斗的勇士,他逃课,屡屡打架斗殴,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妈妈为了他经常给吵上门来的同学家长赔礼道歉,可是妈妈已经打不动他,只能给他讲道理,甚至哀求他,只是他从不接受,他信奉的是强者为王。从农场回来的爸爸却十分赞同他的举动,说,如果在外面将别人的头打破了,医药费他全掏,而如果是别人将你的头打破了,不但不给你看,而且还要受罚。李柯就是在这种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只是他又看到了爸爸对妈妈的暴力行为,为了日常生活中的细小事情,爸爸一次又一次对妈妈施暴,妈妈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李柯也从来没有认为爸爸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再说他从初三开始就住校了,很少在家,这是爸爸认为前王的教学不能和城里比,把他弄进城去就读。而每次他回家,妈妈都是强颜欢笑,把欢乐的一面展现给他,妈妈也从不在他面前说起爸爸的不是。高中三年,前王的家他也是很少回去。因为他的假期几乎都是在拘留所、娱乐场所度过的,但爸爸从没有对他什么呵责,而是给他钱。他进派出所、拘留所都是爸爸千方百计的找人托关系把他捞出来,而他的作为却让他在前王、在职高成了名人,妈妈对他的评价是:有种像种,一点没走种。 第64章 十,儿子的改变 让李柯改变对他爸爸的看法就是因为妈妈这次的病。 他勉强混到职高毕业,也没有按照爸爸的意思去公司或者去找个单位上班,而是一直在社会上漂着,并且还很少回家。国庆节过后不久,他回了一次家。当他推开家门时,就看到爸爸正在殴打妈妈,弱小的妈妈忍受着爸爸的殴打,还是死死的缠着他,不让爸爸离开。 当妈妈看到儿子进门,眼睛里流露出振奋:小柯,你爸爸在外头有女人了,还带到家里来了,他现在不要这个家,不要你了。 妈妈的哭诉让李柯第一次感到心悸。在这之前他是看到过更多的眼泪、哀求声,却从没有让他心生过怜悯,或者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爸爸给予他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让他在他的这个圈子里,获得了高人一等的地位。加上他思维敏捷、心狠手辣,从来他都是以自己乐趣为准则,他早已习惯听别人的哀求、讨饶。可今天的对象是妈妈,当他看到妈妈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绝望,他心底的冰瞬间被融化,而且爸爸还有可能为了别的女人而使得这个家破裂。 于是他走过去抓住了爸爸高高扬起的拳头:你不能这样对妈妈。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她是我妈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这样对她,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停止。 李大宝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对他说话,气得笑了出来:你就这样对待供你吃用的爸爸? 李柯说:我不想管你的那些烂事,只是你不能再这样对待妈妈,妈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李大宝没说话,瞪了儿子一眼了走出家门。 李柯对伤心欲绝的妈妈安慰了一番,也离开了家。直到妈妈被送进精神病院,李柯去看望时,他看到妈妈眼里除了惊恐就是伤心,连他也不认识。 李柯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没想到妈妈会成了这样。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在失去时才会意识到它的珍贵。 李柯把浑身哆嗦的妈妈搂着时,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第一次意识到家的意义,少了妈妈的家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这个家就是一个冰窟。 年三十那晚,他独自在家,外婆打来电话说妈妈想他,让他过去。他骑着摩托车跑了四十里,一路伴随他的是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和夜空闪烁不断的礼花。外婆一家人都在等他,两个舅舅在门口迎接着他,进门他就看到了妈妈的笑脸,这时的妈妈是少有的清醒,他像幼年时一样走拢妈妈身边,张开双手搂住了妈妈,妈妈哭了。外婆也在流泪。 李柯说:妈妈,我们回家。 妈妈不住的抚摸着他的头说道:那个家我是不会回去了,我不愿意再见到那张面孔。妈妈说话的同时,李柯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 后来,李柯又几次在妈妈面前提起回家的话头,妈妈都不愿意回家。 外婆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你妈妈只要一提到你爸爸她就浑身发抖,为你妈妈好,就让她待在我这儿。 李柯说:可没有了妈妈,这个家就不是家了。 外婆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晓得我晓得。 第65章 十一,苦酒自饮 李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一个道理,要保住这个家,就必须要让爸爸改性,但是光靠用嘴去说服是根本办不到的,除非让他从此离不开这个家,让那些女人对爸爸死心..... 于是在四月八号那晚,他指挥几个死党对李大宝下了手....... 彭国庆看着眼前摊开的卷宗,摘下眼镜陷入了沉思中,案子是破了,凶犯也抓到了,可是该怎么结这个案让他感到棘手。 袁建华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师傅,这几个家伙老留在置留室也不是个事,事情的经过他们也都说清楚了,要不就报上去? 彭国庆摆了摆手:你让我再想想。 李大宝这次是柱着架拐来的派出所。他受伤的是左脚,右脚还能使上劲。 彭国庆看到他眯着眼笑了:李大经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李大宝红着眼看着他说道:我今天是求你来了,求你能放过小柯,还有那几个年轻人。我没什么事,我这是自作自受,我求你能饶了他们几个,所有罪过有我承担。 彭国庆说: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说算就算了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谁触犯了法律谁就得承担责任。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大宝无语,他跌坐在沙发里半天没缓过神来,许久他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彭国庆默默的抽着烟看着他。 刚巧袁建华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彭国庆把他喊住:你看这样行吗?把那三个放了,李珂、周俊留下,算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我已经把我的意见写进结案报告里,就等你签字,他们都还年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袁建华拿着卷宗走开。 李大宝抹了把眼泪,柱着拐杖出了派出所。 彭国庆瞅了眼窗户外枝头上两只叽叽喳喳的燕子,它们是回来繁育后代的,老马识途啊!他心里泛起一阵感慨,沉思良久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关于要求提前退休的申请报告.....女儿一直要他退下来,让他去她那边,这样她也可以尽一点孝心。只是他一直没有松口...... 第66章 小说:《漩涡》一,新官上任 小车驶进镇政府大院时,已是早上的八时二十五分。 史俊峰习惯地看了下手表。拉开车门拎包下车。坐在后排的副书记张定远,镇长刘刚、副镇长钱玉良也相继拎着包,跟在他后头进了大楼。上二楼,各自进了办公室。刚开始,史俊峰有些不习惯,这镇里干部百分之九十以上均在县城有住宅,每天便是专车来回接送。 早上七时三十分,下午四时三十分,准时来去不管风吹雨打。如碰到镇里哪位领导中间有时去县城办事,还得小车多跑上几趟,难怪司机叶雷有时会不高兴。他踱到窗口,看着刚驶进大院的中巴车,陆续下来十多个人,这些都是镇干部。他(她)们都鱼贯进入大楼,一时间,大楼里热闹起来,人们忙着扫地、抹桌、打开水,一陈忙乱过后又归于寂静。这表明大家正进入下一个议程,吃茶、看报,偶而有人去大院一侧的车棚推出摩托、自行车,开出或骑出大院,这表明他们已经开始真正进入工作了。 这位毕业于苏南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分配来阳县时,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进了县政府,跟着县高官做了二年办公室主任兼秘书。后来书记调走,临走前,征求他的意见,愿去那个单位。他还是书生气十足,说是愿服从分配。正巧赶上新建镇原书记病故,为谁继任,县常委几个人势均力敌,各荐一人,县高官在最后一次常委会上便点了他的将,组织部立即下文,史俊峰便阴差阳错的当上了新建镇党高官。应该说通过这两年磨练,他对于农村工作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像识途的老马,大体上也不会错到哪儿去,只是家已安在城里,免不了早出晚归,他也就入乡随俗了。 他来新建快一个月了,也就是把集镇上几个大的厂子都看了看,和那些老板们见面谈谈,了解一下情况。新建的形势不容乐观。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挖掘发现新的经济增长点,总体上提高镇工业产值从全县第五位再向前跨一大步。至于农村春种夏收,秋收之类的事,如今是用不着干部们操心,分田到户都快二十年了,哪个都晓得农村再不须领导们督促,自己该知道怎么做了。 他看了记事薄,上午的日程安排是去富民化工厂。 于是,他夹着皮包,走下二楼,来到车棚,还打算骑自行车出发时,一个女人呼天抢地地哭喊着冲进大院里来。他推着自行车走到离女人不远处停好,走了过去。这时从楼里已有许多人从楼里拥了出来。他一看基本上镇主要领导都在场。钱玉良正在劝着跪在那儿啼哭的女人。 他问身边的民政助理老徐:这女人是谁? 老徐告诉他:就是在码头上装卸货的老板娘杜娟。 他把老徐拉到一边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 老徐摇着头:说不好,自从她男人一年前在新建消失后,便经常有人去码头找她的碴、闹事,一个女人家也是难以招架,已经几次来镇里哭诉了。 他有些不解:镇里没有人出面为她处理过? 处理过的。老徐说:就是总不能理到根子,查到几个小痞子,处理一下。过不了多久,就有人又去闹事了。 第67章 二,杜鹃来了 他反问道:那根子在哪?为什么总是处理不好? 老徐笑着,摇摇头走开去。这时那女人已随着钱玉良进大楼去了,看样子这事已给钱玉良揽在身上。他便转回身骑上车去了化工厂。 化工厂夏厂长招待他吃了中饭,还特意打电话把刘刚喊来作陪。饭后,刘刚说是有点事,先走了,他又和夏厂长聊了会,骑车回了镇政府,进了办公室。 这办公室造得很是舒适。前头是会客办公的地方,后头则是卧室,卫生间、空调、彩电、网络、DVD一应俱全,设施可以赶上宾馆了。他觉得身上汗湿湿的,并洗了个澡,虽是早春天气,中午时光还是较为闷热,看样子要下雨。他洗澡后,未立即穿衣服,穿了个裤头,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思考着夏厂长提出的扩建厂房的事, 这时,前头传来敲门声,他忙不迭答应着,又紧张穿衣、套裤,结束停当才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上午在院子里啼哭的杜娟,此刻的她,显然已经做了一番收拾,不像上午所见到的那个披头散发、浑身泥土的女人。好在史俊峰记忆超人,过目不忘,否则很难把眼前这位烫着长波浪,衣着时尚,涂脂抹粉的女人和那个披头散发哭天咸地的联系在一起。 杜娟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仍然是嘶哑的:请问你是史书记? 我就是史俊峰,你有什么事吗? 我要找你反映点情况。 请进,坐下来谈。他走身饮水机,拿纸杯接了杯水递给她:你叫杜娟?我说得对吗? 杜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他笑了笑,就在杜娟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办公室就这样敞开着,他不希望给别人说闲话,特别是男女单独相处之时。 他点上根烟说道,你说,我听着。 没曾想杜娟又哭起来。他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去劝阻,他认为往往哭泣还是一种发泄,这样可以让人的情绪平息下来,能起到理清思路的作用,这可以让接下来的谈话,做事效果更好一些。杜娟抽泣着,从肩上挎着的包里拿出纸巾,擦眼眶、擤鼻涕,过了一会,她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了叙述。 张正涛正在局里,和治安科的老主任在谈件事,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号码是史俊峰打来的,便接了。 史俊峰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正在局里谈事情,今天可能不回新建了……那好,你回城后,我们再联系。说完便关了机。 ..张正涛回到家,妻子小玉还未下班,便动手淘米、洗菜烧起饭来,正忙着,史俊峰又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他答应着,把电饭煲插上,又留了个条在桌上,转身下楼,去了史俊峰家,他俩都住在文化新村,中间隔了三幢楼,自从史俊峰去新建工作后,他已数次去过他家了。 张正涛今年三十三岁,比史俊峰大二岁。他从公安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去了龙城监狱。在那儿呆了六年多,去年年底才调来山阳,这还是亏得他有个当人大副主任的泰山,来公安局没两个月,就被任命为新建派出所所长。 第68章 三,张正涛与史俊峰的对话 他是过年后来新建赴任的,到现在也不过才四个月时间,对于新建的情况较史俊峰了解得多些,但至今还是在沉默阶段,并没有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都是由于他的性格所致。地方与监狱不同,监狱里只有两种人,警察与犯人;地方上却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保一方平安,是当警察的责任,用他老丈人的话说,保证地方上不出现恶性事件,大的骚乱,就是警察的职责。 下午接了史俊峰的电话,他就在梳理镇上的人事,史俊峰今天是要和他说的事,只能是镇上的治安方面的事情,是在他的管理范围之内的事。但会是哪一方面呢?赌博、卖淫嫖娼?他有些吃不准,但作为派出所所长的他,不能不对新建的安宁作一些打算,设想。 谈话是在饭后才进入正题,俩人在客厅里坐定后,把烟点上,张正涛没先说话,他在等对方出题。 史俊峰说道:杜娟你认识吗? 认识,她是张枫的女人,现在码头上就是她在操持着。 她的男人张枫已经失踪一年多了,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张正涛点点头说道:为这事我派人去过她家询问情况,可惜是她提供不出多少有价值的情况,另外她还在市里报上登过寻人启事。 就做了这么多? 张正涛说:能做的也就这么些了。我刚刚上班的一星期后,杜娟就来了我办公室,谈起了张枫的事,我跟她说了,如果你能提供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能组织力量为你侦查,但问题是她不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线索,那我也是毫无办法,更要命的是,你知道张枫是何许人物? 这我不清楚,杜娟也没说,但是好好一个人突然消失了,你能说这是正常的吗? 这种正常与不正常现在很难下结论。因为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张枫是否活在世上还是遇到不测。在这种情况,公安部门也是很难插手。据我所知,杜鹃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镇里和派出所了,问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者线索。在我之前,所里曾经立案进行了侦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否你已了解到些新的情况? 史俊峰摇了摇头,从这次杜娟来镇里所说的情况来看,张枫的失踪有些蹊跷,再从她码头上经常发生的一些情况来看,这其中恐怕不是简单的闹事寻衅,而是有着一定的根源。他今天找张正涛过来正是考虑到这些因素。于是,他把杜鹃向他反映的情况,告诉了张正涛。 张正涛思索了一下说道:杜娟到我这儿来也说过这方面的情况。对她所反应的问题,我当时都作了处理,对寻衅闹事者进行了处理,有两个被拘留了十五天,其它的都做了行政处罚。史书记你也清楚作为派出所一级基层单位,也只有这么点权限,如果要转为刑拘,都是证据不足,更何况还有人来打招呼…… 第69章 四,码头风波的起因 史俊峰来了兴趣:哪你说说,到底有谁去过招呼? 张正涛摇头道:说不好,有局里的,也有镇里的。 哪你就具体说说,这局里是谁?镇里又是哪个? 张正涛苦笑道:你说这闹事,又没有伤人,只是拉闸断电起哄,造成码头上不能正常作业,这样的情节又能如何处理?我已经是往上靠着处理了。他避开了史俊峰提起的话头作了回答。 史俊峰点头道:这倒也是,那这闹事的又是谁? 有街上的混混,也有外地来打工的人。这些人都是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角色,仅仅是被人当作枪使了。问题是他们对法律懂得一点,闹不会过界,并且没有头。深究一下,大部分都没有案底,即使处理也不可能太重。 杜娟今天跟我说,自从前年开始就不断有人去码头闹事,也只因张枫也有一定的势力,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同时有人曾提出要买断这个码头的经营权,但张枫没同意。后来张枫就突然失踪了,杜娟便自己独自撑着到今天,但一直未能安定过,总有些前去骚扰。就像昨天早上这样,一船黄沙刚靠上码头,就有人来把闸刀拉了,有几个人跳船上把准备抄沙装筐的人给打了,她过去打算劝劝的,却还是挨了几拳,把她拖到岸上又给了几脚,这样一来,沙船开走了,来买沙的人也都来敢来买。最后还明确告诉她,明天不能再装卸,否则的话要她的好看。至于码头上电线被剪掉,吊杆被人丢到河里这样的事都有过,这些都是恶性事件了,为什么派出所不处理?史俊峰说道。 这你是冤枉我了,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自从我来后却没有发生过,但以前发生而处理过的事,我也不可能掘开来重新侦查,何况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突发事件,来去都很迅速,就是当事者本人也很难在事后指认是什么人所为。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从查起,公安部门处理事情,也是要重证据的,就像昨天那样,几个人去闹一通,等我们赶过去,连一个肇事的都抓不到,你能把他们怎么样? 史俊峰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还是担心今后还有可能发生恶性事件,我更担心,张枫的失踪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寻衅者还是有他的企图与目的,绝不可能这样简单。 这就更说不好了,史书记你今天能提出这个问题,我会留神的,只要一有珠丝马迹我决不会放过的。 史俊峰点头道:这样就好,我只是提醒你,新建这个地方并不简单,我总有种感觉,这里的水很深,不容易探得到底。 张正涛说道:你说到这个话头上,我就多说一点。你可知道失踪的张枫是何许人物?杜娟又是何许人物?这你可能不清楚,据我了解,张枫是个五毒俱全的人物,性格暴躁、乖戾,喜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主。曾经因伤害罪、流氓罪被两次判刑,就是这个码头还是他强取豪夺来的。可以说在新建对他恨之入骨,要他性命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那杜娟就更不用说,原本是在上海混的,据说操的是皮肉生涯,不知什么原因,她和张枫一拍即合,当起老板娘来了。 第70章 五,又死人了 史俊峰说道:你这样一介绍,我对他俩就有了个了解,不过你说的这些是否真实?是否都是你经过了解,而得到证实的? 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可以用党性担保。张正涛郑重地说道。 照你这样说,码头闹事,杜娟被打,包括张枫失踪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了? 张正涛摇手道:我可没这样说,我现在只是实事求是的向新建镇党高官汇报工作,说明情况,并想请书记能明确指示这下一步的工作该怎样开展? 没这么复杂,我只是要求你能切入某一点,解开这其中的迷团。 你这个题目出得太大,我难以回答。 俩人正说着话,张正涛的手机响起来,他接听后,面色严竣起来,他不时应着听对方说话,到最后才说了句:你别走开,我马上到。 他站起身来对史俊峰说道:我必须马上去医院,刚才小马打电话过来,新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被害人现在已送县人民医院抢救了,生命还危在旦夕。 你快去,尽量抢救被害人,我在家等你消息,有情况马上打电话过来,注意要做好安全防范措施。史俊峰叮嘱道。 张正涛匆匆起身下楼,剩下史俊峰坐在沙发上独自陷入沉思,挂在客厅的电子钟指针指向九时三十分上。 刘成虎正在家中搓麻将,同桌的另外三人是建安公司的老总梅坤,广益商场的老板王水根,集美公司的老板成志新,自开局到现在,他的手气一直很顺,二大圈下来,已赢了近一万元现金,可就在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原来喜气洋洋,得意非凡的他,却连着打了两张臭牌,把原来的赢面牌给打输了,侥幸赢了一把的梅坤登时高兴起来,不时地打趣他,他心不在焉的又打了几局,竟叫停,这让其他三人甚觉扫兴,便相跟着起身告辞了。 刘成虎也没再挽留,待他们走后,又拨出一个电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喜气:老大,你放心,臭头已死了,现在已送太平间。 他还是不放心:你给我看仔细了,不能有闪失,否则……哼…… 他不待对方说话,就把电话挂了,他在客厅里踱了一圈,又操起电话拨了出去:大哥,你在哪儿?我想和你说件事,有空吗? 对方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他走出门,开着丰田驶向县城。 叶雷早上总要掐着点,绕半个城才将镇里几位领导接齐,刘刚照例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连小车的坐位都是固定的。 刘刚刚坐下,就说道:史书记,你听说没有,昨晚街上一个小混混被人用刀砍死了。 史俊峰道:张正涛在晚上打给我一个电话,把这事告诉了我,只可惜那个小混混到死还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连一句话也没留下来。 这不是一起无头案? 史俊峰摇头道:也不一定,虽然是晚上说不定还有人见过行凶者,我让他们查一查,把街上的黑恶势力打一打他的气焰。哎,你们谁晓得臭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老刘你是当坊土地,知道这个人吗? 第71章 六,调查走访 知道一些,他是新民村二组社员,今年也就三十左右,姓龚,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平常什么也不做,就喜欢轧闹猛,哪里人多,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他,往往让人讨厌得不得了,大家才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臭头。刘刚说道。 史俊峰笑道:照你这么说,这家伙的名字倒是名至实归。 车上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正涛从桑塔纳里出来,夹着包上了楼,小马跟在他后头,指导员宋云生已站在门口等他了,他告诉张正涛,刚才政府那边来电话让他去汇报情况,他答应着,继续往楼上走,同时打手势小马跟他去。 进了办公室,他很严肃地与小马说道:昨晚在县医院我和你说了许多,现在不再重复,但你必须以一个警察的名誉向我保证不透露昨晚的谈话内容,现在这事还只能是你,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向什么人说,到时我会告诉你。 小马忽闪着眼睛郑重地点着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张正涛拎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张所吗,我是王强,现在正往你这儿来,你在所里等我。 好啊,我现在前去镇里把昨晚的事作一汇报,王大你到新建后再打我手机好了,我们见面再详细谈。 他放下电话,让小马等刑警队的人来,自己去了镇里。 镇政府会议室时,几位主要领导都在,张正涛把昨晚发生的凶杀案作了汇报。 臭头名叫龚建福,男,三十岁,已婚,家住新民村二组。昨晚在本镇幸福巷内被人追杀,行凶者用砍刀砍其右颈,导致动脉血管破裂,抢救无效而死亡。因为幸福巷地处偏僻,巷口路灯又被毁,整个行凶过程尚无找到目击者,死者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凶杀案发生在2004年四月九日晚八时三十分左右,目前我公安机关已介入侦破此案,大体上只有这么些情况。 张正涛刚刚说完,会议室门开了,县刑侦大队大队长王强走了进来,在座的几乎相互间都认识,自是不用人介绍,史俊峰就请王强说说情况。 定名为“四.九”凶杀案的侦破工作就此拉开大幕。 王强和张正涛经过商量,把破案小组分成二部分,一部分人去调查死者的外围,这其中包括死者的亲朋好友以及他平常接触的人中,和他曾经有过龃龉或者发生过争斗口角的人,一部分人在案发现场及周边地区进行查访。 查访工作由宋云生带队,组员由小马和刑警队的两名同志。 幸福巷位于新民村和集镇的接壤处,这两年,由于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口袋里有了钱的人们,还是遵循着一条原则,造屋,如今已经把新民村和镇街连接起来了。这幸福巷是臭头从家里出来到街上去的必经之路,巷宽四米,巷的一侧是精工机械厂围墙,另一侧则是住宅,一律都是二层带院的楼房,这中间布着一扇扇开着的大门,巷子的另一端出口就是新建的主要街道了,两侧都是底层为门面房,有的楼上则是住户。 第72章 七,顺藤摸瓜 小马和刑警小周俩人顺着街的一侧进行走访,走进惠珍日杂店,这已经他们走进的第六家了。惠珍认识小马,见小马进来,忙把他拉到里间,这儿是堆放商品的仓库,她不等小马开口就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 昨晚杀人的是三个人,当时我正好洗了澡,在用电吹风吹头发,听到街上有脚步声,我也是好奇,从窗户伸出头去,看到三个男人跑过去,对面街上的路灯照着,我看到的背影,其中一个拿着这么长的刀。(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另外两个空着手,那个拿着刀是披头发。他们中也不知谁喊道:快跑,你还拿着刀干么事?听口音好像是四川佬,这三个都是穿着黑黑的茄克衫。惠珍边说边比划着。 吃中饭时,大家把上午访查的情况进行了汇集,宋云生也谈到了有人看到三个男青年从街的东边向西边跑去的情景,但此时的三人中没人拿刀,因为是晚上,在灯光下视线不是很好,看到的也只是侧影,三个中确有一人是是剃着平顶头,另外两人头发较长。 这些情况汇集起来已给凶犯画下了一幅像:青年男子,平顶头,其中有一个是操四川口音。 这几年中,新建的经济发展很快,上规模的企业也有几家。在镇周围就有三个窑厂,六家机械加工,铸造业的工厂,还有二个大的化工厂,这些厂用工人数都在百人以上,最多的达千人,企业的增多,吸引了许多的外来人员前来打工,这其中最多的便是邻省和四川籍为最多。日杂店的惠珍是做生意的,接触打交道的人多,应该说她提供的其中一位是四川人应该是有依据,具有一定的可信度,这样下一步调查范围便可以围绕在外来工身上,重点放在四川籍的外来工身上。 通过查阅所里编制的外来人员档案,可以看出四川籍的外来工大都集中在三个砖瓦窑上做工,达二百多人,其他企业里也有,仅七十多人。 王强和张正涛、宋云生商量后,决定各带一个组,下午就去窑厂,把这些人梳理一遍,看看能否找出其中的破绽。 刘成虎阴沉着脸窝在老板椅里已好久没有动弹,桌上烟缸里的烟蒂已堆得满了出来,他唇干舌燥,但仍难发泄出心中的怒火,刚才三伢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警察们已去了窑厂,这个消息让他感到惊悸。顺藤摸瓜现在他们已顺到了藤,能否摸到瓜那是早晚的事,他在心里把三伢的祖宗八代都咒遍了。但在三伢站到他面前时,还是没表露出来。平常他总自誉自己有大将风度,自是不能在手下面前失态。但内心里却十分憎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他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来。他的本意只是让三伢找几个人修理一下那个死不相的臭头,打痛了就能让臭头明白,有些事不该管,有些话不该说就行,哪晓这些人竟把臭头给砍死了。 第73章 八,臭头来访 还就是那么一刀,臭头便嗝了屁。本来他让那三个家伙仍然待在窑厂上班,不许离开,即使要走,也得等事态平静后再走,就让这些警察去查,怎么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可惜这种侥幸心理并没能维持多久,现在这事闹大了,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去。这事该怎么办?他心里感到一阵恐慌。 十多年来,他凭着自己混社会的本事与经验,用赌的方式赢来了这家振兴化工厂,原来的老板宋玉富堕入他的圈套中,私了拱手让出了工厂,让他当了老板。可惜凭他的社会上那一套打打杀杀是不可能管理好这工厂的,好在副厂长是内行,厂子才能勉强维持下来。另外,资金上他还是能兜得的转,几年来厂子还是有些利润产生。但他贪婪的本性所使,到头最终还是让他旧习难改,继续涉足赌场,不过这两年流年不利,让他逢赌必输,现在他已是债台高筑,工厂已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他萌生了放弃厂子,去另谋生路的念头。于是,他走出了一步棋,现在这步棋变做臭棋,而就因为这步棋,惹出了臭头这么一个挥之不去、赶之不走,胃口又大得惊人的角色,被迫无奈下,他让三伢去找人……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臭头那张脸,光亮的脑门,头皮总是刨得精光发亮,一双小眼睛总是不停转动,那两撇胡须掩盖下的嘴唇里时不时会崩出让你胆战心惊的话来。 那天,臭头是下午来的,当时他陪刘刚他们吃了中饭回到办公室。 臭头自顾推门进来冲他笑着,他扔过去一根中华,臭头接过烟,横着放在鼻子下拖了个来回,仍是朝他笑着,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我说臭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挺羡慕你的,来拜访拜访。 刘成虎有个原则,如果是对手,或是他要攻击的对象,他肯定是横眉冷对。但对一般人来说,他总是以慈眉善目出现。臭头以前也来过,春天他会带上几斤茶叶,过年时他也会带上一两个礼品上他家。目的无非一个,让他出点血。这和在赌场遇到不一样,赌场上如是你坐庄推了个兴档,他是会伸手向你讨个赢钱,那几十至多一张老人头总能打发掉。而如今上了门,则要多些,但一般情况下,无非也就是多扔出三、五张老人头也就能摆平。像今天这样,不年不节的找上门,他心底本能地有了种防范。 怎么,又亏空了? 臭头摇晃着大脑袋:这和我亏空不亏空没多大关系。 他没再吭声,而是从皮夹里拈出五张老人头拍在桌上:蒙你看得起我,这些你先拿着用。 臭头没伸手拿钱,而是笑嘻嘻地对他说道:2002年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五,农历是十月十一,那天是我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也是我的吉祥日,因为我碰到我该发财的希望。 你碰到什么了? 臭头没搭他话茬,而是自顾往下说:那是晚上八点多钟,我从大王朝酒家出来,看到了有辆小车子停在路边正把一人往车里捺…… 第74章 九,臭头的得寸进尺 刘成虎仍旧冷冷地说道:人家这是送客,有什么可奇怪的。 奇怪。臭头肯定的说道:因为那几个人我都认识。更奇怪的是其中那个被捺进车里的人从此就从地球上消失了。今天是2004年二月十五日,这样算来这个人已经有一年多三个月不见人影了,更奇怪的是另外几个人都不是什么蒙面大盗,而只是本乡本土,脱了裤子谁屁股上有几个疤都晓得的熟人,刘老板你不觉得这事奇怪吗? 刘成虎的脸拉了下来,眼镜下的那双眼睛里涌出一股杀气,就连话语出来都是硬梆梆的:你这臭头这是在没事寻屁放,没事找事,何况这话在我面前说能有多少效果? 臭头笑着站起身来:那我找有效果的地方说去,这恐怕有人要讲我不讲义气了,何况今天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你坐下。刘成虎摆摆手:这样,今天你来也是看得起我,说,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 我没什么困难,眼下就是缺点钱,刘老板如果手头方便的话,我想先借个五万用用,不过,你放心,待我日后发迹了,一定加倍奉还。 刘成虎起身走出门去,不大一会将一张支票拿着走进来放到臭头面前:听着,这钱你先拿去用,但你必须给我闭紧你这张臭嘴,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不准崩出一个字,否则你别怪我发脾气。 臭头看着发票上的数字,打头是八字,他笑了:你放心,我这人生成的鸭嘴,真正坏朋友事、毁朋友的事我还做不来。 我料定你也不敢。刘成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你跟我两个山摞起来,出去。 我走,你放心,我是说到做到,决不会再来麻烦你。 一段时间的平安无事后,哪想一星期前,臭头又闯进了长城浴室的包厢,把正在闭目养神的他找到了。 刘老板,我想求你救个急。 怎么又遇上事了? 事也不大,就是老婆骂得厉害,丈母娘在医院里开刀,做女婿的说什么也得去看看,可又不能空着手去。 这好办,他从衣柜里拿出皮夹,扔给他一仟:喏,你先用着,这两天手头紧,等天我缓过劲来,你再来拿点。 刘老板,你打发叫化子呢?臭头嘻皮笑脸地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才向你开口,几个小钱在你就是九牛一毛,对我意义就不同了。 那你要多少? 这个数。他伸出一个插头。 一万? 后头再加个零,你放心,我写借条给你,算是借你的,等我发迹了…… 刘成虎打断了他的话头:好了,这些你先拿去用,十天后,你来,我帮你准备着。 臭头收起钱笑着走了。但就从这刻起,刘成虎作了一个决定,必须要教训他一回。否则今后还会有这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这中间要把握一个分寸。在三伢来领任务时,他也作了强调,可惜这事到最后还是砸了。三伢被他训得抬不起头来,他说不晓得那家伙还是亡命之徒,竟带着刀子去的,再说如果不是被臭头打急了,他也不会抽刀砍人。晚了,这事已给办砸了,说什么都没用,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要稳住那几个家伙,并且得赶快让三伢离开新建。他在心里打着算盘。 第75章 十,渐露端倪 在窑厂办公室里,张正涛看着进来的这位民工,他生得黑瘦,短平头,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丝丝的不安。说老实话,这是一次拉网式的问询。两个窑厂二十多名四川人都被逐个过堂。 张正涛主审,小周做记录。 你的姓名?哪里人? 我叫李保贵。是四川自贡人。 今年多大?什么文化程度? 我今年二十三岁。小学毕业。 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在街上录像厅看录像。 什么内容? 这我说不上来。他搔着后脑勺,神情极不自然。 张正涛又问到:你这脸上青紫的是怎么回事? 跟人家打架的。 跟谁打的?在什么地方? 就在街上,前天晚上,我和王小栓出去买东西,和人家闹起来被打的,那两个人我不认识,只晓得都是当地人。 前天晚上? 噢,不,是昨天晚上。李保贵有些慌乱了。 你晓得昨晚,街上发生的凶杀案吗? 不晓得,今上午才听人讲起。 你可以走了。张正涛说道。待他走出门去立即对小周说:打电话叫王大带人过来,这家伙可疑,你先盯住他,别让他溜了。 很快王强开着警车过来,把李保贵又带回了派出所。 刘成虎听到消息后,如一颗炸雷在他头顶上炸响了,他马上指示三伢,赶紧走,先到Z城他二叔那躲躲,避避风,过几天他过去再安排下一步。他又打电话把刘中以喊了过来,让他立即开车去三岔路口,送三伢走。又让他带去二仟元钱给三伢用,这一切安排好后,看着小车开出厂门,他不禁长叹一声,瘫在沙发里。 经过一夜一天的审讯,到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四月十一号案情出现重大突破,李宝贵交待了他的同伙及指使他的人。 很快,一份履历摆放在王强和张正涛面前,刘伟,小名三伢,男,二十四岁,山阳县新建镇新生村五组人,王强让张正涛带人直扑新生又让另一组人去了振兴化工厂。很快他们就回来了,王强呆在派出所里,见到张正涛他们便明白了,让这个家伙溜了。他们经过商量后,决定上报县局,向全国各省市发出通报,通缉在逃犯罪嫌疑人刘伟,很快印着刘伟照片的通缉令发往全国各地,一张大网已经张开,只待收网缉凶了。 镇里的几个头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去城里,吃过晚饭后,几人都聚在史俊峰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抓捕的最后消息。 当得知刘伟逃跑的消息,几个人的表情有所不同。 张定远说:没想到的是,竟给他跑了。 钱玉良说:他跑不了的,现在是法治社会,能跑到哪儿去? 张定远有些怀疑:是否是内部走漏了消息? 刘刚说:这只能说明犯罪份子智商很高。 史俊峰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他脑海里还在翻腾着张正涛告诉他的事,臭头在临死前还挣扎着用捂脖子的右手写下一个血字:“刘”。 这件事始终都没有向外泄露,他当时在电话中强调,这次凶杀案不是孤立的,说不准只是整个链条中的某个环节,他意识到臭头的血字是有所指的,如今可说这个字是指谁了,那就是在逃的刘伟。 第76章 十三,刘刚的秘密 今年她老娘开刀住院两个多月,他一直都没去看过。她家里姊妹都去过了,这次她弟弟来家借钱,他还是说没钱借,把她气得直骂他,讲他一年到头不务正业,在外头瞎混,除了糊那张嘴,什么事情都做不来,为娘看病,弟弟已在外头借了不少债,她的几个姊妹都拿出钱来,就她一分也拿不出来,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约一星期前,那天他喜气洋洋地对她讲,你别总认为自家男人没本事,告诉你我马上就有钱了,你高兴借多少给你弟弟你就借多少,我连屁也不会放一个。 嗯,这里面有戏。史俊峰点着头。 张正涛说道:这其实很简单,谁付钱给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他的元凶。 史俊峰说:如果刘伟能逮捕归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张正涛有些担忧:虽然已在网上通缉了,但中国之大,人口之多,一个人只能算是汪洋中的一条小鱼,在海洋中要捕捞一条特定的小鱼,还是很困难的。 声势造出去了,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就是了不起。史俊峰却满有信心:犯了事的人,从心理上就差人一截,跑不了的。 刘刚和刘成虎也在喝酒。 刘刚问道:三伢还在成业哪儿吗? 我让他先呆两天,马上就过去让他离开,走得远远的。 你蠢啊?现在的网上通辑多厉害,不要小看了警察,像这样的命案他们是会紧追不放的,犯了命案你逃到哪儿都不行,再说犯案的人所有亲戚朋友以及社会关系警察都会去查,你还能躲得了? 那我今晚就过去,送他去甘肃酒泉,到我的一个朋友那儿去落脚,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少有人到。 刘刚长叹道:别净想美梦,你该知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往往他的心是虚的,时间久了,难免还是会露出马脚。三伢年纪轻,涉世未深,一旦事发被抓,他还不来个竹筒子倒豆?到那时你恐怕后悔就晚了。 你让我想想。 刘成虎踉跄着步子从刘刚家出来。看上去他醉了,其实他脑子很清醒,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惊恐、后怕,刘刚的话像重槌一样敲击着他的脑门,他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已超出了他原来的设计方案…… 躺在床上午休的刘刚也同样没有轻松,他深知事态严重程度,几十年的官场奋战下来,可说他是一直战战兢兢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可说是如履薄冰,在他的灵魂深处,一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77章 十二,臭头女人 在电话中,史俊峰要张正涛乘胜反击,扩大战果,让他继续审问李宝贵,他是否参与过码头的寻衅闹事。如果说李宝贵参与过,那说明这许多事件的发生都是链条中的一个个结点,同时也说明张枫的失踪同样也是一个阴谋……. 就在史俊峰陷入思考的同时,那边刘刚已开始邀人打升级了。自然这现象是很普遍的,长夜无事,轮着值班的都会邀上几个好友凑成一桌打上一番,以此消磨时间。只是史俊峰没有这种嗜好,他喜爱的是看书,什么书都喜欢拿来看上一番。闲暇时间他便沉溺其中。此刻,他不想否认的是自己的想法,这之间有条无形的线在串连着。就像下棋一般,这其中是高手过招,每招都暗伏杀机,他自己也是名棋手,在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棋。 探戈舞曲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接听了手机,是张正涛打来的。他告诉史俊峰,刚刚接到县局郑局长的电话指示,要求立即将“四.九”凶杀案主犯李宝贵押解去县局,案子审讯工作由县局接手。 那么你问过码头闹事的事吗? 那头张正涛说:李宝贵说他没参与过,和他一道有几个人去过,因为那是给钱的,去一次一佰元现金。 他有没有提供闹事者的姓名? 提供了,我也都记下来了。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张正涛笑了:你在考我的智商?我想过了立即送李宝贵去县局,然后便可着手调查码头上的事了。码头闹事和“四.九”凶杀案这之间有着一条无形的线拴着。 不愧为科班出身。史俊峰赞道:但我还是要你把这份审问笔录先放在这儿,不报上去,免得节外生枝,如果将来有人追问此事,你就说是我喊这样做的。 我的史书记,你未免低估我了,我也是七尺男儿,这点份量我还是担得起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何况我头上顶着是国徽,食君之禄该为君效忠。 史俊峰在这头听着他的话也笑了。 第二天,史俊峰拿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张正涛躺在沙发上酣睡,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来到桌前。但张正涛还是被紧跟而来的刘刚的大嗓门惊醒了好梦,他蓦地坐起来搽搽眼窝,显得有些难为情,自我解嘲地说是昨晚打牌打晚了。 史俊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都中午了,除了吃饭还有什么事?张正涛笑道。 那就去撮一顿。史俊峰知道,张正涛是有事来的,但碍于刘刚在场,于是又补一句:刘镇一道过去。 刘刚摇摇头说道:我还另外有事,就不参加了。 这俩人出了大院,来到前头的“一家春”饭店进了包间,点几个菜,对酌起来。 史俊峰先开了口:说说,有什么新情况? 臭头女人也是不知道多少情况,她只是知道,去年上半年臭头拿回来一笔钱,数目还不小,她家的房子就是用这笔钱盖起来的,她问过他这钱从哪儿来的,他只说是什么封口费,后来又骂她,女人家多嘴多舌只会坏事。 第78章 十三,刘刚的心事 今年她老娘开刀住院,他一直都没去看过,她家里姊妹都去过了,这次她弟弟来家借钱,他还是说没钱借,把她气得直骂他,讲他一年到头不务正业,在外头瞎混,除了糊那张嘴,什么事情都做不来,为娘看病,弟弟已在外头借了不少债,她的几个姊妹都拿出钱来,就她一分也拿不出来,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大约一星期前,那天他喜气洋洋地对她讲,你别总认为自家男人没本事,告诉你我马上就有钱了,你高兴借多少给你弟弟你就借多少,我连屁也不会放一个。 今年她老娘开刀住院两个多月,他一直都没去看过。她家里姊妹都去过了,这次她弟弟来家借钱,他还是说没钱借,把她气得直骂他,讲他一年到头不务正业,在外头瞎混,除了糊那张嘴,什么事情都做不来,为娘看病,弟弟已在外头借了不少债,她的几个姊妹都拿出钱来,就她一分也拿不出来,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约一星期前,那天他喜气洋洋地对她讲,你别总认为自家男人没本事,告诉你我马上就有钱了,你高兴借多少给你弟弟你就借多少,我连屁也不会放一个。 嗯,这里面有戏。史俊峰点着头。 张正涛说道:这其实很简单,谁付钱给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他的元凶。 史俊峰说:如果刘伟能逮捕归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张正涛有些担忧:虽然已在网上通缉了,但中国之大,人口之多,一个人只能算是汪洋中的一条小鱼,在海洋中要捕捞一条特定的小鱼,还是很困难的。 声势造出去了,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就是了不起。史俊峰却满有信心:犯了事的人,从心理上就差人一截,跑不了的。 刘刚和刘成虎也在喝酒。 刘刚问道:三伢还在成业哪儿吗? 我让他先呆两天,马上就过去让他离开,走得远远的。 你蠢啊?现在的网上通辑多厉害,不要小看了警察,像这样的命案他们是会紧追不放的,犯了命案你逃到哪儿都不行,再说犯案的人所有亲戚朋友以及社会关系警察都会去查,你还能躲得了? 那我今晚就过去,送他去甘肃酒泉,到我的一个朋友那儿去落脚,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少有人到。 刘刚长叹道:别净想美梦,你该知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往往他的心是虚的,时间久了,难免还是会露出马脚。三伢年纪轻,涉世未深,一旦事发被抓,他还不来个竹筒子倒豆?到那时你恐怕后悔就晚了。 你让我想想。 刘成虎踉跄着步子从刘刚家出来。看上去他醉了,其实他脑子很清醒,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惊恐、后怕,刘刚的话像重槌一样敲击着他的脑门,他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已超出了他原来的设计方案…… 躺在床上午休的刘刚也同样没有轻松,他深知事态严重程度,几十年的官场奋战下来,可说他是一直战战兢兢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可说是如履薄冰,在他的灵魂深处,一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79章 十四,刘刚的行止 那是在夏天,那年他十九岁。 这天他去同学家玩,吃了中饭后便回家了。烈日当头照下,晒得人眼睛里都是湿漉漉、亮晶晶的。他沿着河埂往家走,这时一眼望去,田野里没有人行走,大家都在家午休。河埂上偶而会有棵树,但更多的是毫无遮挡的河埂,他脱下背心顶在头上,遮挡着太阳,这时全身除了一条短裤头,再无其它。光脚走在一脚踩下去爆起烟尘的河埂上,觉得特别柔软舒适。他没去过海边,从书上看到过描述海滩的情景,他估计也没有现在他这样的感觉。几里路很快就在他脚下量定了,一眼望去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家。 他舒了口气,这时他看到了河里有个人在忙着,定睛一看是五队的永生刚过门的女人。水生是他没出五服的堂兄,办喜事那天他也去看了新娘子,那白净漂亮的脸盘就定格在他的脑子里。连着几个晚上他都梦到她,这让他很难自禁……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做法都很让人羞愧,但仍是这样重复着,把自己折腾的神思恍惚。他把班里的女生和这女人作着比较,发觉没有一个有她漂亮,身材有她丰满。他想今后讨老婆起码要讨像她这样的。眼前的她上身穿着一件深罗纱的背心,由于浸在水中,小背心已经湿了,紧贴在身上,显得更加凹凸有致,有种说不尽的风情。露出水面大红白花的裤头,直让人想入非非。 此刻她站在水里吃力地拖动着伸向河中心的两根竹竿,这上面缠满了水草,他知道这是捞回去喂猪的。这段河面宽广,水草茂盛,村里人常来这儿捞,只是这一带河水很深,河床是黄泥泾的土色,异常坚硬,万一不慎落下水就有性命危险。所以这儿除了男人们过来,一般女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没成想,永生女人还有这个胆量。当时,看到她那吃力的样子,就把顶在头上的背心摔在河埂上,嘴里喊着嫂子,身子已向河里扑去,他一个鱼跃跳进河里,冒出水来,却发现自己早已超过永生女人站立的地方许多。连忙划了几下水,游了过来。 永生女人咯咯笑着说:原来是你呀。 你还认得我? 根叔家的学生伢,我还能不认识? 来,我来帮你捞。他边说边走拢去,伸手把竹竿抓在手中,四只手齐努力,把这重达几十斤的水草从河中心拖向身边,就在这过程,他的手臂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他刷地一下脑子有些嗡隆起来。他知道自己碰着了什么,但永生女人仍是毫不在意,仍在和他肩靠肩,侧着身子用力拖竹竿。 他叫了声永生嫂,女人停了手,诧异着看着他,当看到他目光中的那种神情,她有些慌乱起来:刚伢再帮把忙,把这一杆拉上来,今天就够了。 这句话,让他生出了一种欲望,就这一竿,以后恐怕就再难逢到这种机会了,他不能放过,念想心生,他松开手中抓着的竹竿,双手将永生女人拖向怀里,还在女人没明白过来时,已被他紧紧拥住了。 第80章 十五,难以忘却的一幕 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和她分开的,能肯定的一点是自己没葬身河底,他踩着水向四周望了会,又喊了几声嫂子,没得到回音。他不敢再停留,死命划着水,到岸边爬了上来,他站在河埂上还是未能见到水面上有人影,他知道永生女人一定是给水中密布的水草给缠着了,他也没胆量再下水去寻找。他只是抓起河埂上的背心,拼命向家中跑去。河埂上一副没装东西的空秧篮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它告诉人们,这儿曾经有人来过。 吃晚饭时,有人来告诉他父亲,永生女人的尸体找到了,是被水草给缠住了,浮不上来才死亡的。好在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村里人都说这个女人是惨了。这件事让他惊悸了许多年,直到后来调到公社里上班才渐渐忘去。他在仕途上一直走得很稳,他有魄力,也有担当,随着改革开放,他从一个农村娃转为了国家公务员,手中权力也越来越大,那些厂长经理变着法让他高兴,他涉足许多场合,他触及了许多女人,但是都没有哪一次抚摸的感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顺境,让他把过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也就是那次在浴室包厢里和张枫相遇让他有了害怕的念头。 当他又一次调回新建工作,担任镇长。来前曾有风吹过说是新建的党高官有可能走,这让他有些兴奋,他知道自己年龄已近五十,如果能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就只能退居二线。可说他也是踌躇满志,本来是刘成虎请他洗澡的,刚在包厢坐下,有电话打过来,让刘成虎去处理事情,二个人的包厢里只剩下他一人。就在这时,张枫来了。 这时的张枫已经营码头,生意很好,每天都有进帐,这对于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汉,幸亏讨得一个好老婆,在她的策划下把别人经营的码头谋到手,让他当上了老板,对于几进宫的他来说,如今的生活是很惬意的,他也渐渐收敛起往日的脾性,想自己能够有个好的结局。并且他养成了有机会就去泡个澡的嗜好,今天他被安排了这个包厢,他见是刘镇长,自然格外谦恭,敬烟后又让人拿来二条中华,随手丢给了刘刚。刘刚是不动声色,多年的官场混下来,让他养成了荣辱不惊的外表。他懂得许多人巴结你,只是巴结你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一旦你不在这位置上,那就会是另一番景象。当他脱衣下池时,他没有看到张枫的眼神,后来上来后他穿衣匆匆离去,也不清楚张枫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天,他正在家中吃中饭,这在他是一个月中的几次例外,张枫突然来了,自然他不是空手来的,还拎来了烟酒,大凡上门拿礼物来的,都是有求于人的,这次刘刚还是这样认为的。一阵客套后,俩人落座。 刘刚开了口:张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只是想和你谈谈心,谈些往事。 第81章 十六,让人出来搅局 张枫不答他话茬,仍自说自话:那件事都过去好多年了,那年我十七岁,嗯,对,是七0年的夏天,那天中午我在河边摸河蚌,河对面有俩人在打架,很快那个女的沉下去,再没有上来,那男的爬上岸还四处张望了一会,正巧我在河里长着的草丛里,他没能见我,但我却仗着年纪轻。目率好,看清了河对岸那个小伙子白净的背上有个蛛砂色的图案,那就像只蝙蝠…… 你!刘刚一时气结,他根本没想到当时还有人在现场。 不太宽的河面,让我看到了对面,我并不是埋伏那儿特意看的,而是无意中看到的。后来我听说,那女的就这样当作被淹死的草草给葬了,但我还是打听到了那女人是新生大队五队刘永生的老婆,结婚才不到一年。 刘刚的脸白了,眼神里透出一股杀气,逼视着张枫: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还是想敲诈?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求刘镇长帮帮忙,今后有些事能对我关照一下。张枫笑着。 你可以走了。刘刚冷冷地说道。 不久,张枫原来在河埂上原来不准建的房子被批准造了起来。建房办对刘镇长的意见还是要听的,争执了两年的地皮问题也算是有了个结果。 从这以后,刘刚总会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而让他坐卧不宁。 那次刘成虎和他谈起在新建还有什么事好做时,他没有马上作出回答,他知道,刘成虎骨子里是个亡命徒,他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果然刘成虎要转让码头的事在他面前提了出来,并求他出面去说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码头可是日进斗金的黄金地。现在新建这里正在搞开发,到处在大兴土木,水泥,黄沙,砖,钢筋等材料,大都是从这码头上缷下来流向新建及其他附近乡镇的。如果换个人也许不会去做,但当刘成虎将十万元现金放在他面前时,他有些心动,更因为心里还有阴影,一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在他乘公安副局长郑建生来新建时,俩人特地过去看了一回。他抛给郑建生一个诱饵,说把这码头拿下来后,可以让他父亲来码头上管理。之所以他能和郑建生提这事,就因为他知道郑建生是个利欲熏心、四处捞钱、嫌少不怕多的人,像这样不经他到场,让个老人来坐着就能分钱的事,他哪能不动心?而对刘成虎这个兄弟,他就是个火里的钱也敢捞的主,如果自己能不搅进去把张枫拿下,给张枫一个下马威。让他乖乖低头,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张枫被郑建生抓过,送去坐了几年牢,见他就十分反感,但又不便说出口来,自然对于刘刚提出郑建生父亲来码头管事,自然是委婉拒绝。他自认为自己遵纪守法,照章纳税,犯法的事不做,你又能把我怎样?却不想郑建生被驳了面子,心里十分不好受,以至于后来,有人来码头闹事,他作指示,教育一下就放人。以至于码头上一次又一次有人去闹事,并且总是会不了了之。 第82章 十七,心怀鬼胎的刘刚 刘成虎也看出张枫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软硬不吃的主,不禁恶向胆边生,他打定主意决定要一次性解决问题。这天和刘刚谈起这事,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决定修理一下张枫。如果用小打小闹的手法,根本不可能迫使张枫低头,因此而达到他霸占码头的目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劳永逸的方法,让张枫消失。刘刚赞同他的观点,同时对他说了几点,一,要找外地人;二要是心狠手辣的主,绝对不能留后遗症。事情了结后,花钱打发动手者走路。这样剩下就杜娟一个女人,对付她要容易得多。他至所以这样做,实是他觉得张枫是颗定时炸弹,不定哪天就会爆炸,他必须加以清除。而另外一个原因,主事的刘成虎的动机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他可以不露痕迹的把要修理的程度作了修正。 就在那个动手的夜晚,三伢开的车,是用的是一辆面包车,就在双方撕扯的当口,却又被臭头瞅了个准,闹过不休。当他接到刘成虎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臭头被砍死的消息时,他的心沉到了冰窟窿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已越做越糟了,因为他当时要刘成虎只能用胡萝卜加大棒的办法教训臭头,可以适当给点钱,但必须要让他知道厉害,以后再不节外生枝,因为毕竟如果出了命案,事情只会闹得更大。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刘成虎身上了,但愿他能掐断这条线,不再牵绕下去,这样或许能挽回局面。现在只能把三伢抛出去了。他又担心刘成虎下不去手,毕竟三伢还是他叔叔的孙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王强打电话过来告诉张正涛,刚才Z城公安局打电话来,刘伟找到了,不过是死的。他现在正往I市赶,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张正涛关了机,心中思量起来,对手是十分狡猾的,哪儿有线索,他马上就给掐断了,这种丢卒保车的做法看似笨拙,但往往会使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在他脑海里,元凶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几乎是伸手就可擒来,现在…… 根据所里当时所处理码头几起闹事案留下的材料,他调出来进行了分析,发觉这些人都像参加演出的演员,至多出场两次,大部分都是一次,事情的起因几乎是千篇一律,都是走到码头上,码头上的人骂他们,有的是拿石头砸他们,后来就打起来的,也就是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且所有的笔录都很简单,就事论事,匆匆结案,只有一份材料上问到,是谁指使你们去闹事的,但被审者没有回答,只是说自己气不过,才动的手,这些闹事者中有四川的,河南的,还有邻省的,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在三个窑厂上班的,针对这个情况,他把目标锁定在去码头闹过两次事,又被拘留的几个人身上,用传讯的手法将几个人传来所里,昨晚突击审讯,其中有一个被撬开了嘴巴,他供认是叫三伢的找的他,去码头上闹事的,每次每人给一百元,如果打伤了,给医药费、误工费。如果进去了,另外还给补贴,追问三伢找他们去闹事的动机,他说三伢告诉他,三伢以前被码头老板打过,这口气咽不下。 第83章 十八,再次锁定嫌疑人 现在刘伟死了,这码头“四九”凶杀案疑点便都汇集到他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三角。但随着他的死,这三角似乎就完成了,无法再延伸下去。而似乎他已经触摸到的元凶也就这样可以轻而易举的溜过去了,这让他心有不甘。 这一下午,他几乎没跨出办公室一步,一直在思索着。 小马进来请示那几个人的处理,张正涛让他放了,从目前看来,也不可能再挖掘更多的东西,为了不落人口舌,造成被动,暂时只能这样处理。就在这时,史俊峰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今晚值班,让他留下来陪他,张正涛答应了。 晚饭是在所里的小食堂吃的,张正涛搞了几个菜和史俊峰俩人对酌着,张正涛把目前的一些情况作了汇报,还谈了今后的这个案情进展及的可能存在的几种走向。 史俊峰说:你说得没错,现在好像“四九”凶杀案可以作最后结论了。至于码头闹事的事,连立案的可能性都没有,法律是重事实依据的,在没有事实依据的前提下,任何推论都不能作为依法治理的依据。而那个张枫也是个谜,如果他去往他地,也不会连续一年多不和家人通个音迅,码头闹事只是种表象,这里面应该是包含着更大的阴谋。 张正涛说:难就难在这儿,有些事完全可以认定是某人所为,但苦在没有证据,好像仍然不能更深入的去挖掘,揭开谜底。 这还不是最坏的,我最担心的是你继续查下去,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而对你进行阻挠,你不见有些电视剧上都有这样的情节? 张正涛笑起来:那么我们俩人也就成了演员,这倒好,说不定还能演红了,成为明星呢? 明星梦你就别做了,但遭暗算,打击的可能性都很大。 你可别危言耸听,毕竟现在不同于过去,人的文明程度要好得多,司法公正,依法治国的呼声越来越高。何况这世间还是爱憎鲜明,道德的崇高还是大有人在,我就不信天地间不存正气,正义不能战胜邪恶。张正涛越说越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 你别激动,我这不是泼你的冷水,虽说你长我两岁,参加工作时间长。但我是一直在地方上工作的,而你却是在监狱的特殊地方待过更长时间,在那儿你代表着司法公证,代表着法律,权力可说是至高无上。但是在地方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兄弟几个围着柱子坐,往往一件事情的成败,一个的结论是产生在相互牵扯之后,但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是非责任是很难鉴别的。 张正涛看了他一眼:我如果不晓得你的底细,完全可能把你当作某个大学哲学系毕业的博士生,话语中的哲理竞这般强。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你的逻辑性不强。 先别讨论哲学,还是来谈谈眼前,下一步该怎么做,你想好了没有? 我还是不信邪,非要问个究竞不可,活证据没有了,可死证据还是有的,据臭头老婆反应,好像臭头第一天领回去的是张支票,第二天去银行取的钱。这样就划定了一个范围,也说明了问题。 第84章 十九,刘刚找上门来了 这个方案可行,但你考虑一下具体方案,另外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张正涛摇摇头:暂时还不需要。我也很难预见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史俊峰笑道:不定还真会摸起个大家伙来。 第二天早上,局办公室打电话来要张正涛,宋云生立即去县局参加会议。对银行的查询只能推迟。 更让张正涛未料到的,他的丈人竟突然中风,妻子的兄弟却在外地工作,一时也赶不回来。在医院照料的只能是张正涛夫妻,一天中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这使得张正涛半步也不敢离开医院。他向局里请了假自己待在病床前,丈人的病情一个星期后才脱离危险稳定下来,这使得他也留下了后遗症,左半身不能活动自如,医生说这要经过长期疗养锻炼才能逐步恢复。所幸的是语言能力,大脑思维并未受损。他只得让妻子请假休息在家照料老父亲,自己又回到了建新。 当小马沮丧地告诉他,银行婉转地拒绝小马查询单位财务情况后,他给史俊峰打了一个电话。 他带着小马又一次迈进了农行分理处。分理处刘主任已等在那儿,史书记已来了电话,支行还特地来了电话,同意公安机关进行查询,并要求他做好配合工作。张正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刘主任这次要麻烦你了,因为要找出范围有些广,凡在你这儿开户的单位,○二年至○四年的财务状况都要看一看,并且请你协助我们做好保密工作。张正涛的说话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刘主任打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供他使用。自己把门带上走开去,他到外头给刘刚去了个电话,告诉他张正涛来所里查帐的情况。 刘刚问道:他要查谁? 不知道,但决不是无目的,支行里打来电话要我协助。 刘刚没再说话把电话给挂了。 其实张正涛很快在电脑里发现,除了二○○四年的各单位财务状况,前头的可说是没有储存进去,这就是说还得查阅原始单据,他从富民化工厂财务状况一览中还是看到一个现象,这家工厂在近两个月中几乎没有销售,这就意味着工厂要末想瞒天过海从别的地方走帐,要未就是它将面临关门的边缘。他看了下表已过十一点了。这时刘主任推门进来,跟他说,刘镇长也过来,要他们吃中饭。张正涛想了想就同意了。三人往外走,刘刚已推着自行车到了门口,四人一道去了饭店。 在包厢里坐下后,刘刚和张正涛谈了起来。 张所长那个“四·九”凶杀案结案了?刘刚问道。 结了。但是杀刘伟的凶手还未找到。 第85章 二十,藕断丝连 结了。但是杀刘伟的凶手还未找到。 他不是自己跳河里淹死的?县局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他属于畏罪自杀。没想到刘家竟出了这种不肖子孙。刘刚气愤地说道。 局里结论是这样下的。张正涛点着头同意他的说法。 那你还需要什么结论?再去横生枝节? 张正涛听出刘刚话中的火药味,他不紧不慢的笑了笑:有些事情是不能就事论事的,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再说我想刘伟不会就那样不珍惜生命? 这是你的逻辑。但作为公安局一级政法机关是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观点而改变结论的。刘刚也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在他心里还真没有把张正涛放在眼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就能在新建这地方掀起风浪来。 刘主任听出这俩人话不投机,连忙站起来敬酒,打岔。 一轮酒敬下来,刘刚又提出了话头:正华机械厂被盗的事,你们立案了吗?这可关系到新建私营企业主要的安定大局的问题,关系到保卫改革开放的成果的事。你们可是要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部门,可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这个案子已有了重大突破,但我刚回来,在此前都是宋指过问的,也就没再换人,还是让他继续理下去。张正涛解释道。 听刘主任说你在查帐?又是那个案子上的啊? 不是案子的就不能查了?现在只有迹像表明,可能涉及到一桩要案。 又是捕风捉影。刘刚说道:倒是正真的案子放在那儿不去过问,却来捣鼓这种没影的东西。能说说吗,查出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下午继续。只不过电脑里调不出来了,得查原来帐册。 刘主任说:不是今年的事? 说不准,要全面看过才能作定论。一切结论都必须产生在调查之后。 接下整酒席上的空气很沉闷,很快就结束了。 刘刚拉着张正涛邀他去洗澡,放松放松,说是有话要跟他说。张正涛正想推拒又被边上的刘主任拉着,推推操操的进了锦华浴城。张正涛只得叫小马先回所里,呆会再过来。 张正涛刚要脱衣服,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郑建生打来的,便接了。 郑建生在电话里要他马上进城去,有要事找他谈。他便向刘刚打了个招呼,去所里开车进了城。走进公安局二楼局长办公室,门虚掩着,人却不在。他转回身,办公室主任看到连忙过来,告诉他郑局长让他等一等,他点点头。又转回一楼去了刑警大队。 刑警大队办公室,王强坐在那儿,见他进来,连忙让坐,倒水。俩人聊了起来。 今天怎么有空来局里的? 郑局长有事找我,让我过来。 噢,王强点点头。 哎,我问你刘伟的尸检结果有没有发现异常? 是溺水死亡的,尸检并没有发现异常,胃里有食物,酒精浓度很高,证明当时他喝了酒,看上去是失足落水的。但疑点还是有的,那个地方离最近的村子还有三里地,他又怎么会独自到江边去的,又是和什么人一道喝的酒。让人十分不解。 那你认为刘伟会是主使李宝贵杀人的元凶吗? 第86章 二十一,阻力重重 这很难说,刘伟只是一个打工仔,年龄又不大,和龚建福应该没有多深的仇恨。你想,那个街头混混和刘伟之间会产生什么仇恨?再说这动机又是什么?龚建福既不可能欠他的钱,也不可能和他会有多大的利益冲突,因为像龚建福这样的混混,要混的目标是十分明确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刘伟受人指使去教训龚建福的。所以说这斗殴发展成凶案是很偶然的,只能算是突发事件。 可是你知道吗?新建河边码头上寻衅闹事,每次都是刘伟去花钱雇人做下的,像他这样一个打工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是解释不通。王强赞同道:可惜现在人死了,这些秘密也都随着死者带进坟墓里去了。 俩人正说着,小马打电话过来告诉张正涛,富民化工厂曾于二○○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开出一张八万元的支票当日就被人提了现,但是当他要复印这份支票时,却被遭到拒绝,说是复印机坏了,得到外头去复印,刘主任又不同意他拿票据出银行大门,俩人吵起来了,刘镇长又赶来训了他一顿,并且让刘主任把所有的帐册都收了……张正涛关机后,沉思起来,王强看着有些纳闷。 这个电话对你说什么了,让你这样为深沉? 是遇到了一件事,并且让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阻力,看来这里面是有些文章。 当即张正涛把小马查帐的事告诉了王强,王强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听完后,说道,这里面有鬼,俗话说贼人心胆虚,心虚的人是会有这样的急相,令人不解的是,好像这张网很大,这里面牵涉了许多人。现在看来刘伟的死也是个谜,恐怕这里面水还是很深的。 码头,臭头这两件事看起来是互不关联的两个点,但刘伟的暴露却使得这互不关联的两个点形成了一个三角,我怀疑刘伟也只是颗过河的小卒,在他后头还有着车和帅。这次刘伟的死也只是他们丢卒保车的一招棋。 可现在已经结案了,这局务会上,商量认定了。 你不是参加这会议吗? 参加了,我谈了我的看法,我认为现在结案有些操之过急,可是历来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最终就是一致同意,我只能保留意见。 一时间俩人无话,低着头抽烟喝水,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已向四了,郑建生还是没有出现,张正涛再一次上楼,不见郑建生的踪影,便打了他的的手机。郑建生告诉他,自已正在县长办公室里谈事情,让他再等等,等会儿就回来。 郑建生是在五点钟时出现在门口的,他钻出车子,朝站在门口的张正涛招手。要他上车,跟着车子开出大院,去了宾馆,那儿已经有许多人等在那儿,这些人张正涛有的在电视上见过,有的在丈人家里见过,大家相互握手,寒喧,然后上了二楼,进包厢吃起饭来。 酒酣耳热时,张正涛说:郑局长你叫我过来,总不是就为了吃顿饭? 我是想和你谈谈你的工作事。你该有个思想准备,最近局里有个调动,我准备再让你加点担子。郑建生说到这儿就打住了,没往下说。而是岔到另一个话题上:你丈人这向身体还好?我一直忙,也没过去看他。 第87章 二十二,张正涛接到了调令 现在病情已稳定了,已出院回家休养,不过班是上不成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特别是像你老丈人这样的老革命更应该保重身体。 俩人聊了一会,张正涛去局里开车回了家。 当刘成虎听到张正涛去农行查账的事,当时便一愣,他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农行的刘进打电话给他,说小马查的是富民化工厂的账册,他的心便拎了起来。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打电话找刘刚。他相信有刘刚出面,事情能得到掌控。 这几天中,他的心情算是平稳了些,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觉。那天他是晚上九点钟过去的,事先他打电话给了刘伟,让他离开藏身的渔塘,到前头河堤上会面,他带去了酒菜,事先在酒里下了药,刘伟看上去垂头丧气,情绪不高,见小叔来看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俩人在车里对酌起来,没有杯子就拎瓶灌,一瓶啤酒下肚,他已是呼呼大睡了,刘成虎把他从车子拽出来,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推进了河里……造成了溺水身亡的假象。当刘刚告诉他已经结束的消息,他暗自松了口气。没成想张正涛没有放弃,并且还是冲着他来的,不禁心里有些发毛。他知道农行的账册是不可能毁去的,刘进虽是没出五服的兄弟,但他不一定能抗的住警察的查询,虽然刘刚暂时把局面给稳住了,但张正涛不是吃素的,他一定不会甘心。刘成虎直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给臭头开那张支票,其实当时只要给他现金,那样就再无把柄落入人手了。 你别慌,一张支票能说明什么?真找到你,你可以说是他欠债不还,想找人修理他的,现在公安局对李宝贵是定的故意伤害罪,作案动机也就跟他说的一样,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却失了手。你可要顶住,不能慌神,否则事情就难以收拾。刘刚在电话和他说了另外的情况:另外我让郑建生把张正涛和小马从新建调开,不再让他插手新建的事情,彻底掐断这条线索。但是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有人找到你,你可一定要顶住,不能再把事态扩大。 刘成虎感到一阵恐惧,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往上冒,这许多年来他一直是横着走路的角色,从不知道怕惧,这次看来真要栽了,而一旦栽下来就是万劫不复。 张正涛连着几天都没能来新建,每天都让郑建生拉着去下属派出所检查。小马这头的事已真正给卡住了,刘主任态度很强硬,有县局的手续,他就让小马查调帐册,否则免谈。这样磨了两天,第三天,小马便接到去城西派出所报到的调令。张正涛去“110”报警中心任主任的调令也是在两天后下达的。 史俊峰和来家的张正涛相对无言,这种结果是预料过的,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让人始料不及。 你暂时别去报警中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向县领导反映了,他们既然要尚方宝剑才能行事,那我们就去讨要一把尚方宝剑来。史俊峰猛地一下把茶杯顿在桌上。 第88章 二十三,铤而走险 这违抗组织命令,可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再说就是拖也拖不了几天,最终还是要去报到,否则就会落人口舌。张正涛显得有些无奈。 史俊峰没有作声,操起电话,摁下了键盘开始拨号,这电话是打给县委一把手邢书记的。邢书记正在参加省里的一个会议,告诉他还有两天就回县来,到时来办公室谈。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一个凶杀案。也是“四、九”凶杀案外的另一个案情,事情重大,必须要县委拍板定局。史俊峰对着电话说道。接下来他听了对方的话,好久才放下话筒。 也只能这样了,你必须找个借口,暂不去报到,等邢书记回来后,我们一道去说明情况,再行定夺。史俊峰说道。 现在我去不去报到,也不是大事。关键是新建的事怎么办?如果让他们遂了心愿,罪愆得不到惩戒,那才是真正的失策,关键是时间的紧迫!如果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的话,那以后的事就更难办了。张正涛说到这儿不禁一声长叹。 史俊峰无奈地说道:公安局是一级机关,一个部门也不是谁都能插上一脚的,而你的调动是局党委经过研究后定下来的。我们都是党员,这点组织原则不能没有。你说是吗?至于新建的事,我想他们也不敢胆大枉为,瞒天过海,把账册从中抽掉。 张正涛却不这样认为:有些事情是可能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你想啊,为什么刘进就敢于如此强硬,这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吗?如今能在一方土地上立住脚的,哪个人身后没有一个靠山? 你这个论调未免太悲观了,我认为党的政策就是我们的最大靠山。史俊峰反驳道。 我的同志哥,要正视现实。钻政策空子,拉虎皮作大旗的还是大有人在。别只看到歌舞升平,其实软刀杀人才更厉害。张正涛这话说得还是有些无奈。 刘进被刘刚的电话召到了家里,这时刘成虎也在座。 大哥召我来有什么事?刘进问道。 事不大,但有些棘手,刘刚说道。现在的事明摆着,张正涛他们不会罢休,就像猫闻到腥。怎么也要凑上来了,现在必须要消除后患。 那你说怎么办? 毁帐。刘刚从牙关里崩出两个字来:当然这事不需你亲自动手,你只要配合就行。具体的做法你和成虎俩人商量。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刘进有些怀疑。如果账册真的被毁掉,一旦上面追查下来,他这个主任宝座有可能也就完了,甚至可能把他办成个渎职罪。 别这啊那的,你不想想,如果成虎完了,进去了,你也跑不掉,这几年你捞得也够可以了,再说我和成虎商量了,事成后再给你三十万。刘刚有些不耐烦了:即使你今后不干这个主任,你捞的钱,也是足够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何况,我还可以再给你找个单位,在新建这块土地上,谁还能不听我的? 那打算怎么办? 第89章 二十四,深夜的摔门声 在一旁的刘成虎开了腔:你农行值班室后头不就是金库吗?这块我不动,我也不需要那钱。紧挨着隔壁的房间里不就是放着账册吗?只是账册太多,你必须要把该处理的账册放在最上面,让进去的人能一眼就看到它,另外再给我弄把后门的钥匙,进去后就可以直接找到账册,烧也行,拿走也行,就都能处理了。另外安排当晚值班的人必定是能听你话的人,我不想再弄出什么岔子来。 刘进想了想说道:这几天正在搞室内装修,也算是次机会。这样,明天我把那几只柜全挪到二楼过道这边,放这本账册的柜我放在口头,你一去就能打开,最好是把它悄悄拿走,可不要把所有的账册给全部毁掉。值班室里有报警铃声,但门关上后,是听不到外头动静的。所里值班的人分为两部分,门卫值班室一直是由小顺子值班,而二楼每晚值班的人是轮着来的。你的人从后门进去顺楼梯上楼,惊动不到小顺子,我把几个柜子挪到楼道里,你上去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但你可千万不要再把事闹大了,否则,到时候谁都不好收拾,至于钱…… 刘成虎很爽气的拎过放在身边的一只皮包:这是十万,算是定金。 刘进拎着包走出刘刚的家。 刘刚兄弟俩一脸的不屑看着远去的背影。 宋云生这一向很紧张,张正涛突然调离,原来的副所长一直空缺。这一来让他成了光杆司令。局里让他暂时先主持工作,他也很兴奋。说老实话,在城西干了五年副所长,调新建任指导员看起来升了,但局内人都知道,这职位是为退二线的人准备的,干了二十多年警察,从部队转业回来,当到副所长就再也上不去了。论实力,年龄他都不具备,也就只能认命了,调新建来后,他认为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也就是只能在这位子上退下。那晓得会出这么重大的案子来,紧跟着张正涛神神秘秘的做法给他自己带来麻烦,被调离新建,这让他觉得有了个施展拳脚的机会。因此,这向他不敢掉以轻心,而是更加兢兢业业。 按常规,今晚是轮不到他值班的,但他还是来了。十二点钟过后,他拿着电筒喊过值班两名联防队员,三人一道走出派出所。这是例行的巡查,天上满天星斗,却没有月亮。他记起来再过三天就是自己五十岁的生日了,五十年前的五月初四,他来到了人间。眨眼就快成老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岁月催人老啊。 从所里出来,拐过街角,就来到大街上,这时路灯已熄,伸手难见五指。三人沿街前行,不远处,传来摔门声,虽是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晚上还是传出很远。三人不由得崩紧神经。果然很快从巷里走出一个人,来到大街上,他根本没有注意在他身后正有三个人走过来,但这三人都知道,这条巷里除了农行的后门外,就是巷子深处一家工厂的后门,声音就是从巷里传出来的,而最大可能是农行的后门发出来的声响。 第90章 二十五,惊人的真相 宋云生捏紧电筒和两人追了上去,看到后面射来的灯光,那人本能的加快步子跑了起来,联防队员都是刚从部队复员回地方的战士中挑选出的年轻人,只见他俩紧追几步,撵上去就将那人撂倒在地上。宋云生走了过去用电筒照着那人的脸,看着有些脸熟,定睛一看竟是刘成虎的司机陆中川。 把他放开。他命令那二个各拎一只手臂的联防队员,那两人松了手,这时宋云生习惯地掏出烟点上,手电筒夹在胳肢窝里:我说小陆,这黑咕隆咚的夜里,你在这儿逛什么逛?刚才从哪儿出来的? 见他们松了戒备,陆中川突然发难,猛地冲过来,一拳砸向宋云生,猝不及防的他在猛烈打击下,应声倒地,头撞在水泥地面上……陆中川几步就窜了出去,那两个联防队员见状追了上去,将他制住,一人扭着陆中川送进了所里的留置室;一人留下看护着宋云生,同时打电话通知医院来人,当急急赶来的医生来到倒地的宋云生身边时,他已经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流在地上的鲜血都凝固了…… 夜里两点,史俊峰和张正涛,王强先后赶到新建。三人经过商量后,决定就地审讯陆中川。看着从陆中川怀里搜出的那本帐册,上面清楚地记着,二00三年二月二十二日由富民化工厂开出的现金支票,上面有着龚建福的签名…… 已被上铐的陆中川此时神情萎顿,看着上坐的王强与张正涛。 陆中川你说,是谁指使你去农行盗账本的?你又从哪里来的钥匙?张枫现在在哪?是谁指使残害了龚建福?王强连珠炮般的逼问,让陆中川一愣一愣的急剧呼吸着。 张正涛又说:陆中川,事情到了这地步你也别死扛了,你扛不住的,没人会来保你。你应该知道,如果戴罪立功还能得到宽大处理。因为我们都清楚你不是主谋元凶,并且最大利益的获得者也不会是你,你何必为他人受罪?落下个包庇罪? 天快亮时,陆中川终于扛不住开了口。他把从绑架张枫始到农行盗帐册,来了个竹筒子倒豆,这两起惊人的血案就此揭开了谜底。 二00二年十一月十五日那晚,看张枫从锦华浴城出来,刘伟上前和他搭讪,说是和他谈笔生意。张枫是个头大脑细胞少的粗货,不大把刘伟看在眼里。俩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走到前面巷子里,早就停在那儿的面包车下来四个人把张枫给摁住了,开车的便是陆中川。他把车开到了富民化工厂租用的仓库,原来新民大队的小学里,刘成虎早就等在那儿,谈判就这样开始了,按刘成虎的设想,是给张枫吃顿生活,让他老老实实的在转让协议上签字后,就让张枫滚蛋,剩下的事也就好办了。哪晓得张枫根本就不买帐,嘴给堵上发不出声,布头一掏掉就开始破口大骂,虽说那地方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家,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历遭三次毒打后,张枫的羽绒衫便成了簔衣,里面的羽绒都飞出来如飞花般的漂在空中。 第91章 二十六,水落石出 刘成虎示意手下住手,走拢喝问道:怎么?还不愿签字? 张枫此时从肿胀的嘴里发出的声音简直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但还是强昂着头:你除非打死我,要我签字你办不到。再一个你弄不死我,老子日后会有好果子给你吃,我就不姓张。 这话说得让在场的人听了都觉得害怕,今天张枫给他捉了个死老虎,但一旦放了他,他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主,因伤害罪而蹲过监狱的他本身就心狠手辣,眼下他吃了这个亏,一旦放虎归山确是后果难料。 把老子好好送回家,你刘成虎明天放炮向我赔礼道歉,我俩这一节就算翻过去,否则,哼,老子绝对饶不了你们。张枫依然气势汹汹。 小叔不能放。刘伟在一旁提醒道。 刘成虎思索了一会才说出一番话来:张枫你这就不能怪我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也只能来个一了百了了。他一挥手,刘伟就冲了过去,朝被绑在椅子上的张枫兜头就是几棒…… 张枫被埋葬在那个仓库院内的草地里…… 第二年正月里,臭头那天去找了刘成虎,刘成虎为了他开出了现金支票。没想到的是臭头今年四月的一天又去了,刘成虎才决定让人教训他一下,没想到却酿成了“四、九”凶杀案…… 当他们几个人看完审讯笔录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但这中间还有好多事没能弄清楚,这刘刚、郑建生从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但陆中川的交待也只有这样,剩下的事只能待抓到刘成虎后才能知道了。 史俊峰道:现在必须马上行动,抓捕刘成虎。我看这事得有王大来做,只能先斩后奏了,我马上和邢书记取得联系,汇报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所产生的后果由我一人负责。当然抓捕刘成虎后,王大可以向郑局长汇报。 王强当即叫上所里的民警和联防队员出发了。 张正涛揉揉眼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这天气真好,你看太阳的光茫像烧红的煤球…… 比那要大的多了。史俊峰工从屋里走出来:邢书记已经从省里回来的路上,他已经通知所有的县委常委在会议室聚集,而他也即刻出发,出席县委常委会议,他要当面向各位常委汇报案情。 我也该回城了,张正涛说。 你回去干什么? 我得去看宋指,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该啊,这事该我轮上的,那晓得竟会……张正涛没再说下去。 是该去看看他。待我汇报后再去医院。史俊峰说道。 张正涛开车去了县城。 史俊峰先去了镇政府大院。他走得很悠闲,像是早上出来参加晨炼的人。他知道这结局已安排好了,不用匆忙,该去哪的还是要去哪,不是有句话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92章 小说:《拜年》一,新戚上门 刚吃过早饭,小明便出门了,手上提着两瓶酒和两个糖包。每年正月初二必须给舅舅拜年,这是当地的习俗,也是他家里的惯例。 今年情况特殊的是,只有小明一人去的,哥哥两个月前当兵去了,在部队上回不来,这拜年的任务便落到了小明头上。 记住。见长辈都要喊人的噢,不要随便去串门,就是到人家里也要有礼貌,吃饭时要注意:有几碗看菜千万不能吃,就是舅舅舅妈挟给你吃,也不能吃,要好好的放到原来的菜碗里。如果有饭粒沾上,把饭粒挟了来吃,但这菜千万不能动……,昨晚上妈妈冲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小明只有点头的份。 走在路上,小明还一直在想着妈妈说过的话,看菜,这在当时是很流行的说法。妈妈再三强调,说是要动看菜,也要等过了二月八才能动。自己家里生活条件是比舅舅要好一点。但是如肉、蛋、鱼、红烧肉还有鸡之类的,一般也要过了正月十五,妈才会让大家动筷子,因为这时候该来的亲戚也都来过了。就是吃也是分配的,每天只能吃其中一样,数量还是只有一个或一块,而家中除了哥哥和自己,爸妈却是很少吃这些东西的,妈妈总说太油腻,吃了不舒服;爸爸则干脆说小时候吃多了,现在看见这些东西就厌烦。但对小明来说,恨不得一顿能吃上它三五个。 小明就这样边走边想,六里路很快就消失在脚下,眼前便是舅舅所在的村子了。 吃过中饭,小明便要走,但被舅妈拦住了。 在这儿住一宿,晚饭有新戚来,你就当回陪客,明朝吃了早饭再走。舅舅也在一旁劝说。 这样一来,小明只得留了下来。 舅舅生了四个小孩,三女一男,最大的比小明小了一岁,叫建梅。 建梅笑嘻嘻地说:等会我去把张来娣喊来,你们说说话。 张来娣是小明的同班同学,平常在学校里男女间是不说话的。 不一会儿,张来娣来了。舅妈端了盘瓜子还有小糖放在桌上,三人坐在桌边聊了起来。虽说小明刚十三岁,但生活在街上,知道的事比她俩要多,今天他是主角,很是兴奋,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趣闻都说了出来,建梅和来娣只有听的份…`… 很快又到了烧晚饭的辰光,张来娣起身回家,建梅也去灶间帮忙了。 舅舅从外头进来,问饭烧了没有,舅妈说正烧着。 舅舅便过来和小明说着话。 今天是新戚过来吃晚饭,你舅妈的侄女婿,刚结的婚,第一趟上门算是贵客了,只是他那边比这儿还穷,能讨上女人真不容易。舅舅告诉小明道。 舅妈和舅舅是一个村的,舅妈那边有亲戚来村自然会来舅舅家。 天黑下来时,新戚进门了。 小明看着他那高高的个子,看上去就像打篮球的,同来的还有他女人小兰,论起来小明要喊她姐姐。 建梅忙着喊姐姐、姐夫,让进屋来。 舅舅已倒了茶,端上瓜子、小糖招呼来人赶紧上坐。 新姐夫谦恭地打着招呼在桌前就坐。看来他的酒劲还没过,中午肯定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打晃,但还是努力着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倒下去。 第93章 二,荣伢劝酒 紧跟着,另一个姐夫也进了门,小明是认识他的,他叫荣伢。是堂舅家另一个女婿。这几年正月里总能在舅舅家遇上,这个姐夫酒量大得惊人,小明亲眼看着他一气喝下过一瓶白酒。 他进门来看到小明便嚷了起来:哟,大头外甥也来拜年了。他走过来拍了拍小明的肩膀:一年未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小明给臊得满脸通红。 大家围坐在桌前。 舅舅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后头还跟着三个人,都是村上的,是舅舅没出五服的兄弟,但他们是跟舅舅一辈的,小明谦恭地挨个叫了舅舅。 大家又谦让了一回,让新姐夫坐了上座,一个堂舅陪着坐了,其余人自然地坐了下来,小明便挨着大姐夫荣伢坐在了下首。 荣伢姐夫自告奋勇当起了酒司令,他把盛酒的塑料桶拎起来,给每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酒。这一轮倒下来,桶里的酒便少了许多,小明知道这里面装着十斤酒。 第一个便是帮新姐夫斟的。 新姐夫急忙用手来挡,嘴里连声告饶。姐姐小兰也帮着他说不能再喝了,中午已经过量,晚上要是再喝,就要人背着走了。 但荣伢大姐夫不让:新戚第一趟上门,哪能不喝酒?你总不是嫌叔叔家没有好招待。荣伢边说边将桶口对着碗里倾出酒来。 旁边的人也都同声附和。新姐夫见这番光景,也只能把挡着的手缩回去,只是让他少倒些。 放心,绝不会给你倒满,浪费我还舍不得呐。你可知道这酒来得多不容易,现在都是凭票供应,一家过年才有两斤酒,小叔这酒准是街上姑夫给弄来的,小叔真是有福气,摊上这么个有本事的姐夫。 舅舅在一旁笑道:就你话多,不过你也没说错,是我姐夫给我准备的,有亲戚在街上上班,家里人就是能跟着沾光。荣伢,你总说到我这儿来酒喝得不过瘾,今天就让你喝足了。 大姐夫嘻嘻笑了起来。 大头外甥你也来点。大姐夫一圈倒下来,把桶口对着小明碗里也倒了些。 小明说,我不会喝。 舅舅说:你能吃就吃,不能吃就不要勉强。 小明端起碗试着喝了一口,立刻被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这以后他再不敢碰碗里的酒,只是挟了点花生米来吃。 这时菜流水般端了上来,也就是青菜、菠菜、豆腐、粉丝、萝卜、大蒜、花生米、山芋丝之类的,都用大碗装着,还都是双份的。 菜不少却架不住人多,不一会几个碗里的菜都渐渐见底。只是每人碗里的酒都没有大动。 还是荣伢大姐夫站起身开始劝酒。他挨着几个叔丈人轮着敬了过来,最后端碗冲着新姐夫嚷了起来。 我说妹夫,现在大家碗里的酒都差不多见底了,还就你还是满的,来,我敬你,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话说这份上,又见荣伢仰脖一倒,又亮了下碗底,站在那看着,新姐夫只好站起来,端起酒碗。 第94章 三,动了看菜 姐夫,实在对不起,我真喝不过你。中午给你灌的就差不多了,到现在头还晕呐。我就少喝点意思意思。 这算什么话,中午是在你老丈人家,现在可是在叔丈人家,所以中午的酒不能算。现在你看天都黑了,已经是晚上,中午我是不逼你喝酒,现在可不行,你是不是看不起叔叔婶婶?荣伢说道。 就在这时,又一轮菜上了,肉圆、鸡蛋、咸肉、鱼,小明知道这些就是看菜。而且他还知道,这几个菜上来就说明,今晚这菜到这儿就已经算齐了,剩下的便是喝酒吃饭。 这边新姐夫端着酒碗站那里还是没动,看来今天这酒喝成了僵局。 一个堂舅说:不是我说你侄女婿,你今天表现真差劲。到现在酒一口都没喝,尽打嘴仗。来,先吃点菜。说着挟了个肉圆过去放到新姐夫面前放菜的碗里,新姐夫连忙阻拦,但挡不住堂舅已用筷子将肉圆挟成三块,要退回去显然不可能了。新姐夫一时间楞在那儿。 舅舅说:没事。这端上来就是吃的,来,大家挟了吃。他拿着筷子在空中画了个圈,但别人都没动,都自顾在几个菜碗里捞些剩菜屑子或是用汤匙舀些汤吃着。 见大家看着,新姐夫熬不住了,只得站着端起碗,猛喝了一口被呛得咳起来。 没事,来吃菜。荣伢姐夫把他面前碗里的肉圆夹起来一块,塞进新姐夫嘴里:别嫌我脏,这东西最下酒。 新姐夫吃下了肉圆,又喝了口茶,才平和下来。大家见他没事便开始相互寻找对手碰酒。 此时荣伢成了大家碰酒的首选对象,几个堂舅轮番进攻,很快他第二碗酒已经见底。这时的他脸上已开始泛红,舅舅又给他倒上第三碗。 荣伢,这碗喝了就不喝了,不是舍不得给你酒喝,是怕你喝醉了。 小叔,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这人总不晓得什么叫醉,因为总是尝不到醉的滋味,我今天就醉回试试,尝尝这醉酒的滋味。我老丈人坐这儿,不怕他骂我,每回还就是正月里在他家能敞开喝点,可还是不能过瘾。今天,我就沾我连襟的光,在你这放肆一回。他说着。举起筷子挟了一个肉圆塞进嘴里,打了两个滚就没了:好了,有这个肉圆填底,我还能喝两碗, 几个舅舅见状,都开始劝说他,他不吱声地端起酒碗,一仰脖又灌了下去,自顾抓起酒桶,又倒了一碗。 荣伢摇晃着身子说道:连襟我也不要你干了,我帮你添满,这酒就在碗中,喝了就结束,你说好吗?不等新姐夫答话,他已把酒给倒上了。然后端起碗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今天我们共同的目标就是要把酒喝好,大家端起来,干。 新姐夫坐着未动。其他几个人也未响应。 大姐夫又挟了个鱼尾巴放进新姐夫碗中说道:有鱼有肉吃穿不愁。 舅舅见状,也挟了块鱼放到小明的碗中,并招呼着大家:来呀,别客气。 吃啊。几个堂舅也伸筷子各自挟了点放进口中慢慢嚼着。 第95章 四,荣伢的死 荣伢姐夫又说道:我说妹夫,这肉也吃了鱼也吃了,你这酒是不是该下了? 新姐夫见这光景只得站起来,端起碗,咕嘟咕嘟喉咙连响几下,碗放桌上已见了底,几个舅舅都笑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人,还是能喝。舅舅也凑趣说了一句, 荣伢姐夫大笑着,飞快地端起碗,一气把碗酒倒进口中, 这酒喝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新姐夫第一个站了起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斜倚在他女人肩上,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门去, 小明和一个堂舅吃了点饭,其他人都没吃饭,荣伢姐夫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出了大门。 舅舅有些不放心:荣伢,你没事。 荣伢姐夫头也不回,摇着手说:没事。他趄趔着融进黑暗中, 几个堂舅也打招呼先后离去。 小明洗脚上床但没有丝毫睡意,就这么干躺着,他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建梅姐妹三人睡在另一张床上说了一会话便都睡了。用土块垒起的隔断仅一人半高,根本不隔音,隔断那边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他的的耳朵里。 舅舅和舅妈正在说着话, 舅妈说:这死不掉的荣伢,真是人来疯,把菜给动了,明天再来戚,你叫我咋办? 舅舅说,没事,肉圆下头衬上豆腐不就齐了,就是这鱼不好办。要再来戚,还是去你哥家借来好了。 俩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敲门,舅妈去开门很快又跑回房里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刚才兰兰来说,她男人喝坏了,吐又吐不出来,正在床上打滚,你快去搭把手,把他送街上医院去。 舅舅很快出了门,直到天亮时才回来。 睡不踏实的小明很快就听到了动静。也听到了舅舅舅妈的对话。 没事?舅妈问。 没事。人是抢救过来了,还在医院挂着水。 这是何苦啊。舅妈长叹了一声。 吃早饭时舅舅端上了鱼,对小明说道:快吃。不成了。 小明有些迟疑,舅妈见状,夹起一块鱼肉放入他碗中,又把剩下的分给了三个娃,把鱼头给舅舅,自己将筷子塞进嘴里,使劲咂着,舅舅看了她一眼,把鱼头分成两块,夹起一块放入舅妈碗里。 小明啊,别见笑啊,舅妈说道。 小明听得脸上一热,喉头跟着一窒,眼睛也湿润了。 吃过早饭,舅妈又用方巾包了炒米糕,让小明带回去,小明记起妈妈的叮嘱,便欲推辞:听话,这些带给你爸妈。他们都忙,没空弄这些东西。 正在推搡着,不远处传来了哭声。 建梅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说道:不好了,荣伢大姐夫死了。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舅舅和舅妈连忙收拾一下打算过去。 舅舅说:小明你慢慢走,舅舅就不送你了。给你爸妈带个好。过几天我去给他们拜年。 小明慢慢走出了村,后头还是有阵阵哭声跟随着他。 小明记下了这个让他终身难忘的日子,1976年2月2日。 第96章 小说:《秋日黄花》一,于凤珍出生 天快亮时顾昌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他不睡,于凤珍自然也不能睡。她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折腾,顾昌金的喉咙里总是不时发出尖利的叫声,近来又加重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在床上折腾。他让于凤珍去别的房间睡觉,于凤珍不肯,她担心他的身体。看着熟睡中的顾昌金,她觉得有些好笑,当年怎么就会看上这个总是挑着担子到处跑的货郎呢。 因为于凤珍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不过是庶出。 她爹于贽庚是县内数得着的有钱人。于家在城里有绸缎店,广货店,还有一家货栈,专门经营安徽的山货;在后王街上开有广货店,稻行以及数百亩良田。这是于家几代人苦心经营的结果。唯一让于贽庚感到愧疚的是于家子孙不兴旺,他这一代兄弟三人,一个死于天花,一个出去念书就再没回来,生死不明。他娶的原配生下儿子于龙海后,就再没了动静;他后娶的二太太干脆没生养。于凤珍娘是他在茶馆听戏时看上的,这个唱旦角的姑娘,模样长得周正身材也好,特别是那高翘的屁股又圆又大,人都说屁股大的女人会生养。他就是冲这屁股给班主丢去一张银票把旦角娶回了家,让旦角做了他的三太太。他把二太太的家安在城南,三太太的家安在码头街上。果然,三太太进门第二年就给他生下了于凤珍,可就在三年后第二个孩子生养时出了意外,大人小孩都未能保住。这次打击对于于贽庚来说是致命的,他从内心感到老天待他是苛刻的,于家的香火只能是独苗,命里注定于龙海不能有兄弟。而对于于凤珍,于贽庚却是依然认为孔夫子的定论是对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所以他一直对于凤珍少不关注。 于龙海念书念到四年级,成绩一直是班级倒数第一名,后来就干脆开始逃学,早上夹着书本出门,中饭是去街上广货店里吃,下午放学才回到距街三里的家中。于贽庚自从三太太去世后,后王回得就更少了。就是城里的几个铺子他也是很少过问,好在每个铺子里掌柜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他待掌柜们都不错,掌柜们都对他忠心耿耿的。这样一来,问题也来了,儿子于龙海几乎逃了一年学,这事情才给发觉。原因是他回家的次数太少,只有后王铺子里有大的问题需要他拍板,他才回去,而回去只是解决生意上的事情,在三里外的家里他是很少到的。 原配跟他的感情本来就淡,后来接连娶的两房太太,无论从年龄相貌上都胜过原配许多,所以即使回家他也是虚应故事。当然于龙海他是要过问的,只是原配疼儿心切,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告诉他,于龙海更是满嘴谎言,那有真心话对老子讲?等到于贽庚知道儿子的作为时,一切都晚了,学校已经做出了开除于龙海的决定。于贽庚在过年时给校长送去一份厚礼,恳请学校能继续让儿子念书,校长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于龙海却不领情,依然我行我素, 第97章 二,于龙海的作为 好在后王的国立高小仅只有五年级,于龙海也就是多混了一年。校长给老师们都打了招呼,对于于龙海都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反正成绩的好坏和学校、老师都没有关系,好歹就一年。 街上还有另外三个家境和于龙海相仿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岁左右,数于龙海最大,他已经十四岁。这四个孩子被人称谓后王四小开。当然,其他三个家里的产业虽不能和于家相比,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富裕人家。这四人脾性相仿,都是别人不愿意惹的人。自然五年级结束,也就是他们这辈子做学问到了顶点。 接下来的几年里,于龙海就一直在家闲荡,铺子里是不要他到的。按照当时流行的做法,自己人是不能在自家铺子学生意的,而是必须要送到别人铺子里去磨练,三年学徒,三年中班,然后才能回到自家铺子里接管老子的生意。于龙海是特殊,书是没法再念下去,至于学生意的事情,于贽庚是把他放到前王一家与他相好的南货店去学的。只是于龙海根本耐不住那种日子,去了没有几天,就给自己放了长假,铺子里不待却跑进了赌场,麻将、牌九可说是一点就通。南货店杨老板把事情告诉了于贽庚,并且很客气地打发了于龙海。既然不能教人子弟,就不应该误人子弟。于贽庚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是一声长叹,不再呵责。但他关照后王铺子的掌柜,不要给于龙海钱用,于贽庚想在经济上迫使儿子就范,让他没想到的是,儿子的娘,他的原配跟他这十多年,却有些私房钱。当初嫁给他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陪嫁压箱子的钱,还有后来于贽庚为了弥补对她的冷淡而额外给的钱,都让她陆陆续续的给儿子用了。于龙海有了娘做后盾,胆子越发大了,到他十八岁那年,赌吃嫖他都会了,整天在外头胡闹,有钱时能连着许多天不回家,没钱了就回家跟娘闹。不给钱不吃饭,连着几顿不吃,娘恨不得跪下来求他,他却是万变不离其宗,不给钱就是绝食,后来发展到装疯卖傻,头一个劲的往墙上撞,这时候他已吸上了鸦片,娘心疼儿子,最终总会给他钱……就这样,短短几年时间,娘的私房钱给于龙海挥霍得一干二净。 对于儿子的作为,原配从不在男人面前提起,她是气儿子的荒唐,但她不愿落男人埋怨,而是哑巴吃黄连,苦只有自家知道。直到自己的私房钱没了,儿子开始动家里东西的念头,她才把儿子的事情告诉男人。于贽庚到此时真是万念俱灰,几代人苦心经营创下的家业看来要断送在儿子手上,这时的他身体已经垮下来,走路都气喘。没有生养过的二太太却是能烧好小菜,更加上她风骚入骨,于贽庚实是离不开她,他的身子骨给二太太磨坏了大半。当然二太太对他的照料还是真好,。铺子的管理,也有他来铺子而变为有掌柜来家里报告情况,账簿也拿家里来查核,到了这时候他再想管儿子是有些晚了。 第98章 三,于龙海当了家 进了腊月,于贽庚搭班船回到后王。这年年成不好,粮食歉收,种租田的佃户派代表去城里去家里,恳请他今年是否把租稻少收一成,他当时没给答复。现在进了腊月,稻行掌柜来说今年租稻收得不好,不到去年的一半,这让他吃惊,决定提早回家,想把这事情理一理。 就在他在傍晚跨进家门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目瞪口呆,于龙海正躺在床上吞云吐雾。是鸦片特有的香味使得他循着味寻了过去,看到眼前的这种情景让他抓着门框才没倒下去。因为他知道一点:不怕你有万贯家财,就怕你吞云吐雾。到他这一代,祖上从没人沾过这东西,想不到自己儿子却沾上了,这是败家的兆头。于贽庚强压心头的怒火,叫人把烟灯、烟枪之类的东西都给扔了,他亲手把于龙海吊起来狠揍了一顿。于龙海被吊了一宿也嚎了一宿。于贽庚自己也是筋疲力尽,天快亮时他才上床睡觉。等他醒来,却没看到儿子的身影,问原配,原配支支吾吾的告诉他,儿子出去了。他没再追问,自己到了街上,后王就那么大,供人抽鸦片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家。人都是要脸面的,一般的都是买了回家去吸食,很少在那地方吸食。所以当他出现在那地方时,看到于龙海正撅起屁股,趴在那儿闭着眼享受鸦片带给他的那种美妙滋味。昨晚的那顿打,可说他屁股上已没有了一块好肉,只是现在的儿子,却把昨晚的遭遇丢到脑壳背后,依然是在吞云吐雾……他流着泪瘫倒在地上,他知道了:这个儿子已是六月天嗮瓦坏了坯子,成不了器了。 按惯例,腊月二十三辞灶,同时各铺子的掌柜,伙计都来家吃饭,于贽庚要在这时发放工资,红包。另外该辞工的此刻就要提出来,也让他们能早做打算。而明年的打算也趁此刻宣布一下。就在吃饭喝酒的当口,于贽庚宣布了他的决定,所有铺子的掌柜、伙计,从明年起原有股份加一成。城里几家铺子的掌柜本来跟着于家的年份就长,占的股份就多,如果再加一成差不多就和老板平起平坐了,自然他们不敢接受,但于贽庚却坚持要这么做,并且当即写下字据,于贽庚的固执让他们吃惊,都猜不透老板这打的是什么算盘。于龙海却是懵懂无知,坐那儿大快朵颐,十分快活。按规矩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原配作为名正言顺的正室,也是饭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这让她气得打跌。她心里明白,男人这样做是在散财,只是她无力扭转乾坤。 事后,她把儿子拉到一边,告诉儿子,他老子要把家产分给别人了。于龙海却不以为然,根本就不想去思索这其中的道理,因为他一直就认为,于家有的就是钱,还有那些铺子,都是能生钱的母猪,还怕别人占点股份? 这年于龙海二十岁,于凤珍十一岁正读三年级。 于贽庚是正月初五去的城里,到清明回来已是一具用棺材装回来的尸体。 至此,于龙海名正言顺当上了老板。 第99章 四,于凤珍过上了苦日子 老东家就这么走了,少东家刚刚接手,城里各个铺子掌柜在此时却纷纷动了。他们捏着老东家给他们的字据来了后王,要求少东家同意他们抽走股份。于龙海本就不耐操心生意,而要他进城去管理那些铺子那更是要他命的事情,他思想之下才想出了一个对策,提出了一个方案,几位掌柜都不要走,而他自己则干脆将城里的几家铺子属于自己的股份也交由他们管理经营,自己只要到时过去有现钱拿就成。于是,这一来二去,不上三年城里的铺子便都归了他姓,和于家再无瓜葛。而于龙海自己仍然昏天黑地的胡闹,除了抽鸦片,还沾上了赌。那年,后王稻行收上来的租稻、还有农户卖给他的几船稻谷,他用船装到无锡,所卖的钱还没等捂热就被他败了个精光。他娘这时才知道儿子真是个败家的祖宗,她气得心口痛,茶饭不思,腊月二十那天就撒手西去。 于凤珍自从她娘死后,就来了后王。于贽庚为此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给她找了同村房头里的寡妇二嫂照料她。二嫂一辈子没有生养,三十岁就守了寡,所以虽说于凤珍是在于家村长大,却是很少踏进于家的大门。于贽庚当时为了她也是作了妥当的安排,为二嫂翻修了房子,按月给二嫂一笔钱,用以女儿日常开支。二嫂也把于凤珍当成己出的看待,尽心尽意的照料她。到于凤珍八岁时,就让她去了街上的学堂念书。所幸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门门功课都是优,这让于贽庚感到高兴,儿子没指望,如果女儿学业有成,对他也是一种安慰。可就在于贽庚死后,她便未能再去上学。为这事她哭过,二嫂劝她、安慰她,她也懂事,知道自己不能和别人比,渐渐地也死了心,不再动念书的念头,只是每天坚持在家练习大字,学打算盘。每天跟着二嫂学做女红。 她十五岁那年大妈死了。在她心目中大妈是除二嫂以外唯一关心她的人。大妈在世时经常过来看她,时不时还给她些钱,跟她讲些做人的道理,但就是不同意她进于家的门。现在关照她的人走了,她跪在大妈的坟前哀哀地哭着,二嫂劝了好一会才将她劝回家。二嫂说,凤珍你也不用发愁,就我晓得的,你也有一百亩陪嫁田,将来嫁一个好的男人也是蛮不错的,日子总是有得过的。于龙海毕竟是你哥,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就是看在同一个老子的份上,他也不能亏待了你。 于龙海的确开始待于凤珍不错,每月的月规也是能一分不少的送过来。逢到年节,还另外给些钱让她做衣服穿。二嫂的那一份月规还是照旧,两人的日子过得还差不到哪儿去。 十八岁那年,二嫂也死了,这时的于凤珍真成了孤雁,于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于龙海已成了匹没笼头的野马,他此时虽然已经成了家,可女人根本管不住他。由于兵荒马乱,街上的广货店又增加了几家,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清淡,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而稻行早已转让了。可他的大烟瘾倒是见长,原有的田地已经被他折腾得剩下不多了。就连属于于凤珍的那一百亩陪嫁田田契也让他转给了别人,当然这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月的月规也变成了时有时无,于凤珍到这时不得不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 第100章 五,于凤珍的清贫生活 就在这年的秋天,有人上门来提亲,作为一家之主的于龙海自然要和来人谈上一番。看人,于凤珍的模样也不丑,自然能看得中,可谈到具体问题时,于龙海却噤了声。在外人看来,于家有钱,唯一的妹妹出嫁是肯定会有一份丰厚的陪嫁,但于龙海对这事却三缄其口,绝口不提。这就让来人有些犹豫了,再从旁边一打听,才知道于龙海如今是掉进茅坑里的鸭子,沤烂得只剩下一张嘴了。除了街上的广货店,还就剩下租给人种的不到一百亩水田。于龙海他现在的确也收敛了许多,除了戒不掉的鸦片烟外,另外就是隔上几天去赌场碰碰运气,其他的倒是一点不沾边。于是对方客客气气地收回了男方的生辰八字。这样一来,于凤珍的婚事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家境不好的于龙海看不上,家境好的人家又看不上他妹妹。 于凤珍就是心里再急,也不能自已出面把自己嫁掉,那样就显得没有家教。于是她的婚事就这么给耽搁了下来。 于凤珍也只能困在家里,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 连绵的阴雨就像天破了似的,连着下了半个月,眼看着日头冒出来,于凤珍连忙把被子抱出来晒,没想到的是刚刚晒好,乌云又推上来,天又开始漏了,她只得又把被子收回家。看着门口不大的场院上挤满铜钱大的水泡,她心里在想着这要是铜板该有多好,那样她就可以买些蛤蛎油,绣花用的色线也不多了,也要买些,可她现在缺的就是钱。今年已经过去半年,哥哥只给了她一个月的月规,这点钱无论怎样节省都还是给用光了。从去年下半年起,她就开始做鞋子送哥哥店里去卖,只是后王市面小,卖出去的并不多,她也不好意思去哥哥那里讨工钱,所以日子过得挺拮倨。一个女孩子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境地,确实艰难,哥哥的脸孔已够难看,可还有嫂嫂更是恶声恶气,她是实在不愿去哥哥那边。她庆幸亏得还有这三间房子能让她存身,如果这房子再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她真不敢想下去。 正在思想着,却看到有人冲她奔了过来。这人她认得,是家在街上的货郎,一年来村里不知有多少次。他的担子上女人用的东西占多数,针头线脑,胭脂花粉,还有就是油盐酱醋之类的。她不大上街,哥哥店里的东西她是不去买的,这自然是为了避嫌。他来村里总吹一支短笛,笛声一响,村上人就知道货郎来了。她很少上街,用的,吃的基本上都是从他手里买。他长得瘦削精神,两只眼睛也有神,总是一脸的笑,待人和气,卖东西价格也公道,有的东西卖得比街上店里的还便宜,因此他的生意比别人要好。她知道他姓顾,村上人都喊他顾货郎。她想不到这种天气他还出来,更让她发笑的是,本该人穿的蓑衣现在却盖在担子的一头,而他却是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已没一块干的地方,他见门开着便毫无顾忌地挑着担子冲了进来,她想拦也来不及。 第101章 六,顾昌金闯进了家门 事实上他当时根本没想到其他,只是想着有个避雨的地方能让他歇歇脚,以避免货郎担上东西给雨淋了。当他进门看到她时,冻得青紫的脸庞竟泛起红来,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避避雨,马上就走。他辩解地说道。自己冒昧闯进一个年轻女子的家是一种失礼的行为。虽然这女子也多次从自己手上买过东西。 于凤珍却冲他笑了,多少天来她都是恹恹的,有笑脸也没人看。村里的人都说她古怪,整天闷在家里,不和人接触,可人家哪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天下虽大,却没有她可去的地方。父母把她送来这个世上,就再不管她,二嫂活着的时候给她传输最多的就是,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除了想占了你的便宜外就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她相信二嫂的说法,因为她眼里的男人也是这样,像她父亲、哥哥都是这类的角色。男人除了吃喝玩乐外,就剩下拿女人开心了。她耳濡目染,排斥男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现在,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个见女人就脸红的男人,怎么会不让她感到新奇? 你原不应该进来。她说:我这儿是没有男人来的。 我知道。他嚅嚅地说道:雨太大,我是怕把货给淋坏,雨一停,我马上走。他说着走出门在门外站下,屋檐上滴下来的水全浇在他头上。 你还是进来的好,这样我更受不了。她嗔怪地说道:反正你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你推出去。我还正好要添一些线,你担子上有吗? 说到买东西,他马上就活泛起来。连忙把蓑衣拿开又揭开盖着的银皮纸,才露出担子上的东西来。还真的有她要的几种颜色的棉线,她把黑线、白线每样都拿了些,伸手掏钱时才想起自己根本没钱,她觉得脸开始发热,讪讪地把丝线又放回担子上。 这次轮到他笑了:你先拿着用,钱不急。于家村我老来,还怕你少我钱?我还不起利息,算是我在你这儿避雨的蹲身钱,两下抹平,好不好? 于凤珍想了想,就同意了。毕竟要有线才能做出活来,有活才能卖出钱来,这可是她如今赖以维持生活的唯一来源。 屋外的雨还是下个没完没了,天更是暗了下来,看样子一时还住不了。她拿出毛巾让他擦脸,他没要,而是脱下对襟夹衫使劲绞了,又湿淋淋的穿在身上。 于凤珍说,你姓顾? 他点点头,我也知道你姓于,叫于凤珍。是于家的大小姐。 那你叫什么? 我叫顾昌金。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于凤珍知道了他也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家里已没有亲人。就他独自生活,他总是从城里进货,这样利润要大一些,只是人比较辛苦,活人倒是一点不愁。他今年二十四岁,大她四岁,他说这样再苦几年就能开店了,现在是本钱太小,等本钱足些,他就在街上开店。她也把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还拿出做的鞋子给他看,他接过来看着夸赞了一番….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雨住了,他才挑着担子走出门去。 第102章 五,于凤珍的难处 就在这年的秋天,有人上门来提亲,作为一家之主的于龙海自然要和来人谈上一番。看人,于凤珍的模样也不丑,自然能看得中,可谈到具体问题时,于龙海却噤了声。在外人看来,于家有钱,唯一的妹妹出嫁是肯定会有一份丰厚的陪嫁,但于龙海对这事却三缄其口,绝口不提。这就让来人有些犹豫了,再从旁边一打听,才知道于龙海如今是掉进茅坑里的鸭子,沤烂得只剩下一张嘴了。除了街上的广货店,还就剩下租给人种的不到一百亩水田。于龙海他现在的确也收敛了许多,除了戒不掉的鸦片烟外,另外就是隔上几天去赌场碰碰运气,其他的倒是一点不沾边。于是对方客客气气地收回了男方的生辰八字。这样一来,于凤珍的婚事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家境不好的于龙海看不上,家境好的人家又看不上他妹妹。 于凤珍就是心里再急,也不能自已出面把自己嫁掉,那样就显得没有家教。于是她的婚事就这么给耽搁了下来。 于凤珍也只能困在家里,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 连绵的阴雨就像天破了似的,连着下了半个月,眼看着日头冒出来,于凤珍连忙把被子抱出来晒,没想到的是刚刚晒好,乌云又推上来,天又开始漏了,她只得又把被子收回家。看着门口不大的场院上挤满铜钱大的水泡,她心里在想着这要是铜板该有多好,那样她就可以买些蛤蛎油,绣花用的色线也不多了,也要买些,可她现在缺的就是钱。今年已经过去半年,哥哥只给了她一个月的月规,这点钱无论怎样节省都还是给用光了。从去年下半年起,她就开始做鞋子送哥哥店里去卖,只是后王市面小,卖出去的并不多,她也不好意思去哥哥那里讨工钱,所以日子过得挺拮倨。一个女孩子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境地,确实艰难,哥哥的脸孔已够难看,可还有嫂嫂更是恶声恶气,她是实在不愿去哥哥那边。她庆幸亏得还有这三间房子能让她存身,如果这房子再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她真不敢想下去。 正在思想着,却看到有人冲她奔了过来。这人她认得,是家在街上的货郎,一年来村里不知有多少次。他的担子上女人用的东西占多数,针头线脑,胭脂花粉,还有就是油盐酱醋之类的。她不大上街,哥哥店里的东西她是不去买的,这自然是为了避嫌。他来村里总吹一支短笛,笛声一响,村上人就知道货郎来了。她很少上街,用的,吃的基本上都是从他手里买。他长得瘦削精神,两只眼睛也有神,总是一脸的笑,待人和气,卖东西价格也公道,有的东西卖得比街上店里的还便宜,因此他的生意比别人要好。她知道他姓顾,村上人都喊他顾货郎。她想不到这种天气他还出来,更让她发笑的是,本该人穿的蓑衣现在却盖在担子的一头,而他却是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已没一块干的地方,他见门开着便毫无顾忌地挑着担子冲了进来,她想拦也来不及。(五) 第103章 七,于凤珍寻到了新的来钱门路 隔了半个月,顾昌金又一次来了于家村。虽然这儿离街近,生意却不大,因为要买东西的大都去了街上,毕竟他担子上的品种有限。他来都是因为这村里有老生意,毕竟对于年龄大的,家里走不开的女人来说,还是欢迎他的到来,他待人客气,价格公道,就是以物换物也是尽量迁就卖东西的人,这也是他生意比别人好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要去别的村子,是必须要经过这个村子的,生意人始终是抱着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的原则,决不会放过每一个商机。 悠悠的笛声响起,招来村人围着顾昌金的货郎担问价挑货,顾昌金笑眯眯的应酬着大家。 于凤珍听到笛声,顿时局促不安起来,她心里很有些忐忑,想去又不敢去。以前,顾昌金来村里,她也会去凑热闹,会买上她需要的东西,那时的顾昌金在她眼里就只是个货郎,可自从上次雨天两人交谈后,顾昌金在她心里有了种别样的感觉,似乎在心里有了种期待,何况上次拿的线还没有付钱。此刻她捂着发烫的脸庞,坐在门口希冀着他的出现。她闭上眼睛,仄起耳朵着周围的声音。笛声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像有只小鹿在胸口撞着,突然笛声停了,周围静了下来。她仍然闭着眼心里却生起恨来,这家伙在搞什么鬼?难道他走了? 脚步声伴着担子特有的吱呀声,由远而近,最后在于凤珍面前止住,她睁开眼睛看到顾昌金正冲她笑着。 她喷红着脸站起身来说道,你来啦。 顾昌金笑着点点头,转身从担子上拿出一双布鞋走拢她身边说,这是我从上次送街上广货店的货里拿的,前天我去城里福记广货店徐老板那里进货,我把这鞋子带给他看了。他不相信是乡下人做的,我做了解释,他还是将信将疑。我问他如果做到这样是否他能收,他当即说,像这样的货再多他都要。并且他开出的价格比你哥哥开的价高,能按三毛一双收进。 你说的是真的?于凤珍也是将信将疑。 我还会骗你?你尽管做好了,我负责帮你送货、收钱。顾昌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哥哥店里卖得又不多,城里水面大,销路应该比后王要好。 两人又谈了一会,顾昌金挑着担子走了,于凤珍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才回家里。 于凤珍把顾昌金的话又想了一回,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但要是做起来也有困难。比如找人和自己一道做,这点就难。村里的女人大多较忙,就是做针线活能满足家人需要就不错了,不像自己没拖累;再说别人做的很难说能中徐老板的意,自己做得虽然好,但数量却少,一个月紧赶慢赶也就在十双左右,这两年做鞋子的进项能维持自己的生计,她已经心满意足。这要感谢二嫂的教诲,如果不是这样,还真说不好这日子会过成怎样。现在她为自己定了新的目标,决意要再努力些,争取多做些。 第104章 八,过年的辛酸 她开始夜以继日的忙碌起来,糊布骨,做鞋帮,纳鞋底,上鞋…..一个月后,顾昌金把鞋子送到城里福记广货店,第二次送货去就结回了上批货的钱。徐老板告诉顾昌金,这鞋子很好卖,要是再多些花色就更好。于凤珍摩挲着酸痛的手指笑着,心里却是乐滋滋的,虽然人辛苦些,可有收获,能得到徐老板的赞许,这就表明自己寻到了一个衣食饭碗,心里自然比喝了蜜糖还甜。 她如花的笑靥让顾昌金看得发痴,呆呆的盯着她的脸,直立在那儿。 喂,你怎么啦?于凤珍心里发慌,红着脸问他。 他如梦方醒,语无伦次地说:你是在和我说话? 她扑哧笑了,你真是个呆子,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他低下头,脚尖踢着地,很快地上被踢出一个坑。 你看你这大哥哥都露出来了,还这么孩子气。她嗔怪着,拿出双鞋子递给他,我也没法谢你,这双鞋子你拿去穿。 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这我得给你工钱。店里我买要花八毛,现在我给你个成本价,你不要嫌少。 她瞪了他一眼,你再说我就丢茅坑里去。谁要你钱?你要掏钱我就不给你。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没说谢,你还跟我来这一套。 顾昌金不再坚持,乖乖的接过鞋子,抓在手里不住的摩挲着:那我在这里就谢谢了。 顾昌金走了。于凤珍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从这以后,于凤珍做的鞋子花色更多,有贡呢的,有蓝布的,也有缎面的,夏天时她做了批棉鞋,福记广货店全给收下,只是工钱讲明要到过年时才能结。 为了能提高效率,于凤珍开始让村里的女人们给她纳鞋底,糊布骨,面上的活还是她自己做,材料都是由她提供,虽然工钱要分出去一些,但效率高了,她的收入还是比原来多。 这时的于龙海日子过得更差,稻行已经转给了别人,把广货店伙计都给辞了,自己同着老婆上街开起了夫妻店,吃住都在店里。村里的房子叫于凤珍住过去,她不肯去,情愿呆在这边的三间屋子里。对于妹妹不再把鞋子送店里来卖,嫂嫂是有意见的,总是在于龙海面前絮叨,好在于龙海根本不往心里去。他内心有愧,只要于凤珍不来寻他麻烦就烧高香了,哪还能去责备于凤珍?就是过年了,也懒得叫于凤珍去街上吃年夜饭。以前,于家祭祖是很隆重的,现在他也没了这个心情,马马虎虎的烧上几个菜,磕上几个头就对付过去。按他的说法,祖宗不保佑他,他也用不着对祖宗那么恭敬。 腊月三十那天晚上,村里已经有人在放鞭炮了,年的气氛已经很浓了。于凤珍烧了几个菜,祭了祖,又去坟上烧了纸钱回到家,天已经黑下来。她坐在桌前倒上杯酒,独自喝了起来。虽然她如今日子过得也不是太差,可细细思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凄惶,明天自己就二十一了,还是无依无靠的,看着别人现在都是欢天喜地的,自己却依然孤苦伶仃,心里一股哀怨从嗓子眼里直冒出来,禁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第105章 十,顾昌金中枪了 她笑着说道:还会说好话了。新年头一次来,我应该给压岁钱的呀。 两人都笑了起来,于凤珍从他手里夺过方巾,转身进屋,顾昌金跟着走了进去。 你今天有客人来啊。显然,顾昌金看到了桌上的菜肴。 你就是贵客。于凤珍说道:这是专门为你的。 顾昌金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于凤珍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倒上酒,于凤珍举着酒杯:我祝你新年愉快,万事如意,今年能娶个老婆,来年再给你生个儿子,心想事成。 顾昌金笑道:借你吉言,希望能心想事成。 两人碰了杯。接下来却再没说话,于凤珍不断的给他添酒,挟菜,他则是闷头吃喝。 还是于凤珍先打破沉默: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我娘教导过我,吃饭不能说话,那是会影响胃口的。顾昌金说。 于凤珍忍不住笑出声来:要那样世上的人不都成了哑巴。你娘的话还成了圣旨? 顾昌金也笑了:我这是逗你的。不过,我隔壁的小宝告诉我,初一那天有个女的去寻我的。可我出去拜年了。 于凤珍的脸发着烧:还有女的会去你家?一个货郎会有这艳福? 我也是这样想,不定是谁拿我开心的。 于凤珍叹了口气:你不但笨,而且还傻。你家没想过成家的事情? 我想过。顾昌金说道:可想也是白想,除了身上穿的,担子上的东西,我可说是一无所有。讨女人是要能给她好日子过,可我却给不了。再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那就是害人了。自从日本人在西关修了碉堡,我每次从那儿过,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都几年了,你不是还是平平安安的?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顾昌金仰脖喝了杯中酒。 ……顾昌金挑着担子离开了,于凤珍坐那儿没动弹,也没有起身去送。 生活又进入了新的一轮,于凤珍添了台旧的洋机,这是顾昌金从城里弄来的,这下于凤珍做鞋的速度更快了,数量增加了几倍。村里那些女人的针线活因为参差不齐,大部分都不要她们做,洋机取代了她们,这也让她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只是于凤珍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街上不时传来的枪声,打破了多年来的平静。日本人来后王也快四年了,刚来时的恐惧被后来的麻木所替代。而传来频繁的枪声却是今年的事情。 岁月的车轮已经滚动到了一九四五年。 吃过早饭于凤珍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总不能静下来。 当枪声响起时已到吃中饭的时候,只是她觉得没什么胃口,也难得动弹,就恹恹得躺在床上。枪声响了三响,她有些惊慌,平常也响枪,不像今天这样,好像就在附近。 突然有人敲门,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顾昌金苍白着脸,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他右腿原先扎紧的裤管散着,穿草鞋光着的脚背上流着血,样子显得很狼狈。 你怎么啦? 我被枪打中了。顾昌金说着话,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106章 十一,顾昌金在她家养伤 于凤珍连忙跑过去,扶着他,让他躺在床上,又用剪刀剪开了裤管,这时她才看到右小腿上那个血洞还在朝外冒血。顾昌金这时已经疼得昏过去了。她却吓得哭了起来,这种场面她是从来就没有遇到过。 她边哭边打来水,用毛巾为顾昌金洗伤口。万幸的是子弹打穿了小腿,却没伤着骨头,也没有东西留在里面。这时,顾昌金痛醒过来发出哼哼声,这下于凤珍更慌了,她安慰着顾昌金,用布条把伤口包扎了起来。然后跑出门去,她要去找医生为顾昌金治疗。 她发疯似的向村后跑,于家村后面棚子上住着一个郎中,专治跌打损伤。她边跑边在心里祷告,郎中可千万不能不在家。 这个杨先生倒是没出门,并且马上带着些草药跟着于凤珍来了家里。当他看到伤口时,便开始咂嘴,只是他手里一点也不怠慢,经过一番检查,他确信骨头没有伤着,子弹也没有留在里面,心里才松了口气。他让于凤珍冲些盐开水来,重新为顾昌金清洗伤口,又敷上草药,他让于凤珍找块柔软的布来包扎,于凤珍一时间找不到,便翻出干净的床单撕下一条递给杨先生,杨先生摇着头说,可惜了。 叫你扎你就扎,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于凤珍有些生气:人都这样了,还去考虑这些小事。 看着顾昌金沉沉的睡去,于凤珍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她从衣柜里拿出两块大洋递给了杨先生。杨先生一愣,很快脸上便堆出笑容。 于凤珍说,这些钱先给你,你可要尽心为他治,钱不会少你的,你要保证尽快治好他。 我一定尽力。杨先生的头和正在啄米的小鸡差不多:不过你一定要注意他,这样的病人容易发烧,如果你能弄到西药给他打上几针,他好得会更快。 从这天起,杨先生每天都过来为顾昌金换药。只是顾昌金连续发烧,于凤珍去街上买药,还是买不上,只能靠杨先生的草药来治疗枪伤。于凤珍顾不上矜持,去找于龙海想办法。于龙海见妹妹求上门,自然是不敢怠慢,专门进了趟城,弄来几支药水给了于凤珍。对于凤珍开口借钱,他却给予回绝。 经过几天的治疗,顾昌金已经不再发烧,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他挣扎着要回家,于凤珍却阻止了他的想法:你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家里,想喝口水都办不到,就别乱思想,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 几天下来,于凤珍是消廋了不少。几天里,她衣不解带,困了就在床上靠一靠,那时她被顾昌金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弄得胆战心惊,顾昌金的呓语让她脸红耳热,他总是在喊她的名字,说着一些让她听不懂的话。她顾不上羞涩,为他料理大小便,为他擦身。现在顾昌金要走,她怎么会同意? 你看你这样能走?回家里谁能料理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等你伤好了,爱去哪去哪。现在却是哪儿也不能去。于凤珍说。 顾昌金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已经够麻烦你了。我是个男人,总待在你这里也不方便。 这话几天前你就应该说,现在才想起来不是晚了点?于凤珍怒道。 第107章 十二,顾昌金养伤 顾昌金不再说话。 于凤珍继续说道:再说杨先生离我家不远,来换药也方便。他说了,你这伤口现在还不能动,要卧床休息才好得快。 顾昌金想想也是这个理,他只好说:那就麻烦你了。他从脖子上解下一把钥匙递给于凤珍:这是我家门的钥匙,辛苦你去一趟,在我家的床头边的墙洞拿一个布袋,里面还有些钱。我不能总花你的钱,我知道你已经为我花了不少钱了。 于凤珍接过钥匙去了他家,按顾昌金说的从墙洞里拿出个布袋,里面有十二块大洋,这是顾昌金的全部积蓄。她只从中拿了两块大洋,其余的依旧包好塞进了墙洞。 转眼就到了夏天,天气热了起来,顾昌金的伤势在好转,就是这伤口总不能收口,顾昌金的积蓄大部分已进了杨先生的腰包,于凤珍一直在为顾昌金买些好吃的,以此增加营养。顾昌金开始变得焦躁,他整天绷着脸,阴冷地躺着,偶尔起床来柱着棍子在家里走动一下。 于凤珍看在眼里,也不去说破。她更忙了,要照顾顾昌金,还要赶着做鞋。现在可是两个人的生计都系在她的身上。因为顾昌金不能动,她自己便背着鞋子去城里福记广货店送货。徐老板这才知道顾昌金很久不来的原因。他也是挺同情两人,每次去都把帐先结给她,这样她才能维持下来。 于凤珍在堂屋里架了张床,她在做活时,顾昌金躺床上看着她。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于凤珍把记忆里知道的事情都陆续说给他听了,以此逗顾昌金开心。 村里的女人们也有往家里跑的,求于凤珍给剪个鞋样,也有让她给裁件褂子的。顾昌金说她是七仙女下凡,手巧。女人们来了总要打趣他们两人,这时的顾昌金就显得木讷,一点没有卖货时的机智、诙谐;于凤珍却总绯红着脸,用言语敷衍她们。 只有没人时,顾昌金才又沉闷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几乎隔几天就会从碉堡下过,日本人也从来没有对我怎么样。那天,那家伙竟冲我开了枪。说起来还是我不好,日本人在碉堡上大声吆喝,我不跑也许就不会出这事,我是良民啊。可这一跑,他就开枪,他开枪我更慌,连担子也丢了,可惜了那些货。后来的枪响我只觉得腿一麻,像是给蚊子叮了一下,我拼命跑进村,想都没想就跑你门口来了。当时还不觉到痛,可到了你家却再也站不起来。 你还是命大,要是打在头上,还能在这儿和我说话?不要去想了,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次是捡了条命回来,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于凤珍说。 就是连累你了。顾昌金说,你跟我非亲非故,这样待我,这样的大恩大德叫我怎样报答你? 等你好了,慢慢报答。于凤珍说:我还真没想好让你怎么报答。我想听你自己说。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顾昌金。 顾昌金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见他这样,于凤珍兴味索然。 这几天,本人有事缠身无暇顾及,对不起各位了。 第108章 十三,于凤珍顶撞哥哥 那天刚吃了中饭,于龙海突然来了。自从他搬到街上这几年里,这还是第一次来她家。逢年过节他只是叫儿子过来,村里人租种他的田,租稻还是直接送到他店里的。 对于突然造访的哥哥,于凤珍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她不清楚于龙海的来意,看着骨瘦如柴的哥哥,她心里本能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这几年哥哥衰老多了,才三十多的人竟被鸦片弄成这样,如果没看到本人,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亲哥。而嫂嫂那么一个泼辣吝啬的女人,竟能容忍哥哥的胡作非为,把个偌大的家业就在几年里给挥霍的一干二净。 于龙海喝着于凤珍刚吊上来的井水,冲着朝他笑着打招呼的顾昌金说话了:哎,你怎么还在我妹妹家里?要晓得我妹妹可是个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这样长期待下去合适吗? 没等顾昌金开口,于凤珍抢先说了话: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那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怎么能不管?你是于家的大小姐,这事情有关于家的体面,老的都不在了,我这做哥哥的就不得不出面。于龙海说。 好一个于家的体面。于凤珍冷笑道:我都沦落到为人做鞋子糊口了,你怎么没想到于家的体面?我孤苦伶仃的在村里生活,你怎么没想到于家的体面?他在我家里又怎么啦,他没娶,我没嫁,就是两人在一起又碍着谁了? 于龙海被妹妹一顿抢白,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眼里这个妹妹从来就是个柔弱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对自己高过声,也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说过硬话。今天竟这样维护一个跟于家毫无关系的货郎,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今天来,确实是受了他女人的唆使。女人在他耳边不止一次的唠叨,说街上在传他妹妹现在肚子也大了,把个男人藏在家里,丢尽了于家的脸面,好说不好听。于龙海被女人说得实在心烦,吃了中饭便顶着酷热就跑村里来了。他想让顾昌金赶快离开,女人所说的妹妹肚子大的话他根本不相信,只是他觉得他妹妹这样长期留个男人在家里,毕竟说出去难听。不过他没有考虑过妹妹的感受,更想不到妹妹会顶撞他。现在一听于凤珍这番言语,心里的火就往外冒,当时不管不顾的就说了起来。 你了解这个男人吗?他现在可是日本人要杀的人。你晓得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是怎么得罪了日本人的?这样一个人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于龙海说得口角白沫横飞。 于凤珍气得浑身发抖:你哪是我哥?这哪像当哥哥说的话?别人说你妹妹无中生有的事情,你应该生气才对。可你倒好,还到家里来编排人,我就是要待他好,我就是要跟他在一块过日子。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用不着你来操心。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从来就没有是于家大小姐的感觉,有的只是伤心和懊悔。我真懊悔自己怎么会出身在这样的家庭,还给了我这么个身份。 第109章 十四,顾昌金结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龙海只能哑口无言,最终他只能讪讪地走了。 这边于凤珍在于龙海走了后,终于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她心里的委屈要发泄,那些嚼舌根的到处拨弄是非的人,竟把她哥哥给搬了出来。这个窝囊的哥哥就还真敢过来教训她,他哪有这资格?再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更是凄苦,哭得越发厉害。 顾昌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过去安慰她,却又想不出说什么宽心的话来,想走,可看着伤心的她,脚步便怎么也迈不开。再说他的脚还是不能长时间的站着,更不用说走上几里路了。刚才于凤珍对她哥哥说的那番话如木杵撞钟,震得他心跳耳鸣。虽然于凤珍的话是冲着她哥哥说的,但也同时向他表明了她的心迹,把他心里想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这话从一个姑娘嘴里出来,是需要勇气的。其实,他是从心里喜欢她,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卖货郎,而觉得配不上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开口。虽然于凤珍现在处境艰难,可她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于凤珍经常提起话头,他不是听不出来,只是总不敢应答。这次误遭枪击,还真让他因祸得福。 于凤珍哭了一会,见顾昌金还柱着棍子站在那儿,止住哭声说道:你死人啊,伤还没好,还不躺床上去? 你就不要伤心了。顾昌金说道: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喜欢你。只是我真不能给你好日子过,你我不般配。 到这时候了还说这种不咸不淡的话。于凤珍气鼓鼓地走出门,吊了井水洗起脸来。 端午节时,顾昌金腿伤好了,他央人去了于龙海那儿,正式向于凤珍求婚。刚过足了烟瘾的于龙海把媒人给骂出了家门。 于凤珍说道:给他做人他不做,少了这盘狗肉还不开席了? 就这样于凤珍把铺盖搬到顾昌金家,简单办了两桌酒,请了顾昌金唯一的姑姑和媒人坐了上座,周围邻居们来凑了个热闹,就算是给他们圆了房。城里福记的徐老板还送来了份贺礼。 这年的夏天,日本人投降了。 这年顾昌金二十五岁,于凤珍二十一岁。 腊月初八那天,顾昌金的南北杂货店西关开了张,这是顾昌金的主意,他说经营这南北杂货跟于家广货店就没有冲突。虽然于龙海不愿接受他这个妹夫,可在顾昌金心里,这个大舅子他还是认的。于凤珍也默认了顾昌金的做法。 到全国解放时,顾昌金的南北杂货店已颇具规模。这时于凤珍已生下了秉仁和秉义。 生活安定,日子也好过了,顾昌金的生意则更是兴旺。虽然在评定成份时给他评的是小业主,他还是觉得公道,政府没有过实之词,对这点他是心服口服。于龙海因为把家产都挥霍掉了,留下的广货店也是个空架子。 至此,于龙海也接受了顾昌金,两家人之间也开始来往。于龙海因为把家底都糟践差不多了,评定成分时,他便因祸得福,也被评定为小业主。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110章 十八,顾昌金抬米包 于凤珍说:就是去做活,又不是去开批斗会,有什么合适不合适?要说离开农村,现在没人帮着说话,我看他也就是种田的命了。 秉义还年轻,以后走的路还长,现在你说这个话还嫌早。顾昌金说道。 可这生活是力气活,你看你累得成什么样子?还嘴硬。于凤珍心疼他。 比以前要好多了。你就不要为我操心,我是你男人,不是你儿子,轻重我还是知道的。顾昌金笑道。 于凤珍叹着气去烧饭。 那天中午,顾昌金正干着活,于凤珍来了。她是来送饭的。由于电力紧张,米厂现在是抢着生产,干活的人只能跟着干,本来回家吃中饭的,现在都让家人送来。 你吃饭。我代你抬几包。于凤珍说。 你干不了。顾昌金说道:趁吃饭的时候我还能喘口气。 于凤珍没吱声,自顾去了。虽然和顾昌金搭档的,也把杠子尽量往自己这边挪了许多,于凤珍抬着立起身,走了几步就又放下了,出娘肚皮她就没有干过体力活,哪能抬得动这么重的分量?要命的是于凤珍挣着命抬了两趟,却把腰又给扭了,歪歪唧唧的一个多月才好。 顾昌金后来总是笑她,小姐的身材丫鬟的命。 于凤珍通过这件事情也知道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料,更了解了顾昌金有多么的不容易,看到顾昌金那张憔悴的脸庞,心里着实心疼,他毕竟已是五十岁的人了,还要这么拼命,为的就是养家糊口,如果他还在单位上,是不会老得这么快的。每当他在梦中发出呻吟声时,她会被惊醒,可她什么也做不了,连翻个身都小心翼翼的。 街上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给分配工作,秉义却是没份。原因是他下放的那个大队根本就不会推荐到他。女儿丽萍也已二十一岁,初中毕业就没能读上高中,在家闲了四年,如果她能分配掉也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可她真得不知道找谁才能帮得上忙。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逢到阴雨天顾昌金就会浑身疼痛,他就不能去米厂做工,这短短几年功夫给他身体上的折磨太多,虽然他不吭声,但于凤珍看得出来,要不是实在坚持不了,他是不会放弃的。 终于,顾昌金彻底放弃再去抬米包。他去几十里外的邻县贩来糠在市场上卖,从中赚取差价,这是投机倒把的营生,是被明令禁止的。所以他只能在市场上摆个袋子,里面放个几十斤糠做个样子,真正要买的人都会去家里。顾昌金生意做得活,嘴巴也好使,不使奸耍滑,不短斤缺两,很快他就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大家都愿意买他的糠。市场管理的几个人和他熟悉,也抹不开面,睁一眼闭一眼的就让他这么胡混着。当然,他也给抓过,囤在家里的糠也都给没收过,人也被喊去公社办过学习班。事情过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螃蟹横走,猪拱鸡扒,各有各的道。渐渐的大家都知道街上的顾昌金,他坐在家里也有人来买他的糠,日子才慢慢好过许多。 这时,孩子们都成了家,有了工作。秉仁大学毕业,留在大学里教书;秉义也给安排在农修厂上班;丽萍嫁了个下放知青把户口落进了城里。 第111章 十九,顾昌金病了 家里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于凤珍说顾昌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可他只是摇头。 我娘告诉我,说小时候瞎子给我算过命,我是当官的命。可惜,我戴的却不是官帽。没有人天生就只会做什么,这一切都是给逼出来的。他说:你生下来是于家大小姐,应该是掉在福窝里了,可现在你却是地主份子,你想到过?你应该嫁进大户人家,可偏偏嫁给了我这个坏份子。 于凤珍无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五年。顾昌金去工商所办了后王第一个个体营业执照,租了临街的两间房子开了爿南货店。前几年做生意的积蓄都拿出来进了货,生意挺红火。 于凤珍也退休在家,两人打理南货店。 九0年的秋天,顾昌金突然咳嗽咳得凶了起来,他张大嘴巴,嗓子里整天有小鸡在叫,气喘不上来,去医院看过,好过一阵子,可到冬天又厉害了,他不能行动,只能整天的躺床上。于凤珍每天就围着他,好在南货店已经让秉义夫妻俩经营了。 第二年春天,他住了次院,在经过检查他患上了心脏病,血压也高。用他自己的话说,整个一个废人。 他对于凤珍说:看来我要去见父母亲了,他们向阎王打的报告,阎王批了,同意我去阴国了。 于凤珍骂他是疯子,整天胡说八道。 他说:我还舍不得你呢,我即使走也要带上你。 女儿丽萍在旁边捂住嘴笑,真是个老顽童。 天亮了,于凤珍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顾昌金,悄悄起了床。已经两次病危了,幸亏送医院及时,给抢救过来。可顾昌金觉得自己好一点,就吵着要出院。于凤珍拗不过他,再说在医院里开销也大,吃饭也不方便,于是就回了家。医生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他的身体,情况不对,马上喂他药。这时他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于凤珍答应下来,她确实是当心,这许多年来为这个家顾昌金是苦头吃足,现在日子好了,他却成了这副模样。想起来他可以说是一天福也没享过。两人走到一起快五十年,从没红过脸。就是乱的那几年为了她,顾昌金骂过她,死心眼,不识事务。 她煮了豆浆,买了包子,再进房里看他,顾昌金已经在冲她笑了。 今天觉得好一些了?她问他。 不错。只是你的脸色不好看。应该化化妆,打扮一下,让我看得顺眼些。 十三点。于凤珍笑着骂道:刚才秉仁打电话来了,他要到下星期才有时间回来,让我和你打个招呼,叫你别生他的气。 我好好的回不回家都不要紧。工作要紧。 哪你前天要我打什么电话给他?于凤珍埋怨着他。 我是有些想见他了。我感觉日子不多了,老是做梦做到我娘喊我回家,这不是好兆头。 你又来了。于凤珍抢过话头:你身体好好的,怎么总是讲鬼话? 是真的。顾昌金认真地说道:你别不信。 于凤珍眼泪下来了,你真要走了,我怎么办? 你身体没病,我走了,你就少了个累赘,能活得更好。前半世磕磕碰碰,后半世应该欢欢喜喜的。 第112章 二十,于凤珍伴灵 两人说着话,顾昌金起床吃早饭。 于凤珍烧中饭时,顾昌金又去床上睡了。 于凤珍烧好中饭进房里叫他时,却发现他没答应。她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于是走拢去看他,却发现顾昌金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她一时间呆在那儿,但她很快又醒悟过来,放声大哭起来。 秉仁夫妻俩从宁城赶回来和秉义商量父亲的后事,按当地风俗喊了八音在门口搭的棚子里不时地吹打着。亲戚朋友陆续都赶来吊唁。 按当地风俗,死者在家里待上三天就得入土为安了。 第一天吊唁,这一天,以供亲朋好友赶过来为逝者送最后一程; 第二天火化,人,这辈子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最终剩下的就是一捧灰; 第三天出殡,这就是入土为安。一般都是这样的程序。 于龙海作为舅舅,自然是必须到场的,他在指挥着一切。他自然同意这样的安排。现在大家都很忙,不可能为个死者就耗费许多的时间。对此,三个子女也都没有不同意见。 我不同意。这是于凤珍的声音:起码要放七天。这是老头子在人世最后一次了。她很平静的说出这几句话。 在场的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这是我代表你们父亲对你们最后的要求,你们必须满足我。于凤珍说道。 可这火化…..秉仁说。 明天火化,回来后就放家里,你们忙就忙你们的去,有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妈!丽萍叫道。 就这么定了。于凤珍说道。她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于龙海。 于龙海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才开口:就按你妈说的办。于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停柩七天也是应该的。你们爸爸也就最后一次了,就满足你妈妈的愿望。 舅舅都开口了,三个子女只能应承下来。 第三天起,吊唁的人少了,留在家里的就是子女们和于龙海他们一家子。连续几天的辛劳大家都很疲惫,女人们到了晚上十一二点都去床上睡了,就是秉仁、秉义也是轮流留下守在灵柩边。前两天家里乱糟糟的,大家都没在意于凤珍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谁都说不清。能看到的就是她一直守着老头子,不吃不喝的。女儿丽萍开始还陪着,后来也挺不住了。开始于凤珍也哭,哭得惊天动地;后来她不哭了,也没了眼泪,就这么坐在藤椅里。这藤椅是顾昌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坐的。这张藤椅伴着他度过最后几年每天一半的时光。于凤珍曾经揶揄过他,说等他死了就把藤椅给烧了,让它陪着他到阴间去。现在于凤珍就半躺在藤椅里,眼睛闭着,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想事情。 盖着红布的骨灰盒放在门板上,在它前面的供桌上放着写了顾昌金名字的牌位,点着香。火盆里不时的烧着纸,屋子始终是烟雾缭绕。花圈把不大的屋子都填满了。 顾昌金这许多年来也挣了些钱,本来完全可以换个大一点,好一点的屋子,可他说这屋子有他的根、他的神,他哪儿都不去,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屋子里。 第113章 二十一,于凤珍的固执 深夜,灵堂里只留下了于凤珍。两个儿子、媳妇及其他人都去睡下了,毕竟人不是机器,连续折腾了几天,都累了。加上于凤珍一个劲撵,让他们都去歇着。本来三天的丧事,就因为于凤珍的坚持,现在已经五天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不可能陪这么多天,都纷纷回家了,剩下的只有儿子媳妇、女儿女婿。 半夜,丽萍睡醒了,从房里出来,看到妈妈还坐在藤椅里,就走过去和她说话。 妈,你去床上眯会,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我跟你爸在说话呢。他叫我快点去,我说还要两天呢。 妈啊,你别吓我啊。丽萍流泪了:爸爸走了,你要是再有个事情还不让我伤心死? 呆丫头。这一步总是要走的,谁都留不住。于凤珍笑了:这辈子我和你爸也知足了,养了三个孝顺听话的儿女,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大人操心。现在你们都成家立业了,日子过得也不差。只是我这辈子欠你爸的太多…… 妈妈,你别说了。丽萍蹲下身哀求着于凤珍:我听了害怕。 你别怕。我也累了,想歇会。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丽萍又劝了一会,见妈妈还是不动,就没再坚持。 到了第六天晚上,就在屋外搭着的棚子里摆了四桌,远道的亲戚朋友也来了,抬材的也来了。饭后开始商量明天的事情。因为明天就是出丧的日子。杠头在这时候是权威,他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明天要做的程序,要注意的事项。谁也没注意于凤珍的出现。大家吃饭喝酒的时候,她一直坐在藤椅里没出来,丽萍端了饭,搛了菜给她送过去,她只是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现在她走过来插话。 她对杠头说,明天要辛苦你们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把事情做圆满了。 她的话在场的都没听懂,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杠头说:这个你放心,该我们做的都会做好,不会缺了礼数。 那我在这先谢谢你们了。 晚上大家都喝过酒,吃了饭后开始守夜。人多,当时就摆了两桌,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 于凤珍把在旁边看热闹的丽萍拉了过来:我想洗个澡。你帮我把水送到房里来。 丽萍说:还是到浴室去洗得好,不要受了凉。 没事。于凤珍摆摆手:现在都五月里了,我是一直在家洗的。 丽萍照着做了,她把热水打到房里,又拎过去两把水瓶才离开。 于凤珍这把澡洗了很长时间,她洗了头,又仔细的把身体用肥皂打了洗干净,最后穿上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她只是在外边加了件平常穿的罩衫。 丽萍虽然在看别人玩,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房间里,直到妈妈出来,她才放下心来。她过去把洗澡水给倒掉,又把妈妈换下的衣服归拢,想着明天给洗了。 于凤珍又走到堂屋里在藤椅里坐下。 妈,你还是去床上躺一会,这儿人多太闹。丽萍劝她。 我挺好的,听大家说说话,我心里静。你不要陪我,该做什么去做什么,我没事。 第114章 二十二,于凤珍走了 到夜里十二点时,人们纷纷散去。秉仁兄弟俩虽然疲倦,却不敢离开,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晚上,儿子们是要陪夜的。 于凤珍却说:你们都去睡,有我在这儿陪着你爸爸就行,明天还要忙呢。 兄弟俩有些犹豫,见于凤珍态度很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两人都去房里睡下,丽萍也去房里胡乱睡下。 天快亮时,八音来了,按当地风俗他们要啼更的。最先到的是两个吹唢呐的。他们习惯的吹了头一遍曲调,哀怨的声音惊醒了梦中人。大家纷纷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秉义首先看到坐在藤椅里一动不动的于凤珍,他走过去喊着,可没见于凤珍有反应。他蹲下身看时,只见她双眼紧闭,再摸了下她的手,早已冰冷的了。 妈。他失声叫了起来。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大家都哭了,丽萍跪在妈妈面前,使劲摇着她的手。 吹八音的过来看了下,对秉仁说道:你妈已去了,该料理后事啦。 丽萍哭得撕心裂肺,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妈妈为什么要坚持七天后出殡?是她自己在做准备;昨晚为什么要洗澡,她是要里里外外,干干净净地走。再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就清楚了妈妈早已就做好了去陪爸爸的准备。而粗心的儿女们却浑然不知....... 于龙海赶来,看着妹妹安详的脸庞,他老泪纵横:老妹啊,你怎么就这么痴心呐? 八音吹起了《梁祝》,凄凉幽缓的曲调在巷子里回荡,在小镇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第115章 小说:《孽欲》一,牛南被带走 牛南是在镇政府院子里被请上警车给带走的。 昨天下午在外的他接到镇党委赵林书记的电话,让他回来参加明天上午镇里召开的工业会议,并且强调让他一定要赶回来,因为是传达市工业会议精神,内容非常重要。他心里自然清楚,镇里一般的会议他是很少参加的,都是让王仁厚代劳,这次竟然是一把手亲自通知,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所以,一大早便从C市赶了过来,让他始料未及的这竟是一个圈套。当冰凉的手铐铐住他双手时,那一刹那间的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而让他这次真得栽了。 警车驶出镇政府,牛南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回家去拿点东西。 “不用了,先去了再说。”给他铐手铐的年轻人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牛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仰身倚在靠背上再不吭声。他心里清楚,前边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只是他不清楚是谁在背后捅了他这一刀。是程必清?是王仁厚?还是财务科的张丽或是刘建英?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 小车出了镇子,拐了个弯,一直往东,向县城方向驶去。 刚才就是在赵林书记的办公室,他刚刚在沙发上坐定,三个陌生而神情严峻的男人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直截了当地冲他开了口。 “牛南,现在正式通知你,由于你涉嫌贪污、盗用公款、渎职,经县纪委、县检察院会同研究决定,从现在起对你实行双规。你必须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里把你的所作所为,作一个彻底的坦白交待。”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对他宣布完决定,旁边的年轻人便过来给他戴上了手铐。接着,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裹胁着他下楼钻进了小车。 他设想过许多种结局:股票被彻底套牢;几家银行同时上门来催收贷款;因产品质量出现问题,而外贸公司拒付货款并要求索赔;工人们因数月拿不上工资而罢工闹事……独独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双规。 一股凉意直窜进心窝,又蔓延至全身,让他一刹那有了掉进冰窖的感觉。 在前王镇上不知道镇长书记是谁的人很多,可不知道牛家几兄弟大名的却不多。谁要是问起牛家住哪?马上就会有人告诉你:沿着大街一直往西,街边那幢四层楼便是。因为整个前王街上也就数他家的房子最高,也最气派。这可是在九十年代初,还是人们刚刚解决温饱的年代。 前后两幢,坐南朝北,中间是天井,四开间。 后幢楼房,兄弟三各占了一层。底层给老两口做了卧室,另外三间分别是客厅,客房,厨房。 前幢全部租给人家做了店面和住家。 时光已至深秋,太阳出来嗮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此刻的牛家财便搬了藤椅坐在天井里嗮太阳。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总想骂人。可眼前只有个老太婆在他眼前晃,有火也只能冲老太婆发,一两次行,可总不能一直冲她发。老太婆逆来顺受惯了,你就是动手打她,她也只会抹一把老泪,连哼都不敢哼一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这是我试着写的一个俗物。一改以往文风,算是一个故事。 第116章 二,都是野种 以前,他每天总喜欢去厂里转悠,看到一些不顺眼的事情他会在儿子面前说道说道,只是儿子总是待理不理,哼哼哈哈的应付他。后来时间一长,看到的、听到的多了,看不惯的越来越多,心里越来越烦,便更爱在儿子那里絮叨啰嗦,可儿子却不耐烦听他这些是是非非,总是在他刚开口便走人,最后他感到失望、伤心。 “别人的话你还听听,做事体要收敛点。这样下去,恐怕不会有好收场。哼!…….”牛家财终于忍不住指着牛南的鼻子开骂道。 “你这是淡吃萝卜闲操心。你说你这么大年纪,每天遛遛弯,看看电视,想吃什么就让妈烧给你吃有什么不好?厂里人多,七嘴八舌的,你知道谁说的是对是错?……”牛南不屑看他的老子,说这话时他的脸冲着墙壁。 牛家财几乎气绝。 现在他每天只能在天井里打转。他不愿意出去,怕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怕自己下不来台。以前的得意劲现在全被恼怒替代了。怎么三个儿子个个如此,让人操心烦恼,惹人生气。 “一群野种。”牛家财拍着大腿哼道。 汤兰英过来给老头子倒茶,听到了他的詈骂。她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这是老头子的口头禅,她也听习惯了,难得跟他计较,何况他的话说得也是八九不离十。厨房里还有一堆的活等着她去做呢。儿子们从来都把这个家当成了旅馆饭店,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肚子饿了进门就吃,吃了嘴一抹转身就上楼;睏了各自回各自房间,谁眼睛里也没有娘老子。老头子横蛮,儿子们都避着他;而自己则是他们的保姆,佣人,管的就是买、汏、烧,倒不是她不生他们的气,实在是气不动了。毕竟是自己养的,是好是孬,都是牛家的种。这句话家富曾经对她说过,但在汤兰英心里却觉得这话不是太准确。 她现在所想的,便是儿子们能每天回来,她能看到他们。就这样简单,其他的都不重要。 “野种。”老头子还在絮叨。 她在厨房里听得胆战心惊。老头子没说错,几乎都是野种…… 牛家财跟她成亲从四天便走了。当时他在横山煤矿上班,是特意请假回来结婚的。 瞎眼婆婆每天总会唠叨几遍:“家财现在是公家人,他就要给公家做事体,不能绊在家里。你就不能有意见,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日脚还长着呐。” 汤兰英羞怯地低着头,其实瞎眼婆婆是看不到,但她应该是这种态度。女人嘛,特别还是刚刚做了别人媳妇的女人,临出嫁时,娘千叮咛万嘱咐,嫁过去以后,一定要规规矩矩做人,好好的侍候婆婆,善待男人……好歹她现在成了街上人了。用村里一些女人的话说,她汤兰英是前世修来的福,做了街上人。 家里就和瞎眼婆婆两人,每天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她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第117章 三,家富回家 还是居委会的李姐来喊的她,让她出来工作,那是街上刚刚办起的一个化工厂。而工人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砸蚌壳、丝螺壳,然后再用大石磨磨成粉,掺进粪水里制成肥料,这就是当时所谓的高效肥田粉。只是工人们却给弄得身上整天臭烘烘的。这个厂办了半个月时间便停了,因为女人们谁都不愿意做了,再说这化肥的功效到底如何,谁也吃不准。 瞎眼婆婆也不同意媳妇去这种厂里上班。 “你每天家来身上的味道能臭半条街。”瞎眼婆婆说道。 于是她便结束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工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闲下来没事她便衲鞋底,绣花。 这天早上,她去街上买了菜回来,没进门就听到了瞎眼婆婆的笑声,这是极少有的现象。因为瞎眼婆婆每天除了烧香,便是嘴里呢呢喃喃的念一些她听不懂的经文。这种笑声,她过门三个月来听到的次数还真有限。家里来人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瞎眼婆婆绝对不会独自一人在家放声大笑的。 果然,她拎着菜篮跨进门便看到堂前坐着一个男人,长相和家财相似,只是显得更粗壮结实。一顶呢帽放在桌上,浅灰的中山装笔挺的着在身上,下身裤子的线缝像刀笔直挺刮,翘起的二郎腿丝毫没有损害线缝的挺括,脚上的皮鞋亮得能照见人影,一看就能感觉到这人是从大地方来的。 瞎眼婆婆听到脚步声,便笑道:“兰英,这是家富,你大伯子,他刚刚从上海回来。” 家富是家财的哥哥,听说一直在上海做事,极少回来。 “她叫兰英,是家财媳妇。”瞎眼婆婆对家富说道。 “噢。”家富冲她点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家富在家里待了下来。 三间草屋,东边一间是兰英的房间,中间是堂前兼厨房,西边的一间是瞎眼婆婆的房间。家富只能将床铺搭在了瞎眼婆婆的房里。 家富的行至有些神出鬼没,经常一出去就是几天然后又突然回来,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没人知道。他这次回来,带回一块香皂给了兰英,算是见面礼。这东西兰英还是第一次用,味道很好闻,用它洗手那香味便像是叮在了手上,兰英心里着实喜欢。原来家里只有她和瞎眼婆婆,她想说话也没有对象,毕竟婆媳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何况做媳妇的也不能太张狂。现在家里多了个家富,气氛便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家富的话题多,说话也风趣,常常逗得兰英发笑,她不敢放声大笑,只能捂着嘴巴轻轻地笑,笑的同时她会偷眼看着家富,家富则时不时眼睛贼亮的盯着她看,看得她脸直发烧……这种两人间的游戏瞎眼婆婆不知情,她就是在场,也只是别人笑她便笑。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儿媳妇,都是她的亲人,她不会想到其他的事情。 家富回来后,经常连着几天不见人影,然后突然又出现在家里。这次家富又失踪了几天,吃晚饭时,瞎眼婆婆还在絮叨,说家富不晓得又野到哪里去了,出去几天了还不回来。 第118章 四,家富闯进了她的卧室 汤兰英也在一边暗自叹息。她这辈子活得太苦。五岁时娘老子便都没了,以后便一直生活在叔叔家里。叔叔可怜她是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脉,虽然自己也有三儿两女,家境并不宽裕,但还是把她收留在了家中。只是为了养活这六个孩子,他只能拼命出外干活。不幸的是就在解放那年,他不慎从竹跳上摔下,从此便只能躺床上度完自己的下半生。好在两个哥哥均已成年,也学了泥瓦匠这门手艺,能够挑起家庭这副重担。此时的汤兰英年已十三,懂得了人生的艰辛。土改时,分得的三亩水田也放在了叔叔名下。并且在六个孩子中她排行老四,两个哥哥出外干活,田里的活只能由婶婶、姐姐和她三个人来做了。五五年那年她十八岁,已到了嫁人的年龄,叔叔婶婶像嫁自己女儿一样把她家入了牛家。用叔叔的话说,街上能比乡下活得好。 自己男人是个煤矿工人。讨女人一来是为了传宗接代,这二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奉伺家里的瞎眼老娘。牛家财从她进门之初就对她说了这番话。而瞎眼老娘坚持要儿子讨乡下女人,也是经过考虑的。她总说街上的女人心眼太活,没有乡下女人实诚。能看中汤兰英,就因为她是个苦命人。两个儿子,老大打小就是个浪荡子,常年在外飘荡,也不思量结婚成家的事情。只有老二家财还懂得孝顺,只是他工作不在当地,因此这个儿媳妇就相当重要了。 结婚前,牛家财是何模样,她根本就不知道。直到那晚揭下盖头时,她才看到男人的真面目。牛家财是请了婚假的,所以他婚后只在家待了三天。现在他走了已有三个月,仅写来过一封信。两人都不识字,家财写信要求人,自己看信也要求人。她让街上摆摊写信的给回了封信,也只是干巴巴的几句话,有些话她想说却说不出口,毕竟不是在家里两人当着面,而就是在床上好像她的话也不多。两人在一起仅短短的三天时间,家财走时她还不觉得多想他,因为在这以前两人都不认识。三天里,又因为毕竟是新媳妇,羞涩是存在的,也不敢正眼多看他。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心却像发酵的面团渐渐膨胀起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身体里有团火在上下乱窜,思想之念越来越强。 天黑下来时,兰英烧了锅水在房里洗起澡来,农历四月的天气已渐渐热起来,虽然瞎眼婆婆一再告诫她不要贪凉,她还是一直坚持在家里洗澡,只是因为天气冷,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今天她决定洗长一点时间,用香皂好好的把全身打一遍。她坐在脚盆里,温温的热水顺着她皮肤流向全身,这水犹如男人的手游走在身上,刹那间一股火苗从她心里又窜了出来,让她难以自禁。男女间的事她是刚刚入门,就像人吃东西一样,刚刚尝了尝滋味就没了,留下的只是回味。 第119章 五,汤兰英怀孕 这段日子里她总是在回味,而越回味越觉得心里起火。她暗自骂过自己,但没用,要不了两天她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此刻她思想得更加厉害,她用手拧着大腿上肉多的地方,她希望让疼痛替代思想,没想到疼痛竟给她带来快感,竟轻轻地哼出了声。 就在她沉入沉思的当间,一条身影悄没声息地来到她身边,跳跃不定的灯火影出一张男人的脸,一时间她愣住了。自己明明是闩了大门的,瞎眼婆婆也早已睡下,可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她有些惊慌甚至恐惧…… 这时的家富却在她面前蹲下身拿过浴巾,开始为她擦洗。他的手力道恰到好处,从脖子再往下,用手将她每一寸皮肤都走了个遍……这时的汤兰英竟傻得犹如木偶,竟然任他摆布。他很有耐性的给她遍身打上香皂,又用水冲掉,最后从拧干浴巾将她身上的水珠吸光,然后抱起她扔在床上……这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后来兰英还思想过,当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但如果出了声,反抗了,他又会怎么做? 也就在那晚,汤兰英真正体味到做女人的滋味。 从这以后,家富经常在夜里溜到她床上。只是她依然沉默,就是家富也很少说话,两人只是做事,也不敢弄得太大动静,因为瞎眼婆婆的耳朵很灵,细微的声音也瞒不过她的耳朵。倒是家富胆大,白天就在瞎眼婆婆的面前,他也敢把兰英揽在怀里抚摸,一边还和瞎眼婆婆说话。兰英始终不敢开口也不敢拒绝。 牛家财的家在河边巷子深处,如果不是有意过来,是没有人会走到这里。 这段时间,兰英过得很快活,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才惊慌起来。 “出事体咧……”她把家富拉出家门说道。 “出了什么事体?” “这个月身上没来,我好像有了。” “好事体,总归是牛家的种。”家富倒是满不在乎。 兰英想哭,她没想到家富竟会是这种态度。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她以后还能做人?就是瞎眼婆婆也不会原谅她。 “你快想办法啊。”兰英急切地说道。 “没事,叫家财回来一趟不就行咧?” 不知家富用的什么办法,三天后,家财就从几百里外的煤矿赶了回来,这次他在家待了一个星期。他告诉兰英,现在全国都正在掀起赶英超美的高潮,建设共产主义,矿上不允许工人请假。这次他能回来,还是家富打去的电话,说家里出了事体,领导才准了他的假。 这次家财去了矿上后,直到牛南满月时他才回来。 家富在家财回来时,两人打了个照面便出去了,直到家财走后他才回来。在兰英怀孕七个月时,他又一次离开了,并且从此以后再没有了消息。就是瞎眼婆婆去世,也没有回来。家财估摸着,那次他回来还是因为在上海呆不住,全国到处都在搞运动,像家富这样的混混,不管在哪都会受到打击,他那次是回来避风头的。家财说兄弟俩一辈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自从家富十六岁离家后,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年…… 第120章 六,牛南下乡插了队 天渐渐黑下来了,从上午到下午,牛南就坐在办公桌前,可面前摊开的纸上依然空白,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本来他就不会写什么东西,虽然他也在职工大会上有过长篇大论,但那是有人帮他写的讲话稿,他还得花几天时间看懂了,然后才能在职工大会上磕磕绊绊地念出来,就这样也只是一次两次以后,他就放弃了,再开职工大会,他干脆就是由着性子自由发挥,说到哪算哪。眼前是没有人能够代劳,这种交代材料只能是他亲力亲为。这是押他来的人对他的交代。好在暂时还没有人催促,这东西目前对他还没有时间限制。不过这时他脑子里如同开了锅的粥在胡乱翻滚,根本就不可能理出头绪。。 他现在身在什么地方?是他首先想弄清楚的事情。在他头脑里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这儿,昨天上午从镇上出来,就坐小车里,连着转了三个小时,按路程算,早跑出去三两百公里了,阳县并不大,跑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已过了南京了。但他能断定的一点是,自己并不是什么重大案犯,不大可能会被送异地进行审讯,所以他断定应该还是在阳县境内。而阳县境内只有南边有山,自己就生活在北边,前王的北边也就是有座瓦屋山,瓦屋山上他从小就去玩过,好像就没有这么一溜山脉。他能知道的,他现在身处的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除了一幢三层楼外,另外就是两幢平房,而似乎这儿进出的人还不多。所以他判断应该是阳县公检法的一个专门关押他这类人的地方。他在的是三楼。窗户外是用十二的钢筋焊成的窗棂,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不远处便是一溜的山峦,现在是万物萧索的季节,山上除了光秃秃的树,让人根本看不出其他特征。这儿难道是东山湖?如果是的话,这儿应该是在县城的南边,离县城只有十多公里,因为再往南就是徽省了。身边有六个人轮班看着他,晚上有两人和他睡一个房间,吃饭直接端到他面前,房间里就有卫生间,活动的地方就这么一个不足二十平方的房间。现在对他还是和风细雨,还满足他的一些需求,烟也是尽着他抽,只是让他交代问题,还没有对他动粗,除了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外,还没有对他采取其他措施。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交代得越快、越彻底,那这有限的自由便越短,他必须拖延时间,然后再设法脱身。他记得社会上流行的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虽然脑子里乱,却让他有了反思自己过往的时间。这十多年来自己一直活得潇洒,现在看来这仅是一种变态的醉生梦死,自己究竟从中得到了什么?他感到茫然。 他在脑子里放电影,过去的岁月逐渐浮现在眼前…… 那年他初中毕业便去了尹家棚插队,按照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愿下乡。可他在家里是老大,按照规定,一户人家子女里只能留一个吃供应粮,怎么也不会留他,所以他只能选择下去插队。但就是去了,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这么一晃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被招工的迹象,此时的他可以说已是心灰意冷。 第121章 七,牛家财出事了 真是前世的姻缘,后世的冤家啊,此刻的牛南不禁感慨起来。 但他的命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好,就因为有了陈翠芬这个老婆,才靠上了她那位在市政府当了副市长的姨夫,这几年自己一直顺风顺水,事业兴旺财源广进,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夜夜做新郎,处处有新娘。 如今他被禁锢在这里,缺少了自由,还是缺少了女人。他还真是怀念过去的那些日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汤兰英在傍晚时候才从二儿媳秀芳嘴里得知老大被人带走的消息。她当时就哭了起来,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老大被带走生死不知;老二一年前出门就再没了消息;老三打死了人,现在还被关着.....看到别人家的儿子一个个都活得让人省心,少有人家传出儿女让大人烦心的事情,怎么就自己养的儿子一个胜过一个的混蛋,本来老大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家里有现在的模样,全靠老大撑起来的,家里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老大出面解决。就是家里两个老的,如果没有老大,根本就没法活下去。老头子有些退休金,但勉强够他自己,而自己没拿过工资,更没有退休金,一直都是老大拿钱给她用,老二两口子只按月拿出一份生活费,老三拿出的还没有自己偷偷塞给他的多…… 老头子在得知老三打死人后,便拔掉插鼻子里的管子….. 可不管这当中哪一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拉扯大,然后结婚成家。不管他们如何混蛋,做娘的都不会不心痛。牛家财可以说他们野种,自己却不能。不能说牛家财骂得有错,可这错都怪她吗?她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现在最后一个儿子也不在眼前了,往下日子该怎么过?她不敢想,但是无论怎么说,自己还得活下去……. 好在女儿小琴嫁得人好,家里条件也不错,只是她工作忙,不可能天天待在身边,她自己有自己的家,还有公公、婆婆要她照顾…… 难道真是不该来世上的才应该落这么个下场?是报应? 牛家财被工作组喊去谈话已三天了,汤兰英连着三天坐卧不宁,还心惊肉跳的。她几次走到农具厂门口却不敢进去,厂里的那些人看到她也是打个招呼,要问牛家财的情况,大家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她。好像牛家财这次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其实那种时候谁都怕。 牛家财自从从煤矿回来到农具厂木业车间上了班,并且没过多久便当上了车间主任。原因是他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人也生得活络,就被厂领导看上了。那年月吃饱饭都是问题,牛家财拿一份工资要养全家五口人,在煤矿上工资高,福利待遇也好,到了农具厂工资一下子便少了三分之一,并且牛宝、牛琴相跟着来了世上,家里经济上自然就紧张起来。 牛家财便将车间里加工下来的刨花、碎木头屑子悄悄做起了买卖,这些东西买回家生炉子是最好的引火材料。 第122章 八,汤兰英去了厂里 那时的木工车间虽属农具厂领导,车间用房却是独立在农具厂外面的,平常厂领导也很少过来。所以这买卖做得还可以,而所卖的钱都记了账,让专人管理,隔上几个月,便分上一次。车间里的人,人人有份,多少能够补贴一些家用。虽然牛家财严令工人们不许往外说这件事,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年以后,这事还是让厂里领导给发现了。正好四清工作组来了,于是牛家财便成了农具厂第一个活靶子,这种情况下,避让都来不及,谁还会往枪口上撞?就只能有作为车间主任的牛家财一人扛了。 就是面对汤兰英的询问,大家还是三缄其口。 汤兰英自然只能怏怏而回。她心里清楚,牛家财肯定是被关起来了,但关在哪里她不知道,这错误的大小她也不清楚。回到家里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现在牛南在读四年级,牛宝读一年级,牛琴还在玩泥巴。她虽然有时去建筑站打点零工,去乡下给人盖房子她不能去,只能在街上有活时去做上几天,还要把女儿牛琴带在身边,何况两个念书的还要回家吃饭,所以她一个月做不了几天生活。现在牛家财出了问题,她干脆不去了。 这天她正在家里洗衣服,木工车间的陈巴子来了。他是奉了领导的命令来叫汤兰英的。 陈巴子把汤兰英领进了工作组的办公室,在那儿她见到了刘振松。 刘振松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浅灰色的中山装上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十足的干部派头。他看到汤兰英进来,马上起身倒了杯水递了过来。他挥手让陈巴子离开。 “你是牛家财同志的妻子。你叫什么名字?”刘振松和颜悦色地说道。 汤兰英有些慌乱,她还从来没有和干部打过交道,对男人的认识也是有限。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亲切。 “你不要紧张,听我说。”刘振松的苏北口音软绵绵的:“牛家财同志这次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是党的政策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所以我们也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现在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来帮助他,让他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能够主动的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我希望他站到广大人民群众这边来。” 对于男人做的一些事情汤兰英是知道的,虽然她也曾经劝过他,但他始终认为,这卖的钱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装进腰包的,而是整个车间的工人都得到实惠的事情,何况也就是一个人能分到手的,也就是三五元的小数字。以前这些刨花,碎木屑都是放在那里烂掉,当成垃圾给拉走,现在变废为宝,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 “你一个女人,可能对牛家财同志的事情了解得还不是太全面,他的问题很多,概括起来有这么几条,多吃多占,私分集体财产,工作作风粗暴,对党的政策持怀疑态度…….” 汤兰英听完刘振松的话就哭了起来。 第123章 九,汤兰英去见了牛家财 牛家财进农具厂,因为他在外头待了几年,见的世面多些,人也灵活,于是领导便让他当了车间主任。他起早贪黑的忙进忙出,他说无论如何要让工人们能得到实惠。在汤兰英看来,男人不是一个脾气粗暴的人,虽然他对汤兰英有时会发脾气,其中原因汤兰英心里清爽,只是她没办法进行辩解,自从牛宝、牛琴出生以后,牛家财对牛南的来历已经了如指掌,他只在心里烦的时候才会对牛南呵斥、谩骂,平常并不会有过激的行为。在汤兰英眼里,牛家财是个大度宽容的、顾家的男人,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她,自己只留下几元钱买烟,偶尔买一些熟菜都揣回来给儿女们吃,供应站的米只够家里吃半个月的,他总能弄来些南瓜、山芋的回来弥补一下,他说手艺人比一般人好的地方就是活络。但是哪怕家里没一点烧的,他也不允许汤兰英去车间捡一个木头屑子,他说那些东西都是集体的,是要花钱买的,但是你汤兰英不能去买,因为要是那样做就说不清了,不是私心还是私心,所以汤兰英只能在街上买茅草回家烧…… 刘振松的话语仍在继续着:“这次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是要揪出我们干部队伍中的贪污、腐化堕落份子,纯洁我们干部队伍,提高我们干部在广大人民群众中的威信。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认清形势,帮助牛家财同志早一些过关……” “他已经几天没回家咧,现在他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他?”汤兰英鼓足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跟他见面的,但是你见了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分寸,我希望你能起到一个好的作用。因为牛家财同志的问题是可大可小,推一推便是敌我矛盾,拉一拉则是人民内部矛盾,我希望你想清楚。你要和他说清楚,有什么问题交代什么问题,如果他知道别人的问题,可以检举揭发,这样做对他有利。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为你保密,更会对牛家财同志负责。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振松和汤兰英足足谈了近一个钟头。这过程中,他给她倒水,给她递毛巾擦眼泪,还时不时的在她肩膀上抚摸一回。后来汤兰英回忆起来,才明白刘振松的一些做法是故意的。 接下来,她和牛家财的见面就简单短促得多。 牛家财被关在农场小仓库里。农场小仓库本身就不是地方上的,它只是劳改农场设在前王街上设的一个中转站,当时的前王只有水路,所有的物资都要通过水路运来前王,然后再运往十几里外的农场。 “你还好吗?”汤兰英眼泪汪汪的看着牛家财。 “我没事。你把三个细娃带好就行了。”牛家财说道。 “工作组的领导让我来的。”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你不要有思想负担,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回家了。”牛家财说道:“你不要听他们的一些说法,你一个女人家,横竖没你的事体……” 第124章 十,汤兰英怀孕了 牛家财的态度显然让工作组的人感冒,所以,他说的几天竟是被关了三个多月。 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没了牛家财这份工资,牛家就断了经济来源,好在汤兰英一直省吃俭用,平常也攒了些钱,本来是作为救急用的,现在都拿出来用了。人到了那种时候一定想的便是怎么活着,这个最基本的念头救活了无数的人们。 刘振松连续来过几次,并且还带来了米、油,汤兰英自然感激他。 接着,牛家财被放了出来,但是没能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十五里外的水库工地参加劳动,说是要他继续努力改造世界观。他必须在水库上劳动半年才能回来,中间还不能请假回来,可说是一种变相的劳改。好在汤兰英每月可以去农具厂拿到十五元的生活费,凭这点钱,汤兰英可以把供应站的米、油背回家里,至于吃菜只能自己另外想办法。 这一切在汤兰英看来,都是工作组组长刘振松帮的忙,无形中对他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这天上午,汤兰英去供应站买米回来,在路上碰到了刘振松,看她吃力的扛着米袋,便不由分说的夺过来自己扛着送到家里。汤兰英连连说着感谢的话,还绞了把手巾给他擦汗。汤兰英要留他吃饭,他推辞了,说有时间再来看她。 那天下午,他真得来了,巷子里静悄悄的,在巷子深处的牛家更是无人涉足。牛南、牛宝去上学了,牛琴玩累也睡下了。只有汤兰英坐在门口纳着鞋底。 刘振松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进了门,汤兰英见状便起身进门打算倒水给他喝。刘振松看着她,没有从她手里接过茶碗,而是回身把门给闩了。汤兰英虽然感到突然,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她生了三个儿女,年龄却刚满三十岁。自从牛家财被喊去谈话,至今已快半年没有近过男人,特别是在她经历过家富后,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区别在哪…… .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牛琴睡在房里,她拉着刘振松去了原来瞎眼婆婆的房里…… 以后,刘振松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挑中午这个时间,在牛琴睡觉的时候。 刘振松告诉她,自己是公社党委副书记,这次抽出来搞运动,已经快一年没有回过家,他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快一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当第一眼看到她时,他便有了冲动,他说农具厂也有女人,但都激不起他的欲望…… 汤兰英躺在床上,听着他这些缺盐少油的话语,因为他也满足了她的需求,有这些足够。以前,家富对她说的话很多,但她能回忆起来的却很少。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情,双方在一块尽兴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汤兰英的怀孕后,牛家财得到了宽大,仅在水库上待了两个月便回来了。车间主任是不能当了,连木业车间也不能待,厂里把他安排在铁业车间抡大锤,并且免除了他一半退赔款,虽然当时全车间的人都分到了钱,可退赔的责任却是牛家财一人承担。当时他对工作组对他的这种宽大有些迷惑,直到几个月后看着汤兰英隆起的肚子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第125章 十一,牛冰的苦恼 在牛冰生下来那天,牛家财摔掉了酒杯。他没有办酒,连鸡蛋都没有买一只。汤兰英知道他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把这刚生下的小儿子给掐死,毕竟是一条生命。穷人的命硬,汤兰英生这几个儿女从没有进过医院,都是在家里,前三个是有别人在场帮她弄的,待牛冰要生时,她自己拎了热水瓶放在床边,牛冰出来了,她用剪刀剪短了脐带,脚盆里放了水,拎着牛冰洗干净身上的血污,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他穿上,放在一边,又将已污了的床单卷巴卷巴扔在一边,此时的她已筋疲力尽,便搂着牛冰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牛冰还睡着,起身去了河边洗那些床单,衣服…… 闯祸在牛冰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小就不安生,学习成绩不好,还经常有人吵上门来,汤兰英只能赔着笑脸说好话,赔人家医药费。小时候就管不住,长大了也没有改掉这毛病,所以才会出后来的事情。 汤兰英爬上二楼推开牛冰的房门,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前几天她生了场病,没来给牛冰整理房间,几天下来房间里就乱成猪窝。她忙着打开窗户通风,又把随地乱扔的脏衣服、臭袜子捡了放在门外,一双沾满泥巴的耐克拎着放到门外,然后才冲着蒙头大睡的牛冰吼了一嗓子。 “懒鬼,太阳都嗮屁股了,还不起来去上班。”她走过去朝隆起的被子拍了一巴掌。 好一会,一颗乱蓬蓬头发的脸才露出被子:“这才几点?你嚷什么?” “八点都过了,你不去上班?” “我今天休息。” “又不是礼拜天,怎么就休息?”汤兰英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懒,所以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你要是不规规矩矩上班,看你大哥回来不收拾你?” 牛冰对大哥还是有些怕惧,他坐起身开始穿衣,嘴里还在嘟囔:“天天都是老一套,在车间里做生活实在没劲。” “你想当官啊?像你大哥那样,你有那个本事?” “哼,像他?我才不要像他。要么开着车满世界跑,要么就拍桌子骂人。该他走运,像他这种人……” 汤兰英越听越不像话,便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要死啊,眼睛里还有谁?我看你将来能成龙还是成虫,不要一个都不服气……” 牛冰不再理睬老娘唠叨,自顾下了楼,任老娘继续给他收拾房间。 兄弟三个中,数他个子最高。牛宝个子最矮,牛冰一直没有想通一件事情,兄弟三个三张脸,谁跟谁都不一样。其中老二牛宝长得像老子,牛南有些像老娘,而自己则娘老子谁都不像。有一点兄弟三倒是一样,都是初中毕业。牛南那时候是没得念,自己则是根本念不进。毕业后想去当兵,可连续两年体检都没能通过,他只好死了心。家里待得难受,便在街上和一些人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架闹事。他也进过厂,不过时间都没有长过。跟人后头去做生意,也是仅仅混了张嘴,他心里不愿意靠着牛南,所以尽管在外头胡混,也不愿意向牛南开口。牛南说他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经不住老娘天天唠叨,去年才去了宏远上班。 第126章 十二,牛冰的烦恼 本来他想自己毕竟是牛南的亲兄弟,不管怎么说,也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工种。他在牛南面前提过想法,想和牛宝一样去跑供销。可牛南偏偏让他去了服装分厂后道,装箱打箱、装车,扛布件。他便有了思想情绪,哪里还会安心干活?上班没几天便开始经常迟到早退,有时干脆不去上班。车间主任拿他没办法,要是其他人,车间主任早就要求开了他,可他是牛总的亲弟弟,车间主任能做的就是睁一眼闭一眼,来了就来了,不来就算。考勤也不给他打,反正工资不要他车间主任发。 汤兰英想法简单,觉得只要给他娶了媳妇就有人能收住他。可连续几个人上门来提亲,他就是躲着不见。牛冰今年虚岁已二十七了,在以前都应该早已自立门户了。凭牛家目前的状况,应该说牛冰说个媳妇根本不会有问题,没想到牛冰会是油盐不进,连着几个,没有一个是牛冰中意的。汤兰英心里着急,特地去问了算命的,算命的告诉她,说你儿子现在还没动喜心,照命里看来,他喜心要到二十八岁才会动,所以你现在帮他急也是没用的。汤兰英算是吃了颗宽心丸,暂时将为他找对象的念头放下了。 不过牛冰现在让他不如意的地方太多,不仅工作不称心,钱也不够用。一个月的工资,半个月就用光了,在外头朋友之间相处,吃喝玩乐,花钱是免不了的。他没钱只敢向老娘开口,老子是从来用正眼看他的时候都少,不要说开口要钱了。在两个哥哥面前也是门都没有。牛宝是自己还要开口向别人借钱用的主,对牛南开口只会招来一顿训斥。而在牛南面前更不敢吭声。牛冰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真正心疼他的还就是老娘。 昨晚几个人去养鱼塘偷鱼,被鱼塘上的狗撵得屁滚尿流,丝网也丢了,人也累垮了,早上又睡过了头,真是霉运当头,没有一样能让他高兴。 他边走边想地进了车间,抬头便看到车间主任那张苦兮兮的脸。 “现在都九点了,你才来上班,按照规定,迟到一分钟扣一元钱……” 不等车间主任说完,牛冰说道:“今天我请假休息,就是跟你说一声来的。”说着,他找张纸写了请假条,塞给车间主任,转身出了车间。 牛冰没有理睬门卫的询问,一溜烟出了厂门。他觉得现在他就剩下这个特权了,没钱没权,好在是牛总的弟弟,所以自由一点也是应该的。不过他走在大街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就回家,老娘肯定会啰嗦,还是去哪里玩到吃中饭再回去。他打定主意便去了赵国华家。 汤兰英早上起来,煮了粥,又买回油条,然后才上楼喊牛冰。根据昨晚她看到的,现在家里就二媳妇李秀芳、牛冰在家。可她推开牛冰的房门却发现,床上被子还是迭得整整齐齐,没有动过的迹象,这就是说,牛冰昨晚夜里又出去了。 各位老师:春节好!今天始开始复更,努力补上。 第127章 十三,牛冰闯祸 “咦,这讨债鬼又野到哪里去咧?嗨。”她叹着气转身下楼。 儿大不由娘,三个儿子就老大好,给牛家撑着场面,老二、老三都让她揪心。老二上次把李秀芳的私己钱拿去用了,夫妻俩打了一架,到现在都不说话。老三总是吊儿郎当的不上班,几乎每个月都伸手跟自己要钱用。汤兰英身上的钱仅是老大、老二夫妻俩交的伙食费,另外老大有时会另外给一点,老头子的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可以说给老三的钱都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前头房子的房租都是老大在收,两个弟弟也不敢有意见,因为房子就是他拿钱造起来的。看来要解决老三的事情,还非得老大开口。看看是不是给他调一个行当,也弄个车间主任当当,这样他心能安下来,手里的钱也多了,就不用跟自己张口了。 她正思想着,突然条案上电话响了,她连忙过去接了。 电话那头是牛宝的声音:“姆妈,家里有钱吗?” “要多少?”汤兰英虽然奇怪,牛宝怎么会跟自己开口,但疑问归疑问,事情还是要问清爽的。 “我也不晓得要多少,现在起码先拿五千过来。” “啊!要这么多?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你赶紧准备,我马上回来拿。” “遇到什么事体咧?” “牛冰现在给关在了派出所,要拿钱出来赎人。” 汤兰英慌乱了:“他为什么给关起来的?” “他昨夜跟别人打架,把人给打坏了,现在人躺在医院里还没有醒,赶紧交钱把牛冰弄出来,时间一长麻烦就大了。你快点准备钱。”说完,牛宝把电话挂了。 这边汤兰英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房里的牛家财听到这话头便走了出来。 “老头子,老三闯祸了,把人打得进了医院,他自己也被关起来了。老二说起码要先凑五千元钱去赎人。” “快去想办法啊。不是还有一张银行条子吗?上头还有点钱都取出来。”牛家财大喘着气,嗓子眼里的小鸡又开始叫了,发出尖利的声音。 “老头子,你赶紧去床上躺着,自己身体要紧。老三会没事的。”汤兰英担心牛家财的身体,连忙安慰着他。 她急匆匆地翻出银行条子出了门。身后依然传来牛家财的骂声。 “一群野种,死不掉活害人的野种。” 牛南来这儿已经一个星期了,他的人整个起了变化,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看管他的人语气也变了,毕竟总是温和对待没能起作用,就应该采取一点手段了,首先烟给停了,除非他能配合交代问题。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牛南心里可不会这么想,虽然他文化不高,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智商,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人,会在他把事情摊开后,就会客客气气的送他回去。当然也不能一点不说,所以挤牙膏一样还是交代出一点事情,当然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辩护。从心里说,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就犯了罪。在宏远,如果没有自己,是根本就没有可能做大成目前的样子。为了宏远,可以说,自己也是竭尽了全力,拼了老命的,说自己是宏远的功臣,一点也不为过。当然,违规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这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交代了,等待自己的就是牢狱之灾。 第128章 十四,牛南办厂 牛南来这儿已经一个星期了,他的人整个起了变化,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看管他的人语气逐渐也开始变了,毕竟总是温和对待没能起到作用,就应该采取一点手段了,首先把烟给停了,除非他能配合交代问题。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牛南心里可不会是这么想的,虽然他文化不高,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智商,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人,会在他把事情都摊开后,就会客客气气的送他回去。当然也不能一点不说,所以挤牙膏一样还是交代出一点事情,当然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辩护。从心里说,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就犯了罪。他始终认为:在宏远,如果没有自己,是根本就没有可能做大成目前的样子。为了宏远,可以说,他自己也是竭尽了全力,拼了老命的,说自己是宏远的功臣,一点也不为过。当然,多捞一点,任意的支配手里的钱,也是完全应该的。要不,这个董事长、总经理当得便不值。如果光是为了一份工资,年终拿几万元的奖金,又怎么当得起自己的付出?再说,违规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乡镇企业打的就是擦边球。但这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交代了,等待自己的就是牢狱之灾。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变的?牛南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 牛南当年从农村上来,已经是七八年的事情,儿子都会满地跑了。 街上当时只有区区三家厂。夫妻俩都进了农机厂。牛南被分在了铸造车间,当了造型工,这活是又苦又累;陈翠芬被分在了金工车间,夫妻俩一个月仅挣七十多的工资,比在农村是好了很多,但必须租房子住,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原来的三间屋根本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十五元的房租可是要从他那点可怜的收入里抠出来,想想都凄惨。 转机出现在陈翠芬姨夫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以后,姨夫同情这个下乡的外甥女,于是,经过他的安排,本来已经在农村安家落户的知青是没有返城机会的,所以只能特殊处理,陈翠芬顺理成章的回了z城。但配偶是不能享受这种待遇,所以牛南只能继续留在前王。从此过上了牛郎织女的生活。 陈翠芬返城后,被分在了外贸公司,不过具体工作却是在门市部当了营业员。 那天上午,在车间挥汗如雨干活的牛南,突然被厂长喊进了办公室。不知道他们从哪得知牛南有一个当副市长的姨夫,镇里又在提出大办乡镇企业的号召。号召大家要发动群众,开动脑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厂长决定利用牛南姨夫的关系,再办一个服装厂。同时告诉他,如果这个厂办起来,他就是厂长。 此时的牛南脑子里完全混乱,他对厂长画出的大饼一无所知。但是,他愿意听厂长的话,去找一下陈翠芬姨夫。其实他不太愿意见那个副市长,因为陈翠芬姨夫并不待见他。好在姨夫还是帮了他大忙,不但帮他找到了厂家,包下了全部业务,并且同意提供设备,技术支持…….副市长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确实不容易,牛南为了这个厂可是拼上命了。当时农机厂仅提供了一幢平房,开办费给了伍万元。其他的事情都必须有牛南自己去想办法。牛南是外行,什么也不懂,只能去街上服装厂挖掘人才。 第129章 十五,滚雪球似的企业壮大 从安装设备到招工都得牛南亲力亲为。好在副市长面子够大,市一服装从安装设备到技术指导,从提供原辅材料到运输都给包圆,牛南只是作为一个陪客自始至终留在现场。 牛南不笨,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成绩总在班级十名内。也算是生不逢时。现在遇到这机遇,自然拼了命也要适应,几个月下来,也逐渐触类旁通的了解熟悉了服装生产的全过程。因为有足够的业务,有银行提供的足够资金,最终,从刚开始的十几个人,逐渐发展成为容服装厂、伞厂、注塑厂、镀锌厂的宏远集团公司,从中遇到了多少困难,挫折,牛南偷偷地抹过几回眼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牛南清楚,一个人的成功,除了能干,更需要的是机遇,是有贵人相助。当年办厂时,银行是上赶着要你去它那里贷款,要多少是多少,可现在就这么大的盘子,并且是先还后贷,企业效益好,资金周转快,银行还高看一眼,企业效益不好,你就是低三下四说好话,也是无济于事。 办企业就好比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就跟变戏法似的,运气好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二年服装厂便从农机厂独立出来,成为镇上第二家服装厂,牛南任厂长,此时厂里职工已达两百多,规模超过了原来的服装厂。并且在镇西边圈了块地,建了厂房。他家的房子就是那时候建起来的。所有的材料都是从服装厂出的,但这些又有谁会来追究?你能把厂子做得那么好,其他的自然可以忽略不计。领导看重的是你对政府的贡献,因为你的贡献,就是他们的政绩。虽然当时他心里有些忐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忐忑也就放下了。不过,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再不能这样做。可惜,既然伸手了,就不会缩手。 服装厂第三年就实现利税三百万,产值已远远超过了镇上其他几家同行。 第四年就有浙江的老板过来,和他合办了伞厂,后来浙江老板抽走资金,只能他自己单挑了。好在产品是以外贸产品为主,每年省外贸都有计划订单下来,业务是不用发愁,只要有一套得力的领导班子就成。 而随后的注塑厂、镀锌厂都是为之配套的。 镇里领导的支持,银行的扶持,想不成功都难。当时办企业,开公司,靠的就是银行,并不是后来都是私企,不说需要你百分之百自有资金,起码也是你有钱才能开办,银行在看到你企业的实绩后,才会决定能不能给你贷款。 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变的,他自己也说不清。应该是开办伞厂的时候开始的,在这之前,他是连歌厅都没有进过,一来他没时间,二来他天生五音不全,对这不感兴趣。而开办伞厂时,为了考察市场,去市场观摩,他去了浙江。合作者,浙江的老板自然全程陪同,流程也就是后来流行的吃喝玩乐一条龙。牛南此番浙江之行让他开了眼界,为他后来的选择开了先河,女人、金钱都成为了他追求的目标。 也许只有在眼前这种情况下,牛南才会反思自己以前的作为……. 第130章 十六,牛南的奋斗史 牛南站在二楼办公室里,从窗户往下看,占地一百二十亩的厂区,一条四车道的水泥路横贯南北,四幢独立厂房中间设有水泥路,分别是集团下属的四个分厂。其中两幢四层,建筑面积为一万三千平米楼房,分别是服装厂、伞厂,后面的两幢两层,占地面积七千五百平米的楼房,分别是注塑厂、镀锌厂。而他身处的这幢楼房,却是横跨主干道两侧连成一体,是集团公司的办公室,各分厂厂长也在这楼拥有办公室,公司下属各个部门都在这幢楼里办公。每每当他站在四楼办公室窗户前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内心油然生起一种自豪感。曾几何时,服装厂第一次接下第一单外贸订单,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自己几乎连续半个月没有离开车间,从裁剪跟到后道,累了,走哪倒哪就能睡着。工人自然在完成自己任务后,可以走人,可他却不行,必须盯在现场,那一个月掉了二十斤肉。时值炎夏,他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率领着几个人,打箱、装车,当货车驶出厂门,他便倒在裁剪车间的台板上整整睡了五个小时,最终被饥饿催醒.......更让人揪心的是,有一次,货车开走以后,却发现还有一箱成品被拉下了,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而这车货却必须在今天下午入库上海仓库,没办法,他只能马上去找车。当时,镇上只有农机厂有一辆解放,好在厂长得知情况后,同意放车去上海,就这么为了一箱货,八吨的解放跑了趟上海,随车的只能是他牛南,付趟运费总比支付违约金,损失要小得多。待解放赶到上海外贸仓库时,正好碰上仓库锁大门,牛南说一大堆好话,最终才让他们收了货......这样的事情,他不知经历过几次。后来,每当货车开走,回到家里的他,怕的就是接到电话,因为这时来电话,十之八九是出了岔子....... 楼下水泥场地上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的人们都是他的部下,都在围着他的指挥棒转。他心里很是快活,成马蹄形的厂区,从前到后二百二十米长的主干道,道旁停着六辆货车,都是隶属各分厂,另外还有两辆小车,是用于办公室人员公务车。 现在,伞厂、服装厂都是接的外贸业务。手里的单子已排到明年二月份;注塑、镀锌分厂,本身就是为伞厂配套的,主营的制伞业务不断扩大,自然分厂为之配套的也不用愁业务问题。老百姓有句俗话,叫家里有粮心里不慌,他牛南便是手里有单子,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去造。从八0年至今的十多年间,他把一个仅有几十人的加工作坊,盘成了如今拥有一千多号人的集团公司,就凭这点,镇里的几个头头一直以来是对他另眼相看的。毕竟他牛南的宏远公司为前王镇撑起了半壁江山,无论是利税还是产值,他的宏远集团都是名列前茅。当然,这些都是驴粪蛋子外面光,内里的实际情况只有牛南、还有财务部的几个人知道,就是连书记王仁厚他也不会太清楚里面的道道。 第131章 十七,王仁厚来了宏远 当然要让别人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除了恩威并施,还要让她成为你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证后院不会起火。牛南认为自己高明就高明在这儿。所以每当他站在办公室窗口朝下望时,心里自然非常高兴。不过他今天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便开始伤脑筋了,因为昨天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各大银行今年下半年将收紧银根,除了效益较好的企业,一般的都会缩小贷款盘子,并且收缩的比例在百分之三十,这个消息,让他昨晚在跟孙敏连做功课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五月份时,他让出纳孙敏把从工行、农行刚贷来的五百万投进了股市,这是他上次去Z市,他老婆的表哥提醒他的,说现在的股市很火,随便投一点钱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这陈翠芬表哥,本来是在自行车厂上班的,如今厂里效益不好,他干脆办了停薪留职,一门心思的钻进了股市,这两年据说还真赚了些钱。这五百万分两次划进了表哥的账户,说好赚了二八分成。他八,表哥二,当然,这赚头他不打算给宏远。可是自从钱投进以后,买的四只股票便开始逐渐下跌,短短六个月已下跌了三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转眼眼看马上便到年底,这银行又快要上门来索命了,牛南焉能不烦恼? 并且公司属下的四个分厂,因资金原因,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眼下已经出现了职工人心浮动的现象。 牛南决定召开一个高层会议,旨在稳定军心。 分厂的厂长,公司财务科长都纷纷来了会议室。牛南自己身兼公司董事长、总经理,而副总经理则是有四个分厂厂长兼任,他没有任命单独的副总经理。 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是王仁厚。 他每天总是准时跨进办公室,然后扫地、抹桌子,紧跟着便是泡茶,最后才会点上根烟,靠在椅背上,面朝太阳,眯起眼享受阳光的温暖。 这个当了二十多年的大队书记,对荣辱喜怒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多年的习惯使然早已养成了他喜怒不形于色,在人前总是一付波澜不惊的模样。也算是机遇,就在新老更替的时候,镇里认为他王仁厚几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把他安排进了宏远公司,当了名专职书记。这样,牛南原来的书记职务也就卸任了。 在宏远公司里,他分管后勤、保卫,职务依然是书记。不过整个公司眼下只有九名党员,这还包括他来了以后发展的两个在内。这发展党员毕竟不是种粮食,不可能大面积种植,只能慢慢来。好在他抱定的宗旨是来养老的,如今他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前两年农村一个劳力半年的收入,还有何求? 记得当他第一次跨进这幢大楼时,便立刻感受到一种不寻常的氛围。 “热烈欢迎王书记到牛家庄来。” 随着这大嗓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两尺围圆三尺高的男人。这个人他当然认识,以前在镇里开会两人也碰过面,只是相互间从未打过招呼。当然牛南是中等个,只是因为他肚大腰圆才显得个子矮了。 第132章 十八,王仁厚的初衷 王仁厚垂下眼皮笑道:“来给你添麻烦来了。” “谈不上,本公司蒙镇领导重视,才委派你来公司加强领导,从此宏远公司就有了党代表咧。”牛南说着发出一阵大笑,并且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再次欢迎你来宏远……” 从此王仁厚便过上了上班一杯茶,几张报的生活。刚开始,他还真想把他所分管的公司内部的纪律、保卫工作抓一抓。刚开始,每逢公司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时,牛南总会请他说上几句,他也总会强调上几句,并指出当前公司内部存在的问题,以及要采取的措施。几次下来,牛南便不让他再说话了,只是牛南在他自己发表高谈阔论以后,便会宣布散会。而此时的王仁厚才发现,自己在这儿并不是太受欢迎,并且他一直是在对牛弹琴,因为没有人会听他的。现在要做好有些工作,必须要突出经济杠杆的作用,他王仁厚不能罚款,不能让人下课,自然便没了威力。人能喊他一声王书记,是尊重他肩上扛的这个职务,而不是他这个人。 这天下午,他看到保卫科长黑皮在修理一个捡垃圾的男人,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黑皮告诉他,这个人是来偷东西的,现在赏他几个耳光算是轻的,按理应该送他去派出所。并且把丢在一边的蛇皮袋拎过来给王仁厚看,里面果真有一段伞面布,还有几团涤纶线,那男人只会跪地磕头求饶,他说这些都是在围墙外头捡的,是有人把他拖进厂里来的。 “娘的X,围墙外头的东西也是集体财产,也不能捡,你捡了就是偷。”黑皮义正言辞地说道。 王仁厚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车间的工人经常从窗户往外扔东西,然后让人来拿,这次却是让捡垃圾的给碰上了。公司内部的偷盗现象十分严重,管统计的财务科副科长龙庆生已经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说过,车间领用的材料超出预算,经常有成匹的布被偷盗,就是成箱的成品也会突然蒸发,最严重的一次是,一次性少了五箱成品伞,价值近万元;服装分厂的成品被人穿在身上带出厂门,早已不是新鲜事,龙庆生说,据他估计,公司一年在这方面的损耗,价值可以达到数十万元……. 黑皮仍然在骂骂咧咧的搜捡垃圾的身,把他身上几十元钱、半包香烟都攥在自己手里。王仁厚见状连忙把黑皮拉到一旁。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娘的X。要钱没钱,还能怎么处理?打一顿放人。让他长长记性。” 王仁厚笑道:“这些你都已经做咧啊,还是放了。” 黑皮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捡垃圾的抚摸着肿胀的脸庞,不时吐出带血的口水出了厂门。 事后不久,王仁厚和牛南谈起这事。 “打得好,这是杀鸡儆猴。省得有些人总是手痒,拿老子的东西。黑皮的做法是对的,反而你王书记以后不要对黑皮横加干涉,这样会不利于他开展工作。”牛南说道。 第133章 十九,牛南开会 “黑皮出手重,万一打坏了人怎么办?”王仁厚有些担心。 “没事。”牛南摆摆手说道:“这家伙打人有一套,他喜欢用九五砖钉人脑门,但总是叫人昏迷,却从来不会死人。再说,这些捡垃圾的都是外地人,打坏了也不要紧,扔远一点就行。” 王仁厚听了这话,后脊梁直发凉,他知道,再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说服眼前这位宏远老大。因为这里是牛家庄,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牛南的,而任何人触及他牛南的利益便是不行。所以,像黑皮这样的街头混混才能当上保卫科长,因为他是牛南跟前忠心耿耿的走狗。可惜他们这是在丢西瓜捡芝麻,内部管理如果不加强,光是管这些捡垃圾的,只能是治表不治本。 不过王仁厚不想找事,因为毕竟忠言逆耳并不能让牛南听进去。 可牛南还有事情要找他:“噢,今后黑皮的做事你就不要过问,他脾气不好,恐怕会冲撞了你。另外,黑皮的组织问题也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咧,你跟我就做他的入党介绍人,你看如何?” 王仁厚没有说话。 王仁厚自有自己的看法,如今加入组织的人有些变味,许多所谓的能人,有钱的老板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加入,只是其中有许多人是靠发不义之财才成了老板、富翁,他们本身就是地痞、恶棍……当然,别的单位怎么做他管不了,但他自己必须把好关,否则,对不起这几十年来所受到的教育…… 连着经过几次事情以后,王仁厚发觉自己的能力真得有限。于是,王仁厚改变了做法,决定不再插手过问这类事情,他决定开始养老。他对自己眼前的处境还是满意的。农村与企业的差距还是很大,自己能有这么一个结局,还是不错。全镇二十多个大队书记,能享受上这种待遇的可没有几个。何况有两个给派在农科站、兽医站的,不知何因,干了不长时间,便都回去了。 牛南总是说一句话:在我手下,不换脑子就换人,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就是。 从此以后他参加会议也只带了耳朵,即使要他说话,他也不会说,何况牛南并不要他开口说话。 这样一来,倒是相安无事,牛南对他更加客气。 会议室里每人的座位是固定的,王仁厚一直是坐在牛南的左边,各分厂厂长自然分坐两边,以牛南为中心,沿着椭圆形会议桌坐一圈,如果车间主任也来参加会议,那就只能自己找位置在外围坐。 不过今天牛南似乎火气特别大,把几个分厂厂长挨个剋了一顿,各个分厂存在的问题也都被他数落了一番。这就是他的本事。虽然在一个月里,他在宏远待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天,但公司内部发生的大事小情,他都能知道个七不离八。 一个钟头以后,一言堂结束,牛南口干舌燥的宣布散会。因为他并不需要这些手下开口说话,虽然他本来打算把公司的现状跟大家说一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来,并且让他们分头去做做下面职工的思想工作。可谁知道,他自己一开口却是离题万里,满腔怒火全倾泻到了这些手下头上,最后自己口干舌燥,宣布散会。 第134章 二十,龙庆生揭内幕 接着,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可在走出会议室才反应过来,感情今天正题没说,不过已经宣布散会了,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只能过天再重新来过。 王仁厚和来时一样,最后一个离开,他不需要赶时间,他眼下最重要的工作是替牛南去镇里听会。牛南对于镇政府召开的各种会议有着自己的见解,除了领奖状或是指定要他在会上发言外,一般的会议他是不参加的,全部有王仁厚代劳。而王仁厚是只带耳朵不带嘴巴,自然只能是听会,回来后如没有紧急要传达的会议精神,王仁厚也不用颠颠的去找牛南,必要的时候牛南会来找他,而需要部门准备的东西,王仁厚可以直接布置下去,这样也就不耽搁时间。 办公室有个大学生,专门写用来应付来自各个部门需要的材料。 牛南忙,一个星期在公司露面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其他的时间他都是在外面奔波,至于在什么地方那就当别论。公司设有供销科,但那只是负责晴雨伞、服装的内销以及材料的供应以及送货,所有的订单业务则全部掌握在牛南自己手里。更让人看不懂的是牛南一直是自己开车,并不用司机。一辆进口的凯迪拉克属他专用。 这天王仁厚刚上班就接到了镇里打来的电话,说是市政协组织政协委员们要来县里调研,县里选了几个调研地点,其中便有宏远集团公司,所以要宏远公司做好接待工作。兹事体重大,王仁厚接完电话,就开始拨号寻找牛南,但牛南的手机却是关机,这次出意外了,王仁厚只能去找刘建英,他想办公室主任应该知道牛南的动向,谁知刘建英不但没有告诉他牛南的去向,反过来还颇有怨言,这就让王仁厚有些看不懂。就在王仁厚离开时,刘建英提出让他去问孙敏,说她应该知道牛南去了哪里。 此刻的王仁厚有些病急乱投医,他还真去找了孙敏,孙敏笑着说,是不是刘建英叫你来的?我试试。她还果真跑牛南办公室里拨了个电话,很快跑过来告诉王仁厚,说牛总知道咧,一个钟头就能回到公司。 王仁厚更加看不懂了。但细想也能理解,牛南的办公室只有除他自己之外,孙敏是唯一一个有钥匙的人,这就意味着孙敏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龙庆生对此却有着不同一般的见解。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王仁厚在满世界找牛南的事情。 就在王仁厚经过龙庆生办公室就被喊住了。 “王书记,你在找牛总?今天星期几?” 这话问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王仁厚还是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今天是星期三。” “他应该在Z城。” 王仁厚不满龙庆生说话的态度,更认为他是在故作神秘,陈翠芬后来回城被安排在市外贸公司工作,牛南的家自然安在了Z城,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但接下来龙庆生的一番话更让他堕入云里雾里。 “牛总牛总,星期一二在城东,星期三在Z城,星期四奔宇峰,星期五留家中,星期六七作机动。” 王仁厚皱了下眉头:“这都是哪跟哪?” “牛总的日程表啊。”龙庆生拉长声音说道:“这是真的啊。” 第135章 二十一,孙敏的尴尬 牛南四处留情几方有家,这事情王仁厚听说过,但像如此进行精确描述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虽说他文化程度不高,这几十年干部当下来,还是有了些心得。在他看来,牛南虽然工作作风粗暴强横,容不得别人意见,生活作风有些问题,但他对企业应该说还是负责任的,否则宏远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好,就是在对职工方面,也算得上公平,一般的遇到事情找到他,他都会给你解决。至于他吃喝铺张花钱如流水之类,也不是他独创,如今哪个企业的头头几乎都是这样,毕竟企业是集体的,作为一个企业的头,能把一个企业搞得风生水起,除了年终企业各项指标完成得好,能有一份奖金外,平常也就是拿一份工资,如果在这些方面再没有一点特殊,哪他这个企业头头不是白干了?何况只有企业好了才能有吃有喝。 倒是龙庆生给王仁厚的感觉,让他感到可怕。一些有关宏远公司的具体数据,似乎龙庆生都知道。诸如去年牛南一人的开支就达一百五十万;去年上报的产值、利税,其中水分超过百分之二十,并且应上缴镇政府的管理费仅缴了三分之一;而上报的产值,里面的水分竟高达百分之四十。如果说这些财务方面的情况,作为财务科副科长的他,能够了解也在情理之中;可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也从龙庆生的嘴里出来,这就包含了别有用心的味道。这个人让人可怕。这是王仁厚最后在心里得出的结论。他就想不明白,这个龙庆生为什么对牛南的一些事情这么感兴趣? 孙敏像只猫般溜近牛南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才使得他回过神来。 正在沉思中的牛南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孙敏,便伸出手去拉她。 孙敏竭力挣脱开说道:“你不是让刘建英通知开会的吗?他们都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了。” 牛南此时才恍然大悟,一上班他就吩咐办公室主任刘建英通知各分厂厂长九点钟来会议室开会。只是自己心烦意乱脑子走神把这事情给忘了。于是他拿了笔记本便准备往外走。 不料,孙敏开口说话了:“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孙敏急得几乎要哭出来:“马上就四个月了,再大一点人会受伤的。” “噢。”他拍了下脑门:“事情太多,我忘了跟你说了,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星期县里有个会计培训班,我已经帮你报了名。就以学习的名义去医院做掉,然后再写个病假条,接着歇上半个月,养好了再回来上班。” 听了牛南这番话,孙敏的脸色才好转。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办公室,和正面过来的刘建英走了个碰头。刘建英脸色明显不好看,其中的原因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刘建英原来是牛南的同班同学,牛南办起服装厂时,那时刘建英便来了,后来她为了牛南跟自己男人离了婚…… 第136章 二十二,牛南的行程 她自嘲自己已是去年的腌菜,发酸了,牛南自然对她失去了兴趣。何况中间还夹着个张丽,牛南把她们比作老中青三代,如今的刘建英虽然恨得咬牙,但她还是不敢公开和牛南翻脸,毕竟牛南还念着旧情,给了她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宏远的待遇比镇上一般的企业要好,刘建英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一年的收入都在三万,这在那个年代已经接近公务员的水平了,再加上牛南还能坚持月月讲,她已经不敢再有奢想。 用牛南的话说,你现在比陈翠芬都好,因为陈翠芬还享受不到月月讲的待遇。刘建英不敢恨牛南,并不表示就不能恨张丽、孙敏,所以每当和她们相遇总是怒目相向…… 牛南在开车。 今天一大早在镇里参加了半天会议,本来这种会议他是不屑参加的,只是镇里安排他做个典型发言,这种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虽然他的发言只有十几分钟。哪料,这会议竟开了半天。似乎如今的领导都有这个爱好,镇里几个头头都没有放过机会,从大到小大家都说了几句,你致词,他总结,我再来一个强调的,这样就把时间给拉长了。把牛南原来的安排全给打乱了,这中间手机响了几次他都没接。散会后,镇里是安排参加会议的人吃中饭的,对这种安排牛南是不参加的,几十个人闹哄哄的拼酒吃喝,没意思,他自己有更有意思的安排。 现在他就在加大油门赶过去,包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他拿过一看是三号打来的便接了。牛南给他每个女人都编了号,这样省事。手机在有些人手里能玩出很多花样,但在牛南除了接、打电话,再不会其他,就是储存名字有时都是孙敏帮着弄的。他可是有两只手机的,一只是用在公事上,而这一只只有小范围几个人知道号码,就连陈翠芬也没有他的这个号码。 “我在开车,还有半个钟头就到你那里。” 他踩着油门,雪佛兰像箭一般飙了出去,目的地,阳城西苑。 吴艳春是他在歌厅认识的女人。她结婚三年便离了婚,以后便一直未再嫁。牛南在西苑给她买了房子,从此牛南在县城多了个家。今天是规定去她那里的日子。 在牛南看来,每个人都应该有盼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有盼头才能有活下去的信心,才能活得有滋有味。吴艳春就把牛南当作她的盼头,他为她提供衣食住行,她则为他提供他需要的欢乐,用时髦的话说叫互通有无,互惠互利,对这种女人牛南放心。 昨晚,他是在孙敏那里。孙敏年轻,二十一岁的年龄正是活力四射的时候,这点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 牛南看不起那些只会泡澡堂、围赌桌、进歌厅的厂长、老总,他认为这些是最没意思的事情。牛南他只做两件事,捞钱、睡女人,而前者是为后者提供经济基础的。捞钱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肆意挥霍、尽情享受提供保障的。在他的账单上,吃喝还是只花了少量的钱,大部分都被他用在了女人身上。 第137章 二十三,牛南的论调 原来的伞面车间的主任王建新也好这口,不过他做事不牢靠。一次他被老婆捉奸在床,当时两人打得不亦乐乎,于是他老婆天天和他吵架,后来他干脆离家出走,不料他老婆依然不依不饶的追厂里来闹,弄得整个车间工人都停下看热闹。这事情被牛南知道后,把王建新喊来办公室里,训了近一个钟头。 这番训斥最后成为经典,在宏远广为流传。 “…….你他娘的没本事就不要偷腥,要偷就要能做好稳定工作。要做到家里红旗不倒,外头才能彩旗飘飘。你晓得你错在哪里吗?你错在没实力。你要是能把你老婆供起来,不要她上班,钞票随她花,她就不会跟你闹咧。你现在只是上班拿份工资,要养儿女,还要维持家里的生活开支,你老婆要是不上班,你根本就玩不转。所以你老婆现在也上班,挣一份工资,她跟你是平起平坐,你还偷偷摸摸做这种事,她当然要跟你闹了。而且闹得满城风雨,闹到厂里来了,你说你的脸丢得有多大?你看我……”他及时刹住话头,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没再往下说,但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晓得,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经济基础的,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就不能去做。人生在世,如果一辈子,只有过一个女人活得确实窝囊了点,不过这也不是以你的需求来定的,而是要按照你赚钱的能力来定,因为你只有这点能力,所以你就应该收敛点……” 王建新刚走,孙敏捂着嘴笑着走进来:“就你还有资格教训别人?” “我这是为他好。”牛南说道。 孙敏鄙夷地看着他:“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这你就不懂咧,现在是什么社会?告诉你,现在是经济社会。你不见,现在是大贪作报告,中贪看小报,小贪戴手铐;就是拿玩女人来说,大官是调节,一般干部是活血,而小老百姓是在放血。你只有有限的收入,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去做这种事情,不是放血是什么?结果总是闹得六神不安,家里弄得四分五裂,这种事情社会上还少?就拿我自己来说,如果没钱供你花,你会愿意跟我?” 这种近似荒唐无赖的论调,恰好成为了一些暴发户为自己无耻行径开脱的理由。也成为了牛南肆无忌惮花天酒地的依据。 在用人问题上,牛南有着自己的见解。他不排斥用那些生活腐化的人,他认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前提是,首先这个人必须对他忠诚,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对那些贪小便宜、手指甲长的,哪怕你再有能力,这样的人他是坚决不用。因为他的逻辑就是:这里是牛家庄,钱只能由他随便花,而别人却不行。我牛南付你一份工资,让你能养家糊口,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并且年终还论功行赏,所以这碗里的肉只能我吃,你看可以,但不能动筷子,这就是他的底线。 第138章 二十四,吴艳春的伎俩 凯迪拉克驶进西苑小区,在二十幢楼房前停下,牛南钻出小车,抬步上了二楼。 他在201室门口站下,伸手摁响了门铃,很快门开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冲他笑着。 他走进去站着没动,吴艳春拿来了拖鞋给他换了,这才往里面走。 这套房子一百二十平米,是牛南花了十七万元买的,又花了三万元进行了装修,这在当时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也是吴艳春愿意跟着牛南的原因。牛南给他每个女人都记了账,几个女人当中,他花在吴艳春身上的钱最多,但他认为吴艳春值这个价。在几个女人中,只有吴艳春最善解人意,最会侍候男人,她会的花样最多,能让他牛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牛南虽然忌讳人尽可夫的女人,但他对吴艳春却不感冒,他心里清楚吴艳春能有这绝技,自然是实践当中积累而来,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是不会在这方面下功夫,无师自通的固然也有,却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他认为在外面找鸡,一来是不保险,怕给人下套;二来那些撒尿粪桶不干净,怕染上脏病;三来则是不能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对于吴艳春的过去他无权过问,他只能要求她从今以后不要再涉及这个行当,吴艳春答应了,但具体做得如何,他并不敢保证。吴艳春说,事实她也是被逼的,当初从家里出来,来苏南挣钱,目的是为了让有病的老娘有钱看病;让已经读高中的弟弟能够顺利的上上大学。而如果能够再改善一下家里的住房就更好。现在,弟弟上了大学,家里的房子也翻盖了,只是老娘的病仍然不见起色。她自己也想过能嫁一个好男人,如果有个男人能好好疼她,她哪里还会去歌厅坐台?这话是事实,不过牛南只能当话听着,谁能保证吸毒的说从此就戒了的? “你再给些钱我,我娘又住院咧。”吴艳春剥开虾子,将肉塞进牛南嘴里。 吴艳春娘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在进行保守治疗,如果换心脏瓣膜将要花二十万,牛南是不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的,再说她身体虚弱,上了手术台能否下来还是个问题。 “我身上的现金不多,先拿一万。”牛南说道。 这女人本身就欲壑难填。就这样,牛南与她交往两年多来在她身上花了不下五十万了。他知道如果不哩哩啦啦的给她钱,恐怕她早就去重操旧业了。此刻,牛南的心情很好,在他来前,吴艳春显然已经作了精心准备,身上就穿件睡衣,里面仅一条巴掌大的三角裤,上身干脆什么都没有,就这腰间束一根带子,稍一动便春光泄露,让人不禁欲念大动……牛南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 “这也太少了点,只够在医院里维持几天的,怎么说她也算是你丈母娘,,怎么也得在后面再加个零。”吴艳春说这话时,身子已坐上牛南的大腿。 牛南伸手欲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料吴艳春却身子一弓扭逃开了:“你是答不答应啊?” “好,就依了你。不过只有三万,不能再多。”牛南如虎扑羊般地又一次抓住了她:“你这妖精,总是在吊人胃口,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吴艳春笑了。她这时开口,是看准了机会。 第139章 二十五,牛宝输钱 牛宝沮丧地蹲在墙角抽烟,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再不感兴趣。手气太背了,带来的五千元钱,不到半个钟头便全进了别人的腰包,同来的李建明和他差不多,只是他每次下的注码比他小,所以还在硬撑着。他看了下场子上的人,竟没有几个认识的,再说就是认识,也要有交情别人才会借给你。窑主的水钱他也拿过一次了,但很快又进了别人的口袋,这下子他不敢再拿了,毕竟拿一万到手只有八千,本金还得在一个月里归还,这种水钱他不敢再用。窑主能借给他,是因为认识他,不怕他不认账。 这个地方牛宝却是第一次来,还是李建明领着他来的。如今警察扫黄禁赌抓得很紧,所以,赌场的开设地点并不是固定的,都是随机而定,而人都是窑主组织邀请的。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五千元钱是下午刚从孙敏手里领的,是明天去南京提货用的。现在全输了,明天拿什么去付保管费以及上下力资费?自从他好上赌博以后,半年时间里他已交了两万多学费,难得赢上一回能让他乐呵几天,但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在输钱。家里人知道他好赌后,都劝过他,牛南为之还打过他耳光,他老婆李秀芳赌气连续两个月和他分房而睡,但都没能使他幡然悔悟,依然我行我素。原因是他不服气,别人能赢,而自己总是输?直到后来他逃亡在外,他才反思过来,这是因为他不会看风头,总是在累进制追着押,赢了不收手,输了却变本加厉....... 他手头的现金比别人多,来得活泛。原因是整个伞厂的供应任务都压在他身上,所以他能在孙敏手上支到现金。牛南不会每天都待在厂里,一支笔的功能牛南是一直强调的。牛宝作为特殊,所以能特殊对待,再者因为他是牛南的弟弟,孙敏卖他面子。一般人要支钱是必须要牛南签字后,才能从孙敏手上领到钱。但也正是这特殊害了他,让他有恃无恐。不知不觉在几个月中竟从孙敏手上支了三万多,虽然有一部分是用在了正当地方,但大部分都被他送进了别人的腰包,只是他不甘心,总想翻本,结果是矮子涉河越涉越深。 现在他蹲在墙角,心里竟有些后悔,明天去南京提的是伞面布,厂里在等米下锅,如果耽误了生产,牛南能生吞了他,所以他必须要赶紧设法弄到钱,明天按时去南京把货提回来。 但他必须遵守赌场规矩,必须要等到赌局结束才能离开。因为谁都担心有人输急了会去报警,所以进了赌场的人,手机都要交专人保管,散场时才能拿回。 天快亮时赌局散了,他和李建明回到街上。牛宝不敢睡得太死,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便急匆匆地去了厂里,他在财务部找到了孙敏。 “孙会计,昨天在你手里领的钱给人偷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没办法去南京提货。你做做好事,再支点钱给我。”牛宝很认真地对孙敏说道。 孙敏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前不久牛南关照过她,对牛宝的借支要严格控制,因为他好赌,只要身上有了钱,他的手就会发痒。所以孙敏对他这种小儿科的谎言不感兴趣。 第140章 二十六,牛宝的手法 “你要是不支钱给我,我就不去南京,耽误了生产,这责任你负得起?”他威胁道。 孙敏偏着头冲他冷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就骗骗三岁的细娃还差不多,出差费你昨天已经领了,至于你用在了哪里?我管不着,自然有人会问你。你要再领钱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给牛总打个电话,如果他同意我就给。” 牛宝败下阵来,他没胆量给牛南打这个电话。牛南对他是恨铁不成钢,自从他迷上赌博以后,见到他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他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这赌有什么好?就是你赢了,最后还是会输掉,除非你再不进赌场。你见过有多少人是靠赌博发了财的?有钱做什么不好?买些甜的咸的还能吃个味道,竟要傻到送给别人去用。你要不是我兄弟我才懒得说你……”牛南说得嘴角堆着白沫。 牛宝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牛南骂累了,他才离开。 他不怕牛南骂,就怕牛南不让他待在供应上,那样的话再想支钱就困难了。再说在车间上班就没有那么多自由。现在自己不出去,便可以任意支配时间,没有人会对他管头管脚。当然,他也握着底牌,牛南的许多事情都是他出面打理的,何况是一奶同胞,亲情牛南还是要的。 当务之急牛宝必须弄到钱,去拉货的解放已停在厂门口,司机小谢已坐在驾驶室里等他。 “什么时候走?”小谢探出头来问道。 “我回家一趟就走。”牛宝现在是只有华山一条路了,他只能动用李秀芳的私己钱抵挡一下。他知道那笔钱李秀芳是为他哥哥准备的,所以他一直不敢动李秀芳的钱,因为他清楚后果,不过他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 孙敏按照牛南的吩咐,每个月的月尾,都会将公司所有在当月借支人员的名单,报给他过目。几乎每每到这个时候,牛宝便会遭到牛南的臭骂。 “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如果厂里的人都像你这样花钱,老子的厂开不开就无所谓了……你只晓得支钱,就不晓得结账,屙屎堆宝塔,你他娘的就这么忙?” 牛宝嘴里的没结账其实就是个幌子,该结的,大部分他已经结了,没结的是因为他已无账可结。他需要用另外的办法来填补这个窟窿,这种事情以前他也做过,只是不敢过分,现在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不得不做了。他早想好了,无非就是设法多弄一些票据,到时候一次性拿给牛南签字,这样他那些多开的票据才不会露馅,如今牛宝是用一元钱便能开出一百元钱的票来。牛南对下属报销是极为精明。他甚至对厂里几个司机,用刘建英开出的出车单上公里数,来报销他们的加油票,每张单子上都注明了车子去了哪里,共计多少公里,这样一来,你加的油便有了依据,你多开的加油票根本就过不了关,就是厂里其他人出差,牛南也是斤斤计较。唯独对牛宝,牛南还算是网开一面,到年终也会给他抹掉一些。 不过,牛宝对自己有信心,能从牛南手里弄到钱。 第141章 二十七,牛冰回家 牛冰从派出所出来,回家就倒床上睡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派出所了,他内心也早已不会感觉忐忑,不过后悔总是有的,毕竟他现在是成年人,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仅只是挨个训斥就能了事的,何况这次事情有点大,人家都已经被他打得进了医院,好在人现在已醒过来,家里又掏了医药费,看在他老大的面上,被关了两天就放了。所以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下手轻一点?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再动手,他不敢下保证,因为如果人家不挑衅,可能他不会第一个动手,这点他还是想做到的。 天快黑时,他醒来了,还是因为肚子饿给闹醒的,毕竟关里面没有什么零食可吃。于是他悄没声息的下楼,进厨房寻些东西填肚子。 就在这时,牛宝出现在他面前:“我说你就不能消停点?这次你的祸闯得可不小,好在那个人醒了,如果他醒不过来你可是要去吃官司。“ “你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就别大哥再说二哥了。”面对这个矮他一头的二哥,牛冰根本就不怵他,更不愿听他的教训:“你不也是赌得连家都不要了,还好意思来说我。” 牛宝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牛冰,还真住了口,转身上了三楼,进了房间。 李秀芳在看电视,自从那次牛宝拿了她的五千元私己钱,虽然几天以后牛宝把这钱给补上了,可两人当时还是干了一仗。一晃时间过去快两个月了,两人还形同路人。那钱她是为哥哥准备的,哥哥在乡下想翻建房子,已经早就和她说了,作为妹妹的她大忙帮不上,借点钱给他是完全应该的。可事情就这么凑巧,牛宝拿钱的第三天,哥哥就来了,不用问,只能是牛宝动的这笔钱,如果家里进了贼,不会只拿走一半,而其他两兄弟不可能会进她房间拿钱。为了这一万元钱李秀芳可是攒了近半年的时间。牛宝知道这件事,所以虽然他一直缺钱,却没敢动这笔钱……为了牛宝赌博的事情,李秀芳苦口婆心的说过他不知多少次,却从来就没有效果。甚至李秀芳还用离婚威胁过他,依然没有让牛宝害怕,他还是那样。对牛宝,她可说已无计可施。牛宝的工资她控制不了,因为牛宝随时会去财务上支钱,根本就没有按月领工资一说,时间上更没办法控制,你知道他是出差在外,还是身在赌场?他三天两头的不挨家,你能把他的行程控制好?别说李秀芳办不到,就是牛南也办不到。 不过李秀芳也有短处,结婚三年了,她还没有怀孕,去南京检查过,毛病在她身上,医生说要想怀孕,夫妻双方必须密切配合进行治疗。看牛宝这模样,根本就没有想当父亲的打算,所以李秀芳虽然气他,却不敢真的离开牛家,毕竟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牛家给的。所以两人就这么耗着,反正房间也多,你牛宝睡这间,哪李秀芳就去另外的房间。 “看电视啊。”牛宝嬉皮笑脸的挨近李秀芳身边。 李秀芳白了他一眼,起身进房间睡下。 牛宝坐那看电视,心思却在李秀芳身上,他估摸李秀芳已睡下,便进了房间,前段日子李秀芳总反锁房门,现在不锁了,这就是可喜现象。他三下五除二地脱得仅剩下三角裤,钻进了被窝,李秀芳没动,他试着伸过手去抚摸她,却被挡了回来。 看来她的气还没有全消。牛宝想道。 第142章 二十八,陈翠芬的心酸 牛南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一点。 他刚从石小琴被窝里爬出来。十五分钟后便到了这个家。 牛南自认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情,便是在同一个城市有了两个家,并且石小琴还为他生了个女儿。陈翠芬为他生了个儿子,可谓儿女双全,他牛南此生再无憾事。现在提倡只生一个好,生二胎是要被罚款的。并且如果是干部党员还要加重处分,这样的例子前王就有,牛南是不会去踏这根红线的。 石小琴是刚从农村出来的,牛南是在洗头房认识她的。看着石小琴一付小家碧玉的模样,可还是显得青涩,一看就是刚从农村出来的那种,所以牛南便有了养她的打算。稍加试探,石小琴便跟着牛南出来了。石小琴自从跟了他就再没有去过洗头房。为了安置她,牛南买了个六十平米的二手房,她还挺满足。她告诉牛南,上次她娘来侍候月子,对他这个女婿挺满意,虽说年龄比她大了十八岁,但这不是什么坏事情,男人岁数大会更疼女人。只是石小琴没敢告诉娘的是,其实自己就是个小三……也许就因为这老实,牛南更喜欢她。牛南对女人有着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女人好比是一道道菜肴,可以是红烧肉,也可以是白斩鸡,甚至可以是臭豆腐干,男人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选择,一味的吃鱼食肉,也会腻味,有时来上一口臭豆腐干也能胃口大开。因此,牛南是愿意遍尝所有他认为的美味佳肴。 石小琴不大会烧菜,就是烧出来味道也不好,牛南总是买了菜,自己动手烧上几个……这也让他有了去别的女人那里不同的感觉。也许这才像个家。 陈翠芬听到客厅有动静,便从卧室走出来,并关心地问这问那。 可惜牛南没这个心思:“我今天真的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去了隔壁的房间睡了。客厅里留下陈翠芬独自发愣。听着重重的关门声,陈翠芬不禁悲从中来,她不明白,牛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自己的。 陈翠芬初中毕业便去了阳县前王镇山下大队插队落户。两个哥哥都有工作,只有她摊上了。 农村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的。她脸上永远都挂着笑,从来就不知道愁字怎么写。三年以后,一起下去的几个姐妹先后陆续的离开了,只有她没有门路只能继续留在了这知青点。那年大队里办起了宣传队,她是当然人选,她平常就喜欢唱几个样板戏里老太婆的唱段,并且唱得是滚瓜烂熟,张口就来。她知道自己没有靠山,父亲是工人,母亲则连工作都没有,就是想要帮她,也没有那个门路。 就在这时,牛南闯进了她的生活,最终成了她的男人。但就因为她已结婚成家,还生下了儿子牛津。等到知青最后全部准许返城时,像她这样已经结婚生子的,却不在返城之列,最后只能随牛南去街上进了农机厂。 后来,直到在干校锻炼的姨夫恢复了工作,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并且成为主抓工业的副市长时,这才让她这个在规定范围之外的外甥女,返城被分进了外贸公司。 第143章 二十九,落伍的陈翠芬 根据规定公司给她分了个小套,虽然只是一室一厅,但厨卫齐全,跟在前王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今这房子便是牛南偶尔回来的旅馆。儿子牛津现在在贵族学校读书,只有星期天才回来,而牛南基本上也是这天才回这个家。陈翠芬心里清楚,牛南回来是为了儿子。 改革开放,大力提倡振兴经济建设热潮兴起后,阳县划归Z市,农机厂领导发现在厂里上班的牛南,在市里有个他老婆当了副市长的姨夫,于是便把他抽出来筹建服装厂。用厂长的话说,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姨夫念在牛南是他外甥女婿的份上,便帮了他一把,虽说他只是打了个电话,但是接听电话的服装公司领导却是按照最高指示执行的。让实力最强的市一服装从设备到技术人员,再到服装加工单子,提供一条龙服务,而前王农机厂提供的只是十多间厂房,仅用了一个半月服装厂就走上了正轨。牛南年轻肯吃苦,脑子也好使,不到两年,服装厂便从只有三十多个人的小厂发展成近三百人的厂子。接着,牛南又办起了伞厂、注塑厂、镀锌厂,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组建了宏远集团公司。牛南自然成为了公司一把手。 陈翠芬看着牛南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她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男人感到自豪。每次听到别人赞扬牛南,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那时无论多忙,牛南总会回来,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但一觉醒来便又生龙活虎的了。只要牛南回来,便会和她说厂里的一些事情,有时还会问她这事情该不该这么做之类的话。当然她心里清楚,对于牛南工作上的事情,她插不了嘴,因为她不懂。何况她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每天在仓库进货发货,那些报表就够她忙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牛津需要她操心。如今牛津十七岁,读高一了,并且进了贵族学校,这所学校是全封闭的,这让她轻松了许多。 这几年她感觉到了牛南的变化,他虽然人回来了,心却留在了外头,因为他已没有了以前的激情,虽然有时也睡到她身边,可只是在例行公事,更多的时候他连例行公事都免了,直接在客房睡下,这变化陈翠芬能感觉得出来。她怀疑牛南在外头有了女人,却缺乏证据。她想问又开不了这个口,女人的矜持也让她产生顾忌,她现在只是希望牛南能回来,儿子能高兴就行。 每当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已有皱纹的脸,还有随手便能捏一把赘肉的身体,她只能叹气。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一点不假。进城上班这么多年,她没有进过舞厅,也没有参加过别人的聚会,连起码的梳妆打扮也难以入时。每天只是两点一线,从家到单位,再从单位回家。回归社会,这一步她再也跨不出去。牛南按月给她一些钱,她还得精打细算的用着。父母亲年老多病,两个哥哥都只是工薪阶层,各自都有家庭,根本无暇顾及二老。只有她每月都会偷偷给一些钱,否则靠父亲那点退休工资连打针吃药都不够。 第144章 三十,王仁厚的坚持 小时候的牛津多灾多病,不知有多少次在深夜里,她推着自行车载着牛津去医院挂水……如今,她有了大把的时间,却发现自己落伍了,不会唱流行歌曲,不会跳舞,每天面对的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同事,别人还能谈一下自己男人和家里琐事,可她几乎没话可说,因为儿子不在家,男人不回来。她只能在更多时候面对的只是空旷高大的仓库,以及那些没有丝毫生气排列整齐的布匹,纺织材料。 她一直在外贸公司仓库上班。乡下一年去不了几次。事实上她也走不开。 她劝过牛南,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就回来,但牛南不肯,他说他有自己的事业。在前王有那么大的摊子,它应该姓牛,他不能让姓马的或者姓猪的去享这个现成……这话陈翠芬相信,不过凡事总有个头,再说企业说到底还是集体的,你不可能永远占有它。 陈翠芬说服不了牛南,也左右不了他。 牛南回到厂里,上楼时和王仁厚相遇。 “王书记,中午一道吃饭。一会儿成镇长过来。”牛南说道。 王仁厚笑着摇头:“这两天肚子不舒服,这吃饭我就不参加了。” 牛南没再说话,因为能邀到王仁厚一道吃饭,绝对是新鲜事。自从王仁厚来宏远,已两年多,两人在一起吃饭不会超过三次。 平常牛南总是在公司小餐厅用餐。标准是四菜一汤,酒一直是剑南春。这是他的特权。真是有领导来了,他才会吩咐厨房加菜,不过够得上他出面招待的人,镇里没有几个。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是用不着让这些政客来享用的。享用就应该是我自己的事体。这是牛南的原话。他不忌讳别人怎么看他, 王仁厚就听到过他这样说。 王仁厚也喝酒,不过是在家里,并且只是喝洋河大曲。这是他几十年来的惯例,他在大队里都很少陪别人喝酒。逢年过节,大队干部们都相互请酒,却很少见到他的身影。因为王仁厚除了送礼的酒他会去喝,其他的酒席,他则从不到场。 儿子总是笑他:“我老子是当中国高级干部的材料,可惜生不逢时,这辈子最大的官衔只是二十三级。” 当地人都把锄头柄称之为二十三级。 王仁厚的确是当了几十年农村基层干部,最高职务是当年路东乡乡长,后来便一直是大队书记。这次他能到宏远,还是当年的老领导,如今的县*****马金坤提议的。这也迎合了前王党委的意图,在经历了连续两次派去的副总在短时间内自动离开以后,才决定让王仁厚以书记的身份进入宏远。毕竟王仁厚一直是在基层工作,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再者在几十年里,王仁厚也算得上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也算是对他辛苦几十年的一种安慰。书记是个党内职务,如果对牛南能起到监督作用,就算是成功的。这是领导意图,毕竟党委、政府并不希望宏远成为独立王国。但在王仁厚看来,恐怕这种意图并不能成为现实,牛南对自己的欢迎是带有戒备的,一段时间下来,他并没能改变牛南,相反他已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好在他依然安之若素。因为在他心里早已没有了欲望。 第145章 三十二,王仁厚的应对之策 宏远内部的事情通过一段时间下来,他有所了解。而他却不想评头论足,更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牛南的作为他也看在眼里,他也不愿意对牛南提出任何意见,牛南的为人他已有所了解。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曾经颇为优秀的牛南,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有一点他心里清楚:宏远,这个用散沙堆砌起来的宝塔,总有一天会土崩瓦解。这点他敢肯定,不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尽管它曾经辉煌过。因为它缺少了一个能够统领大局的领导。而包括牛南在内,还有那些曾经从他身上捞到好处的人,恐怕到时候都会受到牵连,他不能淌这个浑水,于是他决定信奉几十年一贯制的原则,给自己立下了规矩。 不多事、不惹事,才能长寿。 王仁厚一直在做一件事,每个月的财务报表他都让财务科给他一份,他总是仔细地看上面的那些数字,并且和上月、上年的进行比对,然后细心的记录下来。经验告诉他,数字的堆砌有时是骗人的,而这种报表还理直气壮地往上报。有句顺口溜说得好:乡骗县、县骗市,一直骗到国务院。别的企业是不是这样,王仁厚不了解,但宏远确实是有这种嫌疑。但是他清楚。他能做的只是看着,虽然他的良心告诉他,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怎么去做,是去进行举报?眼下牛南在前王可是如日中天,领导们对牛南的作为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即使你这样做了,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过来做了恶人。 儿女们如今都已成家立业,不需要他再去为他们操心。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完全可以让自己和老太婆两人生活得很好,活得滋润。何况年终还有上万元的奖金,这点他感激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他只能待在农村田里,即使大队书记不做了,也不可能有退休工资,因为当时农村没有退休一说。 在来宏远的第二个月,他便在街上租房子住下,并且把老太婆喊来街上,大半辈子辛苦,现在也该歇歇了。 不过牛南却不会放过他。一次牛南把他喊过去,递给他一支笔,要他在一张纸上签下他的大名,说是让他做个旁证。他没戴眼镜,就这么一看便吓了一跳。上面就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招待费十二万元整。另外还有经办人牛宝的签字。批准人牛南已经签下了同意报销四个字。唯一缺的就是证明人。牛南向他解释说这些都是过年送人买的礼品、东西等。王仁厚踌躇了一回,笑了笑,把纸笔放下,转身离开。从此,牛南再没有要他做过类似的事情。 龙庆生说:“牛总买一只鸡,能报一头牛。” 王仁厚还是笑,并不说话。 这次整个公司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但没有影响职工们工作的热情,照旧按时上下班。谁要是真得要紧用钱,则必须履行一套手续,有分厂厂长签字,最后还得有牛南的签字,才能在孙敏那里领到钱。要命的是,牛南十天恐怕有八天不在公司,有时来也只是露一下脸,马上又走了。遇上这种情况,有人便会来找王仁厚,他是公司二把手,一把手不在家,不找他找谁? 第146章 三十三,两人的交锋 所以王仁厚身上总揣着点钱,为的就是救急。他清楚职工的窘境,如果夫妻俩都在宏远上班,遇上连续几个月拿不到工资这种境况,家里又真的遭遇事情急等用钱,是根本没办法得到解决的。他这么做还是为职工着想,因为他于心不忍。好在他自己有一些闲钱,但毕竟是杯水车薪,不可能满足所有求到面前职工的需求。 当牛南知道这个情况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开了个口子,让孙敏以后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听王仁厚的,如果他带着工人过来,就可以先支钱给工人。当然数额不能太大,这算是给了王仁厚天大的面子。算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前提还是建立在对王仁厚充分信任基础上的。 牛南当着王仁厚面说过,你是个好人。厚道。 虽然国家早就颁布了劳动法,但在乡镇企业,劳动法是根本行不通,因为没有一个乡镇企业是按照劳动法来执行的,没有一个企业职工每天上班的时间会少于十个钟头,这还不包括加班在内。 制伞,服装都是外贸产品,对时间的要求特别严,为了赶货,服装厂可以连续几个昼夜,车间里都是灯火通明。而如果职工上班迟到,则是要扣工资的,一分钟一元钱,这种代价有些高,但是工人们都能忍受。 而更离谱的是,伞厂建厂之初,来投资的浙江老板竟然提出建议,把工人们每天上厕所的时间作了硬性规定,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时间为十五分钟。这种做法连牛南也看不下去,直接废除了老板的建议。 职工们这种忍受,王仁厚自然理解这其中的原因,分田到户以后,一年两季的收、种用不了几天时间,何况光靠种几亩责任田,恐怕连孩子们上学的费用都不够。乡镇企业的兴起,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给农村人创造了就业赚钱的机会,年轻人可以抛家离室去大城市打工,而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去做不到这一点,只能就近打一份工。虽说是人辛苦了一点,但增加了收入,对出卖力气为生的农村人来说,总是有胜于无的好事。所以,企业的规章制度虽然苛刻,他们依然能够忍受。 王仁厚也不是一句话不说,为了劳动法的事情,王仁厚和牛南谈过一次话。不料,牛南的回答让他哑口无言。 “王书记,你是因为多开了几次会,多看了几份文件,才说出这种外行话,你看见街上哪个企业执行劳动法咧?宏远的服装、制伞做的都是外贸产品,你如果按照劳动法来,恐怕还要多出一半人才能按时完成订单,这又会给企业带来多大的负担?这个账我想你没有算过。可是制伞、服装就是纯加工,挣的就是一点加工费,苍蝇头里没多少脑髓,扣除应该支付的税费、管理费以及其他的必要费用,还有银行利息、工人工资、水电费,剩下的才是利润。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扣除我说的这些税费、人工工资以后,真正能剩下的,真是少得可怜。为什么以前的资本家能发财?他就是靠挤压工人的劳动剩余价值,并且他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婆婆,在伸手向他要钱,所以他发财了。我牛南现在只是个空架子,其中原因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毕竟你不是第一天来宏远。为了宏远的发展壮大,能够活得长久一点,我只能拼命挤压工人的剩余价值,从瘪芝麻里榨出油来……”这种赤裸裸、肆无忌惮的话,也只有牛南能说出口。 第147章 三十四,牛南的考量 王仁厚无言以对。 牛南继续说道:“乡镇企业的工人都来自农村,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田里一年的收入,还不抵在厂里一个月的工资,工作时间长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应该感谢我,没有我,哪来今天的宏远?如果没有宏远,在前王,如今在宏远上班的工人,起码有一半人没班上,没班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们就没有收入……王书记,你现在也是宏远的主要领导,你应该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真有工人因为劳动法而找到你,你应该跟他们解释,开导他们眼光放远一点。因为你就是吃这碗饭的,思想工作就应该你来做……” 从此,王仁厚再没有和牛南提起过这事。见了面也就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话。 “牛南,这半个月都过去了,你的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怎么还是只写到办厂就没了下文?我们请你过来,不是为了给你树碑立传的。要知道,我们既然找到你,就说明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任何幻想都不要有。并且,我们有足够的耐性……”专案组负责人老徐对他说道。 牛南是在想,不过他想的是已经过去的那些时光,他的经历。对于专案组所提出的问题,他不能回答,社会流行的一句话: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所以他不能交代出太多问题。扛一天是一天,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想到他。因为这十多年来,从上到下,从他手上得到过好处的决不是一个两个,难道他们就不怕他开口?如果他真得来个竹筒子倒豆,那些人还能坐得住?整个宏远的家底牛南清楚,从四家银行贷的贷款达到了七千万,整个厂区连地皮带厂房加上全部机器设备价值四千万就顶天了,应收款一千万左右,应付款连同工人工资却超出了三千五百万,实际空缺应该在五千万左右…….牛南很清楚,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否则他这个级别连干部都算不上的企业负责人,根本惊动不了纪委、检察院……他现在一方面在想,谁会出面来救他,另一方面,他想的是如何逃过眼前这一关…… 孙敏面色苍白,艰难地挪动着脚步钻进凯迪拉克。 牛南怜惜地看着她:“痛吗?” 孙敏白了他一眼:“亏到你还问得出口。都怪你。”因为疼痛,她现在不能动,只能过过嘴瘾。 牛南小心地开着,生怕车子颠簸弄疼了旁边的孙敏。 孙敏是牛南在程必清镇长家里认识的。那次是程镇长让他去家里喝酒。就在孙敏端菜过来,牛南才发现了她。 “她是谁啊?是你家里刚来的保姆?”牛南问道。程镇长那两个女儿他都见过。 “胡说八道。她是我外甥女,叫孙敏。家在新建,我有四个外甥,还就只有一个外甥女。现在她高中毕业了,新建那边乡镇企业少,不好安排,就来了我这儿,我这不正在为她的工作犯愁吗?” 至此,牛南终于明白了程镇长今天请他喝酒的真正原因。 “哎,我是她舅舅,你也是的啊,你有什么见面礼送你外甥女的?” 这是明目张胆的敲竹杠,但牛南心里明白,眼前这位镇长可是个大小通吃的主,他认定你是他的菜,他就敢张嘴。许多事情都是在这种玩笑形式里完成的,你还抓不到他的把柄,因为他是在开玩笑,而认真的是你,所以你是心甘情愿上套的。 第148章 三十五,孙敏上班 “这个简单。”牛南心里虽然腹诽,手头可不慢,随手掏出皮夹子,拿出一沓钱,也就是一千左右,递给了孙敏。 站在一旁的孙敏显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舅舅给的,拿着啊。”程镇长提醒道:“还不赶快谢谢舅舅?” 孙敏接了过去。后来她对牛南说,对他的好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牛南阅人无数,但真正清纯的姑娘见得还是少。孙敏的出现,不禁让他蠢蠢欲动。 “程镇长,既然外甥女的工作还没有定下来,就到宏远来好咧。”牛南他现在是一个人情两个做,既然程镇长相中了他,他如果推辞就显得不够意思了,还不如痛快答应下来;而他首先捅破这层窗户纸,还能在孙敏面前买个好。 “她可是刚毕业,到车间肯定不行。” “你如果对我放心,外甥女就暂时做我的秘书,程镇长你也晓得,我说话写东西都是别人帮我弄的,但是我都不满意,像外甥女这样高的文化水平的,我现在身边一个都没有……”牛南的话很诚恳。 程镇长显然对牛南的话是赞成的:“当你秘书当然好,不过年轻人不能光务虚,最好能有个实在的位置。” “这个你也不要操心,出纳下个月就要生小孩,正好让外甥女顶上去。” 程镇长显然满意他这种态度:“我外甥女就交给你了,可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不能叫人给欺负咧。” “程镇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会让她受人欺负,如果有这种情况出现,你拿我是问。”牛南信誓旦旦,转身又对孙敏说道:“明天你就去厂里,找办公室刘主任,她会给你安排。” 第二天,孙敏就上了班。 她的任务就是打扫总经理办公室以及会议室,工资待遇定为车间主任级别。 她热情好动,天生就不设防,在她眼里,牛总就是男人中的男人。牛南经常摸摸她的头,甚至拍拍她的脸庞,可能在她认为这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之举,绝对不会想到牛南是在试探。后来她告诉牛南,刘建英曾经提醒过她,让她离牛南远点。只是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天下午三点多,牛南的凯迪拉克驶进厂里,他进办公室拿了包,让孙敏跟着他下了楼。 “上车,跟我去趟城里。”牛南说道。 “现在进城?”孙敏有些犹豫。 “有些事情是需要在旁边办的,以后你慢慢就会懂咧。” 小车里还坐着牛宝,孙敏看到他,才下决心钻进了小车。 凯迪拉克直接开到外贸公司楼下停下,三人上了楼,牛宝走在前头,孙敏拎着包跟在牛南后面。牛宝去了业务一科,牛南则领着孙敏进了经理办公室,牛南和经理谈起了业务,孙敏自然也插不上嘴,只是干坐在一旁,好在谈了没一会便到了下班时间。 公司经理也随着他们上了凯迪拉克,加上业务一科的科长、牛宝、孙敏,五个人去了大酒店,吃喝一番结束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牛宝说他有另外事情要办,和经理、科长打了个招呼便独自溜了,剩下的四个人便进了旁边的雾蒙蒙歌厅。 第149章 三十六,孙敏沉沦 这时大厅里已是灯光闪烁,红红绿绿的,到处是人头踵踵,那些幽暗的角落早已被一些男女占领,一种暧昧弥漫在整个空间。经理、科长大概是这儿的常客,他们进去很快就各自找到了对象,自然不要牛南侍候。那时还没有后来的包厢之类的,就是大厅,必备的是一个舞台,供玩乐的人歌舞之用。不断有人登台一展歌喉,还有更多的人起哄喝彩,更多的人是涌进了舞池,围着舞台丑态百出地扭腰拉胯。 牛南寻了张卡座,要了两杯绿茶,和孙敏坐在一边看着。 牛南动了,他不由分说的将孙敏拉进了舞池,几乎的脸碰脸、屁股碰屁股跳着,说不上什么舞姿,就是在胡乱扭动。孙敏上学时跟着同学进过舞厅,但都是女的拉着女的跳,她也没见过这么多丑态。她笨拙地跟着牛南扭动,任由牛南将她揽在怀里,一股浓重的烟酒臭味喷向她的脸庞,她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因为除了头部可以自由扭动外,她的身体已经被牛南紧紧搂住,她的手无助的搭在牛南肩膀上,牛南的一只手紧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移向她的**,因为是六月份,身上的衣服不多,牛南的手马上就让她有了感觉。刚才她喝下了两杯红酒,现在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牛南的抚摸让她浑身发软,脸热心跳加剧,好在一会儿牛南便拉着她回到了卡座。 孙敏提出要走,牛南同意了。两人重新回到大酒店。 孙敏不知道牛南什么时候开的房间,她随着牛南上了三楼,牛南开了门,让她进去歇了。并且从包里拿出一套女人内衣递给她,说知道她没有带换洗衣服出来,说完带上门走了。 孙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第一次在这么高级的房间里洗澡、睡觉。她匆匆洗了澡,换上内衣,到床上便晕乎乎的睡着了。直到牛南开始在她身上抚摸,她才意识到有人在身边。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牛南的手正在抚摸她的身子。 “牛总,不行!”她说道。 牛南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的动作……. 事后她抽泣着骂牛南,说要去告他强暴了她。 牛南嘴上叼着烟,眯着眼说道:“你就是个傻X,哪个女人不做这种事情?既然做都做了,你告了我,就能证明你还是处女?反而你会更让人笑话。问题应该是你不能吃亏,应该充分利用自身资源,得到更多的实惠。告诉你,跟了我以后有的就是好处。”说完话,牛南将烟头按进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那晚,牛南留下了。 第二天上午,牛南带着她逛了两个大商场,回来时,孙敏手里拎了几个袋子,里面是牛南给她买的衣服,脖子里还多了根项链。 刘建英在办公室看到孙敏时说了一句话:“你没救咧。” 后来她问过牛南,刘建英说这话的意思。 牛南笑道:“她是在嫉妒你。” 孙敏不顾舅舅舅妈的反对,坚持从舅舅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牛南为她准备房子里。牛南总是在深夜来敲她的门。 第150章 三十七,孙敏的打算 程必清来宏远总会问她一些问题,她都是很幸福地笑着。舅舅放心了,外甥女这种状态说明牛南没有亏待她。自然他对牛南在对待他外甥女这件事情的态度表示满意。 牛南更是大言不惭:“你的外甥女就是我外甥女,哪有舅舅亏待外甥女的?” 没人在场时孙敏羞他:“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要脸的的人,这世上哪有舅舅抱着外甥女上床的?如果让我舅舅知道你是这样待我的,看他不阉了你。” 牛南哈哈大笑:“哪你是为民除害了。不过对你可是重大损失。” “我会有什么损失?” “我成了太监,对女人不能有兴趣咧,还会供着你?” 孙敏恍然大悟,转而低首无语。她生长在农村,家里条件不是太好,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仅靠父亲种几亩田过生活。这几年,父亲去厂里上班,家里生活才慢慢好转。她小时候周围邻居大家条件差不多,如今却逐渐起了变化。这几年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她一起的同学,家里条件好的,无论是吃、用、穿着打扮都比她好,只有她依然像丑小鸭。虽然她长得比几个同学好,哪又能怎样?别人早几年都住上了楼房,自己家三间房子的翻盖还是五年前的事情。父母亲要强,绝不肯向人开口,哪怕是前王当了镇长的舅舅。去年高考名落孙山,按照父亲的想法,就在新建寻个地方上班,不允许她和别人一样去城市打工,因为就这么一个女儿,出远门他们不放心,最后抝不过她的坚持,才同意她来前王舅舅这儿寻份工作。说句丢丑的话,她长这么大,钱包里大票子都很少装过,更不要说什么化妆品之类的,看着同班的出去打工回来,一身光鲜的打扮,她真是羡慕嫉妒恨,可又能怎么样?那是她自己挣来花的。而自从那次从城里回来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她的存款已上升到了五位数。而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她都是交给母亲的,母亲说,都给她攒着,以后给她做嫁妆,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的女儿,另外还有那么多私房钱,这可都是牛南给她的。她想着在三年时间让存款达到六位数,到那时她就离开前王,离开牛南,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生活,重新开始规划自己的新生活。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得屈从牛南的淫威。这就是她的打算。 只是生活中除了欢乐伴随,可往往还会有苦难降临...... 凯迪拉克在阳城郊区一幢楼房前停下,牛南小心翼翼地扶着孙敏上了二楼。这是牛南刚刚租下的,里面陈设虽然简单,日常用品还是全的。 “你就在这儿休养,等你养好了再回前王。”牛南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三天吃的,三天后我再过来给你买,东西如果时间放长了容易变质。” 孙敏第一次感到有孤独的感觉:“你要来啊。” “你放心,我肯定来。你要少看电视,那会对身体有害。” 她走进卧室,倒在床上,直到这时她还没有忘掉冰冷的器械伸进她身体,让她抓肺挠肠的疼痛感觉。此刻她才理解什么是疼痛,什么才是做女人的辛酸。可惜她知道得有些晚。 一会儿,牛南端着一碗鸡汤走进卧室。 “趁热把鸡汤喝了,这东西对女人最好。” 孙敏让他放下,因为她没有胃口。 牛南走了。孙敏把脸埋在被窝里流泪,她不愿意让牛南看到。从这一刻起,她有了新的想法。 第151章 三十八,牛南训弟 牛南回到家里,在路上他接到了牛宝的电话,告诉他牛冰出事了。不过,现在已经从派出所出来了,麻烦的被牛冰打的那个还躺在医院里,还需要继续治疗,派出所决断所有的医药费必须要有牛冰承担。 “他承担个鬼,还不是要老子掏钱。”牛南冲着手机大叫大嚷着。 那头的牛宝显然不想再说下去,已收了线。 牛南心里十分不爽,两个弟弟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总是给他惹不痛快。 母亲汤兰英见到他先抹开了眼泪,他安慰了一回。一旁的牛家财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牛家财对几个儿子的态度,牛南已习以为常。牛南上二楼没看到牛冰,便打电话到车间,车间主任告诉他,牛冰已继续两天都没有来上班。 牛南放下电话,决定在家里等。 天快黑时,牛冰畏畏葸葸地进了家门,迎接他的是暴风骤雨般的詈骂,和大哥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你不好好上班,专门在外头惹是生非,这次是你打坏了别人,哪天你要是叫别人打坏了,老子还要养你一世嘚。你这个畜生东西。”牛南是话到手到,刹那间,牛冰的半个脸肿了起来。 牛南觉得还不解恨,又扇了两巴掌,这下子牛冰两边的脸是对称了,只是都肿了。牛冰知道一点,他在外头闯了祸,只要牛南动手揍了他,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有牛南去解决,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挨牛南揍,而不还手的原因。如果事情最后能用钱全部解决的问题,对牛南来说便都不是问题。牛冰现在能做的便是抚摸疼痛发麻的脸颊,低着头听训,直到牛南骂累了,嘴角的白沫需要用舌头来舔时,他才开口说话。 “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我,再说还是他们先动的手。” “哪还要怪我啰。放着班不上,整天在外头鬼混,你还有理咧?”牛南本来下去的火一下子又拱了上来。 汤兰英见状连忙呵斥老三:“你就不会少说两句?”回头又对老大说道:“老三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是,你老大现在是老板,有能力就帮老三考虑考虑,总不能就让他在车间里做苦工。说出去你面孔上也没光彩。” 牛冰想换个行当这事跟牛南提过,只是牛南恨他实在太吊儿郎当,牛南的原则是,自己可以不务正业,但是手下却不行,必须是踏踏实实能做事情的人,享受是他牛南的事情,别人却不能这样。不过对老娘的话,牛南还是要考虑的,但他不能马上就表态,同意牛冰换个工种,那样以后牛冰可能会得寸进尺。不过他的心思在场的人并不知道。 就在这时,牛宝从楼上下来,他的话是一针见血:“整个宏远都是你的,帮老三换个工种有什么难的?厂里养的闲人还少?你总不希望真的到农场去探视?” 牛南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窒,他清楚老二的话没错,如果不把老三圈在厂里,任由他在外头胡来,真有可能闯出更大的祸来,到时候去农场探视还是好的,就怕吃了枪子后悔都来不及。毕竟是亲兄弟,事情也不能做绝了。 第152章 三十九,牛南的人生哲理 牛宝说完这话拎着包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里?”牛南问道。 “去上海,从广州发过来的伞配件在上海给扣了,说是手续不全。”牛宝说道。 牛南等牛宝走了,才冲着牛冰吼了起来:“你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换工种的事体等我的答复,现在你跟我好好的去上班,不要在外头东游西荡的,如果屡教不改,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说完这话,牛南出门钻进凯迪拉克扬长而去。 “这才是潇洒。”牛冰看着羡慕地说道。 “你眼热没用,你大哥是他自己干出来的。”汤兰英提醒道。 “他是机会好,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说不定做的比他还要好。”牛冰不服气地说道。 “你有志气。等你哥帮你调了工作,做出来给别人看看,才叫本事。” “你会看到这一天的。”牛冰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他能给我一个车间,我保证帮他赚大钱。” 在一旁半天没有吭声的牛家财这时开了口:“牛逼。你帮不了他,他自己也是荷叶包野鸡菱,总有通的那一天。” 牛家财这话出口,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没听懂老头子话里的意思。 牛南进公司开了办公室门,刘建英就来了。 “刚才程镇长老婆来了,说要找你有事情谈。” 牛南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为了孙敏?她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道:“她找我会有什么事?” “她是来推销养老保险的。” 牛南松了口气:“保险?他娘的,现在保险套都不保险。” 刘建英习惯了牛南说话的口气,所以只是笑笑就退了出去。 牛南仰躺在老板椅里思量开了,别看他人生得粗鲁,语言也粗鲁,这并不是说他就没有头脑,他遇到事情喜欢思前想后,精于计算,这也是他能把企业盘大的主要原因。他拨通了程镇长办公室的座机。 “程镇长啊,我是牛南。刚才夫人过来时我不在,怠慢了……啊,她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谈,我不清楚,不过我请她明天过来,我在办公室恭候大驾。…….你现在忙不忙?不然一道吃个饭?你放心,我决不会假公济私…….” 他放下电话心里冷笑,真是既要做婊子又要树牌坊,明明是千方百计在挖我的皮夹子,还要提醒我不能动用公款。宏远的一切都是我的,宏远的钱自然也是我的,我高兴怎么花谁都管不了。如果什么都要我自掏腰包,这许多年下来我的骨头渣子都叫你们嚼到肚里去了。哪年我不要掏出个十头八万的买你们高兴?幸亏还都是打着为人民旗号来的,好在你们还有利用价值,有时你们一句话比我送多少都起作用,能让我少走弯路。否则,你捧着猪头还找不到我这庙门。 他正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五号石小琴来的,他想起今天是去Z城的日子…… 他接了,在电话里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过去…… 他快活地想放声高唱,人活在这个世上,无非是酒色财气,这四样他占全了。酒、色、财好懂,气,在他看来就是霸气,王者之气。人活到这个份上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昨天琐事纠缠,没能即时更新,今天补上。 第153章 三十九,牛南的算盘 牛宝说完这话拎着包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里?”牛南问道。 “去上海,从广州发过来的伞配件在上海给扣了,说是手续不全。”牛宝说道。 牛南等牛宝走了,才冲着牛冰吼了起来:“你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换工种的事等我的答复,现在你跟我安安心心的去上班,不要整天在外头东游西荡的,生祸惹事,如果屡教不改,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说完这话,牛南出门钻进凯迪拉克扬长而去。 “这才是潇洒。”牛冰看着羡慕地说道。 “你眼热没用,你大哥是他自己干出来的。”汤兰英提醒道。 “他是机会好,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说不定做的比他还要好。”牛冰不服气地说道。 “你有志气。等你哥帮你调了工作,做出来给别人看看,才叫本事。” “你会看到这一天的。”牛冰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他能给我一个车间,我保证帮他赚大钱。” 在一旁半天没有吭声的牛家财这时开了口:“牛逼。你帮不了他,他自己也是荷叶包野鸡菱,总有通的那一天。” 牛家财这话出口,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没听懂老头子话里的意思。 牛南进公司开了办公室门,刘建英就来了。 “刚才程镇长老婆来了,说要找你有事情谈。” 牛南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为了孙敏?她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道:“她找我会有什么事?” “她是来推销养老保险的。” 牛南松了口气:“保险?他娘的,现在保险套都不保险。” 刘建英习惯了牛南说话的口气,所以只是笑笑就退了出去。 牛南仰躺在老板椅里思量开了,别看他人生得粗鲁,语言也粗鲁,这并不是说他就没有头脑。反过来,他的心很细,他遇到事情喜欢思前想后,精于计算,这也是他能把企业盘大的主要原因。 过了一会,他拨通了程镇长办公室的座机。 “程镇长啊,我是牛南。刚才夫人过来时我不在,怠慢了……啊,她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谈,我不清楚,不过我请她明天过来,我在办公室恭候大驾。…….你现在忙不忙?不然一道吃个饭?你放心,我决不会假公济私…….” 他放下电话心里冷笑,真是既要做婊子又要树牌坊,明明是千方百计在挖我的皮夹子,还要提醒我不能动用公款。宏远的一切都是我的,宏远的钱自然也是我的,我高兴怎么花谁都管不了。如果什么都要我自掏腰包,这许多年下来我的骨头渣子都叫你们嚼到肚里去了。哪年我不要掏出个十头八万的买你们高兴?幸亏还都是打着为人民旗号来的,好在你们还有利用价值,有时你们一句话比我送多少都起作用,能让我少走弯路。否则,你捧着猪头还找不到我这庙门。 他正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五号石小琴来的,他想起今天是去Z城的日子…… 他接了,在电话里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过去…… 第154章 四十,牛南的误打误撞 门卫老顾难得有一个清静的夜晚。今天整个宏远厂区都没有人上夜班,这种情况一年里也难得碰到几天。 他刚钻进被窝便听到有人敲门,他觉得奇怪,这时候还会有谁来?他疑惑地走过去开了小门。 进来的是牛南。 “牛总,今天没有人加班。” “我看到了。”牛南打着酒呃,摇晃着身子往里走。 老顾有些不放心,便跟在他后头,见他去开车门,连忙过去劝阻:“牛总,你喝成这样,不能开车。” 今天牛南的心情特别好,他刚刚和镇里的书记、镇长吃饭回来,是给新来的赵林书记接风洗尘,东道主自然是他牛南。这种待遇别人想都不要想,这是程必清镇长安排的。喝酒当中,程镇长主动提出今年镇里对宏远减半收取管理费,这是让他最高兴的事情。每年宏远上缴镇里的管理费都在二百多万,如果减半收,这省下来的一百万可以做不少事情。所以他主动站起来敬书记、镇长一人三杯酒,现在他走路摇晃,但是醉得值。所以他不介意老顾说他,不过他也感到今天自己这模样,恐怕是开不了车了,也就是说他今晚只能歇在前王。 本来今天应该去吴艳春那里的,现在只能推迟。 中午时,吴艳春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去。到傍晚时他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过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趔趄着走在街上拨了吴艳春的手机,说今晚过不去了。吴艳春要他早点休息……. 牛南习惯地拐进一条巷子,在一家门口停下,伸手敲门,待敲了几下后,才想起孙敏还在城里,看来今晚注定要孤身一人度过了。刘建英家离集镇也有十里地,现在过去显然不行,他叹了口气,摇摇晃晃顺着街道向家中走去。 李秀芳把衣服脱得只剩下胸罩和短裤,她打算洗个澡上床睡觉。她在制伞分厂主管生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有一个安静的晚上。厂里的生产都是流水作业,一环扣一环,一个环节如果脱了节,便有可能延误交期,所以她每天都在各个车间检查督促。就是晚上,她也会去各个车间看看,然后待在办公室里,直到加班的人都下了班她才回家。因为她对工作负责,因此经常受到牛南的表扬。对她和对自己两个弟弟牛南的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弟弟在牛南眼里就是混蛋,而李秀芳则是属于嫁错郎的女人,出淤泥的荷花。牛南肚子里墨水不多,也就只会这些词。 牛南有时会送个礼物给她,过年给的红包也比牛宝的多,只除了是他的手下,还因为是他弟媳妇。就是牛宝有时说话有酸味,对哥哥待自己老婆比自己要亲有想法。这话是牛宝在酒后对牛南说的,牛南听了只是笑。他想自己从来就没有动过弟媳妇的脑筋,因为自己女人也不算少了。 就在李秀芳在卫生间放水时,听到有人敲门。她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牛宝回来了。牛宝这个人就是神出鬼没,丢三落四的人,经常忘了带钥匙,她就这么趿拉着鞋过来开了门。因为她打算睡觉了,客厅的灯已关了,就剩下卧室和卫生间的灯开着,好在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摸黑也不会磕碰着。 第155章 四十一,牛冰来了王余 李秀芳走过去把门锁把拧开,转身便去了卫生间,她依然不愿意和牛宝说话,现在她的态度能有所好转,还是因为牛宝将拿她的钱还了。但很快身后发出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 “热水瓶在哪里,我都渴死了。” 听声音,李秀芳知道进来的不是牛宝,而是牛南。她转身就往卫生间跑。牛南透过卫生间射出的灯光,醉眼朦胧的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血液里的兽性一下子发作了。因为不常在家住的缘故,他房间里的热水瓶总是空的,而喝了酒后的牛南特别感到口渴,所以他过来敲门要水喝,没想到却碰上了几乎赤身裸体的李秀芳。牛南本来就是无夜不欢、毫无底线的淫棍,此刻李秀芳又刺激了他,憋着的欲望一下子就爆发了,他想都没想便追了过去。他的步子大,三两下就跟上了李秀芳,并且伸手把她抓了过来,又迅速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就在卫生间的门口站下。此时的牛南只有一个念头:搞定她……. 一切都来得突然且自然,李秀芳完全没能回味过来…… 也许是因为和牛宝怄气有段时间的原因,也许是李秀芳本来对牛南的印象不坏…… 牛琴正和人在闲扯,葛所长从窗户里探出头冲她喊了一嗓子。 “牛琴,接电话。” “谁来的。” “你家里。” 牛琴连忙跑过去接了。是赵传义打来的。在电话里,赵传义让她回家,说她弟弟牛冰来了,他自己要去县局开会。 牛琴放下电话,和葛所长打了个招呼便往家走。 她走出粮管所,迎面便和牛冰相遇。 “你怎么会过来的?”牛琴问道。 “以后我要经常过来的。”牛冰说道:“街上的服装厂现在是宏远的外发单位,我厂里的单子今后要放在这儿做,我就是过来跟单的。” 牛琴听了自然高兴。上次牛冰打人的事情,娘打电话过来,要赵传义给前王派出所打个招呼,因为那个被打的人一直在医院里躺着,事情没办法了断。牛南拿出的一万多花得也差不多了,但那个人就是不肯出院。 牛琴晚上把事情告诉了赵传义,赵传义咂着嘴,没有说话。 第二天中午回来吃饭才说话。 “以后叫牛冰不要这么冲动,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牛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赵传义能既然这样说,就是证明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心里高兴,嘴上依然不饶人:“他可是你小舅子,你就是帮忙也是应该的。” “他要是真杀了人,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他。”赵传义说道:“不过,你这个弟弟还真的要管管了,这样下去,恐怕有一天,天真的会给他捅个窟窿。” “乌鸦嘴。”牛琴骂道。 虽然她嘴上在骂自己男人,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现在牛冰能够被派到王余来,肯定是大哥的主意,看样子大哥也开始管这个弟弟了。牛琴当然高兴。 第156章 四十二,人民来信带来的烦恼 上午,程必清镇长敲开牛南办公室的门,脸色不好看。 都说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牛南看着眼前这张脸,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眼前这位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模样像是来问罪的。 孙敏过来送上茶退了出去,牛南便关上了门。 “程镇长今天来是有什么指示?”牛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让你看样东西。”说着话,一只信封甩在了牛南面前。 牛南拿起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纸张是复印纸,上面的文字是打印的,仅一张纸,牛南很快就看完了。 “这上面说的这些事情你相信吗?”牛南问道。 “你给老子正经一点,别到时候收不了场。” “我是一直在正经做人的,但没想到会有人在盯着我。不过尽可以去调查,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牛南是死鸭嘴壳硬。 成镇长冷笑道:“哼,还用调查?我相信这上头百分之九十的东西是真的。别整天开个车到处逛,厂里的事情撒手不管。你知道背后别人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哎呦,我的镇长大人,我如果不出去,订单从哪里来?工人的工资又从哪里来?镇里的上缴又拿什么去缴?”牛南辩解道。 “你还有脸说工人工资,我问你,已经几个月不发工资咧?” “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我的钱都用在进料了,哪个厂也会发生这种情况,这没什么可稀奇的。” “少给我弄这些哩格楞,这信要不是落在我手里,你试试看?不死也要你蜕层皮。你好好思量一下,周围谁会对你在暗里使绊子。这种人存在挺可怕。” “让他写好了,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当然生活作风问题,现在没有多少人会这上面做文章,可要是别的方面让人抓住把柄,事情就不怎么好办了。噢,对了,那两只股票你帮我抛了,本钱你收了,赚的有多少算多少.......你抓紧把这事情给我办了。”程必清叮嘱道。 “现在抛可不是时候。” “管不了这么多了,你只管照我的意见办就好。凡事都要见好就收。” 程必清镇长走了,牛南坐在沙发里半天没有挪窝。难道他听到什么风声了?这个老狐狸,这是想脱身啊。怪只怪自己嘴贱,好好的提什么股票的事情?现在倒好,本钱是我的,亏了是我的,可赚了却是他的。就这么一封人民来信就吓得他要抽身了,他却不知道,如今的股市却是实在不怎么样,自己包括他的在内,几只股票都在跌,以前是赚了些,可那些钱早就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是不可能再拿出来的。也就是因为尝到了甜头,结果又追加些,现在全部给套牢,如再抛只能有一个结果,亏,并且亏得连娘老子都不认识。可他还想拿赚头,偏偏自己还不能直白的对他说。 虽然牛南在程必清面前是煮熟的鸭子,嘴还硬着,可他心里还是在发憷。因为现在没有人经得起查,真要认真查起来,没有事还能给你查出点事情来。几个女人他自认为安排得是天衣无缝。而真正能掌握他行踪的还就孙敏一人。因为他还有一只手机,号码只有孙敏知道。另外要说有数,牛宝心里有些数,因为几个女人那里,有些事情都是他出面去办的。 第157章 四十三,牛南的烦心事 至于信里提到的经济方面的问题,也不是说就是捕风捉影,但也没有能提供确切证据。至于说他大肆挥霍公费吃喝玩乐,把集体的钱捞进自己的腰包.......这恐怕也是陈必清害怕的原因。除了以他自己的名义投进股市的五百多万,另外就是以陈必清女人名义买的另外两只股票。现在他正设法将原属自己名下的户头,改为宏远投资。看来这钱不好挣,改为宏远也好有个退路,一旦事情败露,算是自己投资失败,自己承担的,就只是一个工作上的失职。表哥已经答应帮他想办法了。只是帮程必清买的那两只股票,钱是划到县城的交易所,当时投了五十万,户主写的是程必清女人,现在时间过去一年多了,是赔是赚牛南也没有过问过,因为那交易凭证牛南没拿,程必清现在叫他抛,看来他也没拿凭证,凭证看来还在交易所。 牛南把孙敏叫了过来,问她那笔交易所款子划过去的情况。 孙敏想了想才说道:“当时那交易凭证交给我舅妈了。前几天我去吃饭,舅妈还说赔了,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牛南挥挥手让孙敏走开。 他还是要思量一下,这宏远内部到底是谁要黑他,他在心里排了排,似乎刘建英的可能性最大。这女人现在越来越不满意他了,除了那桩事情以外,就是金钱上,说他小气。殊不知他现在摊子铺得大,开销也大。 牛南决定和刘建英谈谈。 他打了刘建英的手机,让她来办公室。 刘建英来了。对于牛南的呼唤她没有积极性,出于应付她只能来,毕竟这个办公室主任谁都能做,哪天牛南不高兴了,说不定就能把她给撤了。 “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牛南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消息?” 牛南想了想说:“关于我的。” “你有什么给人说的?反正都是老一套,没有新鲜的。”刘建英不以为然地说道。 “新鲜的事情多了,只是你对我隐瞒不肯说。” “人家都不拿我当回事,我何苦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不会是你做的?” “我能做什么?还指望你养我呢?” “你要是这样想就好。就怕你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刘建英跟了你这几年,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牛南哼道:“我是有几个女人,其中就包括你,并且对你也没有隐瞒,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现在有人写东西往县里送想扳倒我,她就没想想,我要是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不要隔壁敲水缸,以为这事就是我做的,你这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你倒了对我没好处。宏远的一把手轮不上我,说不定换个一把手,我连现在的位置也坐不成。” “那你帮我想想,到底谁会做这种事情?” “我想不出来,你自己恶事做多了,自然会遭到报应。” “放你娘的屁,老子待哪个差啦,还做恶事。”牛南骂过后,重重地将茶杯墩在办公桌上:“你帮我留点心查一查,这事体外人做不到,只能是厂里人。” 刘建英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 牛南心里更加烦躁,本来想刘建英来就能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刘建英如果做了这事,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那么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恨呢?……. 当时是没理出头绪,不过牛南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他要烦的事情太多。 第158章 四十四,牛冰跟单 就是现在在这儿待了已二十天,牛南还是没有能想明白。究竟是谁在他背后捣的鬼,害他落到如今的地步。 另外真正要交代的东西他还是没有最后想好,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能去做,而不能说。他有些庆幸自己的小聪明,那些在公司领一份工资的都是用的化名,至于实际付出一千,他却是在财务上领了五千,否则这些年他自己的花销从哪来?但是,正因为如此就更不能交代,如果交代了,他们再找当事人一核对,自己就真是打着灯笼进厕所“找屎”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慢慢挨着,不过再不会有人会出面捞他,这点他是心知肚明,真正在位的,位高权重的大佬,他并没有认识几个,他一直是和掌握权力的人打交道,但是只限在银行、公司这个层面,他需要他们给他贷款,给他业务,需要他们在必要的时候给他开绿灯,仅此而已。 王余的街道实在短,牛冰几乎一支烟没抽完,便已经从东头走到了西头。当然该有的这儿一样不少。南百货商店、邮电局、旅馆,还有一家饭店和几家小吃店,甚至还有一家歌厅,那乡政府、派出所、粮管所之类的都集中在街的一头,离街道有数百米。街道上一大早还有几个人,到中午往往用扫帚也打不到人了。 他住的街道上唯一一家旅馆,仅只有几个房间,还很少有客满的情况发生。 牛琴让他住家里,牛冰不愿意。从小姐姐对他就好,就是姐姐结婚以后,还忘不了经常给他买衣服、鞋子的。只是牛冰怕见当派出所所长的姐夫赵传义,因为姐夫见了面就会给他上政治课,他听得心烦却又不能不听,最好的办法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所以才不愿意住姐姐家。住旅馆自由,反正是出差,吃、用都能报销。 王余的这家服装厂规模不大,只有五十多人。牛冰对产品质量一窍不通,他能做的就是每天一个电话,向家里汇报这儿的生产进度,遇到什么工艺上、质量上的问题他做个传声筒。牛南是思来想去的才给了他这个差事,毕竟是兄弟,骂得、打得,但还必须给出路。任由牛冰散漫下去,牛南不放心。这次派他来王余,还因为牛琴在,而妹夫还是派出所所长,牛冰在这儿翻不了天。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算是双保险。 只是牛冰来了几天,新鲜劲一过,他便觉得无趣起来。王余街上玩的地方太少,只有一家歌厅、一家游戏厅,里面放了两张台球桌,几台游戏机。街上的年轻人也不多,歌厅牛冰进去过,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人玩。牛冰在家是歌厅里的常客,他不但舞跳得好,嗓子也不错。可在这儿没有熟人,没有朋友,跳舞、唱歌都没劲。 服装厂一天供牛冰两顿饭,一瓶酒。白天还好说,牛冰在厂里四处转悠,时间好打发,就是晚上服装厂也加班,不过牛冰白天待了一天,到晚上便想放松一下,可总是对着游戏机打通关也没有多大意思,打台球又很少找到对手。旅馆里的电视机还是黑白的,都什么年代了,这里好像还停留在七十年代。 第159章 四十五,牛冰的打算 牛冰一直憋着。本来厂里的解放车三天一趟的来回跑,送裁片辅料过来,拉成品回去。他完全可以跟着汽车来回,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这次一定要做点名堂出来让人看看,他牛冰也是能做事情的人。他想等这单货完成了再回去。 天黑下来后,牛冰在旅馆看了会电视,觉得实在没劲,便决定到厂里去看看。 厂房里灯火通明,车间里正在加班。服装厂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现只是在加工的成品,后道整理都在前王,所以不需要整烫、裁剪,这两个车间的工人都在做零活。女的帮着剪线头,男的帮着点数扎捆,以备宏远来车就能拉走。 缝纫车间是人最多的车间,清一色的女人,噪杂的机器声依旧盖不住她们的笑闹声。牛冰每天到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儿。不过牛冰架不住这些女人起哄。 当知道牛冰还没有谈对象时,就有人提出来要给他做媒。并且两个女人还掐了起来,一个说给你说一个坐着比站着高,冬天能帮你取暖,夜里能帮你壮胆的;一个说你说的那个不好,还是我说的这个好,不要你养,自己就能寻到吃,你怕鬼它不会怕,你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旁边的女人们听了都哈哈大笑,牛冰窘得如果地上有道裂缝他都想钻进去。最后还是厂长过来帮他解了围。 谢春凤厂长把他请进了办公室说道:“你也来了一段时间,我这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总是做这样的加工活,我的工人可就留不住了。牛老板,你能不能跟厂里说说,下一单能让我做全了,这样我的裁剪、中后道都能有生活做,不说赚钱,起码能发他们工资把人留住。” 牛冰说:“如果手上这批货能够按期、保质保量的完成,我可以跟厂里说,但不敢保证一定能办到。” 牛冰不傻,知道自己的分量,生产上的事情就是牛南也不敢武断,生产安排都是分厂厂长的事情,因为对公司负责的是他们,这是和他们年终奖挂钩的,如果牛南干扰了他们,最后难堪的还是他自己。 谢春凤可不是这样想的,她以为牛冰是牛南的弟弟,在宏远应该是个人物。 不过,牛冰确实为王余服装厂在分厂厂长面前说了,并且正好有一个单子,数量不大,交期却紧,厂里自身也难以消化,便安排给了王余。 谢春凤自然把这个功劳算在了牛冰头上。 因为这批货交期紧,牛冰一点不敢放松。算算自己也跟了快一个月了,服装生产的皮毛他还是懂了一点,他把时间都放在了厂里,连姐姐家里也不去。吃了饭就待在车间里,既然待在这儿,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在裁剪这边帮着拉个布,缝纫上他什么也帮不了,后来他几乎一直待在中、后道,对这儿活他熟。这儿的活多,但人手却少。除了锁眼、钉扣的,就是四个烫工,另外一个挂铭牌、装袋,装箱打箱没有安排专人,都是车间负责人在做。 车间负责人是个女人,叫荷花。今年才二十八岁,她人生得也不差,长得也白净,一头飘逸的长发,瓜子脸,特别是那双眼睛有些撩人,牛冰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这儿。这时她在点数,几个女人剪过线头的数量,都有她统计。不过闲的时候,她自己也在剪线头,并且数量上还不比别人少。 第160章 四十六,牛冰搭档荷花干活 当牛冰刚走进车间,荷花便吆喝起来。 “哎,说你呢?你也别闲着,快来帮我忙。” 牛冰听这话连忙走了过去,帮着她装箱,打箱。这次的箱子尺寸定得小了,按规定一箱要装两打成品长裤,因此这封箱就变得有些困难,做这活,作为女人,荷花一个人还真的有些吃力,也就难怪荷花要叫他了。 “你应该跟厂里说说,箱子订这么小,这不是为难人吗?”荷花边做边说道。 牛冰用劲将箱子两边扉使劲往中间摁,这样便于荷花用胶带纸封箱。做这活,牛冰也是手脚并用。荷花的长发不时撩擦着牛冰的脸庞,一股清香不时钻进牛冰的鼻孔。撩得牛冰鼻子直发痒,几乎有些把持不住。 这边两人在干活,那边几个女人在七嘴八舌的起着哄。 “荷花啊,这个帮工不错啊。”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说小伙子卖点力气,等会让荷花好好慰劳慰劳你。” 这些女人的话一个比一个说得露骨,伴随着笑声让牛冰无所适从。 荷花终于忍不住,剪下一截封箱带冲了过去:“你相信不相信我把你这嘴给封上?省得你胡说八道。”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放下手里的电熨斗和荷花两人揪成一团,旁边几个女人也围了上来,一时间车间里乱成一团。 还是荷花先停手,她呵斥着手下:“都别闹了,赶紧做生活,明天这单货要走的。” 牛冰一直埋头在干着,他不能走也不能停手,本来是今天就要全部交货的,现在还有三分之一的成品刚刚才流到中、后道,时间已经很紧。为了这批货,厂里另外来了两个质检,因为已经不可能将成品拉回厂里进行检验装箱,所有的流程必须全部在这儿完成,牛冰第一次感到了压力。 荷花过来继续封箱。 “这些女人都是疯婆子,她们胡说八道的你不要往心里去。”荷花对牛冰说道。 “没事。”牛冰确实不能和这些女人较真。 “哎,你真是牛总的弟弟?” “这个还能冒充?” “你多大了?” “二十七。” “还真是个毛头小伙子。谈人了吗?” 牛冰觉得好笑,好像这儿的女人都是媒婆出身,都喜欢帮人说对象。 牛冰决定逗一逗眼前这个女人:“如果有长得跟你一样的,就帮我说一个。” 荷花笑着骂道:“你想吃老娘的豆腐啊。” 牛冰心里快活,嘴皮子也活络:“你没有那么老,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 “哪怕大一岁也是大。” “如果有一个大一岁的娘我还是能接受的。” 荷花吃吃地笑着:“没想到你的脸皮还真厚。” 两人边说话边做着生活,相互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在之前,牛冰所交的朋友,所处的环境,基本上是不和女的打交道。他爱玩,即使进歌厅,伴舞的也是相互熟悉原来的同学。可以说,他从没有想过要交女朋友。在厂里,他的工作就是装箱打箱,现在他做的是他的本行。荷花虽然是车间主任,但因为厂子小,不可能安排那么多的员工,所以她必须陪着做。而真正像这样整个单子落在厂里做,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手忙脚乱。这二百箱货都要从她手里过,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有了牛冰,事情就容易多了,一来他有力气,二来他熟悉这活。 第161章 四十七,牛冰第一次去荷花家 天快亮时,二百箱货算是齐了,只是最后五箱,规格尺码都出了问题,如果按照正常装箱已是不可能,牛冰把所有的成品进行排队,多少就是它,荷花在旁边看着他的操作。 “这样行吗?”荷花有些担心。 “没事。我在厂里经常这样做。因为不可能正好。二百箱货就这么五箱是混码,这是允许的。”牛冰解释道。 这时车间里只有他俩,其他人在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后,想帮忙却插不上手,荷花让她们都回去了。 牛冰对这也是司空见惯。敲锣卖糖各干一行,没有多少人愿意做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何况这里面还有个责任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次出货到最后还就是车间主任和他们三个装、打箱的人。 嘈杂的车间突然静了下来,这时的牛冰已脱得上身仅剩下背心,荷花没办法脱,只是短袖衬衫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露出里面蕾丝边的红色胸罩来,她胸脯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越来越大,站在对面的牛冰看得心惊肉跳口干舌燥。 直到最后一箱封好打上打包带,两人不约而同的吁出口长气。 这时荷花才发现衬衫纽扣的事情,她的脸热了起来。连忙转身将扣子扣上。 牛冰看了下时间,已是凌晨五点。 “你怎么办?”荷花问道。 “就在这儿眯一会,厂里的汽车马上就过来了,现在厂里没有人,到时候装车的事情还是要人做的。” “要不你跟我走,去家里吃点东西再过来。”荷花提议道。 “去你家里?”牛冰有些迟疑。 “不远,也就一里多路,快去快回,来得及。” 忙了大半宿,此刻牛冰的肚子确实也饿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放心,家里没别人。我家为民去上海打工了,我因为加班,儿子丢给我婆婆了,现在家里只有老鼠在家。”荷花知道牛冰迟疑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牛冰再矫情,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两人相跟着走出厂房,荷花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 “你坐上来,我带你。”荷花说道。 “还是我带你。” “快点,磨蹭什么?”荷花催促道:“你又不知道我家住哪里。” 牛冰屁股一挪坐在书包架上,荷花的车把没捉住,差点就倒了,好在牛冰手疾眼快的下车,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他的手按上了荷花的小腹,他心里没来由的一动。 荷花笑了:“你倒是会寻地方。” 牛冰辩解道:“我不是怕你摔下来吗?” “逗你呢,你倒当真了。” 牛冰再次坐上书包架,一里多路很快就走完了。 在荷花开门的同时,牛冰透过晨曦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此刻因为他们的到来,除了引起一阵狗吠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人们还都在睡梦里。 荷花手脚麻利的端来盆水:“你先擦擦身上的汗,饭马上就好。” 牛冰就在门口水泥场地上,仅着一条裤头擦洗起来。 很快,荷花就下了面条,上面还卧了两个煎蛋,牛冰早已饥肠辘辘,顾不上说话便狼吞虎咽起来。 第162章 四十八,牛南回家 荷花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挑着面条往嘴里送,看他这副吃相,不由笑了:“你慢一点吃,当心烫着。” “我还真是饿了。”牛冰说:“这批生活还是比较顺利,这样以后就能接着做咧。” “这是老板操心的事情。”荷花说道。 一时间两人没了话,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吃饭的声音。 “你家的房子造得不错。”牛冰没话寻话的说道。 “去年盖的,还欠了不少债呢。如果不是为了还债,为民还不会出去打工。” “现在出去打工的人多了,只要能挣到钱,做什么都是一样。” “话是这么说,不过一个女人在家,有时候总感到孤单。”荷花叹了口气:“去年一年,他只回来过一趟。今年秧栽下后就走了,这一晃又几个月了。平常无所谓,就是遇到事情就会想到他。” 牛冰停下筷子看着荷花。 “看什么看,我面孔上有花?”荷花嗔怪着。 牛冰有些痴迷地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牛冰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过女人。女人在他已算不上陌生,一次喝了酒以后,赵国华和他两人去洗澡,就在那次,他让小姐给他做了个按摩。当然这按摩是借口,其实就是做男女之间的事情,不过当时他懵懵懂懂的还没咂摸出滋味就完事了,后来听人说,在这些地方的小姐大多有病,就再不敢去了。现在牛冰是触景生情。 荷花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牛冰很快就吃完了面条。 两人再次回到厂里时,车子已经来了。荷花还要去做最后一件事,编箱号,办交接手续。 好在厂里派了两个人跟过来装车,荷花编号,牛冰跟着搬。 待车子发动时,天已大亮。 驾驶室坐不下,牛冰决定搭班车回去。王余距前王仅二十公里,可搭班车却必须从县城转,一个圈子兜下来需要半天时间。 牛南回到家时,五点刚过。陈翠芬也是刚刚下班回到家里。她惊讶地看着他,这是近几年来没有过的。她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除了牛津回来,平常她都是简单安排自己的吃喝。当她得知牛南要在家里吃晚饭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本来,晚上她只炒了一个土豆丝,现在她打开冰箱拿出准备为儿子准备的牛肉、鱼烧了起来。 半个钟头后,四菜一汤放在了餐桌上。还有过年牛南喝剩下的半瓶酒。 牛南一直在看电视,陈翠芬喊他,他才在餐桌前坐了,他慢慢喝着酒……. 陈翠芬一直在厨房、卫生间徘徊,她在彷徨,她不敢断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当她磨磨蹭蹭挨过一段时间从卫生间出来,客厅已没有了牛南的踪影,她失望地推开卧室的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亮着,牛南正靠在床边抽烟。 “过来呀。”牛南说道:“都老夫老妻的咧,还害臊?” 陈翠芬的脸有些热,脚步虽然迟缓,但还是很快就到了床边,她从床的另一侧上了床,牛南将烟头摁在烟缸里,伸手把她拉近自己身边,一只手伸进睡衣里开始在她胸前游动,仅这么一个动作,她的身子便软瘫下来,久违、几乎隔了几个世纪的那种幸福时光又回来了…… 那时的一切,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第163章 四十九,二十年前的往事 欢闹了两年的宣传队终于解散了,陈翠芬又回到了队里,只能每天下田劳作。在这两年里,和她一道下来的几个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就剩下她自己还在苦撑。她没有门路没有靠山,哪天才能离开被招工,她心里没数。好在她本就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心里不会搁事,所以她依然乐观,依然每天在独自哼唱着李奶奶、沙老太的唱段…… 好在队长很同情她,总是设法分给她一些轻松的活计。早稻灌浆后,正是天气炎热的夏天,她的工作便是沿着村子边巡视撵鸡鸭,这是个不辛苦却烦人的活。 她有些固执但不会偷懒,中午时光,村子里静悄悄的,为了弥补晚上闷热、蚊虫叮咬睡眠不足的缺陷,大家都在午休。只有她依然扛着竹竿沿着村子转悠。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射下来,知了栖在树丛中响亮地鸣叫。她转悠到了村东大塘边,这儿垂柳倒挂,水里清澈见底,这口塘是供全村人吃水的,村人都自觉地管教孩子们不来这儿洗澡,就连鹅。鸭都不让从这里下水。这儿离村子有段距离,村人除了来这挑水,平常都不到这儿来。 她看了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来,她挑一个僻静的地,将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衣服都脱了个光,抬腿下了水,清凉的水罩住了她整个身体,让她有说不出的舒坦。她闭上眼睛,在水里摊开四肢,一群小鱼游来,啜吻着她的身体,酥麻的感觉使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事现在几乎她天天都做,总是挑中午没有人的时候做。泥径的塘底硬硬的,甚至有些打滑,好在是平底的,根本不用担心会滑到塘心的潭里。 就在她闭着眼睛舒坦笑着的时候,耳边听到还有一个声音在笑,她睁开眼便看到塘埂上那个只穿条裤头的牛南。两人在宣传队就认识,两人在一个大队却不在一个村上,他那个尹家棚离这儿有三里路。看他手上拎着的蔑篓,看样子是出来钓黄鳝的。只是现在自己的模样不雅,她心里一急,慌乱之下向塘中间游去,谁料这儿的水更凉,她的水性本来就不行,遭凉水一激,心里又紧张,她的腿肚子竟抽起筋来,腿使不上劲,身子便往下沉,连着喝了几口水,双手无助地使劲扑腾…… 牛南来了,他扔了蔑篓便扑了过来,三两下就来了她身边,一把抓住她游回塘边。此时的她除了惊恐已忘记了自身,待她清醒过来时,牛南的眼睛透过清澈的水贪婪地舔过她的全身。 没等她回过神来,牛南动了,他粗野地在她脸上啃着,双手是她身上四处游动……就在水里,她给了牛南她的第一次,没有前奏便直接进入主题…… 后来,牛南近乎天天晚上过来,知青点几间空荡的房子里再次响起了笑声。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这情景经常会出现在陈翠芬的脑海,现在又再现当年的情景,怎么能不叫她惊喜交集? 第164章 五十,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只是她哪能理解牛南此刻的心情。有人遇到烦愁难解便会借酒浇愁,而牛南遇到犯愁却喜欢在女人身上进行发泄浇愁。他现在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先是那封知名不具的匿名信;接着是程必清镇长的要挟;后来又让牛宝发现了他和李秀芳的苟且之事;而今天当他赶到石小琴住所时,却发现人去楼空,连女儿也没了踪影。给他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告诉牛南,这房子是他前天刚买下的,原来的那个女人在办过住房过户手续后,拿了钱抱着女儿就离开了,连家里的东西也都全部作价给了他…… 牛南感到郁闷的同时,更感到莫名的烦恼,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如今都发生了,连石小琴这么老实的女人也竟会弃他而去,并且还带走了自己的女儿。他站在楼下拨打石小琴的手机,却始终无人应答,结束了,全都结束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事先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上星期他来的时候,石小琴还是那么温顺地侍候着他,还是石小琴要求的,现在想来,石小琴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向他告别。 牛南喜欢女人,他不能接受连着几个晚上身边还没有女人的日子。这是他把它看作除了经营企业以外,又一个事业,但他还是被孙敏赶了出来。 本来,打胎以后应该静养一段时间以利身体恢复。 那天,牛南为了工行的一笔贷款去了阳城,本来他和孙副行长在电话里说好了的,收归收贷归贷,这也是银行的操作流程,如今没有哪个企业离得开银行,到期的贷款必须先收了,然后再重新办理手续,贷给企业继续周转使用。可是这次贷款收了一个星期后,还是没有动静,牛南打了孙副行长的座机,孙副行长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虚应故事,牛南觉得事情重大便赶了过去,可这次孙副行长却没有给他面子,当着他的面告诉他,这次是省分行下达了清欠文件,不管哪个企业,这次都必须缩减百分之二十的贷款额度,你宏远一共在工行贷了两千万,现在收了你三百万,应该说你还沾了便宜。牛南脸上笑着,心里却在骂娘,你这个狗日的,从老子这儿得的好处恐怕都有一百万了,现在却摆出一付公事公办的面孔,真是丢下筷子就骂厨子。但生气挡不住事实,现实摆在这儿,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都必须接受。 牛南在生气之余,也只能怏怏而走,他心里明白,如果让他在位置与金钱两者之间选一个,他的态度也会和孙副行长是一样的,违抗上命必然危及自身,而到手的金钱是过去式,只要以后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就不愁没人会继续送来好处。就是牛南,即使现在心里在骂娘,以后还是会赔着笑脸去登门拜访,毕竟他手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企业要生存,这盘磨要继续转动,就少不了他那几把黄豆…… 第165章 五十一,牛南救火 牛南从工行出来,就接到孙敏的电话,说已没有吃的,牛南算了下,已经有五天没有过去了,于是他便买了吃的、用的去了出租屋。两人之间的游戏已成惯例,所以,当牛南对孙敏一番抚弄后,孙敏便骚情地贴了过来,牛南是熟门熟路地把她剥成只全白羊,如狼似虎的压了上去,他把对孙副行长的愤懑全部发泄在了孙敏身上,高潮过后两人才发觉,孙敏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他忙不迭的把孙敏送进了医院,一位半老徐娘的妇产科医生,把他训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连忙转身逃走,可还是听到身后传来“畜生”的詈骂…… 从此以后,孙敏便对他敬而远之,只要他有企图便开始挣扎、哭诉,怎么也不允许他拢身。 这天晚上,牛南没有走。下午,服装厂出现工人集体罢工事件,他心急火燎地从Z城赶了回去,拉着王仁厚召开了公司全体职工大会,在会上,他信誓旦旦的作出承诺,承诺工人们,在两天之内一定会发一个月工资,这才平息了这次事件。接着他又召开了公司中层干部会议,在会上他严厉地要求与会的各分厂领导,一定要做好职工们的思想工作,在宏远坚决不能再出现类似事件,如果哪个分厂、车间再出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追究领导的责任……他深知,一些事情必须解决在萌芽状态,如果一旦蔓延开来,就难以解决。任何一个企业,出现类似情况,都会导致军心涣散,甚至有可能导致企业垮台。没有战斗力的军队是不能上战场的,企业同样如此。牛南虽然说不出深奥的理论,但是这理他懂。对于下属,能用的就是胡萝卜加大棒,打一巴掌就必须给一块糖,否则谁会给你卖命? 他在小餐厅吃了晚饭,在办公室待到天黑下来之后,便去了孙敏的出租屋,让他没想到的是,无论他怎么敲门,孙敏就是不开门,最后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现在去哪儿?他自问着,心头的郁闷怒火必须要发泄,这一段时间似乎他一直没有顺过,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和他作对。 程必清镇长在匿名信事件过后又召了他一次,警告他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匿名信还在不断地往上递,如果真的后院起火,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他。程必清镇长并且告诉他,今年镇里有一个去县人大的名额,镇里几个领导碰了下头,基本同意推荐牛南,只等上会通过了,所以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出纰漏。 “你如果当选人大代表,就等于给你又披上了一层皮。”程必清镇长说道。 每个人都需要穿衣,而衣服的种类很多,保暖只是基本需求,而穿得漂亮能给人加分,如果能防外界伤害,那就必须是防弹衣了,而在政治上就需要防弹衣。牛南想到曾经有人说过,如果你是党员、是人大代表,那么即使你犯罪判刑,也因此能够少判刑期,牛南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 第166章 五十二,各怀鬼胎 但是虽然这些对牛南固然重要,可他现在迫切要解决的却是自己的需求。牛南始终认为,作为男人,活在这个世上,首先要有的就是这份任性。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牛宝,牛宝在电话里告诉他今晚回不来,赶到上海人家已经下班了。牛南嘱咐他注意安全便挂了,其实这是牛南耍的心眼,他在行动前必须弄清楚牛宝的行踪。今晚,他最终选择的是李秀芳。吴艳春两天前便回家看望老娘了,他已没有地方可去,孤眠独宿他又不甘心。 他回了家,不过他多爬了一层楼,在三楼房门口停下了脚步,他敲出一长两短的节奏,连着敲了三次,门开了。李秀芳开门见是他,扔过来一双拖鞋让他换上。两人进了卧室。 “你胆量倒不小。”李秀芳说道。 “老二在上海,今晚回不来。” “他跟你说的?” “我打他手机了。” “赶紧去洗澡,一身的臭味。” 牛南匆匆洗刷了一回,返回卧室,李秀芳已睡下了。 他钻进被窝,一切都是那么纯熟自然,轻车熟路…… 李秀芳催促他离开:“行了,你也达到目的了,还是回自己屋里睡的好。”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钻冷被窝?” “阿宝要是回来就糟咧。” “不会,我已经跟他通过电话咧。”牛南说着,又开始了新一轮动作…… 牛宝是在天快亮时回来的。 牛南和他通话时,他正在县城往城西赶。本来,中午他就买好了去上海的汽车票,可就在吃饭的时候,碰上了在赌场认识的老元。老元告诉他,城西有个局,他马上就过去,问牛宝有没有兴趣,牛宝有些犹豫,但很快欲望战胜了理智,把汽车票改签成明天中午的了。因为这次只是去办理一下手续,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要紧。 一路上,老元把这几天自己的经历说给他听,连续三天,老元都是赢家。赌场从城南搬到了城西,人员从开始的几个人增加到昨天的近二十个人。 “本来我是去喊歪头的,正巧碰到你,就让你也跟着发发财。” “我身上钱可不多。”牛宝身上只有三千元。 “没事,我有。”老元满不在乎地说道。 两人边走边说,一会儿就到了王家村。 老元说得没错,还真有几个陌生面孔。到吃晚饭时,两人一算账,各进账三千。就在那种酒酣耳热之时,牛南来了电话,他以为牛南在查岗,所以只能说人家下班了,手续只能明天办了。当然他不知道牛南这是在探他的底。两人是各怀鬼胎…… 不幸的是,夜里风向突转,牛宝不但把下午赢的全送了出去,连身上的三千元也跟别人姓了。老元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只是没有像他那样头脑发热,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押上,还剩下几百元,正当牛宝从老元手里拿过二百元准备最后一次冲刺时,庄家满档了,赌局就此也散了,此时的牛宝无计可施,和老元两人回到城里,然后他叫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前王。上海是去不成了,必须想办法弄到钱才能去。 第167章 五十三,牛宝抓奸 经过连番鞑伐,牛南是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就是李秀芳也是体力消耗过大,连牛宝开门走进卧室,她也没有察觉。 牛宝推开卧室房门,便听到响亮的鼾声,他对这种鼾声最熟悉不过,他拧亮床头灯,赫然看见双人枕上一颗他不愿看到的头颅…… 李秀芳感到面颊疼痛才醒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顾不得其他,使劲推着熟睡中的牛南。 牛南显然不愿接受这种打扰,只是翻个身,嗒下嘴继续打鼾。 牛宝的怒火已经爆发了,他冲牛南面门就是一拳:“你这条家外不分的畜生。” 牛南遭这一击,痛得大叫,顿时睡意全消。这一拳正好砸在他左眼上,幸亏是闭着的,如果睁开的话,眼珠子都可能被打爆出来了。牛南捂着左眼,翻身坐起,才发现牛宝正怒发冲冠地又扬起拳头准备再次出击,牛南灵活地一个懒驴打滚,从床上滚了下来,待牛宝扑过来时,他已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会谈。”牛南恢复了常态,冲着牛宝说道。 牛宝胆怯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在牛南面前硬气过。刚才打出的一拳只是出于怒火,而一旦牛南恢复常态他立马就蔫了,这是牛宝见到牛南的常态。 不过他不能现怯,依然嘴上很硬:“好。老子在外头等你。”边说边退了出去。 牛南看着缩在床头哭泣的李秀芳,走过去抚摸下她肿胀的面颊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能摆平。” 牛南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看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牛宝,在他对面站下:“说,你打算怎么办?” “你还是人吗?连自己弟媳妇都不放过。你就是头猪。” “别骂人,骂人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想打我一顿?你打得过我吗?”牛南的气势一点都不输他。 “你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一刀阉了你。”牛宝愤愤地说道。 牛南心里觉得好笑,这是第二个提出要动刀子阉他的人:“狗屁不通,你做得到吗?”他不屑地看着牛宝:“还是说点实际的,打我这条路你不行,还是用别的办法解决,我知道你现在缺的是钱。” 牛宝将烟头捺进烟缸:“给我五十万,今晚的事情一笔勾销。” “你……”牛南一时语塞。显然牛宝提出的要求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这么办。你白来财一年到头弄得不在少数,五十万对你不伤皮不伤骨,你完全可以办到。再说也不是从你口袋里掏,只是你少贪污五十万,以后罪名还能轻点。” “要是我不给你,你想怎么办?”牛南气极笑道。 “老子就把你做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让你去吃牢饭。” 牛南听了这话便有些胆怯,如果牛宝真这样做了,他牛南将无处可遁。很多事情都是牛宝为他做的,牛宝知道的事情太多,真要逼急了他,恐怕自己真的会去吃牢饭。这其中包括八年来许多账目,有几个单位的应收款已经收了,被直接转到自己名下,而在公司账面上却成了死账,这些都是牛宝经手办的,因为牛宝是亲兄弟,所以他没有回避。企业是集体的,转出去的钱却是进了自己的账户。 第168章 五十四,牛南开会 还有每年为了养这些女人所列支的费用,大都是通过牛宝经办,自己签字报销的。 虽然每年牛南都会为牛宝填补窟窿,但一般都控制在五万左右。牛南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把牛宝的胆子养肥了,同时又要让牛宝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办事,就只能一直吊着他点。今天牛宝胃口一下子大了,这是因为自己……更因为他掌握了自己众多秘密,为了眼前这个窘境,也为了能封住他的口,牛南今天是必须忍痛割肉了。 “好,我答应你。” “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现金。如果在三天里你不能兑现,我会去纪委、检察院。” 牛南彻底服输:“行。三天内我给你现金。” “你现在就给些钱,我还要去上海。” 牛南掏出皮夹从里面一沓钱,递给了牛宝:“事情要当事情做,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牛宝接过钱扬长而去。 早上,当牛南戴着墨镜下楼,汤兰英在门口喊住了他:“你兄弟两怎么又吵架啦?” “我让他去上海,他倒好,在外头鬼混输得一分钱没有就回来了……” “这讨债鬼真不争气。”汤兰英气得直摇头:“他毕竟是你兄弟,你好好跟他说。” “他比老子狠。”牛南摘下墨镜露出乌青的眼圈:“没当心他,我就成了这样。” 牛南就因为这乌青眼圈,连着戴了几天墨镜,除了偶尔去宏远露个脸,其余时间便是窝在家里。 虽然牛南亲手将一张五十万的存折交在了李秀芳手里,上面写的也是她的名字,但李秀芳还是选择了逃避。她的举动让牛南始料不及,本来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彻底拢住她的心,没想到会是适得其反,一大笔钱也打了水漂。牛南心疼钱更超过心疼女人,有钱才有一切,而女人不过是衣服,这件不行,大不了再换一件。不过,他不清楚为什么李秀芳会突然对他敬而远之,难道是钱让她怕咧?可这钱她已经收下了。 就在不久后牛宝不辞而别,李秀芳干脆也离开了前王。这是后话。 刚上班,刘建英根据牛南的安排,通知各分厂厂长、科长到公司会议室开会。 王仁厚依然是最后跨进会议室。对于这次会议的议题他昨天他就知道了。自从上次服装分厂出现罢工事件后,牛南东拼西凑的发放了一个月工资,但这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并没有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宏远是目前前王镇上最大的集团公司,无论产值还是利税都是不容忽视的。而在职职工也是最多的,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对前王的影响肯定不会小。牛南清楚这点,他这次召开会议用的是哀兵之计。 待参与会议的人坐下之后,牛南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召开这个会议,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关于工资的发放问题,大家看看,这次工资该如何发放?” 在座的人一听都十分高兴,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唯有王仁厚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儿。 牛南待大家议论一阵后,才点了财务科张如发科长的名。 第169章 五十五,弄不清楚的工资发放 张如发开了腔:“发工资是桩好事情,只是账面上目前只有一百五十万,也就是说,只能发一个月的工资。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如发的话对大家不啻是给了当头一闷棍,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王仁厚在脑子里思索开了,这宏远工资的发放,似乎永远是个谜,而且在场的没有几个人能够解得开整个迷底。按照通俗的算法,公司全部员工近一千二百人,按人均六百元计算,账面现有资金应该可以发放两个月的工资。上次发放的是五月份的工资,六月份到现在,已经又有五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可为什么只够发放一个月的?牛南不会做解释,也没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有牛南自己清楚。当然,牛南的惯常做法是任你妙计千条,最后总是他一锤定音。牛南情愿得罪员工,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笼络手下,收买人心的机会,这所谓手下,便是在场的这些人。 乡镇企业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企业在成立之初,大多靠的是人际关系,裙带关系的链接,才能形成企业的存在,企业内都是亲帮亲、邻帮邻的,可以说这是介乎于家族与手工作坊之间一种过渡构成,企业滚雪球似的壮大,原来办企业时的一些元老便都成了中层干部,而这些中层干部们又分别笼络家里的亲戚朋友,形成车间、班组,这种从上到下的裙带关系维系着企业的运转、生存。当然,企业的命脉还是掌握在主事人手里,就像牛南这样的,而业务、资金这两条主线,主事人是不会放手的。资金也是应运而生,为了乡镇企业的发展壮大,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有一个阶段,只要你能立项,银行就能给你贷款,自然贷款数额的大小,就在于你架子拉多大,摊子铺多大来决定的。在当时企业吃贷款,玩贷款的现象比比皆是……. 果然牛南说话了:“刚才张科长说了,只能发一个月工资,行政上也是如此。另外,大家可以把一些费用开支整理一下,拿我这儿来签字给报了。在这儿我希望大家回去以后,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我还在设法回笼货款,争取在近期内把其他几个月的工资给发了,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报销费用是会议室与会人员最欢迎的事情。各个分厂厂长平常会招待来的客户,还有出差之类的,这些都不可能在当时马上就给报了,都是要等到牛南在决定发放工资时,同时进行处理。至于处理的程度,是因人而异,只能是分厂厂长、科长们,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而报销费用的多少全有牛南掌握。通过王仁厚观察,牛南对手下不薄,一般的费用开支,发票、白条之类的,牛南基本上都会签字给报掉的。而整个宏远真正没有费用开支的,据王仁厚所知,仅自己、张如发、龙庆生等少数几个人。自己是几十年一贯制,龙庆生是没机会报销,因为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过问。而张如发如此做,他有些不理解,但从来也没有问过他原因。 牛南见大家议得差不多了,自己该说的也说了,便宣布散会。 第170章 五十六,王仁厚的疑惑 王仁厚回到办公室,牛南就跟着过来了。 “王书记,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什么可说的。”王仁厚摇着头说道:“一个企业有一个声音就够了,声音多了容易乱。” 牛南笑了起来:“这种提法新鲜。没想到你王书记还蛮有见解的。”他亲热地拍了拍王仁厚的肩膀:“不过,王书记你还要给我在车间里多转转,多听听职工们的想法,这第一手资料你能掌握到,我不行,他们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有话也不会跟我说。” “行。这事我帮你盯着点。” 牛南刚走,龙庆生便仄了进来,看样子他像是有话要说。 果然,龙庆生故作神秘的凑近王仁厚耳朵说道:“你听说没有?牛家出事了。” “没听说,再说牛家能出什么事?” “牛宝跑了。” “不会。牛宝好好的跑什么?”王仁厚不相信。 牛宝是跑供销的,在外头的时间比在家多,连续十天半个月的不在家并不奇怪,所以王仁厚不相信龙庆生说的话。在王仁厚看来,龙庆生这个人不算地道,好像他就是个包打听,总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能从他嘴里冒出来,有些是真的,有些却就是没影的,真真假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虽说龙庆生是财务科副科长,他主管的却是统计那一块,但并不是牛南信任的人。不过龙庆生在牛南面前却从来就是一付奴才相,根本不像在别人面前的那样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就是个小人。”牛南的话一针见血。牛南曾经和王仁厚谈起过龙庆生这个人,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看法。 王仁厚赞同牛南的看法,对于龙庆生他看不起,却不放在面上,就像他对所有人一样。 王仁厚从来不对宏远公司里任何人做任何评价,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宏远已经够乱了,他有种预感,或许宏远并不能撑多长时间了,吃贷款、用贷款的时代快要结束了,银根抽紧、规模压缩已成趋势,不是哪个个人力量能够扭转的。只有自身发展壮大好的企业以后才能继续生存。而那些内部管理混乱、形不成规模、完全依靠贷款过日子的企业,以后的日子必然会越来越难过,就像宏远。 王仁厚对财务这块不通,财务报表勉强能看个大概,好在他每个月都在看、在比较,加上龙庆生经常在他面前嘀咕,成本核算的基本方法他还是懂了一点,料工费相加便是成本构成的基础。材料的购进、人工工资及生产过程中所产生的费用,另外一些固定资产的折旧、应上缴的管理税费等,宏远在报表上一些数字总是含混不清的,但明眼人能看出来。特别是人工工资这块,宏远内部没有几个人能弄清楚,外人更弄不清楚。王仁厚只知道行政管理人员实行的是秘密工资。所谓的秘密,就是每月在财务报表后面附表上,从来显示的就只有一个总的工资额,而没有每个人具体的数额。操作这工作的人是孙敏,知情的也只有牛南和孙敏两个人。而每个月工资发放,是孙敏将工资袋连卡送到每个人手上,你只管在卡上签字,知道的也就是你自己这份,别人拿多少,你不可能知道。 第171章 五十七,牛冰约会 据王仁厚了解,每次发放的行政管理人员这块工资总额并不会比职工们少多少,一千多人对几十人是个什么概念?其间的差距就难以理解了,因为这说明行政管理人员的工资是数倍于职工工资的。可偏偏王仁厚拿自己和职工作比较,也不过只是比略微多一点,而职工工资的发放是根据多劳多得的原则进行发放,所以每个月都有职工工资高于行政管理人员的情况存在。而其中的奥秘王仁厚也略知一二。因为财务科每个月开列的行政管理人员的工资表,上面的人员名单是现有行政管理人员的几倍,这份工资表王仁厚曾经看到过,只是这上面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就不是王仁厚所认识的了。是牛南特意拿给他看的,并且告诉他这份工资表上,除了宏远公司内部管理人员外,其他的,都是对宏远做出贡献的人,所以宏远每月给他一份工资。牛南之所以这样做,就是牛南希望他成为见证人。俗话说,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三人则是大公无私。牛南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可惜王仁厚是榆木脑袋,实在不开窍,他就是不愿意在这份工资单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这是牛南第二次让他签字,第一次是报销白条,被他拒绝。当然从此以后,王仁厚便再没见过这份工资单。在宏远,所有的账册并不是放在财务科,而是有一个专门的橱柜存放,橱柜的钥匙只有孙敏有,据说这份明细工资表并不进入每月的财务报表,而是有孙敏做好,单独存放的…… 这个情况是龙庆生告诉王仁厚的,当然他也在牛南办公室看到了那个橱柜。 牛冰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原因王余服装厂的人都看出来了。 牛冰吃饭时,厂里工人还没有下班,他匆匆忙忙的扒了碗饭,就站在厂门口看着工人们纷纷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眼看人都走光了,还是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你站这儿等谁呢?”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他回身一看是荷花,便咧着嘴笑了:“你晓得我在等谁。” “死相。”荷花嗔了他一眼:“你吃饭了吗?” “饭吃了,酒却没喝,我请你喝酒赏脸吗?” “难得歇一个夜班,我想补觉。” “觉有什么可补的?喝了酒去歌厅闹上一阵,保管你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男人喝酒是排场,女人喝酒算什么?不要给别人笑话?”荷花显然不愿意。 “现在是什么时代咧?还有这种说法?就算你不喝酒,陪我吃个饭总行?” 看着牛冰眼巴巴的模样,荷花笑了:“好像今天不花你点钱,恐怕你今天夜里还睡不着。好,就陪你吃个饭。不过不是在街上吃,是去我家里。” 牛冰迟疑:“这个不大好?” 两人相持了一会,最后荷花还是走了。 天黑下来了,牛冰还站在歌厅门口,今天晚上对他太重要了。震耳欲聋的音箱就挂在门口,门楣上一串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束,这儿进歌厅的人是无法和前王比的,牛冰站了一个多钟头,进去的男女还没有超过二十个。不过牛冰还是有足够的耐性,因为荷花答应他今晚来的,虽然他心里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 第172章 五十八,牛冰乐不思蜀 在牛冰抽了半包烟后,荷花来了,她上身穿了件红色的确良短袖衬衫,下身着一条印花裙子,一头长发插着发箍散披在肩膀上,风姿摇曳地走了过来。当她看到牛冰时并没有停下脚步,冲他笑了笑,便自顾走进歌厅,牛冰跟在后头却被拦下,原来这儿女士是优惠不要门票就可以进,而男士则必须付两元钱门票才能进。就这一拦阻,牛冰再进去,已难觅荷花踪影,周围黑乎乎的,幢幢人影看不出谁是谁,牛冰只能站着发愣。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呆子,这边来。”是荷花的声音。 牛冰顺从地任由她拉着走到一旁的卡座里,因为他是从亮处进来,猛地不能适应,脚下不稳,手又被荷花拉着,一个趔趄身子直接倒在了荷花怀里,他的手胡乱抓挠着抱住了荷花的头,他的屁股也已坐到了荷花的腿上,黑暗掩盖着,又是在卡座里,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两人的举动。荷花将屁股往里挪了下,牛冰的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腿却还架在荷花的腿上,他的双手下移到了荷花的腰间,他笨拙地将脸凑了过去,嘴唇在荷花脸庞上啜着,荷花主动的张开嘴咬着牛冰的嘴唇,又伸出舌头塞进他嘴里。此刻牛冰无师自通地……被荷花阻止住。 “就这样,还是去跳舞。”荷花凑近他耳边说道。 在音乐声中,荷花拉着他走进舞池,两人紧搂着跳了起来。三步,四步,随着音乐节奏,两人配合默契舞步娴熟。跳了一会,两人又回到卡座,继续刚才的活动,这次荷花没有阻止牛冰进一步的举动……. 两人在歌厅待了两个钟头便出来了。 这晚荷花没有骑自行车,两人就这么前后脚跟着出了街。 月亮时隐时现地在云层里漂浮,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到了荷花家门口,荷花让牛冰在墙边等着,她开了门冲牛冰招手,牛冰快步走进家门,荷花关上门没有开灯,两人便拥在了一起……. “不去楼上,我在这边放了张床,从田里回来累了就歇这儿。”荷花将牛冰引到西边的房间里。 牛冰站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 荷花扑哧笑了:“你真是个呆子,在歌厅里一付急色相,现在倒不会了?”她拉着他倒在床上:“为民走了半年了,看来中秋节才会回来……” 还是荷花引导着他完成了他作为男人的第一次…… 从这以后,牛冰便乐不思蜀了,几乎风雨无阻的每个夜里都过去。刚开始他还是温存后便离开,后来他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毕竟这儿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外人来得很少。就是荷花的大伯子、婆婆都住在离她家有一里多路,另外的一个棚上,因为荷花要上班,顾不上照顾儿子,婆婆干脆把孙子接回自己身边,荷花倒乐得一人自在,一般都是荷花过去,婆婆却是很少来这边的。这儿是真正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何况荷花是每天一早出去,天黑才回来,邻居之间交往很少。所以牛冰便有恃无恐…… 第173章 五十九,顾问们的变脸 牛南在农行营业大楼门口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要等到谢春荣。 这次农行的盘子收大了,整整收了他五百万,这比例超过了工行。并且这两笔货款过来前,牛南和前王营业所的黄如秋打了招呼,说这次不能收他的贷款,他必须要发放职工工资,另外还有两笔材料应付款要付掉。不料黄如秋却来了个摁住葫芦抠籽,连一毛钱也没给他剩下。待牛南找过去,黄如秋主任却苦着脸告诉他,说是奉了县支行的旨意做的,因为这次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这样做就不要当这个主任。这让牛南心里十分不爽。 在前王,他是农行的大客户,工行、建行、工商行都没有在前王开设营业处,街上只有农行设了营业处,可以说宏远百分之六十经济上的往来都是通过农行进行的,县城的其他三家银行是因为宏远集团成立之初便开设了账户,并且在各个支行都有了盘子。牛南也会隔三差五的将一些应收、应付手续去各个支行窗口进行办理,为的就是要保住现有的贷款额度。牛南在办公室就和副行长谢春荣通了电话,谢春荣让他进城说是要当面向他说明。牛南吃过中饭便开车进了城,刚刚跨进谢春荣的办公室,便有人过来让他去参加会议,谢春荣只能抱歉地让他再等等。 本来他是让孙敏陪着过来的,不料孙敏却说舅舅让她去家里有事要谈。牛南明知这是借口,却也只能随她走开。近阶段孙敏已经不让他拢身,就连他的办公室没有事情也不进了。她说是他害了她,现在的她成了黄梅天,下身始终滴滴答答的不干净,医生警告她,要她一年之内不能跟男人亲近,否则就有可能会造成终身不育,严重的妇科病还会伴随她终身。牛南对这话似信非信,不过孙敏现在一直在喝中药却是真的。 “你他娘的成了这样,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自己就没有责任?”牛南骂道。 但骂归骂,医药费还是要出的。毕竟孙敏才二十二岁,如果她真得像医生说的那样,这辈子就难以做女人了,这种罪过恐怕孙敏会恨他一辈子。所以孙敏现在对他的态度他能理解。 让他郁闷的是,最近怎么会处处不顺,这个理他想不通。就拿几家银行来说,主管贷款的副行长、信贷科长,他都是按月发他们一份工资的,名义上这些人都是宏远的顾问,包括几家外贸公司的主管,这也是他牛南几年来一直能顺风顺水走过来的根本原因。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牛南可一直是在做孝子的,为的就是能让我的事业风风光光做大做强。而你们则能按规则,给我提供我需要的业务、资金,这种互通有无的做法对双方都有利。这些都是不为外人道的秘密,整个宏远只有刘建英、孙敏知道。当然还有她们不知道的,打个比方,那就是工资卡上造的某人是五千,而牛南实际给那人的便可能只有两千五,另外一半就给牛南贪污了。因为这些人的工资都是牛南亲手奉上,并不会让其他人沾手。 第174章 六十,祸起萧墙殃及池鱼 但是孙敏也只知道那份工资表上的人数及应发的工资数额,至于谁是谁就不清楚了,谁到底拿多少也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上面叫李爱英的这份工资是她每月的份外工资,两千元,是她每个月应得工资的两倍,这也是她心甘情愿供牛南驱使发泄的根本原因,起码牛南是这样认为的。这上面还有刘建英的一份,这是因为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她在做,牛南不能马上把她甩开,这也有封她口的意思在里面。 在牛南认为,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没有欲望、没有想法,我巴巴的每个月变着法给你送钱,你还忍心拒绝我?国家干部、人民公仆也是人,也需要有金钱的支撑,因为金钱是一切物质基础的基础,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就凭你那几个干巴巴的工资养家糊口也许是够了,可假如有其他想法,恐怕就不是你那份现有收入所能承担的了。并且牛南给他们的解释,这不是行贿受贿,我宏远聘请你担任顾问,你就是宏远的一份子,既然你是宏远是员工,那么你拿份工资完全是应该的。 只是牛南没有想到一个问题,当在国家颁布明令禁止的法规章程时,作为受其管辖的这些人民公仆,他们必须是首先考虑的如何来执行这个法规章程,因为这个涉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必须首先要保住现在屁股下面的这把交椅,然后才能去考虑其他,利益的冲突,两者舍其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谢春荣在牛南等待将近三个钟头时出现在他面前。他让牛南开车走,找一个能谈话的地方。 凯迪拉克最后在城郊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牛南要了个包厢,两人坐下叫了酒菜慢慢吃喝起来。 谢春荣才开始说话。原来,一个月前一个年轻人,在县委陈副书记儿子陪同下来了支行,同行的小陈介绍说,这位就是中央某领导的孙子,并说他这次是来考察的,打算在我们这儿投资办厂。接着陈副书记又打来电话,说省委组织部孙副部长过问了这件事,并希望我们能大力支持。 接着,那位何姓年轻人又拿出一张照片,用手指着照片中一位老人说,这就是他外公。而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这位老人现在退下来了,以前可是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身影的。随即他又拿出一叠东西放在了银行几位领导面前,其中有一份关于开办化工基地的可行性报告和省政府有关部门批准立项的文件,还有三个即将可以投入生产的产品介绍等资料,可以说,这个化工基地的开办,将带动一批现有的小型化工企业,形成综合实力,每年可以为阳县增加十多亿工业产值,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随即,县里陈副书记又来了电话,指示农行,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给他予以工作上的方便。 并且,跟着县里其他几个支行也参与进来了,毕竟这是要投入一个多亿的大项目。 不过,县里的意思是以农行为主体,推动这个项目。 结果仅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考察场地,批准立项、通过可行性报告,企业注册,税务登记之类的手续全部办妥,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175章 六十一,银行的紧箍咒 这边农行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在三个工作日内,便为这个即将成立的化工基地开出了四千万的注册资金。 可就在四千万转入何姓年轻人指定的账户后,第二天他便人去楼空,来了个人间蒸发。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这时省分行也来了紧急指示,不能给予贷款发放。可惜一切都晚了,就凭着一张照片,这个年轻人从省里骗到县里,最后满载而归。 一个星期前,分行派来了工作组,对支行这两年的信贷工作进行全面评估查核,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整个支行的不良贷款额度高达近百分之四十,其中许多早已是死账、呆账,并且这两年新增的比例占了其中的百分之七十。这个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行里的袁一把现在已被问责,结果已可想而知。作为分管信贷的谢春荣,也是难辞其咎,好在他接手时间不长,平常行事也比较小心,一般小笔的贷款,都有信贷科的人具体办了,而大笔的则会经由一把手签字同意......行里其他人也都是人人自危。这几天连着大会、小会的开,要求大家献计献策,目的只有一个,如何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工作组同志提出了缩减企业的贷款额度,在这几个月内只收不放,在对企业进行信誉评估的基础上,对企业的贷款发放划分硬杠杠,宏远被评定为B级,所以缩减额度在百分之三十…… “我知道这次的结果你肯定不满意,但这次我是真得帮不上忙。就算我欠你的情,待过了这阵子,形势松动了,我再设法把额度给你补上。”谢春荣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牛南即使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他只能苦笑:“谢行长,我这次是麻雀掉进了烟囱里,有命也没毛了。” “我能理解。但是你也理解理解我,如果有一点办法我都会帮你想的。” 两人情绪都不好,这酒喝得便少了滋味。谢春荣喝了两杯起身告辞,牛南也没有挽留。 牛南把剩下的半瓶五粮液全灌进了肚里。他现在想发火,想骂人,唯独第一次没有在这时想到女人。原来打算得好好的,三百万用于发放职工工资,另外两百万用于进材料,现在全泡汤了。 上次服装分厂职工罢工的事情,虽然被他按下了,但镇里的领导们还是知道了,新来的赵林书记、成必清镇长把他召到办公室,专门郑重其事地谈过,都要求他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事情。牛南想起来就怨气冲天,你他娘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镇里除了每年管我要上缴,又为我做过什么事情?出屁大一点事情,就冲着我全民皆兵,就没有为我想一点办法。宏远是我的,我心里会比你们轻松? 牛南心里清楚,这些人不是关心职工生活,而是在关心宏远千万不能出事。领导们的政绩是用数据累积起来的,要能继续进步就必须要有政绩,而政绩是辖下企业为他们创造的,所以他们都不希望在自己管辖之下的企业出事情。因为企业一旦出事,就会造成不能正常生产,随之而来的便是产值、利税的下降,这种数据的下降,便会影响所在乡镇在全县的排名,也就关乎到了他们的政绩、仕途。 第176章 六十二,牛南走背运 像宏远这样的企业受到领导们的关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你是不是用于生产的原材料缺乏,有没有资金方面的困难,能不能保质保量按期交货,这些都不在领导们考虑之列。因为这些用不着他们去操心。所谓敲锣卖糖各干一行,他们干的就是管人的活,经理厂长也在管人,除了带好、管理好队伍外,更多的便是要操心资金、业务、供销渠道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如今资金链出了问题,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牛南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还有一件让牛南感到头痛的事情,三天前,牛宝给了他一个电话,告诉他从广州过来的那批伞面布、伞杆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所以他让牛南赶紧再去进材料,否则出现停产事情,不要说没有通知他。说完便把电话挂了。接着无论牛南如何打他手机,他就是不接。牛南在办公室里气得暴跳如雷,连手机也砸了…….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那五十万他是直接交到李秀芳手上的。 牛宝曾经责问过他:“这五十万为什么要给李秀芳?” 牛南笑道:“你俩是夫妻,何必分得那么清爽?” “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算盘?”牛宝冲他冷笑。 牛南当时很得意自己的这种做法,这是一箭双雕的妙计,既堵了牛宝的口,又卖了李秀芳一个好。可他万万没想到牛宝会给他来这么一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价值两百多万的材料给牛宝卖了,至于他卖了多少钱?而牛宝拿了钱又去了哪里?他不得而知。 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牛宝的死活,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进材料,不能出现停工待料的情况。于是他连着打出去几个电话,终于在浙江联系上了卖家。但对方说得明白,必须要带款提货。牛南以前曾经跟这家厂子打过交道,就是因为牛南付款拖沓,才没有再来往。现在人家是吃回亏学回乖,不见兔子不放鹰,你牛南再牛,毕竟是你求他,他完全可以不尿你这壶。至于这货款,思前想后,牛南决定,先从自己口袋里掏了。不过他对财务说,是借来的高利贷,等公司缓过气来再还回去。毕竟这钱在牛南,只是从这个口袋挪到另一个口袋的事情,并且从中还可以再捞一笔。所以牛南并不担心。 不过对于牛宝,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他,毕竟是亲兄弟,何况中间还夹着个李秀芳,他俩是夫妻,如果真得翻脸把牛宝给告了,娘老子肯定会有意见,并且肯定还会得罪李秀芳,那样牛南就是骆驼摔跤两头不靠了。再说这事情如果公开,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牛南晕乎乎走出饭店,晕乎乎地将凯迪拉克开上了104国道。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牛南打开车前大灯,照着前面的路。平常牛南喝这点酒是小菜一碟,今天大概是因为心情的缘故,车子开出十多分钟后,牛南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眼皮也睁不开,他思量着还是赶紧靠边歇一会再走,就在这时,对面一辆桑塔纳突然从一辆大货车后面窜了出来,他根本来不及避让,两辆车撞了个正着,凯迪拉克遭这一冲击,车头猛地偏向路边撞在了一棵树上,牛南遭这一撞,更是晕头晕脑不知东南西北,好在驾驶台前的气囊及时弹出,这才救了牛南一命,饶是如此牛南也被撞昏了过去;对面的那辆桑塔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车子报废,驾驶员当场死亡……. 第177章 六十三,牛宝的郁闷 牛宝近两个月来心里就一直闷闷不乐。人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到自己头上好像不是这样,情场他没有,长这么大除了李秀芳,他至今还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所以根本谈不上情场一说;如果真要是算上李秀芳,可以说他情场是失意的,因为这几个月来李秀芳正眼看他的时候都不多。因为他好赌,这几年李秀芳就一直和他生着闷气。后来因为输了去上海的差旅费用,他又拿了她的私房钱,李秀芳便干脆和他分居了。后来两人刚刚关系缓和了些,李秀芳已默许他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偏偏在这时却发生了捉奸事件,这下两人的关系彻底恶化,又回到了分居时代。 说起来那件事情也不能怪他牛宝,遇到那样的事情,就是泥人也会有气性,他牛宝如果连这种事都忍了,哪还能算个人?如果说情场失意,那么赌场应该得意的,可偏偏他赌场十分失意,他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希望能转回运,但事与愿违,这两个月来他都是输大赢小。这事情就这么怪,如果总是输,他还可能死心,却偏偏有时候还能扳回一点,但总体上他欠人的钱是越来越多,好在他不怕,因为有那五十万。他甚至想过,只要五十万一到手,他把所有的赌债还了,还能剩下三十多万,这是笔巨款。他完全可以用这笔钱做些事情。当然做什么,他还没想好。他甚至想过,把余下的钱全部交给李秀芳,两人可以离开前王,去别的地方生活,这样既可以避开牛南的骚扰,同时还能够获得李秀芳的谅解。 让他预料不到的是牛南竟直接把钱给了李秀芳。这样一来,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想从李秀芳手上拿钱,那就是做梦娶媳妇,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牛南这一手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他必须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否则那些债主不会放过他,也就是说他必须马上弄到一笔钱应付眼前的局面,让自己摆脱困境。 就在他绞尽脑汁时,广州的托运单寄到了厂里,同时上海的电话通知也来了。 牛南特地把他叫过去嘱咐了几句:“让解放车跟着你去,赶紧把这批材料拉回来,厂里急等着米下锅呢。” “还是我先过去,等我电话再让车子过去好。”牛宝说道。 牛南想了想同意了他的意见,厂里三辆卡车,一辆在大修,一辆送货去了河南,厂里就剩下一辆,如果在上海耽搁几天,厂里如果突然要用车就抓瞎了。 “你一办好手续就打电话回来。”牛南叮嘱道。 牛宝领了出差费离开了。 连着三天,牛南每天都和牛宝通电话,牛宝总是说手续还没有办好,说这次零担托运的单子先到,那批货还才刚刚出了广州,说是要三天后才能到货。牛南虽然着急,但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供货的把货送到了托运站,托运站却会将货压上几天,待凑够了一车才发车。而托运通知单却是通过邮局邮寄的,自然会提早,这种情况很普遍,牛南并不感到意外。 第178章 六十四,牛宝就是要牛南破财 其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牛宝到上海的第二天就看到了那批货,一共一百五十件,但他却不想把这批材料运往厂里。他想,你牛南既然这样待我,我也就没什么客气的,必须要让你付出代价。于是他决定把这批材料处理掉,把货款收在手里,这样可以还了欠别人的债,自己手里也就有了活动资金。同时也报复了牛南。 那个家回不回,在他看来意义已不大,跟李秀芳能不能继续过下去也已经无所谓。 牛宝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买主。这几年,牛宝一直和生产伞配件的工厂打交道,有几个熟人。但是他熟悉的人,大多和牛南也熟悉,这种买主他不敢找,不能这边没定下来,那边已告诉了牛南,那样会鸡飞蛋打,到头来他还是空欢喜一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了没多大意思。 他试着打了几个电话,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一个。浙江姓江的老板,原来便是宏远的供货商,只是牛南在付款上总是拖沓,对方是私人老板,规模小,资金也不多,他的原则是,资金要回笼得快才能继续跟你合作,所以这两年干脆就不给宏远供货了。牛南没办法,才舍近求远的找了广东东莞的供货商,为了这,牛南带着牛宝两次去了广东。当浙江江老板接到牛宝电话,心里有些打愣,好在他正好有事来了苏州,所以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了上海,在他亲眼看到那批货,才相信牛宝这次没有欺骗他,两人在价格上磨了好一会。浙江老板当然清楚这批货的价值,但他更清楚牛宝心里是打的什么主意,这不宰才怪,所以这批价值两百五十万的货他只肯出一百万,牛宝软磨硬泡的他才答应再加三十万,双方商定,一手钱,一手货。浙江老板花了两天才凑齐了货款交到牛宝手上,牛宝将提货单给了浙江老板,让他提货走人。看着拉货的卡车屁股后面冒的白烟,牛宝笑了。 这边已经搞定,牛宝就拨了牛南的手机。他必须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备料,如果真得造成伞厂停工待料,那事情就大了,现在通知,牛南完全可以稳住这个局面。牛宝这是铁了心,就是要牛南破财。所以,当牛南在那头问他,车子可以去了吗时,牛宝说,车子是不用来了,因为这批货我已经处理了,你赶紧联系原材料。说完他就收了线。 他得意地笑着,你牛南能够做得了初一,我就不能做月半?这叫一报还一报。他能想象到牛南接到这个电话以后的表情,如果那时牛宝在他面前,他能把他撕碎了扔进垃圾箱。但牛宝不怕,他现在没有和他直面,现在牛南就是想怎么样也办不到。何况毕竟是兄弟,他牛南总不能把他告了,让他去吃官司坐牢。如果他真得这样做了,首先老娘不会同意,其次老头子必然会跟他拼命。牛宝看出来了,兄弟三个还就是他和老头子最像。在他的记忆里,老头子一直对他最好,别人吃不到的东西他能吃到,从小只有他有零用钱,因为这是老头子给的。 第179章 六十五,牛宝找退路 这种现象牛宝他从来就没有往深里想过,他只是认为特殊就是。但是马上他就寻思开了,下一步去哪里?上海肯定是不能待,一来这边容易碰到熟人;二来上海花费太高。家是肯定回不了了,所以他必须选择一个能存身的地方,然后过段时间再说以后的事情。他斟酌再三后,决定去安徽。这里面又有原因,一是安徽现在发展的速度起码比苏南慢了二十年,因为他这几年经常去那些地方,对安徽的情况有所了解,他身上这点钱在上海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安徽绝对是有钱人。另外安徽离家近,真要是想家了,脚一抬就能到家。 主意打定后,他开始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他的通讯录里有三类人的联系号码。一类是业务上有往来的;一类是亲朋好友;还有一类是他的狐朋狗友。他现在翻看的就是狐朋狗友,这些狐朋狗友大多是赌友,还有一些是酒肉朋友。他现在要找的是家住安徽的。他翻看了一会,还真过他找到一位,许大同。一年前,两人在两省交界的小镇上吃住在一起,待了两天。临分手时,他还塞了三百元钱给许大同,那次他是赢家,而许大同当时已身无分文,许大同没有多话,只是紧紧捏着他的手,说兄弟有机会去淮南。 牛宝拨通了他的手机,那头的许大同听到牛宝要去淮南,当时就笑出声来:你来。我请你吃地锅鸡。牛宝听了心下大定。 当天晚上便买了去合肥的火车票。 牛南因为凯迪拉克超高的配置,就在两车相撞的刹那间,方向盘下的气囊及时弹出,挡住了那致命的撞击,不但救了牛南一命,而且牛南连皮都没有碰掉一块,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只是凯迪拉克车头已严重损坏,所以必须送南京4 S店保修。 牛南在县人民医院住院观察了几天。 在这几天里,陈翠芬特地请了假过来侍候他。 宏远中层以上干部都来了。刘建英和孙敏两人一道来的;吴艳春还煨了鸡汤送来。 李秀芳是单独过来的。 牛南说:“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李秀芳当然知道牛南指的是谁,所以她摇头。 “这个畜生。”牛南骂道。 “你比他能好多少?”李秀芳白了他一眼。 牛南心里清爽,李秀芳这是不但不满意他对牛宝的看法,并且还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其实,牛南是有苦说不出。当他接了牛宝的电话以后,当时就把手机给摔了。这个混蛋竟给他捅下这么个窟窿。两百五十万的材料被他窃为己有,肯定是回不来了,这是明目张胆的盗窃集体财产的行为,且数额巨大,够判个十年八年的了。但是,牛南不敢把这件事捅出去,如果捅出去,就是把牛宝抓了,自己还是脱不了干系,再说家里两个老人也会恨他一辈子,甚至老头子会跟他拼命。更何况牛南不希望领导们、有关部门在这个时候把注意力放到宏远来。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有人一直盯着你,恐怕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他只希望能马上进到材料,以保证生产上不出乱子。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解决。他深信一点,只要这盘磨依然在转,一切也便正常,别人也就找不到他的岔子。 第180章 六十六,山穷水尽又有路 当然还有不好的一面,牛宝是大张旗鼓去上海提货的,现在货没到厂里,连人也音信全无,你就是百般辩解,也是不能让人相信,这里面不存在问题。别人能够断定是牛宝从中做了手脚。俗话说,坛口扎得住,人口却扎不住。你口口声声说宏远是你的,你老弟还是截了胡。这宏远的人不可能个个和你牛家贴心,根本不能保证,就没有人会去领导们面前说起这件事。牛南这几天躺床上考虑最多的就是宏远的稳定。 从牛宝不接自己电话,连李秀芳也不联系的情况看来,这次牛宝是铁了心要让自己难堪了。牛南此时有些后悔,那五十万不应该直接给李秀芳,现在看来,就是这件事情已经彻底激怒了牛宝,本来想好一箭双雕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骆驼摔跤两头不靠,乱子越出越大,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牛南当务之急要解决的是钱的事情。农行已是彻底没戏,躺在病床上的他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好像是预先商量好了似的,那三家银行也都表示暂时不能解决…….牛南心里明白,这次涉及几家银行的诈骗事件,实际上已引起了每家银行的重视,现在都是在亡羊补牢……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牛南不甘心。他绞尽脑汁地反复思考斟酌,最后还是决定,只能是自己割肉补疮,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办企业几个重要的环节,还必须要自己牢牢掌控在手里,业务、资金、队伍,因为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在挖自己肉,这实在是有些可怕。宏远现在业务方面不存在大的问题,上海、Z市、县里几家外贸公司,下达的订单完全可以满足宏远的生产需求;几家银行现有的盘子按理说,是完全能够让宏远运转得很好,只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让能用的流动资金越来越少。这几年宏远不是不赚钱,而是赚了不够自己糟践的,量入为出应是基本常理,可惜自己却因为账面上从来就没少过钱,所以也一直凭着自己喜好在花钱,从没有感觉过,哪天会因为没钱而凄惶。现在没有钱,材料进不回来,制伞分厂将面临停产,而职工工资如不能发放,必将引发动荡,造成军心混乱。上次服装分厂罢工事件可能会再次发生…….牛南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保住宏远,才能保全自己。如果宏远出了麻烦,那自己的麻烦肯定不会小。 就在牛南感到无计可施时,他接到了谢春荣的电话。谢春荣在电话里告诉牛南,他能帮牛南借到钱。牛南通完话便从病床上下来了,他不顾陈翠芬的阻拦,出医院径直奔农行而去。 谢春荣没有骗他,县里刚成立不久的信托投资公司有钱,不过没有信誉度的企业,是不能从它那里借到钱的。而有了谢春荣的推荐,牛南没费口舌就轻轻松松的借到了五百万。他当即让孙敏马上进城来办理借贷手续。他自己在病床上也待不住了,马上便办了出院手续。 过了两天,牛南便拿着支票亲自跟着卡车去了浙江。他见到了江老板,一手钱,一手货,双方交接清楚,牛南一刻不敢耽搁,连夜赶回。只是牛南不知道这批货原本就是他的。 第181章 六十七牛南的认识 剩余的三百万按照牛南的吩咐,发放了公司职工四个月的工资。 一场危机给化解了,牛南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牛南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在看书。他主要看的是有关法律方面的书籍。他的想法很实际,自己一直在走钢丝,说不定哪天就会掉下来。虽然他自己不上品,但法律有它的条条框框,只要套得上,就有可能成为被法规捕获的目标。所以,他希望自己只是在打擦边球。如今多吃点、喝点、捞点,而使得公司、厂子黄了的经理、厂长是大有人在,但真正去吃官司坐牢的却是少之又少。原因也简单,因为他们都不上品,既不是国家干部,也不是公务员,充其量就是个一般群众。但是如今的风气是这样,无论是谈业务还是跟人沟通,都离不开交际,而交际除了请客便是送礼,所以在其位比别人多吃多占一点也属正常,应该是人就能理解。可他偏偏把自己的贪婪给扔之脑后,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忘记,送出去一元,却能去做出五元,甚至十元的账,另外那些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牛南为人处事的方法是,只要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事情就坚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能含糊其事的,就尽量含糊其事一点。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几年他做的这些事情,如果用法律的条条框框来套的话,够判个十年八年的。自己是什么鸟,根本不用别人说,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可问题是自己这么认为可以,别人却不行。牛南在别人眼里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是为振兴前王经济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所以他应该入党,必须应该是人大代表,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应该去当镇长、书记。去更高层次的地方施展他的才华。 就是在被双规以后,他还是没有转过这个弯。 “我只是宏远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既不是公务员,也不属于国家干部,你们这样对我是违法的。”牛南对专案组的人说道:“我这个职务是前王镇政府任命的,我的所有行为是职务行为。何况,我把只有十几个人的服装厂盘成如今的宏远公司,应该说,我是有功之臣。” 专案组的朱组长答道:“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你把十几个人的服装厂盘成如今的宏远公司,你是有功之臣,你为前王的经济振兴做出过贡献,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但是你利用职务之便,大肆侵吞国家、集体的财产,供自己享受挥霍,就是犯罪。你只有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是功大于过。” “功是功,过是过,这点不能混淆。并且不可能因为你有功,便抹掉你的过。你是为前王做出过贡献,这点前王的领导、人们没有忘记你,所以给了你荣誉,地位。让你入了党,担任了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给你这些荣誉,是让你更好的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继续为前王的经济振兴出力,为宏远的发展壮大更好地工作。但是你又做了些什么?这些不用我多说了。”朱组长的话如钉子般钉向牛南的心脏。 第182章 六十八,牛南的反思 牛南不吭声了,在内心他不得不承认朱组长的话是正确的,的确,你牛南凭什么能做董事长、总经理?还就是因为陈翠芬有一个当副市长的姨夫,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牛南的今天。 虽然牛南也希望姨夫能给自己更多的帮助,让自己的路能够走得更远些。所以,他试着去他家时,留下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万美金。第二天就被姨夫喊去,很严肃的和他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姨夫希望这个外甥女婿能够树立为民服务的信念,把企业做大做强,让更多的人进入企业,解决当地的剩余劳动力。姨夫说,乡镇企业的兴起,首先是为了解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其次才是让其中的一部分先富起来,而要做好这两点,就是看这个企业的领导,心里有没有装着老百姓。我今天给你一点帮助,只是给了你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平台,你用不着对我感激涕零,而是应该多想想,如何去提高职工的收入,如何做好本职工作…… 牛南从姨夫办公室出来时,后背的衣服已经紧贴在身上,都是出汗出的。他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父母官,在他记忆里,所有和他打交道官员、部门负责人,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从来就没有把他送过去的红包退回的。偏偏还就是这位,这样做了。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因为他那个从不问政事的老丈人,在他一年难得一次去家里时,说出一句话,说他心术不正。并且说是他姨夫对他的评价。从此以后,牛南便很少再去姨夫那边,除了年节上例行的拜访以外。因为他耳濡目染,看多了利用手中权力为自己谋利的人,从来都是礼尚往来,真正大公无私的真是凤毛麟角。而今天在自己被困于禁室,遭到朱组长痛斥,才蓦然惊醒。可是,这似乎有点晚了。并且他不会交代自己的问题,只能是死猪不怕滚水烫。 也就在这同时,牛南第一次从心头涌起一股内疚,他觉得自己还真是对不起老婆陈翠芬,儿子牛津,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为老婆、儿子做过什么,除了例行给点钱以外,就再没有了。就是每次回家,也只是在儿子面前扮演自己就是一个好父亲的角色。至于他们心里想些什么,有什么需求,都不在他考虑之列。对儿子的要求,也就是能循规蹈矩,不做出格的事情就行。这也许是他对儿子所存的一点善念。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儿子绝不能走自己的老路,这点他清楚。至于陈翠芬,毕竟夫妻一场,并且她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对自己的行径从来就不会加以过问,每个星期他能回家一趟,在她就足够满足。 人啊,就是一种受虐动物,也只有在受虐情况下才会去反思。牛南就是这样,每天花天酒地时,他总是沾沾自喜,人五人六趾高气扬,在遭受打击下,他却体味出从来都没有考虑的那种温情。 晚了吗?他有些茫然,以至于当饭菜摆到他面前时,他依然索然无味。 第183章 六十九,牛冰活得潇洒 牛南在去浙江提货的路上就在考虑替代牛宝的人选。他首先想到便是牛冰。因为这个人是能够帮他处理一些问题,而有些事情并不能交给平常人去办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牛冰却改主意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制伞分厂跑供销。 “你以前不是提出来要跑供销的吗?”牛南不能理解。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这样蛮好,我不愿意跑供销了。”牛冰的回答十分干脆。 牛南不是牛冰肚里的蛔虫,哪能猜得到牛冰心里的想法? 而家里也有人反对牛南的安排。 “老四现在蛮好的,你就不要再动他,好好的人在外头心都会跑野了。”汤兰英对牛南说道。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前车之鉴,牛宝现在无声无息的,已经快两个月不见人影了。而老头子因为牛宝的出走,这段时间一直唉声叹气,内情她自然清楚,毕竟是他亲生的,如果换了老大或者老三,可能他心里不会这样难受。 牛南打电话给妹妹牛琴,询问牛冰在新建的情况。牛琴告诉他,牛冰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厂里对他反应也很好。牛南听了这话才放弃了让牛冰跑供销的念头。别看牛南对兄弟又打又骂,像训儿子一样的训他们,他心里也是希望两个兄弟能活得有个人样。 牛冰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他只想自己活得潇洒自在。现在他是乐不思蜀,服装厂每天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他,虽然他平常话不多,但他说的每句话,谢春凤都是拿着当圣旨的。没有人管束,来去自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了荷花。 以前的牛冰还从来没有对女人产生过奢想。狐朋狗友们在一起也谈女人,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没有真刀实枪的干过。打架闹事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警察就是他们亲戚,隔三差五的会见个面。现在,牛冰算是换了种活法,知道了女人的好处。他的心,如今都放在了荷花身上。只是荷花和他说过,平常两人不要腻在一起,不能让人看出来他俩之间的故事,牛冰照办了。乐趣是两人之间的,不是展现在大众广庭给别人看的。 自从那次进了歌厅以后,两人就再没有去过,这做法还真管用,半年下来,他俩的事情厂里还真没有人知道。尽管两人在一起很疯狂。牛冰对荷花说,你离婚,我娶你。牛冰不止一次的说过。我嫁你。荷花也这样说。不过这些话都是在两人亲热的时候说的。荷花管这叫疯话。但牛冰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既然要了她,哪就要对她负责任。荷花掰开揉碎了告诉他,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就是她离了婚,两个人也不能结婚。原因有几点:她已结过婚,还生了个儿子,何况还比他大了五岁。牛冰却不这么认为:女人总是会结婚的,结几次都是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生过儿子证明你能生,娶回家就不愁没有后代,要说年龄大,现在社会上老夫少妻,少夫老妻多的是。因为注定两人在一起的不是年龄问题,而是感情问题。只要有感情,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每天牛冰过去都是在天黑人静的时候,荷花家所在的地方只有几户人家。她公婆,两个大伯子的家都在一里外的村子里。平常没有事,相互间来往很少。她家又紧靠路边,根本不用担心会给别人发现。 第184章 七十,牛冰借醉过来了 这天是赵传义生日。牛琴下午就开始在家里忙碌。往年就是一家三口的给男人过生日,今年添了个牛冰,所以牛琴今天特地多烧了几个菜,她要好好招待一下牛冰。 牛冰拎着蛋糕来了。 这时姐姐姐夫已经在等他了。接下来唱生日歌,切蛋糕,然后就开始推杯换盏。 赵传义和牛冰两人的酒量都不错,边吃边谈,两瓶茅台便见了底。牛琴在一边不忍心扫他们的兴,赵传义平常不大喝酒,今天是高兴。而牛冰已有几天不过来了,待她把女儿料理睡下,两人还在继续,这时她才发现两个瓶子已空了,两个人谈兴正浓,不过牛琴知道赵传义的习性,很快他就会倒哪睡哪,于是连忙扶着牛冰离开。 当牛琴送牛冰到旅馆门口,牛冰挥挥手让她回去。 牛冰虽然今天酒是多了些,但却是醉头不醉心。他看着姐姐走远,才返身去了厂里。他今天必须去荷花家里,前几天因为女人的生理周期,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和她亲热了……. 当他走到服装厂门口时,却发现里面已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他看了下手表,九点刚过,厂里加班一般是要到十点的,眼前的情况说明,可能停电了。他想了想,决定立刻去荷花家里。 当他踉踉跄跄走着出了街,看到前面便是荷花家时,突然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终于忍不住张口吐了起来,旁边似乎有人走过,他没有在意。这深秋的夜里,虽然月朗星稀,路上有行人也是正常的。何况此刻牛冰自顾不暇,这一阵狂吐让他胃里稍微好受了些,他从屋子旁边的小路走到大门口用拳头敲起门来。 荷花从楼上窗户里探出头看了下,连忙跑下楼来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牛冰便挤了进去。 荷花闻着刺鼻的酒味不禁皱了眉头:“今晚在哪里喝的酒?啊!你还吐了?”看着牛冰西装上的污渍,荷花更是生气:“都喝成这样了,你还跑来?” “我想你啊。”牛冰拖长声音说道。 荷花搀着他坐下,把他的西装给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又泡了杯茶端给他。 牛冰大马叉地坐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睛说道:“我去厂里了,哪想已经没有人了。” “停电,待厂里也做不成事,所以就都下班了。” “我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来的,因为我已经几天没有跟你亲热了。” 荷花听这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别胡说八道咧,赶紧上楼去洗洗。你来的时候没碰到人?” 每次牛冰都是过了十点钟才会过来的,这是荷花的精细之处。农村人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大的村子里还有人在一起搓搓麻将,像只有几户人家的棚子平时串门的人都很少,聚一起娱乐根本就办不到。现在农村男人出去打工的多,女人也大都就近在厂里上班,每天都是各忙各的。不遇上家里大事,连家里人都难以凑齐。所以,荷花让牛冰夜里十点后过来是安全的。早上天刚亮离开也不会碰到人。今天牛冰来的时间早了点,所以她才有这一问。 第185章 七十一,牛冰被打 “没碰到人。”牛冰说道。虽然他站那里呕吐时,恍惚像是有人走过,但他不能提起这茬,他不想让荷花担心。 荷花看热水不多,便用电茶炊烧水,她吩咐牛冰先上楼,一会儿她拎水上去。 牛冰摇晃着身子上了楼,荷花不放心,还是在一旁搀着他,两人挤挤挨挨的上楼进了房间,荷花帮着他脱了羊毛衫,裤子,然后下楼拎着水返回楼上,她让牛冰去卫生间洗刷,牛冰却坚持要她帮他洗,两人正闹着,楼下传来女人的声音。 “荷花啊,快点开门。彬彬突然发烧了,你家里有没有药?” 荷花听出来是婆婆的声音,又听说是儿子发烧,她的心便乱了,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感冒通下楼去开门。让她没料到的是,门口竟站着四个人,她想关门已来不及,公公婆婆、两个平时和她关系不太好的妯娌一股脑涌了进来,并且两个妯娌马上就把她拦在了身后,公公婆婆如老虎般窜上楼去,荷花心里更慌了,接着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是牛冰发出的,她能想象到,身强力壮的公公婆婆对付已经酒醉的牛冰,根本就是老鹰抓小鸡。她不顾两个妯娌的阻拦,死命想往上窜,可哪有这么容易?平常就和她不和睦的两妯娌,此刻的任务就是阻拦她,这个分工在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的。所以,荷花只能听着牛冰的叫声干着急,因为她不是两妯娌的对手。 待到身上仅着一条三角裤的牛冰,被公公婆婆从楼上拖下来时,荷花已经无法从满脸血污的牛冰脸上看到他的本来面目,公公婆婆两人合力将牛冰拖到门外,扔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到这时两妯娌才松开一直抓着的荷花双臂,荷花径直奔到门外,在牛冰身边跪下,透过从门里射出的灯光,荷花眼前的牛冰已是一动不动,荷花心里真得凄惨到了极点,她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岔子,而让公公婆婆得到消息赶了过来,闹了眼前这么一出。现在牛冰像死人一样躺在这儿,她是无话可说,理亏啊,但是牛冰的遭遇让荷花很不安,她顾不得婆婆污言乱语的詈骂,伸手在牛冰满是血污是脸上抹着,并用手摇晃着牛冰的身体。 “牛冰,你没事?”荷花的声音里带着呜咽。 好一会,牛冰嘴唇动了,咳出一块血污,荷花连忙用手给他揩了:“牛冰,你不要紧?” 牛冰挣扎着爬起来,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浑身的疼痛使得他身子发软,他想攥紧拳头却不能办到,他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男人不在家,你就这么受不了?还弄个野男人藏在家里……我看你怎么向为民交代?” 婆婆的话语像尖刀一样刺着荷花的心,可她根本没办法辩解,眼前的牛冰就是最好的物证。 至于向男人怎么交代是以后的事情,眼前是首先要解决牛冰的事情。他这样躺在地上是会受凉生病的,何况现在还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伤得有多严重。 第186章 七十二,牛冰住院了 四个人都走了,今晚她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闹的动静够大了,但还是没有人出来,现在的人好奇心没有以前重,何况还是在只有几户人家的棚子上。就在的四个人走了以后,荷花独自扶起牛冰,走进屋里。荷花把牛冰放在沙发上,用热水将他的身体揩抹了一遍,这时荷花才发现牛冰下身已肿起老高,她知道这一定是婆婆的杰作,婆婆和公公打架时常用这种手法,好在婆婆大概念在夫妻的情分上,下手不会太重,但就这样,公公还是见她怕了…… 牛冰的神志有些迷糊,荷花问他哪儿疼,他也说不出具体的位置。 待帮牛冰穿好衣服,荷花架着他出了门,一里多的路程,荷花用了半个钟头时间才把牛冰架进了医院。 被从睡梦中叫起来的医生,匆匆地给牛冰做了全身的检查,最后的结论是,患者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严重的是他的**,遭到过外力的击打现已充血肿胀,并伴有脑震荡迹象,但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检查要等到天亮上班以后才能进行…… 看着躺在病床上挂水仍处于半昏迷中的牛冰,荷花一直在哭泣。她不知道应该对谁去说这件事,告诉谢春凤?显然不行。如果跟她说了,便等于向众人公开了两人的隐情。突然她想到,牛冰和她说起过粮管所他有个姐姐,荷花最后决定,天亮以后去找他姐姐。 牛琴将女儿送去学校才赶去上班。粮管所一年忙两次,平常时间根据分工,保管粮食的男人较为辛苦。像她只负责财务的,基本上是闲着的,又因为她是所长夫人,在粮管所算得上是个特殊人物。 当荷花站在她面前时,她有些好奇。经常有人会找她,目的是要请她帮忙。那些被派出所盯上的人,直接找赵传义往往没有效果,便迂回来找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牛琴打量着站在对面的这个女人,从她一脸的憔悴可以看出,昨晚肯定没有好好睡觉。 “牛冰住院咧。”荷花有些慌乱,她说完这句话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 “昨晚是我送他回旅馆的。怎么就会病了?”牛琴盯着荷花的眼睛,希冀从荷花的眼睛里看出些东西来。 “他还在医院里挂水,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他。”荷花脸上满是红晕,说完便转身走了。 牛琴断定,这个女人不是在骗她。 她返回办公室和葛所长打了个招呼,便骑车去了医院。 王余医院的规模不大,牛琴进去便找到牛冰的病房。 当她看到牛冰肿胀的脸庞不禁吓了一跳,从自己家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十多个钟头没见竟成了如此模样,她第一个想法是他又和人打架了。 牛冰努力睁开眼睛,冲姐姐咧嘴笑着:“没当心,跌了一跤。” 牛琴瞪了他一眼:“你骗鬼,这模样是跌跤跌的?” 荷花捏着几张单子推门进来。她冲牛琴笑了笑,对牛冰说道:“还要做几个化验,你能起来吗?” 牛冰挣扎着起身下了床,两个女人一边一个地搀着他去了化验室,然后又去拍了X光片,做了心电图…… 到这时,牛琴基本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和牛冰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眼下发生在牛冰身上的事情,十有八九和这个女人有关。 第187章 七十三,牛琴的推测 当牛琴拿着单子回到外科诊室,还是昨晚那个值班的史医生,显然他和牛琴熟识。 “他是我弟弟。”牛琴说道。 史医生把牛冰领进隔壁房间,开始为他做全身检查。 牛琴和荷花聊开了天。 “你跟我弟弟很熟?你叫什么名字?” 荷花点头:“我叫荷花,在服装厂上班。” 牛琴马上明白过来:“昨天夜里牛冰是不是被人打了?” 荷花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牛琴这边却是步步紧逼:“是不是在你家里被别人打的?” 荷花的脸刹地红了起来,这么尖锐的问话她还真不好回答。 “他和你相处了多长时间了?” 荷花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你结婚了?”牛琴问这句话,是因为牛冰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有女朋友,既然不是女朋友,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结了婚的。 荷花点头:“儿子都七岁了。” 荷花虽然没有直接回答牛琴的提问,但是事情已经清楚了。 牛琴迅速在心里作出判断,如果牛冰身体没有多大问题,这件事只能就这么压了。因为肯定是牛冰昨晚跑女人家里去了,因此才被她家人所打,应该说牛冰理亏在先,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能小就只能尽量小。今后牛冰还得谈对象,结婚成家,不能弄得满城风雨,那样对牛冰不利…….牛琴再次打量眼前的荷花,看上去年龄应该比牛冰大些,模样长得还可以,算得上俊俏……. 话说到这个份上,荷花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昨晚他喝多了酒跑我家里去了,没想到我公公婆婆来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他。” 牛琴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他没事就好。” 史医生从里面出来了,牛琴连忙过去。 “我弟弟没事?”牛琴问道。 史医生说道:“检查下来应该说内脏没有问题,身体一些部位的软组织损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下身被捏肿胀得厉害,**是不是受到伤害,现在还是不好判断。” “这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牛琴有些担心起来。 “一般不会。”史医生安慰道。 牛琴打了赵传义的手机,让他来医院一趟。 赵传义立刻开车过来了。 “谁住院咧?” “我那个宝贝弟弟,昨晚我送他去了旅馆,可他还是跑人家家里去了,被她公公婆婆打了。” “伤得重吗?” “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那个胀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赵传义听这一说,连忙去病房看望了。他和牛冰谈了一会便走了。 牛琴有些恼火,可也不好说什么,回头她对荷花说道:“谢谢你了,昨夜到现在你还没有休息,现在你赶紧回家睡一觉,我在这儿就行了。” “我没事。反正今天我休息了,就让我在这儿好了。还不知道以后……”荷花没有再说下去。 牛琴明白她的意思,这种不能公开的秘密一旦公开了,她男人、家人决不会答应他们继续来往,但是这样也好,起码牛冰能够死了心,因为这种露水缘分注定是不会长久的。不过从荷花的话音里听出来,她对牛冰倒是有情有意,碍着牛冰在一旁,牛琴有些话还不能说,她决定找机会把话和荷花说透。 “那就麻烦你了。”牛琴决定回家煲个汤给牛冰增加一下营养。 第188章 七十四,妹妹找来了 吃中饭时赵传义回到家里。 牛琴巴巴地看着他:“你说牛冰这件事情怎么办?” “还真不好办。他是跑人家家里去的,一个女人在家,男人出去打工了,你跑去的意图是明显的。从法律角度出发,打人肯定不对,但事情总有个前因后果,所以,我在考虑这桩事情,能否让他张家拿点医药费,责任方面就不加追究。”赵传义说道。 “你已经去调查了?” “当然。他打的是我小舅子,我如果不闻不问的,首先你不会放过我。”赵传义笑道。 “哪你说的这个办法行得通吗?” “我已经跟张书记说了,让他去做工作,我不好直接出面。” “这还有点做姐夫的模样。”牛琴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医药费的事情我想办法,你设法弄些好吃的给他增加点营养。这桩事情暂时不要跟家里说,如果你老大问起来,也撒个谎遮掩一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牛冰那里你要去跟他谈谈,我看出来了,这两人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不好。牛冰以后还是要谈对象结婚的。跟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算什么?” “你这做姐姐的也可以跟他谈啊。噢,你去厂里说一声,就说牛冰他这几天身体不好,就不去厂里咧。” 牛琴点头。她用饭盒盛了饭菜拎着去了医院,荷花应该还在那里。 不料牛琴赶到医院时却没有看到荷花。 “她人呢?”牛琴问牛冰。 “你一走她就走了。”牛冰说道:“我也觉得奇怪。” “有人来医院找她了?” “没有人来。只是她曾经接了一个电话。” 牛琴心里在想,一定是这个电话催的。荷花她不能继续待在这儿,否则她家人闹过来,情况肯定更加糟糕。 程必清镇长正在陪同几位县人大代表巡视长青化工厂,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他妹妹金花的电话。 人大代表下来是例行巡视,但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当地政府都会给予足够的重视。这些不啻于无冕之王记者的人大代表,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人,有时往往是好话不一定会说,但一些不利于当地领导的语言从这些人嘴里出来,也是会给当事人带来影响的。虽说他们不能左右当地政府的决策,但他们所提出的建议,反映的情况往往却能让一级政府手忙脚乱。所以无论他们到哪里,当地政府的主要领导一定是会全程陪同,并对代表们提出的问题给予解释答复,以求在自己任内落个平安,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可是不带尚方宝剑的钦差。 所以程必清虽接看金花的电话,还是和她说等着,等他忙完了回去再说。说完便挂了。 等他送走人大代表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四点半了,女人告诉他,金花这次来脸色不好看,一付气鼓鼓的模样。她临走时留下了话,如果你还想见到她,马上赶去新建她家里。一听这话,程必清不禁有些抓瞎。他兄弟四个,就这么一个妹妹,平常程必清对她非常关心,对她提出的任何事情,他总能有求必应。兄妹俩关系一直很好。今天的事情好像有些反常,因为她从没有说过这样的重话。 第189章 七十五,程必清的怒火 当然,程必清不担心她真得会去寻短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金花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自己必须出面,如果自己不出面,金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了解这个妹子的脾气。 他决定马上去新建。于是他打电话叫来了车。 镇里只有一辆小车,说起来是公用,可实际上只是一把手的专车,平常大家用车,也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像程必清这样的老人,根本就不去考虑,因为他总能够找到车用,大大小小几十家企业总会有解决他需要的。 前王到新建并不远,小车用了不到十多分钟,便在金花家门口停下。 当程必清敲门后,开门的是他妹夫。这个唯唯诺诺的中学教师,在家里大事小情上从来都不做主,都是妹子一个人说了算。但是今天一见面,程必庆就看到妹夫孙红军一张愤怒的脸。 “你还真来了。”孙红军冷冷地说道。 程必清笑道:“我来你不欢迎?” “我还真不想见到你。” 听了这话,程必清有些愕然:“怎么?我得罪你了?” “程必清,你个混蛋东西,你造孽啊。”金花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显然她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程必清彻底糊涂了:“金花,你等会再骂,先告诉我,到底我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一家人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程必清边说边进了门。 孙红军虎着脸给他泡茶、敬烟,然后便坐一边生着气。 他屁股刚刚在沙发上搁平,金花便流着泪哭诉开了。 听着金花的叙述,程必清气得浑身发抖。他对牛南的秉性有所耳闻,不过他有把握让牛南听话,起码自己能够驾驭他。但万万没想到牛南这个畜生竟会对孙敏下手,并且造成了严重后果,这也就难怪妹妹妹夫会这样对待自己。 “三哥啊,你想想看,才二十二岁的丫头,竟成了这付模样,你叫她今后怎么做人?你这当舅舅的,还口口声声说对丫头挺照顾。就这种照顾啊?我把丫头放你跟前,就因为你是她舅舅,是镇长。有你罩着她,绝对不会受人欺负。现在好了,一朵花才开就被人弄成这样,以后嫁人、养细娃都危险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丫头,你叫我今后靠谁?……” 金花声泪俱下的叙说让程必清无地自容。 “金花,你别说了。”程必清摇手道:“这事情我晓得了,就让我来处理,好吗?你们等我的消息,如果不满意再说,行不行?” “把那混账东西送去吃官司,最好是让他吃枪子。”金花恨恨地说道。 “没那么容易。”孙红军摇头。 “你滚一边去。”金花骂道:“自己丫头被人糟蹋成这样,你倒是一点不心疼。有你这样当老子的吗?” 孙红军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程必清在一旁看不过:“金花,你别怪红军,孙敏也是他的女儿,他能不心疼?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乱来的。不是你想让他吃枪子,他就能吃枪子……” 金花说道:“我不管,反正你要帮我出这口恶气。” “你放心,这桩事情我不会不管的。” “你要是不帮我出这口恶气,否则,我就没你这么个哥哥。” 程必清带着一肚皮气回到家里,坐在沙发里抽烟,女人习惯了他这种遇到事情就独自生闷气的模样,所以也不去管他。 第190章 七十六,程必清的打算 程必清是在生自己的气。 孙敏在几天前他见到过,那张脸黄黄的,没有一点血色,精神也是萎靡不振。当时他有些奇怪,可没等他开口询问,孙敏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而当时他自己还是因为杂事缠身无暇顾及,一忙就给忘了。看来那时这丫头已经是病魔缠身了,是怕自己看出破绽,才故意回避他的。在他想来,自从丫头来了前王,从来见到他都是乐乐呵呵的,从没见她不开心过。从她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她生活得不坏。她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说过牛南的不是,可见她跟牛南相处得不错,对自己的工作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看起来牛南对她还是挺照顾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会跟牛南做出了这种事情。 牛南是个什么货色,程必清是知道的,早就清楚他就是个色狼,在公司里都是跟女人不清不楚。不过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戳着,料他不敢放肆。只是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色胆包天的竟敢对自己外甥女下手。 可这种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看来自己这个外甥女也不是个东西,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孙红军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关节,只是金花一根筋,认为都是别人的错,甚至连自己这个舅舅也怪上了。一个劲地说,要不是自己帮丫头找工作,丫头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这让他更是觉得憋气。 不过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就作下这种病,对她今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影响。金花说领她到南京看了,医生说问题很严重,要抓紧治疗……说起来还是自己瞎了眼。 可事情总有个前因后果,完全是丫头不争气,她自找的。不过妹子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不能就这样轻轻饶过那个混蛋。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还是得费些思量,因为因这事告发牛南显然行不通,强奸也没有持续保持关系一年以上的,就是往大里说,也就是生活作风问题。可自己这外甥女毕竟年纪还轻,如果闹得满城风雨,最倒霉的还是丫头,她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再说自己面上也不光彩。镇长的外甥女被人肚子弄大了,打胎还出了事,又恼羞成怒的打击报复他,说出去也不好听。何况自己跟牛南的牵扯不小,真的要是闹开了,撕破脸,那个牛南绝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倒了锅灶泼了油,后果恐怕会很严重,弄不好连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交椅也坐不成......但是这次绝不能轻饶了他,一定要让他长点记性。思来想去,程必清决定敲他一笔钱,只有这样才能让金花落到实惠,也能平息她心头的怒火;而自己也能跟他保持原来的关系…… 牛冰在医院住了几天,伤情有所好转,便被牛琴接家里去休养了。赵传义天天给他上课,开导他,目的就是怕他以后还会生事。牛冰总是一副老老实实地听他说话的模样,从来就没有从他嘴里嘣出半个不字。 第191章 七十七,牛冰的决定 牛南现在成了救火队员,刚刚物色到岗的制伞分厂供销员,有他领着把几个供货单位跑了个遍,一个圈子兜下来差不多花了一个星期,这样以后供销员就可以自己跑了。 时已临近中秋,几家银行、几家外贸公司都必须亲自走一趟,送上礼品、红包,这是每年的惯例。往年都是牛宝陪着跑,今年只能他亲自跑了,就是别人要来他还不放心,这些关系他必须亲自掌握,何况这里面还有许多猫腻。所有要送的东西都必须交到本人手里,这种联络感情的方法,是保障企业继续生存下去的法则。而自己身边几个女人包括家里的一些东西,也都是夹杂在这里面进行处理的,这些事情他自然不能让外人来做,必须要他自己身体力行。他不能把这几个女人的存在,暴露在外人面前,毕竟这是私情。往年这些事情都是牛宝在做,如今牛宝已不知去向,只能他自己来了……. 有关牛冰的事情,牛琴和他说了,但他并没有当回事,在他看来牛冰已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人哄着过日子。至于女人,他认为,是男人都会有这种爱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牛冰到家那天,吃晚饭时,他特地回了家,第一眼就看到牛冰脸上的疤痕,那是荷花公公用东西砸的。不用说,牛冰是和别人打架了,这是牛南出现在脑海的第一个感觉。他知道牛琴一直挺看重这个弟弟,这次这混账东西肯定在王余闯了祸,好在他妹夫赵传义在王余能算号人物,所以牛冰即使闯了祸还是能够摆平的。不过这次牛宝可能吃了些亏,但牛南是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几句便走了。 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今晚他要去刘建英那儿。随着李秀芳的冷淡,孙敏的拒绝,牛南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滋润了,他只能重拾旧牙,毕竟有比没有好。他已经在考虑如何摆脱孙敏的办法了…… 牛冰对这个大哥一直有种怕惧感,原因是他掌控着自己的财源。有时在外面闯了祸,能帮着擦屁股的只有他。所以他尽管对自己态度恶劣,就因为这点,他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对这个大哥表示臣服。 牛冰在家里待了三天便待不住了,他算了下已经有十天没和荷花联系,更不用说见面了。那天他脸上的伤,都是那老头子拿荷花的手机砸的,估计这手机也报废了,只是荷花后来在医院里拿的那只手机是什么号码他不知道,原来的那只怎么打,都打不通,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立刻过去看个究竟,经过这次事情,他觉得把荷花争取到手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接下来就看自己怎么做了。他感觉荷花对他是有感情的,现在大家又撕破脸了,正好是个机会,可以明刀明抢的摊开来说了,他应该把握这次机会。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那天一大早,他便离开家去了王余。 第192章 七十八,牛冰再回王余 当他赶到服装厂里时已是下午,谢春凤见他来了,连忙把他让进办公室,显得异常热情,这举动倒让牛冰抹不开脸,只能和她虚与委蛇一番,然后才去了车间。 他和平常一样,,从裁剪车间转起,最后才到了中后道。不过牛冰还是注意到了,缝制车间的女人们没有像平常一样和他开玩笑,而是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当他跨进中后道车间大门才发现,车间里只有两个人,锁眼、钉扣的两个姑娘。奇怪的是荷花却没有在。但凡车间里哪怕只有一个工人在上班,车间主任也必须在。不过牛冰又想了,说不定这会荷花出去有什么事情了。所以他干脆端张凳子倚门口嗮起了太阳…… 深秋的太阳也就是中午时分显得有些温暖,昨晚牛冰想这想那的没有能好好睡上一觉,现在给太阳一暖便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直到谢春风过来才把他叫醒。 “你不能在这儿打瞌睡,这样会感冒的。” 牛冰睁开眼看了看周围,还是没有荷花的影子,他不禁有些惆怅起来。 “荷花已经不在厂里了。”谢春凤低声说道。 “怎么会……?” “她男人来说的。说是荷花以后就不来上班了。” “他就没有说为什么?” “他没说原因,我也没有问。”谢春凤解释道。 牛冰起身离开,他不想再说什么,显然谢春凤知道一些内情,但她不会和他说。就是荷花男人也不会多嘴多舌的把一些事情抖露出来,要知道内情只能自己去摸了。 他谢绝谢春凤为他安排晚饭,独自走出了服装厂。 牛冰走在街上,心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去姐姐家显然不行,姐姐让自己在家里歇上一段时间的,现在过去她肯定会责怪,另外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她肯定会阻拦,所以他不能去。但厂里他也不想待,继续待在厂里他感觉难受。 他去了饭店,要了酒菜,一直待到天黑才回旅馆。 他一直赖在床上到中午才起床。接着又进了饭店。 从饭店里出来,酒酣耳热的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不能总是这样等着。于是他去了荷花的家。 借酒浇愁,昨晚宿酒未醒,今天中午又继续醉,现在的牛冰脚步有些踉跄,只是脑子还不是太糊涂,秋风吹在脸上给人暖洋洋的感觉。他敞着怀,任由秋风吹着他的胸膛。 很快他就到了荷花家门口。 水泥场院上当大门的地方放着桌子,有四个男人正在打牌,对于突然出现的牛冰,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抬头看着他,只是反应各有不同。其中一个反应强烈,他放下手里的牌。 “你是谁?你有什么事情?”男人问道。 牛冰极力站稳身子说道:“我叫牛冰。荷花呢?她在哪里?” 这话出口,四个人都站起身来,扔下手里的牌,嘴里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开了。 “呦呵,胆子够大的,还寻上门来了。” “这世上还真有不要脸的。” “你来做什么?想死啊?” 四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在距牛冰四五步的地方站下。 第193章 七十九,牛冰打死了人 “怎么?想打群架?”牛冰拿出了街头混混的架势,这种阵仗他经历过多次,所以他一上来便先发制人。打架也是一门学问,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点他懂。只是他没想到今天会面临这种局面,要单独面对几人。 对方四个人显然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农村人做生活都是好手,可论真正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便不是像牛冰这类人的价钱了。不过今天他们仗着人多,又是在自己门口,所以并不怵他。 牛冰稳住神问道:“谁是为民?” 一个男人跨前一步:“我就是。你倒是吃屎不嫌臭,还有面皮寻上门来啊?” 牛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长相粗鲁的男人心里更是鄙夷:“就你,还配做荷花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难怪荷花不喜欢你。” 牛冰故意把话往难听里说,他要激怒对方,给自己出击寻找机会。对这种阵仗他无所谓,大不了两败俱伤。打架嘛,破皮出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相信只要自己动了手,对方肯定就会退缩。枪打出头鸟,他必须先把张为民的气势给打下去,其他三个也就不可能再张牙舞爪。 果然,张为民被激怒了,他冲过来挥拳朝牛冰打了过来,牛冰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所以当拳头到他面门时他头一偏,一个错身反手一掌,击中张为民的后脑勺,所幸牛冰酒醉力道不大,张为民只是往前冲了两步便稳住了脚步。张为民掉头又冲了过来,这次他改变了攻势,低着头直接一头撞在牛冰的胸脯上,牛冰努力想扎稳马步,可根本来不及,胸口一阵剧痛让他觉得有些气窒,凶猛的撞击使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还没等他爬起身,一记重拳已击中了他的脸颊。到这时牛冰才发现,自己是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们不是一对一,而是群殴。刚才这一拳便是另外一个人打的,现在他已成了死老虎,几个人已一拥而上,拳头巴掌,脚尖全部在往自己身上招呼,就在几分钟之内自己便已挨了一阵胖揍。周身的疼痛告诉他,必须立刻摆脱困境,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牛冰动了,他一个懒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窜了出去,不过他没有朝外跑,而是去了门口,四个人随后追了过来,这时牛冰已经操起了一条长凳,抡着就回身冲了过来,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长凳便砸上了一个人的脑袋……. “打死人喽。”一个人惊叫着朝屋后窜去。 其他三人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牛冰手里依然拎着长凳站在那里:“你他娘的上啊,老子叫你们来两个死一双。” 说完这话牛冰他吐了。这时他看到眼前躺在地上抽搐的男人,那被砸开的脑袋流出的那些红的、白的东西让他反胃,也许是酒兴发作往上涌,总之他吐了。紧跟着他倒在了地上,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再次睁开眼看着一个女人从他身边跑过,冲那尚未冷却的尸体跪下了。 “天呐,为民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荷花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看到荷花双手在拼命捶打着地面。 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个念头直到被押赴刑场他都没有想通。 第194章 八十,程必清开价 牛琴在上班,被赵传义一个电话催回了家。 “你这么急吼吼地把我叫回来,是天塌下来咧?”牛琴嗔怪道。 “差不多是天塌了。”赵传义说道:“牛冰杀人了。他用长凳砸开了荷花男人的脑袋。”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牛琴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她才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他已经回前王了。怎么?他回来了?是你抓的他?” “有人报了110,指挥中心命令就近派出所立即出警,我带着人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情真相。案发现场、人证物证俱在,尸体还没有发僵,牛冰对杀人一事也是供认不讳……现在他已被随后赶来的刑警队送去了拘留所。” 牛琴发疯似的扑过来一把揪住了赵传义:“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你不能出面我能啊,我可以让他逃,逃得远远的,哪怕就是死在外头比吃枪子还是强。” 赵传义任由牛琴揪住捶打,他只能搂紧她,安慰着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牛琴哭了,发出低低的哭诉声。 她实在想不通,牛冰已经回了前王,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杀人?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决不会冲动。现在一切都晚了,牛冰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现在该想一想,怎么通知两位老人。” “你叫我怎么对他俩开这个口?”牛琴哭诉道:“他好好的从我这儿回去的……” “要不先跟大哥说一下?” “就怪他。我都跟他说了,把牛冰看紧一点,不要让他随意乱动,要不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牛琴恨声道。 “这怪不了大哥,牛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干什么是不需要别人指挥的。他有思想,别人左右不了他,一个大活人靠别人看,是看不住的,除非把他关起来……”赵传义说道。 牛南低着头听着程必清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已有些时间,牛南今天的脾气出奇的好。他刚上班便接到了程必清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自从雪佛兰出了事故,送去修后,他将公司的一辆桑塔纳作为自己的座驾。 现在两人就在小车里,桑塔纳停在镇外的路边,显然成必庆对谈话地点还是做了选择。 牛南心里清楚,发生在孙敏身上的事情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要唱这么一出。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面对的会是程必清。当然,如果是孙敏父母亲出现,可能局面会更糟糕,这点他早就想到过。所以他没打算和程必清拧着,让他出了心中的恶气,事情或许会好办些。现在他就等着程必清下一步的语言。 “老子说了这么多,你他娘的怎么连屁也不放一个?” “我在听你说下文。” “老子问你这桩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怎么解决这桩事情?” 牛南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你真要听我的下一步打算,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沈万山打人,钱抵命,你今天是代表孙家来的,你就开个价好了。” 程必清冷笑道:“你倒够光棍的,哪我就告诉你,你出这个数,大家就一拍两散,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说着,成必庆伸出一个指头在牛南眼前晃动了一下。 第195章 八十一,两人的谈判 “好,十万就十万。我也不讨价还价咧。” “你别做他娘的美梦了,我说的是一百万,而不是十万。” “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还是你想钱想疯啦?我的镇长大人,你是想我把公司卖了来付你这钱?” “放你娘的屁!你做的那些事情老子都清爽,别再跟我打马虎眼,这几年你从公司捞了多少,老子心里都给你记着呢,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姑娘,被你糟蹋成如此模样,你他娘的心里就不觉得有亏欠?小敏她今后别说生育了,就是嫁人都成问题,你就不应该做一点补偿?” “一个巴掌拍不响,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道理你程镇长不懂?”牛南至此索性耍起了无赖:“我自然不是好人,你那个外甥女还不是看在我有钱的份上。” 程必清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了,但就是发不出来。确实,自己这外甥女也不是个东西,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跟这么一个男人不清不白的混在一起,弄得打胎了还跟他胡来,最后闹成这样……这世上要认真说起来,真正强奸霸王硬上弓能成功的还真不多,在这点上程必清是心知肚明,对于牛南他是太了解,本身就是一个地痞混混类的角色,你真的跟他闹,他给你来个鱼死网破,最后恐怕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这几年自己跟他混在一起,没少从他身上捞到好处,如果他翻脸不认人,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所以只能顺着点挤,能多挤一点是一点,只要能对妹妹那边有个交代就行。看着眼前这张不阴不阳的嘴脸,程必清恨不得揍他一顿才解气,你说如果不是遇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他牛南至多还只能是个工人,哪能有如今的风光?还去祸害这么多的女人,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地痞成为先行者,混混跻身改革行列,在眼下并不是笑话。 就像他自己只是一个农民,一个上过三年小学的农民,就因为当年的县高官下来劳动改造,在他家里住了半年,后来官复原职,没有忘记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于是才有了他程必清的今天。 但今天的局面他不能让牛南压过自己,自己毕竟是他的上级:“你相信不相信我马上就撤了你的职,罢了你的官?到时候我让你灰溜溜滚出宏远?” “我完全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是这跟我拿出十万或者一百万,恐怕没有多少关系。” “我可以让你去坐牢吃官司你信不信?” “我相信。但是我更相信我自己如果吃枪子,肯定有人会给我垫背。”牛南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真是流氓遇到无赖,针尖对上麦芒。 两人的唇枪舌剑各不相让,最后牛南答应拿出五十万补偿孙敏,毕竟他许多事情都是经过孙敏手的,他不想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他在目前这个位置上多待上一年,这五十万还是能轻轻松松弄到手的,他不想自断财路。 而程必清也不愿意真正撕破脸皮,那样对他并没有好处。这几年牛南鞍前马后的为他捞了不少钱,他年过五十,在前王先后侍候过三任书记,现在仕途已是无望,落点实惠比什么都管用。牛南再多的把柄抓在自己手里,只会对自己有利。牛南可是自己扶上来的,自己也因为他而转的正,如果不是现在提倡干部队伍知识化年轻化,恐怕自己早就上去了。他应该留着牛南。 第196章 八十二,牛冰死讯传来 牛冰被抓的消息是谢春凤在电话里告诉牛南的,她也是斟酌一番以后,才做出的一个决定。而牛南当时却因为遭到程必清的敲诈正懊恼不已,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孙敏直接摊牌,那样也许他用不着花五十万,有十万就足够打发了,到时候就是孙敏家里人反应过来,有意见也来不及了。 可当他接听谢春凤电话以后,他的心便彻底乱了,他想打电话给赵传义加以证实,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事情别人不可能和他开玩笑。牛琴当着面,要他把牛冰给看紧一点,自己是答应了的,可现在还是出了岔子。欠债还钱杀人抵命,这是江湖规矩,也是法律规定,故意杀人可是重罪。他一直认为,牛家三兄弟,自己好色贪财;牛宝嗜赌;而牛冰则是好斗,玩心重,还不知道他同样也喜欢女人。老娘一直说,牛冰他还没动喜心,言下之意是他还不知道女人的妙处。但事实并不是如此,牛冰他喜欢女人,而且还是个死心眼,认准了就抓住不放,结果落到如今这么个下场。 牛家出了个杀人犯,真是特大新闻。 放下电话后,他在办公室待了一会,才起身离开。牛冰的事情必须让两位老人知道。可回家应该怎么说,他必须斟酌一番。父亲身体不好,有严重的气管炎、心脏病;老娘也是病歪歪的,牛南怕两位两人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当他的桑塔纳在街边停下时,他发现一辆警车停在了前头,一定是赵传义来了。 他还没跨进家门,便听到了老娘的哭声。他的心突然松了下来,看来已不需要自己开口来说这件事,这无疑是好事。他了解他老子的脾气,三个儿子在他眼里都不是东西,他对儿子们的态度从来如此。 果然,老娘正在抹眼泪,牛琴哭着在劝慰老娘。赵传义在一边和老丈人在说话,牛南走过去拉着赵传义到一旁,询问起牛冰杀人的细节……. “这么说,现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咧?”牛南说道。 “没什么好办法,牛冰不是过失、误伤,而是故意伤害,这在量刑定罪上是有根本区别的。”赵传义说道。 “能不能去看他?” “暂时肯定不行,过几天再说。”赵传义的回答有些迟疑。 铁板钉钉的犯罪事实,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像这样的重刑犯绝对是严加看管的,不可能随随便便的让人探视,作为警察,赵传义深知这一点,但他是牛冰的姐夫,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安慰一下家人的心。因此,他在心里已经决定找机会向局长请示,以求得特许。但这话他现在不敢说,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告诉家人。 牛家财在牛南进门时,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回房间里去了,自从牛琴回来说了牛冰的事情,他一反常态的,破例没有破口大骂。赵传义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着话,他既表达了要说的意思,又劝慰了老丈人一番,见老丈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心里感觉不妙。老丈人的脾气他清楚,对他这个堂前娇客态度一直算是最好的,总能赏他一个笑脸,对他提出的一些意见还能接受,但今天……. 第197章 八十三,牛家财进了医院 “老头子怎么样?”牛南问道。 “看样子还算平静。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妙。”赵传义说道:“你要是有时间多回来陪陪他。” “我跟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牛南说道。 “你要是总摆出个老总的架势,我也会烦你的。”赵传义说道。 汤兰英哭哭啼啼的准备着晚饭,炒的菜不是忘了放盐,便是多加了盐,幸亏牛南又从外头买了几个熟菜回来。 就在大家坐下吃饭时,李秀芳回来了。汤兰英在厨房把牛冰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惊得把端着的饭碗掉地上碎了…… 牛南、赵传义两人坐桌子前喝着酒。 牛琴见父亲还在房里没有出来便进去看望。随着她一声惊叫,喝酒的牛南、赵传义丢下酒杯冲了进去。这时的牛家财已昏迷不醒了。 几个人连忙把牛家财抬上桑塔纳送进了医院。经检查,牛家财心脏病犯了,待牛家财再次睁开眼,已是晚上九点。 因为家里还有个女儿,牛琴心挂两头,最后在牛南的劝说下,她和赵传义回了王余。 在医院陪床的任务落到了牛南身上。汤兰英坚持要留下来,被李秀芳扯着回了家。 病房里只剩下牛南看着平静躺着的牛家财。 后来在拘留所的牛南眼前经常晃动着的都是那张脸,就是一张皮附在骨头上,没有血色,紧闭的眼睛,因为没有了肉,松弛的皮摊脸上形成一道道皱褶,整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如果不是增氧机里冒着的气泡、盐水瓶里不时下滴的药水,可以说就是一个死人躺在这儿。当时的牛南并没有意识到,这竟是他这个儿子陪父亲走完的最后一程。 第二天一大早,汤兰英就来了。 她催着牛南赶快回去睡觉,有她在就行了。 确实,在病房里牛南一宿都没能入睡,虽然旁边还有一张床可以供他休息。可他是因为脑子里事情太多、太乱,而无法入睡。以前他一直喜欢躺在女人怀里入睡,这一阵子这个习惯想延续也难了。 他打着哈欠上楼和李秀芳走了个碰面。 楼道仅一米二宽,两人错身不成问题,只是李秀芳垂着眼皮站那儿等牛南过去。 牛南爬上两档台阶便和她在一个平面上了,牛南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李秀芳想甩却没能甩开。 “你怎么总是避着我?我是老虎?”牛南逼问道。 “放手,我要去上班了。”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你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你对我能谈得上恩?” “毕竟我俩有过一段情嘛,这,我没说错?”牛南湉着脸说道。 “我不想提这些。” 牛南可不管你想提不想提,他一使劲就把李秀芳揽进怀里,又在她脸上啃了起来。李秀芳拼命挣扎,并且用脚使劲跺牛南的脚背,牛南吃痛不过,手上松了劲,李秀芳趁机脱出了他的怀抱。 “你就是个畜生。” “你就是是个婊子,收了钱就翻脸不认人。”牛南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晓得你就是因为那五十万心里不甘,可你就没想过,因为你,牛宝现在生死不明,而我成了活寡妇?你拆散了我的家庭,让别人都戳我的脊梁骨,你说你是不是畜生?” “你他娘的,你不脱衣服老子能上得了你的身?” 李秀芳不再和他纠缠,转身下了楼。 经这一折腾,牛南的睡意也没了,他洗了把脸,便开车去了办公室。 第198章 八十四,牛家财拔掉了管子 医院里,汤兰英挨近牛家财耳朵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 牛家财睁开眼看着她,好一会才说出一个字:“粥。” 汤兰英连声答应,忙不迭的去了街上,现在回家煮,显然来不及。但她知道老头子爱吃哪里的粥。不过她这时根本就忘记了医生、护士的嘱咐,像牛家财现在这样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吃东西,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休息,打的点滴里有供他身体需要的养分。 就在她出了病房,牛家财便伸手拔掉了插在鼻孔里的增氧管…… 待汤兰英端着粥回到病房时,牛家财早已没了气息。 这时,医院里还只有上夜班的医生、护士,汤兰英慌忙找来还在睡梦中的医生进行抢救,但已经晚了....... 汤兰英放声大哭。 已经二十天三了,牛南每天都在窗户前观察楼外的动静。三天前又有警车开来,这次来的人不少,估计又是他的同类押到这儿来了。这些人都在二楼,而同类恐怕至少有三人,因为看管的阵容有些庞大。 现在牛南已经能去餐厅吃饭了,原因是他挤牙膏一样,开始交代问题了,并且因为天气原因,把饭菜端上来,便已经冷了;还因为看管他的人不知何因竟少了一半,现在只有三个人在看管他,这样在轮班方面便出了麻烦,所以领头的决定去餐厅吃饭。不过,牛南他们的用餐时间,是和其他人错开的,并且他们一直是在包间里用餐。每次不管牛南吃饭的速度是快是慢,他身边总有人陪着。除了他上卫生间,就是坐那儿写交代材料,旁边也有人看着。 但牛南觉得这次应该是次机会。 原来牛南加上专案组六个人包下了三个楼的三个房间。两个是挨着的,还有一个是在对面。本来两个床位的房间里,还加了一张床,以保证牛南身边始终不少于两个人。 牛南在半个月后才开始交代问题,在纸上写下一些字来。因为连着几天下来,牛南还没有完整的交代出一个问题,更没有涉及到任何人。他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给自己创造机会。而对专案组来说,谈话对象只要能开口,就是好现象,接下来他肯定会谈到实质问题的,急是急不来的。 来了一个星期后,牛南便提出自己失眠,要求服用安眠药。 专案组同意了他这个要求。每天晚上,都是专案组人员将放了安眠药的水端给他,看着他喝下。牛南这个想法被击破了。因为他接触不到安眠药。大家在一起时间一长,关系自然融洽了,牛南口才不错,每天都会和身边的人东拉西扯的说些奇事逸闻,不过说这些东西牛南还是看人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牛南通过他们相互间的说话,不经意间所提供给他的信息,他对这六个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朱道明组长,县纪委副书记,五十多岁年纪。他经常会回县里参加会议,真正在的时间不多。 常副组长,检察院经侦科付科长。四十岁,他老婆是医院的常客,生有一个儿子。一般朱组长不在他就必须在。现在朱道明离开了,常副组长自然转正。 第199章 八十五,牛南跑了 蔡、王两人是纪委一科的。蔡三十岁左右,不爱说话,所有材料都是他经手,看得出来,他是这行的老手。他抽烟最多,几乎是烟不离手,询问问题刁钻,常常让人来不及思索,被询问者会顺着他的思路走,最终落入陷阱。牛南几次都是差点中招,好在牛南不是菜鸟,反应来得快,才侥幸躲过,并且加强了防备。这家伙连续谈了几个对象都未能成,至今依然是单身;而王,刚被分配进了县委组织部,这次是临时调来的。现在王走了。 这人就是奇怪的动物。只要朱组长在,专案组其他人员说话做事都比较收敛;而如果他不在,大家则较为放开。如今朱道明已经走了,所以今晚喝酒也就不奇怪了。李还和平常一样,三两的酒杯只喝一杯,再让他喝也不会肯喝。常组长因为和他是战友,有时便睁一眼闭一眼了。大家只要不过分,他不会说话。蔡不喝酒,吃饭也快,他第一个放筷子走人。根据规定,专案组的人只能在晚上喝一点酒,并且晚上轮上值班的人是不允许喝酒的。 牛南现在也被允许喝酒了,但只能晚上喝。专案组对牛南这个人做过详细的了解,知道他爱喝酒,但对他酒量的大小却不知情。对待牛南的处理原则是朱组长定下的,对牛南在生活上适当予以照顾。 这晚常组长也喝了点酒。 因为是错开吃。所以,今晚吃晚饭的时间比往常迟了半个钟头。往常都是五点半,今天到六点才去餐厅。 他们照例是在包间里用餐。 在蔡离开不久,常组长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要他立刻赶过去,他妻子又一次病危,必须立刻动手术,需要他在例行的条款书上签字。于是他把吴喊到一旁,悄悄告诉了他出现的情况,他要吴加强对牛南的监管,但他离开回城的情况,不要在牛南面前提起。接着常又拨了朱的手机,向他汇报了这一特殊情况。朱让他赶紧去医院,并说自己马上就会赶过来。 常走了。包间里只剩下吴和牛南两人。 牛南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而吴此刻却像只猎犬般地看着他,他故意大口喝下了杯中酒,然后起身离席。 “你去哪里?”吴问道。 “尿憋得难受,想去卫生间。”牛南说道。 于是,牛南在前,吴跟在后头,两人向卫生间走去。 餐厅的卫生间在东头,他们吃饭的包间在西头,一字排开三个包间的尽头便是大厅。这时大厅里还有不多的人在用餐,大厅的门敞开着,这是唯一进入餐厅的大门。 东头的卫生间紧挨着的是厨房,现在厨房里的人还在忙碌。 牛南在便池逗留了一会,勉强挤出一点尿液来,吴此刻背对着他在抽烟,牛南去洗手,吴站在卫生间门口,哗哗的流水声分散了吴的注意,当他听到牛南的声音,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他才听清楚牛南是在问他带纸了没有,他摇头。就在一刹那,牛南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冲洗脸盆上撞了几下,吴当即像面条般的瘫在了地上……. 待吴恢复意识时,便马上明白,牛南跑了。 十分钟后,朱道明赶到了,在路上他就接到了常的电话,常告诉他牛南跑了。他看着黑漆漆的四周,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200章 八十六,牛南扔下的烫手山芋 他不可能调动武警搜山。 而自己手下几个人已是人仰马翻了。 他能做的便是打电话向领导汇报,报告牛南脱逃的消息。 程必清在听到牛南脱逃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中午。 “这狗日的竟跑了。”他的话语里带着赞美的语气。 自从牛南从镇政府大院被带走,他总是做噩梦。牛南这人匪气十足,说话总是牛气冲天,似乎从来就没有怕过谁。但牛南是否能过得了这关,程必清心里根本没底,他可是听说过,只要进了纪委的大门,任是你是铁人也会开口的。他怕的就是牛南顶不住开口咬人。这几年牛南没少给他好处,如果牛南开了口,哪等待他的也不会有第二个地方,只能被纪委请去喝茶。现在牛南跑了,这是他二十多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喜讯。 程必清现在要忙的一件事,便是宏远公司。这几天他几乎天天往宏远跑。牛南被纪委找去谈话,宏远公司一时间群龙无首,党委政府领导们经过斟酌,决定暂时有王仁厚主持宏远工作。宏远不能倒,这是前王党委政府两套领导班子的共识。但王仁厚显然不是最佳人选,他只能维持,而几个副总原来都是各管一摊,缺乏抓总的能力,并且都跟斗鸡似的谁也不服谁。更重要的原因是宏远从来都是牛南的天下,他从没有把手里的权力分解出去过。在宏远除了牛宝跟着他去过那几个业务单位,其他人连这些单位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现在要尽快把这些业务单位联系上,说明宏远的现状,以求得单位领导继续合作的态度是当务之急 赵林书记才来几个月,对前王情况不是太熟悉,何况党委是务虚的,他对政府的事情从来就不插手。政府这边都是他程必清说了算。这个时候保持宏远的稳定他是责无旁贷。 所以,这段时日他待在宏远的时间,比在政府办公室的时间要多得多。他让王仁厚物色一把手人选,可偏偏王仁厚就是不开这个口。他分别找三个分厂的厂长谈过话,虽然个个都有雄心壮志,但却都让他觉得不放心。牛南的用人之道,用的是忠实于他的人,是牛南认为他指东便不打西的人。这几个人最大的特点是吃苦耐劳,并且都是技术型人才,因为他们只需要管理好生产,管理好职工队伍,其他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们操心,这种人你就是把他推上来了,也不可能独当一面。到这时,程必清才明了牛南的手段。就像一则笑话里说的那样,一把手个子不高,所以他任用的都是个子没有超过他的,为了工作的开展,本来一个人的活,他现在用两个人来做……牛南便是这样。 随着镇里组织的工作组进驻宏远,财务上的一些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财务科长张如发把账本丢给工作组便去忙他的事了。自筹建服装厂第一笔贷款始,到九六年十二月份的账统统拿过来了,工作组里有两个专业的会计师,是特地县会计事务所所请来的。他们如梳头般把所有的账目都梳理了一遍,发现最多的便是白条,而有些白条上庞大的数额却是别人不能解释的,并且只有一个笼统的数字,缘由诸如过年或中秋节开支,并没有明细。经办人都是牛宝,同意人则是牛南。 第201章 八十七,别具一格的工资单 至于那一份单独的工资表上那些名字,以及那些工资数额,就是孙敏、刘建英都解释不清,因为这其中没有一个是宏远集团公司的职工。牛南发明的秘密工资制,把所有人彻底给打蒙了。几年下来,累积起来的数字更是大的惊人…… 而乡镇企业财务方面存在最大的问题,便是白条多。这是根本不符合财务制度的做法,但这种情况在当时却是普遍存在,并且这还在某种程度上充分体现出了乡镇企业的灵活性。 乡镇企业和国营企业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无论从经济实力、技术资源等方面来比较,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但国营企业局限于条条框框的制约,所以并不能充分发挥出他们的优势,乡镇企业恰恰相反,他们只要有利可图便是钻天打洞的也会去做,一切都是可以进行交易的,他们什么都敢做,买技术、买合同、买人才,大不了便是用白条冲账。至于利用白条而成为贪污受贿的遮羞布,也是在所难免。这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成功经验。但是,如果乡镇企业失去了这点,哪这个企业绝对不能生存。什么叫在夹缝中求生?就是蓬蓬勃勃新生的乡镇企业,利用的就是不择手段的竞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是乡镇企业的真实写照…….对于这种现状,两个专业的会计师是能够理解的,他们学过的财务知识,并不能为他们解释现下的一些现象,熟悉的财务制度,都没有教会他们如何妥善地处理白条问题。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部分开支剔除出来:因为这不符合财务制度,不应该列入财务开支。按他们的思维来说,这就是贪污。作为贪污的证据,这些白条理所当然的送到了程必清的面前。 “这牛南真是个天才。”程必清至此从心里佩服。 牛南的做法,和旧时军队当官的吃空饷如出一辙。这份人数近五十人的名单,时间长达六年,累计的数额令人咋舌。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在宏远公司里上班的。而当程必清悄悄问过孙敏这份工资单的来历,孙敏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因为这份名单上所有人的工资,都是有牛南亲自去送到每个人手上的,虽然每个月,每人的工资都是有孙敏或者刘建英分开灌的工资袋。而每份工资表上全部签字只有四个字:同意。牛南。所不同的是年份、月份。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牛南利用这种手法进行敛财,可说是天衣无缝。现在牛南逃遁,这个谜是别人都无法解释的。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将所有的财务资料加以封存,以待今后抓到牛南,能有他来给出合理的解释…… 工作组组长是程必清兼的,实际负责的副组长是工业公司刘经理,他主持全面工作。按照镇里的安排,工作组应主持宏远的日常事务,但这点刘经理没有接受。 “我这个小组就几个人,对宏远内部的管理无法插手。何况我们这些人对生产一无所知,怎么去指挥别人?”刘经理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辞严。 第202章 八十八,牛宝的心情 对于这个问题镇领导也是无法回答。 程必清心里最清楚,镇里连续两次派人进宏远担任副总,最后都是灰溜溜的哪里来回哪里去。牛南就是牛南,他的四个副总都是分厂厂长,都是他的铁杆。你一个常务副总谁也指挥不了,至于业务、资金调配都是牛南在做,你根本沾不了边,就剩下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捧个茶杯能不灰心?最后还就是派王仁厚过去当这个书记,算是成了。就算牛南有意见,却不敢违拗党委的决定,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下来。而最根本的是因为王仁厚这个人让牛南放心。 程必清左思右想最后拍板,让王仁厚暂时主持宏远。 这时程必庆推出王仁厚暂时主持宏远工作是有一定依据的。起码几个副总不会不认可。 不过现在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仅仅半个月时间,服装,晴雨伞连续几批货发出去都收到了质量存在问题,需退货、扣款、索赔的公函。牛南厉害啊,半个月没有音讯,对方便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于是便出现了如今的局面。因为服装、晴雨伞都是常年产品,质量要求不可能在短期内就有一个很大的飞跃。能解释的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和牛南的交情不浅。 可是,明知道这是对方在找茬,却不得不应付。 王仁厚看着几份公函只会苦笑,这种事情他没有人可以商量。厂长们从来只管内,对外这些关系,一直都是牛南在链接。以前牛宝或许知道一点,可牛宝如今又在哪儿? 牛宝这两个月活得很惬意。许大同是个热心人,他在合肥火车站接上了牛宝,倒了三次车才回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小镇。 这是个一泡尿就能从东头撒到西头的小镇。连一家像样的超市都没有,对这些牛宝倒不是太在意。许大同算得上是当地的混混,这街上唯一的一家玩具厂就是许大同在罩着的,他每年能从厂里弄到三五万元钱,用他的话说,这是他的生活费。牛宝听着他的夸耀真是不以为然,三五万对牛宝来说是个小数目,他一年捏掐挖咬的,怎么也能弄个十头八万的,这还不包括他应该得的那一份工资,如果他不好赌,他的生活应该是很幸福美满。每年除了自己的开销,存的五到八万根本不成问题。 爱好往往是毒药;癖好则成了海洛因,沾上了就怎么都甩不掉。牛宝深知这点,可就是只要有人招呼,甚至连续几天没有人招呼,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去想。他喜欢看到色子在桌上滚动,心里热血沸腾的情状。而抓在手里的牌,所享受的,一把是天堂,一把则是地狱的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就这样,这几年积蓄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都进了别人的腰包,不过牛冰落得个好名声:大侠。只是这个大侠是贬义的,他是广施恩泽普度众生,肥了别人而廋了自己。 牛宝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自己以后该怎么过?玩还是要玩的,但只能是小玩,现在自己手里可是有一笔巨款,轻轻松松的可以过上好日子。他没有和许大同说实话,因为他不敢说,如果自己告诉许大同,自己是贪污了一笔巨款逃出来的,哪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他只是告诉许大同自己是和家里闹翻了,就连老婆现在都翻了脸,觉得待在家里没意思,才出来散心的。 第203章 八十八,牛宝的计较 对于这个问题镇领导也是无法回答。 程必清心里最清楚,镇里连续两次派人进宏远担任副总,最后都是灰溜溜的哪里来回哪里去。牛南就是牛南,他的四个副总都是分厂厂长兼的,都是他的铁杆。你派过来的一个常务副总是谁也指挥不了,业务、资金调配都是有牛南掌握,生产有分厂厂长各管一摊,你根本是哪边也沾不了,就剩下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捧个茶杯,对着一张报纸,相互见面倒是客客气气,牛南绝对把你当亲戚一样看待,嘘寒问暖关怀不至,真话却是一句没有,连着几个月下来,能不灰心?最后镇里还就是派王仁厚过去当这个书记,算是成了。就算牛南有意见,却不敢违拗党委的决定,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下来。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王仁厚这个人让牛南放心。 程必清左思右想最后拍板,让王仁厚暂时主持宏远。 这时程必庆推出王仁厚暂时主持宏远工作是有一定依据的。起码那几个副总不会不认可。 不过现在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仅仅半个月时间,服装,晴雨伞连续几批货发出去都收到了质量存在问题,需退货、扣款、索赔的公函。牛南厉害啊,半个月没有音讯,对方便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于是便出现了如今的局面。因为服装、晴雨伞都是常年产品,质量要求不可能在短期内就有一个很大的震荡。能解释的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和牛南的交情不浅。这是明里暗里的在和政府叫板。 可是,明知道这是对方在找茬,却又不得不应付。 王仁厚看着办公桌上几份公函只会苦笑,这种事情他没有人可以商量。厂长们从来只管内,对外这些关系,一直都是有牛南在链接。这其中的内情,牛宝或许会知道一点,可牛宝如今又在哪儿? 牛宝这两个月活得很惬意。许大同是个热心人,他在合肥火车站接上了牛宝,倒了三次车才回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小镇。 这是个一泡尿就能从东头撒到西头的小镇。街上连一家像样的超市都没有,对这些牛宝倒不是太在意。所谓的集市也是十天才有一次,逢集十里八乡的人才会聚拢街上,热闹半天便散了,余下的九天里是用机枪也扫不到人。 许大同算得上是当地的混混,这街上唯一的一家玩具厂就是许大同在罩着的,他每年能从厂里弄到三五万元钱,用他的话说,这是他的生活费。牛宝听着他的夸耀真是不以为然,三五万对牛宝来说是个小数目,他一年捏掐挖咬的,怎么也能弄个十头八万的,这还不包括他应该得的那一份工资,如果他不好赌,他的生活应该是很幸福美满。每年除了自己的开销,存的五到八万根本不成问题。 爱好往往是毒药;癖好则成了海洛因,沾上了就怎么都甩不掉。牛宝自己也深知这点,明知道这东西害人不浅,可就是戒不掉,只要有人招呼,便会前往;甚至连续几天没有人招呼,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去想。他喜欢看到色子在桌上滚动,心里便热血沸腾的情状。而抓在手里的牌,所享受的,往往一把是天堂,一把则是地狱的冰火两重天的那种感觉。就这样,这几年积蓄就这么在几个月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都进了别人的腰包。不过牛宝落得个好名声:大侠。只是这个大侠是贬义的,他是广施恩泽普度众生,肥了别人而廋了自己。 第204章 八十九,牛宝的打算 牛宝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自己以后该怎么过?他告诫自己:玩还是要玩的,但只能是小玩。现在自己手里可是有一笔巨款,轻轻松松的便可以过上好日子。他没有和许大同说实话,因为他不敢说,如果自己告诉许大同,自己是贪污了一笔巨款逃出来的,哪会带来什么后果?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他只是告诉许大同自己是和家里闹翻了,就连老婆现在都翻了脸,觉得待在家里没意思,才出来散心的。 徐大同对他的话,并没有全信。只是他并没有任何依据证明他是在说谎。但是有一点,徐大同能够肯定,牛宝并不是真正落拓之人。如今的牛宝,看来还是玩心重,徐大同还能断定,牛宝是在维护他的利益。 两人的心思并不在一个频道。 在街上所谓的旅馆住了半个月后,他便在街上租了处房子住了下来。 这是一家仅有一个老太的屋子。老太的儿子在外地工作,仅在过年时才回来。临近街道的五间瓦房,在街上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牛宝看中这房子的原因是因为旁边的两间是单独的,屋与屋之间有院墙,中间有个门。门前有块不大的水泥地,这在当地不多见。在这儿所谓的大街上还全是泥地,流浪的猪们如抗战后期的美国中吉普,凡是街边开着的门它都敢进。晴天到处可见坑坑洼洼,雨天便是随处都是泥潭沼泽。 牛宝买了些锅碗瓢盆的,就算是安了家。 “牛宝,你没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有事。”在喝酒时许大同对牛宝说道。 “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真的没事。” “你我是兄弟,对兄弟就应该掏心挖肺的说话。你今天来淮南是冲着我来的,如果在这儿你遇上了事,我都不能帮你,哪我还是人吗?” “谢谢你的关心。我真没事。”牛宝还是坚守原则,他不能说漏了嘴:“今晚海马家里有局吗?” “应该有。不过没多大意思。” 牛宝自然理解许大同话里的意思,台面上连老人头都难得见到一张,一场下来,输赢不会超过千去。这对牛宝来说,真是小儿科,这地方的穷可见一斑。对牛宝来说,并不是坏事,这个地方东西便宜,牛宝每天十元的伙食费就能够对付下来,在前王根本就不可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孤独感却越来越厉害,特别是每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便会想起李秀芳,想起他老娘、老爸,还有牛冰、牛南。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一出门十天半月的从不想家,在家里待个三五天就会思量着出去,哪怕一点事情没有,他也会跑出去,好在差旅费都是报销的,自己吃点花点开个票回去还是报销…… 现在他不缺钱,缺的是亲情。虽然牛南骂他像老子教训儿子,李秀芳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温馨。有多少次他拿起手机想摁那几个熟悉的号码,但他忍住了,他不敢摁。这次祸闯下了,回去就是分文不差的交出来,恐怕还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不敢犯傻。 在梦里他和李秀芳亲热,和牛南吵架,挨牛南的耳光,他都觉得特别痛快。多少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脸上是湿的。 第205章 九十,牛宝的行动 为了不做梦,他情愿待在赌场里。这儿没有舞厅、歌厅,连电影院都没有,所谓的饭店,就只会烧几个菜,连着吃上几回便腻,于是他买了个电视机,可只能收几个台。 许大同一直在探他的底,他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 他甚至想过,应该隐名埋姓,用一个假名,找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去居住。这是因为许大同还是会来苏南这边的,他在这边的狐朋狗友很多,如果他在不经意间说起自己,就有可能把这件事情传开来,那么自己便有可能被抓住,这个后果是严重的,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天上午,他转了两次车来了淮南市。在火车站附近的巷子里找人做假身份证,交了定金后,那男人让他两天后来拿货。他决定就在这儿待上两天。 他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在旅馆躺了一天,第二天他觉得浑身酸痛,不能再睡。他出门去转悠,这种没有目的的转悠,带给他的只是无聊。在他眼里的淮南市和阳县的县城都没法比,到处破破烂烂,没有几幢高楼,没有像样的城市中心,这儿就像是几个村子串在一起的集市。而那些肩膀上背着铺盖晃悠的人们,好像都是急着找工作的,可又不像,他们大多是在火车站广场上聚堆,白天在,到天黑下来,牛宝溜达过来看到的还是这些人。这儿人并没有减少,反而似乎比原先还多了。这现象有意思。以前牛宝在各处的火车站、汽车站都见过这种情况,只是他从来没有留意过。眼下他闲得无事可做,便觉得这现象很有意思。在这边工厂少,街边的那些歌厅、舞厅、包括美容厅招的都是女的,并且还都是要年轻的,像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这儿是没法找到工作的。 牛宝晃动着身子,两眼四处梭巡。突然一个女人拉住了他。 “先生,住宿吗?便宜,一宿十元,如果你加褥子,只要三十元。” 牛宝对这些还是知道一点,所谓褥子就是女人,不过牛宝以前从没有理会过这种女人的骚扰。他的心思在赌而不在此,外头这种女人是沾不得的。何况回到家里,身边还有李秀芳,即使对他是一直不冷不热,但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太拒绝,只要牛宝他坚持,一般都会满足他。毕竟是夫妻,是夫妻做这种事情是天经地义的。所以,牛宝从没有在外头兜搭过这种女人。今天牛宝却有些动心了,原因也简单,一是他很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二他现在是实在无聊,总想给自己寻一点乐趣,所以他动心了。 “加褥子只要三十?”他必须加以证实。 “先生,你放心,绝对不会多加一分钱。” “远吗?”这种事情他遇到过,说是转个弯就到,结果走下去几里路才到。并且还不是她嘴里所说的那样,既不能洗澡,连上厕所还得跑出去老远。 “你放心,就在前头巷子里,包你满意。” 第206章 九十一,牛宝被玩 牛宝跟在女人后面,拐过两条巷子,女人在一个院子门前停下,她伸手推开了门,牛宝跟着跨进了门。不大的院子收拾得倒还干净,一幢四间两层的楼房,应该说这是个殷实家庭。到这时,牛宝心里稍微定了点,这样的人家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接着,女人领着他直接上了二楼,开了房间的门,牛宝打量了一下,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不大的写字台上放着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牛宝在心里估量,这种环境陈设,十元钱住一宿,值。 还就在牛宝打量的同时,领他来的女人推着另一个女人进门来。 “先生,你看看,满意吗?” 牛宝看着眼前的女人,模样生得有几分姿色,只是打扮得太艳。一张嘴唇红得发黑,低劣的香水能熏人跌跟头,上身一件棉袄里便是圆领的内衣,现在零下几度的气温她竟只穿了条裙子,光光的大腿连丝袜都没穿,这一切说明,这女人在这儿是时刻准备着…… “我叫小云,你就叫我小云好了。”女人嗲声嗲气地说道:“现在就做?” 这时的牛宝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小云走到他身边,开始为他脱衣服,待脱得只剩下内衣、裤头时,小云躺到了床上,嘴里发出迷人的召唤。 “来呀,快来呀。” 到这时,除非是铁人,凡是有血有肉的人都会忍不住扑过去,何况已经有两个月闻不着女人味的他,于是他动了。 就在他扑到小云身上时,小云已伸手搂住了他,嘴里仍然在呼着来呀的召唤,牛宝试图用嘴将这发出声音的地方堵上,小云却把他搂得更紧…….正在牛宝热血沸腾手忙脚乱的时候,门开了,进来四个男人。牛宝一看这阵势,连忙想起身,可谁知小云就是搂着不放手。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一把揪住了牛宝。 “你奶奶的,我的老婆你还敢动?” 牛宝在刹那间便明白,今天是遇上放鸽子的了,他没法解释,并且,就是解释也是毫无用处。他被两个男人架住了双臂动也动不得,能动的只剩下嘴巴了。 “别这样,大家好说好商量,你们先把我放开。” “商量个屁,把他送派出所去。”还是那个说话的男人开了腔。 牛宝现在最怕的就是见警察。如果进了派出所,那些警察能把你祖宗三代问个遍。只要进去了,自己的事情便全漏,那接下来的后果就不用问了。想到这儿,牛宝不禁心里有些发慌。但牛宝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如果怂了,这些人便会得寸进尺。而这些人的目的是要钱,并不是想送自己去那个地方,因为如果那样做了,他们肯定也捞不到好处。 “你们不就是要解决问题吗?先把我放开,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说道:“谅你也不敢怎么样,老子是先礼后兵。你现在是强奸妇女,是流氓,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拿钱。二是有我们送你去派出所,你选一条。” 牛宝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稳定一下情绪说道:“我选第一条。” “哪好,你就拿五千元。” “这么多?能不能少一点。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牛宝心里此时定了下来。 “不行!五千元一分不能少。” 牛宝从衣服里掏出皮夹,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晃了下:“我就只有这么多钱,一共三千多一点,我来这儿是出差的,怎么你总得给我留一点。” 这种讨价还价的结果,牛宝最后剩下两百一十六元穿衣服走路。 牛宝为这件事懊悔了好几天,同时他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剩下的钱已够路费和拿身份证,虽然他为此饿了两顿。他拿到身份证便离开了淮南。 第207章 九十二,牛南逃了 牛南没有敢立即逃离,他伏在距招待所五十米远,对面的山上看着这边的动静。初春的夜里依然寒冷,因为只是下楼来吃晚饭,牛南身上仅穿了件羊毛衫,外面加了件茄克衫,趴着一动不动的没有多大一会,他便感到冷彻骨髓,冻得上下牙齿咯咯作响。不能再等下去,牛南心里做了决定,他起身猫着腰溜下了山来到了路边。他借着夜色看了看眼前的路,这还是条柏油路,但他不敢在路上走。而是顺着路边的山,在树丛里前行。 至今他不知道身在何处,来了二十多天,他没有和除专案组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话。因为,这是刚来就被明文规定下来的。就是打扫房间的服务员进来,牛南也被要求去另外的房间,隔绝一切不相干的人和他接近。 不时有车辆从身边路上驶过,但他不敢下来拦截,好在借着汽车的灯光,他大致分析出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因为路牌上注明了阳城的位置,在前方十二公里处。有了目标,心里便有了底,脚下劲头也足了起来。 天快亮时,牛南来了西苑小区。爬上二十幢二楼,伸手敲门。 吴艳春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钻出被窝来到门前,透过猫儿眼,她看清了站在门口的牛南。她去开了门。 牛南像鬼一样溜了进来。 吴艳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牛南:“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牛南说道:“我是逃出来的。但是我不想连累你,只是想在你这儿歇一歇脚,然后就走。我只是想请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我个忙,我现在身无分文,能不能给我些钱?另外给套衣服,你看我身上这模样,已不能走了。” “什么都不要说,你现在去洗澡,我弄点东西给你吃,然后睡一觉,其他的事情等你睡醒了再说。”吴艳春说道。 太阳的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牛南被身边的动静给弄醒了,吴艳春正下床穿衣。 “你再睡一会,我出去一趟,给你买几件衣服,我这儿你只有睡衣、内衣裤,我再去买只老母鸡给你补补。”吴艳春说道。 牛南盯着她看,什么话也不说, “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的。毕竟你待我不错,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你,我能接受。但是你不能在我这儿待长了,因为我是什么人你清楚,最多只有两天时间。” 牛南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离不开男人,她永远都是别人的二奶。之所以她能收留他,是因为出于职业操守,或许还有良心的成分在里面。他和许多男人一样,在她都是过客。只是因为钱,才把他和她链在了一起。现在自己是丧家之犬,便已失去了资格,好比是餐厅的饭桌,你吃过了就应该离开,也好比是厕所的蹲坑…….没有永远占着不走的理由。 牛南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下日历,今天陈翠芬在上班,现在只有她才是自己的依靠……. 牛南躺在沙发里看着电视,不过电视里演的什么他根本没看进去。 他在想着已经过去的那些往事。 第208章 九十三,牛南忏悔 当他接到老娘带着哭声的电话,他便知道事情不妙。果真,父亲走了…… 那天出殡的队伍拉得很长,却没能有扶柩的人。按当地风俗,女婿赵传义打伞捧灵牌,儿子牛南捧画像。女儿、媳妇披麻戴孝跟在后面,死者的灵柩就没人扶了。牛南内心感到一阵凄惨,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没能在身边,陪着送完父亲最后一程,如果儿子是死了,便另当他说,现在是,说起来这两个儿子还都在人世……. 牛家财拔掉管子的行为,牛南能理解,因为他已经看够了几个儿子的作为。野种,是他的口头禅。牛南知道,他父亲心里有抹不去的阴影,这话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而决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那种口头禅。他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但牛冰的来历他清楚。因为那时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经常在家中出入,只不过没看到他和老娘单独在一起。并且当时他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长大成人了,才懂得其中的奥妙。不过牛冰和自己是一奶同胞,就是自己的亲弟弟,父亲虽然不待见,可还是养大了他们,他们还是姓了牛,而父亲更多的不是因为他们出生在恨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的作为,这点牛南清楚,也许这样才是父亲最好的结局,如果看着儿子们一个个被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那他心里恐怕更受不了。 该走的留不住,不该走的撵不走。 牛南现在想得最多的是陈翠芬、牛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对这个老婆,除了刚开始有些新鲜感以外,他一直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前几年那个家他都很少回,原因也简单,自己的口味太杂,除了红烧肉,他还喜欢清蒸鱼,甚至臭豆腐他也愿意尝上一尝,加上他要操心的事情确实不少。转变也是在近半年的时间,因为他身边的这些花花草草,渐渐都离开了他。因此,现在他首先想到能打的电话竟是陈翠芬。当初的左拥右抱,如今却成了过眼云烟,想起这些牛南不禁苦笑。下一步去哪,他心里没底,家肯定是不能回,那个家肯定现在被监视了,就连电话也被监听了,这些手段完全能做到。前王老娘那儿也不能去,她那么大年纪,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那些所谓的朋友,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如今自己这模样去投奔他们显然不合适。他对几个朋友挨个评估了一回,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都不行,无论从友情还是从道义出发,自己都不能那样做。可如今自己两手空空,可又能去哪?这几年自己确实捞了些钱,除了给那些女人用了些,剩下的还是有个不小的数目,不过现在这钱肯定拿不到了,因为那几张卡在办公桌抽屉里,根本没法拿到手,而且恐怕这些卡早就给他们收走了,凭那卡上的数目给自己定个十头八年的已经足够。 牛南他觉得亏心的是,这几年给陈翠芬的钱很少,除了一个月一千元的生活费,再就是牛津的学杂费。给陈翠芬的这点钱,她肯定都花在了牛津身上,牛津身上的衣服,还有其他的费用,陈翠芬从来就没有再向他开过口。 第209章 九十四,王仁厚出山 这几年,像外贸公司这样的单位,都不怎么景气,陈翠芬每月除了一份死工资,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收入。每月一千五的工资,她还要资助她老娘。她老娘没有单位,没有劳保,三个儿子每人每月仅给老娘一百五,连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更别说看病打针吃药了。牛南看不起几个舅子,也看不起丈母娘,他除了过年时给丈人、丈母伍佰元钱,平常是从来不去的九十四,王仁厚出山。不过对这点,牛南认为自己两边是一视同仁对待的,就是自己的老娘,每个月也只给一千……. 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牛南的心底才会萌发这种良知,其实他也清楚,这实在是晚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他才恍然觉得家才是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可还能回家吗?他不敢想......家指定是没了,但他还是不甘心。 傍晚时候,吴艳春回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情况有了变化,你现在就得走。”吴艳春说道。 牛南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穿衣。他穿上吴艳春刚刚给他买的羽绒服、裤子,去门口换鞋。 吴艳春走过来塞给他一沓钱:“你不能在城里露面,已经在网上通缉你了,自己千万要当心。” “谢谢你。”牛南说了句便拉开门下了楼。 小区里静悄悄的,牛南四下扫视了一下,并没有人注意他,他竖起羽绒衫风帽,回身看了看楼上,吴艳春在窗户前向他挥着手,他心里叹了口气:婊子还是有有良心的。 程必清和王仁厚坐在沙发里谈了一个多钟头,还是没能议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制伞分厂已停产五天,原因是没有原材料;服装分厂在返工,上次打算发走的五万条长裤经来人抽查,发现存在质量问题,必须全部返工。整个厂全部停了下来;而几家银行已对宏远实行了只收不贷的政策…… “呵呵,几股绳子一齐断啊。”程必清叹道。 王仁厚皱着眉头抽烟,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了。如果牛南在,他可能还有办法应付,起码那几张索赔扣款的公函就不会有,这质量问题也不会发生,王仁厚相信,牛南他有这个能量。 自从来到宏远,自己就抱着养老的态度,根本就不沾业务的边。其实这正是牛南希望看到的。可眼下程必清对自己却是步步紧逼,好像自己不动还就不行。程必清对他是了解的,毕竟当大队书记时,也是他的手下,有没有能力程必清心里是清楚的。 “这样,我就出去跑一圈,能不能解决问题可不敢打包票。”王仁厚说道。 程必清笑了起来,僵持了一个多钟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过,我要把秦汉民、李来保带上。”王仁厚说道。 “行,都依你。” 王仁厚所说的这两个人,秦汉民是制伞分厂副厂长,李来保是服装分厂的生产科长,王仁厚提出这两个人自然有他的用意,这点程必清心里有数。 纪委、检察院的联合专案组已经打开了牛南的办公室,将办公室里他们认为必须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这其中就包括几张银行卡,如今这间办公室已经被封存,牛南的笔记之类也都没有留下来,王仁厚只能凭借财务上的几个单位名称去追踪了。至于如何跟对方业务单位接触,也只能有王仁厚自己去设法。 第210章 九十五,不请自到的龙庆生 程必清走后不久,龙庆生便来了王仁厚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龙庆生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甚至一天过来三四趟,来了便会谈起牛南。并且会对各个分厂出现的情况谈些自己的看法。王仁厚心里也清楚,龙庆生这样做,他是想做什么,打的是什么主意。虽然王仁厚心知肚明,却不愿说破。不过这个龙庆生绝不能小觎,对宏远的现状,他确实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对如何解决存在的问题也能摆出个子丑寅卯,不管他的想法是否能真正解决问题,起码说明他是个有心人。好在王仁厚知他根底,所以并不为所动,起码明面上表现出无动于衷。 在王仁厚看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尽管牛南身上毛病诸多,罪无可恕,但那应该是法律法规所追究的事情,而用不着同仁出来刀枪相向。首先得肯定是,他牛南为宏远所做的事情还是功大于过,可以这么说,没有牛南便没有宏远。宏远之所以有今天,牛南功不可没。而能掌管宏远的人,必须是有大局观的人,但这个龙庆生并不具备。王仁厚从心里就看不起喜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他有种感觉,这次牛南事情的爆发,十有八九,这个龙庆生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在王仁厚面前说起过有关牛南的事情,从王仁厚进入宏远的第三天就开始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当然,这其中也有王仁厚的原因在内,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对龙庆生的说法提出过任何意见。好像龙庆生就认定,他王仁厚来宏远就是为了扳倒牛南而来的。 今天龙庆生坐下来便是开门见山:“跟程镇长谈得怎么样?” 王仁厚没接他的话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龙庆生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能出去的还只有你王书记了。你这是临危受命啊。” “谈不上临危受命,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倒算得上是宏远的闲人,愿意为王书记拎包。”龙庆生说道。 “我不打算带包,至多拿一只茶杯,免得路上口渴。”王仁厚焉不知龙庆生在打什么主意:“现在是宏远的非常时期,公司所有的员工都要严守工作岗位,这个通知昨天就宣布了,如果违反是要受处分的。” 龙庆生有些怏怏不乐:“我是在为你王书记着想,毕竟我对财务方面还是了解的,如果能够跟去的话,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这次出去,只能算是为以后工作打一个前站,并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所以不能劳师动众。”王仁厚解释道:“你是宏远的老人,应该多为工作组提供些服务,这样他们工作起来能方便许多。” “他们是独立办案,不需要别人插手。”提起这个话头,龙庆生更觉郁闷。 王仁厚心里暗暗好笑,对于不请自来的人,大家的态度似乎都是出奇的一致,这大概是心理作用在作怪,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如果龙庆生知道,自己这次要带出去的两个人,龙庆生会是什么态度?会惋惜还是会摇头? 龙庆生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王仁厚忽然生出个念头,这次是拒绝了他,以后他还会来吗? 第211章 九十六,牛宝离开淮南 牛宝离开了李集。他对许大同说,这次自己出来散心的时间已经不短,应该回家了。许大同对他的说法并不怀疑。因为如果不是摊上了事,没有谁愿意长时间的漂在外头。 牛宝走了,这次他去了淮北,在一个白集的地方待了下来。此时的他变成了杨大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租了间街边的房子。 这儿和李集差不多,一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街道的街道,这地方一个月五个集,只有在赶集的时候街上人才多一点,平常街上几乎看不到人。 牛宝的房东玉珍是个寡妇,她带着三个儿女生活。男人在煤矿一次矿难中遇难,一次性获得了五万元的补偿,这笔钱在当时来说算得上是笔巨款,可因为二女儿患有心脏病,在给她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后,这笔钱便花销殆尽。为了养活三个孩子,玉珍便利用现有的房子开了爿小店,可因为生意不好收入有限,只能勉强度日。 这儿是地广人稀,牛宝一来便看中了这地方。这地方离县城有二十公里路,每天有班车来往于县城和白集。穿街而过的公路便是街道。公路两边的房子自然就成了店面。牛宝在街上仅有的一家旅馆住了两个晚上后,他经人介绍找到了玉珍,两人一谈便妥。牛宝以每月十五元的价格租下了她五间房子西边的一间。这间是单独开了门的,近三十个平方面积,后面还有个披屋用作厨房。屋子里有床有桌子凳子,家常过日子的东西几乎都有,牛宝只要拎着包过来就行。玉珍告诉他这间房子原来也是出租的,是一对小夫妻租来做小吃的,不过生意不好,租了一年到期便走了。牛宝说自己不做小吃,想做点小生意,卖些小东西。这些话牛宝在肚里早就打好了草稿。他想过了,不管到哪,一定要有个掩护,如果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待着,别人便会怀疑你的来路。至于生意的好坏,那都不要紧,身上的钱在这儿过三辈子也已足够。 牛宝当时便付了半年的房租。第二天就搬了进来。 第三天中午时候,牛宝带着从县城买的东西跨进了玉珍的小店。既然想待下来,邻居关系必须搞好,所以牛宝便买了一些礼物送给了房东。当时一家四口正在吃饭。牛宝第一次见到玉珍的三个孩子。老大是儿子,下面两个是女儿。老大何幸福,读三年级,大女儿云芳,读一年级,小女儿云凤才四岁。 牛宝把东西放下,玉珍自然要推辞一番。这时牛宝才发现,这个玉珍还有几分姿色,两人说了会话,牛宝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才告辞。 晚上时候,老大幸福跑过来叫牛宝过去吃饭。牛宝正在灶上烧菜。这种灶头在家乡基本已绝迹,牛宝还真烧不来,灶膛里柴加多了,没火光冒烟,弄得不大的灶间烟雾腾腾,呛得牛宝直流眼泪……一时间,牛宝还真有些手忙脚乱。他想着还是要去县城买个煤气灶回来,这东西他是用不来的。 第212章 九十七,牛宝摆起了摊 幸福过来坐灶下,用火钳一拨弄,火头便上来了,牛宝三下五除二炒了两个菜。这时幸福才说他妈妈请叔叔过去吃饭。牛宝想推辞,可经不住幸福连推带拉,玉珍自己也过来了,牛宝想了想,便把自己炒的两个菜端了过去。玉珍今天炖了只鸡,还炒了个鸡蛋,加上牛宝的炒猪肝、炒肉丝,凑成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最高兴的是三个孩子,平常他们很少吃到荤菜,最奢侈也就是有个炒鸡蛋。今天,牛宝拿来的东西,玉珍可知道价值,那是一百多元的东西,她觉得无论如何要回报一下,所以才有了请牛宝吃晚饭这一出。 玉珍开了瓶濉溪大曲,这是她小店里最好的酒。三个孩子就着面吃菜,两个大人喝着酒说着话。 一会儿,孩子们丢了碗走开了,大人还在喝着说着。 玉珍的酒量还不比牛宝小。人就是这样,酒喝多了话就多。 玉珍平常和人来往得不多,这街上原本就没什么人,能说上话的人就更少。于是玉珍主讲,牛宝便是听众。玉珍告诉他,她十八岁就嫁给了何平元,第二年生下了幸福。何平元比她大了十岁,他一直在淮南煤矿上班,一个月回来一次,她就给他生儿育女,守着这个家,就在云凤才五个月的时候他走的,矿上的领导看孤儿寡母的可怜,按当时最高的抚恤金标准赔偿的。原指望能靠这些钱,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没想到云凤八个月时就发了病,上县医院看了,医生就要她赶紧去市里,说孩子小能好得快。何平元是孤儿,父母亲都死得早,幸亏当时的生产队没有抛弃他,后来还让他去煤矿上了班。现在玉珍遇上事,她只能回家跟她哥商量。她哥陪着她去了淮北市儿童医院。检查下来,医生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才能救这个孩子。再一问,才知道,这个手术当时市里医院还做不了,而且要花上好几万元钱。她哥当时就劝她,要不就算了,言下之意就把这丫头放弃了。还是在玉珍坚持下,说什么也要给云凤做这个手术。她哥哥才不言语。手术是去合肥做的,人保住了,但是这笔抚恤金也被全部用光、,还拉下了一万多元的债…… “兄弟啊,你不知道,当时有人劝我这个丫头就不要了,可我不能这么做啊。这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母子连着心呐。再说虽然何平元人走了,可钱留下了,有这钱却不用来救他的女儿,以后我见到他不要给他骂死?”玉珍说道。 牛宝心里在想,如果当时把云凤扔了,现在她一家人日子应该过得比现在要好。这女人真有情义。这是牛宝在心里对她的评价。转尔想到李秀芳,想到自己的那个家,牛宝不禁有些心酸起来。 天黑下来时,牛宝晕乎乎的回到屋里在床上躺下。 过了几天,牛宝拎着两个大包裹乘车回到白集,这是他在淮北小商品市场批发的一些小商品,以后就在门前摆个摊,起码让人看上去他是个正经人。到此时,这个杨大海算是安顿下来。 第213章 九十八,程必清进城 孙敏是宏远第一个除牛南外被纪委找去谈话的人。 当程必清接到孙敏电话时,她此时正在纪委大楼的厕所里,她是借口上厕所溜出来打这个电话的,因为纪委的人去宏远带走她时,根本就没有给她回旋余地。程必清在电话里让她情绪稳定些,话想好了再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在他们手里,所以程必清要她能推的就推,把一切都往牛南身上推,毕竟你只是他手下的一个职工。 孙敏答应着。 程必清挂机后,心里就寻思开了,他虽然在安慰孙敏,给她打气,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牛南到底交代没有交代,又交代了哪些问题?是不是涉及到他人?他不知道。但从专案组的行动来看,从牛南那里应该没有得到什么,如果牛南把什么都撂了,恐怕自己就不可能这么稳稳当当的坐在这办公室里了。 现在专案组是在寻找另外的突破口,否则不会找孙敏过去谈话。 但是,孙敏还是个女孩子,没见过什么阵仗,肯定经不住这些老江湖的哄吓骗诈,万一她嘴里嘟噜些什么来,事情可就糟了。因为牛南的那些烂账大多是孙敏经办的。这其中包括给自己的五十万买股票的钱,还有二十万拿来给儿子买小车的,这些都是经过孙敏递到自己手里的,现在二十万变成了福田,那五十万仅剩下了十五万,现在还被套牢着。至于平常一些白纸发票通过牛南手处理的,如果累计起来,恐怕也超过几十万了,都是通过孙敏将一张张人民币送到自己手里的。虽然当时自己只是说一声,牛南便去办的,可谁知道牛南会不会在发票上注明报销人是我程必清? 程必清越想越不安,他叫来了司机小陈,说自己进城去办点事。 如今程必清也有了自己的专车,从来小车都是一把手专用,镇里其他领导要用车,得看一把手的脸色。这辆桑塔纳还是宏远赞助的,前提是程必清为宏远免除了九六年三分之一的上缴。 以往程必清用车都是向企业张口。他大小是个镇长,谁也不会驳他这个面子。所以程必清只是觉得有些郁闷,其实并不耽误他的事情。现在他坐上车便感到自豪,一扫过去那种郁闷的感觉。 桑塔纳在县委大院门口停下,程必清就让小陈将车子开走,说走的时候叫他。 程必清不能直统统的去纪委,那地方他去过一次,一般的人都忌讳去那种地方,他也不例外。所以他去了组织部。组织部一科的科长袁和平和他是多年的酒友,两人经常在一起交换些情况。两人的处境相当,袁和平也已年过五十,再上是没有希望,二十多年的机关蹲下来,用他的话说是衙门换了几个,只是没见长,依然是个刚入流的科长。两人同病相怜,话茬就对口。袁和平自嘲自己蹲的是清水衙门。程必清这点情况比他好些,所以程必庆平常没少照顾他,扔个一条烟,一盒茶叶是常事。袁和平也不客气,总是照单全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想来程必清也不会自己掏钱买了送他,所以袁和平收得心安理得。当然,袁和平给他回报,他在这口子,很多消息较程必清灵通,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打电话知会一声,有这些也就足够了。 第214章 九十九,程必清来了组织部 袁和平刚听见敲门声,随后程必清就到了他面前,他泡了茶,程必清从拎包里拿出一条烟扔在办公桌上,然后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袁和平开了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没风。就是过来看看你。” “你们那里的牛南还是有些本事的,竟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袁和平扯开了话头。 “你还听说些什么?” “牛南在二十多天时间里就忙着给自己写自传了。” “写自传?”程必清有些不明白。 袁和平哈哈大笑:“牛南这家伙太有才了,他从上小学开始写起,直到他逃走,才写到初中毕业去插队……” 程必清听这话不禁也笑了:“这家伙还不是一点半点的有才。” 袁和平揉着眼泪说道:“这个朱道明本来就是个不动声色的人,这次也有些急了。他倒是不怕人跟他急,跟他发脾气,还就怕遇上牛南这样的人,你让他写他就写,你让他交代问题,他就大谈个人的经历,让你有火没办法发,有气没地方出。再瞅你个空子拍屁股走人。中国之大,哪里不能藏个人?” “今天你听到什么新闻没有?”程必清问道。 “说是把那个女会计叫来了,听说这女人跟牛南还有一手。” 程必庆心里在暗骂这个袁和平不讲究,这种不靠谱的道听途说还拿出来宣扬。但是他暗地里也感到心惊,这种事情竟也有人知道。 袁和平还在说:“牛南这家伙除了办厂有一套,还就是搞女人也有一套,听说他同时有几个女人,并且还有人给他编了顺口溜,把几个女人串一块给唱出来了。” “哪这个会计现在是什么情况?” “暂时还没有消息反馈过来,不过吃过中饭就应该有了。” “哪这样,中午我请你喝酒。”程必清发出了邀请。 “中午不行,现在三令五申的抓机关工作作风,中午严禁喝酒,虽然我到站了,但是我也不能晚节不保啊。”袁和平的话说得很是诚恳。 “话是这么说,不过万事还有例外。”程必清说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稳着点好。”袁和平还是推辞。 “哪我下午来听你的消息。”程必清站起身欲走。 “哎,我觉得你今天有些怪,那个女会计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亲外甥女。” “啊!”袁和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外甥女,不然我…….” “没事。我能这么跟你明说,就没有把你当外人。” 程必清心里搁着事,中午一个人吃了个快餐,开了个房间休息了一会,看时间已近两点,便又一次来了组织部。 春困秋乏是自然规律,下午在机关里的人,大都是懒洋洋打着哈欠来上班的。特别是到了下午,机关里一般领导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缺席,剩下的一般干部便落得闲散。 袁和平办公室的门开着,人却不在。程必清自己泡了杯茶,坐沙发里等着。他心里有数,此刻袁和平不在,十有八九是去打听消息了。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果然,一会儿袁和平进来了。他看到程必清在并没有感到奇怪,而是将门关上了。 他挨着程必清坐下说道:“你那个外甥女已经回去了。”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这说明他们在孙敏身上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程必清从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一会闲话。 最后袁和平话头一转:“你这次恐怕有喜了。” 第215章 一百,意外之喜 “什么意思?” “农林局的张炳坤半个月前被纪委请去喝茶了,上午的常委会上,几个巨头为了谁接任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说最后还是殷一把一锤定音,说前王的程必清不错。这消息是中午吃饭时,赵局跟我说的,因为他清楚我跟你的关系。”袁和平说道。他嘴里的赵局,是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局局长赵保平。 程必清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真是好饭不怕晚,真能让自己过上一把手的赢,哪怕只有一天,这辈子也算是值了。不过这话只能对自己说,和任何人都不能吱声。 所以他还是装作不相信的模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轮到我头上?我早已就不做这种梦了。” “赵局能在我面前说起,应该有个七不离八了,哎,我说,到时你可要请客。”袁和平送他出门又叮嘱了一句。 “没这种事,客我也能请。” 程必清喜滋滋回到家,晚饭这顿酒,独自喝下了一瓶剑南春。他女人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不知道男人今天为什么这么拼命喝酒。男人回家独自喝酒只有两种情况,要么高兴、要么生气,他今天这模样不像是在生气,可高兴她也没能看出来,这就让她纳闷了。 程必清根本用不着在家里喝酒,想喝酒可以天天有人请他,就这样,他在家里吃饭的次数也是很少。在听到袁和平带给他的消息后,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今后尽量减少别人的吃请,一把手就要有一把手的样,并且只要一宣布他走马上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下属各部门立规矩,中午一律不准喝酒。现在虽然也颁布了禁酒令,但纯粹是聋子的耳朵,摆样的。就包括他自己在内,大院里可以说没有多少人在遵守,并且中午喝了酒,下午就放了羊,大院里下午一般除了值班的,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人。说起来敲锣卖糖各干一行,谁也管不了谁,都去工作了,下乡的下乡,跑工厂的跑工厂,其实这些人大多在浴室、人家家里打牌聊天。有一点大家都做得比较好,就是喝了酒绝不来大院。这点去了新单位绝对不能延续……. 他这样想着,酒性上涌,晕乎乎睡去,孙敏的事情早抛进爪洼国了。 其实,袁和平传递的有关孙敏的信息是错误的,孙敏中午确实离开了纪委大楼,不过她没有能回家,而是被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专案组的吴是主审,牛南的逃跑,自己遭到那一击,后来又受到朱道明的批评,他的怒火一直是憋着的。 根据知名不具者举报,孙敏是宏远的出纳会计,宏远公司所有的经济往来都是有她经手的,何况她和牛南还有一层男女关系的纠缠,她应该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这种人既然请来了,就不能轻易放走。现在趁还没有人对她面授机宜前,必须让她开口。 经过向常组长汇报,征得同意后,专案组在大酒店开了房间,还特地从检察院临时调来了两个女检察官…… 第216章 一百零南一,牛南来了上海 第二天上班后,宿酒未醒的程必清突然想起了他这个外甥女,于是他拨了孙敏的手机,手机是通的,却没有人接听,他以为孙敏临时离开把手机撂下了,过了一会再打还是这种情况,程必清顿时警觉起来。 他拨了王仁厚的手机,按前天两人商量好的,王仁厚应该是明天启程。 他装模作样的问了下王仁厚准备的情况,然后才问起孙敏在不在班?当王仁厚告诉他孙敏没有来上班时。他的心开始往下沉。但他还是没有死心,他接着拨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妹妹金花,从金花那里得知孙敏没有回家。既然孙敏没有回家,又没有来公司上班,并且连电话也不接,哪只有一个可能,昨天袁和平给他的消息是错误的,孙敏已经被专案组控制了,现在的她像牛南一样,已经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接下来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程必清心里没底,而孙敏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他更是心里没底。反正,情况是越来越糟糕,程必清原来的好心情又被这坏消息替代了。 他是满腹心事地跨出宏远的大门。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一时间踌躇起来。如果按照袁和平昨天所说的,自己有可能还能挪挪地方,那么眼下必须要沉住气,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而自己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牛南没有敢去车站乘车,而是拦了辆出租车送他去了邻县,又在公路上拦了由徐州发上海的客车。大隐隐于市。牛南想过,自己如果去穷乡僻壤躲避,那是不切实际,并且他不愿意去交通、信息都闭塞的地方;而只有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才是他理想中的地方。更因为他必须来这儿,他要为自己下一步的逃难做准备。上海弘大国际贸易公司,是他的老业务单位,公司老总张弘文和他称得上是莫逆之交,两人曾经在一个房间交换过女人,这是什么关系?这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所以牛南有把握相信,张弘文一定会接纳他,自然他不会赖在张弘文身上。不过是借他过渡一下,下一步再设法去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当然他还有一个想法,他必须弄到钱,偷或抢的事情,牛南是做不来的,他能做的,就是从原来的业务单位截取货款,弘大公司账上,迄今还有一笔货款挂着,数额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供他在外面过上几年了,只有这样他才有本钱去亡命他乡。这世上就没有无本之木无根之水,钱是人的胆,没钱便没了胆。 从车站出来,牛南便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张弘文打了过去,牛南有个常人不及他的地方,他的脑子对数字较为敏感,他能记下几十个常用的号码或数字。电话那头的张弘文对牛南的声音熟悉,一听便让牛南立刻过去,说他在公司等着。 位于虹口的弘大公司离车站很近,很快,牛南就到了公司。 张弘文在三楼的办公室等着牛南。 “你是摊上事了?”张弘文第一句话就让牛南吃惊。 “你这话从何说起?” “宏远已有公函发来了,你自己看。”张弘文把一张纸递给了牛南。 第217章 一百零二芬,陈翠芬心里的矛盾 牛南拿起看了,的确是宏远发出的一份公函,里面通报了一个情况,大意是,鉴于宏远董事长兼原总经理牛南涉嫌有重大经济问题,现已被有关部门立案侦查,凡与宏远有业务来往的单位,请一律暂时冻结,所有资金的结算,必须有宏远公司近日派员来贵公司接洽,务请配合,如出现私自划拨,宏远一概不予承认,并且贵公司将承担法律责任云云…… 牛南看后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张弘文笑了:“什么都不说,先去吃饭,我给你接风洗尘,压惊。” 在饭店包间里,张弘文拿出一沓钱:“那笔款子我不敢划拨给你,不过凭你我俩的交情,这点钱你收下,不是公款,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有朝一日我能东山再起,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牛南心里清楚,张弘文这番做法是在送客了,想想他也是够意思了,如今自己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落地凤凰不如鸡,除了离开已别无他法。 生意场上的人,谁也不愿意逆天行事,公开与法律作对,给自己招来麻烦,能做到像张弘文这样的就已经不错了,除非是真正割头换颈的朋友,可到这个份上的朋友,人间能有几何? 牛南没有耽搁,当晚就离开了上海。他现在身上有了近四万元钱,以前这点钱,在他眼里可以说不算钱,只是今非昔比,现在这点钱对他来说是很珍贵的,它说明了两个人和他的情谊,同时也是他的救命钱。 他在火车站广场上,从黄牛手里买了张开往南京的火车票,虽然他买的是有座的票,但他却愿意在车门口站着,听着车厢接头处不时发出的咣当声,他心里五味杂陈,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逃犯,如今偌大的国家,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存身的地方,想到此处,他不禁悲从中来。这趟车他乘过无数次,他记得清楚,从上海出来,第六站便是Z市,自己的家就在那儿,可现在自己能回去吗?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前边一站便是Z市,他决定还是下车。 陈翠芬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好在上班事情也不多,偶尔来个车拉货,去点个数,开个单子就齐了。可这几天,就连这她也做不好,不是数量不对就是单子开错。坐对面的王爱莲看她这模样,干脆让她歇着。 “翠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翠芬勉强笑道:“我能遇上什么事?可能是睡眠不好给闹的。” “去医院看看,我看你精神不好,最近好像还廋得厉害,千万不能把身体不当回事。” “我真没事。”陈翠芬嘴上不承认,其实她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牛南被双规的消息是李秀芳告诉她的。她勉强算是初中毕业,事实上她是个心里不搁事的人,可偏偏这次牛南被双规的事情,让她搁心里了,这种愁烦是她第一次经历。这几年来,她对牛南可以说,已经淡漠了,牛南是自己男人,这只是法律上的,就她来说,牛南在她心里已经和常人无异。对牛南,她并没有多少牵挂,恨不得他哪天就死在外头,并且她发誓,绝不会去收尸。可谁知,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里凄慌不已...... 第218章 一百零翠三,陈翠芬的对策 就在那个星期五的晚上,牛津到家后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于是便打了他爸爸的手机,可没有人接听,牛津嘴里嘀咕了几句就去看电视了。在学校里有严格的作息制度,平时根本就不能看电视,所以每个星期牛津回来都是坐在电视机前,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电视。陈翠芬在一旁提醒也不起作用。再者,爸爸在他就是个符号,牛南回来也就是问一下在学校的情况,学习成绩好不好牛南都不在意,另外就是给他些钱。从小到大都是妈妈在管他,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爸爸的生活。对于爸爸,他在乎的是他爸爸的钱,能够给予他优渥的物质生活。在他就读的学校里,几乎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六年连读,并且还可以保送大学,这样的学校当时在国内并不多,但需要一次性缴纳十多万学费,一般人家根本就不敢有这种奢念,要知道这可是在二十世纪初啊。当然,学校的师资配备自然也是国内顶尖的。 一直在厨房忙碌的陈翠芬注意到牛津打的那个电话。平常,陈翠芬是不打电话给牛南的,她怕牛南烦她。 星期天下午,在送走了牛津以后,陈翠芬拨了李秀芳的手机。她和李秀芳两妯娌间关系说不上好,也不见得坏,在牛家她还就是和李秀芳谈得来。都是女人,都是牛家的媳妇,就这两点构成了她俩对话的基础。 李秀芳问她:“今天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的?” “我就是想问一下牛南今天上班了吗?我打他办公室电话他没接。” “你就是打他的手机恐怕他也不会接。” “他怎么了?生病了?” “他被人带走了。恐怕现在他已经不可能跟外界随便联系咧。”李秀芳说完这话便收了线。 这头的陈翠芬手里的话筒从她手里掉下,她感到害怕吃惊,牛南在外头胡天胡地的找女人,她虽然知道却不能管。因为她根本管不了。有一点她清楚,现在生活作风已经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了,只要家里人不闹,外头的女人一般不会闹的。可不是女人闹的,牛南怎么就会被人带走?难道牛南还犯了别的事情?想到这儿,陈翠芬的心悬了起来…… 后来,陈翠芬又连续拨了几次牛南的手机,仍然没有人接听,她知道,牛南是真的出事了。 那些日子里,陈翠芬几乎天天都哭,只是她不敢放声大哭,怕惊扰了周围的邻居,她只能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哭,在人前还得假装笑脸,就是牛津回家看不到爸爸,她还得编瞎话哄骗儿子,好在儿子还不是太懂事的年纪,叨咕两句就过去了,她的心在流泪,在儿子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一星半点。她想好了,就当牛南死了,但牛津她能把他养大成人,天下的寡妇多了去了,哪个寡妇是靠哭天抹泪过下去的?所以,陈翠芬不去多想。 这一根筋有一根筋的好处,陈翠芬就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没有男人的生活,这就让她比一般的女人多了些独立性;牛南很少有好脸子给她看,这让她养成了宠辱不惊,有没有牛南她都能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