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幼儿园》 第1章 === 第001章 燃眉之急 === 第2章 === 第002章 可以一试 === 第3章 === 第003章 过人之处 === 第4章 === 第004章 蔬菜朋友 === 第5章 === 第005章 字如其人 === 第6章 === 第006章 大雨滂沱 === 第7章 === 第007章 顺水人情 === 第8章 === 第008章 入园筹建 === 第9章 === 第009章 来决斗啊! === 第10章 === 第010章 入园评估 === 第11章 === 第011章 烫伤膏药 === 第12章 === 第012章 活动分区 === 第13章 === 第013章 喝药秘诀 === 第14章 === 第014章 克制情绪 === 第15章 === 第016章 玉米手工 === 第16章 === 第016章 步入正轨 === 第17章 === 第017章 撩人心扉 === 第18章 === 第018章 月色清晖 === 第19章 === 第019章 彩虹大门 === 第20章 === 第020章 园区验收 === 第21章 === 第021章 入园邀请=== 第22章 === 第022章 剿什么匪 === 第23章 === 第023章 入园体验 === 第24章 === 第024章 萌宝开班 === 第25章 === 第025章 午睡午睡 === 第26章 === 第026章 嘴角笑意 === 第27章 === 第027章 启程回府 === 第28章 === 第028章 希望像你 === 第29章 === 第029章 哇~校服 === 第30章 === 第030章 课外活动 === 第31章 === 第031章 Q版“合影” === 第32章 === 第032章 黑芝麻糊 === 第33章 === 第033章 之远书局 === 第34章 === 第034章 消防演习 === 第35章 === 第035章 小心浓烟 === 第36章 === 第036章 实践训练 === 第37章 === 第037章 一盆冷水 第38章 === 第038章 做贼心虚 === 第39章 === 第039章 烟花盛宴 === 第40章 === 第040章 脸色煞白 === 第41章 === 第041章 阿悦阿悦 === 第42章 === 第042章 天旋地转 === 第43章 === 第043章 京中初雪 === 第44章 === 第044章 搬家搬家 === 第45章 === 第045章 治愈童年 === 第46章 === 第046章 声名鹊起 === 第47章 === 第047章 盼腊八了 === 第48章 === 第048章 助教工作 === 第49章 === 第049章 宝石簪子 === 第50章 === 第050章 两人蹴鞠 === 第51章 === 第051章 制定规则 === 第52章 === 第052章 兔子一对 === 第53章 === 第053章 打雷下雨 === 第54章 === 第054章 太可怕了 === 第55章 === 第055章 年纪挺大 === 第56章 === 第056章 购买年货=== 第57章 === 第057章 冬日暖意~ === 第58章 === 第058章 冬令营见 === 第59章 === 第059章 生小兔子 === 第60章 === 第060章 ;吧唧一口; === 第61章 == 第061章 柳暗花明 === 第62章 === 第062章 开营开营 === 第63章 === 第063章 神秘任务 === 第64章 === 第064章 开百宝箱 === 第65章 === 第065章 出发出发! === 第66章 === 第066章 午睡故事 === 第67章 === 第067章 这成就感 === 第68章 === 第068章 宝宝圈子 === 第69章 === 第069章 始于足下 === 第70章 === 第070章 手工灯笼 === 第71章 === 第071章 驿馆偶遇 === 第72章 === 第072章 顺其自然 === 第73章 === 第073章 独一无二 === 第74章 === 第074章 日出计划 === 第75章 === 第075章 祈福天灯 === 第76章 === 第076章 多谢关心 === 第77章 === 第077章 新的萌宝 === 第78章 === 第078章 我没误会 === 第79章 === 第079章 鸡飞狗跳 === 第80章 === 第080章 走啦六叔 === 第81章 === 第081章 抵达单城 === 第82章 === 第082章 家人团聚 === 第83章 === 第083章 簪子好看 === 第84章 === 第084章 变好看啦 === 第85章 === 第085章 骗你的~ === 第86章 === 第086章 喜欢阿悦 === 第87章 === 第087章 喜欢的事 === 第88章 === 第088章 古灵精怪 === 第89章 === 第089章 驿馆相遇 === 第90章 === 第090章 东西驿馆 === 第91章 === 第091章 送你一程 === 第92章 === 第092章 腊梅花香 === 第93章 === 第093章 殊途同归 === 第94章 === 第094章 都滚出去! === 第95章 === 第095章 不讲武德! === 第96章 === 第096章 黑芝麻糊 === 第97章 === 第096章 青年才俊 === 第98章 === 第098章 老醋清之 === 第99章 === 第099章 马车到了 === 第100章 === 第100章 沈悦石化 === 第101章 === 第101章 能处理好 === 第102章 === 第102章 观察植物 === 第103章 === 第103章 蹩脚邀约 === 第104章 === 第104章 礼物礼物 === 第105章 === 第105章 和池温泉 === 第106章 === 第106章 我喜欢你 === 第107章 === 第107章 年关前夕 === 第108章 === 第108章 臭不要脸 === 第109章 === 第109章 猫咪阿悦 === 第110章 === 第110章 近水楼台 === 第111章 === 第111章 撩人心扉 === 第112章 === 第112章 搭配?般配? === 第113章 === 第113章 鞭炮声声 === 第114章 === 第114章 年夜饭与压岁红包 === 第115章 === 第115章 夜空烟花 === 第116章 === 第116章 年关守岁 === 第117章 === 第117章 初一祈福 === 第118章 === 第118章 红脸黑脸 === 第119章 === 第119章 地龙?! === 第120章 === 第120章 月下夜谈 === 第121章 === 第121章 逃生游戏 === 第122章 === 第122章 岩石火光 === 第123章 === 第123章 落日惊魂 === 第124章 === 第124章 幸存之地 === 第125章 === 第125章 六叔…… === 第126章 === 第126章 平安脱险 === 第127章 === 第127章 死鸭子嘴犟 === 第128章 === 第128章 回来一样 === 第129章 === 第129章 夜灯一盏 === 第130章 === 第130章 和宝贝们一起 === 第131章 === 第131章 再见温泉 === 第132章 === 第132章 我们幼儿园 === 第133章 === 第133章 幼儿园规划 === 第134章 === 第135章 元宵花灯 === 第135章 === 第136章 豆苗与抵京 === 第136章 === 第137章 有小兔子啦! === 第137章 === 第137章 沙区体验 === === 第137章沙区体验 === “看!彩虹大门一共有七个颜色, 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和天上的彩虹一样!” 小五自豪得介绍着。 优越感毫不掩饰得写在脸上。 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幼儿园, 你们没见过吧! “哇~”小八光是远远见到彩虹大门, 就开始激动得欢呼雀跃,撒开小腿, 就跑到彩虹大门近处来。 似是看不够一般。 孩子天生对色彩感知敏锐。 这样的色彩陈列, 首先传递给孩子的就是—— 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地方。 “我们幼儿园厉害吧!这还只是我们幼儿园的大门而已!”小五笑嘻嘻得看着小八那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才刚看见幼儿园的彩虹大门而已, 小八就兴奋得走不动路了, 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彩虹大门, 还伸手去摸摸彩虹大门。 要是等小八看到幼儿园里面的沙池, 滑滑梯,彩虹跑道,那还不得兴奋成什么样子啊! 小五仿佛都忘了自己当初见到幼儿园时也是这幅模样,就光顾着优越感得比对眼下看呆的小八去了。 阿四也忍不住在彩虹大门处,反复打量。 有时前一步看, 有时退后一步看, 到最后,还有惊喜都写在脸上——早前怎么没人想到把彩虹做成大门的? 书中提及的天马行空的东西,竟然有一日变成了现实, 还满满都是童心。 阿四不觉看呆了去。 久违的童心似是都被这处彩虹大门勾起, 又不觉在彩虹大门处徘徊了许久。 这处叫幼儿园的地方,简直太与众不同了。 同所有的学堂和私塾都不同! 彩虹大门有一中别开生面的生动与活泼,就像在一直欢迎和招呼每日来这里的孩童一般。 做幼儿园的大门实在太合适不过! 这样别致的大门, 让阿四忍不住好奇,内里是否别有洞天? 这处王府幼儿园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连他都想赶紧去参观幼儿园里,但好奇的同时, 又有些迟疑,怕万一对彩虹大门的预期过高,里面的实际却拦腰折断,那不是浪费了眼下的惊喜。 还不如,多在这里看一会儿…… 阿四的童心许久未曾像眼下这样被勾起过,就连小八在一侧扯着他的衣袖,嚷着“四哥你看这里”,他都能跟着一道看过去,是见彩虹桥上方有一只像有些可爱的毛毛虫的…… 阿四笑出声了。 小五挣足了噱头,又开始兴致勃勃吊下一个胃口,“这才只是幼儿园的大门,每天,阿悦都会在彩虹桥这里接我们,和我们说早上好,晨检之后,葱青和少艾就会带我们入园!幼儿园里和幼儿园外还大不同着呢!幼儿园里有大大的沙池,滑滑梯,还有那么那么大的彩虹跑道!要是逐个沿着彩虹跑道跑一圈,就会有彩虹升起来!” 前半段倒是纪实,后半段就胡诌得有些厉害了。 沈悦忍俊。 桃桃也忍不住笑,“阿悦阿悦!五哥哥又在吹牛皮了!他说在彩虹上跑步,彩虹就会升起来!” 小六伸手,轻轻摇了摇沈悦衣袖,沈悦半蹲下看她,“小六?” 小六伸手指了指彩虹大门处,又笑吟吟指了指了自己,意思是,她也想去看看。 “来。”沈悦起身,牵了小六和桃桃上前。 小五正得意得介绍着幼儿园呢,小八眼尖看见了阿悦,当下便乐滋滋挥手,“阿悦阿悦!五哥在同我们说幼儿园呢!” 阿四也转眸看向身后,见是沈悦一手牵了桃桃,一手牵了小六上前。 几个孩子都朝沈悦围了上来。 沈悦微微俯身,亲厚得朝着跟前的阿四,小六和小八三人依次道,“阿四,小六,小八,欢迎你们来幼儿园~” 许是应景,三个孩子都嘴角高高扬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里面参观,好不好?”沈悦提议,三个宝贝争先恐后点头。 这次,沈悦改一手牵小六,一手牵小八。 小五大力士自觉上前推开幼儿园的彩虹大门,桃桃大力士也在一旁主动帮忙。 整个幼儿园的大门处都是欢声笑语。 原本,孩子是要同监护人一起参观幼儿园的。沈悦会一起给孩子和监护人介绍幼儿园内的设施和日常安排,并且让孩子尝试大胆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在这个过程中,沈悦会观察孩子在幼儿园中表现出来对不同功能分区的兴趣,从而了解孩子的性格,喜好和习惯。 同时,她也会初步和监护人做第一轮沟通,让监护人知晓幼儿园内的情况,知晓孩子们每日在幼儿园中做什么,避免监护人的分隔焦虑。 而在沟通的过程中,也会单独沟通孩子日常照顾中的特殊情况,以便日后做安排。 但阿四,小六和小八却不同。 在栩城的时候,以及从栩城回京的路上,沈悦已经熟悉阿四,小六和小八几人了;而王妈妈,桂枝几人,也都耳濡目染过孩子们在冬令营的安排,大致对孩子们自己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独立探索和自由工作有了初步了解。 所以,沈悦先带阿四,小六和小八来参观幼儿园也并无不妥。 “宝贝们,这里就是晨检区。我们每天先要在这里检查,小手有没有洗干净,指甲有没有及时修剪,宝贝们有没有不舒服,不合适来幼儿园,最后,清洁双手之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入园了。” 虽然这个环节已经讲了无数多次,但沈悦还是依旧温和耐性,要让宝宝们清楚得知晓晨间的目的,他们会有意识的在日常生活中关注这些细节。 沈悦继续道,“从幼儿园放学离开的时候,春雨,王妈妈和桂枝也会来晨检厅这里接我们。大家要记得在这里同阿悦、葱青和少艾说再见之后再离开幼儿园,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八的声音最响亮。 阿四和小六纷纷点头。 “那,我们现在正式入园了?”沈悦征求意见。 三个人又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少艾和小五,桃桃都跟着笑了起来。 入了晨检厅,往后不久就是沙区,小八见了这满满一池子的沙子,简直都要惊呆了! “幼儿园还让玩沙子吗?”小八好像都快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要是玩沙子,王妈妈肯定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 但天知道他有多喜欢玩泥巴和沙子! 还不等沈悦开口,小五骄傲道,“当然啦!这是幼儿园的沙区,本来就是专门准备给我们玩的啊!只是不能天天玩,因为还有攀爬区,树洞区还有综合活动区,和沙区一样,户外活动都是轮流的,但是我最喜欢沙区了!” 小五声情并茂。 小五说完,桃桃又道,“但是去沙区之前要做好准备工作,要带好汗巾和水壶,注意补充水分,还要及时更换汗巾,避免风寒。因为沙区玩过之后,衣服里会有沙子,所以从沙区出来的时候,要先洗手,然后和葱青,少艾和阿悦一起去更衣室换一身干净衣裳后,才可以离开。” 桃桃的表述也很完整。 这一路往返栩城,桃桃的语言能力有长足的进步,也让沈悦惊喜,眼下,已经可以清楚的复述规则。虽然有时候有些结结巴巴的,也有些忘记,但很快又能想起来。 小八已经沉浸在欢乐里,“阿悦,我可以现在就玩沙子吗?” 小五强调,“不可以,你没有带衣裳,也没有带水杯和汗巾,不可以玩!” 小八顿时委屈,嘴角当即耷拉了下来。 沈悦上前,半蹲下问道,“小八,你真的很想玩吗?” 小八点头。 沈悦轻声道,“今天天色有些晚了,如果我们玩了沙区,就没有时间再去参观幼儿园的其他地方了。你是想现在玩沙区,明日再继续参观幼儿园,还是现在继续参观幼儿园,明日再来玩沙区?” 小八一时懵住。 小孩子很少做选择,大都是被安排好的,沈悦忽然问起,小八还不习惯自己给自己拿主意。 沈悦笑道,“小八,你可以自己选择,阿悦这里都可以帮助你。” 小八咧嘴笑了笑,害羞道,“阿悦,我还是想现在玩沙池。” 沈悦也跟着笑了笑,遂又朝阿四和小六问道,“阿四,小六,一样的问题,你们是想现在玩沙区,明日再继续参观幼儿园,还是现在继续参观幼儿园,明日再来玩沙区?” 三个孩子都一致选择了现在玩沙区。 孩子往往都会趋向于既得利益选择,选择现在玩沙区,立即就可以玩,就这么简单。 沈悦起身,朝少艾道,“少艾,辛苦你去几个苑中走一趟,带宝贝们可以换的衣裳来。” 少艾会意,“知晓了沈姑娘!” 少艾惯来手脚麻利,应了声,就转身离开,怕衣服若是取晚了过来,几位公子小姐染风寒。 沈悦则领了阿四,小六和小八三人上前,温声道,“这里的沙子很细,是陶爷爷特意托人寻来的,不会伤到我们,但是,扬沙会伤到我们。在沙区里,我们可以自由玩耍,也可以使用沙区里的工具,但是,如果一旦扬沙,会被请一边休息哦。” “知道啦!”孩子们已经在小五的带领下,欢脱跳进了沙区了。 孩子都是天生喜欢玩沙子的。 阿四也不例外。 小六根式蹲在沙区角落里,安静得伸手抓了一把沙子,慢慢感受沙子的细腻触感。 王妈妈不仅不让小八玩沙子,也不让她玩沙子,但沙子再指尖的触觉,似流水,又像薄雾轻纱。 小六一直在慢慢感受着沙子。 这是孩子感官发育的重要时刻,沈悦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着小六。 另一处,阿四和小八已经和小五,桃桃玩成一片,在沙区里滑着滑滑梯,也有像小五和小八一样,猛地扑进沙区里,“咯咯咯”如大公鸡一般笑着的。 别提多欢畅。 “怎么没见小七?”沈悦正好问起一嘴。 阿四道,“他许久没见慧妈妈了。” 慧妈妈回来了? 沈悦忽得想起,早前陶伯是曾说起过,慧妈妈暂时离了府中,大约要腊月里才会回京。 沈悦只觉白驹过隙。 沈悦还来不及出声,幼儿园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不是少艾的,更像是卓新? 卓新上前,神色是有些紧张。 沈悦温声朝阿四道,“阿四,你可以帮我照看下小五,小六,小八和桃桃几个吗?” 阿四点头。 沈悦迎上前去,“怎么了?” 卓新皱了皱眉头,似是怕苑中几个孩子听见,伸手牵了她衣袖到一侧,低声道,“手上的事儿先停下,同我去趟大理寺。” 大理寺?沈悦懵住。 大理寺是朝中掌管司法的机构,好端端的,去大理寺做什么? 卓新凑前道,“天家把六叔扔大理寺去了,说是要关他两个月磨一磨锐气,明日就不让人探视了。六叔让人捎了话来,让我带你去一趟,他应当有事情要交待你。” 沈悦整个人才从卓新的话中反应过来。 w ,请牢记:, 第138章 === 第138章 临行叮嘱 === === 第138章临行叮嘱 === 沈悦没想到回京的第一日, 就同卓新和陶伯一道去了大理寺。 小五和桃桃离开幼儿园太久,阿四和小六和小八又还在新鲜期和兴奋期内,沈悦临走的时候, 阿四, 小五,小六, 小八和桃桃几个, 还在沙区里玩疯了不肯出来。 正好, 葱青和少艾一道折回, 沈悦让少艾和葱青照看着。 小五和桃桃习惯了在幼儿园的时候, 葱青, 少艾和沈悦会分工轮值,但阿四、小六和小八却都以为沈悦照顾她们,葱青只是帮衬,眼下,见到沈悦要走, 小八有些急, “阿悦,你是要去哪里吗?” 言外之意,我们还在呢! 沈悦上前, 在沙区前同宝宝们耐心解释, “阿悦有事,要同陶伯和二公子出去一趟,嗯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 葱青和少艾会陪着你们先玩,要听葱青和少艾的话。” 小孩子的潜意识里,对既定的事情规则感很强。沈悦说好同他们一起玩的, 那临行前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不然孩子会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但只要提前同宝贝们说好,宝贝们又是能接受的。 譬如当下,听到沈悦是同陶爷爷一道出去,几个孩子便没有多问了。 六叔事忙,王府内的事情大都是陶爷爷在管,如果陶爷爷有事寻阿悦,那就是很重要的事。 今日孩子们才风尘仆仆回京,玩不了太长时间。沈悦临行前又叮嘱了葱青和少艾一声,别让孩子们玩太久。 葱青和少艾应声。 沈悦同卓新离开的时候,小五几人都玩得很欢,阿四看了看沈悦和卓新的背影,稍微有些愣住。阿悦同二哥,陶爷爷一道去,多半是因为六叔的事情…… 但这次自从去栩城起,许多事情就同他早前想的不同。 都不一样了。 阿四出神。 “走,四哥!”小五邀请他一起滑滑梯。 阿四拗不过小五。 马车内,沈悦还有些紧张。 一时从未去过大理寺,却听舅舅说起过,大理寺是朝中的司法机构兼刑讯机构,换言之,就是审案子和关押犯人的地方。 大理寺的死牢内更是关押亡命之徒的地方,若是进了,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 沈悦的印象里,天生对大理寺带了几分畏惧。 虽然从卓新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卓远是因为打断了高升的腿,安南郡王入京告状,天家要平复安南郡王情绪,所以将卓远扔进了大理寺,关禁闭两月。 看似是挫一挫卓远的锐气,实则,是不准备再追究的意思。 不用大理寺会审,就是借大理寺这个地方给卓远关个禁闭,顺带昭告天下。 大理寺各个都是人精,谁也不会为难卓远,相反,只会好吃好喝供着,安稳渡过这两月。 但这两个月,不让旁人到大理寺探视,这样稍微显得有些蹲牢狱的意思,也好堵安南郡王的嘴。 虽然陶伯说完,沈悦心中大致是有数了,不像刚从卓新处听说时,心中的慌张,但临到大理寺门前下马车的时候,沈悦心中还是不免咯噔了一下。 平远王被陛下罚到大理寺关禁闭,最闹心得要数大理寺本身。见了陶东洲来,大理寺官员亲自迎了上来。 从大理寺官员对陶伯的恭敬态度,卓远在这里应当吃不了什么亏。 大理寺官员领了陶东洲、沈悦和卓远到了大理寺临时看押的苑落。 朝中不乏皇亲贵胄,有些时候,不得已要在大理寺临时看押时,都会在这几个苑落。 说是看押,实则环境很好,也有人服侍,只是不能回家中而已。 临到苑门口,大理寺官员驻足,朝陶东洲道,“大理寺中的规矩,一次只能至多两个人入内探视,下官也没办法。” 卓新和沈悦都愣了愣。 这怎么办? 陶东洲却处变不惊,“那劳烦帮忙问王爷一声,说我们都在,王爷要见谁,我们中谁就进去。” 大理寺官员应好。 稍许,从苑中折了回来,也是得了卓远的意思,“平远王说,要见陶管家和沈姑娘。” “……”卓新瞪圆了眼。 他是他侄子,他竟然不见他?! 但大理寺官员明显没有再多说,陶东洲也朝一脸不忿的卓新,低声道,“老奴带沈姑娘先去,二公子稍安勿躁。这里是大理寺,大理寺有大理寺的规矩,不同旁的地方,王爷都不好挑衅,二公子便先侯一侯,晚些时候再去。” 卓新只好点头。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应当不给六叔添麻烦。只是看着大理寺官员领着陶伯和沈悦入内,卓新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就在这里了。”大理寺官员驻足。虽说是探视,但平远王这处怎么回事,大理寺官员心知肚明。言罢,就拱手退出了苑中去,也没有分毫要监听的意思。 “王爷。”陶东洲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屋中的人淡声,听起来心情尚且愉悦。 陶东洲推开屋门,又让沈悦先入内。 屋中的布置陈设不比王府差,如同一个精致的牢笼。 原本还算情绪平和的沈悦,在见到卓远在案几前伏案落笔的时候,眼中还是忽得氤氲。 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卓远也不会在这里…… 沈悦近前,卓远正好抬眸,但见她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卓远愣了愣,既而温声道,“哭什么?” 沈悦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他二人说话,陶东洲本就没有近前,只是远远候着,也远远见王爷同沈姑娘一处说话,陶东洲低眉笑了笑。 “我好着呢,这不,陛下让我抄佛经,每日抄两遍,平心静气,也好去去锐气。”卓远有意调侃,“之前还不觉得,眼下才知道,我的字是越发精进了!老师看了定然都要夸我。” 明知他是打趣,沈悦红着眼,还是笑出来。 她笑,卓远便也看着她笑。 沈悦又低声开口,“都是我,不然你也不会……” “可不是嘛……”沈悦话音未落,他一手拎着笔,一手托腮叹道,“要不是因为沈姑娘,我也不必落到被陛下罚蹲大理寺,传出去多丢颜面?” 眼见她微微垂眸,鼻尖更红了些,卓远叹道,“要不,沈姑娘以身相许吧,那我这顿大牢蹲得也不算赔。” 沈悦诧异看他,见他嘴角带着笑意,沈悦才反应过来,他又是特意逗她的。 卓远继续“自怜”道,“原本还说回京后,就去单城找舅舅提亲的,这下好了,大理寺内蹲两三个月,还得看陛下心情,若是心情不舒坦了,又两三个月,再从大理寺牢狱出来吧,还得放一个月去去晦气再去提亲,掰掰指头算,提亲晚了五六个月不说,如今又有了蹲大理寺的案底,舅舅怕是要嫌弃我……” 沈悦原本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听他这么一顿胡诌,又忍不住笑出声。 卓远继续托腮笑道,“阿悦姑娘,笑了,就别哭了,不然我不白逗你了?” 沈悦嘴角又忍不住勾了勾。 卓远这才放下笔,从案几后起身,上前笑嘻嘻道,“提亲是要迟上几个月了,好在我家中孩子多,一个比一个闹腾,沈姑娘想来也没多的时间去考察京中旁的青年才俊……” 卓远言罢,伸手揽了她在怀中,沈悦愣住。 卓远声音轻得只有她二人能听见,“阿悦,有穗穗父亲的消息了,陛下让我去救人,所以打了个幌子。” 穗穗父亲? 沈悦眸间既有错愕,也有惊喜,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事。 卓远继续道,“这次行程隐秘,西秦与临近诸国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互窃取的机密,所以这些事情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说,之前的仗是我去打的,多多少少对方会掂量,陛下不想撕破脸,但也要建亭的性命,所以我这一趟快则一两月,慢则三四月就回,无需担心。” 卓远言罢,松开她,这才大声笑道,“舒坦了!” 沈悦看他,眼下一幅熊孩子模样,与方才同她说话的沉稳谨慎又全然不同。 卓远朝她眨了眨眼,又道,“我真有事情叮嘱你,帮我好好照看府中的孩子,幼儿园该扩建就扩建,这种事情我在不在都无妨,陶叔会安排好,但我不在的时候扩建完更好,等我回去就可以看到新幼儿园了,记得蹴鞠草坪帮我留大些,日后,还可以让齐蕴他们来蹴鞠。” 仿佛比旁的孩子还要期待。 沈悦眸间忍不住笑意。 卓远又远远朝陶东洲道,“陶叔,府中都听阿悦的。” 陶东洲拱手,“老奴听到了。” 卓远嘿嘿笑了笑,又道,“对了,我还担心小六,替小六看病的大夫隔几日就入京了,帮我多操心些。” “嗯。”沈悦分得清轻重缓急。 末了,卓远又道,“搬去南院吧……” 沈悦微怔,整个北院都要拆了扩建成幼儿园,她是要搬出去,但……南院是他住的地方。 卓远温和笑道,“离我近些,反正,日后都要住南院的。” 沈悦脸色刷得红了。 …… 从苑中出来,沈悦心中如释重负。 遂又想,卓远这么鬼精鬼精的一只狐狸,哪里用得上她替他担心,她好好照顾好幼儿园的事情就好了。 沈悦低眉笑了笑。 沈悦和陶伯两人出来,终于轮到卓新入内。 若是换作早前,他听到六叔蹲大理寺的消息,许是还会想他是自己作得,活该,但眼下这几月都在一处,卓新心中总是免不了担心。 推门入内,见卓远重新坐回案几前抄佛经,他来,有人连头都不抬的。 他就不信,刚才沈悦来,有人是这样的! 卓新窝火,“你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吗?” “没有。”卓远轻声。 “……”卓新不止诧异,脸上都还有几分挂不住,“陶伯不说了,你连沈悦都交待了,我好歹是你侄子,你……” 言及此处,卓远缓缓抬眸,些许错愕看他,“哪家哪户,不都交待自己近前的人,有交待给自己侄子的吗?” 卓新愣住。 尤其是这句近前的人,卓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没事我就走了。”卓新没好气。 卓远才笑出声来,“阿新,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你暂时留在京中,好同陶叔照应。” 卓新原本转身了,眼下,又转回来看他。 卓远没有停笔,却温和道,“平远王府的事,你总要学着同陶叔商议,这一段时日正好,你多同陶叔一处,府中孩子的事情就交给阿悦。” 卓新迟疑,果真听出些旁的意味,“六叔?” 卓远低声道,“阿新,六叔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该长大了。” w ,请牢记:, 第139章 === 第139章 动一个试试 === === 第139章动一个试试 === 离开大理寺时, 卓新脑海中还在反复想着六叔刚才同他说的那翻话。 六叔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说那番话。 也不会特意知会,这段时日让他跟着陶伯一道处理平远王府的事。 若是平远王府府宅内的事,陶伯一人就可以处理妥当了, 六叔不会特意强调让他跟着陶伯;若是孩子的事,六叔也有意在他面前提及, 阿悦做主就是;除却府宅的事,孩子的事, 剩余他需要跟着陶伯处理的,就只有平远王府的大事。 六叔……六叔是想趁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让陶伯把平远王府中的大事交给他。 反复思绪拿捏, 卓新确定自己没有想错。 但他才多大,怎么同六叔比? 六叔他……卓新忽然顿住,当时祖父和府中其余的叔伯都战死沙场,只留了六叔一个,那时候的六叔, 其实比眼下的他大不了多少…… 卓新仿佛还是头一次, 细下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若不是六叔, 是他……他能撑起这个平远王府吗? 卓新似是头一回在马车中沉默至斯。 他撑不起,他还只会同小五一处打闹, 过家家,帮阿悦一起照看孩子。 高升欺负到头上, 是六叔去揍的,六叔有底气,也有魄力;地龙六叔和阿悦被困, 是卓夜带人几日几夜没合过眼去救的;府中上下紧紧有条,是陶伯深谋远略,谨慎行事;家里的孩子早前鸡飞狗跳, 隔三差五就要换个管事嬷嬷,是京中出了名的熊孩子,六叔只要一出征,整个王府就如临大敌,是阿悦来了之后,府中孩子越好了起来…… 但他呢?他做了什么? 除了赌气去了军中,几年年关都没回家过,也从不和六叔照面说话,连小五这个亲弟弟,他都没照顾好,还是阿悦点醒的他留在家中过年,他才知道府中的弟弟妹妹的性格和喜好各有不同;早前国公府失火,若不是阿悦提前做了消防演练,他恐怕连府中一个孩子都保护不好;高升若是真欺负到了阿悦头上,他连去揍高升的底气都没有…… 卓新转头看向马车窗外,车轮轱轱声从车窗传来,却不嘈杂。 马车外,是京中夜间的繁华景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脑海中却只有六叔早前那句话。 —— 阿新,六叔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该长大了。 卓新垂眸。 正好,临近处,陶东洲正同沈悦说完话,朝他看来,“二公子?” 他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过话,听到陶伯唤他,才抬头看向陶东洲,“陶伯?” 陶东洲笑容可掬道,“二公子明日若有时间,晨间老奴先同二公子说说王府的情况,二公子清楚了,日后心中才有数。” “王府的情况?”卓新疑惑。 虽然还有沈悦在,但陶东洲似是也没避讳,继续笑道,“二公子,至少要知晓王府有多少家底啊,譬如地契,田产,铺子,现银,银票,府库;再有便是,王府分布在各处的人手,暗卫……这些,按照王爷的意思,都是要老奴告知二公子的。” 卓新支吾:“六叔,他要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陶东洲知晓他颜面薄,遂予台阶道,“早前光是朝中和军中的事,就已让王爷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早前府中还有各个公子小姐的事让王爷发愁,如今阿悦在,王爷这处的心思可以抽出来;但府中的事,远不止家底府库一处,都需要二公子帮王爷分担……” 卓新语塞,半晌才道,“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他还太小。 陶东洲莞尔,“不早了,譬如眼下,王爷不在府中,府中之事便需要二公子同奴家商议着拿主意了。” “……”卓新蓦地僵住。 沈悦一面听着,一面心知肚明。 卓远是这两日就会离京,而且时日不断,卓新是不可能随时去大理寺寻卓远帮衬的。 卓远人都不在京中,自然大小事宜都要卓新和陶伯一道出面。 卓远说过,日后的平远王府是要交给卓新的,卓远是在趁这个机会磨砺卓新,让他能在自己不在京中的时候,慢慢学会撑起王府。 卓新还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 穿越前,十三四岁的孩子要顾及都是读书学习的事,整个平远王府的担子压下,对卓新来说不容易,但也是卓远对他的殷切期盼。 沈悦看向卓新,卓新似是脸色微红,赶鸭子上架道,“那好吧,明日晨间我来寻陶伯。” 陶东洲笑着颔首。 *** 平远王府的马车刚走,安南郡王的马车便至大理寺处。 大理寺官员头都大了。 如今这寺中已经有一尊大佛了,眼下又来一尊,还是见面了会分外眼红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安南郡王分明就是来见平远王的,大理寺官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安南郡王大驾……” 话音未落,安南郡王沉声,“我来探监,看平远王。” 连“探监”这两个字都用上了,怕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今日若是不见到平远王在大理寺中,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安南郡王世子被平远王打断了一双腿,陛下眼下让平远王在大理寺中关禁闭两月,是为了安抚安南郡王,安南郡王自然是要来亲自确认。 “我来看看,大理寺内是否有人阳奉阴违,迫于平远王府的手段,在做大理寺内做暗度陈仓的事。”安南郡王本就是武将出身,剽悍威猛,声如洪钟。 但论心胸气度,还真比不上年轻不少的平远王。 含沙射影的话一出,大理寺官员吓得额头都渗出涔涔汗水,赶紧道,“陛下口谕,大理寺上下如何敢?” 安南郡王眼波横掠,“谅你们也不敢。” 大理寺官员噤声。 …… 很快,到了卓远关禁闭的苑中,大理寺官员驻足,“下官先去通……” “探监需要通传什么!让开!”安南郡王一脚踢开的大门。 大理寺官员抖了抖,不敢吱声。 这猛然的踹门声,卓远笔尖微微滞了滞,但是没有抬头,也继续落笔。 “卓远小儿,老夫来看看你!在大理寺吃牢饭日子,过得可还舒坦?!”安南郡王声音低沉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卓远握拳轻咳一声,“不怎么舒坦……” 安南郡王还来不及笑,便见卓远嘴角淡淡勾了勾,“但怎么……也比断了腿舒坦。” “卓远!”安南郡王果真一点就怒,忽得冲上前来,气势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恶狼。 卓远这才慢悠悠放下笔,笑眯眯看他,“高叔叔,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这蹲大理寺禁闭的都不激动,高叔叔你这来探监的这么激动,不合适吧……” “你!”安南郡王话音未落,卓远又悠悠道,“再说了,高叔叔,我还多想在这大理寺内清净几日,你要在这同我动手,估计明日我就被陛下给放出去了,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您这御状不也白告了吗?” “卓远!!”安南郡王怒极! 卓远悠悠环臂,“高叔叔三思。” “黄口小儿!”安南郡王眼见着都要冲上去,但卓远纹丝不动,临到他要伸手揍到卓远前,卓远还是笑吟吟看他,他却忽得收手,“想用激将法激我!休想!我在沙场上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告诉你卓远,你怎么对我儿子的,我会一笔一笔找你讨回来!来日方长!” 卓远淡淡道,“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打断高升的腿!” “你!!”安南郡王额头的青筋都暴起。 卓远撑手起身,黯沉得目光相互遭遇,沉声道,“我平远王府的任何一个人,你安南郡王府敢再动一个试试?” 安南郡王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卓远,一瞬间,忽然想到卓远已经过世的父亲,整个人都不觉愣住! 卓远更凑近些,“我不管高升有几条腿,我一条都不给他留,你能耐我如何!” 安南郡王原本是应当暴怒的,但却因为卓远眼下的神态,语气,还是低沉要挟的态度,都像极了早前的平远王…… 安南郡王一时怔住。 直至卓远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开,慢悠悠坐回案几前,长声幺幺道,“怎么的,现在大理寺探个监都这么长时间了吗?” 大理寺官员硬着头皮入内,“王爷。” 卓远笑着看向安南郡王,“高叔叔,你要真喜欢,这地方让你?” “哼!走着瞧!卓远,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安南郡王转身,摔门而去,大理寺官员连忙撵上去。 待得安南郡王走远,卓远才低头敛了目光。 *** 从大理寺回来后,沈悦反而睡不着,继续伏案罗列着幼儿园的功能区,还有能画的设施图,很多早前在脑海中就有粗略印象,再加上学前教育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音乐和绘画,沈悦能画得形象。 今日从大理寺回来,想起卓远说起盼着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新的幼儿园,她其实也盼着,反而调整了想法。 —— 不管北院的大小,先把功能配置尽可能得完善了,让专业的工匠看看哪些可能尽可能多的出现北院扩建的幼儿园里。 沈悦边写边画,不知不觉大半宿很快就过去。 沈悦什么时候入睡的,自己都不知道,晨间葱青来唤的时候,她才想起昨晚困极了,趴在案几上睡了许久。 言辞间,少艾领了陶伯跟前跑腿的小厮来了屋中,小厮朝沈悦拱手道,“沈姑娘眼下有空吗?陶管家请您去一趟。” 第140章 === 第140章 南顺名医 === === 第140章南顺名医 === “陶伯?”沈悦到陶伯处的时候, 卓新也刚到不久。 “二公子稍等,我同阿悦这边说几句话。”陶东洲朝卓新道。 卓新点头。 昨日回府的马车上,陶伯便说了, 今日会带他一道看府库和王府的家底,这些不是一时半刻能说得完的。 陶伯应是先请了沈悦来, 没想到他提早了这么多。 陶东洲同沈悦说的都是幼儿园中的事,如今卓远不在, 王府中的这些事情,陶东洲也没有避讳卓新的意思。 “陶伯,有事找我?”沈悦主动问起。 陶伯看了看她, 关切道,“怎么有黑眼圈了?” 卓新也好奇凑过来看。 沈悦瞪他。 卓新连忙退到陶伯身后,好男不同女斗!尤其是,有“靠山”的。 见他躲开,沈悦嘴角微微笑了笑。 陶伯也跟着笑起来, 阿悦同二公子是能相处和谐, 也玩到一处去的, 还能时常见到二公子怕阿悦。 眼下,沈悦笑完, 才朝陶伯应道,“昨晚在写幼儿园扩建的功能区, 还有画简单的设施图,没注意时间,后来迷迷糊糊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晨间起来的时候就黑眼圈了。” 陶东洲还未应声,卓新又露头“啧啧”叹道,“这么拼命!” 沈悦再次睨他, “那你看看!” 陶伯忍俊,而后回到正题上,“阿悦,功能区和图纸,暂时不必这么急,马上幼儿园要开班了,先将眼下幼儿园的事情处理了,再顾这头也不迟。” “嗯。”沈悦应声。 卓新见他二人开始说正事,便也不掺和打断了,到了一侧的案几前坐下,一面听他二人说话,一面自己翻着眼前账册,看模样,是王府的家底啊~ 卓新随意翻了翻,眼睛越瞪越大……这,这些都是王府的家底? 卓新倒吸一口气,但再看看,手中的册子不过几十分之一。 天哪,六叔这得多宽裕啊! 卓新看直了去。 …… 一侧,陶东洲同沈悦继续说道,“对了,阿悦,正好有几件事情和你先说说,你看怎么安排。” “陶伯请讲。” 陶东洲捋了捋胡须,温声道,“其一,是幼儿园的人手。之前王爷提过,府中多了四公子,六小姐和八公子三个孩子,虽然眼下少艾回来了,但是二公子这处没那么多时间在幼儿园中,再加上还有旁的世家子弟会来王府幼儿园,人手可能会不足。就算勉强能应付,也担心中途有些节假,总有不便的时候,人手多些,也好轮换顶替。新手比不得熟手,还需时日磨合,所以,先和阿悦商量缺多少人,好把空缺的人手先准备着。” 沈悦一听便明白了。 的确,从栩城回京的路上,她明显已经觉得吃力。尤其是,要每个孩子都关注到,放在日常安排的时间就要缩短。 这些,的确都要人帮衬。 而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至于人手,沈悦想了想,“眼下府中在幼儿园的孩子,有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和穗穗七个。如果都是熟手在照顾,那正常一个班级最多不超过十五个孩子,搭配一个主课,两个助教。但如果新手居多,差不多十个孩子以内可以关注得到,但陶伯您说得多,新手需要磨合时间,所以,我想多要四五个人,一面学,一面可以先在幼儿园做基本实操。” “好。”陶东洲也听明白了。 “另外,陶伯,阿悦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悦鼓足勇气。 “请说。” 沈悦笑道,“孩子们接触的人多元化也是孩子社会属性逐渐丰富的一部分,如果可以,在四五个人里,适当挑选三两个不是王府下人的,倒是更好。” 沈悦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陶伯,陶伯又想起二公子在幼儿园帮忙的时候,貌似府中孩子们的新鲜感和接触到的,同以前只在府中耳濡目染的安全不一样。 “行,此事交予我,我会在这两日就处理好此事,届时,阿悦你来把关。”陶东洲如实说。 沈悦点头,“劳烦陶伯了,那其二?” 陶伯笑道,“其二,是这些日子不在栩城,回京中后,才知晓王府陆续收到了不少拜帖,都是想把孩子送来王府幼儿园的。” 沈悦意外。 但陶伯还在继续,沈悦没有打断,听陶伯说道,“但王府幼儿园的场地和人手有限,在场地和人手到位前,眼下已经多出来了,这些名单老奴先筛着,也会让对方先将孩子的信息提供过来,避免手忙脚乱。但也要问一声,孩子是一道入园,还是分开入园,如果分开,时间上如何错开为好?” 沈悦笑了笑,应道,“每个七曜,新生加入一到两个人为好,最好是一人,这样可以方便我们重点关注孩子的行为,在他们入园的第一时间就收到良好反馈,良性循环。” 陶东洲想问的就是这处,“老奴明白了,明后两日,老奴就将名册和顺序准备出来。” 沈悦补充道,“好,那等陶伯将名单整理出来,我们也会分时段,先领即将入园的孩子和大人一起参观幼儿园,确保中间的信息是通畅的,不会因为传达损耗而变了模样,亲眼看见的才胜过雄辩……” 卓新轻笑,“就属你最有道理!” 沈悦又瞪了瞪他,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沈悦所幸不去关注他。果真,不怎么搭理他,卓新一人又无趣,便继续翻账册去了。 陶伯又道,“第三,将军府小公子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齐家小公子会是最快一个来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但齐小公子的情况有些特殊,虽然齐将军和将军夫人都在府中,但是齐小公子日常起居都是老太太盯着的,所以,若是提前来参观幼儿园,将军府来的,恐怕会是老太太自己……” 卓新都顿了顿,“宋老夫人吗?” 陶东洲点头。 卓新朝沈悦唏嘘,“宋老夫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谁都不可以碰我孙子,我孙子天下最聪明!护犊子中的护犊子,连齐将军和将军夫人都不好说什么的……齐格,京中出了名的小野马一个。小五,至少还有六叔看着,但齐格这里,齐将军和将军夫人都不怎么好劝……” 连卓新都耳熟能详的八卦,只怕十拿九稳,没多少差的。 “我会想办法的。”沈悦应声。 “最后一件事。”陶伯这里进展迅速,“关于沈二公子的。” 沈二公子? 沈悦一直没在脑海中将这个称呼同谁结合起来,忽得,沈悦会意,“涵生?” 陶东洲笑着点头,“对,老奴前两日已经吩咐人去单城接沈二公子了,算上路途中的时间,明后两日其中的一天就会到了。将军夫人昨晚还遣人来过,等沈二公子入京就知会她一声,她来处理学堂的事,所以,阿悦,若这两日不算很忙,可以先回家中先收拾看看,沈二公子回京也好有住处,沈二公子去学堂前,老奴还是让馒头每日接送阿悦,路上也安稳。” 沈悦眼中激动得氤氲,“多谢陶伯。” 涵生明后两日就回京了,沈悦眸间难掩喜悦,从王府回家中的一路多久,沈悦就笑了多久。 推开屋门的时候,又想,幸亏陶伯提醒了,过了这么久,家中到处都是灰尘了。 思绪间,马车在梁宅门外缓缓停下,沈悦听馒头的声音传来,“沈姑娘,到了。” 这么快? 沈悦连忙撩起帘栊,映入眼帘的梁宅既亲切又熟悉,是她和涵生来京中度过两年的地方。 沈悦脱下披风,开始热火朝天收拾起来。 没有什么比涵生回来的时候,看到家中收拾得整整齐齐,同以前舅舅舅母,表哥和涵生还在时一样。 收拾家中最需要时间。 看似活儿不多,实际每一处都需要时间。 黄昏前后,沈悦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好有些饿,便想起西市里陈婶的糖水铺子…… 只是刚出门,才伸手带了屋门掩好,又见馒头驾了车来,看模样,还有些急,应当是来寻她的。 “怎么了,馒头?”沈悦上前。 馒头笑嘻嘻道,“沈姑娘,陶管家来小的来接你,说给六小姐看病的大夫刚刚到府中了?” 给小六看病的大夫? 沈悦忽得想起,南顺名医…… 第141章 === 第141章 新的考验 === === 第141章新的考验=== 沈悦原本是准备夜里留在梁宅的, 但南顺的大夫来了府中,陶伯让馒头来接她,沈悦便随馒头一道回了王府。 小六的事, 能不耽误则不耽误为好。 栩城温泉一事后,大凡离府, 卓夜都有安排叶子和段牧跟着沈悦, 确保沈悦安全。 在王府时间越久,沈悦越觉得因为王府的暗卫头领是卓夜的缘故,整个王府的暗卫都差不多同卓夜一样‘质朴随和’。沈悦在梁宅收拾的大半日,叶子和段牧也没闲着,打扫,除尘,比府中的小厮还勤快利索不少,足见平日里没少干这类的活儿。 沈悦离开的时候, 梁宅还有一些地方没收拾完,叶子和段牧让沈悦放心,剩下的清扫和整理留给他他们做就好,保证等明日来看的时候, 焕然一新。 两人一人一句, 似双簧一般。 沈悦道了声谢。 梁宅离王府其实不远, 很快,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 陶伯早前便让跟前的跑腿小厮在大门处候着, 见了沈悦下马车,小厮连忙迎了上来, “沈姑娘。” “怎么样?”沈悦一面同小厮往小六和小八苑中去,一面问起小厮小六这里的情况。 小厮一直是在陶伯跟前做事的,府中大小事宜都多少清楚些, 于是趁着去君兰苑的路上,细致朝沈悦道,“大夫姓楼,听着口音,像是南顺人士。楼大夫是黄昏前后刚到府中的,人一来,陶管家就让人去通知沈姑娘一声了,眼下,楼大夫正在君兰苑,先给六小姐看看。” 沈悦点头。 看来南顺名医的事,府中并不是很多人清楚,陶伯也未同近前的人说起,特意回避了,沈悦也不画蛇添足。 小厮一面走,一面继续,“小的也刚从君兰苑出来,楼大夫问了不少关于六小姐的事,问得很细致,诸如日常的喜好,厌恶的东西,作息习惯,甚至饮食习惯等等都有问及,王妈妈和桂枝也一直详细应着,小的是看楼大夫记了好几页纸。临到陶管家让小的出来在大门口等沈姑娘的时候,陶管家还同楼大夫说起,说王爷的意思,还有重要的事,沈姑娘这边知晓。” 沈悦很快会意。 卓远口中所谓的重要事情,应当是在平宁山时候发生的事。 那时候只有卓远,她和桃桃在。 小六不仅朝卓远唤了一声“六叔”,还磕磕绊绊说了声“快跑”,这件事只有卓远和小六清楚,卓远也只把当时的情形说给了她听。 大夫要详细了解小六所有情况,才有办法做准确的判断,对症下药。但眼下卓远应当已经不在京中了,桃桃又年幼,当时周遭的情况只有她最清楚,所以陶伯才会让馒头借她回府。 卓远答应过小六,她不愿意,他就不同旁人说起她唤了六叔的事。 所以对小六而言,知晓她曾今开口说过话的人,只有沈悦和卓远两人。 小厮的言辞间来看,卓远也只是交待过陶伯一声,南顺名医来的时候,要有她在,但是并未对陶伯说起过详细原有。 沈悦心中思忖着,脚下同小厮一并到了君兰苑门口。 君兰苑外,已经有伺候的丫鬟在迎候,“沈姑娘,楼大夫同王妈妈和桂枝姐姐说完话了,眼下正同六小姐在后苑暖亭处,陶管家也在。陶管家说,等沈姑娘来,就直接领姑娘去后苑暖亭处。” “好。”沈悦应声。 后苑暖亭相对是不那么正式的地方,大夫应当是在王妈妈和桂枝这里了解到小六的基本情况后,想在相对轻松的环境里开始同小六交流。 小六不会说话,对陌生人的观察和戒备,天生比旁的孩子强。 这个楼大夫治好了不少这样的病人,所以很清楚怎么构建一个良好的医患关系,尤其是,对方是小孩子。 未见其人,但沈悦心中却稍稍舒缓了些。 等到暖亭处,丫鬟福了福身,“沈姑娘。” 沈姑娘笑着颔首,丫鬟撩起帘栊,朝内里道了声,“沈姑娘来了。” 暖亭中的人停了下来,明显观察到听到身后的人入内时,卓卿(小六)眸间微微清凉,似是下颚也微微张了张,若是一个正常能说话的孩子,此时应当已经唤出对方名字了。 卓卿不会说话,但是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自觉反应,那情况同完全没有反应的一类孩子比较,是要有机会得多。 楼清运敏锐得捕捉了先前这一刻。 而小六也果真朝着方才入内的沈悦莞尔,虽用的是手语,但说明有表达的欲望;下颚同刚才一样,不时便微微提了提,是先前的自觉反应已经可以常态化。 楼清运眸含笑意。 这孩子有说话的欲.望,但是遇到了困难。 相比起从没有开口的念头,需要循循善诱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能治愈的机会大很多。 但除了这些因素,更重要的,是要看孩子的自身条件。 有时候,一直不会说话,并不一定是生理缺陷或着是心理原因,而是很有可能因为在该学说话的时候,身体条件出现了异常,譬如,神经压迫等等,让孩子恰好错过了最好开口的时间。 在当下的环境里,需要一点点尝试着找出原因。 但若是能确认,卓卿是在某些场合开口说过话,便可以确认,这些缺陷是可以通过成长和不断的对应刺激来修复的。 楼清运能观察到,卓卿对众人口中的这位沈姑娘有特别的心里联系。 在方才同王妈妈和桂枝说话的时候,卓卿想要沟通表达的念头并没有如此强烈。 有时候在临窗观察中,病患和家属之间因为太过熟悉,反而可能不会引起共鸣,而是一直让病患保持和早前一样的状态。 但如果有新的外部环境刺激,而这种新的外部环境刺激,是正面,有效的,往往可能激发病患的潜能。 楼清运没有着急回头,而是一直认真得观察着卓卿。卓卿的这些下意识反应,比先前记录的不少日常信息还要来得有用和直观些。 小六朝沈悦跑过去,楼清运没有阻拦。 为了保持和孩子齐高,楼清运先前一直是半蹲着的,因为蹲得时间有些久,稍微有些麻,撑手从地上撑手起身,转身看向沈悦。 看到沈悦的时候,楼清运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从他刚才到平远王府起,管事的陶管家就让人去请所谓的“沈姑娘”,先前和王妈妈还有桂枝沟通的时候,也都近乎每两句都有一个“沈姑娘”,卓卿的弟弟卓宁也一直在问阿悦要回来了吗…… 所以在楼清运的印象里,沈悦有些类似于后宅的女管事,因为年纪没到管事妈妈的年纪,所以被称为沈姑娘,但所有的人都频频提及,且是正面印象,那应该也是年纪不小了。 但看看到沈悦其人时,楼清运还是愣了愣。 这不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个吗? 但方才听起来,王府中孩子的大小事宜都是这位沈姑娘在拿主意?就连一侧老沉持重的陶管家也都深以为然。 楼清运是有些意外。 眼见沈悦上前,半蹲下,与卓卿齐高,说话时态度温和亲厚,看向卓卿的目光也柔和,同王妈妈、桂枝等人对卓卿的主仆间的尊敬不同。 楼清运有些诧异这样的关系。 但又忽然想,许是这样的关系,产生了积极的引导作用。 楼清运看向沈悦和卓卿互动时的目光,更多了些探究。 也更确定,沈悦同卓卿之间的关系,同卓卿和王妈妈,桂枝,甚至是陶管家之间都不相同。 很快,沈悦同卓卿说完话,目光看向王妈妈,王妈妈会意上前照看着小六。 沈悦起身,踱步到楼清运跟前,轻声道,“楼大夫,我是沈悦。小六这边情况,陶伯和王妈妈,桂枝几人应当都同您说起过了,若是方便,我有些话单独同您说?” “好。”方才陶管家就提起过,楼清运应声。 *** 两人踱步往北院幼儿园的方向去,沈悦是觉得,若是大夫想要对症下药,除却对小六过去的日常有了解,也应当了解幼儿园的环境。 因为小六每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在幼儿园里度过,大夫的治疗,幼儿园要怎么配合,可能都要大夫见过幼儿园的环境,并且知晓小六在幼儿园中的日常后,才能给出建议。 正好,平名山的事情,还要单独和楼大夫沟通,小六在未必合适。 所以她方才是轻声同小六道,带楼大夫去看看幼儿园,小六才颔首。 君兰苑到幼儿园有一段距离,沈悦在途中同楼清运大致说起了当时在平宁山中遇到地龙的情景。 楼清运没掩住眸间的惊讶,一方面是地龙和野外环境生存的惊险,另一方便,便是沈悦口中说起的,当时恶狼偷袭,卓卿情急之下紧张开口,青涩又艰难唤了一声“六叔”,还有后面那声,“快跑”。 楼清运不由驻足。 他是没想到,沈悦的一番话,验证了他早前的猜想,那从今日的观察,和尽调来看,卓卿不能开口说话,极有可能因为在该学说话的时候,身体条件出现了异常,错过了最好开口的时间。 卓卿在情急之下曾经开口过,说明这些缺陷,通过孩子自身的成长在不断修复,而外界反复刺激也加快了这种修复。 “所以,刚才陶管家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件事?”楼清运再次确认,避免遗漏信息。 沈悦点头。 楼清运好奇,“那为什么没有告诉府中旁人?” 沈悦应道,“小六早前在平宁山开口之后,也有想开口说话的念头,但是一直吃力,有一次也涨得面红耳赤,但是没说出来,焦急得快哭出来。卓远是说,小六从来不会说话,忽然开口或许只是偶然,可能条件还不成熟。欲速则不达,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反而让孩子畏惧开口这件事,弄巧成拙。所以卓远同小六商量,在小六想告诉别人她能开口说话之前,这件事情只有小六,卓远和我知晓,连陶管家也不知道。” 楼清运欣慰笑了笑,“这么做是对的。” 沈悦意外。 楼清运笑道,“平远王也许并不了解在治疗过程中的一切忌讳,尤其是病患心里上的忌讳,但是平远王是站在孩子的角度上,替孩子着想,所以,并没有揠苗助长。” 沈悦忽得庆幸。 楼清运继续道,“像方才说的,六小姐能在情急时候开口,说明自身的条件其实是允许的,就像我们身体里的开关,是可以被拧动的,正常人可以随时拧动这个开关,但对于不熟悉这个开关的人来说,是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好方法的。” 楼清运说的深入浅出,沈悦很容易能听懂,继而点头。 楼清运遂又继续,“但也是方才说的,如果平远王当时没有很好处理这种情况,揠苗助长,很有可能会让孩子刚刚摸索到的,还在一点点反复尝试,并且慢慢调整适应的节奏被强行打乱。孩子和大人不同,如果失去这个关键契机,很可能会事倍功半。依照今日的观察,六小姐其实有很强烈的沟通意愿,只要能好好配合治疗,是有很大机会可以说话的。” 楼清运言罢,沈悦眸间微动,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似是明显顿了顿,却又欣喜得眸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碎莹。 “那有劳楼大夫了……”最后,却是轻声这句,旁的,似是再也说不出了。 楼清运治疗过很多从小失语的孩子,这里的,早前的,而大都病患的家属在真正见到孩子好的时候,大都是这样哽咽又说不出话来,再有的便是痛哭流涕或者止不住兴奋。 方才陶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府中的孩子之事都由沈悦做主,那他也直接说与她听,“沈姑娘,但也要有心理准备,这些都不是绝对的,还要看六小姐自身的情况,周围的环境,以及很多外在的因素,综合作用结果。楼某不敢保证一定能好,什么时候好,但楼某会尽力。这一点,可能沈姑娘初次听闻会觉得诧异,但也要请沈姑娘理解。” 没有任何医学上的治疗是百分之百的,这要合理告知家属。 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高门邸户。 楼清运也准备好了说辞,但却见沈悦颔首,温和道,“我理解。” 楼清运愣了愣。 但沈悦的模样不似佯装,似是真的理解,楼清运些许错愕。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楼清运便继续道,“根据六小姐眼下的情况,若是进展顺利,三到六个月,六小姐就能根据自己意愿开口;一年左右应当可以和略微羞涩的孩子一样,频率不会太多,句子不会太长,词汇可能也不会太多;如果进展理想,那么两到三年,六小姐许是就会恢复正常。前三个月我会一直在王府,后三个月会看六小姐情况,后面的时间,会一年一复诊。最重要的事,在府中给六小姐营造适宜开口的氛围,我会和沈姑娘多沟通。” 沈悦颔首。 差不多快至北院幼儿园处,楼清运也正好道起,“六小姐的情况,前面一到两月,可能会每三日耳□□位处扎一次针,视具体情况而定;后面会逐步减缓到半个月,一个月。每日需要留出一个时辰左右,让我六小姐一起,做肌肉联系和恢复训练。” 沈悦点头,“明白,这些都听楼大夫的安排。” 楼清运又道,“对了,方才沈姑娘是说,日后六小姐白日里的时间大都会呆在何处?” 沈悦正好领着楼清运在长廊处转弯,彩虹大门映入眼帘的时候,也正好听沈悦道,“王府幼儿园,就是这里。” 沈悦伸手指了指前方。 幼儿园? 楼清运整个人都僵住,看了看沈悦,又看了看幼儿园处的彩虹大门,又看向沈悦,眼中都是匪夷所思。 正好幼儿园大门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沈悦意外,“小八?” 楼清运尚在诧异中,沈悦已经快步上前,“小八,你怎么在这里?” 小八伸手挠了挠头,“上次没参观完,我还想来……而且上次没看到兔子,我想去看兔子。” 沈悦半蹲下,朝小八道,“正好我要带楼大夫去参观幼儿园环境,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小八巴不得,“当然好!” 沈悦遂起身,又牵了小八的手,才朝楼清运转身,“楼大夫,这里就是王府幼儿园,小八也好,正好一起。” 楼清运回过神来,“好。” …… 这次没有旁的孩子在,只有楼清运和小八。 孩子们疯到一处的时候,很难招呼得住,但小八同楼清运不熟,不好意思一个撒疯,再加上之前在沙驰和滑滑梯疯玩了一阵了,眼下,虽然还是忍不住目露喜色,却不像早前一样忍不住就扑进沙池里,只是一直牵着沈悦的手,也会经过沈悦的同意,在她和楼清运说话的时候,去玩玩滑滑梯,还有攀爬区等等。 沈悦一直觉得楼清运可能是愣住了,从方才见到幼儿园,尤其是进入幼儿园开始,就有些浑浑噩噩,环顾四周,大都是她同他介绍,他就听着,甚至都忘了提问。 早前,她带任何一人,哪怕是慧妈妈来参观幼儿园的时候,慧妈妈也会忍不住问问题。 沈悦也不好问楼清运,只好在每处,尽量介绍细致了,好让对方知晓小六每日接触的环境,可能参加的户外活动等等。 而后是教室。 沈悦带着小八,在换鞋区换鞋,楼清运也跟着脱鞋入内。映入眼帘的教室布置,小八已经开始好奇摸索的教具,楼清运似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悦则大致介绍了不同的分区,在语言相关的区域,重点停留,和楼清运细致交流。 楼清运也仿佛渐渐恢复了早前,也会和沈悦沟通平日里在教室和户外活动时,怎么配合引导更合适。 沈悦在心中逐一记下,又朝他道,“我回去后会简单整理,怕有遗漏的,届时请楼大夫帮忙过目。” 楼清运点头。 差不多参观完了教室和户外活动区,最后到了彩虹跑到和蹴鞠场这里。 楼清运仿佛已经习惯了,眸间也都不再是惊异,而是有笑意在,“这处幼儿园很好,很适合小孩子的教育,他们会很喜欢。” 楼清运言罢,小八已经哈哈哈得绕着彩虹跑道开始一圈圈得跑。 沈悦怕他夜里运动太激烈,会影响睡眠,让小八停下。 小八却不肯,说五哥哥说了的,每个颜色都跑一遍,就有彩虹升起来。 沈悦忽然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忍不住看着一面跑,一面欢呼雀跃的小八笑了笑。 “童言无忌。”楼清运也笑。 “这处幼儿园当初建得有些急,眼下,孩子逐渐多起来,就有些不够用,而且功能区也都跟不上,因为在往后几个月,陶伯会安排工匠将幼儿园扩建了,届时,应该会更适合孩子。”沈悦眼中都是笑意,仿佛已经在憧憬。 看得出,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 楼清运似是随意问道,“这处幼儿园……是沈姑娘设计的?” 末了,又补了一句,“巧夺天工。” 沈悦不好意思笑道,“早前见过,高山仰止,但也算勉强能造出来几分。” 楼清运看了看她,温声道,“那也不容易了。” 沈悦正欲应声,小八气喘吁吁跑来,“阿悦,也没有彩虹啊,星星倒是不少。” 沈悦啼笑皆非。 终于,在北阁看兔子的时候,小八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就是兔子清之和兔子阿悦吗?”小八能认出来,是因为这两只明显要大一些。 楼清运方才已经回去。 眼下,北阁里只有沈悦和小八。 沈悦抱着小八道,“不是说要给小兔子取名字吗?要不,小八你先想想?” 小八灵机一动,“我知道了!” 沈悦笑,猜想可能是兔子小八,兔子小六,兔子桃桃之类的,小八却脱口而出,“八宝兔子,酱油兔子,油炸兔子……” 沈悦愣住。 *** 这一晚,沈悦果真做了一个梦。 梦到翌日厨房的伙食竟然端上来都是一盘一盘的八宝兔子,酱油兔子,油炸兔子…… 沈悦伸手轻捏眉心,魔怔了不是? 伸了个懒腰,俯身穿鞋后,沈悦和衣起身,去到耳房洗漱,今日将军府的老夫人会带齐小公子来参观做入园体验。 无论是齐蕴口中,还是卓新口中,这位老夫人都宠溺孩子到了不让人说一句重话的程度,所以将军夫人和齐将军很是苦难。 也是因为早前消防演习的缘故,老夫人生了心思想将齐格送来王府幼儿园,但用齐蕴的话说,老夫人应是想齐格学完消防演习就走,急功近利,但将军夫人是想趁机将齐格留在王府幼儿园中。 今日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会同齐格一起来,是个大工程。 沈悦心中唏嘘。 老人家的眼中,管教孩子的都应当是嬷嬷,至少是管事妈妈一类,沈悦难得梳了一些显得成熟一些的发式,又花了淡妆,衣裳也能太过素雅,让老夫人觉得她镇不住这一屋的孩子。 沈悦上一次这么紧张的时候,仿佛还是去见卓远的时候…… 幸亏留了不少时间收拾打扮,沈悦刚刚收拾稳妥,陶伯跟前的小厮就来了苑中,“沈姑娘,将军府老夫人急性子,一大早就出门了,眼下就快到大门口了,陶管家和二公子已经去大门口迎侯了。陶管家说沈姑娘先不必一道去了,怕来不及,就在幼儿园大门处等就好了。” 这么快…… 沈悦心中略微紧张,点头应好。 齐家老太太还是个急性子…… 第142章 === 第142章 齐家大格子 === === 第142章齐家大格子 === 沈悦的苑落同幼儿园离得很近, 两盏茶左右的功夫,沈悦就到了彩虹大门处。 因为没去大门处,途中省了不少功夫, 加上怕齐家老夫人提前到了等她不好,所以一路都走得有些急。 结果到彩虹桥大门处, 沈悦等了好些时候, 还不见陶伯和卓新领了齐家老太太、齐格和齐家众人来。 沈悦转头看看晨检厅内的铜壶滴漏,从王府正门口到这里,两个来回都够了。 沈悦转眸看向葱青,葱青应当也是觉得不对,刚才也转头看过一侧的铜壶滴漏,两人面面相觑。 葱青上前道,“让福子去问一声。” 福子是幼儿园中帮衬的小厮,平日里幼儿园里需要力气的活计, 和跑腿的活儿都是福子在做。 沈悦也点了点头。 今日的入园体验和往常的入园体验不同,今日齐家来了不少人,齐家老太太又是头一个带孙子做入园体验的老夫人,保险起见, 葱青才跟着沈悦一道, 帮忙打下手。 晨间很早, 少艾也去了幼儿园, 在各处整理收拾, 确保稍后齐家众人,尤其是齐家老夫人来的时候, 能对幼儿园有很好的第一印象。 眼下,都到大门口许久了,不应当还未见到人。 而且, 陶管家行事惯来有数,即便有事也会让人知悉一声,不会迟了这么久,让福子去看看也好。 葱青朝福子吩咐一声,福子刚要离开,就见远处有身影快速跑来。 沈悦认得,是陶伯跟前的小厮,就是昨日领她到君兰苑中的那个。 “沈姑娘。”小厮快步,“沈姑娘,陶管家来小的来同沈姑娘先一声,让沈姑娘别急。齐家老夫人是带了将军夫人,齐笑将军和齐家小公子来王府了,但方才……” 小厮言及此处,些许窘迫得看了沈悦一样。 沈悦笑道,“说。” 小厮叹道,“方才齐小公子一入府,就说内急,然后快憋不出似的,而后齐小将军和二公子就领齐小公子一道,齐家老夫人和陶管家寻了一处小坐等,但等了半晌也没见人回来。后来,二公子遣了小厮来,说齐小公子趁如厕的时候,□□溜了,眼下,找不到人了……” 沈悦:“……” 葱青:“……” 小厮也尴尬笑了笑:“……” “那……”沈悦轻声问道,“眼下找到了吗?” 葱青也看向小厮。 看来这齐家小公子名不虚传,早前听齐小将军和二公子说起来,倒还不怎么觉得,顶多也是和五公子挂钩了稍许,却没想到,趁去如厕的时候□□跑了…… 这还是同齐家老太太和将军夫人一道来王府做客。 葱青都替将军夫人头疼。 沈悦问起,小厮正好应道,“就方才,总算是找到了,但是……” 讲到此处,小厮是比刚才还要头疼几分。 “又……怎么了?”沈悦好奇。 小厮叹道,“人是找到了,将军夫人有些生气,就说了一句,这是在平远王府做客,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小厮眼皮子似是都跳了跳。 “然后呢?”沈悦似是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小厮恼火道,“然后齐小公子就往齐家老夫人身后躲,齐家老夫人原本颜面上就有些过不去,将军夫人这句话倒也不是特意说给老夫人听的,但齐家老夫人就有些不乐意了,原话是,不就如厕回来寻不到路了吗?总共也没来过平远王府几回,格子年纪又小,哪里像大孩子一样知晓那么多规矩,这不才送来王府这里教的吗?齐家老夫人说话,又特意朝陶伯说了声,我也知道,京中都说,我这个老太太就一心护着孙子……” 小厮点到为止。 沈悦和葱青对视一眼,终于都明白,为何一直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来,而且,陶管家也没让人来知会一声。 就方才描述那场景,陶管家要是使眼色让人离开,恐怕就是当场打齐家老夫人的脸。 不过齐家老夫人的言辞中,倒是真的透露出来,齐老太太护犊子,有些护到不怎么讲理了…… 葱青不由想,方才那场景下,将军夫人才是难做。 即便明知齐家老夫人不对,也不能说穿了去,怕是只能听着不说,还得劝着。 “那现在呢?”沈悦也觉得她早前想了诸多种同老夫人会面的方式,同将军夫人会面的方式,却都想不到事情会沿着这方向发展。 小厮嘴角抽了抽,“齐家老夫人怄着了,也说走累了,心口不舒服,要缓一缓,陶管家赶紧让人抬了饺子来,亲自送老夫人去偏厅歇着去了。” 沈悦和葱青再次汗颜。 卓远不在,齐家老夫人真要是怄气,病倒在王府了,这才是让平远王府和将军府都说不清楚的事。 陶伯先领齐家老夫人去偏厅休息也是对的。 “那将军夫人和齐小公子呢?”沈悦又开口问,齐家老夫人若是真的怄气了,就应当是衣袖一甩,领着齐格回将军府了。 眼下,齐家老夫人只说怄着了,也同陶伯去了偏厅,说明齐家老夫人还是打心眼儿想让齐格来这里的,只是方才齐格闹腾出那么一处,不仅将军夫人觉得丢人,齐家老夫人也觉得丢人。 但齐家老夫人又舍不得说自己的宝贝孙子,要阖府的人都下得来台,只能是自己喊一声不舒服,往偏厅去。让将军夫人带着齐格来幼儿园这里,旁人都觉得是她在闹腾,将军夫人和齐格这里便要好做些。 这齐家老太太是护犊子,但又是个有意思的人。 所以沈悦猜想,将军夫人和齐蕴应当是带了齐格,同卓新一道往这里来了。 只是方才发生了这么一长串事情,虽然拿到台面上说毕竟不好,但若是不同她知会一声,她一问起老夫人和陶伯,反而一干人等的颜面都下不来。 所以,陶伯跟前的小厮是跑来的,前因后果在她这里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卓新还没领众人来到幼儿园大门口,说明大家心照不宣,是特意留了时间给她消化反应的。 穿越前,沈悦也见过了不少孩子家长,或多或少的原因,也都因为大大小小的寻台阶下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悦其实并不意外。 所以沈悦能想清楚。 葱青反倒有些懵。 小厮说完,沈悦朝他笑道,“我都知道,我怕二公子路上说话耽误了,你去看一看。” 卓新看到小厮折回,就会知晓事情办妥,速度自然也会快了。 沈悦没说透。 等小厮离开,沈悦才朝葱青道,“稍后,齐家老夫人的事,我们就当不知晓,不要主动问起,若是将军夫人,齐小将军,齐小公子,或是二公子说漏了嘴,我们就当没听清楚,不多问。” 葱青愣了楞,点头应道,“奴婢省得了。” 沈悦笑了笑,果真,小厮离开后,很快,就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往幼儿园大门处这边来。 沈悦远远看去,卓新走在左边,齐蕴走在右边,中间的约莫二十四五上下的贵妇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应当就是将军夫人和齐格了。 将军夫人体态纤瘦,虽然齐家是武将世家,但将军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所以看起来清雅温和。 小齐格却很有些壮实。 不仅壮实,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着,全然没有听将军夫人和齐蕴,卓新说话,就在好奇打量着周围。 忽得,看到了彩虹大门! 齐格整个眼睛都愣住。 “看!那是什么!” 唔,嗓门还很有些大。 齐格开口,所有人都被他口中的话吸引,纷纷抬眸看向幼儿园大门处。 卓新和齐蕴自然都熟悉了,将军夫人眸间微亮,很快露出笑意。 齐格看到了彩虹大门,果真就同卓新口中那匹“脱缰的小野马”一样,朝着彩虹桥大门冲了过来。 “这是彩虹吗?”齐格惊呆了。 将军夫人尚还离得有些距离,沈悦没有着急上前招呼,齐格就在眼前,目光被彩虹大门吸引。 沈悦俯身,朝齐格温和道,“这是彩虹大门,是幼儿园的大门。” 齐格眼珠子一转,还不待沈悦说完,就伸手扯着自己的嘴,朝沈悦做了一个十分难看,且吐舌头,不怀好意的鬼脸。 沈悦愣住。 齐格十分得意,遂又在方才的程度上增加了几分,然后,忽得,扯着自己嘴角的手指,忽然就掉了……旁的婢女,可都是这么被他捉弄到以为他指头掉了,吓哭的! 沈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齐格又掉了一根指头,再掉了一根指头…… “齐格!”齐蕴知道他是特意吓沈悦去了。 齐格哈哈哈大笑,齐蕴赶紧冲上来! 齐格都准备跑了,但又忽然发现,沈悦不仅没吓哭,还笑着看他。 “诶,你吓傻了啊?还是你不怕啊?”齐格把剩下几个指头都一一掰掉,葱青在身后都看得惊呆了去,不寒而栗。 沈悦笑道,“不怕啊,你刚才握拳头了,你的手指都藏在拳头里啊。” “啊!”齐格瞪圆了眼睛。 第143章 === 第143章 更好玩的地方 === === 第143章更好玩的地方 === 沈悦起初有些懵, 以为将军夫人和齐蕴都在,而且齐格早前才惹了麻烦事情,祖母又不在跟前护着,齐格再怎么也会好好听话。 小五也有犯熊的时候, 但只要卓远或卓新在, 小五是能看得懂脸色, 也知晓收敛的。 但刚才,像齐格那样是使出浑身解数,朝着她一个劲儿做鬼脸,吸引她注意力,然后趁机捣蛋吓人的孩子,她真是许久都没见过了。 一瞬间,沈悦仿佛回到之前熊孩子出没的时候…… 久得她都有些忘了, 甚至有些不适应了。 譬如早前在晋州府, 翁允大人和穆夫人的三个孩子是最听话的三个。性子乖巧温顺, 又听话, 时常让沈悦产生错 —— 熊孩子都是因为现代家庭宠溺出来的, 这里的多是父亲在扮演教导角色, 也会严厉,所以很难遇到熊孩子。 直到平远王府, 遇到小五,小七,桃桃, 观念又有了不同。 平远王府内的每个孩子都不是真正意义上乖巧听话的孩子,也都有自己的小脾气,当熊的时候也都熊过,沈悦也想, 原来在晋州,竟然是没有遇上熊孩子。 平远王府的熊孩子反倒让她惊喜。 可平远王府的熊孩子,都是打了引号的熊孩子。 都是自幼失了父母的孩子,很容易会变得真熊,但是因为卓远的细心照顾,加上他自己就是大熊孩子,所以反倒能和孩子们和谐相处。 所以,平远王府的熊孩子,都在卓远这个大熊孩子的压制范围内,同大熊孩子相比,小巫见大巫,熊也只是半吊子的熊罢了。 等真正见到齐格,尤其是才听完如厕翻墙,恼得平远王府和将军府都鸡犬不宁的模样;但在见到幼儿园大门处的彩虹,却又恢复了好奇和惊喜,目不转睛看了很久;最后,忽得朝她做鬼脸不说,还用道具吓她…… 旁人可能觉得麻烦闹腾死了。 但在沈悦眼中,好像忽然回到了一个有熊孩子出没的正常环境。 对,晋州官邸是新手村。 平远王府是简易模式。 眼下,有齐格加入的王府幼儿园,才是正常幼儿园模式。 是以,沈悦不仅不恼火,不生气,反而觉得眼下的幼儿园才真像一个幼儿园…… 当你心态全然不是面对熊孩子发愁,而是看待稀缺资源的时候,忽然间,看到熊孩子就不算如临大敌。 所以,看着沈悦一脸笑意看他,不生气,反而温和与淡定的模样,齐格忽然觉得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在沈悦面前捣不了蛋,不能闹腾,明显被她掌控的节奏,齐格顿时觉得,那他恶作剧还有什么意思啊! 齐格忽得就不想在沈悦跟前继续熊了。 “你玩过!”没有捉弄到沈悦,齐格心里顿时有些泄气。 早前这一招屡试不爽,就是府中请来的管教嬷嬷都能被他吓得当场捂了胸口,说受不住。 更无说家中新来的婢女,夜市铺子的小二。 但对沈悦不起作用! 沈悦还未来得及开口,齐蕴已经怒气上前,“齐格!” 老夫人不在,齐蕴一脸怒意。 齐格顿时往沈悦身后跑。 齐蕴早前就怕齐格上来就把沈悦弄怕了,日后,沈悦像早前府中那些管教嬷嬷一样,不肯接收齐格,那齐蕴是实在想不到,还能从哪里入手了。 所以,今日沈悦紧张归紧张,想给齐家老夫人也好,将军府夫人也好留下幼儿园的好印象,其实在齐蕴和将军夫人看来,全然不用。 能够有人接收齐格,让他脱离家中祖母无条件宠溺的环境就要烧高香了,他们还怕沈悦不肯接收。 当下,齐格往沈悦身后一躲。 倒不是说他信赖沈悦,或是觉得沈悦这处有安全感,而是觉得沈悦可以给小叔制造麻烦,那就喜闻乐见! 齐格在沈悦身后,朝着齐蕴得意笑着,似是在伸手挑衅。 齐格也知晓,沈悦是个姑娘,小叔不可能为了抓她,不顾及同沈悦撕扯,熊孩子都知晓大人怕什么,担心什么,所以才会回回正中下怀! 方才,他见沈悦连指头掉了都不怕,还真不知道她怕什么! 眼见齐蕴上前,将军夫人见势不好也连忙快步上前,沈悦朝齐蕴笑道,“没事,我们在做鬼脸。” 齐蕴愣住,这是……在替格子说话吗? 齐格自己也愣住。 沈悦朝他眨了眨眼睛。 齐格忽得乐了,也学着沈悦的语气朝齐蕴道,“我们做鬼脸呢!” “……”齐蕴僵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悦,若不是平日里耳濡目染沈悦在幼儿园中对孩子的教导,许是都要吓一跳,怎么同这家伙沆瀣一气了。 沈悦朝齐蕴笑道,“让我们单独玩一会儿,放心。” 齐蕴迟疑,而后点头。 沈悦牵了齐格到一侧,半蹲下,同齐格齐高,温声道,“你很喜欢做鬼脸是不是?” 齐格半懵,“嗯。” “那再玩一次。”沈悦看他。 齐格莫名做了一个鬼脸。 沈悦笑道,“还想再来一次吗?这次,和之前做不一样的。” 齐格又驶出浑身解数做了另一个鬼脸。 沈悦又忍不住笑,“再换一个。” 齐格绞尽脑汁,又换了一个王牌招式,其实他来来回回就会这几个,都用上了。 等他又做完,沈悦才问,“还有吗?我还想看。” 齐格恼火看她,“你真奇怪,没见过谁喜欢看做鬼脸的。” 至少母亲,就算是祖母也不喜欢。 沈悦眸含笑意,“你刚才做鬼脸的时候很开心,所以,我是希望看到你开心。” 齐格诧异。 沈悦继续道,“每一个小孩子都可以做让自己开心的事,这样会让他们每天都变得快乐。你也是小孩子啊,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是,这些选择不能伤害自己,不能伤害别人,或是破坏环境。在幼儿园中,只要我们遵守这些规则,我们就可以做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事情,譬如,在规定的时间玩沙子,滑滑梯,攀爬和蹴鞠。” 齐格惊讶,“你们还让玩沙子!” 沈悦笑,“为什么不?府中的孩子都可以玩,只要大家遵守刚才说过的规则,你也可以。” “沙子在哪里?”齐格看她。 沈悦笑道,“在幼儿园里,那是个更好玩的地方,要不要跟阿悦去看看?对,我就是阿悦。” “阿悦。”齐格唤了声。 “你呢?一起去玩沙子之前,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沈悦循序善诱。 齐格想也不想,“齐格,大格子!祖母叫我大格子,母亲、父亲和小叔都叫我格子。” 沈悦莞尔,“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齐格!”齐格大方说出自己名字。 沈悦顿了顿,希望对方叫自己大名的孩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沈悦似是恍然捕捉了到些许,既而伸手,笑道,“好,齐格,我带你参观幼儿园?” 齐格迟疑看了看她,也伸手,“真的带我去看沙子吗?” “嗯,不仅有沙池,还有好多地方,你应当都没见过,小心眼睛不够用。”沈悦已经能牵着齐格的手往彩虹大门处折回。 齐格哈哈,“才不会!” 沈悦笑道,“其实,齐格,你刚才做鬼脸的时候,我看得也很开心。” 齐格看她,“为什么?” 沈悦如实道,“你可能不信,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别人同我做鬼脸了,我心里也很开心。” 齐格咧嘴笑道,“我就没见过见人做鬼脸开心的!” 沈悦温和道,“你现在就很开心。” 齐格顿了顿,好像,真的。 将军夫人正好也上前,同齐蕴一处。 齐蕴叹道,“我就说沈悦没问题,她连平远王府的小五都能管,格子也能!” 多久了,还没见过外人能牵格子的。 将军夫人也稍许惊讶看向沈悦,惊讶里,还透着些许惊喜。 沈悦又朝齐格道,“齐格,我们今天要和将军夫人一起参观幼儿园,日后,你同将军夫人说你今天在幼儿园做了什么,将军夫人就都能对应了。” “母亲不来吗?”齐格诧异。 沈悦摇头,“幼儿园里,只有阿悦,葱青,少艾和旁的小朋友,我们会一起玩。” 齐格眨了眨眼,“那会有赵妈妈盯着我吗?” 沈悦摇头,“不会。” 齐格忽然觉得也不差。 “学,玩是学的一部分,稍后,你到了教室就知道了。”沈悦正好牵了齐格行至大门处,朝将军夫人福了福身。 “快起来。”初次见面,将军夫人亦说了不少亲厚的话。 齐格也在一处,因为稍后还有入园体验,两人都没在大门处久待。 齐格着急想让母亲也看看沙子,便一手牵了沈悦,一手牵了将军夫人入内。 起初齐格见了沙池,滑滑梯和攀爬区等等,还能接连“哇哇哇”接连发出熊孩子的羡慕,仿佛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今天才让他来,但是卓天他们天天都能在这里玩! 因为有将军夫人牵着,他每处都只摸了摸,其实一颗心早就跳进去了。 等到蹴鞠草坪的时候,挣脱将军夫人的手,跑去蹴鞠草坪上打滚去了! 眼下还是正月…… 将军夫人头疼,尴尬而歉意得歉意看向沈悦。 第144章 === 第144章 育儿盟友 === === 第144章育儿盟友 === 将军夫人方才是一面听着沈悦说话, 一面是暗暗攥紧了齐格。 今日对将军夫人来说,既是幼儿园体验,更是让齐格不要出错的考验。 她和齐蕴在,齐格尚且如此, 很难让沈悦不起想, 若是他们都不在, 齐格要在幼儿园内如何翻天! 毕竟是王府幼儿园,沈悦首先要照顾好王府的孩子,才能兼顾好齐格。 齐格不好管,谁的话都不听,将军气急想揍他的时候,老夫人总护着,说自己连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 揍什么, 要揍先揍她。 将军夫人夹在其中难做, 所以, 能让齐格暂时离开家中, 在王府幼儿园里管束, 怎么都比将军府中强。所以将军夫人担心的,其实是齐格在沈悦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沈悦为了王府的孩子考虑, 最后婉拒了齐格。 但刚至府中就已经闹腾了一番就不说了,看方才模样又应当不老实过,只是没吓到沈悦, 眼下,将军夫人自己颜面上都过不去。 跑去草坪上打滚,像头野马似的…… 将军夫人是真怕沈悦会拒绝他们家这头脱缰的小野马。 沈悦却安抚笑道,“将军夫人别担心, 日后,只要没人给孩子带够三至四套衣服,四张以上的汗巾作更换就好了。我们有准备书包和汗巾,稍后请葱青给您送来就是。” 将军夫人以为听错。 沈悦继续道,“孩子玩起来疯,户外活动的时候很难不出汗,不蹭上一层会。他们的汗巾若是湿了,我们会提醒他们更换汗巾;如果衣服出汗多,或脏了,我们会给及时他们更换衣裳,避免风寒。当然,也要备好齐格的水杯,户外活动和教室内的工作,我们都会每隔一段时间提醒他们喝水。” 将军夫人一面点头,一面心虚笑笑。 沈悦似是不仅没有嫌弃齐格,反而同她说,他们会尽量避免孩子风寒染病…… 将军夫人心中有些震惊,但很快,又想起齐蕴说的,沈悦对孩子很有耐性。将军夫人是见过平远王府的五公子卓天的,这也是个出了门就会四处惹祸的,眼下,似是也没听过再闯什么祸了。 沈悦又朝将军夫人问道,“对了,夫人,之前有让陶伯同夫人提起,入园体验的时候,可以替齐格多带一件衣裳,夫人今日有带吗?” “有。”将军夫人看向一侧的赵妈妈。 赵妈妈一直带着的。 沈悦应好。 而后,又上前,在草坪上半蹲下,看着地上打滚的小野马齐格,温声道,“草坪上打滚是四月里的事,眼下还太凉了些,我们要不要去沙池玩?” 听到沙池,齐格果真“嗖”都一声坐起来,“真的可以去吗?” 言罢又看向沈悦身后,自己的母亲。 沈悦颔首,“当然可以,将军夫人替你带了衣裳,我们去沙区玩过之后,可以换衣裳。” “太好啦!多谢娘亲!”齐格惊喜得看向自己的母亲,看得将军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悦伸手,“来,我带你去。” 齐格也笑嘻嘻伸手。 来幼儿园的时间不长,齐格已经愿意同沈悦一处。 去沙坑之前,沈悦又先领着齐格用手轻轻捏了捏沙子,然后告诉他在沙区和滑滑梯的注意事项。 齐格都忍不住想去玩了,沈悦说什么都好。 “这是我们之间约定好的规则,阿悦可以相信你吗?”沈悦伸手。 齐格同她击掌,“知道了!” 眼见齐格扑腾着跳进沙区,将军夫人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但齐蕴却告诉她没事,府中的孩子都这样。 有齐蕴看着齐格。 沈悦同将军夫人在沙区一侧座椅处坐下,一面看着齐格在滑滑梯上玩疯了,一面说着话。 沈悦还是先了解齐格在家中的基本情况,也会问些基本问题。 更多是交谈。 平日里在府中,老夫人多强势,将军夫人也不好同她老人家顶撞,所以,沈悦在问将军夫人遇到的问题时,将军夫人就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格子是我和将军的独子,也是府中唯一的孩子,老夫人处骄纵得太厉害,将军和我都不想太过娇惯,将军府日后多是子承父业,这样娇惯的孩子,在京中都有些无法无天,日后怕是更不自律,所以,想把格子送来幼儿园这里,至少,多一些时间离开家中的环境。” 将军夫人这么说,沈悦便明白了。 恰好,齐格正,“哈哈哈,小叔快看。” 倒着从滑滑梯上滑下来,胆子很大。 沈悦起身上前,还是温声提醒,“齐格,我们说好的规则,不能这样,容易伤到自己,不遵守规则,我们就不能在沙区玩了。” 将军夫人也看向齐格。 齐格连忙道,“抱歉抱歉,我忘了。” 将军夫人和赵妈妈都惊异了。 沈悦是没吵没闹没吼,但是齐格竟然听话下来了。 等沈悦折回,将军夫人看她的目光中似是更多了几分笃定。 沈悦继续朝将军夫人道,“接着方才的话说,孩子也是有一定社会属性。换言之,孩子在家中的模样,并不一定是他在其他孩子面前的模样,兴许完全不同。他们会尝试相互去适应对方的交流方式,和对方磨合,也会学会必要的迁就和礼让,这些,在幼儿园中都会遇到。比起刻意古板的练习,在实际环境中,孩子的切身体会会来得更直接些。” 将军夫人连连点头。 沈悦继续,“譬如,如果他伤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同他玩,而不像家中祖母护着,下人也不好开口;同时,他想加入别的时候,也要征得别人的同意,这些细微的行为都会反过来,潜移默化到生活中,他会尝试陆续征得家中人的同意去做一些事情。” 将军夫人不禁启颜,“若真是这样,那实在太好。” 齐格熊到家中管不住,而且老夫人不让管,方才沈悦说的,句句都在将军夫人心坎上。 眼看齐格出了一身汗了,沈悦收尾,“所以,我们每日都会有简短的记录,孩子在幼儿园中日常,和值得关注的事情;每隔一段时日,会同将军夫人一起沟通齐格的在幼儿园和家中的情况,可以相互配合,家校共育。” 将军夫人不能更满意。 她唯一担心的,格子在此处,家中什么都不知晓,老夫人怕是会呆不住,沈悦倒是解决她的问题。 言及此处,沈悦正好起身上前,同沙区里玩疯的齐格说道,“齐格,到我们约好的时间了,阿悦带你换身衣裳,我们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 因为沈悦早前并没有骗过他,所以齐格虽然认识沈悦的时间不长,却是相信沈悦的。 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起身。 沈悦牵了他的手,去洗手台处净手,而后大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细沙,才带了齐格去更衣室换衣裳。 沙区外,齐蕴上前,“大嫂,放心,沈悦能照顾好格子的。” 早前齐蕴说这些话的时候,将军夫人想的还是死活当活马医,而且老夫人能听进去一些更好;眼下,心境又有了不同,是忽然觉得,沈悦真的能将各自教好。 更衣室里,齐格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 刚才也看得出,沈悦很懂和孩子交流,甚至比她这个母亲还懂。 从更衣室出来,沈悦一直牵着齐格,齐格也很配合。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户外活动区,我们每天还有大部分的时间会在教室里,教室里也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但是很有趣的教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沈悦笑着问。 “好的。”齐格听起来勉强,但眼神里分明写着想去。 教室里,沈悦带着齐格认识教室的分区,齐格在工具区跟感兴趣,就是锁头和丁卯结构凑成的一处,每一个迷你的房门开关,衣柜结构,让齐格忍不住想去探索。 将军夫人在一旁看着,稍后,葱青带着齐蕴继续熟悉不同区域,沈悦便同将军夫人在餐桌附近沟通孩子在幼儿园的安排。 这里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是方便孩子的,一眼就能让孩子体会到,这里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地方,相反,大人都是要适应孩子地方的。 和沈悦看完每日安排,丰富到基础学习,讨论,自有工作,午睡,间点,和户外活动,孩子在幼儿园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充实而丰满,应当也没时间没精力去熊了。 将军夫人仿佛看到曙光。 沈悦又道,“如果将军夫人时间允许,可以每日晨间送齐格来幼儿园,也可以每日来幼儿园接齐格。一来,可以让孩子每日都有满满的仪式感;二来,这也是属于将军夫人和齐格的亲子时间,夫人可以在幼儿园的接送路上,问一问齐格去幼儿园前的期待,还有接齐格回府时,他在幼儿园里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有什么要和将军夫人分享的开心事,这都有助于亲子关系的建立。 ” 将军夫人忍不住颔首,早前,她是未曾这么想过,但沈悦一说,仿佛忽然通透。这是她与格子一处的时间,不仅会拉近距离,也会让格子每日都对她有期待。 将军夫人忽然觉得,沈悦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 体验结束,沈悦将军夫人和齐格到了大门口。 将军夫人牵着齐格。 沈悦半蹲下,与齐格齐高,“离开幼儿园的时候要做什么?刚才我们说的。” 齐格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道,“知道了,阿悦再见!” “齐格再见,阿悦在幼儿园等你哦~” 听到沈悦的话,齐格又忽然笑了起来。 沈悦起身,又朝将军夫人道,“幼儿园的校服做起来要几日,等做好,课外活动的时候孩子们都会穿校服参加活动,等校服做好,我会给齐格,让他放书包里带回。” “好。”将军夫人应好。 沈悦没有再送,只是目送将军夫人离开。 葱青叹道,“这齐家小公子真是太熊了,一相比,五公子倒是懂事的多……” 沈悦笑了笑,小五是因为有卓远看着,在府中,卓远就是最大的家长,换言之,就是府中的育儿观念都是一致的,不会有人和卓远唱反调,所以,小五反而会好一些。 但在将军府,情况又不同。 隔代亲,又尤其是府中只有齐格一个孩子,父母一辈和祖母一辈的育儿观念全然不同,难免冲突。而一冲突,又有孝道在,难免会以祖母一辈的观念为大。 所以,还不似穿越前,父母能做主。 孩子大都精明,有祖母的庇佑,即便父母很想改变现状,也会举步维艰。齐格的状况,是同小五全然不一样。 只要老夫人的观念里不觉得齐格有错,齐格的种种行径只是小孩淘气罢了,将军和将军夫人就很难去改变齐格,尤其是改变老夫人的观念。 老夫人的观念,只能靠孩子去改变。 “走,我们商量下齐格的事。”沈悦朝葱青。 葱青应好。 …… 马车从平远王府回将军府,老夫人仔细了问,“大格子,这幼儿园好吗?” 老夫人其实是不怎么抱希望的。 老夫人想要的,只是她的宝贝孙子学会逃生这些就行,至于其他的,老夫人其实不敢兴趣,也不想每日同自己的大孙子分开太久。所以问话里都带有明显的指向性。 谁知,齐格打声道,“好啊!我还要去!” 老夫人意外。 齐格嘿嘿笑道,“里面有沙区,有滑滑梯,祖母,我玩了好久!特别好玩,比家中好玩多了。” 老夫人皱眉,“带着你玩?” 齐格点头。 老夫人忽得不怎么乐意了,“不是送来学东西的吗?这光教孩子玩,还让孩子一整日时间都在这里,怕是不妥。” 老夫人原本也不想齐格每日去那么久…… 将军夫人罕见得没有出声。 齐格也皱眉头,“谁说的!幼儿园有学东西啊,阿悦和我说了,每天要有学习时间,有先生,还有讨论课,自有工作和户外活动都有,才不是只有玩呢!我就要去!” “……”将军夫人心中笑笑,这场面还真有些别开生面,难得一见。 “去去去!祖母又没说不让你去!”见到孙子不高兴,齐家老夫人忽得就软了。 将军夫人这才道,“后日开班,我每日会送格子去幼儿园,然后放学的时候,再去幼儿园接格子回来。” 老夫人愣了愣,“每日要跑两趟啊?让下人来接不就好了?” 将军夫人笑道,“母亲,王府确实是陌生环境,我来接送格子,格子也会习惯些。而且,也好每一日问问沈悦,齐格在幼儿园的情况,我好心中有数。” 这也是,事关自己的孙子,老夫人自然觉得好,遂而目光也看向齐格。 齐格连忙点头,“阿悦说了,要让母亲每日来接我的。” 得,才认识这沈悦不到一日,句句话都成圣旨了。 但老夫人还是头一回见齐格在马车里这么消停,将军夫人心知肚明,这是在沙区玩累了。 忽得,将军夫人也觉得这样挺好…… 只是想起临行前,沈悦叮嘱的,前几日有新鲜感在,怎么看幼儿园都怎么喜欢,等过几日就要哭闹不来了,要她提前有心理准备,只需送来幼儿园,剩余的交给沈悦就可以了。 将军夫人忽然觉得,在育儿一事上,有了盟友。 顿觉心中踏实了许多。 这一趟来过幼儿园,和来幼儿园之前的心境全然不同。 她也盼着,格子能早些去王府幼儿园。 但其实,也就是后日了。 *** 等亲自送走齐家老夫人,陶伯头都大了几分。 想到日后沈悦怕是要同齐家老夫人交道,陶伯也替沈悦在心中捏了把汗。 这齐家老夫人和齐家小公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齐家小公子。 今日还是跟老夫人,将军夫人和齐小将军一道来的平远王府,地盘还没踩熟都能熊成这样。要是等日后对王府熟悉了,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又都不在,每日都是将军府的下人来接送,那还不把平远王府给拆了? 陶东洲不由加快脚步,恰好在幼儿园外遇到葱青。 “今日如何?”陶东洲忍不住先问。 葱青笑道,“齐家小公子很听沈姑娘的话,将军夫人和沈姑娘也聊得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陶东洲少许意外。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方才应是自己多虑了,沈悦原本同孩子之间的相处就很好,沈悦又有耐性,齐家小公子是熊了些,但未必沈悦就拿齐家小公子没有办法,齐家小公子也不见得会不服沈悦管。 陶东洲心中微舒,又问起,“二公子?” 葱青应道,“二公子方才同齐小将军一道出府了,齐小将军说过了一个年关,还没好好同二公子一处说说话,两人便一道出去了,也没同将军夫人和齐小公子一处。” “沈姑娘呢?”陶东洲又问。 葱青福了福身,应道,“沈姑娘刚才说幼儿园后日就要开学,楼大夫这里由刚来,这几日沈姑娘的精力可能要更多放在六小姐和新入园的齐小公子两人身上,所以让奴婢和少艾多照看府中旁的公子小姐。” 葱青这么说,陶东洲心中反而有数。 沈悦在想办法调整时间精力,说明幼儿园的事还在她掌握中。 沈悦的性子既不急功近利,又不会怕出错藏事,她若是真的觉得遇到难处,一定会来寻他帮忙。 “她人在幼儿园吗?”他也正好还有旁的事情寻她。 葱青应道,“沈姑娘说先回苑中拿幼儿园的扩建图纸去了,说稍后去寻陶管家。” 陶东洲听完不由点了点头,王府里,沈悦都算靠谱的,沈悦去寻他,这一是因为他方才不在,将军夫人带齐小公子入园的情况,她要同他知会一声;二是,说起扩建方案,她还是熬夜赶出来了。 陶东洲温和笑笑,“那我直接去找她,省得她再走一趟。” 陶东洲说完,和葱青两人一道去了祈福苑中。 祈福苑里,沈悦正好收拾完图纸资料装好,刚要出苑中,恰好见葱青领了陶伯来。 “陶伯,我正想去寻您。”沈悦也不隐瞒。 陶东洲笑道,“我正好来了趟幼儿园,省得你再跑一趟。” 两人在外阁间落座。 翠子斟了茶水来。 今日两人要谈的事情不少,一件件的说下来也需要时间。 沈悦索性不急,一桩桩道来。 先是将军夫人和齐格入园体验的事,陶伯不在,她挑了重点同陶伯说,入园的事,将军夫人很配合,齐格这边,她也能应付,倒是花费不了太多精力。 要花精力的,应当是齐格同府中的孩子之间的相处。 齐格是将军府的孩子,肯定不如府中原本的孩子之间相处融洽,入园后,齐格和其他几个孩子之间难免会有碰撞,需要及时关注,她会多放精力在齐格和小六身上。 所以的确是要有人手做储备,避免出现人手断层,她才相对容易能在每一段时间里,都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照顾当下亟需照顾的孩子,和新入园的孩子。 其二,幼儿园的学期安排都出来了,她也列了需要的授课老师,之前在幼儿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启蒙先生这些倒是有,可以复用,户外活动部分卓夜和齐蕴可以代劳,从这学期开始,还会加入美术课与音乐课,这些课程应当需要新的先生。 其三,幼儿园扩建的功能区和部分图纸,她这边都差不多了,这次,她是将所有全面的功能都罗列了出来,需要工匠师傅根据北院的实际情况,一起挑选在这次扩建中能实现的部分,再来看看大致的时间安排。 这些事情都凑到一处去了,幼儿园马上就要开学,她是想有没有可能,趁着这一两日还有空闲,先把这些准备工作先做了。 陶伯一面听着,一面捋着胡须笑着,“阿悦,这些都先不急,你先把今日和明日的时间空出来。” 沈悦微怔,“是府中有什么事吗?” 陶伯笑道,“刚才收到的消息,沈二公子明日晨间抵京,阿悦,你先好好陪弟弟一日,幼儿园的事,慢慢再说,不急这一日。” 涵生明日就回来了?沈悦启颜。 第145章 === 第145章 正直清高 === === 第145章正直清高 === “涵生要回来啦?”陈婶双手环臂, 两只胳膊肘拄在桌子上,一脸惊喜看着对面的沈悦。 沈悦一面喝着黑芝麻糊,一面笑着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陈婶感叹道,“涵生这么小, 你不在他身边, 他多少都想你,只要在京中, 想见到还不容易?” 沈悦赞同般点头。 陈婶又忽得想起什么来, 环顾四周, 见周遭确实都没什么人走动, 这才凑得更近了些,悄声道,“对了, 早前不是说家中得罪了权贵, 所以离开得急,眼下回京,可会有事?” 陈婶是真心关心她的。 沈悦宽慰道, “那道不会,托人帮了忙, 挂了远房子弟的身份, 都商议好了, 对方也靠谱,不会出问题的。” 陈婶迟疑, “你……丫头, 对方为何要帮你?可别被人骗了。” 陈婶是担心。 沈悦伸手拍了拍陈婶手,笑吟吟道,“放心吧陈婶, 不会的,我不是在人家中照看孩子吗?是他的朋友,家中正好有个孩子需要一道照顾,就送来了。” 陈婶回忆了下当日见到的那个俊俏公子,遂又问道,“等涵生回来,你是继续住人家里,还是你们姐弟两回家中住?” 沈悦顿了顿。 陈婶又道,低声道,“你总不会把涵生也带去吧?” 言外之意,那得什么样的关系? 沈悦正用勺子搅了搅剩下的黑芝麻糊,应道,“等涵生回京,会去学堂住,休沐的时候我去学堂接他,然后一起回家。等到开课的时候,我再送他去学堂。” 住学堂? 陈婶愣了愣。 陈婶也有侄子,一心扑在读书科举上,陈婶耳濡目染,多少也听说些。这京中能供学子寄宿的学堂真不多,大都是些京中有名的学府,就算是普通的权贵人家轻易就进不去。 梁家早前随是京兆尹手下的师爷,但以梁家的薄面,也未必能拖关系入得这样的学堂。 陈婶又再度会想起早前见过的那几个孩子,还有那个俊俏的公子哥,也依稀记得,当时周遭是没有侍卫在,但当时有孩子闹着要吃糖葫芦的时候,当即就不知从何处出来一个侍卫,去买了糖葫芦回来。 她当时光顾着看沈悦和那个俊俏公子去了,眼下回想起来,这不就是高门邸户的暗卫吗? 能在京中豢养得起暗卫的人家,恐怕都不是普通的高门邸户,而是一等一的豪门世家。 忽得,陈婶又觉得早前那个俊俏公子生得有些面熟,好像除却上次来铺子,仿佛,还在哪里见到过…… 陈婶一时想不起来,但沈悦又一直没有提在哪户人家帮忙看孩子。对方都愿意帮涵生去这样的学堂,陈婶是越发担心沈悦被人骗了,这京中,豪门世家的子弟是沾不得的…… 眼见陈婶忽然不说话了,沈悦抬头看他,“陈婶,你怎么了?” 陈婶思忖着可是要直接问起沈悦,照说沈悦这两年在京中,一直是她看着的,她一直喜欢沈悦这孩子。 而且,沈悦懂事,心中有数,照说不是攀龙附凤,贪图富贵的,她是当真怕沈悦这个年纪的姑娘,被迷晃了眼。 “阿悦,你老实告诉陈婶,那户人家,是什么人家?陈婶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陈婶罕见的郑重其事。 沈悦原本不想说,但见陈婶是真的着急了,上回,也问过她卓远的事。陈婶迟早也会在京中见到卓远,她没主动提,但陈婶问起,沈悦顿了顿,轻声道,“京中还有哪家高门邸户,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了一堆孩子?” 沈悦说完,陈婶目光微滞。 “平远王府?”陈婶忽得目光都变了。 沈悦点头,“是平远王和府中的孩子……” 陈婶连忙捂住嘴,就差惊呼一声“天呐”! 平远王府! 平远王在朝中地位如何,陈婶这类市井之流兴许并不清楚。 但要说起平远王府,那在西秦百姓心中,尤其是京中百姓心中,是保家卫国,血溅沙场,一门忠烈的武将世家。 平远王府在国中的威望很高,即便如今平远王府只剩了一堆金贵祖宗和年轻的平远王,但丝毫没有影响平远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更多的,都是对平远王府的爱戴和感叹。 所以当沈悦说起是平远王和府中孩子的时候,陈婶的震惊可想而知。 而更震惊的人是沈悦。 陈婶方才还一脸忧心忡忡,在听到早前来她铺子的人是平远王就开始忍不住感叹,“难怪我一见,就觉得对方风采绝伦,气宇轩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整气,绝对不是京中的纨绔子弟……” “……”沈悦手一抖。 陈婶继续叹道,“陈婶方才是多担心,这平远王能有什么坏心思!放眼京中都挑不出几个像平远王这样出身将门,名声清贵,又洁身自好的公子哥,难怪我一看面相就觉得对方出众!” 沈悦愣住:“……” 陈婶连环叹道,“平远王若是帮你就对了,平远王府这样的人家自然知理,我也听说这阖府的小祖宗令人头疼,但上次来铺子的时候,都规规矩矩的,你这是解了平远王的燃眉之急,他定然要帮你,平远王府这样的人家,最讲义气的。” “……”沈悦都不是僵住来形容的。 陈婶最后叹道,“那陈婶也放心,平远王是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这个小姑娘身上的,人家多正直清高啊!” 沈悦手抖了抖。 “下次再来之前,让人给陈婶说一声,陈婶要给他做一碗十几年没有做过的一品芙蓉金汤。陈婶虽然金盆洗手了,如今只做黑芝麻糊,但是给平远王破例一次,那还说什么!”陈婶已经开始憧憬。 沈悦险些呛住,连忙起身道,“那陈婶,我先走了,明日涵生回来,家中还有没收拾完的。” “这么急啊?”陈婶意外,她这回都还没提自己的侄子呢,这丫头又开始跑了,陈婶有没撵,只是大声道,“诶,丫头,涵生回来了,家中要帮忙的,你就说一声。” “知道了,谢谢陈婶!”沈悦朝她挥手。 陈婶又叹道,“等涵生回来,记得带涵生来,他最喜欢的红豆沙我明日给他做!” “知道了!陈婶。”沈悦已经走远。 陈婶轻轻叹了叹,即便刚才的心结放下了,可还不怎么觉得省心。 但忽得,陈婶又觉得心中愧疚!平远王能有什么坏心思!她早前真是小人之见。 陈婶心中叹了叹,又想到,那她侄子也不是没有机会,阿悦这么定好一个姑娘,她就是相中了! …… 沈悦接连喷嚏几声。 不用想,也知晓是陈婶在念叨她。不过想起陈婶对卓远前后不同的两幅态度,听得她全然惊呆了去。 陈婶可不是什么贪图富贵的人,陈婶能这么说,是在打心眼儿里敬重平远王府。 沈悦想起平宁山的时候,卓远说起父兄战死沙场的时候,双目近乎无神。 旁人都看到的是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却极少有人看到,卓远自己接起这个担子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早前,她还想过,为什么一定要保住平远王这个虚名,既然只剩了卓远一人,剩余的都是孩童,不做这个平远王不行吗?或是不要王府这个虚名。 但等到今日,从陈婶这里沈悦才想清楚。平远王府是西秦百姓心中的一道平安符,平远王府在,西秦百姓的民心才安。 沈悦低眉笑了笑,忽得,有些想念那个大多时候不怎么靠谱,但关键时候却很靠谱的大熊孩子。 马上二月了,春暖花开,等到夏日,他就回来了。 沈悦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扬起。 明日涵生回京,她今日还要去集市买些必备的东西,后日就要开学,她虽然会送涵生去学堂,但以后东西是要提前准备,怕明日来不及,未必能兼顾。 “诶,阿悦,好久没见你了!”点心铺子的小二热情招呼。 沈悦笑道,“弟弟去外地,家里也没贪嘴,他明日回来,我赶紧来买一些。” 小二笑道朝铺子内吆喝道,“荔枝糕,酸角糕,核桃酥,各来一份~” 铺子里当即有掌柜应声,“荔枝糕,酸角糕,核桃酥,各一份!” 沈悦弯眸笑了笑。 …… 不止点心铺,还有不少地方,就连之远书局沈悦也都一道去过了,涵生要住校,放学后总要有打发时间的东西。早前觉得书贵,但陶伯每月支的工钱实在不少,她给涵生买了满满一大摞的书。 等从集市出来的时候,叶子和段牧一人手中各有一大摞东西,不止书籍,点心,还有床单被褥这些,事无巨细。 等回家的时候都入夜了。 沈悦道谢,叶子和段牧都连忙拱手,头有交待,沈姑娘可不是旁人,不能僭越了。 沈悦回了梁宅,叶子和段牧一人挑了近处的房顶,远处的房顶呆了一宿。 *** 翌日,沈悦早早就在南城门处等。 从单城回京,要走南城门。 沈悦不是急性子,但是也觉等了许久。 叶子眼尖,“沈姑娘,马车来了!” 沈悦闻声上前,叶子和段牧都跟上,果真,是陶伯派去单城接人的马车。 “姐!”马车上,沈涵生撩起帘栊,笑意写在脸上,都快坐不住! 第146章 === 第146章 相聚时光 === === 第146章相聚时光 === 还不到城门口, 马车避让开后面的马车,在一侧停下。 马车才刚停稳,涵生就跳了下来。 沈悦扶住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也就正月一个月的功夫, 她怎么觉得涵生又窜了一头。 “姐!”涵生上前抱她。 沈悦用手稍许比量了, 感叹道,“涵生, 你真的又长高一头了。” 涵生这才松开她, “男孩子日后都长得快啊, 姐姐说的。” 沈悦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先回家吧,家中都收拾好了,去看看离开几月, 有没有不一样。” 沈涵生点头。 余光又瞥向不远处的叶子和段牧。 叶子, 涵生在单城的时候就见过,那个时候姐姐回家,帮忙来送的侍卫就是叶子, 涵生礼貌朝他二人拱手。 两人都拱手致意。 忽得有这么一瞬间,沈悦忽然觉得, 涵生长大了。 *** 平远王府的马车, 城门口没受盘查和阻拦。 正月的尾巴上, 不似早前国公府失火后京中那般人心惶惶,这次回来之后便没有再戒严。 她昨日在陈婶铺子那里呆了许久, 也未再见太子的人打马横冲直撞的身影。 她早前都不怎么关心朝中这些事, 因为卓远和府中一群宝贝的缘故,她总会下意识的关注。 “怎么了,姐姐?”沈涵生见她出神。 沈悦反应过来, 应道,“这次回京,觉得京中比腊月的时候安稳许多,所以心中感叹。” 听她这么说,沈涵生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对了,姐,忘了同你说,表哥他从军了。” 腊月她回单城的时候,梁业就说起过他要从军,沈悦并不意外。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早前舅舅舅母身边,有她和涵生,还有梁业围在身边转,家中也热闹,眼下,她和涵生在京中,梁业离开单城从军,就剩了舅舅舅母两人,家中怕是冷静了。 沈悦轻声道,“舅舅舅母肯定很不习惯。” 沈涵生点头,“舅舅还好些,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舅母是很舍不得,但是又怕舅舅跟着伤怀,其实两个人都舍不得表哥。我走的时候,舅母大哭了一场,怕是都发泄出来了。” “表哥从军,你我都在京中,家中忽然从热闹到冷清,最不习惯的应当就是舅母……”沈悦感叹。 沈涵生颔首,“我同舅舅舅母说了,休沐就会给他们写信,京中离单城不远,书信也快。” 沈悦托腮笑笑,“诶,姐姐真的觉得你长大了。” 沈涵生也笑,“我都要去学堂了,当然长大了,从前事事都要姐姐操心,这回离开单城,舅母叮嘱,说姐姐事忙,让我多照顾姐姐些。” 舅母是什么都想到了。 沈悦目光看向涵生。 涵生继续道,“姐,我会认真读书的,等我科考入仕,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到时候,我帮你把关选个好夫婿,一定要多读书那种!” 沈悦忍不住笑,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先管好你自己,姐姐这儿很。” …… 稍许,马车在梁宅门口停下。 沈悦牵了沈涵生下马车。 本是平远王府的马车,车夫还需回去找陶伯回去复命,涵生朝车夫道谢。 涵生一直很懂礼貌,周遭的人都有印象。 涵生是去年十月离京的,眼下,已是二月。姐弟两人站在梁宅门口,心中都是感慨,那个时候舅舅舅母还在四处替表哥奔走,近乎都没怎么合过眼,他们也担心梁业的安危。 忽然,竟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沈悦牵起他的手,“走吧,涵生,回家了。” “嗯。”涵生兴奋点头。 这趟从单城回京,舅母同早前给沈悦准备新衣一样,给涵生收拾了不少东西,也做了不少新衣裳。 去学堂读书,舅母怕他太过寒碜被人笑话,准备了些体面的衣服,亦有干净舒适的衣裳。 “舅母有心了。”沈悦轻轻叹了叹。 舅母对他们姐弟二人惯来好,他们也同舅母亲厚。这次两人回京,都是舅母在想着。 沈涵生道,“我日后一定对舅母好。” 沈悦笑,“小男子汉,说到做到。” 沈涵生也笑。 穿过前苑,直接回了房间。 即便是早前,涵生也有单独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仿佛同他早前离开时没有变化,就像中途出门了一趟,回到家中,倍感亲切。 沈涵生朝沈悦笑了笑,先去房间中看看。 沈悦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案几上。 案几上还摞了一层高高的书册。 沈涵生眼睛都看直了,“这些书……” 沈悦应道,“不都是你之前想看得书吗?我年前请刘伯准备的,刘伯都寻到了。这次去学堂读书,本就是住在学堂里,没那么多可以玩的东西,正好这些书可以打发时间,你先看着,还有什么想看的书,你同姐姐说,姐姐再去找。” 沈涵生凝眸看她,“姐……” 沈悦道,“嗯,姐姐知道了,等你发愤图强,一朝高中,姐姐就去环游世界。” 沈涵生忍不住笑。 苑中都是姐弟两人的笑声。 等在家中将东西放好,又简单沏了壶茶,沈悦同涵生在案几前坐着说了会儿话,问及年关时候的事。 沈悦也避重就轻,简单提了一句在栩城遇到地龙,没有多提。 涵生还是忍不住后怕。 山中遇到地龙,那是可怕的事,涵生知晓沈悦没有多提。 末了,沈悦将早前齐蕴给她的有关安州沈家的两页纸递给涵生,“这是安州沈家的大致情况,旁人可能会问起来,记熟了。” 涵生接过,大致瞄了瞄。 沈悦继续道,“东西不是很多,因为说到的是安州沈家的远方子弟,旁的事儿,你就按在晋州的时候说便好,旁人不会深问了去。安州沈家是将军夫人的娘家,京中会给几分薄面,不会有人特意为难你。但启明学堂里,非富即贵,不见得像威德侯府二公子这样的人少,咱们谨慎低调些,明哲保身,但若是有事,也别自己藏着,托人给姐姐送信。” 涵生看她,“知道了,姐。” 沈悦这才撑手起身,“走吧,早些去吃午饭,然后再去把明日去学堂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明日将军府的人会来接,不能迟了。” “嗯。”沈涵生也起身。 姐弟倆一面往苑外去,一面说话。 沈悦正好提到,“昨日见过陈婶,她听说你回来,特别高兴,稍后从集市回来,得空就去看陈婶一趟。” “好。”沈涵生也喜欢陈婶。 陈婶待他们姐弟二人都好,沈涵生都记在心里。 “吃什么去?”刚出了门,沈涵生便问。 沈悦牵他,“凤来楼,八宝鸭子。” 沈涵生眼前一亮,“我最喜欢吃八宝鸭子!” 沈悦笑了笑,没有应声,要不早前的课外活动,她怎么会想起请凤来楼的人来幼儿园做八宝鸭子。因为涵生喜欢,所以她印象深刻,所以当时选的菜式就是八宝鸭子。 沈悦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嗯,我们就去吃八宝鸭子!” 涵生顿时便馋了。 …… 马车回了平远王府,沈悦牵了涵生往凤来楼去。 梁宅在城西。 凤来楼离得原本就不远,姐弟两人一面走着,一面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凤来楼。 凤来楼已经门庭若市。 这个时辰上就已经开始在排队了。 叶子上前询问,“沈姑娘,要不要我去打声招呼?” 他是平远王府的人,身上也有信物,不至于在凤来楼等太久。 沈悦正想应声,就听身侧有人唤了声,“这是……沈姑娘?” 沈悦应声转眸,只见一顶圆圆的肚子,一看就很喜庆,沈悦笑着问候,“游山师傅。” 游山师傅问道,“沈姑娘是来凤来楼用餐?” 游山师傅目光看向她身侧的涵生,努力回忆,但似是记得上回去平远王府似是没见过有这个年纪大小的孩子。 沈悦知晓他误会了,解释道,“是我弟弟涵生。” 言罢,又朝涵生道,“涵生,这是游山师傅,是做你最喜欢的八宝鸭子的大厨。” 沈悦妙语生花,沈涵生眼前一亮。 游山师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沈姑娘,您别等了,同我来,我直接带您去上楼。” 沈悦本想推辞,但架不住游山师傅的热情,沈悦遂又想起早前桃桃想要鸭子和兔子,游山师傅真的叫人送了鸭子和兔子来。 游山师傅的性子就是如此。 “多谢游山师傅。”沈悦道谢。 游山师傅反而高兴。 涵生诧异看她,她会意,低声打趣,“可能看我面相和善?” 涵生忍不住笑。 等到同游山师傅一道上去,才知晓被游山师傅带到了四楼露台区,这里能俯瞰到大半个京中的风景。 “哇~”涵生没忍住惊叹。 沈悦也没想到游山师傅将他们带到了四楼露台区。 游山师傅乐呵呵笑道,“我刚才问过了,今日赶巧此处没预约出去,沈姑娘放心用餐,不用点菜,我来准备就好。” 游山师傅热心。 “有劳游山师傅了。”沈悦道谢。 等游山师傅离开,沈涵生才悄声道,“我们银子带够了吗?” 沈悦神秘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够的吧,如果不够,就拿给你准备的生活费抵。” 沈涵生瞪圆了眼。 沈悦笑岔了气去,“我觉得游山师傅既然想帮忙,也会体恤我的荷包的,放心吧。” 沈涵生这才松了口气。 沈悦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钱袋,“喏,收好了,自己保管,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么多?”沈涵生意外。 沈悦叮嘱道,“初来乍到,学堂里有些跑腿小厮都需打点了,日后也方便。” 她说完,涵生会意,而后又道,“我都记下来了,日后还一起还你。” “哟,这么有志向。”沈悦感叹。 沈涵生认真道,“我是你弟弟,又不是蛀虫,世上没有姐姐天生该养弟弟的。” 沈悦凑上前去,认真看他,“有骨气!” 沈涵生笑。 过了不久,凤来楼的侍者端了菜上楼,“二位有口福了,都是游山师傅亲自下的厨,慢用。” 沈悦和涵生都笑嘻嘻开始动筷子。 “慢慢吃。”沈悦给他夹菜。 “姐姐喜欢的。”涵生也给她夹菜。 ……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又懒懒在露台处晒了会儿太阳,看了看熟悉的京中景象从四楼看去的模样。 果真比平日里见过的恢弘大气。 “难怪都愿意来凤来楼!”沈涵生叹道,“登高望远,视野都不一样。” 沈悦伸手揽他,“涵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日后,天地会更广阔的。” “嗯。”沈涵生笑道,“日后如果我入仕,就择优去鸿胪寺。” 鸿胪寺,沈悦想起卓远早前也提起过。 沈涵生憧憬道,“姐姐不是想去周遭诸国吗?等我日后去鸿胪寺,就带姐姐去周遭诸国看看。” 沈悦托腮,这句话,有的人似是也讲过…… *** 等从凤来楼出来,又去集市买了些必备的东西。 入学堂,纸笔都是损耗品,要挑自己用的管的,床褥被罩这些昨日沈悦都备好,今日同涵生一道准备的,都是旁的东西。 涵生很懂事,挑得细致,也未铺张,不少沈悦想多买些的,涵生会说,先等用用看,等休沐的时候再买。 沈悦知晓他是怕她自己留的钱不多。 沈悦也不戳穿。 等去见陈婶的时候,都差不多黄昏前后了。 涵生见了陈婶也很亲切。 陈婶真的给他做了不少好吃的,涵生肚子吃得圆圆的。 许久不见,姐弟两人在陈婶的铺子处说了很久的话,仿佛几个月未见,有说不完的话题。 陈婶也问起舅舅舅母来。 涵生都应了。 临末了,天色晚了,陈婶也不留他们姐弟二人了,嘱咐了一声,“学堂除了读书,也要好好吃饭,身强力壮才有学习的本钱。” 涵生应好。 来日方长,休沐的时候还有机会和陈婶见面,两人没再久待。 其实集市离家中不远,借着月色,踱步回家中,又说了一路的话。回到家中的时候,将军夫人跟前跑腿的小厮已经在等候。 “沈姑娘,沈二公子。”小厮拱手行礼。 涵生一时有些不习惯沈二公子这称呼。 小厮又朝沈悦道,“将军夫人让小的来同沈姑娘说一声,启明学堂开学得早,明日夫人身边的杜管事会来此处接二公子。杜管事也是安州沈家的人,届时陪着二公子一道去启明学堂,也同那边大声招呼,余下的诸事便都方便了,请沈姑娘放心就是。” 沈悦是没想到将军夫人如此周全。 小厮的话带到,便拱手离开。 沈悦请小厮帮忙带声谢。 小厮应好。 等回了屋中,沈涵生才朝沈悦道,“幼儿园不也是明日开课吗?园中肯定还有旁的事,姐姐快回去吧。” 他是怕呆得越往,沈悦这边回去积压的事情越多。 沈悦拥他,“在启明学堂照顾好自己,休沐的时候,姐姐来接你。” 沈涵生道,“你休沐的时候不还有半日要忙吗?我可以去书馆看书,不用担心我,什么时候来都行。” 沈悦应好。 叶子和段牧原本也在,叶子送沈悦回王府,沈悦请段牧照看一晚涵生,段牧应了声沈姑娘放心。 “涵生,过几日见。”沈悦同他道别。涵生挥手,一直在笑,没让她看到眼中氤氲。 涵生说得是,明日幼儿园开课,她是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 但来日方长,就在京中,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 等回了祈福苑,葱青和少艾都在等她。 明日开课,今日要确认的东西不少。 三人到了幼儿园里,葱青和少艾按照各自手中的清单开始检查,确保明日的开园可以正常进行。 沈悦则看了看明日的开园仪式和准备,逐一打钩确认。 差不多到亥时的时候,几人都检查得差不多了,离开幼儿园的时候,掩上彩虹大门,明日再来,便是正式开学了。 这回算是一个完整学期时间,其实更有利于宝贝们的成长和发展。 幼儿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新的挑战也会接踵而来。 第147章 === 第147章 开学伊始 === === 第147章开学伊始 === 翌日清晨, 沈悦早早便醒了。 今日是幼儿园开学第一日,沈悦和葱青,少艾都穿上了之前的校服, 会让孩子们因为熟悉的记忆而产生亲切感。 新的学期, 晨检入园的时间还是辰时六刻到巳时之间。 已经熟悉幼儿园的作息的, 有小五, 小七,桃桃和穗穗四人。 阿四,小六和小八一路上也多少熟悉了幼儿园的日常安排,或耳濡目染,但今日也是第一天真正入园, 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最后是齐格。 齐格没有接触过同幼儿园相关的安排, 是最需要关注的一个。 如果不是早前阿四,小六和小八相对有了一些幼儿园经验,原则上, 一周内新入园的孩子最好不超过两个, 否则怕会照顾不过来。 辰时,沈悦和葱青, 少艾就到了幼儿园。 同往常每一日一样,少艾先检查户外活动区的设施是否规范, 整洁, 是不是有影响宝宝安全的隐患存在。每至一处, 就会在上面的检查列表上打钩。 幼儿园早前只有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四个孩子,再加上沈悦,葱青和少艾三人, 没有在幼儿园的厨房单独开火。 每一餐的饭菜都是由大厨房做好了送来。 眼下,幼儿园已经有八个孩子,而且从现在开始,每七曜都会陆续增加一直两个孩子,再加上沈悦几人,以及后续的助教人员,其他帮衬的人员增加,幼儿园的厨房今日也正式启用。 有了幼儿园自己的厨房,便方便多了。 差不多辰时前后,少艾去厨房看早餐的准备。 孩子的饮食要相对清淡些,早餐也要营养。 虽然和平日的早餐习惯不同,每一日的早餐沈悦都要求有肉,蛋,牛乳,豆浆,蔬菜,米饭面条之外,还有玉米红薯之类,也会有五谷冲得粉糊,虽然也会有点心,但是只会有很少的一两种。 开始的时候,少艾也担心幼儿园中的公子小姐会不习惯,但是出乎意料得是,孩子们都吃得很好,而且会相互提醒。 譬如九小姐,虽然平日里不吃蔬菜,但是七公子会提醒九小姐吃蔬菜,九小姐就会吃。七公子还会提醒不喜欢喝牛乳喝豆浆的五公子要喝牛乳和豆浆,提醒穗穗要吃米饭面条等等。 眼下,幼儿园的孩子还不算太多,只有固定的厨房帮工两人,郭妈妈和余妈妈,临时从大厨房抽掉了两个小丫鬟过来做些洗菜,切菜,跑腿的细活儿。 少艾去的时候,郭妈妈和余妈妈正忙得热火朝天。 见了少艾来,都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少艾姑娘。” 王府的下人都知晓,如今幼儿园才是整个王府最重要的地方。沈姑娘自是不必说了,葱青和少艾两位姑娘是跟着沈姑娘在幼儿园照看的,旁人都要尊敬几分。 郭妈妈和余妈妈来幼儿园,也都是陶管家亲自挑选的。除了菜做得好,也都没有什么花花的心思,对待孩子的饮食也都上心。 还有两刻钟,孩子们就要陆续入园了,少艾依次看过餐食的准备情况,除了蔬菜要新鲜,旁的都做得差不多,在保温了。 “那记得时辰六刻前,提早两盏茶时间送来。”少艾提醒。 郭妈妈和余妈妈都应好。 少艾这才离开了厨房,继续检查北阁附近。 如今厨房里有了专门帮衬的人,郭妈妈和余妈妈会亲自将早餐送来,不仅放心,也省了不少时间,少艾可以去做旁的事。 *** 教室里,葱青循着每日例行检查清单逐一检查。 因为昨晚就已经检查过一轮,今日检查得便很快。 多出来的时间,葱青在整理洗衣处送来的孩子们午睡用的床单被褥,确保都是按照名字放入了对应的小柜子里,孩子们不会拿混。 而后,又检查了绣着孩子们名字的汗巾是否有放错,等检查完教室,又检查了户外活动区域的汗巾存放点,确认没有遗漏,看看时辰,差不多还有两盏茶左右的时间到辰时六刻。 葱青往彩虹大门去。 沈悦正检查完晨间区的工具,确认了洗手台里的水都是新换了,每个孩子都有擦手的热毛巾送来暖着。 等沈悦都检查妥当,起身见卓新也来了。 沈悦意外。 卓新有些不好意思,他早前是暂时顶替少艾来幼儿园帮衬的,眼下少艾回来了,他再来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六叔也同陶伯提了,让他跟着陶伯看王府中的事,幼儿园的事就交给沈悦。 沈悦还没问起,他眼珠子转了转,此地无银三百两,“今日不是幼儿园开课吗?陶伯怕人手不够,就让我来看看……” “哦。”沈悦也不戳穿,只轻声应了句,“好啊。” 卓新心中唏嘘。 看样子沈悦是不会去找陶伯证实了。 反正他就今日来看看,怕幼儿园中的孩子突然多了这么多,幼儿园人手不够,也就这一两日的事情,只要沈悦不反对,陶伯那里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沈悦转身,卓新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入了晨检厅。 沈悦偷偷笑了笑。 葱青来晨检厅的时候,见到二公子也在,葱青很快会意,二公子怕是也舍不得这段时日同府中的公子和小姐们一处。 葱青没有多吱声,上前朝沈悦道,“沈姑娘,都检查好了,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郭妈妈和余妈妈正松了早餐来,和少艾一道在取餐区布置。” “好。”沈悦应声,又转头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差不多还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就到晨检入园的时间。 沈悦刚回头,就听见“咯咯咯”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这笑声太过标志,哪怕还不见人影,沈悦,卓新和葱青也知道来的是小五。只是除了小五的声音,很快还分辨出有小八的声音,沈悦几人意外。 行至彩虹大门处,果真见是小五“咯咯咯”笑着朝彩虹大门处跑来,而后面跟着“嘻嘻哈哈”追逐的小胖墩不是小八是谁? 沈悦,卓新和葱青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今日是幼儿园开班第一日,就从这么喜庆的开端开始。 小五和小八相继跑到沈悦几人身边停下来的时候,都累得气喘吁吁,但又乐在其中。小五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小八是一身黄色的衣服。 两人凑在一处,颜色和谐而般配。 沈悦一如既往俯身摸了摸他们两人的头,应是跑了好一段了,额头都出汗了。 沈悦温和笑道,“天天,小八,早上好,欢迎你们来幼儿园。” 许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小五脸上浮起天真的笑意,他就早就盼着了! 小八也开始兴奋起来,之前五哥就说,每天到幼儿园的时候,阿悦就会这么给他们问好。忽得!小八也觉得仪式感,他也算是幼儿园正式的一员了! 只是小八激动虽激动,却不知道怎么做,就兴奋得看向一侧的小五。 小五上前拥了拥沈悦,“阿悦早上好。” 分开的时候,小八也上前依葫芦画瓢,“阿悦早上好。” 卓远之前就说小八鬼精鬼精的,这些孩子里,小八是随擅长模仿的一个。 沈悦看了看,稍远处没有旁的身影了,那就是小五和小八跑得太快,将平妈妈,王妈妈和桂枝,小六几人远远跑到了身后。 那暂时不等了。 “来,我们去晨检厅。”沈悦一手牵起小五,一手牵起小八往晨检厅去。 小五和小八都听话跟着沈悦一道。 小五已经熟悉晨间的流程,小五在前面,小八就在小五身后排队,一面排队,一面好奇看着沈悦和小五。 沈悦先是用手背摸了摸小五额头的温度,轻声道,“体温是正常的。” 小五咧嘴笑笑。 “天天,请张嘴。”沈悦又出声。 小五听话张嘴,且长长的“啊”了一声。 小八当即学会了,要张嘴,还要“啊”一声,小五在做的时候,小八也在身后跟着做。 然后见小五伸出双手,先是掌心,而后是手背给沈悦看。 沈悦忍俊,“去那边洗手。” “好!”小五干净利落。 葱青便领了他上前。 小五路上摔倒过,手上蹭了灰。眼下,在洗手台处认认真真,用七步洗手法将手洗干净。 葱青递了热毛巾给他。 “咦,现在有热毛巾了吗?”小五好奇得问。 热毛巾早前是没有的。 葱青朝小五笑道,“是啊,五公子,从这学期开始,我们在晨检处增加了热毛巾,这样能将手擦得更干净。” 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沈悦转眸看向小五笑了笑。 这里没有洗手液,还是前几日,楼清运来参观幼儿园结束时,沈悦问起他有什么意见的时候。 楼清运说,可以增加热毛巾擦手。 她也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好法子。 楼清运还同她提起,幼儿园里若是孩子真多了起来,可以准备一个小型的医疗室,除了平日里的急救药物,也可以准备孩子们生病的必备药物,譬如止腹泻的药物,这些都不必等到大夫来。 幼儿园中若是有一个孩子生病,其余的孩子也容易生病,即便大夫来,这些药材可以就近取到,也少耽误用药的时间。 而且,每个季节往往都有对应季节流行的疾病,医疗室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配些供孩子饮用的水,譬如,春东交替的时候,多准备些柠檬泡水,夏季的时候夏桑菊等等。 沈悦确实在这方面的经验不足。 但楼清运是大夫。 楼清运当时对她说,要么这三个月他本就在平远王府给六小姐看病,每日的闲暇时间,他可以去医疗室。 沈悦原本没多少注意,楼清运主动提起,沈悦求之不得。 这两日,楼清运除了每日花上两个左右的时辰同小六一处,施针,对话,安抚情绪,旁的时间,大都在准备医疗室中。 有陶伯帮衬,医务室很快就准备了起来,就在临近蹴鞠场的地方,开窗就能看见彩虹跑道。 思绪间,沈悦回过神来,方才已经摸过小八额头了,沈悦朝小八道,“小八张嘴。” 小八方才就学会了,张大嘴,长长得唤了一声,“啊!” 沈悦又看了看他的手心,手背,还有指甲。 “小八,今天回去,记得请桂枝帮你修指甲哦,有些长了,会藏让我们生病的东西,而且,在沙区和其他户外活动区域玩耍的时候,容易藏垢。” “哦。”小五憨厚应声。 “去洗手。”沈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卓新上前,领了小八洗手。 小五是会七步洗手法的,但是小八还有些陌生,卓新耐性教着,很快,小八也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葱青领他们二人入园的时候,沈悦叮嘱了声,“出汗了,先帮他们更换汗巾。” “好。”葱青应声。 等葱青领了小五和小八入内,沈悦和卓新还能在晨检厅听得到小五和小八的对话。 “五哥五哥,我今天也上幼儿园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幼儿园了!”小八明显向小五靠拢。 小五也已经不像早前那么排斥小八,但还是傲娇道,“幼儿园里,我们有很多规则的,你要认真学!” “哦哦!”小八应声。 “一会儿你要先记得换室内鞋……” 到这句,两人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卓新和沈悦相视一笑,卓新竟然有些遗憾,“没见到小五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样子。” 那时候如果他在府中该多好,就不会错过他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模样,会不会也像今日小八一样,古灵精怪,一面看,一面学,心中有些好奇,还不怎么敢开口问。 沈悦宽慰道,“日后还有很多第一次,你不错过就好了,永远不会迟。” 卓新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正好,大门外的脚步声传来,应该有旁的孩子来了,沈悦和卓新上前,果真见是平妈妈,王妈妈和小六。 看模样,平妈妈和王妈妈都面有倦色,但面色又稍许红润,应当是先前撵小五和小八撵得,最后没撵上,索性也不撵了。 小五和小八都跑得快,也就卓夜和府中的暗卫能跟得上,而且两人兴奋疯到一处,更不会听话。府中有暗卫在,他二人只要安全,暗卫旁的倒不怎么管。 倒是小六牵着王妈妈的手,很开心。 沈悦上前,“小六,早上好,欢迎你到王府幼儿园!” 小六松开王妈妈的手,也用手语比划了一句,“阿悦,早上好。” 沈悦上前拥她,“来,早上来幼儿园的时候,要和阿悦拥抱一下,开启新的一天。” 小六喜欢这个彩虹大门前的拥抱。 “一起去晨检厅。”沈悦牵了小六入内,又同早前小五,小八一样,最后小六朝王妈妈挥了挥手,这才由卓新领着去了教室。 沈悦又朝王妈妈道,“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看小六的,酉正的时候,可以来晨检厅接小六回苑中,只是,如果小六吃饭吃得迟了些,会稍许等一会儿。” 王妈妈应好。 沈悦又朝平妈妈和王妈妈二人道,“小五和小八刚才由葱青领进去,现在差不多在吃早餐了,不用担心。” 五公子刚来幼儿园的两三日,平妈妈心中是担心的,但眼下已经轻车熟路,王妈妈也在重复这个过程,沈悦又和王妈妈多说了几句。 而后,桃桃和穗穗来了幼儿园。 接着是慧妈妈和春雨领了阿四和小七来了幼儿园。 沈悦上前去迎。 慧妈妈也回了府中三两日,但沈悦一直在忙,也没有时间去见慧妈妈,慧妈妈见了她,嘴角不自然得勾了勾,似是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但还是笑了笑。 沈悦也朝她点头致意,似是早前的事并不清楚一般,分别向阿四和小七问好。 许是早前卓远直接让慧妈妈离府一段时间的缘故,再回来,慧妈妈再不敢相信自己是不可替代的。也一直小心翼翼,也不怎么敢在四公子面前僭越了去。 相比之前,在幼儿园里故意提点沈悦的时候,眼下,低调,规矩,又沉稳了许多。 等到葱青折回,领了阿四和小七入内,沈悦也上前同慧妈妈招呼,“慧妈妈。” 慧妈妈福了福身,恭敬又有些不好意思得还礼,“沈姑娘好!” 沈悦轻声道,“慧妈妈回来就好,小七一直很想你,之前画的慧妈妈的画像,还放在幼儿园里,时常会拿出来看看。” 慧妈妈怔住。 沈悦笑道,“慧妈妈回来就好了,小七应该高兴了。” 慧妈妈忽得便眼红了,不觉伸手摸了摸眼角。 沈悦正欲开口,见不远处又有身影前来,沈悦认出陶伯来。 能让陶伯亲自应接的,应当是将军夫人和齐格了。 “慧妈妈,失陪。”沈悦还有温和有力。 慧妈妈连忙颔首。 她之前以为王爷再不会让她回王府了,她所有的精力都在照顾七公子身上,如果不让她再见七公子,她似是忽得没了寄托。 这次,陶管家忽然说让她回来。 她除了感激,还有害怕。 早前府中这么多教习嬷嬷,王爷都没吱声过,王爷多余的话都没有,便让陶管家寻她,让她暂离王府一段时间。 她当时还对沈悦心生过怨恨。 但因为在庄子上的时间呆了太久,也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王爷以前并非不知晓,只是王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因为王爷对早起的管教嬷嬷也不满意,认为管教嬷嬷也不一定就能将小七照顾得比她照顾得好;二来,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四公子在外祖父家,与她的冲突没那么大,只是年关之后,四公子就回来了,所以王爷并未心软。 这些年,王爷一直心如明镜,一直由着她,是因为七公子一直体弱多病需要人照顾;所以,早前,并不是四公子的外祖父家来人,将四公子接走,应当是王爷为了缓和她和四公子,还有四公子和七公子之间的矛盾,借四公子外祖父之命,将四公子送走的。 这些想明白,慧妈妈便忽然通透了。 王爷虽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让陶管家带给她,但要带给她的话,都一清二楚了。 七公子这里,离了她不会不转。 四公子和七公子才是这王府正紧的主子。 如今,沈姑娘在照看王府中所有的孩子,她若是还和沈姑娘过不去,那走得人就是她,而且,这一次,王爷不会让她再回来。 等这些事情想清楚明白,慧妈妈再回府中,便知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本也以为沈悦会给她颜色看看,就像早前她在幼儿园同她提点时一样,但沈悦…… 似是还同早前一样,一门心思都放在照顾孩子上。 而且,对待四公子和七公子一视同仁,并没有让七公子受委屈。 她不在的这几月,听春雨说七公子一直没生过病,也很少躲在屋中不出来,去栩城,和从栩城回来的一路,都是王爷自己带着四公子和七公子二人。 四公子和七公子也一直睡在一处,兄弟和睦。 这些,早前在慧妈妈处不敢相信的事,都一件件的变成现实,但没有一条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是……因为沈姑娘。 慧妈妈也终于相信,沈悦在照顾孩子上,是有过人之处的。 至少,将七公子照顾得,比她在时好。 光是想想七公子少喝的那些药,慧妈妈也心有余悸。 经过短暂的分别,慧妈妈也想明白,没什么比能陪在七公子身边,七公子健健康康的更重要。 …… 彩虹大门处,齐格见了沈悦迎上来,便睁开将军夫人的手,“我先去和沈悦打招呼!” 将军夫人意外,但这小野马的力气实在是大。 将军夫人想唤一声,慢些,怕摔都还来不及,他就已经跑远。 沈悦俯身,温和道,“齐格,早上好,欢迎你来王府幼儿园!” 沈悦这声指向性的问候,让他觉得很受关注。 尤其是,沈悦这是专程来迎接他的。 “哦。”齐格也忽然想起,上次沈悦同他说的,她问好的时候,也要问好,齐格大声道,“早上好!沈悦!” 这一声中气十足,沈悦耳朵都险些振聋了去。 将军夫人诧异看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不哪回去哪里,你越是让他问人好,他就越是装哑巴,要么撒腿就跑。 眼下,竟还能主动在此处同沈悦问好,将军夫人错愕。 正好,陶管家同将军夫人也行至大门处。 沈悦朝将军夫人福了福身,“将军夫人好。” 将军夫人莞尔。 沈悦这才伸手,朝齐格道,“来,我们晨检厅。” 齐格竟然真的听话伸手给她,两人一面走,齐格一面问,“今天的户外活动是沙区吗?” 沈悦朝他点头,“对,今日是沙区。” 齐格险些就手舞足蹈起来,“太好了!我喜欢沙区!等不及了!” 沈悦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好的东西值得等待。” “也是!”齐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将军夫人看得忍不住笑。 上回从平远王府回将军府的一路,格子都在同老夫人说他喜欢沙区,老夫人一直不怎么喜欢,说怎么带孩子玩沙子呢! 格子就同老夫人理直气壮,“沙子很细腻,可以锻炼我的感官能力啊,而且,沙子很好玩啊,同大家一起玩,才更好玩。” 都是他早前玩沙子的时候,同她和沈悦的对话中,一段一段听来的,当时有模有样重复给老夫人听,听得老夫人一愣一愣。 就是眼下,将军夫人想起还能忍不住笑。 例行的晨间,摸额头,检查张嘴检查口腔和喉咙,而后是掌心,手背和手指,然后沈悦领了他去洗手台处洗手。 七步洗手法,有些难,但是沈悦在教,齐格又听说幼儿园的孩子们都会,他总不能在洗手的事情上,落人后去。 等洗完手,又用热毛巾擦了擦。 齐格竟然觉得很舒服,而且,整个晨检都很有仪式感。 “同将军夫人再见。”齐格初次来,还需要沈悦提醒。 齐格朝将军夫人挥手,“娘,再见!” 将军夫人迟疑了片刻,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儿子。 “将军夫人,寅时六刻来幼儿园接齐格就好。初期入园的孩子,会有一段适应时间,怕会不习惯,也会想家,可能会希望尽快能见到家人,所以需要酉正来接。等到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对幼儿园熟悉了,就可以留在幼儿园中和其他孩子一起用了晚饭再回复。” 沈悦牵起齐格的手,正准备入园,又想起同将军夫人再说一声。 将军夫人颔首。 这一条,在上次入园体验的时候,沈悦就听她说起过,应是怕她忘了才提醒的。 将军夫人应道,“好,我酉正就来接格子,正好格子的祖母有些舍不得他,也想他回府一道用晚饭,祖孙二人说会儿话。” “好。”沈悦应声。 齐格迫不及待想去幼儿园了,都没有回头再看将军夫人一眼,将军夫人心中不知道真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不高兴。 …… 沈悦牵了齐格往教室去。 齐格目光看向沙区就有些走不动,只是记得沈悦说过的,今日会去沙区;而后经过综合活动区的滑滑梯时,又忽然很想玩滑滑梯;远远看到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时,又很想去蹴鞠草坪和彩虹跑道玩…… “要吃了午饭才能去玩吗?”齐格还是忍不住问。 沈悦笑,“不必,午时的时候就会去沙区。” “啊!真的!”虽然齐格对午时还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知晓午时在晌午饭前。 早前的期许从下午提到了上午,齐格似捡了个宝贝一般,整个人精神状态仿佛都同刚才不一样了。 等到了换鞋区,沈悦陪同他一道换鞋,且将自己的书包放在贴了他名字的柜子里,这才同沈悦一道入了教室。 教室他早前就见过了,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沈悦敛起帘栊领他入内时,教室里餐桌前七双眼睛齐刷刷转眸看向他。 齐格一愣。 忽得,就有种从脱缰的野马变成有绳子牵着的小马驹一般,没有由来得忽然老实了几分,也转眸安静看向沈悦。 沈悦领了他到取餐区前,“齐格,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吃的早餐,但是注意,一,取餐的时候不可以说话,避免口水污染餐食;二,少取多餐,自己取得东西要尽量尝试负责任吃完,所以,不确定能吃得下的部分,可以下次再来取;三,取好早餐后,可以到临近的餐桌,选一个位置坐下,就可以用餐了。” 齐格听得愣住,“我自己选吗?” 沈悦颔首,“是,但是阿悦会建议,每一样食物,都吃一些,尝过食物的味道后,再选择自己还想吃的食物补充。” “哦。”齐格尚有新鲜感在,也不怎么唱反调。 因为来得最晚,取餐区有些东西剩得并不多,齐格还是听沈悦的,一样选了一些。 但端起来有些重,齐格端起餐盘往餐桌的空位去。 空位一旁只有桃桃,齐格刚想坐下,就听桃桃道,“这是我旁边的位置,是我先坐下来的,你如果想坐,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你坐我旁边啊?” “啊?”齐格以为自己听错。 第148章 === 第148章 格格不入 === === 第148章格格不入 === 在将军府, 齐格是齐将军和将军夫人的独子,更是老夫人唯一的的宝贝金孙。将军府阖府上下就得了这么一个祖宗! 什么时候他坐哪里,还要征求旁边的人同意啊?! 齐格是真有些被桃桃问懵住了。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桃桃是特意刁难挑衅他的, 还是旁的? 沈悦上前, 在齐格面前半蹲下, 温声道,“齐格,在幼儿园中,我们如果选择这里落坐,就要征得在这里先坐下的人同意, 这是礼貌, 也是尊重。现在我们旁边坐的人是桃桃,所以我们要征得桃桃的同意。但如果是我们先落座,桃桃想要坐我们旁边, 也要征求我们的同意。” “为什么啊?”齐格不理解。 平时只有府中照顾不到的, 还没见过谁不让他坐的! 沈悦耐性道,“齐格, 想一想当我们外出用餐的时候,如果酒楼里暂时没有位置了, 我们需要等待, 或是选择和别人坐一张桌子, 但桌子是别人先来坐下的,我们想要在别人旁边坐,是不是也要征得别人的同意?” 齐格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同爹爹去凤来楼,也没位置。爹爹也曾询问一侧的人, 是否可以同坐,好像就是沈悦说的这样。 但当时是爹爹在,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个时候,轮到他自己了,他忽然结合了眼下这一幕,有些明白过来了。 齐格点了点头。 沈悦也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当然,齐格,如果你不想征求桃桃的同意,那我们也可以去隔壁桌坐。” 齐格顺势看去,隔壁有卓天在。 齐格不想去那一桌。 齐格照做,“我可以坐你旁边吗,桃桃?” 方才他听沈悦唤她桃桃。 桃桃手中握着勺子,勺子里盛了米饭,两只腿一直在轻松得荡来荡去,齐格同他说话,她就甜甜笑了笑,“当然可以啊。” 齐格也忽得笑了,原来真不是特意为挑衅或为难他。 他家中就他一个,还没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呢!说话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又清脆好听得像银铃一样。 齐格再没放在心上,终于落座。 左右两个桌子,加上他,一共坐了八个孩子。 陆瞿,卓泉,卓天,卓扬,这四个他都认识,但另外三个看起来年纪小一些的,他不认识。 这些孩子里,要说他最认识的,当然是卓天,京中谁不认识卓天那个臭家伙(卓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风评一样)。 他还和那家伙打过架。 有打赢的时候,也有打输的时候。要论真打,卓天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卓天这家伙跑得死快死快的,很难揍! 小五也在邻桌啃玉米,一面不高兴看他。 之前阿悦说幼儿园会有新同学来,他怎么都没想到是齐格那个蛮力怪,被他打一拳特别疼,比六叔揍他还疼(六叔:我揍你那叫揍吗?) 他太不喜欢齐格了! 他和齐格照面隔不了多久就要打,各有输赢。 齐格力气大,一旦被他逮着多半揍不赢,六叔告诉他,打架除了靠蛮力揍,还要观察。 遇到一定打不过的这一类,要么躲,要么跑,要么求助。 遇到有希望打得过的,譬如齐格这种,那就要认真观察。和齐格打得多了,他也总结出来了方法,齐格虽然力气大,但是不如他灵活。他只要不给齐格逮住,兜着齐格到处跑,然后找准时间回头一顿乱揍,他连齐格也能揍懵。 最后一类,就是像郭毅这种,他避着眼睛都能打过的。那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还有,打赢了也要装可怜,但这条不符合他的气质。 所以,他小到大的打架学问其实都是六叔教的。可六叔教他打架,又不让他主动打架,只是要他不被人打。 现在,齐格就坐在邻桌,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小五心里很不舒服,肉眼可见得气势汹汹啃着玉米,一面瞥目看着齐格,估摸着,怕是什么时候就要再打一架。 桌上的孩子里,小七也是认识齐格的。 齐格和五哥见面就打架,齐格力气大,小七不敢惹齐格,只能看了看五哥,又看了看齐格,不怎么敢吱声。 小八最会观察,一看齐格和五哥之间好像就有点不对,但他肯定是站五哥的!可是早饭又好好吃,小八又啃了一口肉包子。 桃桃坐在齐格旁边,桃桃年幼,见齐格的次数少,倒也不觉得齐格有什么。 小六也看着齐格和小五,隐隐觉察新来的齐格和五哥有些不对付。小六因为不会说话能少出门,所以小六和桃桃一样,对齐格并不熟悉。 但穗穗是早前就认识齐格的。 穗穗的性子冷,以前就不怎么搭理齐格,眼下也是。 阿四看到齐格的时候,整个人都顿了顿,似是花了好久时间才接受齐格也来了幼儿园。 总归,随着齐格的到来,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好像多多少少有些变化,也都一面吃饭,一面好奇打量齐格。 “齐公子,我们先吃饭,稍后还有团队分享课。”沈悦去做稍后团队分享课程的准备,葱青上前提醒的。 “哦。”齐格应了一声,但很快,又朝沈悦诧异道,“是要我自己吃饭吗?” 其实昨日入园参观的时候,葱青就同他说过,但是他没认真听。 葱青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嗯,在幼儿园,我们都要自己吃饭。” “啊!为什么要我自己吃饭?王府里没有人喂饭吗?”齐格的嗓门本就比旁的孩子粗犷些,稍微震惊大声了些,就显得语气很有些不友好。 隔壁桌,小五本就看不惯齐格,终于忍不住抢白,“你没手啊!还要人喂!” 齐格一点就燃,“想打架吗,卓天!” “打架就打架!”卓天也“啪”得一声放下碗筷。 这两个人过往没少打过架,小七浑身一抖,这又开始了。两人之间总有一个把另一个揍赢,但揍赢的那个也会鼻青脸肿,赢得不怎么好看。 小八就坐在小五对面,小五猛地一拍桌子,小八吓得嘴巴里的青菜都掉了出来,诧异看向小五。 阿四一脸恼火,又来了,两个闯祸精! 从小打到大! 桃桃和小六冷不丁吓一跳,穗穗眨了眨眼睛,看向小五和齐格两个。 眼见两人就要冲到一起,姿势和气势都摆好,忽得,即将扭打到一处的两人都只觉脚下一凌空,张牙舞爪的时候被同时拎了起来,两人呲牙咧嘴看向身侧,卓新轻嗤,“幼儿园打架啊,揍你们两个啊!” 旁人仿佛先前都忘了还有卓新在。 小孩儿打架,首先比得是发育。 但无论齐格还是小五,发育得再好,在卓新面前就无异于两只小菜鸡。 小八连忙上前,悄声朝卓新道,“二哥,是他先说要打架!五哥才说打的!” 诶,齐格吃惊看向眼前这个小胖子。 竟然告状!!! 小五简直对小八刮目相看。 原来被告状的对象不是自己,且是自己打架对象的时候,这舒爽感简直难以形容。 小五朝卓新吼道,“听到了没有,是他先挑事!” 小八在一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卓新一杆子打死,“这里是幼儿园,不管是谁先挑的事,打架双方谁都逃不了责任。” 言罢,两人脚下桌底。 既而,一人头上象征性挨了一个大包。 “阿!疼疼疼!”小五不服。 “怎么还带打人的啊!”齐格也不服。 卓新却环臂,悠悠道,“这哪叫打啊,我再看到一次,真揍你们两个了啊!” 小五赶紧不吱声了。 齐格见小五都不吱声了,也跟着不吱声,卓新是卓天的哥哥,卓新连卓天都揍了! 沈悦闻声过来的时候,两人都坐回了原处,卓新环臂满意看向他们二人,心中觉得很是得意。 “怎么了?”沈悦折回,问起方才。 齐格和小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也都识趣没把挨卓新揍的事情说出来。 一侧,小八实在有些憋不住,悄声道,“阿悦,我悄悄告诉你,二哥刚才揍了他们两个。” 卓新简直不要太惊讶得看向小八。 小八赶紧低头吃饭。 小五:“……” 齐格:“……” 活该!两人都同时想。 卓新看向沈悦,嘴角抽了抽,尬笑道,“逗他们玩的,我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小五先开口,“阿悦,二哥揍了我的头。” 齐格也伸手捂住头顶,“我的头好疼。” 沈悦奈何看向卓新,卓新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终于,小五和齐格架是打不成了! 但是气势不能输,所以双方开始暗暗较劲儿,你吃一节玉米,我就吃两节,你吃一口蔬菜,我就吃两口,总之,一人一口较劲儿着,不知不觉吃了好多,都吃撑了。 小五和齐格先后打了不少嗝儿。 阿四像看两个大傻子一样看他们。 当然,还有一个更傻的 —— 卓新在教学区和沈悦交谈,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沈悦的语气不似重话,卓新脸都红了。 总归,早前原本计较着没人喂饭的齐家小祖宗,在和小五的斗气中,自己吃完了一整顿早饭。 刚想下桌子,少艾上前提醒,“齐公子,还不能走哦,早餐环节还没有结束。” “啊?”齐格有些崩溃,还要吃啊。 但顺着少艾目光看去,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和小八几个都排队将餐具里的食物残渣倒进指定的地方,然后将餐具放回回收处,然后还会折回,用抹布将桌面清洁干净。 就连最小的桃桃,也在穗穗的帮助下,用小扫帚清扫地面。 等这些都结束,才去洗手台处,和沈悦一起洗手,洗完后,用毛巾擦干,才又折回教学区。 “……”齐格惊呆,“这还要我们自己做吗?” 少艾还未应声,小五朝他舌头,“不会了。” “谁说我不会的!”反正他就不能轻易在小五面前认输,齐格年纪和小五差不多,刚才就看过大家怎么做,再加上还有少艾在一侧,虽然是第一次清理,但也有很高的完成度。 等他最后一个去洗手台的时候,沈悦赞许,“厉害了,齐格,今日才幼儿园第一日,已经可以自己完成取餐,用餐,处理食物残渣,归位餐具,清洁桌面地面,自己洗手了……” 除了祖母和家中的下人外,仿佛还没人这么夸过他。 而且,沈悦的夸赞,都是落到具体的事情上的,这些事情他都干过,不像祖母,一口一个我大孙子就是好,但怎么好,他也不知道。打架好?还是脾气犟? 反正,沈悦夸了他,他竟然腼腆得挠了挠头。 沈悦半蹲下,认真朝他道,“等晚些,将军夫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将军夫人,我们齐格第一天来幼儿园,就自己一个人做了这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哦!” 齐格脸色微微红了红。 “来,我们去教学去。”沈悦伸手牵他。 齐格跟着她,一面听她道,“齐格,我真的觉得你很棒!” 齐格没有应声,低着头的时候,眸间些许碎莹,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等沈悦领齐格来到教学区的时候,只有小七身旁还有座位。 小七看了看齐格,抖了抖,似是有些害怕。 沈悦半蹲下,温声提醒,“齐格,还记得我们要怎么说?” 齐格朝小七道,“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小七愣了愣,有些紧张应声,“……可以。” 齐格看向一侧的沈悦。 沈悦朝他竖起鼓励的大拇指。 齐格笑开。 他忽然也觉得他自己很棒。 等齐格也落座,今日的团队讨论就全员到齐了。 今天是新学期伊始,沈悦简短得做了欢迎,欢迎眼前的旧朋友们重新回到幼儿园,也欢迎新的小朋友们加入幼儿园。 这学期开始,是一个完整的学期,幼儿园会为小朋友们准备更丰富多彩的活动,先给孩子们透露春天的活动。 “譬如……”沈悦掀起板夹上的第一页纸,“植树活动!” “哇~”孩子们都跟着兴奋叫起来,就连齐格也都在这种气氛下跟着叫起来。 “植树活动的时候,每个小朋友都会亲手种下一颗小树,就在幼儿园里,我们大家可以每天观察到自己栽种的这颗小树是怎么长大的,每一颗小树都会带上这样一块牌子—— 天天的小树。”沈悦展示小铁牌的时候,孩子们都喜欢得尖叫起来。 就连阿四也觉得好想种一颗自己的树。 “春天当天不能只有种树,还有什么?”沈悦朝孩子们问道。 小七第一个举手,“风筝!” 是的是的,孩子们响应。 小八第二个,“野餐!” 再度响应。 穗穗第三个,“外出踏青,观察春天的植物和冬天的植物有什么不同。” 简直没有人不响应。 都不需要沈悦再引导。 桃桃第四个,“还有春季的校服!” 台下顿了顿,忽得,都跟着热议起来,是啊,春天来了,要有春季的校服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这次校服的颜色是我来选!”小五还记得这件事。 小七也道,“秋季的是我!” “好羡慕。”小八咬唇。 小六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似是也忍不住,想尝试开口,但是脸都似是憋红,也仿佛说不出来。 沈悦上前,温和道,“小六不急,你可以先用手语告诉阿悦,阿悦帮你说。” 小六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按照楼清运说的方法观察,沈悦的确见她一面做手语的时候,唇间是一面微微动着,一起在做发音尝试的。 楼清运也说过,刚开始,孩子可能还不会脱离了手语单独说话,会手语和说话并行,这样也是促进孩子说话的一个好方式。 沈悦期待着,顺着小六眼中的憧憬和手中的比划,告诉大家,“小六说,春日可以外出画画,还可以用春天的泉水泡茶。” “哇~”孩子中再度爆发出惊喜的声音。 就似上回在栩城驿馆后山的时候,沈悦带他们去观察冬日植物,小六说起冬日的小草,让她想起像外祖母的手。 齐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氛围,除了震惊,羡慕,好玩,还有就是想加入,平素怼天怼地的性子,在被沈悦问起的时候,竟然有些害羞了,“春天……春天……春天可以蹴鞠!” 哈哈哈哈哈!周围都笑开。 沈悦认真问道,“齐格,为什么春天可以踢蹴鞠,可以告诉我们吗?” 齐格愣了愣,看到旁的孩子都刷刷看向他,他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又紧张起来,支吾道,“因为,春天有蹴鞠大赛啊!” 蹴鞠大赛? 之前的宝贝们说的,沈悦或多或少都能想到,或是沾边,但是齐格这一条,她是意外。 卓新上前,“阿悦!每隔一年春季,宫中会都举办蹴鞠赛,会广邀世家子弟参加,外地的世家子弟也会来。除了男子组,女子两场比赛,还有幼儿组,不分男女,七岁以下的孩子都能参加。” “所以……”小五忽然惊喜。 “我们也可以组织一只蹴鞠队!”齐格朗声。 “七人制,我们人够!”小五惊喜! 第149章 === 第149章 值日生!=== === 第149章值日生!=== 沈悦万万没想想到, 春季幼儿组的蹴鞠大赛,王府幼儿园小组决定参加,就这么在孩子们主导的讨论中迅速定了下来。 而且, 名字都取好了, 就叫王府幼儿园! 口号竟然是,欢迎来到王府幼儿园! 这是沈悦每天早上在彩虹大门处应接他们时候说的问候语, 孩子们竟然异口同声都要用这个口号。 沈悦啼笑皆非。 但孩子们乐在其中,沈悦并未打断。 其实在团队讨论课, 很愿意看到孩子们尽情分享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正是语言能力发育的敏感期,虽然有时候说话都不见得能说清楚, 但是孩子们之间能相互会意。 整个团队分享讨论环节,比早前任何一次团队讨论都更热烈, 而且有成就感。 这成就感源自于孩子们自身。 于是七嘴八舌的讨论, 并未局限在报名参赛,哪些宝贝可以上场,谁可以踢什么位置,队名和口号, 甚至,天马行空到队服都有讨论——因为是春季的比赛, 桃桃提议蹴鞠比赛的队服可不可以用校服! 没有孩子不同意。 这样他们只要看到校服就会想起蹴鞠赛,只要参加蹴鞠赛,都会想起他们最早参加蹴鞠赛时候的队服就是王府幼儿园的春季校服。 桃桃的提起简直满足了孩子们的憧憬。 所以, 小五有选择春季校服的权力,就变相成了他有选择王府幼儿园蹴鞠小队的队服。 小五整个人都欢呼雀跃。 同当初收到六叔送他的小马驹一样。 在孩子的世界里,有时候很少会做比较, 小马驹和春季校服在小五心中都一样重要。 看到孩子们都喜欢的不得了,沈悦俯身道,“那好,我们大家今天的商议结果是不是,春季校服用蹴鞠服替代?” “是~”所有的孩子都拉长了声音应道。 沈悦继续,“那颜色呢?” 沈悦看向小五,“天天,春季的蹴鞠服想要什么颜色?” 小五伸手挠了挠头,尴尬朝小七问道,“小七,我上回说的什么颜色,你还记得吗?” 小七摇头,“我不记得了。” 小五正为难,目光刚准备投向桃桃,桃桃便主动应道,“五哥哥我也不记得了。” “湖蓝色!”小八张口,“五哥哥你最喜欢湖蓝色呀!” 小五转头看向小八,诧异得眨了眨眼睛,他喜欢湖蓝色吗?他怎么不知道? 桃桃拍手,“对了,五哥哥就是喜欢湖蓝色!他的衣服有一半都是湖蓝色!” 小七似是也反应过来,“因为六叔喜欢湖蓝色,所以五哥哥也喜欢湖蓝色,五哥哥喜欢的都是六叔喜欢的!” 沈悦微微愣了愣,继而低眸笑了笑,即便卓远人不在京中的时候,她也总能在孩子们的日常生活中听到他。 湖蓝色,他是很喜欢。 但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木槿色。 他穿着木槿色的衣裳,和她,还有孩子们在一处,玩老鹰小鸡。 实在,太过惹眼。 比那年关那日的烟火都要惹眼…… 沈悦思绪蔓延处,脑海中忽有一刻,全是守岁时候,他吻上她唇畔——我想每年年关,你我都在一处守岁…… 回神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进入到了小组位置的讨论。 早前齐蕴就给府中的孩子上过蹴鞠的启蒙课。孩子们不仅会蹴鞠,而且还知晓在蹴鞠赛的七人赛制里,一支队伍是由一个守门员,两个前锋,两个前卫,和两个后位构成的。 即便是后回来的阿四,小六和小八几个,因为这一路都不知道踢了多少回蹴鞠比赛了,所以对这些位置都很清楚。 齐格更是不必说。 有这么一个喜欢蹴鞠的二叔,从小就没少祸祸他过。 于是,小七可以迅速判断,说他可以做守门员。 小七的跑动速度不快,体力也不怎么好,但是小七的观察很仔细,所以善于做预判。在齐蕴给幼儿园的授课时间中,小七的扑救一向是最好的。 所以小七主动要求做守门员。 小五和齐格自然都是抢着要做前锋! 原本前锋就两个位置,但桃桃说,穗穗姐姐的蹴鞠踢得很好呀!应该穗穗姐姐做前锋才是。 小七也跟着点头赞同。 要说蹴鞠,穗穗比五哥踢得还好才是。 于是就连穗穗自己也说,她要做前锋。 既然穗穗要做前锋,又没有人觉得不好,小五和齐格又开始进入到争夺最后一个前锋的竞争中来。 卓新综合给两人分析,前卫才是小组的灵魂人物,前卫既要负责前场的进攻支持,还要负责后场的防御支持,而且,还可以找准机会,自己蹴鞠。 听完卓新的话,两个人又忽然开始抢着要做前卫,不做前锋了! 卓新:“……” 阿四听得头都大了几分,二哥一直是这样,用一个更大的麻烦,姿势不怎么优美得想刷掉上一个麻烦。 然后,麻烦轮流爆发。 这些年,二哥的性子一直都没有变过。 但这一趟一道去栩城,又一起在栩城过年,二哥同六叔之间的关系,仿佛冰雪消融了。 阿四想得有些远,但眼下,齐格还同小五在水火不容中,经过卓新这一系列操作,两人的小组灵魂人物之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最后,是回过神来的沈悦上前,半蹲下,一手牵着小五,一手牵着齐格,温柔道,“我有一个好主意,要不我们等明日下午蹴鞠课的时候,找齐小将军征求他的专业意见?他应当同时最熟悉你们两个蹴鞠的风格,也能给你们更好的建议,你们觉得如何?” 孩子们相信齐蕴的专业度,所以,反而这个问题放一放,就迎刃而解。 有时候,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当时就立即解决问题。 而是,能够给孩子会解决问题的信心。 眼下,沈悦给的,就是会解决问题的信心。 抛出“灵魂人物”这个尴尬问题的卓新,这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下来,灵活的小八申请做了另一个中卫,他跑得快,也灵活,可以前后场支援。 桃桃很喜欢蹴鞠,就选择了后位。 八个孩子只有七个孩子能上场,阿四佛系道,“我做候补,小六的蹴鞠比我踢得好。” 小六眨了眨眼睛看他。 …… 蹴鞠赛还未正式开始报名,王府幼儿园内的宝贝们就已经率先将阵容都分配好了。 看着葱青在一旁记录的一纸名单,沈悦简直哭笑不得。 原本一刻钟左右的团队讨论课时间,在孩子们的兴趣下,差不多进行了三刻钟。 大家讨论得都很认真,每个人都积极主动(根本是抢着发言)发表了意见,这是团队讨论课时最想见到的场景。 又因为蹴鞠比赛中的球队位置分析,这一场团队讨论反倒让齐格很快得认识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让这里的每一个人快速认识了齐格。 这种认识,远比在幼儿园中慢慢熟悉要来得有趣得多,也歪打正着,加快了齐格在幼儿园中融入。 眼看着关于春季课外活动的讨论团队分享课差不多该结束了,沈悦提醒大家该将讨论收拢了。 等孩子们的讨论陆续收拢,沈悦又抛出今日的重磅问题,“进入到这学期,幼儿园的时间和作息开始稳定,所以,每日都会有一位值日生轮值,帮助我和葱青,少艾,一起照顾大家。” “譬如……”沈悦笑着举例,“值日生要在午睡前,帮助大家拉上教室的窗帘遮阳;午睡后,协助大家一起叠被子,和将被子收拾好,放回对应的柜子里;在每一餐结束后,值日生还要帮助大家一起检查桌面和地面的卫生;还会承担起,帮助阿悦,和葱青,少艾完成幼儿园当日其他重要任务的责任。所以,做值日生的小朋友,当日会获得这么一枚值日徽章,我们需要把徽章别在胸前。” “哇~”看到沈悦手中值日生勋章,宝贝们轮流传阅的时候,既新奇,又爱不释手。 “阿悦阿悦,只要当了值日生,这枚徽章就会送给我们吗?”桃桃很喜欢这枚徽章。 沈悦笑道,“这枚徽章是值日生徽章,也就是,只有当值的值日生才会有。比如,今日是桃桃做值日生,那阿悦就在前一日,碧落来接桃桃的时候,就将这枚徽章给碧落,请碧落在第二日给桃桃别在身上。等桃桃完成当日值日生的任务时,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再把这枚徽章还给阿悦,阿悦再给到下一个值日生。” “啊,真要换回去啊。”桃桃遗憾。 不止桃桃,其实旁的宝贝也觉得不想还。 沈悦俯身摸了摸桃桃的头,认真朝所有的小朋友道,“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隐藏的挑战任务。” 听到隐藏的挑战任务,几个孩子,尤其是参与了冬令营牵起的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忽然就精神了! 阿四和小六,小八,齐格也仿佛在等待沈悦口中的隐藏挑战任务。 沈悦悄声道,“每一个月结束,我们会选出这个月的优秀值日生,优秀值日生会获得一枚荣誉值日生徽章!”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桃桃一语说出了大多孩子心中的话。 正因为值日生的徽章是流动的,所以能够获得一枚荣誉值日生徽章,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那,哪个小朋友愿意做今日的值日生呢?”沈悦循序善诱。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宝贝们都在伸手。 更有甚至,诸如小五和齐格这两个从一开始就在攀比的熊孩子,好似生怕沈悦看不到他们二人一般,都站起身来,直接站到了教学区的凳子上,使劲儿朝沈悦挥手。 沈悦轻声问小八,“你觉得天天和齐格这样做,对不对?” 小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想都不想,“不对!” “为什么呢?”沈悦继续问。 小八愣住,还在想,桃桃开口道,“第一,不能伤害我们自己,他们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容易摔下来,伤害到他们自己;第二,不能和伤害别人,他们站在凳子上,还会影响身边的人;第三,不能破坏环境,凳子都踩涨了……” 桃桃说完,小八还未反应过来,齐格和小五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都从凳子上下来了,但手还在较真儿的举着。 沈悦上前,温和道,“齐格,今日才是你来幼儿园的第一日,你要做值日生吗?” 齐格点头。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下原因吗?”小五举手,他反正不能落在小五后面才是,他们两人一直都在按按较劲儿,如今,值日生也是。 齐格应道,“是你说的,我很棒啊!” 沈悦俯身摸了摸他额头,轻声道,“那我们欢迎齐格小朋友来做我们今日的值日生。” 齐格懵住,真选他了…… “啊!”小五崩溃。 接下来的间点时间,齐格便开始跟着少艾一起,检查桌面和桌子脚下是否有没有清理干净的残渣。 因为上午团队讨论时间的延长,所以上午的沙区时间暂时取消,放到第二日。 自由工作的时候,齐格会留心去帮助归位有困难的宝贝,譬如桃桃和小八做负责的工具归类;午睡前,还会主动将大教室的窗帘拉上;午睡后,也记得起来帮忙收拾被子,叠被子。 幼儿园中总有几个孩子有起床气,午睡没睡醒的时候,怎么说话都会生气,所以午睡醒的时候,葱青和少艾,有时会去哄,而这个时候,齐格就主动帮助这部分的小朋友叠被子。 时间很快到了将军夫人来接他的时候。 将军夫人来接齐格的时候,心里总有些担心,怕他这个冒冒失失的性子,会不会在幼儿园中过得很拘束,很不开心。 但沈悦领齐格出来晨检厅的时候,齐格明显笑意,“娘,你来接我拉!” 将军夫人意外。 “格子,还习惯吗?”将军夫人问。 齐格拼命点头,“可习惯啦!我明日还要来。” 将军夫人意外。 齐格神气道,“我是值日生!” 第150章 === 第150章 格子的变化 === === 第150章格子的变化 === “幼儿园里的孩子多吗?”等回到家中, 老夫人迫不及待得问起。 “多啊,加我有八个呢!”齐格言罢,又低着头, 摆着手指开始数, “齐格,小五, 小八,阿四, 桃桃, 小六, 穗穗,小七。” 没错, 一共八根指头,就是八个。 老夫人眉头拢紧, “什么小五, 小八什么的?” 将军夫人应道,“母亲,就是王府的五公子,八公子, 在幼儿园里,大家习惯了这么称呼。” 齐格也才反应过来, 他才去了一天幼儿园而已,竟然已经习惯了不叫大家的名字。从前都是卓天卓天的喊,眼下, 都跟着一道喊小五,而且,卓天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因为他的名字是齐格, 沈悦叫他齐格,大家也都叫他齐格。 他也忽然想,叫他格子其实听起来更舒服些。 家中的人都叫他格子,或者大格子,那在幼儿园,大家也可以叫他格子。 老人都喜欢听孩子们说幼儿园的事,想知道自己的孙子在幼儿园里做什么,开不开心,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等等。更重要的是,老人家都想和自己的孙子有共同话题。 “那五公子就是卓……”老夫人忽然想起,平远王府的孩子是在太多,她又一时对不上号。 齐格大声同老夫人说,“小五就是卓天!卓天是小五大名,小名是天天,但是大家都叫他小五。” 老夫人觉得脑壳晕。 齐格去了一趟幼儿园,回来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沈悦同将军夫人说起过,齐格第一日去幼儿园就做了值日生,还交到了新朋友,应该会很兴奋,家长可以多倾听,也可以多和孩子交流,这样孩子会更有自信。 将军夫人在马车上听了一路了,格子从未这么兴奋得同她说起过一日里,自己做了什么什么,像没有重点的流水账似的,但同时,也说明这些事情在格子这里都是新鲜的,都很惊喜,而且,都很重要,所以才会滔滔不绝的说给将军夫人听。 在将军夫人眼里,格子只不过去了幼儿园一日,整个人似是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而且,他对自己的变化很满意,也欣喜于这样的变化。 对父母来说,再没有比孩子的内心想要变化更好的事情了,将军夫人很庆幸让齐格去了王府幼儿园。 —— 齐格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孩子,来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做了值日生,这帮助他很快熟悉和适应了幼儿园中的秩序,也加快了他和孩子们的融入。 —— 齐格其实自己都不太熟悉教具,但是他是值日生,有这份工作赋予的职责在,他会想办法,譬如拉着葱青和少艾帮他一起完成。齐格在幼儿园的第一天,已经知晓教具用完是要归位的,而不是胡乱放着。等回家中的时候,将军夫人也可以尝试着观察和提醒,看看齐格用过的东西是不是会归位。归位可以锻炼孩子逻辑和整合能力,让孩子成为一个更有条理的人。 —— 齐格在餐后检查小朋友的桌面和地面是否清理整洁的时候,会很较真,也会很大声提醒对应的小朋友,你的桌面没有打扫干净。但对小朋友来说,大声且直接提醒,很容易让其他小朋友产生齐格不友好的错觉。但其实,齐格只是着急,而且负责的表现。我不知道平日齐格在家中是不是也这样,很容易被旁人误解,夫人可以尝试多观察。 —— 另外,我们可以试着同齐格说,你可以这样轻声提醒小朋友,阿悦,你的桌面好像没有清理干净,要不要我们一起看看。对被他提醒的小朋友来说,这要比大声说阿悦你没清理干净,并且让旁的小朋友都听见看见来说,更能让人接受得多。 —— 还有叠被子,齐格在家中应当没有叠过被子,葱青教他的时候,他基本不会,但是因为要帮助其他小朋友,他有很认真地在学,而且在桃桃说他被子叠得真好之后,齐格在后来的自由活动中,齐格的开放度和融入度明显提升了许多。敏感期的孩子是最需要鼓励的,适当的鼓励会让他们变得更好,也会更自信。在家中,也可以尝试让齐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锻炼自立能力,也可以通过这些小事,多给予孩子赞同。 —— 另外,和夫人分享一个消息,齐格教到了他在幼儿园的第一个好朋友,桃桃。其实他们之前应当不怎么认识,但是早饭的时候齐格和桃桃坐在乡邻的位置,后来在滑滑梯的时候,齐格帮助了桃桃,桃桃给齐格道谢,齐格就很愿意同桃桃在一处玩。如果今天有听到齐格和你说夫人说起桃桃,夫人可以尝试观察他,齐格其实是一个很希望有自己好朋友的孩子。 思绪间,将军夫人又想起今日接齐格的时候,沈悦同她详细说起的齐格的情况。 早前齐蕴同她说起过,沈悦对待孩子绝对认真负责,到今日,将军夫人才明白齐蕴的评价其实中肯。 临末了,沈悦又同将军夫人道,因为齐格的缘故,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积极得参与了春季蹴鞠赛的讨论,齐格身上有天生的领导能力初现,也主导了这次讨论。幼儿园应当会组织一支队伍参加幼儿蹴鞠比赛,大家都觉得齐格会是助力,这应当和值日生一样,是让齐格觉得骄傲和开心的事。所以,如果齐格这些日子想要训练蹴鞠,还请将军夫人能尽力多帮助他。 思绪间,将军夫人温和笑了笑,是的,沈悦眼中和口中的格子都是闪光点,每一点都很让她骄傲。 但老夫人并不关心格子口中王府那群小祖宗谁是谁,而是紧张问道,“孩子这么多,你同人打架了没有?” 在人家地盘上,若是还打架,怕是要被撵出去! 但老夫人更怕的是大格子吃亏,都是平远王府的孩子,要是一群打大格子一个怎么办? 而且,幼儿园里的肯定都是王府里的下人,总会偏向王府的孩子一些。 老夫人这么问,齐格不高兴,“没有打架!” 说得好像他除了打架之外,什么都不会一样,他明明今日做了可多事情了! “哟!”老夫人意外,惊喜道,“真没打架?” 老夫人可是时常能听到卓天这个名字。 这两孩子你打我我打你是家常便饭,平日里是遇到了就打,这次,一整日都在一处,还不打得天翻地覆的? 齐格一幅你都不懂的表情,些许不满道,“我才没有打架!我是值日生!” “什么?”老夫人简直没有听懂。 “值!日!生!”齐格一字一句。 将军夫人忍不住掩袖笑了笑。 齐格今日最骄傲的就是他做值日生这件事,近乎在马车讲了一路,眼下,在老夫人这里似是碰壁。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夫人忍不住感叹。 齐格有些生气,“祖母,是值日生,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幼儿园每一天只有一个值日生!” 齐格很看重值日生这个身份! “哟!”老夫人还少有见自己大孙子这么得意过,除了打架打赢的时候,但打赢又会被他父亲哼道,其实,还不如当这个什么值日生高兴。 “那你同祖母说说,你这个值日生都做什么了?”老夫人一日没见自己的宝贝孙子了,饶有兴致同齐格说着话。 齐格便事无巨细,将同将军夫人说的,又再同老夫人说了一遍。 等说完,也等着祖母像母亲一样表扬他的时候,老夫人整张脸都近乎要垮了下来,“就这些?!” 齐格和将军夫人都楞住。 老夫人明显有些上火,“这幼儿园怎么竟教些孩子做下人的事!我们送大格子去平远王府是让他学怎么火场逃生,消防演习之类的!还蹴鞠,怎么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母亲,我看格子在幼儿园倒挺开心,还教了好朋友,还能一起蹴鞠,不必打架什么的好?”将军夫人宽慰。 老夫人叹道,“我们齐家武将出身,打打架又不丢人!做什么值日生,替人叠被子,归位东西那才叫丢人。” “母亲……”将军夫人正准备开口。 “一点都不丢人!”齐格恼了,“我不理你了!祖母!” “唉,你这孩子!”老夫人朝着跑出去的齐格叹气,“都是被那什么地方给惯坏了,早前在家中都好好的,也没见同我生过气!眼下倒尽是学些不好的东西!依老婆子的意见,这幼儿园就寻个由头,说格子病了也好,什么也好,就别去了。” 将军夫人为难道,“我看格子挺喜欢。” “那还不喜欢!”老夫人轻嗤,“又是蹴鞠,又是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植树,野炊,风筝,哪一件像是正事?” 将军夫人不好和老夫人正面冲突,便迂回道,“母亲,不如再让格子去两日看看?平远王对待孩子这么细心的人,府中换了多少个嬷嬷了,最后能放心将孩子交给沈悦,一定是沈悦有值得他信赖的地方,我们权且多看看?而且,格子正在兴头上,这么浇他冷水,他也难过。” 老夫人应当一句也没听进去,“我看这沈悦,也不像什么正经能带孩子的人,倒也并不见得是平远王糊涂,才将孩子托给她!平远王自己才多大年纪,哪里懂什么怎么带孩子!带孩子这些事,还得家中的老人才让人放心……” 将军夫人噤声。 第151章 === 第151章 缺席的格子 === === 第151章缺席的格子 === 齐格不到酉时就离开王府幼儿园了。 幼儿园中剩下的孩子在沙区玩到晚饭时间, 才陆续换了衣裳,洗了手去教室中用餐。 等到差不多各个苑中来接的时候,统一由沈悦, 卓新和葱青领去了晨检厅。 少艾留下来, 同郭妈妈和余妈妈一处整理晚餐的餐具等。 王府的孩子中,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都是在幼儿园中呆过一段时日的, 所以平妈妈来接小五,碧落来接桃桃, 和庞妈妈来接穗穗的时候,沈悦都只大致说了下孩子今日在幼儿园的情况。 虽然中途隔了有一个半月的假期, 但因为有冬令营在,孩子们还保留着幼儿园的秩序, 所以适应起来并未用到太多时间,沈悦也没有太多提醒的事项。 早前沈悦还担心过齐格的到来,可能会对幼儿园中孩子带来的冲击, 也预留了处理的精力和时间,虽然起初的时候, 齐格的确是同小五起了争执,但后来因为春季户外活动的讨论,齐格打开了幼儿蹴鞠大赛的话匣子, 最后还成了今日的值日生。 对孩子们来说,幼儿园最大的变化的两处, 新入园的齐格,和新增加的值日生环节都很好得度过。所以,今日并无太多特殊的地方, 沈悦和平妈妈,碧落,庞妈妈便沟通得都很快。 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小五,桃桃和穗穗依次和沈悦拥抱,阿悦,明日见! “明日见!”沈悦也和孩子们再见。 等到慧妈妈和春雨这处,虽然小七之前曾在幼儿园中呆过一段时日的,但从小七上幼儿园的第一日起,慧妈妈就中途离开了,一直是春雨在接送。 所以,这是慧妈妈第一次来幼儿园接小七。 再加上栩城路上,阿四也回来了,所以沈悦和慧妈妈,春雨在一处说话的时间要比早前同平妈妈,碧落和庞妈妈沟通的时间都要长。 阿四和小七在一侧,一面同卓新玩着弹珠,一面不时回头看了看沈悦和慧妈妈,春雨。 “四公子虽然是第一次到幼儿园,但是因为幼儿园中孩子大都是府中的兄弟姐妹,从栩城回京的路上,也基本按照幼儿园的作息来处理的,所以,四公子的适应也没什么问题,可以继续观察几日。对了,分享下阿四的事。阿四很喜欢看画本,今日花了很多的时间再看画本上,然后,又借了一整套话本想今晚看,很有兴趣。”沈悦还是同早前入园体验时一样,先和慧妈妈、春雨,大致说了今日阿四在幼儿园的主要活动范围,好奇和花很长时间的工作,最后总结。 春雨自是不说了,慧妈妈这次也明显和善了许多。 等到小七这里,沈悦笑道,“小七今日有一个亮点,在沟通蹴鞠赛的小组分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举手发言,并且能根据自己的擅长,提出自己想要做蹴鞠守门员,整个分析的过程,可以看出过了一个年关,小七的逻辑性,和语气能力有了很大进步,而且,可以举例说明,来说服旁人,小七的进步很大,日后在苑中如果发现小七有类似的亮点,也可以及时鼓励,他会得到更长足的进步。” 慧妈妈愣了愣,连连应好。 “那今天先到这里?明日再说?”沈悦是见还有旁人在等。 慧妈妈应好。 尽管春雨已经同她大致说起过,这两月来,沈姑娘的沟通方式,和七公子的转变,但真正别人说的,和自己看到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沈姑娘夸七公子的时候,慧妈妈整个嘴角都是微微勾起的。 “哦,对了,慧妈妈,春雨,还有一件事,险些忘了。”都临走了,沈悦撵上,“阿四和小七今日说,他们希望能够给左左右右洗澡,我们明日会请阿四和小七分享给左左右右洗澡的有趣经历,如果可以,在睡前的时候可以帮他们一起回顾和缕清思路。” “诶,好。”慧妈妈也福了福身。 离园了。 沈悦再次和阿四,小七拥抱,温和提醒道,“虽然开春了,天气还有些凉,给左左右右洗澡的时候别让它们着凉了,还有,你们自己也是。” “好!”两人齐齐应声。 沈悦同他们挥手作别。 而后才是小六和小八。 小六和小八这里的情况还要特殊些,因为阿四本身偏成熟,所以即便是新到幼儿园,有些不适宜,也能很快自己调节。葱青和少艾其实都有关注阿四,但阿四需要的新入园照顾的确不多。但小六和小八不同。 小八年幼,即便性子多乐呵呵的,也多憨厚,但在全新的环境中,难免碰壁,有遇到不顺或者着急的时候会偏多些。之前小八会随身携带零食,会吃零食解压,但在幼儿园这个相对狭小闭塞的环境中,零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一个孩子吃了,就会让其他的孩子看了想吃。 沈悦也想通过幼儿园中固定的三餐加两顿间点,慢慢让小八适应饮食习惯。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小八会哭得很厉害,但这是必经过程,不能因为孩子可能哭得厉害,就不做。从栩城回京的一路,沈悦对小八的观察最多,小八的情况基本上都有了解,所以让葱青重点关注小八。 加上今日幼儿园,齐格入园的状态很好,她也能关注到小八这里。 今日,小八的哭闹都在意料中,但因为平日里小八不怎么哭闹,反倒会衬托得小八是最不习惯的一个。晨检厅接小八的时候,沈悦有特别同王妈妈和桂枝提起,这需要一个过程,孩子会需要慢慢适应。 因为在栩城,王妈妈和桂枝就已经认可和熟悉沈沈悦对孩子的了解和照顾,所以沈悦特意提起,王妈妈和桂枝并没有特别担心,反而是问起,要配合什么。 沈悦笑道,“刚开始的时候,小八可能难以适应幼儿园的变化,所以,会向王妈妈和桂枝两位求助,回苑中之后,可以不用限制这么紧,小八若是想吃零食,就让他适度迟一些,循序渐进着来。但是,也要同小八说清楚,再过一个月,慢慢也会收紧,让他提前有心理准备,日后也不会这么难。” 譬如这次从栩城回京中的一路,沈悦都在同小八铺垫,所以小八是知晓幼儿园不能随意吃零食的规则的,即便有些难过,也会哭,但是没有大哭大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甚至在今天之前,是对幼儿园充满期待。 沈悦叮嘱,“可能明日小八会有抵触情绪,不想来幼儿园,可能会装病,说不说服,说肚子饿,说生病了,或者说头晕,都不用管,带来幼儿园就好,我也会请小五帮忙。小八很喜欢小五,小五的话,小八愿意听。” 王妈妈和桂枝颔首。 轮到小六处,沈悦又道,“小六的情况更特殊一些,之前楼大夫有特意列了一些让在幼儿园关注的事情,等稍后幼儿园的工作结束,我会去找楼大夫详细说明。初次之外,小六很喜欢幼儿园的生活,小六对户外活动区域的兴趣其实不如旁的孩子高,但是小六很喜欢教具,而且研究得很仔细,尤其在绘画区域,小六呆了很长时间。如果今晚有时间,王妈妈可以问问小六,多和她交流,她应该很感兴趣。” “知晓了,辛苦沈姑娘。”王妈妈朝沈悦福了福身。 …… 等所有的人都送走,沈悦和葱青,少艾开始了第一日的复盘。 卓新原本是说来帮忙的,结果到复盘的时候也不肯走,沈悦只能由着他。 因为新加入的孩子太多,又是开学第一日,复盘的工作量不小。 一人观察,难免有缺漏的时候,有时对孩子做某个动作的判断也会有偏颇,但几人一起,一是可以综合看法,二是查缺补漏,三来,沈悦也可以针对性得对葱青和少艾提出建议。 等到从幼儿园离开的时候,卓新说有话同沈悦说,葱青和少艾会意先走。 “怎么了?”两人也是出幼儿园,只是走得慢一些。 “也没什么,就是同你说一声,明日起,我要同陶伯一处看府中的事情了,就不来幼儿园帮你了。你若是忙不过来,再让人来寻我。”凡事有始有终,卓新其实是舍不得幼儿园。 沈悦转眸看他,“卓新,想来的时候就来,幼儿园永远欢迎你。” 反复心思被她看穿,卓新微微顿了顿,故作太平道,“知道了。” 沈悦忍不住笑。 卓新叹道,“不知道六叔怎么样了。大理寺那里虽然未必会亏待他,但今日幼儿园开园,六叔这么关心府中这些孩子,今日不在,他自己肯定很遗憾” 沈悦微怔,看模样,卓新是不知道卓远离开的事。 沈悦又忽然反应过来,那这件事确实隐秘,所以卓远才会连卓新都未告诉。 只是,很快又顿了顿。 却告诉了她…… 卓新还在感叹,“其实我有时候后在想,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六叔出事,我连去宫中求情的资格都没有,更不会有人把我的话放心上。这些年,我总想着同六叔置气,但其实,我才是不争气的那个……” 沈悦从先前的思绪中回神,正好听到卓新这句。 卓新的性子有些中二,更少有会同旁人说这些话,眼下卓远不在,府中旁的都是孩子,陶伯又不合适,卓新这些话似是也只能同她说。 同她说,便是心中实在憋得有些难受。 沈悦叹道,“诶,我觉得,说不定事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个样子,你也无需妄自菲薄。” “嗯?”卓新看她。 沈悦不敢多说太多,只能解释道,“其实卓远有同我说起过你。” “……”卓新看她,心中难免腹诽,就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 沈悦笑道,“那时候在平宁山遇到地龙,一直被困在山上,也不知道走不走得出去,第二日的食物够不够吃,今晚会不会有饿极了的野兽出没……那时候为了心里安稳,会一直说话,卓远就是那时候同我说起过你。” “说我什么?”没有人不会对旁人对自己的评价好奇,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 沈悦应道,“他说,他像你这么的时候,还在京中游手好闲,没长醒过。但是你,和他当时一样的年纪,却已经在军中历练六年了……” 卓新微楞。 他没想到会从沈悦口中听到这些。 沈悦继续道,“其实,卓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六叔能这么安心呆在大理寺?” 卓新看她。 沈悦温和道,“因为你在呀。” 卓新僵住。 沈悦却低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片刻,卓新才撵上。 沈悦看他,以为他又要冒什么中二的人生感叹出来,卓新却古怪看她。 “怎么了,二公子?你是对我的长相迟疑吗?”沈悦打趣。 卓新却道,“有时候总觉得,你比六叔还老沉持重。” 老沉持重……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这个成语形容她,沈悦不知道当高兴还是当不高兴,不过,面对中二的卓新,沈悦调侃,“你怎么知道不是?” 卓新眼珠子都险些惊了出来,忽得,恼道,“有毛病!” 沈悦忍不住笑。 *** 卓新同沈悦一道去的君兰苑。 眼下这个时辰,正是楼清运给小六施针的时候,头一个月,每三天施针一次,今日,正好是第三日上,也就是施第二次针的时候。 “陶伯,怎么样了?”沈悦去的时候,陶伯已经在了。 施针的时候要很安静,避免影响大夫的判断。 所以,屋中只有王妈妈在,屋中尽量少人走动为好。 陶伯也一直在屋外,见了沈悦和卓新,领他们二人到了苑中稍远些的地方说话,怕吵到屋中施针。 “楼大夫施针有些时候了,差不多也快到时辰了。应当进展顺利,若是有事,王妈妈会出来知会一声。” 换言之,没出来就是屋中稳妥。 沈悦和卓新都相继点头。 如今府中,小六的事是大事,陶伯大都亲自在,若是施针后有什么不妥,陶伯也会第一时间拿主意,动资源,不做耽误。 眼下,言辞间,屋门推开。 楼清运拎着药箱从屋中出来,陶伯,沈悦和卓新三人都迎上。 “楼大夫,施针顺利吗?”陶伯问。 楼清运颔首,“顺利,六小姐已经睡了,如果今晚没醒也不必担心,明晨会醒的。我也告诉王妈妈了。” “我去看看小六。”卓新关心小六,见楼清运同意,便三步并作两步,又不太大声吵醒小六。 “陶管家,方子可能要换一下,明日起,换这几味药。”楼清运将方才在屋中写好的药方递给陶东洲。 陶东洲谨慎,一面接过看,一面问,“这个药房才用了两日不到,楼大夫可否告知为何会要换药?” 楼清运看了看沈悦,温和应道,“除了特殊情况,大夫初次用药大多保守,且要确认病患是否耐受,两日的时间够了。加之,这两日在苑中同六小姐说话,观察到六小姐身上的一些变化,觉得可以适当先换两味药看看,过几日,根据六小姐的病情,兴许还会再换两味。” 楼清运如此说,陶伯点头应道,“老夫明白了。” 楼清运心底澄澈,“陶管家可以先请太医验完方子,明后两日再用都可。” 这些高门邸户,用药惯来谨慎。 药方一定是确认之后才会用的,不会轻易更换。 楼清运心知杜明,如此说反倒敞亮,陶管家会意,“老夫这就让人去,楼大夫稍后。” 楼清运颔首致意。 *** “今日怎么样?”暖亭里,楼清运同沈悦一处。 沈悦从袖袋中掏出两页纸,递给楼清运。 楼清运是没想到她会递了满满两页纸给他,楼清运略微顿了顿,而后接过,眸间仍有诧异,不过一日,事无巨细。 楼清运一面看,沈悦一面补充,“一日的时间太长,怕记不过来,遗漏了,所以都是当时记录的。因为时间很短,应当没有记错。楼大夫您看看,这么写对不对?若是不对,我们明日再做调整。” 所以他原本是说三日一沟通,她今日就着急寻他来看,因为要确认,她记录就是他想要看的,而不是闭门造句。 楼清运逐一看过,他提起的关键场景都记录很详细。 比他预期得还要详尽些,多年的治疗经验,职业病,再加上这几日对小六的熟悉,他近乎可以从文字上读到卓卿的画面感。 细枝末节处,他又多问了两句,沈悦当场就能同他说清楚,他几乎没有存疑的。 幼儿园是孩子们交流的大环境,在幼儿园的大环境里,理论上每日的信息交流,会比卓卿在苑中熟悉的人在一处时,增加不计其数。而这种信息高速碰撞的环境,是最容易激发潜能的一种场景。 按照卓卿的眼下的状况,去幼儿园是很好的选择。 甚至,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因为在旁的地方,不会说话的孩子,要么被人照顾得很好,所有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保护着,很难能有这样信息大量交流碰撞的环境;要么,就是被人忽视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很难能配合孩子的治疗。 所以,像卓卿这样,家中人照顾细致,又能有这样开放的环境让卓卿每日反复训练,简直是完美的恢复环境。 兴许,卓卿比他早前预计的恢复时间还要再短些,恢复得还要再好些。因为病患所处的环境,也是非常重要的影响因素,却又是最可遇不可求的。 思绪间,楼清运又听沈悦问起,“这样可以吗?” 楼清运看她,“沈姑娘,我明日可以去幼儿园旁听一阵子吗?” 沈悦惊讶。 楼清运道,“我需要实地观察六小姐所处的环境,包含周遭的人,更有利于做后续的判断。” 沈悦眸间微微滞了滞,忽得,灵机一动,嘴角稍稍勾起,“楼大夫,我正好有个主意。” 楼清运询问般看他。 沈悦笑道,“正好开春了,冬春交替,孩子们很容易不注意生病,一生病,整个幼儿园中的孩子都容易被传染,要不,明日的分享课程,由楼大夫给孩子上一堂预防冬春疾病的课?” 楼清运顿了顿,这倒是应景,只是,他还同幼儿园的孩子上过课,竟然在这里实现了去…… “也好。”楼清运想,那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教室中观察,而不引起旁的孩子过多注意。 沈悦正好放下茶盏,“对了,方才不是问幼儿园中有几个孩子吗?楼大夫要是有时间,我正好先同楼大夫说一声?明日去的时候,楼大夫也与印象。” “好。”楼清运应声。 *** 翌日晨间,沈悦准时醒来。 又是新的一日,会继续同孩子们在幼儿园中度过一天。 今日起,卓新就不在幼儿园中帮忙了,沈悦轮值提早去检查教室内的常规。 还差两盏茶时间到辰时六刻,阿四和小七是第一批准时抵达的。 “阿四,小七,早上好,欢迎你们来王府幼儿园。”沈悦俯身朝他们二人道。 “阿悦早上好。”小七率先应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阿四也不得不觉得,沈悦每日在彩虹大门处的问候,就似是晨间的阳光一般温暖。 也如同每一个晨间一般,孩子们总是或高兴,或委屈得来到幼儿园,譬如桃桃,最喜欢的衣裳纽扣掉了一颗,哭得停不下来,所以迟到,连带着穗穗也迟到。 原本以为今日会有情绪的小八,因为昨晚沈悦请小五帮忙,这几日去找小八一起来幼儿园,五哥主动来找他,小八高兴得连幼儿园不能吃零食的事情都忘了,反而高高兴兴来上学。 小六昨日施了针,今日起得迟,所以来得稍晚些。 等到辰时七刻的时候,差不多就只剩齐格了。 沈悦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不应该……齐格昨日是值日生,今日应当是最守时的一个,而且,齐格的规则感很强。 沈悦疑惑中,陶伯跟前跑腿的小厮来了,“将军府来人了,说齐小公子病了,这两日怕是暂时都来不了幼儿园了。” 病了?沈悦意外,昨日不都还好好的。 而且,齐格的底子比小五还壮实,忽然就病得不能来幼儿园了…… 沈悦又无从求证,眼见差不多要到巳时了,沈悦朝小厮应了声好,这才转身,准备入园。 结果刚转身不久,又有小厮在身后唤道,“沈姑娘留步。” 沈悦应声转身,见是门口值守的小厮,“沈姑娘,将军夫人送来的信笺,陶伯让直接给沈姑娘送来就好。” 刚刚才来了人说齐格生病,眼下,将军夫人又差人送信笺来? 沈悦心里似是隐隐有些不好预感,果真,打开信笺,大致浏览一遍,心中忽得沉了下去,齐格不是生病…… 想起昨日在幼儿园时,齐格一脸兴奋同旁的孩子讨论蹴鞠的事,忽然被点名做值日生时既惊喜又错愕的表情,而后是将军夫人来接他时,齐格走了很远,都回头给她挥手再见。 沈悦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齐格缺席了。 王府幼儿园第一次有孩子缺席。 第152章 === 第152章 沈悦造访 === === 第152章沈悦造访 === 而缺席的这个人, 还是昨日才刚加入幼儿园,兴奋了一整日,临走前仍跃跃欲试的齐格。 从大门处回教室, 沈悦还很难不去想齐格的事。 而教室中, 正在吃饭的宝贝们都扭头看她。 但只见沈悦一人,却不见齐格。 葱青和少艾眸间意外,面面相觑,眼神又都询问般看向沈悦。 教室中, 无论葱青、少艾,还是餐桌上吃饭的宝贝们, 都好奇沈悦怎么没同齐格一处?照说,就剩最后一个齐格了, 沈悦会等着齐格来,一道领着齐格回教室的。 众人眼中都是诧异, 尤其是桃桃,会忍不住远远问,“阿悦, 格格哥哥呢?” 昨日,齐格新交到的好朋友就是桃桃。 齐格听桃桃叫卓天五哥哥, 也同桃桃说他叫格格哥哥。还和桃桃约好了,桃桃今日带他去玩树洞区去。树洞区盘根错节,昨天齐格就很有兴趣, 但昨日的户外活动不是树洞区,要等到今日。 齐格家中就他一个, 这里忽得多了这么多孩子,每时每刻都在一处,齐格一时也有些不习惯。但因为吃饭的时候齐格在桃桃身边坐过, 桃桃同他说过话,齐格也时常和桃桃说话,两人成为了好朋友。所以桃桃今日没见到齐格,桃桃也会问起齐格来。 沈悦见大家都关注着,心中应是或多或少都关心齐格的事,沈悦上前,俯身朝孩子们道,“宝贝们,齐格今天家中有事,暂时请假不来了。” 小八瞪圆了眼,“还可以不来幼儿园的吗?” 小八其实也不想来,但是,他不知道幼儿园可以不来。 一个问题抛在眼前,就不再一个人的问题,除却小八会问,小七也会问,“那什么样的情况就可以不来幼儿园呢?” 小五也环臂,“齐格他怎么想不来就不来!” 阿四叹道,“请假啊,生病可以请假,有事也可以请假,刚才阿悦不是说了,齐格家中有事,所以请假不来了吗?” 小六也不由打了打呵欠。 小六昨日施了针,今晨还有些犯困,他们说话,小六没怎么打得起精神来。 穗穗则是一面喝着粥,一面好奇听大家说着什么,自己没有出声。 总归,因为齐格请假的事,一时在宝贝们这里引起了热议,葱青和少艾都看向沈悦,最怕孩子们相继起了不想来幼儿园的心思。 这也是头一次幼儿园有孩子缺席的情况。 葱青和少艾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孩子们当下的心绪。 沈悦朝餐桌上的孩子们温和笑了笑,伸手将食指放在唇瓣,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大家都反应过来,早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便纷纷捂住嘴。 沈悦笑道,“大家尽快吃完,我们团队分享的时候讨论。” 孩子们陆续点头。 沈悦原本就在彩虹大门处等了些时候,回来得晚,眼下,孩子们其实差不多都进入早餐的尾声了。葱青和少艾分别领着孩子们去倒食物残渣,餐具归位和清洁桌面和地面,最后洗手去教学区。 正好楼清运也来了教室,沈悦去迎,“楼大夫。” 楼清运也换了室内鞋,“没迟。” 沈悦笑道,“刚刚好。” 楼清运早前便来过幼儿园参观,当下,正好看到孩子们收拾碗筷,擦桌子,有洗手,还有速度快的,已经在教学区落座了。 小六原本在洗手,看到楼清运来,好奇眨了眨眼睛。 “楼大夫,这边。”沈悦领了楼清运来到教学区。 教学区已经坐了急性子的小五,还有小八。 两人都好奇得打量着楼清运。 正好人孩子们还没到齐,离正式开始上课还有段时候,小五和小八听沈悦同楼清运道,“刚才早餐时间有个小插曲,开始之前,可能会有一个简短的讨论环节,等要这个讨论环节结束,才开始上课。” 楼清运应好。 “我去那边看看,楼大夫先休息。”沈悦见葱青一人有些照看不过来。 楼清运点头。 等沈悦离开,小六也洗了手上前,见了楼清运在,好奇眨了眨眼睛。 —— 楼大夫,您怎么在? 沈悦用手语比划。 楼清运半蹲下,一面用手语比划回答着,一面同时看着她,温和道,“沈悦邀请我,今日来幼儿园给大家授课,说春日疾病的预防,所以我来了这里。” 楼清运说得很慢,方便小六听清的同时,也能看清他的口型,如何开口,如何发音,以及,面部的表情和手上动作的配合。 “楼大夫您也会手语吗?”小五好奇心重,刚才又听沈悦唤楼清运楼大夫。 楼清运正欲开口,小八抢着朝小五道,“五哥哥,楼大夫是替六姐姐看病的大夫,会手语!” “哇~”小五忍不住起哄。 在这样的社交环境里,楼清运正好可以观察小六在人群中的反应和下意识的动作,针对性得发现小六的症结,譬如眼下,小六就很积极都回应小五,只是回应的方式是目光正视,微笑,点头,口型上隐约可以读出一个短促的“是”字。 小五和小八再说了什么,小六也都认真听着。 小八习惯了和小六的交流,大都是以问话的形式,方便小六回答。但小五却会问些超出是否的问题,小六会尝试请楼清运帮忙将手语解释给小五和小八。 在孩子之间这种密切交流和语言冲撞的环境里,很有利于楼清运对小六问题的观察,以及对小六恢复情况的判断。 楼清运甚至在想,初期的时候,这样的观察频率,可以保持两到三日一次为宜。 另一处,沈悦也在引导着剩余的孩子尽快往教学区来。 “宝贝们,冬春交替,寒暖无常,是宝贝们最容易生病的一段时间。为了保护我们自己的安全,不受疾病的侵袭,我们有邀请到楼大夫同我们讲春日疾病的日常防护,大家一定要认真听哦。”沈悦开场。 “好~”孩子们齐声应她。 楼清运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这样的场景在这里应当少见,却很令人感叹。 开场之后,楼清运听着沈悦同孩子们耐性解释着,“当有小朋友生病,或者家中有事的时候,可能会缺席幼儿园,但这样的情况不是常态,是很特殊的情况,这种情况被称之为请假。生病的时候,请的是病假;家中有事的时候,请的是事假。当有这样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就需要提前告知阿悦,避免阿悦和葱青,少艾,还有幼儿园其他宝贝们担心,大家明白了吗?” 宝贝们陆续点头。 沈悦又道,“所以,请假是允许的,但是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提前告知阿悦,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宝贝们纷纷应声。 临末,桃桃忽然问,“阿悦阿悦,齐格哥哥今日请的是病假,还是事假呢?” 沈悦微顿,既而笑道,“齐格既请了病假,又请了事假,阿悦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稍后齐蕴来给大家上课的时候,阿悦会和他单独确认。那现在,我们请楼大夫开始给我讲春日疾病的日常防护,大家要认真听哦~” 宝贝们都跟着点头。 刚才沈悦说话的时候,葱青已经帮着楼清运将纸页夹在板夹上。 因为是和孩子们沟通,楼清运的纸页上几乎没有文字,大都是很简单,但是很有趣的话,生动,又一眼能看得出要表达的意思。 寓教于乐。 孩子们都觉得很是有趣,也听得很入神。 就连葱青和少艾也都听进去了。 沈悦环臂,也认真听着,总觉得楼清的教学方式很针对低龄的幼童,而且,不像是第一次同孩子们上这样的课,似信手拈来,又很懂和孩子的互动。而且,讲到一定程度,就会提问的方式回顾之前的,不会一直照本宣科,而且,还蕴含了猜猜看的游戏环节,将疾病防治和游戏结合起来,孩子们听得很开心,也学得很开心。 其实幼儿园也安排了先生的课程,这学期大约从第二周左右会开始,但这些先生大都中规中矩,传授知识可以,但对低龄的孩子来说,些许枯燥了些,反倒不如楼清运的教学有趣。 分享环节很快结束,进入提问环节的时候,孩子们也很踊跃。 沈悦看了看时辰,超时有些时候了,但孩子们开心,也在兴趣上,沈悦没有打断。 整个分享环节下来,都差不多快到了间点环节。 葱青询问她的意味,“沈姑娘,是先自由工作一会儿,然后间点,压缩剩下户外活动的时间,还是直接上间点,稍后户外活动,暂时取消自由工作环节。” 沈悦应道,“直接上间点,然后户外活动。” 葱青和少艾应好,然后去准备。 团队分享结束,孩子们很喜欢楼清运,还围着楼清运问问题,小六也在其中,特别是看着其他孩子都能清楚流畅表达的时候,楼清运观察到小六几次都想要开口,然后卡住。 楼清运一面看着她,一年温和鼓励,“小六,放轻松,如果尝试说话很难,还是可以用手语说话,但是用手语的时候,尽量舌尖的动作可以跟上。” 来了幼儿园,这里的氛围自然而然让他跟着唤小六。 就像小六在幼儿园的氛围,自然而然想要和旁的孩子一样说话。 小六用尽量慢的手语在表达,因为要配合还不怎么适应的口型,楼清运忽然猜想,除了他早前想的问题之外,小六的症结还很有可能出在,错过了说话的黄金时间,但又没有人系统得教过每个字的发音,口腔用力,所以,小六自己的摸索会很吃力。 楼清运这样想后,仿佛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也忽然想,如果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在恢复期的时候,可以针对性的对发音做持续性的训练,帮助小六尽快开口。 但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还需要一直两日持续的场景验证。 每个孩子的情况不同,恢复和治疗的方式也都是在摸索中进行,所以,找错很正常,巧合触发了契机也很正常,在临窗来说,都是必经之路。 楼清运只觉今日的收获很大。 用完间点,孩子们将位置收拾干净后,带上汗巾,拎好各自的水壶,跟着葱青和少艾依次往树洞区去。 树洞区不小。 树洞区内的通道错综复杂,但是有很大的镂空,可以观察到孩子们的情况。 树洞区内不少地方都需要跪爬,有的区域需要伏地,这些都可以锻炼孩子们全身的协调能力,和感官能力。 每一项户外活动的设施和场地,除了童趣,都有对应的大运动能力发展。 小五和小八,因为很灵活,所以在树洞区游刃有余。 但若是像齐格,就未必在树洞区施展得开。 很快,孩子们嬉闹后,出汗,喝水,换汗巾,在临近晌午前,又换了衣裳才去吃饭。 这一回是楼清运带着孩子们散步,在散步的时候,会同时教孩子们怎么稍适增加手臂和腰腹的运动,又比如敲打胆经等等。 今日的值日生是穗穗。 午睡前,穗穗细心得拉上了窗帘,也帮忙替年纪小一些的桃桃和小八铺被子。小五和小八是入睡最快的两个。 穗穗和小七,小六正常。 桃桃照旧是午睡困难户,沈悦讲了很久的睡前故事,等桃桃睡下,才和葱青换班,抽空去休息室午休打盹儿。照顾孩子一天,精力不见得日日都够用。趁着孩子们午休的时间,沈悦也趴了些时候。幼儿园也迎来了它一日中短暂安静的时候……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孩子们的午休结束。 宝贝们陆续穿衣起床。 有醒得快的宝贝,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相互说着话;有半梦半醒的宝贝,则是呆呆坐在被子里两眼无神,还未彻底从午睡中醒来;还有没睡够的,干脆赖床不想起来。 孩子会突然有午睡不够的时候。 葱青问沈悦的意思,沈悦是说,不必特意让孩子起来。 于是沈悦,葱青和少艾三人分工照顾着,孩子们有的用间点,有的中午吃得很饱还不饿,不需要补充。等间点环节结束,除了今日出奇困,还在睡觉的阿四,旁的孩子一起开始了下午的主题课程——植树。 二月初春,万物复苏,正是植树的好时节。 所以本周幼儿园的课外活动,就是植树。 沈悦说完,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几个近乎欢呼起来,他们几人是参加过课外活动的,游山师傅做宝宝鸭子,去集市吃腊八食物,买年货等等,每一项都是孩子们喜欢的。 而且,课外活动会穿统一的校服,不仅是他们,连阿悦,葱青和少艾三人都会一起,所以,课外活动在宝贝们心中都是很有趣,且有参与感的。 但小六和小八两人明显没有经历过,但是看小五几人兴高采烈的模样,便也跟着一脸期盼。 桃桃问,“课外活动会穿新的校服吗?” 葱青在负责校服一事,“会,昨日师傅来给各位公子小姐量身过,应当明后两日就能送来,课外活动的时候可以穿。” 小七问,“种什么树?” 沈悦应道,“这一周我们的主题课程都是和植树相关,除了树,还有小草和花,明日开始明天下午的分享都是我们将会种植的花草,大家可以根据这两日的课程学习,选择自己喜欢的小树苗,或者花,草,在课外活动的时候种植。” 穗穗问,“阿悦,这次的课外活动在王府内,还是王府外?” 宝宝们都刷刷看向沈悦,虽然才回府中不久,但小祖宗们心中其实是又盼着出去的,哪怕种树都好。 沈悦笑道,“这次植树活动是在幼儿园内,但是下次的踏青、风筝和野餐就会放在京郊。这学期,我们尽量府内和府外的课外活动交叉开展。” 想到下次活动就是出府踏青和放风筝了,孩子们在植树活动之后,又兴奋了一回。 沈悦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开始给大家讲植树相关的知识和注意事项。因为明后几日会分别讲宝贝们可以选择的小树苗和花、草,所以沈悦今日并未涉猎,只是说了植树当日的一些工具,大小铁锹,浇水壶,肥沃的土壤和植物的种子等等。 不同植物的种植方式都放在后几日的单独介绍中,沈悦没有再赘述,只是给孩子们布置了任务,观察自己苑中的植物有没有发新芽,并尝试着学习照顾发芽的植物几天,每日的分享课程,会单独辟出一小段时间分享。 孩子们并不排斥这类观察作业。 其实从上回在栩城起,沈悦让大家观察冬日的植物,孩子们就很开心这类工作。 等到植树的课程分享完,就到了孩子们最最喜欢的环节——蹴鞠课。 拿完水壶,换完汗巾,近乎每个人都是拎着水壶冲向蹴鞠草坪的。早前孩子们就喜欢齐蕴的蹴鞠课,再加上这一路往返栩城时,卓远一直陪着孩子们玩蹴鞠,孩子们对蹴鞠的热忱和蹴鞠水平都提高了几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昨日才讨论定下,他们要参加春日幼儿蹴鞠赛! 除却小五和齐格,每个人连自己的位置都选好了,就等着今日见齐蕴,告诉齐蕴了。 总归,这群小祖宗亦极其兴奋得状态扑向齐蕴的时候,齐蕴一脸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那日齐格入园体验之后,齐蕴就没再来过王府,也没见过沈悦,沈悦也没寻到机会同他说起。 齐蕴事前并不知晓,但听到小五郑重其事说,他们决定了要组队参加春日幼儿蹴鞠赛的时候,“嗨呀~”齐蕴简直不敢相信,更笑得下巴都险些掉下来,“你们是认真的吗?” “当然啦~”孩子们围着圆圈在草坪上坐下,近乎异口同声道。 齐蕴也盘腿坐在草坪上,托腮笑道,“准备叫什么队名啊?” “王府幼儿园!”草坪上又异口同声。 “哟!”齐蕴吓一跳,又问,“有口号吗?” “欢迎来王府幼儿园!”草坪上再次整齐出声。 “嘿哟~”齐蕴忽得来了兴致,因为忽然反应过来,孩子们可能真是认真的,因为他们连队名和口号都想好了。 莫名的,虽然眼前做坐都一圈都是些丁点儿大的小祖宗,齐蕴心中还是燃起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热血,就像那个时候,年长一些的陆广知忽然同他们几人说,我们也组一支蹴鞠队。当时他和卓远在京中还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旁人有多远避多远,但陆广知却坚持。 也正是陆广知的坚持,才有了后来几人革命般的友谊。 齐蕴仿佛忽然被拉回了早前的热血与回忆中,仿佛还能想起蹴鞠比赛时,一起并肩作战的感受。 “真要参加比赛?”齐蕴这次认真问。 孩子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齐蕴撑手起身,“那就这次蹴鞠课开始,我们就要切换到比赛模式,节奏要快起来,战术也要学起来!” 看着孩子们跃跃欲试的模样,齐蕴好似觉得参加比赛的是自己! 这一节蹴鞠课过得尤其快。 葱青领孩子们去更衣,准备晚饭,沈悦则留下来同齐蕴一处,“蹴鞠比赛的事,你没听齐格说起?” 齐蕴笑道,“我昨夜再宫中轮值,今日正好有事,还未回家一趟,我还纳闷,今日怎么没见格子,他是最喜欢的蹴鞠的,没理由不在才是。” 沈悦原本也是想请他帮忙的,眼下,也不隐瞒,“齐小将军,齐格今日临时请假了,老夫人差人来说,齐小公子病了,这两日怕是都暂时来不了幼儿园。” 齐蕴仔细想了想,叹道,“应该不会,这家伙壮得像头牛一样,不会轻易生病。而且,他是我母亲的命根子,若是他真病了,在我母亲这里就是天都塌下来的大事,不可能没有消息往宫中送来。” 齐蕴忽然会意,“会不会是……” 剩余的话还没出口,沈悦开门见山道,“齐蕴,我想见见老夫人。” 第153章 === 第153章 扩建图纸 === === 第153章扩建图纸 === 齐蕴意外。 沈悦从袖中拿出晨间将军夫人托人送来的纸笺, 递给齐蕴。 齐蕴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便心中会意。 是母亲没让格子来幼儿园。 具体的缘由, 嫂子没在纸条上说清楚,应当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所以嫂子只提了一嘴,格子还在闹着要去幼儿园。 嫂子托人送纸笺来是晨间的事情,眼下,格子还是没来幼儿园…… 难怪沈悦方才会说,想见他母亲, 应当是格子这里遇到了阻力,沈悦想探探母亲的口风。 齐蕴问道, “沈悦,你是说今日吗?” 沈悦摇了摇头,“明日, 等明日幼儿园毕园之后。” 老人家很在意颜面。 老夫人今日才替齐格请假,说身体不适, 无法来幼儿园,她若今日就去将军府见老夫人未免刻意, 如果还见到生龙活虎的齐格, 那老夫人的颜面很难放。 而且,以齐格的性子,怕是要在府中同老夫人闹上一场,若是她今日去,许是正好还会撞上最尴尬的场面,不合适的氛围同老夫人照面不是好事。 但明日便要好得多。 隔了一日,双方见面都有台阶下。 她去见老夫人, 是想解决问题,而不是创造问题。 选对时机很重要。 听她说完,齐蕴仿佛也松了口气,“明日更好,以格子的性子,今日肯定在府中和我母亲大闹一场,我母亲也肯定是半哄半威胁着,不过,沈悦……” 齐蕴还是朝她笑道,“我母亲虽然强势,但是隔代亲,尤其宠爱格子,她肯定拗不过格子,说不定,明日格子就会来幼儿园了,你真的确定要去一趟将军府,见我母亲?” “去。”沈悦也朝他笑道,“如果问题不解决,只是靠齐格在老夫人跟前闹一场,老夫人今日心软了,答应了齐格来幼儿园,那今日这关是过了,但等老夫人转念一想,又想不通时候,说不定明日又不会让齐格再来了;即便明日来了,还有后日,大后日……所以我想见见老夫人。” 齐蕴颔首,明白了沈悦的意思。 沈悦轻声道,“几个孩子都盼着蹴鞠大赛,其中齐格和小五是最积极的两个,他昨天激动了一整天,应当是特别在意蹴鞠的事,我也想看到齐格和大家一起参加蹴鞠比赛的时候。” 齐蕴微楞,很快,笑容重新浮上脸颊,沈悦是真的站在齐格的立场上去考量问题的。 齐蕴半是打趣,半是提醒道,“沈悦,我母亲有些固执。” 言外之意,你若直接同她说,她很难赞同你…… 沈悦温和笑道,“我来想办法。” 齐蕴颔首,“那明日毕园的时候,我来王府等你。” “多谢了齐蕴。”沈悦道谢。 *** 今日幼儿园,沈悦最后一个送走的孩子是桃桃。 桃桃下午蹴鞠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掌心,有些疼。 楼清运今日在,替桃桃简单包扎,桃桃一直没事,吃饭的时候,忽然见到自己的手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觉得不好看,又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沈悦哄了好些时候,才说服桃桃先不要摘下纱布。 等到毕园的时候,都差不多快至亥时了。 今日沈悦也确实还有旁的安排。 陶伯今日约了霍伯伯和阿来师傅一道来幼儿园商议幼儿园扩建的事,原本应当放到早几日的,沈悦也一直准备好了。 但那个时候涵生来了京中,陶伯说扩建的事情先不急,让她多抽空陪陪涵生,若是此事才拖到眼下。 正好毕园后,孩子们都离开了幼儿园,才好商量扩建的事。 亥时左右,陶伯同霍伯伯,还有阿来师傅一道前来。之前幼儿园的搭建就是霍伯伯和阿来师傅操办的。 初次搭建这处幼儿园的时候,因为很多东西没见过,也没听过,虽然听沈悦大致提起,但是难免领会上会有纰漏之处,但这一次,因为建造过,再看沈悦的功能区,和大致的地图,和设施图的时候,霍明和阿来便轻车熟路了许多。 沈悦也耐性从头解释,“这一份是罗列的最全的幼儿园功能区需求,眼下可能不一定能实现,所以也是先和陶伯,霍伯伯,还有阿来师傅一道看看。不一定都要齐全,可以先根据府中的时机情况,看能做到什么模样。” 有过一次建造经验,霍明和阿来一看就知道新增了不少功能区域。 也都一面听沈悦的描述,一面在脑海中构建这处区域的大致占地范围,迅速估算着,像王爷早前吩咐的那样,将整个北院全部扩建成新的王府幼儿园,可以容纳哪些新的功能区域。 霍明是府中专门负责这处的管事,听过看过之后,很快就能推测出,光是一个北院肯定不够,但眼下,确实只有北院这一处地方。而且,在霍明看来,整个北院都一道扩建,动静已经很大,也不宜再一步跨度太大。 陶伯也赞同。 沈悦原本也是这个意思,“霍伯伯,这一份是最全的需求,可以根据北院布局,看看怎么扩建为好,不一定都要有。必须要有的部分,我已经在前面勾画,并且按照需求标注了需求的等级,方便霍伯伯和阿来师傅参考。” 需求等级越高的,越要保留。 需求等级低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响应调整。 这样确实是最高效的。 “这次幼儿园的扩建不同早前,这次涉及到整个北院,不能轻易动工,宁肯前期多花一些时间在沟通和细节确认上,避免返工。”霍明的话,很快在众人间达成共识。 “阿来,大致的出图可能需要几日?”霍明问。 阿来想了想,先问道,“对了,沈姑娘,我想问,现有幼儿园苑中的部分是都要推到重建,还是有的区域是可以保留的,譬如,沙区,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等?” 能够复用,和不能复用,可能对整个北院改造的布局来说影响都非常大。 沈悦想了想,“先按可以复用的来,因为沙区,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的尺寸,都是按照合适的尺寸来的,即便重新扩建,也是可以。” 阿来点了点头,又朝陶东洲和霍明道,“陶管家,霍管事,如果这样的话,我可能只需要三天左右就能出一个粗略图。届时还要请沈姑娘先过目,看看不同的功能功能分区能否单独凑一处,再做安排?” 沈悦倒是没有异议,和她之前的设想一样。 陶东洲和霍明也应好。 三天左右出粗略图,已经算是很快速度,应当是放下手中其他的活计的情况,单独先插做王府幼儿园这一处。 陶东洲遂又问了一句,“阿来,按照你的初步估算,等整个王府幼儿园扩建完成,大致需要多久?” 阿来其实方才心中就一直在掂量着此事,正好陶东洲问起,阿来也道,“若是赶时间,快一些有快一些的做法,只要复用得越多,时间就会越短;但若是时间不紧,想要还原度更好的做法,就宁肯慢一些。快的,大概两三月,慢的,可能四五个月。” 沈悦之前推算得也差不多。 只是,阿来心中还有旁的顾虑,“扩建后的幼儿园同现在的幼儿园肯定是有一部分是重合的,一方面,施工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吵到现有幼儿园内,而且,这种吵是长期的;另一方面,因为区域重合,所以,肯定会有占用现有幼儿园区域的时候,届时,幼儿园的孩子们可能要有旁的活动区域。” 沈悦看了看阿来师傅,又看了看陶伯,应道,“这一点,我和陶伯之前有考虑过,阿来师傅可以先出图,我们根据时间再来看看如何处理。” 譬如,她和陶伯当时的初步商议,是将暑期提前,选一处目的地做夏令营。 按照过往改建的时间,一个月,甚至多一些的夏令营时间是够的,而且,孩子们不会枯燥。等孩子们从夏令营回来,整个幼儿园的扩建工作也都能完成。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要先等阿来师傅三日后的图纸。 临末了,陶东洲又单独留下,“对了阿悦,之前说的幼儿园增加人手的时,我寻了好几个觉得还合适的人选,明日毕园后可有时间,我让他们来府中?” 明日毕园后? 沈悦摇头,“陶伯,明日可能不行,我明日约了齐小将军,要去将军府一趟,见见老夫人,回来后可能来不及了,要不放到后日?” “是齐格的事?”陶东洲敏锐。 沈悦深吸一口,颔首道,“齐格昨日在幼儿园的状态其实很好,而且,还和小五,还有其他孩子约定了参加春日蹴鞠的事。但今日齐格没有来幼儿园,听说是老夫人的意思。上回入园体验的时候,只有将军夫人在,并没有见到老夫人,我想正好趁明日去一趟将军府,邀请老夫人参加休沐日植树的课外活动。” 陶东洲看她,“那阿悦,我明日同你一道去。我同你一道去,不一定一道见老夫人,但是事情会好办些。” 沈悦温和笑道,“陶伯,我想自己先去,若是您去,老夫人会觉得是平远王府在施压,我想先看看老夫人的态度,若是有难处再请陶伯帮忙。” 第154章 === 第154章 植树邀请 === === 第154章植树邀请 === 像齐家老夫人这样的家长, 其实很多,沈悦之前也见过不少。 大背景不同罢了,但内核相通的。 尤其是隔代亲的祖孙, 既有祖父母一辈对孙子的宠溺在其中,又有盼着孩子成材的想法在里面。所以, 隔代亲的典型表现,就是内松外严。对内,对孩子宠溺,且要求低,但是对幼儿园的要求却很高, 也会带了特定的期望和目的。 譬如,每隔一段时日, 老人家便会主动问起,幼儿园怎么不教计算,幼儿园怎么不叫教字, 幼儿园怎么不教诗词背诵,也会给幼儿园建议, 应当加入数学计算,识字认字和诗词背诵的课程。 但往往, 最容易被忽略的, 反而是孩子在幼儿园开始建立的社交能力,慢慢形成的性格习惯,逐渐融入除了家庭之外的社交环境,自己从吃饭这样的小事开始,一点点学会独立,一点点不断摸索和探究,逐步掌握孩子应当力所能及的事情, 并逐渐内化,成为自己的修养和习惯。 而这些,都是孩子成长的记忆。贯穿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童年记忆,越是富足而浓墨重彩,越容易伴随孩子一身,成为孩子的童年治愈。 很多家庭都会忽略孩子的成长记忆和童年治愈,关注在更容易让自己焦虑感减轻的课业成就上。譬如,孩子多认识了几个字,多会了几首诗,家长的焦虑感便会相应降低多少。 但其实,在这背后更值得赞扬的,是孩子已经能够将纸张上的文字与生活中遇到的事物对应起来,并且欣喜,从中获得成就。这种成就感,会引导孩子更多地去探索旁的事物。 对孩子来说,好奇心是最宝贵的资源,因为好奇心驱使着孩子不断去探索,发现和想象。 换成齐家老夫人这里,更不必说。 齐家老夫人就是典型的内松外严。 对将军府而言,旁的都不缺,齐格更不缺人照顾,所以老夫人和卓远的出发点并不同,也不见得会轻易认同齐格在幼儿园中的生活。只因为国公府失火的时候,平远王府的孩子表现让齐家老夫人觉得自己家的孙子也应该会这些逃生技能,不能落于人后。 老夫人对幼儿园的需求,其实只是和让齐格学会逃生技能相关。旁的任何事情在老夫人看来,都不会合心意,因为即便是齐将军和将军夫人对自己孩子的管教,都会让老夫人挑理,不合心意,所以,除却老夫人自己的管教方式,老夫人很难能认同旁人。 这是老夫人形成几十年的观念,很难却改变,沈悦清楚若是想改变,只会让矛盾越加冲突。她能做的,只是让老夫人看见。 沈悦搁笔,等邀请卡上的字迹干涸,再将写好的邀请卡放进信笺中,又用滴蜡封好,增加了仪式感。 等这些妥当了,沈悦才放到一侧,去耳房洗漱睡觉。 *** 翌日晨间,沈悦照旧去彩虹大门处应接宝宝们。 旁的宝宝还好,小八已经开始进入到哭闹和排斥去幼儿园的时期,这一路都是桂枝抱来的。 小八有些胖,桂枝累得气喘吁吁。 到了彩虹大门处,小八不肯下来,让桂枝抱他回去,一面哭着说,他生病不舒服,要请病假。 桂枝哭笑不得。 沈悦刚问候完小六,上前朝小八问道,“小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八嘴角一耷拉,眼泪汪汪道,“阿悦,我不想去幼儿园,我可能生病了,有些不舒服。” “生病了?”沈悦目光示意桂枝。 桂枝会意。 沈悦顺势从桂枝手中接过沉沉的小八,轻叹一声,“小八,那同阿悦说说,哪里不舒服?” 小八可怜巴巴看她,“我好像哪里哪里都不舒服……你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总之就是到处都不舒服。” 沈悦一面抱着他往晨检厅去,一面问道,“那,稍后我们多坐一会儿再去教室里好不好?” 小八愣了愣,点头,仿佛晚一些去教室也行。 “来,小八张嘴。”沈悦顺其自然要求。 “啊……”小八大声。 “伸手给阿悦看看。”沈悦再次开口。 小八照做,而且,按照晨检的要求,把两只手的手心手背依次拿给沈悦看。 沈悦又朝小八道,“小八,我们和桂枝再见。” 小八挥手,“桂枝再见!” 桂枝也朝他挥手,而后,目送沈悦抱了小八入园。 沈悦是一直抱着小八去的换鞋区。 小八一直同沈悦在一处,先前的焦虑情绪仿佛也得到了不少缓解,沈悦又陪着他,一道在换鞋区坐了好一会儿,等小八完全平复了情绪,沈悦才和他一起入了教室中。 等入了教室里,看到教室中的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人,小八早前的情绪仿佛荡然无存,小步快跑着上前,和小五小七一起取自己的早餐。 见小八已经恢复正常早餐节奏,沈悦折回彩虹大门处。 王妈妈和桂枝果真还在彩虹大门处等,见了沈悦折回,王妈妈和桂枝两人也迎上前来,王妈妈担心道,“沈姑娘,八公子好些了吗?这两日六小姐还好,但八公子今日哭得有些厉害,就说不来幼儿园,奴家也寻平妈妈和春雨、碧落都问过了,五公子,七公子和九小姐早前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像就八公子闹着,非说不想来幼儿园……” 王妈妈说完,桂枝又补充道,“昨晚回来,还很开心得同奴婢说,明日要去幼儿园学种树,今晨起来,不知怎么了就忽然说不要去幼儿园,还一直在哭。” 沈悦宽慰道,“王妈妈,桂枝放心,这是孩子的正常反应,孩子有分隔焦虑,也有适应新环境需要的时间。有的孩子反应并不明显,有的孩子反应明显些,因人而异。” 沈悦笑了笑,又道,“刚才说小五和小七,还有桃桃,是因为当时刚来幼儿园不久,就遇到了京中失火,所以幼儿园中断过一小段时间,再回幼儿园复课不久,又动身去了栩城,所以,等于变相跳过了这段时期。眼下,小八只是在正常的敏感期内,不用多担心,平日在苑中多疏导孩子的情绪,问问他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多和他们交流就好,其余的,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听到沈悦这么说,循序渐进,王妈妈和桂枝似乎也慢慢放心不少。 沈悦最后道,“这两天我和少艾也会多关注小八的情绪,若是小八在苑中说了自己的困惑,王妈妈,桂枝,也可以及时和我沟通。” “好。”王妈妈和桂枝应声。 等王妈妈和桂枝离开,沈悦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差不多快到结束入园的时间了。 虽然沈悦心中隐约觉得齐格今日会来,但时间是差不多了,稍后还有团队分享课,沈悦转身,正准备往幼儿园中去,忽然听到身后焦急的声音传来,“阿悦!” 声音是有意拉长了唤她的,似是怕她听不见,所以声音托得尤其长。 沈悦对孩子们的声音很敏锐。 齐格?沈悦当即转身,果真见齐格松了抓紧齐蕴的手,快步朝她这里飞奔过来。 “沈悦!”这回是唤得沈悦。 沈悦不由弯眸笑了笑,没有旁的多问的,笑容写在眸间,却还是同早前一样,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温和朝他问候道,“齐格,早上好,欢迎你来幼儿园!” 齐格很喜欢沈悦在彩虹大门处的这声问候,很有仪式感。 “早上好,阿悦!”齐格也大声回应。 沈悦伸手牵他,“来晨检。” 齐格心中唏嘘。 沈悦没多问起他昨日为什么没来,其实给他留了颜面,他也不用绞尽脑汁胡编乱造了。 “齐格,张嘴。” “啊!”齐格配合。 “手心手背。”沈悦简略。 齐格一面伸手给她看,一面说道,“你以后还是叫我格子,我娘,还有小叔都叫我格子。” 他是想说格子听起来亲切,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 沈悦笑笑,“去洗手,格子。” 齐格也没想到她接受得这么快,一高兴,撒腿就跑去洗手台处洗手,而后拿了一张热毛巾擦手,一面问道,“阿悦,还有早饭!” 他来迟了些,怕没吃的东西了。 沈悦没忍住笑出声来,“当然有!” 齐格一幅那就好的表情,正好葱青有事来了大门处寻沈悦,见了齐格也在,沈悦请了葱青领齐格先去教室里。 沈悦则留下同齐蕴一处。 “你怎么来了?”早前是将军夫人送的齐格来幼儿园,这次竟然换成齐蕴。 沈悦好奇。 齐蕴环臂笑道,“我昨日才说过我母亲犟不过我们家这小祖宗,昨日没让他来幼儿园,他险些在家中将房子都给拆了,又哭又闹的,别提那场面多壮观!最后,我母亲不得不哄他,好好好,去去去……” 虽然沈悦没有见到现场,但从初见齐格时,齐格都能给她表演掉手指头的闹剧,可见一斑。 齐蕴叹道,“我母亲被格子闹了一整日,今日说还有些晕头转向的不怎么舒服,嫂子请了太医,就留在家中照看我母亲,顺便等太医来府中。正好我晚些要入宫,顺道送小祖宗一程。所以今日是我来的,嫂子没来。” 沈悦看了看他,目光些许迟疑,“老夫人没事……” 齐蕴安慰道,“没事,就是家中一惯只有格子能同我母亲犟,母亲是被格子给怄得。可她自己同我哥和嫂子说,不可以在格子面前说重话,所以昨日也被格子气得有些懵。其实,以前祖母还在的时候,大哥和我都是祖母教养大的,所以母亲是将心血都寄托在了齐格身上。” 沈悦忽然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齐将军和齐蕴从小都是齐家的太老夫人教养大的,而不是齐家老夫人…… 难怪了。 忽得,沈悦明白了齐格在齐家老夫人心中不一样的位置。 沈悦朝齐蕴颔首,“我知道了,那晚些见。” 沈悦同齐蕴说了些时候的话,差不多要回去了,齐蕴也未久留,“酉时六刻,我准时来。” “好。”沈悦同齐蕴道别,这才往教室去。 教室内,因为齐格回归,已经热闹了起来。 “格格哥哥,你来啦!”桃桃已经吃完了,正在教学区等候,见了齐格,远远招呼。 其他如小七小八也在同他招呼。 “嗯。”齐格心中一热,其实之前同他们也不熟,但昨日没来,还怪想他们的,但齐格没想到他们也都还记着他,主动同他招呼。 齐格想说话,但是早饭没吃完。 见少艾上前提醒,齐格很快速得吃完了早餐,然后很快收捡完就往教学区去。 桃桃和小七之间有空位,齐格询问了能不能坐下,桃桃和小七两人同意了。 小七问道,“你昨日是生病了吗?好了吗?” 小七早前是有些怕齐格的,但是经过一日相处,又尤其是讨论蹴鞠赛的缘故,齐格让人印象深刻,小七也仿佛不怎么怕他了。 齐格挠了挠后脑勺,支吾道,“我没生病,是我祖母乱说的!” 一点遮掩都没有。 阿四不由看了看他,齐格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直格”。 齐格刚说完,远处的小五没好气道,“那你还去不去蹴鞠比赛啊!才第二日就不来,齐叔叔昨日还和我们商量幼儿园组蹴鞠比赛的事,你都不在。” 齐格连忙应道,“去!怎么不去!我会找小叔补上的。” 小五轻哼,“齐叔叔说,谁做前锋,谁做前卫,下次蹴鞠课的时候定。” 齐格呛道,“反正我又不会输你!” 小五大笑,“那可不一定。” 仿佛还是头一回两人凑一处没吵得开打。 旁的孩子们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齐格。 问什么的都有,比如小八问得是怎么找阿悦请假;桃桃朝齐格感叹,昨日的户外活动是树洞区,你错过了,今日是变成攀爬区了,要去树洞区要再等等等…… 齐格仿佛从未感受过,这么多孩子对他的热情。 齐格一时有些懵。 但又忽然觉得,自己在幼儿园其他孩子心目中,也很重要。 齐格一面应声,一面朗声大笑。 等沈悦回了教室中,孩子们都在教学区准备就绪了,而且聊得热火朝天。 因故缺席一天的齐格,反而成了孩子们的中心。 沈悦上前,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袭来,“宝贝们,因为我们这一次的课外活动是植树,所以我们今天团队分享讨论会的主题是,怎么种好一颗小树苗。”沈悦开场,很快将大家代入到昨日的课程中去。 “开始讨论之前,阿悦想先问问大家,我们中间,有谁已经种过小树苗了吗?”沈悦抛出问题。 小五当即举手,“我种过!” 齐格看了看他,虽然没有底气,但也不甘示弱,赶紧举手,“我也种过!” 反正不能被小五比下去。 沈悦意外,“你们都种过小树苗?” 小五看向齐格,“齐格你吹牛!你在哪来种的!” 齐格顿住,“反正我就是种过!” 孩子们都笑起来。 齐格也朝小五问道,“你在哪里种的?” 小五得意道,“花盆里呀,我种的是豆苗!” 旁的孩子也纷纷反应过来,他们都种过豆苗啊,眼下还在花盆里长着呢!于是孩子们都纷纷开始回答,自己过豆苗!穗穗还说她的豆苗长都最好! 齐格脸色微红,他们真的都种过啊…… 沈悦轻轻笑了笑,“阿悦问大家一个问题,豆苗是小树苗吗?” 孩子们忽得愣住。 豆苗是不是小树苗,沈悦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忽然难倒了所有除阿四之外的所有孩子…… 阿四淡声应道,“豆苗不是小树苗。” 旁人又纷纷看向沈悦,想从沈悦这里找到答案,沈悦笑道,“大家还记得,之前的豆苗,我们是用什么种的吗?” “绿豆。”穗穗是第一个种的,所以印象最深刻。 “对的,是绿豆。”桃桃肯定。 旁的孩子也纷纷附和,沈悦颔首,“对,所以,我们是用绿豆种出来的豆苗,对不对?” 宝贝们连连点头。 沈悦继续道,“所以,绿豆就是豆苗的种子。” “哇~”小五带头起哄。 其实早前说果实的种子,孩子们其实并没有多少概念,但绿豆都是孩子们亲手种下去的,所以很难理解种子和幼苗之间的关系。 沈悦也顺势将话题转回了今日的团队分享中,伸手翻了一页板夹上的纸,宝贝们的目光被纸上的简笔画吸引了去。 学前教育专业,音乐,美术大都会有涉猎。 所以沈悦画得至少能过得去。 “这是什么!”小五忍不住好奇。 小八也认真道,“这不是种子!” 方才阿悦才说了,他们的豆苗,是绿豆种子种出来的。 沈悦笑道,“对,这不是种子,这是一颗小树苗,我们课外活动的时候,植树用的,就是这样的一枚树苗,我们今天的团队分享,就是围绕课外活动时,小树苗的种植展开的。首先,我们要看看,如果要种植一颗树苗,我们要用到什么工具。” 到方才,孩子们的目光已经全然被吸引了去。 等到沈悦翻页,“哇~”面前的宝贝们再度爆发出配合的惊呼声。 “铁锹!”“水壶。”“木棍!”孩子们看图说话,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沈悦又介绍了种小树苗的简略步骤,和注意事项等等。 孩子们也异常踊跃,有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小树苗啊,也有问小树苗种在哪里的,总归,都跃跃欲试,仿佛等不及要参加休沐日的课外活动了。 等到团队分享环节结束,自由工作的时候,桃桃邀请了齐格一起玩粉红塔。 其实齐格并不喜欢观察粉红塔。但桃桃主动邀请,齐格不想拒绝,怕桃桃日后不和他一起玩了,就一直半打着兴趣和桃桃一起玩。 间点过后的体能训练,是彩虹跑道的接力小跑。 八个孩子分成两组,每组四人。 一组里的四个孩子分别在跑道的四个位置,进行接力比赛。 比赛一共四轮,第一轮是一圈,第二轮是两圈,第三轮是四圈。 卓夜先带着孩子们做完了热身运动,然后很快就开始准备比赛。 这样小组比赛的方式,比单纯让孩子们在彩虹跑道枯燥得跑来得有趣。 “准备!”卓夜大喊一声,跑头棒的孩子都紧张起来,而后卓夜口中一声哨向,孩子们飞快冲出,远处,不断有别的孩子大喊,快呀快呀! 看彩虹跑道上既紧张,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葱青和少艾也都很开心。 之前,幼儿园中诸事仓促,到了这次开课,仿佛孩子们多了许多新鲜东西,沈悦也朝葱青和少艾道,“先让孩子们熟悉一下这种方式,夏日的时候,就可以举办夏日运动会了。” 夏日运动会?葱青和少艾都眼前一亮。 沈悦笑道,“就是运动会,运动会里会有很多项目,我们幼儿园中孩子不多,可以让他们参加,因为有比赛,平日里孩子们也会主动加强训练,锻炼体格;等到冬天的时候,就可以换成趣味运动会,因为冬天的衣裳多,孩子们以乐趣为主就好。” 不知为何,葱青和少艾都可以期待夏日运动会和冬季趣味运动会了。 *** “阿悦,你要去见我祖母?”今日齐格是最后一个离开幼儿园的孩子,而且,是沈悦牵了他一道往府外去。 “是啊,我去给老夫人送邀请卡,邀请她休沐的时候,和你一起来参加植树的课外活动。”沈悦应道。 “我祖母不会喜欢的。”齐格虽然小,其实也记得,祖母说植树什么的是不务正业。 沈悦伸手摸摸他的头,轻笑道,“我去试试看,说不定,老夫人会听我的?” 齐格脸上大写的—— 我才不信。 齐府的马车已经停在王府大门口,齐蕴已经在马车外等候,见沈悦牵了齐格出府。齐蕴上前,“走。” “好。”沈悦让齐格先让马车。 齐蕴伸手扶她,见她手上还握了一塌纸,“这是什么?” “植物的学习课程啊。”沈悦也没隐瞒。 齐蕴僵住,“你还真是去找我娘,说怎么植树的?” “嗯,不然呢?”沈悦笑笑。 齐蕴头疼。 *** 将军府内,齐家老夫人手中接过沈悦递来的邀请卡,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早前只是听说沈悦年轻,但没人同她讲起,沈悦竟是这个年纪。 齐家老夫人连邀请卡都不想拆开,就握在手中,淡声道,“沈姑娘,我对植树不感兴趣,府中琐事繁多,哪一件不比植树重要?”老夫人挑眉看了看她,继续道,“其实沈姑娘,我对让孩子去种树这件事,本身就持怀疑态度……” 齐家老夫人虽然语气平淡,但内里不喜欢的意味已经很重。 一侧,将军夫人不由替沈悦捏了把汗。 沈悦也不直面冲突,不慌不忙,莞尔问道,“老夫人,您种过树吗?” “嗯?”齐家老夫人微怔。 第155章 === 第155章 新的萌宝 === === 第155章新的萌宝 === 沈悦温和道, “齐格也没有。所以,这一次植树对他来说,既是一件很新鲜, 值得期盼的事,也会是一件印象很深刻的事, 他会永远记得,他种得第一棵树苗,是同祖母一起完成的。这份记忆,将会一直伴随他……” 齐家老夫人先前就怔住,眼下, 眸光又微微滞住,似是彻底沉浸在沈悦先前那翻不长的话里, 全然忘了反驳。 将军夫人亦怔住。 沈悦全然没有同老夫人顶撞植树这件事是否有意义。 但沈悦清楚,老夫人疼爱自己的孙子,如果对自己孙子有意义的事, 对老夫人来说便是有意义。 而这其中的意义,又同老夫人自己息息相关。 老夫人一时没有应声。 将军夫人也未越俎代庖。 沈悦继续温声道, “老夫人和齐格一起做的事情会有很多,譬如一起吃饭, 一起看戏, 一起游玩,这些也会留在记忆力,植树,也是其中稍微特别的一件。但树木是有年轮沉淀的,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当这棵树一直在,它就一直是承载老夫人同齐格祖孙二人天伦之乐的载体,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 而在记忆中消失。老夫人,如果方便,可以拆开邀请卡看看……” 沈悦的声音一直温和,但温和里透着笃定,不卑不亢,似娓娓道来,又让人如沐春风。 齐家老夫人愣了愣。 换作早前的老夫人,是一定不会去拆这封邀请卡的,但在沈悦一番话后,却像无形中的蛊惑一般,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她心坎上。 她是想很多的时间都同大格子一处,但同他一处,也确实同沈悦说的,一起吃饭,一起看戏,一起游玩,但能给大格子留下记忆的有什么? 齐家老夫人缓缓拆开滴蜡的信封,没有假手将军夫人和身边的管事妈妈。 信封拆开,信封中有一页纸,和一枚铜制的小名牌。 齐家老夫人先看的纸笺。 纸笺上没有多少字,齐家老夫人一眼就能看完,但目光久久没能从信笺上离开,因为信笺上的称呼,不是齐家老夫人,而是格子的祖母。 信笺邀请的,是格子的祖母,同格子一道参加植树,然后,将这枚特制的铜牌挂在树苗上,留在纪念,一直都可以看到…… 老夫人的手微微抖了抖,伸手去拿信封里另外那枚铜制的小名牌。 小名牌不大,上面刻得是某年某月某日,格子与祖母一同栽种这样的字样。 忽然有一刻,老夫人眼底微微氤氲,良久都未出声。 “我看看,若有时间就去。”老夫人在给自己寻台阶。 沈悦也不戳穿,只是上前,将手中的几页纸张交给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这是今日幼儿园的团队讨论课程的资料,说的是如何种植小树苗,格子听得很认真。老夫人若是有时间,可以抽空先看一看,在休沐日的课外活动前,可以同格子多交流,提前做好分工,格子会很高兴您能去。” 管事妈妈呈给老夫人。 齐家老夫人顿了顿,仿佛都能想到大格子同她商量怎么分工,谁做哪一步,认真又较劲的模样。 齐家老夫人心中其实是有波澜的。 老夫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笺,还是轻声道,“行,我会抽时间看的。” 沈悦也未多说旁的,又朝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福了福身,“老夫人,将军夫人,幼儿园中还有些未尽之事,不多留了,下次,幼儿园见。” 将军夫人自是启颜。 齐家老夫人也罕见得点头颔首,面色温和。 …… 回平远王府的马车上,沈悦脑海中还是早前齐家老夫人的反应。 老夫人有自己的育儿观念,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去改变。 而唯一能帮助老夫人改变的,不是旁人,也不是齐格,而是她自己。 今日她从齐蕴听说起,齐将军和他自幼都是太老夫人教养大的,在这个环节中,老夫人是缺失的,所以,才会想着在齐格身上拼命弥补自己的遗憾。 所以,老人家最常见的出发点,就是无限制得对孙子好,宠溺孙子,即便是打架这样的事情,也会想物价世家出身,打打架也没什么不好。大凡别的孩子打伤了齐格,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对方孩子的错,偏执护短,内松外严。 所以,老夫人甚至不允许齐将军和将军夫人说齐格一句重话。这些,都是老夫人内心期望用自己想要的方式照顾齐格的体现。 老夫人的观念改变需要时间。 有时候,是很长一段时间。 植树就是很好的契机。 因为植树承载了老夫人希望看到的,关于祖孙二人的印迹,所以沈悦会尝试先从老夫人可以接受的方向入手。 慢慢地,再逐渐尝试,让老夫人和齐格在同一个频道上。 但至少眼下,老夫人应当不会再阻拦齐格去幼儿园。 …… 总归,今日的造访很顺利。 回程路上,沈悦已经开始期待休沐日课外活动植树的一天。 *** 接下来,第二日和第三日的团队分享讨论课程,沈悦分别给大家介绍了小草和小花的种植。 因为春天里可以种的植物很多。 也不见得所有的宝贝都喜欢豆苗、小树苗之流,也有孩子更喜欢种些叶子,小草和花。 所以第二日和第三日,沈悦分别介绍了另外两种可选植物的种植方法,供孩子们结合实际的情况选取。 *** 等午睡过后,孩子们有裁缝师傅来了幼儿园,给孩子们送春季的校服。 校服的颜色是小五选的,湖蓝色。 在春日里,像极了天空的一抹湛蓝,很是亮眼好看。 因为桃桃的提议,将春季的校服做成了蹴鞠款,所以当衣裳送来的时候,“哇~”整个幼儿园中都爆发出阵阵欢喜又惊奇的孩子们的尖叫声。 “去,同葱青,少艾一道,先去换衣裳,看看大小是否合适。”沈悦同孩子们吩咐一声。 话音未落,孩子们就像尖叫小鸡一般,欢欢喜喜冲进了更衣室去。 不止上门的裁缝师傅,沈悦自己都忍不住笑。 于是,孩子们便分了男女,同葱青和少艾一起,分别去了教室里的两处更衣的地方更换衣裳。 第一套冬季校服的时候,宝宝们还很矜持,等这套春日的蹴鞠服穿出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蹴鞠服的缘故,乍一看,便觉英姿飒爽,仔细看,又多了几分蹴鞠服之外的清逸灵动,是裁缝师傅加入了别的元素。 宝贝们的衣服试了出来,大都很合身。 但因为这次的校服是要用作幼儿组蹴鞠大赛的队服,所以要求会更高些,所以不少地方都在做细微调整,力求合身的同时,能够力保在比赛的时候游刃有余。 所幸,所有的衣服都不需要大改。 *** 等到第二趟蹴鞠课,齐蕴让小五和齐格两人综合展示了带球跑,射门,抢断和各种环节,最后,齐蕴选了小五做前卫,齐格做前锋。 从早前开始,小五和齐格之间的前卫争夺就白日化。 眼下,齐蕴宣布小五是前卫,齐格很有些不服气,“差哪儿了?” 齐蕴笑,“哪儿都不差!只是小五更灵活,对一个队伍而言,小五的承前启后作用可以得到最好的发挥。但你射门准,进攻性更强。所以放在一个队伍中,小五做前卫,你做前锋合适。” 齐格盼了好久,虽然有些小失望,但想到真能组队参加蹴鞠比赛,齐格的热情又被点燃。 尤其是,齐蕴的蹴鞠课后半段已经开始给孩子们讲解最基础的战术。 齐蕴画不出来好的简笔图,都是些大大小小的象形图。 但已经慢慢有一个蹴鞠队该有的氛围和样子了。 …… 孩子们有了盼头,时间便过得很快。 马上就到了休沐前最后一日毕园,陶伯正好来寻沈悦,“阿悦,早前是说每七曜新来的孩子在一到两人之间为好,齐家小公子是第一个,也来了几日了,再隔几日,郭尚书家的小儿子,郭毅会来,还是再等等看?” 郭毅? 沈悦记得是国公府大火时,同小五一道逃生的孩子,两个人早前会打架,在国公府一场大火后,忽然就和好,早前陶伯就说,尚书夫人想让郭毅来幼儿园,那还是去年腊月的事了。 陶伯会提起,应当也是深思熟虑过。 沈悦颔首,“陶伯,可以后日毕园后,让尚书夫人和郭毅做入园体验,入园体验结束后的一至两日入园。” 第156章 === 第156章 植树植树 === === 第156章植树植树 === 很快, 就到了休沐日的晨间。 今日是这学期的第一次课外活动,植树活动。 二月中上旬,植树气候正好适宜。 这次植树活动, 沈悦没有选在户外,因为考虑到这是宝宝们第一次参加植树活动,很有纪念意义,把这次植树放在幼儿园内,能够很好得保护小树苗的成长。宝贝们日后也可以随时在幼儿园中看到自己种的小树苗有没有长高, 长大。 树苗和花草的种子都是早前就准备好的。树苗都选的根茎完好的树木, 更有利于小树苗的成活。 花草的种子也都挑得品相好的, 有利于种植。 受限于扩建前的幼儿园环境,可以用于植树的地方不大。但之前沈悦在幼儿园的初版规划中也预留了可以种树的地方,当时就是为了春日里的植树活动准备的, 地方紧凑了些。 往后, 幼儿园的孩子会越来越多,沈悦才重新规划一处更宽敞的种植园,但这处种植园也只是供孩子们栽种小花小草和前期的小树苗用的,等到树苗长大些,还需要移植到更宽敞的地方去。 陶伯是说,平远王府在京郊有处别苑。 因为马场在京郊, 平远王府的别苑在离马场不远地方,后来平远王府人丁凋落, 卓远一人在军中和照顾府中的孩子之间奔波都忙不过来,京郊别苑近乎是空置的, 其实京郊别苑很宽敞,而且,京郊别苑还有一整座小后山, 只是平日里除了安排几个粗使的婆子家丁,没怎么安排人打理过,若是将后山利用起来,会很宽阔。 早前,陶伯和沈悦商议,等幼儿园扩建后期,要动到整个北院时,可以将孩子们带去京郊别苑过夏令营。 京郊别苑的场地是足够的,还有座后山可以玩,而且离马场近,还有湖,孩子们又近乎没有去过,同京中离得不远,既安全,若有事情,也可以很快照应。 所以京郊别苑是最好,也是最现成的选择。 其实若不是京郊别苑同京中有些距离,否则拿京郊别苑改成幼儿园倒是更好的选择。 眼下就等着阿来师傅出图纸,沈悦和陶伯和霍伯伯一道确认施工方案和周期后,就会提前准备去京郊别苑过夏令营的行程了。 如今幼儿园中的孩子已经有八个,再加上马上会来的郭毅,以及后续陆续会到幼儿园中的孩子,预计去到夏令营的时候,就会很热闹,同早前的夏令营一样。 孩子们是巳时三刻到幼儿园集合。 辰时三刻左右,沈悦和葱青,少艾就去了幼儿园中做准备工作。 陶伯昨日已吩咐人将植树的工具送来,幼儿园原本就有帮衬的小厮,晨间,帮忙的小厮和葱青,少艾一处,将工具按人头分好。 王府中原本也有负责园艺的家丁,今日也抽了两三个人过来帮忙打打下手,在稍后孩子们植树过程中遇到困难时提供帮助。 巳时左右,沈悦逐次看着葱青和少艾分类好的种植工具,温和笑道,“葱青,少艾,辛苦了。” 葱青和少艾都笑了笑,一人道“不辛苦~”,一人道“我也没种过树呢~”,同沈姑娘一道在幼儿园中,似是时常都有惊喜,这些惊喜都不是多富贵奢华,却都是用心构建给幼儿园中的孩子的。 不昂贵,却“奢侈”。 约莫巳时二刻,陆续有宝贝抵达幼儿园。 这次,先到的是穗穗和桃桃。 桃桃今天特意挑了绿色衣裳,小树苗是绿色的,她要和小树苗一个颜色,才可以小树苗做朋友。 沈悦俯身颔首,“有道理。” 穗穗也穿了一件绿色的衣裳,很少裙装,也穿着大都穿得精神,英姿飒爽。 植树的时候也是。 今日是课外活动,所以庞妈妈和碧落也一道入了苑中。 “庞妈妈,碧落。”沈悦问候。 两人都朝沈悦福了福身,“沈姑娘。” “庞妈妈和碧落,我们先同穗穗和桃桃一道去蹴鞠草坪那里,稍后,会有园丁统一说种植的注意事项。”沈悦让少艾带众人去。 桃桃还在同穗穗说,“穗穗姐姐,我想种一棵小树苗,还想种一朵花,你呢?” 穗穗看了看她,清脆得声音道,“我不喜欢花,我种树就好了。” 两人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往蹴鞠草坪去。 “阿悦~”听这标志性的声音飞奔跑来的,除了小五还能有谁。 大半个幼儿园都能听到了去。 沈悦上前,“我看看,汗巾是不是又湿了?” 今日课外活动,平妈妈会跟着一道来,平妈妈没有一道,一定是他跑太快,给平妈妈跑丢到身后不知道多远去了。 小五“咯咯咯”笑起来,一点都不掩饰。 “汗巾带了吗?”沈悦不想他开春就生病。 小五笑道,“在平妈妈那里,她走得实在是太慢了……” 沈悦叹道,“平妈妈才是最累的一个,天天跟着你撵。” 小五咧嘴一笑,“来了!” 远处,果真见平妈妈气喘吁吁身影。 沈悦都替平妈妈头疼。 沈悦先将小五的汗巾取了出来,帮他简单擦了擦背上的汗,尽量让汗巾多吃些汗,不让湿气留在背上。 “前几日楼大夫给你们说春季疾病预防的时候,怎么说的?”沈悦趁着空隙问。 小五大声道,“出汗了要及时更换汗巾和衣服!要多喝温水!勤洗手!摸了猫猫狗狗也要洗手!不要扣嘴!不要咬指甲!打喷嚏要捂嘴!……”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沈悦叹道,“你比谁记得都清楚!” 当时互动游戏也是他玩得最开心。 所以,孩子的记忆有时候真的是同教学的方式和环境息息相关,只是,学是一回事,实际怎么用又是一回事。 平妈妈也终于小步快跑来,“沈……沈姑娘……” “平妈妈,您先歇会儿。”沈悦扶她在晨检厅坐下。 这回平妈妈是真的跑得有些累了,满头大汗,“五公子……” 小五歉意,“好了好了,下次我慢一点。” 他主动道歉,平妈妈还真不好说什么。 沈悦给平妈妈端了杯水,平妈妈接过,道了声谢,而后一饮而尽。 小五也才朝沈悦道,“对了,阿悦,我哥说他先不来幼儿园了,他直接去大门处等齐家老夫人了。” 卓远不在府中,齐家老夫人来,陶伯去招呼一次两次还好,但回回都是陶伯招呼,身份并不对等。听闻这次课外活动齐将军还会来,卓新是一定要去迎候的。这也是礼尚往来。 卓远不在,府中的许多事情都在落卓新身上,这是沈悦知道的。沈悦不知道的,是卓远在“大理寺”这段时间,府中登门拜访的人至少翻了至少十几倍以上。卓新从未招呼过这么多人,大多数,他连名字都对不上,都是陶伯在一侧帮他应对。 军中的人其实倒还简单些,平远王府手中握有重兵在,这些将领也大都是卓远父亲的直系,对平远王府忠诚。早前卓新不在府中,这次卓新回府,平远王府军中一系,都称得是小将军。卓新一时有些不习惯,但陶伯告诉他,六叔像他这么大,从军中回来的时候,军中也是称得一声小将军,直到后来六叔承袭了平远王府王位。 朝中的人便不似军中的人简单。 六叔不在府中的时候,朝中的一波接着一波来,有的是笑面虎,有的是老狐狸,有的你都分不清他究竟属于哪一类,但都一副关切和慰问的模样。卓新不如陶伯老道,对方叹息,陶伯也叹气,对方半开玩笑,陶伯也跟着笑,卓新简直看呆了去。 在府中惯来温和靠谱的陶伯,其实将军中和朝中的人,都拿捏得极其稳妥。 等到将人送走,陶伯又会同他私下说,刚才的谁说话可信,谁说话不可信,谁和谁是一个派系的,要小心谁和谁,哪些是来套话的,哪些是来示好的。听得卓新全然愣住,觉得自己脑袋似是都不怎么够用。 早前从军中回来,觉得自己同旁的同龄人比已经算佼佼,但等到在幼儿园帮阿悦,才觉得自己连一堆孩子都不怎么搞得定。可眼下,又觉得,幼儿园的孩子已经算是听话的,真正难搞定的,是军中朝中这些各怀心思的人。 卓新也开始想许多事情。 无论朝中如何,军中如何,六叔从未把这些带回过府中给孩子们,府中的孩子各有各的性子,也各有各的难处,六叔在他们每个身上都花费了许多心思。卓新甚至在想,六叔是在哪里挤出的空闲,能在朝中的尔虞我诈里,给府中的孩子辟出单纯而安全的陪伴与时间…… 至少他小时候,并不像现在的小五小七等人一样无忧无虑。 某种意义上,六叔比早前的祖父,更护着府中的孩子。 思绪间,府外马车声传来,有小厮快步上前,“二公子,陶管家,将军府的马车到了。” 卓新和陶东洲迎了上去。 马车缓缓在平远王府大门口停下,侍卫置好脚蹬,先下马车的是齐鸿,而后将军夫人撩起帘栊,搀了齐家老夫人出马车,齐鸿伸手扶齐家老夫人下了马车。 “老夫人,齐将军!”卓新和陶东洲皆拱手。 齐鸿是这两日才从军中回来,也一晃多年没见过卓新了,一时感叹,“卓新?都长这么高了?” 他印象最深刻的时候,还停留在卓新八九岁的模样,眼下,都十三四岁了,顿觉时光飞逝。孩子惯来是别人家的长得快,自己家的就慢。 那个时候齐格才出生,眼下,都已经五六岁了,齐鸿自己却不觉。 “齐叔叔。”卓新这才改口。 将军夫人最后牵了齐格下马车。 “二公子,先入府说话。”陶东洲提醒。 卓新会意,他是许久没见齐叔叔,一时有些忘了,“老夫人,这边请。” 若是没有齐将军在,那卓新是可以同齐格一人在一面搀着老夫人入内的,但眼下齐将军在,两人都是府中的主事人,所以在一处说话,反倒是陶伯跟在老夫人身侧。 “见过你六叔了吗?”齐鸿问起卓新。 齐家同平远王府一直交好,所以齐蕴和卓远走得近,除了年龄相仿,小时候都熊之外,还同两家之间的交好分不开。齐鸿大卓远和齐蕴二人几岁,卓远一直都是唤齐鸿一声三哥。齐鸿之上有一个哥哥早夭,一个哥哥战死沙场,齐鸿排行老三,这也是格子一直都唤齐蕴小叔,而不是二叔的缘故。 “我昨日回京,想去大理寺一趟,结果被大理寺的拦了下来,说陛下这次吩咐,让你六叔好好闭关思过,不让旁人打扰,你应当是同卓远一道回京的,他人还好?”齐鸿问。 卓新点头,“见过了,六叔让我和陶伯去了趟大理寺,交待完事情后,就说要面壁思过,不让我们再去看他,怕落人口舌。” 齐鸿也点头,“如今安南郡王还未启程返回驻地,模样至少需做着,你也不必担心,陛下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安抚安抚安南郡王罢了,不会真如何。” 卓新笑道,“六叔说,他正好在大理寺好好歇歇,眼不见清净。” 卓新说完,齐鸿也跟着笑起来,“这是你六叔能说出来的话。” 齐鸿许久没见过卓新了,走了些时候,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壮实了很多,是在军中历练过了。” 卓新也笑。 其实卓新和卓远的事,齐鸿在齐蕴这里听过一些,但这次回来,似是见卓新同卓远之间隐约有些冰雪消融了,他们叔侄之间的事,齐鸿没有戳穿。 “齐叔叔,这边。”卓新引路。 齐鸿应好。 大门至幼儿园处尚有段距离,陶东洲陪着齐家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一道说话。因为有齐家老夫人在,所以一行人都走得慢。 眼见着时辰马上就要到了,齐格心思早就飞到了幼儿园处,“祖母,要迟到了,我先去看看……” 言罢,撒腿就跑。 “诶!格子……”齐家老夫人没唤住。 齐鸿却微怔,格子什么时候这么有时间观念了?以前怎么说都不听的,眼下竟会自己守时了…… 齐鸿微楞,下意识转头看向将军夫人,将军夫人朝他颔首,粲然笑了笑,齐鸿忽然会意。 格子不像早前在府中自己一人的时候了,格子是不想在幼儿园其他孩子面前迟到。 忽得,齐鸿低眉笑了笑,而后继续和卓新说话。 ***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幼儿园门口。 将军夫人之前便来过,也入园参观过,但齐将军和齐家老夫人却是头一遭来,见到彩虹大门,两人都愣在原处片刻。 也终于明白格子为什么愿意来幼儿园了——这一看便是为孩子们准备的地方。 沈悦半蹲着,与齐格齐高,两人说着话,脸上都带着笑意,而后,沈悦牵着齐格的手起身。今日沈悦穿的衣裳,和齐格身上的蹴鞠服一个系列,都是幼儿园的校服,齐格看到时简直惊喜,“阿悦,你也有校服!” 沈悦颔首,“是啊,我和葱青,少艾都有校服,和你们是一个色系,但是不完全一样。” 齐格也继续好奇得打量着她,和他们的校服颜色相同,但和他们的校服相比,湖蓝色只是点缀,却又不喧宾夺主。 正好齐将军与老夫人都到,沈悦牵着齐格迎上前,沈悦问候,“老夫人,将军夫人。” 齐家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是见过沈悦的,只有齐鸿没有见过。但将军夫人和齐蕴都同他说起过沈悦。今日也是沈悦说动的老夫人和齐格一起来平远王府参加幼儿园植树的课外活动,而在这之前,齐鸿是听闻母亲还将齐格留在府中,不让他去幼儿园,齐格也在府中闹翻了天,所以齐鸿心中是好奇的。 沈悦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同时让齐蕴,夫人,和母亲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都觉得她能照顾得好齐格,且都至少愿意相信她。 但齐鸿没想到,沈悦年纪这么小…… 齐鸿有些出乎意料,正欲开口,陶东洲却上前一步道,“阿悦,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早前都见过了,这位是齐将军。” 齐鸿微顿,很快从陶东洲的态度中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齐将军好。”沈悦福了福身。 齐鸿心中有数,伸手,隔空相扶,“沈姑娘多礼了。” 陶东洲果真也同齐鸿介绍道,“齐将军,这位是沈姑娘,府中的孩子,都是王爷托沈姑娘在照看。” 齐鸿更加确认了早前的猜测。 “格子的事,劳烦沈姑娘了。”齐鸿礼数周全。 将军夫人眸间些许诧异。 马上就到巳时三刻,是集合的时间,稍后府中的园丁会先和大家讲今日植树的要点,沈悦领了齐格先入内,卓新会领老夫人,齐将军和将军夫人一面参观幼儿园,一面往蹴鞠草坪处慢慢去。 卓新对幼儿园已经很熟悉,早前就是沈悦带他参观的幼儿园。 所以卓新领着齐家老夫人,齐将军和将军夫人参观的时候,大致都能按照沈悦早前的介绍复述。 老夫人全然没有想到幼儿园是这样一处的地方,简直看呆了去,沙区,滑滑梯,综合游戏区,树洞区,攀爬区,每一处对应可以锻炼孩子的大动作,活动频率,以及怎么更换汗巾,保证孩子喝水和更换衣裳,听得老夫人都连连点头。 她之前是不知道,幼儿园照顾得这么细致。 老夫人起初也对设置沙区和这些活动区不理解,但卓新本身就是男孩子,从卓新的角度解释去,老夫人仿佛更能明白,能有这样一处地方让孩子锻炼,也比让孩子真到野外的沙区去蹦跶得好。 尤其是到教室的时候,规规整整的环境,各类功能区的划分和教具的摆放,依次对应可以训练孩子不同方面的能力,饶是老夫人都听楞了去。 就连早前老夫人坚持认为的,做下人才做的事情,也被卓新现身说法,说军中都讲究独立,孩子们能在这个时候潜移默化培养自己独立完成生活琐事的能力,能自己吃饭,自己归位,自己叠被子,自己照顾自己,并且根据自己意愿,分配自己的时间,这比教条的学习更容易让孩子学会自律。 对,就是自律。 齐鸿这一趟回来,是觉得齐格自律了很多。 其实老夫人也有感触。 齐格的自律,是在自己能够独立完成琐事,和独立思考和选择的基础上形成的,自律的前提是能自理。 老夫人似是忽然有些明白,沈悦让齐格这些孩子自己吃饭,叠被,甚至学会照顾旁的孩子背后的缘由。 老夫人在数学区停留,卓新同老夫人演示其中一两个教具。 齐将军和将军夫人远远在另一处,正好身侧没有旁人,将军夫人问起先前疑惑,“方才将军见到沈悦的时候,态度似是不一般……” 将军夫人先前就有察觉。 齐鸿看了看她,温和道,“夫人,沈悦在平远王府的地位可能不只这么简单……” 将军夫人错愕看他。 齐鸿轻声道,“方才看见陶管家的态度了吗?”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点头是因为她的确看到也听到陶管家和齐鸿还有沈悦之间的对话,但摇头,是因为她没觉察出陶管家的态度有何不同。 齐鸿温声道,“陶管家是平远王府的老人,早前是跟随卓远的父亲征战沙场的,京中都敬重陶管家几分,陶管家也是平远王府中最懂朝中和京中之事的人,方才陶管家是先朝沈悦介绍得我……” 忽得,将军夫人眸间微滞。居上位者,有优先知情权,陶管家不会犯这样的糊涂。 将军夫人忽然明白了齐鸿的意思。 难怪,这阖府的孩子都听沈悦的话,平远王也放心将阖府的孩子都交予沈悦来照看,原来…… 将军夫人恍然大悟。 陶管家方才是特意说给将军听的。 因为早前母亲闹了一出,没让齐格来幼儿园,沈悦亲自来将军请了母亲今日来幼儿园的课外活动。陶管家当日虽然没有一道跟去,也没有说旁的,但今日在将军跟前,却有意无意点了将军一句。 陶管家这一句点得极其微妙。 也点到为止。 将军夫人忽然会意。 …… 等到蹴鞠草坪的时候,园丁正好同几个孩子讲解完植树的要点和注意事项。 蹴鞠草坪的彩虹跑道后就是预留的种植区,按照预估的间距,每隔一处都放好了小树苗和植树用的道具。 园丁讲完,孩子们都跃跃欲试。 齐格朝不远处的齐家老夫人挥手,“祖母,你快来呀!” 齐家老夫人还不知晓齐鸿和将军夫人当下的心思,但见齐格朝他兴奋挥手,似是许久都未这么盼着同她一道了,齐家老夫人心底也是欢喜的。 管事妈妈扶了老夫人上前。 “祖母,我先拿铁锹挖土,您先在一旁看着。”齐格开始指挥。 老夫人应好。 昨日,祖孙二人就在一起认真学习过植树的步骤,祖孙二人也做了初步的分工,譬如挖土这类体力活,就是齐格来做。 齐鸿和将军夫人远远看着,嘴角都挂起笑意。 在齐鸿和将军夫人印象中,格子平日里都是陪着母亲摸牌九,除此之外,似是也没同母亲在一处做过比春日植树更有意义的活动。 齐格力气大,挖得比旁的孩子都快。 但旁的孩子再小,譬如桃桃,也都是自己拿着铁锹在挖土,也不让一侧的碧落上前帮忙,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整个幼儿园中的气氛很好,而且热火朝天! 是真的在植树,并不是逢场作戏。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每个孩子都很喜欢,且认真得很,而且,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说将铁锹放在一处,不管了,让身侧的管事妈妈,丫鬟,或是园丁,小厮上前帮忙,而是第一时间观察些许,确定自己不会后,会举手示意,请一侧的园丁上前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园丁也会耐性同他们讲解,遇到不同的土层要怎么做。 其实早前就有预习过,刚才也有特意强调过,园丁这么一说,孩子们就很快清楚,齐格因为有蛮力在,所以没有问园丁,凭借着自己的大力气,也吭哧吭哧得挖好了洞,但听人家问过之后,很快就学会了调整挖不同土层的方法,省了不少力气。 齐鸿环着手臂笑了笑,也不戳穿。 齐格果真是第一个挖好坑的。 但因为怕返工,又伸手请了园丁来看,确认这个坑挖得对不对,需不需要返工,园丁看了看,伸手触了触,说挖得合适了! 因为齐格做得又快又好,园丁请旁的孩子停下,先来看齐格挖得这个坑,又快又符合要求。 “哇~格格哥哥,你好厉害!”桃桃第一个夸赞。 齐格尚且还能忍住笑。 小七也道,“怎么挖得这么快!” 小八也叹道,“我也挖得这么好就好了!” 齐格脸上的笑意再忍不住,就连老夫人都看得到齐格喜欢被大家称赞,而这种称赞,是落到实处的称赞。 “祖母!我要填土了!” 鼓励是最好的老师。 齐格很快进入下一步。 孩子们都纷纷停下来进行围观,沈悦和葱青也上前。 下一步是填土,要将熟土回填部分,这样更有利于小树苗的存活。 齐格做得很快,却很细致,不忘用铁锹摁了摁土壤,确保夯实。 看到齐格进展得差不多了,旁的孩子也不甘落后,也纷纷继续工作着,尤其是小五,“我也好啦!” 小五大喊一声,仿佛在同齐格攀比一般。 齐格也在和小五暗暗较着劲儿。 这种较劲儿同打架还不同,打架就是打了便打了,图一时爽快,但是植树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事情。 “祖母,我们该栽植了,您扶好。”齐格已经像个大管家的模样,在安排着步骤。 老夫人连忙应好。 齐格将小树苗立起来,老夫人果真按孙子的要求扶好,祖孙两人的配合似天衣无缝。齐格忽前忽后,又请了沈悦来帮忙看树苗是不是扶正了,等到确认扶正的,又同齐家老夫人说,“祖母,树苗正了,您扶着别动,千万别动啊!” 交待得清清楚楚。 而且,看得出兴趣盎然都写在脸上。 老夫人应好。 齐格便开始继续填土。 刚才得土填了一部分,眼下树苗栽种成功后,又将剩下土填回,齐格又叮嘱老夫人,“祖母,您先别动,我还要看看土壤。” 老夫人都不知道,其实齐格是个很细心的孩子。 齐格放下铁锹。 循着早前园丁说的方法,依次将树苗周围的土壤都踩实了些,这回,再将剩下的土都填了回来了,但同时又让树坑比周遭更低些。 “祖母,该浇水了。”齐格提醒。 老夫人连忙照做。 因为今日植树的主角都是孩子们,所以浇水壶里的水都没装太满,老夫人拿着也不费事,很快就浇好。 等老夫人浇完水,齐格做了最后的覆土,只留了一层薄薄土,整个植树的过程就算完成了。 齐鸿和将军夫人看着倒不怎么觉得,但转头一看,光这植树过程就差不多有三刻钟的时间,而这三刻钟里,齐格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且一直在主导着植树活动,并且会找园丁寻求帮助,也会细心确认细节处,怎么看,都不像第一次植树的模样,但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植树。 虽然齐格去幼儿园的时间不长,短短不足七曜,整个过程,都让齐鸿一点一点看到齐格的变化。 其实不仅齐鸿。 老夫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孙子从早前那个只知道打架的熊孩子,到现在为了一个目标,会提前仔细准备,还会和她做细致的分工,拿着铁锹一点点铲土的模样,既有毅力,又能吃苦,反复用脚踩实,却保土壤都填充到位,怎么看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在尽量做一件,他能做好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很难。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是她同他一处。 听他认真朝她道,祖母扶好,祖母别动,祖母浇水,祖母我们马上就好了! 这一刻,她从能格子身上体会到格子的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的来源,就是齐格自己,而不是将军府小公子这个身份。 老夫人欣慰笑了笑。 正好听说了齐格的树种好了,沈悦上前,朝齐格和老夫人笑了笑,又朝齐格问道,“听说你的小树苗种好了?” 齐格骄傲点头,“嗯。” “让我看看……”沈悦佯装仔仔细细检查,又忽得迟疑道,“诶,好像少了什么……” “啊?少了什么!”齐格紧张。 他分明按照之前的要求,一步一步操作的呀。 沈悦从身后拿出那枚铜制的名牌“某年某月某日,格子与祖母一同栽种”,是先前他在拿工具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了,自己都没有注意。 “哎呀!”齐格忽得反应过来。 沈悦伸手递给他,齐格欢喜接过,一面朝齐家老夫人道,“祖母祖母!快来!我们要给小树苗挂牌子了!” “诶,来了!”老夫人也很欢喜。 齐格其实孝顺,也都惦记这自己的祖母,这块小铜牌是同祖母一道给小树苗挂上去的。 “大功告成!我的树苗种好啦!!”齐格大声宣布。 这一刻,无论是齐家老夫人也好,齐将军也好,还是将军夫人也好,似是从未见过这幅欢喜模样的齐格,更是成就感满满的齐格。(1) 沈悦上前,温和笑道,“格子,你还要种些小花和小草吗?这里有种子。” 沈悦指了指身前。 其实今天的课外活动任务就是种小树苗,但是沈悦也备好了多余的种子。 齐格率先完成,兴致在,“那祖母,我们种种看!” 齐格一脸期许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顿了顿,温和道,“祖母有些累了,同你爹娘一起种。” 沈悦和齐格些许意外,但很快,齐格挥手大喊,“爹娘,我们来种花!这里有种子!” 蓦地,齐鸿和将军夫人都微微怔住,看着齐格欢呼雀跃的模样,心底繁花似锦。 “爹,先挖土……对对……但是先不挖这么深,太深了小花的种子长不出来!”先是指导齐将军挖土。 “娘,浇水……诶诶,不能浇这么多,小花的种子会淹死的,就浇这么多就好……”然后指导将军夫人浇水。 “我来覆土。”最后自己完成了最后的覆土部分。 一家三口栽种了两颗小花种子,其乐融融,又如法炮制,种了两株小草的种子。 齐家老夫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处的模样,心底微微泛起暖意。目光又看向一侧沈悦处,沈悦正同桃桃和碧落在一处,桃桃笑道,“阿悦阿悦,我可以一次种三颗种子吗?” 沈悦想了想,不置可否,却温和笑道,“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 桃桃笑开,“那我们种四颗!” 还不待沈悦开口。 桃桃又哈哈哈哈笑着,改了主意,“还是种一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东洲看着孩子们各个笑逐颜开的模样,仿佛整个幼儿园里都充斥着孩子们的笑声。 春意浓了。 第157章 === 第157章 白芷书院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翌日晨间,小五尚在睡梦中,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他。 小五全然没有睡醒,下意识翻身,用大腿夹住一侧的被子,换了个方向继续呼呼大睡。 卓远坐在床沿边,一面看他翻身, 一面轻声问道, “小五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负责照顾小五起居的平妈妈应道, “五公子昨晚在佛堂跪到亥时,等回苑中洗漱完,将近子时了才睡……” 平妈妈语气中有心疼。 小五自幼是平妈妈照看大的。 夫人在生五公子的时候难产过去了, 五公子连自己的母亲都没见过。五公子出生后不久, 父亲又随祖父在同羌亚的一场战争中牺牲,五公子的爹娘就都不在了。 王府中,一直是王爷在照看五公子。 昨日去普照寺,平妈妈也在。夫人的祭日,王爷想在出征前带五公子去普照寺祭拜。但五公子抽空出去打了一架,将人家尚书府的小公子打得鼻青脸肿不说, 后来见了他怕得一个劲儿躲,他还哼哼。 王爷让他道歉, 他还理直气壮。 对方碍于王爷的颜面自然不好说什么。 王爷直接拎了他上前。 照说也应当服软了,但他竟朝人家吐舌头, 做凶脸,对方本就怕他,当即就被他给吓哭了去。 最后迫不得已, 王爷替他道了歉,而后将他拎上马车,直接拎回了王府,在佛堂罚跪到亥时。 其实王爷对府中的几个公子哥看似严厉,但五公子年幼,说句软话,认个错,王爷这里也就过了。 七公子惯来是。 但五公子性子倔,宁肯跪,也不认错。 便是站在平妈妈的立场,这罚跪倒也不冤,只是跪是跪了,却未必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平妈妈来接他的时候,他没好气道,“就知道罚我跪!” 平妈妈叹道,“还不是五公子先闯祸,王爷是为了五公子好……” 平妈妈向来息事宁人。 “哼!他才不是!他就是不喜欢我!”小五非要固执。 平妈妈奈何。 最后洗漱完,五公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睡前整个人都气哄哄的,平妈妈也听他赌气道,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他好看! 平妈妈摇头。 但凡五公子有七公子一半的机灵劲儿,都不知要少挨多少跪…… 这些话,平妈妈自然不会在卓远面前提起。 卓远回头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五,一面伸手将他的腿放回被子中,牵好被子给他盖上,一面朝平妈妈道,“让他多睡会儿。” 平妈妈应好。 卓远又看了小五一眼,遂才撑手起身,“睡醒后,先让他把晨间一个时辰的锻炼补回来,才可以做旁的事情。” 一侧,卓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真,卓远的目光朝他瞥来,“你守着小五,等他锻炼完再让他出来。”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是让他去撞墙撞一个时辰,他也不愿意盯着这祖宗啊! 卓夜嘴角抽了抽。 卓远瞪他。 卓夜收起一脸痛苦表情。 从小五苑中出来,卓远又到了小七苑里。 前几日天气骤然转凉,照看小七的慧妈妈家中有事,告假回了家中。正好遇到早前在府中看孩子的嬷嬷又在孩子们的饮水里加了东西,被他发现,将人赶了走。慧妈妈未回,新来的嬷嬷又走了,丫鬟们一时没留神,小七染了风寒。 太医来看过,药也开了。 吃过药能好一些,不吃药又咳嗽,断断续续到眼下还病着。 卓远拂袖收手,额头倒是不烧了,只是就在他屋中小坐的这会子,这孩子都咳嗽了几次…… 卓远目光比在小五处凝重。 小七怕苦,不肯吃药,回回都要他亲自喂,他若在京中还好,他马上要出征,就后两日的事,他是担心小七不吃药,落下病根。 小七是三哥的小儿子,三嫂当年早产,好容易将小七保住,所以小七的体质一向比旁的孩子弱。又因为时常生病,总要比旁的孩子更敏感、沉默寡言些,反倒不如小五活泼。 不说打架斗殴,性子在府中的孩子里都算怯懦的。 卓远伸手抚了抚他额头,他不担心他离府后,小七不听沈悦的话。他只是担心小七不肯吃药,耽误病情…… 一侧,慧妈妈也叹道,“都是奴家的错,早几日回府,七公子就不会染病了,如今日日吃药,胃都吃坏了,吃什么都没胃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慧妈妈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在卓远心底。 小七还太小,若是再大些,他是可以一道带去军中。 卓远宽慰,“小孩子,病是常有的事。” 慧妈妈又忍不住抹泪。 卓远又朝慧妈妈道,“我还在府中三两日再走,稍后小七醒了,寻人同我说声,我陪他吃药。” 慧妈妈应好。 …… 最后,卓远才到了桃桃处。 碧落正在给桃桃穿衣,卓远行至二楼楼梯口,远远听到桃桃问碧落的声音,“碧落,阿悦来了吗?” 卓远脚下驻足。 身后,碧落应道,“未曾。” 桃桃又要哭了,“可是我要阿悦啊……呜呜呜……” 碧落连忙哄道,“沈姑娘要来,也得先问过陶管家的意思,九小姐先穿好衣服,奴婢陪您去寻陶管家?” “真的吗?”桃桃似是才不哭了。 卓远想起沈悦说过的话——桃桃年幼,对人的依赖感要比旁的孩子强,当想法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习惯用哭的方式博得旁人的注意和怜悯,但只要细心与桃桃说话,多些陪伴,桃桃会愿意和人建立信任感,她的安全感也会好很多…… 桃桃信任沈悦,所以不曾在沈悦面前哭闹。也因为信赖她,亦觉得,在她跟前有安全感…… 卓远又想起小五和小七。 沈悦来了,小五和小七可会不同? 他尚在出神,有小厮上前,“王爷,陶管家在寻您,说沈姑娘来了……” 沈悦? 他意外,他方才想到她,她就来了王府…… 只是眼下的时辰还早,今日梁家要举家迁里京中,她怎么没多陪家中的人,这个时辰就来了王府? 卓远想起昨日在大雨中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心中莫名怔了怔。 “我马上来。”卓远应声。 小厮快步离开。 …… 卓远折回偏厅时,正听沈悦朝陶东洲道,“多谢陶管家关心,已经同家中的人道别过了。离京的时间早,也去城门口送了,只是怕晨间府中有孩子醒得早,就先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她的声音温和好听,如春风细雨,沁人心脾。 卓远入内时,两人都停下,朝他行礼。 昨日沈悦也向他行过礼,只是那时头一直低着,怎么也不敢抬。 眼下,却能同陶叔一道抬眸看他。 他佯装不觉。 当问的,方才陶叔都已问过,她也应了,卓远没再多问,掀起衣摆,在偏厅主位落座,瞥了她一眼,心安理得道,“王府的孩子,沈姑娘准备如何照顾?” 他后日离京,是应问清楚,心中才稳妥。 沈悦福了福身,朝卓远道,“王府的孩子众多,若分开照顾可能顾此失彼,我想效仿在晋州官邸的做法,在王府中,选一处宽敞明亮之处,做王府幼儿园……” 王府幼儿园? 卓远眉头微蹙。 沈悦知晓他心中疑惑,“王爷过目。” 沈悦言罢,陶东洲上前,将沈悦先前给他粗略看过的卷轴呈到卓远跟前,卓远迟疑打开。 他认得她的字。 昨日她写军令状的时候,他就在她身侧。 卷轴由右及左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王府幼儿园”五个字。 卓远看了她一眼,上面还未干涸的墨迹。 他心底澄澈,却未戳穿。 今日梁家要迁出京中,昨夜一定和家中的人惜别到很晚,这幅图,许是熬了一夜,今晨接着画完的,上面还有未干涸的墨迹。 卓远不置可否,将卷轴延展开。 沈悦也继续,“在王府中建一处幼儿园,初衷有三处,方才说王府的孩子众多,若分开照顾可能顾此失彼,若在一处照看,反倒更好,这是其一。” 卓远看了看她。 的确早前的嬷嬷是会顾此失彼之时。 沈悦又道,“其二,让孩子们在一处,更容易建立共同的秩序,规则和沟通方式,秩序感强的孩子会带动和提醒相对秩序感弱一些的孩子,而秩序感弱一些的孩子在集体中,想要融入,就会去适应规则和秩序,譬如,自有工作时不被打扰,使用完工具和玩具要有相应的归位,在公共的场合不能高声喧哗打扰别人,也要学会尊重其他孩子……” 卓远先前还只是一面看着,一面听着,听到这里,目光就有些移不动,而是抬眸看她。 沈悦眸间清澈,“最后一处,孩子在相对私密的空间和相对公共的空间,表现出来的性格和特点是不一样的,这样有助于综合观察他们性格中不同的部分和表现,更好得引导和循序善诱,也让他们在日常的接触中,多方位的探究自己感兴趣的事,所以……我才想在王府中建这样一所幼儿园……” 她戛然而止,他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莫名支吾,“嗯……” 而后佯装低头看卷轴上的图案。 那是……同意了? 沈悦心中拿捏不准,只得朝陶管家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陶东洲和善笑笑,沈悦心中似是有了多一些的底气,见卓远的目光停在卷轴的图案上,沈悦解说道,“幼儿园的主体部分,是一间宽敞的教室,这是幼儿园的基本区域,需要宽敞和明亮一些地方。教室内会分为教学区、感官区、日常生活区、语言文化区、阅读区、构建区和美工区等,每一处区域都有自己的用处,教室内没有高的屏障,可以一眼望去,以便清楚观察到孩子们,安全,也会沟通通畅……” 卓远又放下卷轴,注意力全然被她说的话吸引了去,全然忘了动弹。 沈悦在说这些的时候,专注而认真,眸间有光,是真的喜欢和热爱……所以她才对孩子耐性热忱……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悦很特别…… 沈悦也抬眸看向他,认真耐性道,“孩子们会习惯在不同的区域,从事不同的作业,建立规则感和秩序感,我也会帮助他们去完成他们的工作,所以一天在幼儿园的时间会分成几个时段……” 卓远久在军中,最会的便是识人。 沈悦方才说话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楚流畅,丝毫没有卡顿或背诵。 虽然很多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也不全然能听懂,但府中的孩子惯来都是他在上心,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同他们相处。沈悦刚才提及的不少念头,都曾在他心中有过疑问,所以沈悦提起的时候,才会让他心中触动,虽然没有全然听懂,但不少都是点睛之笔,让他心中不少疑问豁然开朗。 她不是照搬来的。 而是做过,所以融会贯通。 同早前王府中请的嬷嬷方式都不相同。 他听过不少嬷嬷在他面前说起过要怎么照顾府中的孩子,要么千篇一律,要么振振有词,但说得最多的都是吃穿饮食……有一步算一步,但像今日这样,画了图案,又有清晰架构的,着眼在孩子真正‘照顾’上的,还是头一个…… 卓远凝眸看她,沉声问道,“怎么划分?” 沈悦眸间澄澈,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娓娓道来,“王爷可以拉到卷轴最后……” 卓远照做,低眉看向卷轴最左侧。 其实她已画好了矩阵图,且详略得当。 沈悦也踱步上前,在他身侧,微微躬了躬身,指尖才能指向卷轴上的矩阵处,“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就邻在他耳畔,温和而有力,又参杂着她发间清淡的皂角清香。 卓远心中莫名微动。 没有转眸看她,便继续低着头,佯装专注得看着卷轴上的矩阵和字迹。 目光却在她指尖稍许停留,而后,耳后微微红了红。 沈悦自然猜不透他心思,认真细致道,在他身侧说道,“首先是入园前的晨检。晨间有固定模式,会逐次检查孩子们的体温是否正常,口鼻处有无异样,双手和指甲是否修剪和清洁干净,有无起泡和红肿,然后统一清洁手部后进入幼儿园。这样做,可以避免不少疾病的交叉传染,让孩子们养成爱护卫生的习惯,也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潜移默化里知晓,哪些方面同健康有关,需要他们平日里,在任何时候都要多注意。” 卓远淡声,“需要太医每日来府中吗?” 沈悦愣了愣,很快笑道,“我来做就可以……” 卓远转眸看她,“你来?” 沈悦知晓他心中顾虑,耐性解释道,“入园时的晨检只是日常的检查,若有异常之处,会再适当观察,再请太医入府。” 卓远会意。 沈悦继续,“晨检之后,会同意安排在幼儿园中早餐,不在各自苑中用餐了。” 听到此处,陶东洲迟疑,“沈姑娘,眼下,各位公子和小姐都是在各自苑中用餐的。因为各有喜好,都会有小厨房分别在苑中做不同安排,而且,各位公子和小姐的年纪不同,譬如五公子是能自己吃饭的,但九小姐大多时候都需要苑中的丫鬟和管事妈妈喂饭,若是放到一处,会不会不如分开精细?” 卓远也看她。 卓远虽未附和陶叔的话,也没有打断,但陶叔的考虑他也有。 沈悦嘴角微牵,解释道,“陶管家的意思我明白,这一点其实早前有考虑过……我昨日观察过,她是可以自己吃饭的,只是不熟练,她若自己一处,就会习惯性让苑中的人喂饭,但若是同旁的孩子在一起,她会耳濡目染,也会模仿和练习。在幼儿园中,其实不止吃饭,还有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让他们逐步适应。” 陶东洲颔首。 沈悦又道,“而且一起吃饭还有一个好处,小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挑食,若是在一处,看到旁的孩子吃蔬菜,他们会对比,也会思考,还会模仿。厨房做的菜各有千秋,但很难顾及每个孩子是否都摄入了足够的营养……” 沈悦顿了顿,注解道,“也就是吃得健康合理的意思……当孩子们在一处时,每顿都有不同的几道菜,他们可以在这几道中做选择,也会相互提醒你今天没有吃够青菜或肉类,要不要考虑多吃些,这也是对幼童的语言和思考能力的锻炼……” 这回,就连陶东洲都听入神了去。 这些理念闻所未闻,但确实,他也想起家中的孩童在一处吃饭时是吃得香,有时甚至会抢,也热闹。 眼下,各个公子小姐在各自苑中确实冷清了些…… 陶东洲不住颔首。 卓远业已低头,继续好奇去看矩阵上的内容…… 沈悦便也逐次说明早餐后的知识讨论,教室内的自由工作构建,上午的加餐,而后的户外活动,午休,下午醒来后的加餐,主题课环节设置,二次户外活动等……每天的时间划分大致相同,但内容却是不同。卓远忽然明白为什么早前沈悦说她看得住。 ——每一日,都从辰正到戌时安排得满满当当,用过晚餐后才会回各自苑中,这帮孩子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捣乱…… 而所有的安排都是学和玩相互交错参杂,时间都不长,不像早前嬷嬷的整段时间…… 陶东洲也正好问起,沈悦颔首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的注意力很难持续集中,合适的时间可以激发兴趣,好奇,他们才会愿意去做持续练习。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就是玩;等到孩子再大一些,时间就可以再长一些,也需要有固定的约束……” 不知为何,卓远忽然想起他今晨吩咐卓夜看着小五锻炼一个时辰,也想起小五每回都不怎么情愿。 但其实,一开始似是小五央着要他教他功夫的……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仿佛有些懂了沈悦的意思。 眼下,沈悦正同陶东洲说幼儿园食谱的事,卓远不由抬眸看她,其实心知肚明,有沈悦在,他其实根本无需再问得这么细,他的直觉,她比早前的嬷嬷都更细致,更让人放心…… 他要问的,不应当是她要怎么做,而是应当是她还需要他做什么? 卓远放下卷轴,“除了准备一处宽敞明亮地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陶东洲也看向沈悦。 王爷的意思是,还要他做什么。 沈悦低头道,“需要两人做助手,照看孩子时,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比如喝水、或是孩子有情绪中途离开安抚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可以分担。还要几位先生,可以带着孩子做强身健体,识字认字,美学美术,还有会讲故事寓教于乐。”沈悦淡淡笑道,“我会同先生们提前约好未来三个月的课程,结合时节与风俗习惯,让孩子在课程中感知,比如腊八食粥、冬雪赏梅……” 卓远不曾移目。“都要什么样的人?” 沈悦应道,“助手要可靠、细致、耐性、愿意同孩子相处,但有原则的;授课先生希望是生动活泼,有亲和力的。” 卓远温声,“那让陶叔在府中挑两个合适的人,让她们跟着你;再拿王府的牌子去请几位先生,你来把关;强身健体可以找卓夜,你可认识卓夜?” 沈悦点了点头,昨日,就是卓夜送她和表哥回家中的,而后又一直在宅子外守着,确保威德侯府的人没有来寻仇添乱,后来陶管家来了家中,卓夜才同陶管家一道离开的。 卓远又道,“日后,府中和孩子相关的事都听你的,诸事都可以找陶叔,陶叔会帮你。” 沈悦微顿,没想到卓远会这么信任她…… 而陶东洲也及时问道,“沈姑娘,还有吗?” 沈悦回过神来,朝陶东洲道,“还需要寻些能工巧匠,将幼儿园的家具做成孩子适合大小,若是可以,尽量用旧的家具改,我不太会画家具的图纸,但我可以和工匠师傅说起要什么模样的,他们能听得懂;幼儿园需要教具,不少教具都要动手做,所以,需要这两日挑几个心灵手巧之人,同我一道改制教具,以备开园用。” 卓远微微蹙眉,“明日不能开园?” 他后日出征,他本是想赶在出征前看一看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模样,才安心。但听沈悦的意思,应是还要时日…… 沈悦莞尔,“还要等等,除却幼儿园的东西需要准备之外,还有重要的一步。孩子们到幼儿园之前,要请平日亲近的照顾人同我一起,先见见他们,告诉他们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也提前知会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也让我同他们建立联系,这样会让孩子感受到尊重,是对他们的交待,让他们对日后有期待……” 不知为何,卓远一时忘了移目。 “还有吗?”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粉饰太平。 沈悦却忽得朝他福了福身,卓远微怔。 沈悦低眉,“在王府中,我会直接唤孩子的名字,孩子们也可以唤我阿悦,沈悦不行跪拜,亦不会颐指气使。如此,才能和孩子交心,亦能说话,王爷可能答应?” 陶东洲迟疑,可是在府中,都是唤的公子小姐,会不会不合规矩…… “好。”卓远却应声。 沈悦明显松了口气。 卓远嘴角淡淡噙了一抹笑意,似是藏了柔和暖意,从善如流,“阿悦……” 沈悦愣住。 卓远嘴角又勾了勾,转向陶东洲道,“陶叔,日后府中都唤阿悦。” 陶东洲莫名看他。 正好偏厅外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思绪,卓夜一脸想死的表情,“王爷,五公子说要找你决斗!” 卓远脸都黑了。 “沈姑娘好。”阿来也朝她拱手行礼。 沈姑娘虽说不是王府的贵人,但听说整个幼儿园的规划和筹建都是由沈姑娘一手操持的。 在幼儿园的筹备一事上,陶管家和霍管事都是循着沈姑娘的意思。 听闻,还是王爷的意思,让沈姑娘全权做主。 阿来是京中很有名声的老工匠了,但在幼儿园竣工前,也摸不透沈姑娘要将王府中几处金贵苑子拆了重建的意义。 但在整体改建完成之后,才觉自己虽然做了几十年的活计,却实在是孤陋寡闻。 不光大门这一处,鲜艳的彩虹桥和“王府幼儿园”几个字,一眼可见的童真童趣,入得内里,整个苑中就的布置和陈设,才别有洞天,真正是一处属于孩子的地方…… 做完这样一处别出心裁的改造,意义同做一处普通的宅子相比,全然不同。 阿来心中对沈悦尊重。 霍明笑容可掬,“阿悦,幼儿园内外都按照早前的图纸改建好了,我方才已经看过,甚是惊喜。你看看可合要求?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加紧再改,还有空余时间。” “多谢霍伯伯。”沈悦福了福身。 霍明推开彩虹桥,轻微的木质“嘎吱”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晨检区。 除了家长开放日,平日里,平妈妈、慧妈妈等人是不会同小五、小七和桃桃一道入园的。幼儿园每日晨间都有固定的时间段,将孩子送至晨检区,由阿悦几人领着入内。每日用过晚餐后,也有固定的时间,平妈妈和慧妈妈等可在晨检区接孩子回苑中。 晨检区设有休息的椅凳,洗手台,饮水处,还有小型的更衣室。 为了避免风穿堂而过,冬日里太冷,晨检区为半封闭状,同后面的区域置了屏风隔断。 沈悦逐一试了洗手台,看是否和孩子的高度契合,这里没有自来水的概念,王府会有专人备水。沈悦又在风口处站了些许,再半蹲下来,又模仿孩子的高度,呆了些时候。 早前霍明也大致看过,却未同她看得这般仔细。 片刻,沈悦朝霍明道,“霍伯伯,后面屏风换成八扇屏风许是会更好一些。大人的各子高一些,在这处吹不到风,但孩子个头低些,晨检的时候会吹着风。” 霍明和阿来听及此处,都纷纷上前,半蹲着拭了拭。 果真…… “这一处的确是要改一改。”霍明也吩咐。 阿来连忙应好。 早前光顾着洗手台这样明显的陈设高度,却没顾及更多的细节,还是沈姑娘细致。 晨检区后是换鞋区。 从换鞋区起,便属于幼儿园内的活动范围了。 按照沈悦早前的安排,孩子们在晨检区入园后,便要在换鞋区,将户外鞋换成室内鞋,保持教室内的干净卫生;等需要户外活动或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再在换鞋区将室外鞋换回来。 虽然多了一处繁琐,却对孩子的健康有益。 换鞋区设置了大大小小十余二十个阁子,沈悦循着孩子的路线,在换鞋区换了室内鞋,在木阁子上摆放好。换鞋的时候,又特意在换鞋长凳上久坐了些许,确认换鞋区虽然正对着宽敞的户外活动场所,却不是风口,没有冷风灌入,孩子不易着凉。 换鞋区有长廊通往教室,也有长廊通往沙池区。视野很宽阔,活动区空置的地方,恰到好处得栽种了腊梅树,让初冬的苑落显得并不突兀。 阿来见她目光停留在苑中的几颗腊梅上,补充道,“苑中的花草可按四季轮换种植,小孩子总喜欢新鲜,苑中的植物一换,又觉焕然一新。” 沈悦莞尔,“还是阿来师傅周全。” 霍明也笑了笑。 循着孩子的日常路线,从长廊处往教室去,远远可以看到整个户外活动区的全貌,沙池区,攀爬区,还有更远处的蹴鞠和草坪和彩虹跑道,豁然开朗,又天马行空,尤其是彩虹跑道,同大门处的彩虹桥呼应,在冬日的阳光下,更似彩虹一般,若是孩子见了定会欢呼。 霍明又道,“冬日里草坪不易寻,成色不算好,但权且算有绿色,蹴鞠和日常用是够了,等开春之后,再让人寻质地好一些的草坪来。” 沈悦颔首,嘴角微微扬了扬。 其实这里已经还原了她心中想要的幼儿园户外活动区域的模样,又甚至远超预期,更多了几分世家园林应有的底蕴,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又同幼儿园的陈设完美得兼容在一起,甚至是穿越前的幼儿园比不了的。 近乎每隔一段便有别出心裁的布置,沈悦目不暇接。 一路从长廊处到教室,推门而出。 第158章 === 第158章 “我想” === === 第158章 “我想” === 每个孩子都在说想念卓远, 就连一脸懵的齐格,也跟着愣愣道,“我还没见到清之叔叔呢!” 卓远十月奉诏剿匪, 腊月回京后不几日就带着府中一帮孩子去了栩城, 从栩城回京的当日就被扔进了大理寺, 所以齐格是很就没有见过清之叔叔了。 小孩子很容易受群体氛围影响。 每个人都在说想念清之叔叔,齐格也叹道,“我也有些想念清之叔叔叔了。” 只有小五环臂轻哼, “我才不想他!” 一张小嘴噘得老高,“我一点都不想他!哼!” 沈悦知晓,他明明才是最想卓远的那个。 而且, 她竟然也会想到, 日后等卓远回府的时候, 小五还是会同他说这句话,有人也会慢悠悠应声, “正好, 我也一点都不想你。” 然后小五就会张牙舞爪往他身上扑。 他亦会俯身抱起小五, 举高高……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但很快, 又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熟稔到连他说话时的神态动作, 甚至连他可能对每个孩子说的话都能一气呵成想起? 沈悦略微有些出神。 “呜呜呜呜……我想舅舅。”桃桃说着说着话,就忽得哭了出来。 沈悦回过神来, 上前半蹲下,温声安抚道,“阿悦知道桃桃很想舅舅,舅舅肯定也很想桃桃, 但是舅舅眼下还不能回来,我们耐心等他好不好?” 沈悦一面温柔说着,一面取了桃桃的手帕给她擦眼泪,也轻声道,“桃桃这么可爱,若是舅舅知道桃桃想他哭了,肯定会难过的,桃桃希望舅舅难过吗?” 桃桃摇头。 沈悦轻轻拥她,“那我们就一起耐心等舅舅回来好不好?” 桃桃在她肩膀处点头。 沈悦又道,“说不定,等我放完风筝不久,舅舅就回来了……” 桃桃轻声道,“那我们今天就去放风筝可以吗?” 沈悦微微笑道,“可是我们还没有亲手做自己的风筝呀。” 桃桃搂着沈悦不放,“阿悦,你能帮我做风筝吗?” 沈悦安抚道,“阿悦会帮大家都准备好风筝,然后阿悦陪着桃桃一起画风筝好不好?” “嗯。”桃桃似是终于不哭了。 沈悦问道,“桃桃想在风筝上画什么?” 其实桃桃方才就说了想在风筝上画猫咪阿悦,但是眼下,沈悦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便再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桃桃这才直起了身来,“阿悦,我不想画猫咪阿悦了。” 沈悦笑了笑,“那你想画什么?” 桃桃道,“我要画兔子清之!” 沈悦微顿,既而笑笑,“那我们就画兔子清之。” 桃桃终于破涕为笑。 …… 桃桃是方才哭得罪厉害的一个,桃桃不哭了,旁的孩子们情绪也在沈悦的安抚下相继好转,沈悦才又开始继续今日的团队讨论分享课程。 本周的主题是风筝。 今日的分享讨论,是风筝的由来。 关于风筝的由来,有很多种,孩子们之前都有放过风筝,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风筝,沈悦说的时候,借鉴了楼清运的做法,配了简单的图画,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都认真听着沈悦说的。 沈悦逐一翻开板夹上的纸上。 “第一种说法,是风筝起源于很早之前的送信。很久之前,有座城池被叛军围困,城中有人想到风,将被叛军围困的消息送到城外。但因为目标太明显,被叛军发现,并未成功。但是用作送信方式的风筝却保留了下来,演化成了后来大家看到的风筝。因为是用纸糊的,形象都做成鸟的形状,所以也叫纸鸢。” “纸鸢好听。”桃桃笑着说。 “风筝更好听。”小五有不同意见。 小七关心的却是风筝的其他起源,“阿悦阿悦,还有呢?” 沈悦才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风筝起源的第二种说法,也是在战争中,会有谋事,利用风筝来测量两地之间的距离。虽然具体怎么测量的,后世没有更多的记载,但是等到后来,测量距离的工具风筝,就作为百姓喜闻乐见的春日活动保留下来了。” “风筝还可以测量距离啊!”齐格感叹,放了这么久的风筝,仿佛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阿四却道,“我也在书上也看到过这么说的,但是没有测量方法被记录下来。” 等孩子们差不多讨论完,沈悦又继续,“关于风筝的起源,还有第三种说法,还是在战争中,在风筝上绑上可以迎风做响的乐器,风筝飞上空中的时候,乐器就会响,乐器的悲凉声音和配合着旁的奏乐,会营造出浓郁的悲伤感,让对方的士兵产生悲叹和想家的念头……”(1) 这些就是风筝的由来,大都和战争有关,也无从考证三种说法哪种才是真实的缘由,或者都是编纂的,但总归最后都殊途同归,都成了如今百姓,尤其是小孩子在春季的时候,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葱青,少艾。”沈悦唤了一声,葱青和少艾便各拿了一枚纸鸢给两头的孩子,分别朝相反的方向传阅。 “哇~”孩子们的注意力当即又被书中的风筝所吸引,正面反面翻来覆去看着。 小六好奇,忍不住伸手摸摸风筝的翅膀,小六的动作很轻,小八就也照做。 但小八的动作没有遮拦,下手重了些。 “哎呀!”小八一不小心戳破了。 “小八!”小五有些生气。 小八歉意挠了挠头。 “小心些就好了,没事。”穗穗宽慰。 小八朝穗穗笑笑。 另一头是齐格,桃桃,阿四和小七,阿四拿着风筝,几个孩子围上来看,阿四比划道,“这种形状翅膀的风筝飞得高,因为可以借的风力最多,日后我们要挑选,就要挑选这种风筝。” 小七和桃桃连忙点头,就连齐格都在一旁认真听着。 阿四书读得多,说得话也让人信服。 齐格竟然也能同他玩到一处去。 听完风筝的由来,在团队的分享讨论上,孩子们逐一表达自己的观点。 小八说的是,风筝上如果可以乐器,可不可以放包子,在空中转了一圈的包子,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好吃一些。 孩子们哄笑成一团。 小五和齐格两人呲牙咧嘴得要比试谁放风筝厉害。 小六好奇,为什么风筝是在春天放,而不是在夏天,秋天,和冬天。 小七的注意力却在风筝的尾巴上,问风筝可以有很长很长的尾巴吗? 等到穗穗时,穗穗很少感叹,“总有打不完的仗!” 沈悦忽然意识到,穗穗是自幼耳濡目染,虽然她的志向是想当女将军,但是并不意味着,喜欢打仗,也因为打仗,所以更多的是会和父亲分离。 桃桃便跟着感叹,“没有战争就好了,舅舅就可以天天在府中陪我们了。” 童言无忌,但说的,往往都在理。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阿四眸间却微微滞住,许久才回神过来。 …… 稍后,是宝贝们的自由工作时间。 小七率先发现了新到的绘本。 这一套绘本是介绍的西秦各处的风土人情。宝贝们还小,没有去过西秦许多地方,所以冯亭这一套绘本是以生气熊为主角,参考书籍记载,画了西秦国中最负盛名的二十余的地方。每处地方只有薄薄的一本不足十页的绘本册子,但孩子们看得很有兴趣,虽然是自由工作时间,却都围在阅读区这处。 有的是一人看一本,有的是两人看一本。有坐着看的,有趴着看的,还有一面看,一面认真讨论的。 大部分孩子都围在葱青跟前,听葱青给大家讲绘本。 沈悦和少艾也都远远听着。 幼儿园的孩子会慢慢多起来,很有可能会分班。眼下,幼儿园中除了缺助教之外,很可能最缺的是主教老师。 主教老师要求细致,周全,也要求能够时刻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引导他们解决问题。 葱青的性子偏沉稳些,少艾的性子偏活波,做主教老师,还是要求细致周全些,去栩城的一路,沈悦不在时候,都是葱青在带着孩子们做日常安排,葱青是具备做主教老师的潜质的,但需要系统得补充理论知识。 葱青和少艾在幼儿园中一直跟着沈悦每日毕园前,她也会同葱青和少艾复盘今日幼儿园中孩子们的情绪,表现,还有幼儿园中的大小事宜,都是为了更好得帮助葱青和少艾能够尽快独当一面。 …… 间点后的户外活动时间,孩子们抽空去看了前几日里种的小树苗。 但小树苗又不像豆芽,一日一个模样,小树苗长不了那么快,孩子们有些失望,但是能每天看到自己亲手种的树苗,又很开心。 桃桃想舅舅了,牵着沈悦的手,让沈悦带她去看兔子清之。 小六也一道去。 沈悦同桃桃和小六蹲在兔子窝前,看着都要满满一窝的小兔子,心中只觉安稳和宁静,仿佛时间都过得很慢。 “阿悦,你想舅舅吗?”桃桃一面玩着一侧栅栏的小门,一面问。 沈悦微微顿了顿,修长的羽睫轻轻颤了颤,低声道,“嗯。” 她也很想他。所以,要让自己更忙起来。 但是,还是会在某个时候,忽然间闯入脑海。 “呀,兔子清之!别跑。”桃桃一不小心将兔子清之从栅栏里放了出来,桃桃赶紧去撵。 就在苑中,没有旁的危险,沈悦没有去撵,只是远远看着桃桃。 一侧,小六伸手牵她。 沈悦低头看向小六,小六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睛里有冬日暖阳,亦有夜空星辰,让人心中都似要慢慢融化,沈悦半蹲下,温柔问道,“小六,你想六叔了吗?” 小六点头。 沈悦正欲开口,小六却自然应道,“我想……” 沈悦愣住。 第159章 === 第159章 循序渐进 === === 第159章循序渐进 === 沈悦记得楼清运说起过, 小六可能会要三四个月才能开口,可能三四个月也无法开口,还与可能, 随时都有可能开口。 如果小六忽然开口, 一定不要很惊讶, 很惊喜,这样的惊讶和惊喜甚至会惊吓到她。 让她忽得退回去,不习惯再看口。 若是忽然听到小六说话, 就顺其自然,循序渐进,看看能否自然而然得引导她再说话, 因为很有可能这样的说话, 她自己都未察觉。 譬如当下, 小六是开口了,但是手中的手语动作还在继续。 也就是说, 她根本还是下意识的。 沈悦敛了错愕, 也压抑住心底的激动, 平和得继续引导, “我也想他了,希望尽早回来,你呢?” 小六点了点头, 又一面比划,一面生涩道, “我……能不能……去看他?” 听着小六有些生涩,但却逐渐趋于平稳和连贯的语气,沈悦一颗心似是都砰砰跳着,却仍旧平和道, “可能不行,大理寺不让旁人去,我们也不能去给他添麻烦。” 小六有些失望,乌黑明亮的眼睛,似是也微微黯沉了下去,“六叔……会回来的……是吗?……阿悦……” 虽然磕巴,但对一个几乎没说过话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流畅的极限。 沈悦不断颔首,“会的,六叔会回来的,他肯定也很想你们。” 小六上前拥她,“阿悦……你在……也好……” 小六还是不习惯连贯说话,只能三两字一断,但已经能够准确得表达诉求。 沈悦按捺住眸间氤氲,鼻尖微红,拥着她时,也轻声道,“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小六莞尔。 *** 户外活动时间过得很快。 葱青和少艾带着宝贝们用过饭后,又在幼儿园苑中散步消食。 等消食结束,才回了教室中午睡。 这周开始的午睡,都是由葱青带着孩子们,给孩子们讲睡前绘本,少艾在一侧帮忙照看。 葱青要逐步成长为一个主教,这些事情都是必备的。 沈悦尽量不在午睡的时候出现,避免孩子们养成午睡的依赖性,而今日,沈悦中午也确实有事。 “你是说六小姐开口说话了?”楼清运意外。 沈悦笑得合不拢嘴,又学着之前两人之间的对话,模仿了一遍给楼清运听,楼清运似是也未想到,卓卿第一次常规性的开口,可以说完整的句子,而且,可以双向对话到第四五轮上。 卓卿的恢复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楼清运之前也照看过不少病患,尤其是这里的病患,开口往往都会难一些,楼清运越发在心中形成猜测,是在幼儿园中,巨大的信息交流压力下,但又是让患者很轻松日常的环境,这样冲突的语言环境,反而达到了很好的效果。 “然后呢,她还和旁的孩子说话了吗?”楼清运追问。 沈悦摇头,“小六只和我说了话,后来回到户外,就同早前一样,会继续用手语,嘴唇也会跟着嗡嗡动,但是始终没有当着旁的孩子,或者葱青,少艾面前开口。” 楼清运笑道,“这是正常的,她会在你面前开口,是因为信赖你,觉得在你这里有安全感,所以有表达的诉求和念头,但当着旁人的面她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楼清运叹道,“说实话,我之前没想到六小姐恢复得这么快,同旁的病患比,也许,幼儿园的环境很适合六小姐的恢复。我想应当用不了多长时间,六小姐就可以自由开口,只是说话的流畅程度和频率,就要和她自身的意愿和努力相关了。” 沈悦欣慰笑了笑,“那我们平日里还需要再做什么吗?” 楼清运颔首,“六小姐在开口说话的突破期,如果,她现在还是只习惯在你面前开口,那就尽量在幼儿园多创造单独相处的环境,这样能够更好的刺激六小姐开口,鼓励她开口。等她能够熟悉开口,就再尝试引导她在旁人面前开口,循序渐进。” 沈悦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沈悦言罢,有小厮上前寻她,“沈姑娘。” 沈悦认得是陶伯身边跑腿的小厮,“怎么了?是陶伯有事吗?” 小厮躬身拱手,应道,“是的,陶管家让小的去幼儿园告诉沈姑娘一声,早前替幼儿园寻的人手,今日晨间就到了,眼下都在陶管家处看了些时候。稍后,陶管家会让几个合适的人去幼儿园给沈姑娘过目,正好趁着午休的时候,沈姑娘将人差不多定下来,隔两日就可以来。小的方才去幼儿园了,少艾姑娘说您来寻楼大夫了,所以小的寻到这里来了。” 沈悦是没想到陶伯这里的人手找的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陶伯惯来雷厉风行。 沈悦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若是人先到了,先让他们在蹴鞠草坪一侧的暖亭等就行。” “诶,小的知道了。”小厮赶紧去办。 楼清运双手背在身后,等小厮走,才笑着看她,“幼儿园人手不够了?” 沈悦点了点头叹道,“孩子越来越多,而且还会陆续有人来,眼下虽然勉强能应付,但还是需要备份些人手,做不时之需,而且也要将葱青空出来,估计很快幼儿园就会分班了。平均下来,一个人照顾三到四个孩子是极限,超过这个数量,可能精力会够不过来。所以要提前备好人手,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带一带。” 沈悦并未隐瞒楼清运。 这些日子楼清运几乎隔天就会在幼儿园里轮值,有时是在医务室,有时是在教室或者课外活动的时候帮忙照看,幼儿园的情况,楼清运很清楚,所以沈悦也可以同他提起。 “未雨绸缪,是好事。”楼清运叹道,“那你快去吧,别迟了。” 沈悦辞别。 看着沈悦的背影离开苑中,楼清运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扬起。 *** “你是叫凝白?”沈悦看着眼前二十上下的女子,按照“简历”上说,她有在熙平侯府照顾孩子的经验,之前在熙平侯府跟在教养嬷嬷身边,帮着教养嬷嬷一道照顾熙平侯府的孩子。 凝白福了福身,“回沈姑娘的话,是。” 凝白的声音里天生带了一股暖意,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厚,是天生带了一股亲和感。 “可以和我说说,若是来幼儿园,你能做什么?或是想要怎么做,需要我们提供资源和条件的?”沈悦继续往下问。 凝白又福了福身,低头道,“奴婢擅长照顾孩子的起居,尤其是小孩子的穿衣,喝水等等,可以做细致的活儿。” 这和沈悦观察到也差不多一致。 沈悦遂又问道,“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吗?” 凝白应好。 凝白一面说着,沈悦一面听着,目光也一面扫向暖亭外的几人。 方才小厮是说,陶伯这里差不多来了十余二十个人,但眼下到暖亭处的也就七八人,那是陶伯自己否掉了十余个人,只送了剩下陶伯觉得合适的七八个人过来。 听凝白说完,其实沈悦也觉得合适。 接下来的影墨,沈悦也觉得合适。 再往下继续沟通下去,除却其中一两个观念已经固定,沈悦很难去改动的,其余的五六人其实都很合适。 依照陶伯早前的意思,可以多放几人一道看看。 多放几人对王府来说没什么,但一旦缺人手,孩子们就会孤立无助。 最后,沈悦让小厮给陶伯回了声话,凝白、影墨、疏浅、英英、玉琼五人都可以留下。 小厮这才领了众人离开。 于是午休的时间,沈悦见了一趟楼清运,又挑选了日后幼儿园帮衬的五个人,时间很快就过,转眼就到了孩子们起来间点的时间。 从这一个七曜起,下午的主题课程就由专门的先生来教了。 譬如这周的主题是风筝。 今日下午的启蒙识字先生,就来教孩子们识字和有关风筝的韵律诗歌,隔着教室,都能听到孩子们同老先生一道念字,识字,长声幺幺背诵诗歌的声音。 而孩子们也不觉得枯燥。 经过晨间的铺垫学习,风筝已经深入人心。 宝贝们很有兴趣学习风筝相关的东西,甚至,在老先生问起大家知不知道风筝由来的时候,孩子们竟然争先恐后举手要回来,活久见,老先生都觉得意外。 一堂课的时间还有三刻钟,还要加上互动和复习的使劲。 因为孩子的注意力能集中的时间不长,三刻钟已经是极限。 这还是因为大家才学习了风筝,认识了风筝,正在兴头上的缘故。 等课程结束,孩子们都认识了风筝,纸鸢几个字,也学会了背一首关于放风筝的诗歌,简单是简单了些,但启蒙足够了。 等到主题课程结束,大家都等不及一般冲进了蹴鞠场。 今日是蹴鞠课,自从蹴鞠比赛的时间定下来,是四月最后一个休沐日的时候,仿佛比赛就真的临近了! 齐蕴手中转着蹴鞠球,笑着朝着阖府的孩子道,“都准备好了吗?训练开始了!” “准备好了!”孩子们齐声应声。 沈悦远远看着孩子们在齐蕴的指导下,从早前的乱踢乱跑,到有目的练习跑位,配合传球等等,沈悦只觉这一回蹴鞠大赛,孩子们应当是真的认真的。 第160章 === 第160章 施工计划 === === 第160章施工计划 === 今日毕园后, 尚书府的曲夫人会带郭毅来幼儿园做入园体验。 曲夫人是户部尚书郭旭敏的夫人。 郭旭敏和曲夫人早前有一个女儿,都已经出嫁。郭毅是郭旭敏和曲夫人的次子,年纪同前一个女儿相差得有些大。 时隔多年才有的孩子, 又是个儿子, 是尚书府的金箔箔。 “阿悦再见!”桃桃今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沈悦也笑道, “明日见,桃桃!” 送走桃桃,沈悦便折回教室中看教室收拾的情况。 第一印象很重要。 曲夫人和郭毅第一眼眼中看到的幼儿园是何模样, 便在心中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幅模样,再往后,要扭转这些印象也很难。 所以早前每一次入园体验都会放在休沐日, 或者幼儿园开课前, 确保参观当时的环境是很好的。 眼下, 教室处已经差不多被葱青收拾好了,用餐区, 郭妈妈和余妈妈也都在收拾, 沈悦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 应当还来得及。 沈悦又去户外看少艾收拾的情况。 今日下午的课外活动都在蹴鞠, 所以并没有把旁的户外场地弄得很乱,少艾很快就收拾妥当。 沈悦大致看过,便去了彩虹大门处等候。 应当差不多该到了, 思绪间,只见不远处, 隐约有人影攒动,仔细了看,是陶伯领了曲夫人和郭毅往彩虹大门处来。 早前齐将军和齐家老夫人亲至,平远王府和将军府又素来交好, 所以是卓新亲迎的,但这回,来的只是曲夫人和郭毅,所以陶伯自己来便已对等,无需卓新再到场。 “哇……”一直跟在曲夫人身侧,听着曲夫人和陶伯说话,没怎么开口的郭毅,在忽得抬头看清彩虹大门的时候,整个眼睛似是都挪不动了,不由发出了一声感叹。 都是“哇”的一声,郭毅和小五全然不同。 小五的“哇”,是包含中气的标志性的一声惊呼感叹,惊喜夸张的成分多,一听便让人觉得喜庆。但郭毅的“哇”,更少了几分波澜,就似看到一个有趣的事物,小小意外的几分,却没有小五口中的惊喜连连在。 郭毅体型偏高瘦,所以显得尤其高。年纪和齐格,小五相仿,但远不如齐格的壮实,小五的精神,同两人一比,郭毅则更像一根高高瘦瘦的竹竿一样。 沈悦很难想象郭毅同小五是如何扭打到一处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小五应当也没和郭毅真打,若是真打,郭毅应当抗不了几分钟…… 眼见陶伯领了曲夫人和郭毅上前,沈悦也迎上前去。 陶伯还是同见齐鸿时一样,先同沈悦介绍的曲夫人,曲夫人微微顿了顿,看了看陶伯,又看了看沈悦,忽得,目光中都亲和了不少。 “曲夫人好。”沈悦朝她福了福声。 曲夫人连忙伸手扶起,“哎哟,这可使不得!” 将军夫人的性子偏温婉,所以接触起来也不怎么会觉得别扭;曲夫人则是全然另一种类型,性子偏强势,又八面玲珑,否则当初也不会第一个上门寻陶伯说起,要让郭毅入王府幼儿园一事。 眼下都二月了,曲夫人实在是焦急,只是陶管家说了,王府中才回来了几个孩子,都要逐一入幼儿园,一个七曜只能入内一两个孩子,以便能够尽快适应幼儿园的环境,所以王府的几个孩子入园是肯定要排在前面的,那除却平远王府的子弟,郭毅就应当是排在前列的。 前几日,陶管家终于说要邀请他们今日来幼儿园入园体验。 曲夫人只觉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似是耐性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本以为再看幼儿园,许是就不像早前那样向往,但谁知才看了一道彩虹道门,曲夫人就收不回目光了。 方才陶伯又先同沈悦介绍的她,曲夫人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些许,虽然不敢确认,但日后毅儿是要留在王府幼儿园的,对沈悦客气些总没有坏处。 等曲夫人这处寒暄完,沈悦便上前,俯身朝郭毅招呼道,“郭毅,你好,欢迎你来王府幼儿园。” 王府幼儿园? 郭毅很快同彩虹大门上的几个大字对上了。 “我叫沈悦,大家都叫我阿悦,你也可以叫我阿悦,在幼儿园的时候,我会负责照顾大家。”沈悦温和同他道起。 郭毅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曲夫人点头,郭毅才出声,“阿悦。” 沈悦颔首,继续俯身道,“郭毅,阿悦带你去参观日后的幼儿园好吗?” “好!”郭毅立马就高兴了。 光看这处彩虹大门,不少孩子们就停不下来,沈悦伸手牵他,郭毅配合伸手。 “曲夫人,您也请一道。”沈悦温声。 曲夫人应好。 整个参观入园的流程和早前一样,孩子们从看到沙区起,就忍不住要么想伸手摸的,要么想直接跳进去的,郭毅这里也不意外。在沙区玩的时间,沈悦正好同曲夫人沟通起郭毅的日常喜好,厌恶,还有就是日常另曲夫人头疼的事,和需要幼儿园特殊注意的事。 曲夫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有些关不住…… 沈悦却一直耐性听着。 曲夫人自己也一直都没怎么觉得,就说了许多,也由得曲夫人说了许多,沈悦对郭毅的性子初步有了些许认知,同她刚才观察到的大同小异,孩子的画像在心中也越发立体了起来。 郭毅在沙区玩了很久,而后沈悦领了他去一侧的更衣室更衣,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曲夫人虽然不说,但很满意。 沈悦细心。 但凡小心而后去了树洞区,还有滑滑梯,在看到彩虹跑道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又不怎么转了。 “以后是天天都可以来这里吗?”郭毅问。 在参观幼儿园的诸多孩子中,郭毅是最喜欢问问题的一个,而且不会等曲夫人,自己就会问很多问题。 “上五日,休沐两日。两日的休沐里,我们有至少半日是课外活动,也就是在幼儿园正常课程之外的活动,届时可以于邀请曲夫人来!” 沈悦又牵了郭毅往教室去,“走吧,我们去教室看看。” 郭毅也听话跟着一道。 “哇~”郭毅对教室里的教具的兴趣,要明显大于户外活动区。 葱青领着郭毅去看各个区域的教具,沈悦则拿着清单同曲夫人依次确认郭毅入园的相关事宜,也做了记录。整个过程长了些,但因为曲夫人健谈,所以一点都不突兀,似是两个朋友聊天一般。 差不多时候了,沈悦领了曲夫人去郭毅处看。 郭毅在数学区域停留了很久,也玩数字道具玩了很久,曲夫人上前的时候,郭毅还在笑,脸上写满了“实在有趣”,郭毅不想走,沈悦便又同曲夫人在一处说了好久的话。 临末了,沈悦又在数学区域配合郭毅一起玩了很久的教具。 许多教具,郭毅不会,都是自己在摸索,有的也遇到了难处。 沈悦耐性讲解,郭毅认真听着,然后和沈悦一起玩着数学区的教具,特别开心。 沈悦发现郭毅的对数字很敏锐,远胜于幼儿园中旁的孩子,而且心算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都很好。 曲夫人远远看着,只觉现场看过,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了。 最后,小厮来了教室门外催,沈悦知晓是阿来师傅几人到了,这才同曲夫人道,“幼儿园要扩建,陶伯约了工匠师傅来看图纸,差不多到时候了。” 曲夫人会意。 郭毅有些舍不得,他还没玩够,他比旁孩子都更喜欢数学区域。 彩虹大门处,沈悦同他道别,“郭毅,明日见!” 郭毅眼前一亮,“我明天就可以来了吗?” 他以为要后日。 沈悦是见他方才在数学区域玩得很开心,很不舍离开,早一日晚一日其实对幼儿园来说都好,主要看曲夫人。 “那我们明日来?”曲夫人喜出望外。 沈悦颔首,“好。” 曲夫人和郭毅都很高兴,走出去好远,还转身同沈悦挥手。 沈悦目送了曲夫人和郭毅离开,这才折回了幼儿园的蹴鞠草坪一侧的暖亭处,陶伯去送曲夫人了,霍伯伯和阿来师傅都在。 “沈姑娘看过图纸了吗,觉得如何?”阿来师傅问。 沈悦折回的时候,在教室取了早前批注过的那份卷轴图纸来。需要问的地方不多,阿来师傅都逐一解释了,正好霍伯伯在,三人一起确认了最终方案,等陶伯回来时,便差不多定下来。 “这么扩建,大概需要多久?”沈悦问。 阿来师傅道,“不少地方可以复用,但是很多细节要调整,再加上材料和人手的准备,我估摸着从二月底施工准备开始,差不多要三个多月时间。” 三个多月时间,那就是到五月才能完工了。 和之前预期的差不多,也快了一些。 “那,什么会印象到幼儿园教学,要开始搬离?”沈悦问。 阿来师傅笑道,“差不多五月初的时候。” 五月初。沈悦想,那就是蹴鞠赛刚刚结束的时候,就要去京郊别苑开始夏令营了,那个时候……卓远应该回来了。 沈悦忽然意识到,她又想他了…… 第161章 === 第161章 数学区与画风筝 === === 第161章数学区与画风筝 === 第二日, 是曲夫人送的郭毅来幼儿园彩虹大门处。 昨日是入园体验,不同于今日,今日郭毅要有一整日都在幼儿园中, 曲夫人早前虽然不觉得如何, 临到彩虹大门处,沈悦同郭毅问好, “早上好,郭毅,欢迎你来幼儿园。” 郭毅也应道, “阿悦早上好!” 沈悦牵了郭毅的手入内,让郭毅同曲夫人道别的时候,曲夫人的心忽得又沉了下去。 顿时有不舍涌上心头。 仿佛早前女儿出嫁的时候一般, 心里有点沉甸甸的滋味…… 但郭毅仿佛很兴奋,今日还可以去幼儿园玩滑滑梯, 还有好玩的数学教具,这些都让郭毅觉得新鲜,而且,卓天也在! 他同卓天以前会打架, 但上次在国公府失火的时候, 两人一起跑,反倒成了好朋友。 有卓天在,而且,阿悦昨日带他参观了幼儿园中各处, 也同他玩了很久数学区的道具,他同沈悦慢慢熟悉,所以,也不会觉幼儿园陌生。 郭毅也没怎么察觉母亲的不舍。 沈悦朝曲夫人道, “曲夫人,郭毅刚才幼儿园,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应该很想你们,所以,还是同昨日说的的,今日申时六刻左右,曲夫人来晨检厅这里接郭毅就好,我会送郭毅出来。” “好,劳烦沈姑娘了。”曲夫人说着,目光殷切都在郭毅身上。 沈悦莞尔,朝郭毅道,“同母亲再见吧。” 郭毅点头,“娘,下午见。” “嗯,下午见。”曲夫人应声。 沈悦这才牵了郭毅入内。 其实,在幼儿园的这些孩子里,曲夫人反倒是最像穿越之前的家长,对孩子有关心,也觉得该送孩子到幼儿园,也会为了抢幼儿园资源到处寻人,但真正等送孩子来了,又会舍不得,殷切看着,但见到孩子欢欢喜喜去幼儿园的时候,心中多少又会有些失落。 平远王府的情况特殊,平妈妈,慧妈妈等,严格意义上都算不得家长,卓远的情况也特殊;穗穗是因为陆将军的夫人要去寻陆将军,所以将穗穗送来的王府幼儿园;而齐将军这头,是因为家中老人家太惯着孩子,所以急需要换一个环境。 所以,在幼儿园的这些家长里,反而是曲夫人最贴合实际。 而且,日后若是幼儿园的孩子越来越多,曲夫人这样的家长也会越来越多,他们会关注孩子在幼儿园的情况,也会旁敲侧点,或直言不讳给幼儿园提要求。 幼儿园同家长之间,也需要更多的磨合。 从齐格和郭毅的陆续入园开始,王府幼儿园慢慢像一个完整的幼儿园发展…… *** 同齐格入园时一样,沈悦会带着郭毅取餐,用餐,怎么和其他小朋友沟通座位。 但郭毅平日里在尚书府内应当不怎么娇惯,沈悦发现他是可以自己用餐的,不需要旁人帮忙的,而且,在收拾桌面和洗手很多小事上,郭毅都能独立完成,应当是平日里在家中就是这么教养的。 每个家庭对孩子的教养都不同,都不是千篇一律,所以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点。 郭毅是户部尚书郭旭敏的儿子,郭尚书应当很看重孩子的自立,所以郭毅在幼儿园的独立和秩序上融入得比旁的孩子都要快。 沈悦带着郭毅洗完手,便往教学这边来。 晨间的团队分享环节,是画风筝,葱青和少艾已经在绘画区开始准备了。 沈悦领着郭毅来小凳子前,“郭毅坐这里!”小五早早就给郭毅留了位置。郭毅坐下,两人你看着我笑,我也看着你笑笑。 这七曜的主题是风筝。 昨天学习了风筝的起源,今日的团队分享就是由宝贝们来画自己的风筝。 这是孩子们最感兴趣的部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郭毅也没想到来幼儿园的第一日就参加了画风筝的环节。 在教学区,沈悦给大家展示了几种样式的风筝,也说了每种风筝的特点,以便孩子们稍后可以在葱青和少艾这里挑选处自己喜欢且合适的风筝。 沈悦大致说了每一种风筝的特点,又给孩子们看了几个参考的风筝配色,再引导孩子们展开丰富的想象,不要局限于见过的风筝图案,可以自行发挥想象。 又特别提了,虽然真包子是不能放在风筝上的,但是小八,可以画包子上去哦。 小八特别高兴,又说还要画蝴蝶酥,芙蓉糕。 桃桃问,能不能把黑芝麻糊也画上,小八说好啊。 小七想画他的右右上去,小八也说好。 一时间,教室里都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等沈悦这边介绍完风筝的样式,孩子们就一窝蜂涌到了绘画区。虽然是涌过去的,但是等到了绘画区,却是很有秩序得站成一排,远远得商量和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风筝。 正好九个孩子,有九个样式,燕子的,蝴蝶的,菱形的,长长的小青虫等等等…… 孩子们兴奋得讨论着自己想要的风筝。 桃桃最小,沈悦请桃桃先选,桃桃选了那只蝴蝶的风筝。小六眼中忽得有些泄气,她刚才就看好了那只蝴蝶,也想好了搭配的颜色,但是桃桃先调走,小六淡淡眨了眨眼睛。 沈悦远远看着,没有上前。 小六在尝试慢慢说话,也要慢慢克服不主动同旁的孩子交流的习惯,眼下,沈悦是见小六很喜欢那只风筝,但风筝被桃桃要了去,若是换成桃桃,桃桃会主动找人交换,或是撒娇,或是拿东西交换,但会积极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意愿。 但小六大多放在心里。 稍许,许是看到沈悦目光的缘故,稍稍迟疑了些。 沈悦远远用手语比划着 —— 你可以尝试,做自己想做的事,试试看? 小六目光微滞,还在犹豫着。 沈悦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示意她,可以做到的,不怕。 小六深吸一口气,还是上前,轻轻扯了扯桃桃的衣袖。 桃桃回头,“六姐姐!” 小六脸色有些涨红,沈悦是看她想张口,但是还是很难,最后还是歉意笑了笑,指了指桃桃手上的风筝,又指了指自己。 沈悦眸间微微笑了笑,小六虽然没开口,但却还是自己迈出了第一步。 桃桃好奇,六姐姐好像没有主动找过她,桃桃眼前一亮,“六姐姐你喜欢蝴蝶风筝是不是?” 小六微微怔了怔,点头。 桃桃想也没想就给递给她,“六姐姐,蝴蝶风筝给你。” 小六意外,风筝已经被桃桃塞到她怀里。 桃桃嘻嘻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正从葱青手中接过燕子风筝的小五,“五哥哥,我想要那只燕子风筝。” “啊!!”小五好不容易才和齐格石头剪刀布赢了得来的,还没过他的手呢! “你怎么这么小气?”齐格巴不得。 “谁说我不给了!”小五恼火,“桃桃,拿去!” 桃桃忍不住笑,“谢谢五哥哥。” 齐格得意朝小五笑,小五瞪了一眼回去。 沈悦这才缓步上前,在小六跟前缓缓半蹲下,温声道,“小六,你做得很好。” 小六腼腆看她,眸间都是笑意,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让人一眼难忘。 “我们去给蝴蝶风筝涂色吧。”沈悦征求她的意见。 小六连连点头。 沈悦起身,牵了她寻到一处宽敞处,将风筝铺开,一侧就是彩色涂料和笔。小六和喜欢画画,对这些涂料和笔都很熟悉,眼下,挑了好几个喜欢的颜色,询问般看向沈悦,似是也在问她这么搭配好不好看。 沈悦笑道,“我们试试看?” 小六颔首,眼中藏了繁花似锦,“好……” 沈悦没有戳破,轻声道,“开始吧。” …… 由得要给自己选的风筝画图案,上色,整个自有工作时间,宝贝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风筝上。 有像小六这样在认真画的,有像桃桃这样画得开心的,也有像小八这样每多画一个东西,多上一分颜色就更后悔,一脸苦大仇深的,也有像小五和齐格这样的,画着画着就去较劲,闹别扭,到处涂颜料玩的。 郭毅初到幼儿园,画着画着,便左顾右盼,似是有些无所适从。 沈悦尽收眼底。 从小六处,便起身往郭毅这边来。 “画好了吗?”沈悦的声音温和。 郭毅见是沈悦,脸上的无所适从褪去了些,既而点头,应道,“我画好了。” “我可以看看吗?”沈悦询问。 “可以。”郭毅应声。 沈悦和郭毅一道将桌面上的风筝拿起来。 郭毅初来,领风筝的时候不大好意思同旁的还争,便等到最后,拿了大家挑剩下的小青虫风筝,就是有长长的尾巴,虽然特别,但是不怎么受孩子喜欢的那个。 “它好长……”沈悦感叹。 郭毅忙不迭点头,他确实想了好久才想到怎么画这只风筝。 沈悦认真看了一眼,却忍不住笑了,“是乘法口诀?” 郭毅意外,“你知道?” 沈悦笑着点头,“我知道,也会背诵。” 郭毅笑了起来,“我在小青虫的每一节身体上都写了一层乘法口诀,一共九层,从一到九,刚好写完九节身体。” 沈悦也才反应过来,难怪他画得这么快。 旁人还在摆弄着颜料,他却都已经完成了,原来是将乘法口诀默了上去。 但沈悦意外的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很困难,但是郭毅已经可以背诵乘法口诀了,郭毅应当不仅是喜欢,而且属于很有天赋的那种。 “阿悦,那我可以去数学区玩吗?”郭毅还是心心念念着数学区。 “可以。”沈悦温声道,“在幼儿园的自由工作时间里,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工作。” 郭毅起身,又迟疑看了看桌上的小青虫风筝,沈悦温和道,“去吧,葱青会帮忙收起来的,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再带走。” 郭毅这才笑开。 他还是很喜欢他的乘法口诀小青虫风筝的。 郭毅去了数学区,沈悦又陆续去看了其他几个孩子。 阿四很少画画,但这次,竟然在认认真真得装饰他的小风筝,沈悦上前,轻声笑道,“阿四,你画的什么?” 阿四温声应道,“海棠花。” 沈悦微微错愕,细下看去,才发现阿四的海棠花画得很细致,也很好看。 她早前并不知晓阿四会画画,阿四也极少画画。 但这几朵海棠花画得非常传神,几乎都不像一个孩子的笔墨。 在幼儿园的孩子里,小六一直是画画最好的一个,但小六对笔墨的掌握都不如阿四好。要画这么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除了细致的观察能力和临摹能力之外,还需要手指对笔的把握能力。 很少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掌控好。 “阿四,你画的真好……”沈悦忍不住感叹,目光还停留在他笔下的海棠花上没有移目。 写意与纪实兼具,一定是画了许多次。 但他小小的年纪,还看了这么多书,哪有时间练习画海棠花的? 沈悦想的是这些事。 一侧,阿四却低声应道,“画给一个朋友的……”这句话似是没经过思考,稍不留神从口中溜出来,刚说完,阿四握笔的手都顿了顿,略带紧张得转眸看向沈悦,似是怕她听见了去。 沈悦却明显注意力都在他笔下的海棠花上,没怎么留意他的低声自语。 阿四干脆收起笔,“画好了,阿悦,我不画了。” 沈悦惊讶瞥了瞥他,还是忍不住叹道,“这面风筝画得真好看。” 许是真的觉得好看的缘故,又再次叹了声,“阿四,你的风筝真的很好看。” 阿四看了看沈悦,又看了看风筝,短暂失神。片刻,眸间才又恢复了从前,“阿悦,我想看书了。” 沈悦应好,才又唤了葱青上前,替他收好风筝。 葱青也感叹了一番,四公子的风筝画得真好看。 在阅读区,阿四捧着书本坐在角落里,目光空望着天花板,许久都未翻过一页…… 绘画区,沈悦继续看着孩子们画的风筝,小八是最苦大仇深的一个,只觉好好的风筝都给自己画毁了,正是难过的时候。 沈悦上前,半蹲下,轻声问道,“小八,怎么了?” 小八唉声,“阿悦,我画了好多,什么都画上去了,密密麻麻的,不好看!” 听他说完,沈悦同他一起看向风筝。 确实因为画都太杂,而且小孩子,握笔的力道控制不好,风筝上画的看不清楚花纹,反而更显得杂乱,小八肠子都悔青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沈悦伸手揽了小八在怀中,温声道,“小八,先别急,我们一起看看。” 沈悦的声音很温和,在小八耳边,听起来就似让人安稳的乐章一般。 小八的风筝的确很杂乱,但好在都是用黑色的笔墨画的,只要用其他的颜色覆上其余部分,虽然遮不住黑色,却能将整个风筝上的痕迹修饰成信手涂鸦。 “小八,我们来试试?”沈悦提议。 “嗯。”小八把希望寄托在阿悦身上。 整个菱形的风筝,被沈悦和小八等分成了四份小菱形,一份图了红色,一份是黄色,一份是绿色,一份是蓝色,均匀着色后,之前画上的黑色杂乱线条反而不杂乱了,就似修饰四种颜色的花纹一般,翻到不让这四种颜色方方正正排在风筝上显得呆板,而是忽然写意又活泼了起来。 “哇~”小八不由爆发出小五式的惊呼声,“阿悦,真是太神奇了!你怎么做到了!” 小八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来看他的风筝。 沈悦也笑了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面风筝真的好看了起来…… “阿悦,谢谢你!”小八抱着风筝,仰着头看她,纯真的笑意挂在眼角,笑得合不拢嘴。 沈悦抚了抚他额头,温和道,“去玩吧,风筝让葱青收起来。” “好!”小八眼下只有兴奋。 沈悦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 *** 小五早前是怎么同郭毅打上的,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记得了,就是那日去普照寺的时候,两人起了口舌争执,就打了起来,后来来六叔将他拎上了马车。 后来两人在国公府照面又打了一次。 小孩子要好和打架都不怎么需要理由,就如同从国公府两个人一起从火场中逃出来,突然又好了一般。今日郭毅来了幼儿园,几乎一整日,两人都在一处。 郭毅看见齐格,又会下意识躲远。但齐格并不怎么在意郭毅,齐格喜欢同桃桃和小七玩。 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圈子。 但这其中,孤单些的就是小六,穗穗总会抽空多陪着小六。小六对穗穗也慢慢亲厚,也会和穗穗一起玩。 小八从前是一直跟着小五的,今日郭毅来,小五都同郭毅一处,小八也想一起,但是年纪有差距,小五和郭毅一起玩的时候,有时候不怎么带小八。 小八就只能去找阿四。 阿四对府中所有的孩子都不会太热情,但也不会不好,所以小八自己一个人无趣的时候,就同阿四在一处,只是阿四喜静,今天画过风筝之后似是又更安静了几分,一直在阅读区,没怎么挪过地方,但小八看一会儿就会坐不住。最后,一会儿在阿四处,一会儿去穗穗处。 葱青低声朝沈悦笑道,“沈姑娘,八公子好像最近都不怎么找吃的了。” 八公子这处,是逐渐有了成效。 沈悦微笑,“慢慢来,让小八养成定时三餐和用间点的好习惯,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嗯。”葱青也笑了笑。 早前的时候,葱青心中是隐隐有些担心,不让八公子吃零食怎么可行?在八公子哭得最厉害的几日,葱青心中甚至有些害怕,心里也没底,怕八公子这处会不会过犹不及,也得不偿失。她也听王妈妈和桂枝这处找沈姑娘问了好些次,似是想要沈姑娘这处对八公子松懈些的意思。 但沈姑娘坚持。 也由得沈姑娘坚持,八公子也熬过了起初最难的这段时日。 眼下,也不会因为情绪的原因而暴饮暴食。 如同今日,因为觉得画毁了一幅风筝也只是皱着眉头,或者隐隐要哭的模样,而是不是下意识去四处找吃的安抚自己,八公子是在慢慢学会用正常途径发泄情绪。而大凡这种时候,沈姑娘都会同八公子一道,让八公子说出自己的情绪,沈姑娘也会陪着八公子一道慢慢平静下来。 很快,就到了午睡的时间。 今日的午睡还是由葱青在照顾,少艾从旁帮忙。 沈悦尽量没在午睡的时候露面,孩子们也渐渐习惯了由葱青哄着午睡。 日头渐渐温暖起来,也不似早前厚重的衣裳。 孩子们入睡得比之前更快。 等宝贝们都睡着,就换成了少艾在教室中照看孩子们,沈悦则是同葱青一起,在蹴鞠草坪一侧的暖亭里单独开小灶。 每日都有一个知识点,系统得同她解释孩子的情绪自控,怎么正面引导孩子的情绪等等。 葱青开始慢慢理解沈姑娘的很多做法。 仿佛之前都是学会的点,眼下,是学习的面,学习了面上的知识,就能逐渐将之前学习的点串到一处去。 而每日幼儿园中都有大量的素材,沈悦都会在晌午休息的时候同她一起做细致复盘。 这类细致复盘就不似每天闭园后的简单复盘,而是一对一的深挖。 葱青有心,便学得很快。 这整整一个七曜,沈悦和葱青一日的中午都没有落下过,随着幼儿园中孩子的逐渐增多,只觉得日子都过得忽得快了起来。 好似郭毅前一日才刚到幼儿园中,但转眼已经到了休沐前一日。 这几日来,沈悦每日会花上许多时间陪郭毅玩数学区的道具。 郭毅对数字很敏锐,也会不少加减乘除之法,幼儿园中的数学道具,郭毅摆弄了几日,便差不多就玩透了。 沈悦见郭毅对正方体产生了兴趣,便想郭毅是不是对立体几何产生了兴趣,便用纸张演示了立方体的几个面是怎么组合而成的,而后用将几面摊开,变成了平面图像。 郭毅果真研究了许久。 沈悦一直相信不同的孩子是有不同的天赋的,郭毅和阿四还不同,阿四对数学并不敏感,也不会像郭毅一样,一上头就会探索和研究很久。 短短几日,沈悦和他一起用纸还原了正方体模型,长方体模型和圆柱体模型,郭毅便能举一反三自己复原圆锥体模型。 沈悦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因人而异,按照郭毅眼下对立体几何的兴趣程度,再等郭毅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些的时候,是不是该抛砖引玉,同他说些立体几何的知识了? 沈悦有些懵。 在这么孩子里,郭毅应当是有些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一个。 郭毅和小五同岁,应当再不久就要满六岁,届时就不适合再留在幼儿园,而是要去学堂了,亦郭毅的天赋,若是去普通意义上的学堂,是埋没了天赋,但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数学,立体几何这类知识又更像奇淫技巧,郭尚书和曲夫人未必会接纳。 沈悦也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时日还长,且再等等。 …… 小六这里,沈悦根据楼清运的意思,每日尽量都会留出至少小半个时辰是同小六单独在一处的。 在幼儿园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就在幼儿园的时候,同小六一处;在幼儿园的时候若是没有时间,便会挑幼儿园闭园之后,去君兰苑。 小六喜欢画画。 所以大多时候,沈悦会选择和她一起画画。 画画的时候,小六大多安静,但是会时不时抬头看向沈悦,也会问沈悦用这个颜色好不好…… 从最初的时候,会用手语问她,到后来,会极少的时候开口,唤她阿悦,慢慢习惯了之后,小半个时辰里会同她说上三两句话,虽然都是磕磕巴巴,但都能勉强对话上三四轮,对沈悦而言,这些都是长足的进步。 尽管小六还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开口,但是在她这里,已经是每日差不多都能说上一些话。 她也会有针对性的找一些昨日小六有说过的话,让她在重复的练习中,慢慢熟练,也更加习惯开口。 除了沈悦这处,楼清运也会有大量时间花在小六身上。 依旧是三日一扎针,药也在随时调整,眼见着小六的情况越渐好转,楼清运几乎每日都会同沈悦一起碰头,商议小六的事。 因为配合得当,所以效果显著。 听闻六小姐这一段时日,已经可以每日都同阿悦说上一些话,陶伯满眼都是欣慰,沈悦也在陶伯处见到了卓新。卓新见到沈悦也楞了愣,两人仿佛有许久都没有照面了。 沈悦之前找馒头打听过,确实像早前在陈婶铺子处听说的,京中的世家如今日日都在往平远王府来,各个都想把家中的子弟往王府幼儿园中送。 陶伯能拦下想来幼儿园的,但拦不住想登门造访。 人家都说了,如今二公子在,也是一样的,他们就是来见二公子的。 卓新只觉一日内大部分时间都在见客。 但除却见客,更多的时间,都同陶伯一处。 平远王府朝中有依仗,也必定有依附,换言之,平远王府在朝中和军中有不少心腹,有的是明面上的心腹,但旁人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隅。偌大个平远王府,几代经营,不可能没有凭借,平远王府在国中的势力自然盘根错节,这也是府中一堆孩子,就卓远一个,但平远王府依旧鼎盛的原因。 陶伯这段时日都在带着卓新真正“认识”平远王府。 卓新只觉一头扎进去,每日都是昏呼呼的。 若是没有陶伯,他简直都摸不清方向。 陶伯看似是王府的管家,其实是整个平远王府的关系脉络都在陶伯掌握中,但是外人看来,陶伯就是祖父从战场带回来的亲信,如今祖父没了,就在照看阖府。 难得有时间同沈悦一处,两人一面并肩踱步,从陶伯处往沈悦的祈福苑去,一面说着话。 “突然来了这么多孩子,还能照顾得过来吗?”卓新问。 沈悦一面踱步,一面颔首,不知从何时起,同卓新都熟络了,也能说话到一处去了,便也不瞒着卓新,轻轻叹了叹了,“是有些忙,不过陶伯帮忙找了人手,我也看过了,留了五人下来,眼下在陶伯那里有事情交待,等休沐之后就会来幼儿园帮衬,等人上手了就会好些。” 但她这么说,也不见神色舒缓。 卓新又问,“就算人手够,也不一定能忙得过来吧,上手需要时间,培养一个熟手更是。” 沈悦忽得笑笑,险些忘了卓新可是在幼儿园呆过一段时间的人,再熟悉不过。 沈悦如实道,“孩子慢慢多起来了,如果不想敷衍,差不多该要做分班的准备了,但要分班,就要更多的主班和助教,这些都需要熟手。” 尤其是,分班之后,她不能时时兼顾到另一处。 “所以要提前些,未雨绸缪,不过有葱青在挺好,主班的是有了,但是助教得要几个得力的。”若是放在从前,沈悦说的这些,卓新肯定听不懂,但眼下,他很理解沈悦说的,如果不想敷衍,就要分班的意思。 人的精力有些,能照顾,和能照顾好,是全然两个不同概念。 “辛苦你了,阿悦。”卓新忽然道。 沈悦意外,停下脚步看他。 从前的卓新,很少会说这种话,沈悦只觉说不出的违和。 卓新看了看她,自嘲道,“我眼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来了府中,六叔这么高兴。六叔每日面对朝中这些错综复杂又屡不清的事,还要照顾府中一堆祖宗,没有一日是容易的。” 沈悦微楞,这番话从卓新口中说出,更让她意外。 卓新却双臂抱头,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了,而是问道,“对了,明日就休沐了,明日的课外活动是什么?” 他是这一阵都忙晕了,忘了明日是课外活动。 每个休沐第一日,都是课外活动,他好容易也闲下来,想同孩子们一起。 沈悦笑道,“明日真的休沐,没有课外活动。” “啊?”卓新奇怪,仿佛一直以来习惯的事情,忽然改变,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沈悦笑道,“因为下一次的课外活动是春游踏青野炊和放风筝,需要两日时间,和陶伯商议,正好带宝贝们去京郊别苑待两日,留宿一宿,熟悉下环境。等幼儿园扩建后期,要用到现有的幼儿园场地,可能会在京郊别苑呆一个月左右过夏令营,所以让宝贝们提前去看看。因为要两日,所以准备的东西多,时间长,这次休沐就暂且留空,正好齐蕴有空,说明日带齐格来府中,一起训练蹴鞠,所以明日哪里都不去,是下次休沐的时候去京郊别苑。” “哇!~”卓新都忍不住感叹,“春游踏青野炊放风筝,太豪华了吧,还去京郊别苑留宿一宿!” 沈悦笑,“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去!”卓新环臂笑道,“那边有马场,正好可以去骑马,你不知道我天天都要被陶伯和京中这些人烦死了,都不知道六叔当日怎么过的!” 又听他提起卓远,沈悦淡淡笑了笑,没有应声。 卓新忽然问道,“诶,那明日休沐,你有什么安排?” 沈悦道,“我想今晚去启明学堂接我弟弟,还从来没在家中呆过两日,正好陪陪他。” 卓新才反应过来沈涵生回京了。 这一阵他实在事情太多,都忘了这一出,“他去启明学堂还习惯吗?” 沈悦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卓新将手放下来,“这么晚了,正好送你一程吧,刚好,我想去陈婶那里喝黑芝麻糊了,一起吧。” 沈悦想了想,倒是也好。 正好行至祈福苑门口,沈悦进去拿包袱,回家两日,还是有东西要带。 卓新在苑外一面踱步,一面等,却忽得见到阿四的声音,“阿四?” “二哥?”阿四见了他也意外,“你在这里做什么?” 卓新道,“等阿悦啊,她要去接她弟弟,我正好送她一程,这一阵太忙刚好可以在马车上问问你们几个的近况,然后喝个黑芝麻糊再回来。你呢?也是来找阿悦的?” 阿四目光迟了迟,而后点头,“我想也去喝黑芝麻糊了,二哥,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阿四很少提要求,不似小五,天天要这个要那个,所以阿四的请求,卓新很难拒绝。 沈悦出门的时候,见阿四和卓新两人一处,正欲开口问起,卓新笑道,“走吧,阿四也想喝黑芝麻糊了,正好一起去。” 沈悦看向阿四,阿四连连点头。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馒头驾了马车往启明学堂去。 早前沈悦就让人去启明学堂给涵生送了信,这次她会在休沐前一日就来接他,不必等到休沐当日。 平远王府去启明学堂有段距离,沈悦和卓新在马车中一直不停在说着话。 阿四也一直听着,只是不出声打断。 应当是年纪相仿,性子又契合的缘故,二哥和阿悦两人很要好。 阿四一面看着他们二人,一面想起早前的事情,他是想去寻阿悦的,因为时间越发临近了…… 早前这里没有沈悦,六叔和二哥也并未和好,二哥没有在京中逗留那么长时间,他们没有去栩城,六叔没有遇到地龙,安南郡王世子的另一条腿也没有被六叔打断,六叔更没有被关禁闭。所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沈悦的缘故,一切都和他做得那个冗长而真实的梦不同…… 那有没有可能…… 思绪间,马车缓缓停下。 阿四的思绪被打断,马车外馒头的声音传来,“二公子,沈姑娘,到了。” 卓新扶了沈悦下马车,阿四没有下去,只撩起帘栊远远看了看。启明学堂门口是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出来,他恍然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阿悦,一脸古怪,而后一道往马车这里来。 等上了马车,沈涵生还是古怪得看看卓新,又看看沈悦。 卓新朝阿四道,“阿四,这是沈涵生,阿悦的弟弟。” 沈涵生?阿四整个人都愣住,这是沈涵生? 第162章 === 第162章 小鬼,幼稚! === === 第162章小鬼, 幼稚! === 阿四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沈涵生,幼时的沈涵生。 他认识沈涵生的时候,沈涵生已是手握重权的权臣…… 一路上, 阿四都在盯着沈涵生看, 沈涵生的出现,全然让他将来寻沈悦的目的抛到了脑后。 因为实在太惊讶。 他怎么忘了,沈涵生的确是有个姐姐。 他还曾亲口对他说起过, 他姐姐在他很小的时候溺水没了。 世人皆知。 沈相是舅舅和舅母养大的。 但在这里……沈悦还活着……而且, 还来了平远王府。 早前平远王府没有沈悦这个人,没有王府幼儿园,这个时候, 除却六叔是暗中离开西秦寻找陆将军下落去了之外, 通通和早前不同。 从前的六叔也待他们很好, 但对旁人一直冰冷, 也不会坦露心迹。而这个时候的六叔, 会说,让他日后不要欺负阿悦,因为他会生气, 而说到生气的时候,眸间分明还有笑意。 那是早前不曾有过的笑意。 祖父死后,六叔在京中一直谨慎, 也一直同安南郡王福相安无事,处处忍让高升, 从前的高升, 另一条腿是没有断的,到很久之后还在兴风作浪。 打断高升另一条腿的人,当时是…… 阿四又看了眼马车对面的沈涵生。 当时打断高升另一条腿的人, 就坐在他对面,一脸人畜无害得跟在阿悦身边,一张稚气的脸,一会儿看着沈悦,一会儿看着卓新,但又怕太过明目张胆,所以不时还会象征性性得看看他。 每次沈涵生的目光扫过时,他就徒然一怔,继而浑身上下不自在,非常不自在…… 不自在到,他总会觉得沈涵生会冷目朝他瞥来,朝他漫不经心唤一声,“诶,小鬼!” 那个时候的沈涵生已官居右相,杀伐果断起来,连威德侯府阖府上下都收拾得很惨。 他状元及第的时候,沈涵生是那一年主考。 照说他也算沈相门下。 但沈涵生一直都唤他小鬼,说他写得文章狗屁不通,但相比起来,其他人的文章狗屁都不是。 所以他中状元了…… 他对他简直咬牙切齿。 沈涵生一直是他心理阴影,但又是他的一盏明灯。 而现在,明灯的“小时候”就坐在他面前,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童…… 阿四自己都没有觉察,他一幅看我不盯死你的表情看向沈涵生。 甚至,想去揪他的发髻,然后喊他小鬼。 最终,是卓新开口,“阿四……” 阿四才忽得回过神来。 沈涵生也回过神来,他全然没有留意对面的王府四公子,只是在偷偷看二公子和姐姐,姐姐有心上人了,但姐姐终日都在王府中,能接触的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多。 除却府中年轻些的管事,侍卫,也就二公子和平远王。 但早前他说翩翩公子,姐姐也认了。 今日又是同王府二公子一道来的,年纪相仿,而且,两人熟络,话又投机,还一起来接他…… 所以沈涵生看了一路卓新,除却偶尔目光瞥过阿四,也没有多留意,所以根本没觉察阿四一幅想咬他又不怎么敢咬他,但又控制不住的表情。 可卓新是觉察了。 阿四算王府诸多孩子中最清冷的一个,很少会如此,而今日是初次见沈悦的弟弟,这样确实不怎么有礼数。 卓新提醒,阿四才收了目光。 只是下一刻,就用方才同样的目光看向卓新。 卓新恼火,“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阿四应道,“我晕车。” 忽得,一整个马车里的人都不怎么好了,稍许,沈涵生果真有些脸色煞白,“我有些晕车……” 沈涵生果然下去吐了很久。 阿四只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沈涵生晕车,只要稍稍有人提起,一定会晕吐。 这家伙就是后来的沈涵生无疑! 忽然想到可以捉弄这个时候的沈涵生,阿四突然觉得眼下的日子好似也不怎么无趣了! 有趣得很! *** 晚些时候到陈婶的铺子,陈婶见沈涵生一脸煞白,问起怎么了。 沈涵生才说他刚才晕车吐了,陈婶一脸关切,又给他端了些糖水来压惊。 沈涵生捧着就喝了。 等到了陈婶铺子的时候,阿四的目光又一直看着陈婶…… 没错,就是陈婶! 阿四看着陈婶同沈涵生说话,又问起沈涵生舅舅舅母可有来信,沈涵生应声,陈婶也笑…… 阿四想起沈涵生那个时候经常带他来陈婶的铺子喝黑芝麻糊,他一直以为是沈涵生贪嘴的缘故,眼下才知道,他和陈婶是这个时候就认识的…… 阿四顿觉一阵恍惚。 好似越来越多的事情,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梦里沈涵生有一次喝多,同他说起,他会照顾他,是因为很早之前六叔帮过他的缘故。当时他只觉得沈涵生喝懵了,沈涵生同六叔哪里什么交集! 但眼下,他忽然明白过来。 之前他偷偷听陶伯同二哥说起过,阿悦来王府,是因为阿悦舅舅舅母家中的孩子得罪了威德侯府,险些被打死,是六叔出面解围,救了人,然后安置在单城,这也是为什么上次阿悦会去单城的缘故,是去见舅舅舅母和沈涵生的。 而在早前的梦里,他也曾问过陶伯,为何媛姨这么相信沈涵生,陶伯有意无意同他提起,因为沈涵生的舅舅是陛下的心腹…… 当时的蛛丝马迹太少,陶伯知晓的也不多。 但现在,阿四终于想通。 故事的缘由应当是阿悦,也就是沈涵生舅舅舅母孩子得罪了威德侯府,险些死了,沈涵生的舅舅是媛姨的心腹,所以媛姨私下请六叔出面救了沈涵生舅舅一家,而后六叔让陶伯安顿沈涵生舅舅一家去了单城,这是那个时候的事。 而这里,让六叔救梁家的人,除了媛姨还有阿悦。 所以阿悦留在了平远王府。 六叔做一件事情,收了两个人的人情,阿悦应当一直被蒙在鼓里…… 思及此处,阿四陡然吞了一整口黑芝麻糊,险些哽住。 但忽然想,六叔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也有这样的算计,这是六叔能做得出来的事。 梦里那时候,如果六叔如果还活着…… 阿四忽得怔住。 梦里那时候六叔若是还活着,后来的平远王府不会那么难,但凡那个时候的二哥同眼下一样,能听进六叔的话,像现在一样,和陶伯接触平远王府的事,后来的平远王府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但即便艰难,王府上下都幸免于难,因为六叔出征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六叔耗费了所有心血,在保全他们身上;而六叔若是还活着,二哥就不会变成第二个六叔,永远活在对六叔的愧疚中…… 眼下,真的很好。 阿四看着还在同沈悦说话的二哥,心中忽得温暖,六叔同二哥之间已经冰雪消融。 阿四看向阿悦。 他说不出是不是因为阿悦的缘故,早前的轨迹都变了。 那这次,六叔是不是能活下来…… 阿四愣住。 他只想要六叔活下来,后来的朝中之事,他并不关心,因为无论六叔在不在,媛姨都会登基,因为媛姨身边有上君,长翼叔叔,那个他第一次见面,带着青面獠牙面具,将他吓得不轻的长翼叔叔。 他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西秦国中布好了整个暗卫体系,长翼叔叔,是六叔之后,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同六叔在时一样安稳的人。 如果在这里,六叔还活着,长翼叔叔还在,那西秦的内乱是不是会很快结束? 阿四出神间,头上一闷敲。 全神贯注出神的阿四,疼得险些哭出来,“二哥!” “发什么神呢?”卓新凑上前,“大半个魂儿都没了。” 阿四性子偏冷,看了看二哥,还有一侧笑着的沈悦和打量他的沈涵生,淡声道,“这不也被你召回来了吗?” 现场顿了顿,继而都笑了出来。 就连沈涵生都看着他笑。 他瞥过目光,早前时候,只要见到沈涵生朝他笑,就没好事…… 他是平远王府的四公子,对,也是沈涵生的“爪牙”。 沈涵生就似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他想要超越沈涵生很难。 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他们半斤八两! “沈涵生,你是在启明学堂念书吗?”阿四忽然问。 沈涵生愣住,莫名点头。 阿四沉声道,“等我从幼儿园毕业了,我也去启明学堂。” 卓新和沈悦都莫名看向阿四,隐隐觉得他似是在同涵生较劲儿,但似是又不知道较什么劲儿…… 最后,卓新粉饰太平,“涵生,下个休沐我们要去京郊别苑住两日,阿悦也要去,一起去,还会放风筝,野炊,踏青!” 沈涵生微楞,沈悦也微楞,在想涵生去好不好。 阿四却道,“去去!” 卓新和沈悦都看向阿四,阿四很少这么“热情”过,沈涵生也诧异看向阿四。 “去,难得有空。”卓新再次诚挚邀请。 沈涵生看了看沈悦,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四心中微舒,去才好,他还没怎么捉弄过沈涵生呢,老天有眼…… *** 从陈婶处离开,卓新陆续扶了涵生和阿四上马车,他和沈悦还话要说,便在马车外多呆些时候。 马车中,只有涵生和阿四在。 沈涵生忽然开口,“诶,小鬼,你总想让我去京郊别苑做什么?” 小鬼,阿四懵住,“……” 明知沈涵生这个时候还不是沈涵生,但看沈涵生还是沈涵生,阿四咬牙,“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沈涵生忽得笑开,“真幼稚!” 第162章 === 第162章 小鬼,幼稚! === === 第162章小鬼, 幼稚! === 阿四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沈涵生,幼时的沈涵生。 他认识沈涵生的时候,沈涵生已是手握重权的权臣…… 一路上, 阿四都在盯着沈涵生看, 沈涵生的出现,全然让他将来寻沈悦的目的抛到了脑后。 因为实在太惊讶。 他怎么忘了,沈涵生的确是有个姐姐。 他还曾亲口对他说起过, 他姐姐在他很小的时候溺水没了。 世人皆知。 沈相是舅舅和舅母养大的。 但在这里……沈悦还活着……而且, 还来了平远王府。 早前平远王府没有沈悦这个人,没有王府幼儿园,这个时候, 除却六叔是暗中离开西秦寻找陆将军下落去了之外, 通通和早前不同。 从前的六叔也待他们很好, 但对旁人一直冰冷, 也不会坦露心迹。而这个时候的六叔, 会说,让他日后不要欺负阿悦,因为他会生气, 而说到生气的时候,眸间分明还有笑意。 那是早前不曾有过的笑意。 祖父死后,六叔在京中一直谨慎, 也一直同安南郡王福相安无事,处处忍让高升, 从前的高升, 另一条腿是没有断的,到很久之后还在兴风作浪。 打断高升另一条腿的人,当时是…… 阿四又看了眼马车对面的沈涵生。 当时打断高升另一条腿的人, 就坐在他对面,一脸人畜无害得跟在阿悦身边,一张稚气的脸,一会儿看着沈悦,一会儿看着卓新,但又怕太过明目张胆,所以不时还会象征性性得看看他。 每次沈涵生的目光扫过时,他就徒然一怔,继而浑身上下不自在,非常不自在…… 不自在到,他总会觉得沈涵生会冷目朝他瞥来,朝他漫不经心唤一声,“诶,小鬼!” 那个时候的沈涵生已官居右相,杀伐果断起来,连威德侯府阖府上下都收拾得很惨。 他状元及第的时候,沈涵生是那一年主考。 照说他也算沈相门下。 但沈涵生一直都唤他小鬼,说他写得文章狗屁不通,但相比起来,其他人的文章狗屁都不是。 所以他中状元了…… 他对他简直咬牙切齿。 沈涵生一直是他心理阴影,但又是他的一盏明灯。 而现在,明灯的“小时候”就坐在他面前,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童…… 阿四自己都没有觉察,他一幅看我不盯死你的表情看向沈涵生。 甚至,想去揪他的发髻,然后喊他小鬼。 最终,是卓新开口,“阿四……” 阿四才忽得回过神来。 沈涵生也回过神来,他全然没有留意对面的王府四公子,只是在偷偷看二公子和姐姐,姐姐有心上人了,但姐姐终日都在王府中,能接触的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多。 除却府中年轻些的管事,侍卫,也就二公子和平远王。 但早前他说翩翩公子,姐姐也认了。 今日又是同王府二公子一道来的,年纪相仿,而且,两人熟络,话又投机,还一起来接他…… 所以沈涵生看了一路卓新,除却偶尔目光瞥过阿四,也没有多留意,所以根本没觉察阿四一幅想咬他又不怎么敢咬他,但又控制不住的表情。 可卓新是觉察了。 阿四算王府诸多孩子中最清冷的一个,很少会如此,而今日是初次见沈悦的弟弟,这样确实不怎么有礼数。 卓新提醒,阿四才收了目光。 只是下一刻,就用方才同样的目光看向卓新。 卓新恼火,“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阿四应道,“我晕车。” 忽得,一整个马车里的人都不怎么好了,稍许,沈涵生果真有些脸色煞白,“我有些晕车……” 沈涵生果然下去吐了很久。 阿四只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沈涵生晕车,只要稍稍有人提起,一定会晕吐。 这家伙就是后来的沈涵生无疑! 忽然想到可以捉弄这个时候的沈涵生,阿四突然觉得眼下的日子好似也不怎么无趣了! 有趣得很! *** 晚些时候到陈婶的铺子,陈婶见沈涵生一脸煞白,问起怎么了。 沈涵生才说他刚才晕车吐了,陈婶一脸关切,又给他端了些糖水来压惊。 沈涵生捧着就喝了。 等到了陈婶铺子的时候,阿四的目光又一直看着陈婶…… 没错,就是陈婶! 阿四看着陈婶同沈涵生说话,又问起沈涵生舅舅舅母可有来信,沈涵生应声,陈婶也笑…… 阿四想起沈涵生那个时候经常带他来陈婶的铺子喝黑芝麻糊,他一直以为是沈涵生贪嘴的缘故,眼下才知道,他和陈婶是这个时候就认识的…… 阿四顿觉一阵恍惚。 好似越来越多的事情,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梦里沈涵生有一次喝多,同他说起,他会照顾他,是因为很早之前六叔帮过他的缘故。当时他只觉得沈涵生喝懵了,沈涵生同六叔哪里什么交集! 但眼下,他忽然明白过来。 之前他偷偷听陶伯同二哥说起过,阿悦来王府,是因为阿悦舅舅舅母家中的孩子得罪了威德侯府,险些被打死,是六叔出面解围,救了人,然后安置在单城,这也是为什么上次阿悦会去单城的缘故,是去见舅舅舅母和沈涵生的。 而在早前的梦里,他也曾问过陶伯,为何媛姨这么相信沈涵生,陶伯有意无意同他提起,因为沈涵生的舅舅是陛下的心腹…… 当时的蛛丝马迹太少,陶伯知晓的也不多。 但现在,阿四终于想通。 故事的缘由应当是阿悦,也就是沈涵生舅舅舅母孩子得罪了威德侯府,险些死了,沈涵生的舅舅是媛姨的心腹,所以媛姨私下请六叔出面救了沈涵生舅舅一家,而后六叔让陶伯安顿沈涵生舅舅一家去了单城,这是那个时候的事。 而这里,让六叔救梁家的人,除了媛姨还有阿悦。 所以阿悦留在了平远王府。 六叔做一件事情,收了两个人的人情,阿悦应当一直被蒙在鼓里…… 思及此处,阿四陡然吞了一整口黑芝麻糊,险些哽住。 但忽然想,六叔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也有这样的算计,这是六叔能做得出来的事。 梦里那时候,如果六叔如果还活着…… 阿四忽得怔住。 梦里那时候六叔若是还活着,后来的平远王府不会那么难,但凡那个时候的二哥同眼下一样,能听进六叔的话,像现在一样,和陶伯接触平远王府的事,后来的平远王府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但即便艰难,王府上下都幸免于难,因为六叔出征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六叔耗费了所有心血,在保全他们身上;而六叔若是还活着,二哥就不会变成第二个六叔,永远活在对六叔的愧疚中…… 眼下,真的很好。 阿四看着还在同沈悦说话的二哥,心中忽得温暖,六叔同二哥之间已经冰雪消融。 阿四看向阿悦。 他说不出是不是因为阿悦的缘故,早前的轨迹都变了。 那这次,六叔是不是能活下来…… 阿四愣住。 他只想要六叔活下来,后来的朝中之事,他并不关心,因为无论六叔在不在,媛姨都会登基,因为媛姨身边有上君,长翼叔叔,那个他第一次见面,带着青面獠牙面具,将他吓得不轻的长翼叔叔。 他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西秦国中布好了整个暗卫体系,长翼叔叔,是六叔之后,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同六叔在时一样安稳的人。 如果在这里,六叔还活着,长翼叔叔还在,那西秦的内乱是不是会很快结束? 阿四出神间,头上一闷敲。 全神贯注出神的阿四,疼得险些哭出来,“二哥!” “发什么神呢?”卓新凑上前,“大半个魂儿都没了。” 阿四性子偏冷,看了看二哥,还有一侧笑着的沈悦和打量他的沈涵生,淡声道,“这不也被你召回来了吗?” 现场顿了顿,继而都笑了出来。 就连沈涵生都看着他笑。 他瞥过目光,早前时候,只要见到沈涵生朝他笑,就没好事…… 他是平远王府的四公子,对,也是沈涵生的“爪牙”。 沈涵生就似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他想要超越沈涵生很难。 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他们半斤八两! “沈涵生,你是在启明学堂念书吗?”阿四忽然问。 沈涵生愣住,莫名点头。 阿四沉声道,“等我从幼儿园毕业了,我也去启明学堂。” 卓新和沈悦都莫名看向阿四,隐隐觉得他似是在同涵生较劲儿,但似是又不知道较什么劲儿…… 最后,卓新粉饰太平,“涵生,下个休沐我们要去京郊别苑住两日,阿悦也要去,一起去,还会放风筝,野炊,踏青!” 沈涵生微楞,沈悦也微楞,在想涵生去好不好。 阿四却道,“去去!” 卓新和沈悦都看向阿四,阿四很少这么“热情”过,沈涵生也诧异看向阿四。 “去,难得有空。”卓新再次诚挚邀请。 沈涵生看了看沈悦,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四心中微舒,去才好,他还没怎么捉弄过沈涵生呢,老天有眼…… *** 从陈婶处离开,卓新陆续扶了涵生和阿四上马车,他和沈悦还话要说,便在马车外多呆些时候。 马车中,只有涵生和阿四在。 沈涵生忽然开口,“诶,小鬼,你总想让我去京郊别苑做什么?” 小鬼,阿四懵住,“……” 明知沈涵生这个时候还不是沈涵生,但看沈涵生还是沈涵生,阿四咬牙,“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沈涵生忽得笑开,“真幼稚!” 第163章 === 第163章 宝贝们的秘密 === === 第163章宝贝们的秘密 ===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过得很快。霍明和阿来开始着手准备幼儿园扩建的事。三月初便要开始动工, 二月底,陆续有来来往往的工匠出入北院,开始丈量距离和做标识。 虽然这次扩建的整体工期要比早前幼儿园的几天时间多了不少, 但要按照正常搭建的速度, 想要完整得将扩建后幼儿园的效果呈现出来,其实仍旧会有些赶,或许还是会延期。 之前霍明和阿来, 也与陶东洲和沈悦商议过, 这次扩建后的幼儿园短时间内不会再动了(主要是隔壁老刘还没退休,场地也暂时不会退出来),会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次扩建, 陶伯和沈悦都希望能一步到位。 正好夏令营可以去京郊别苑, 在京郊别苑多呆些时日和少呆些时日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沈悦问过, 京郊别苑除了后山, 还有溪流。 后山里的溪流不大,但是顺着远山延绵而来的,往上追溯会有更宽敞和深邃的溪流, 同后山离得不远,马车和步行很快就到,又不似江河险峻。 沈悦想过, 在夏日,溪水不那么凉的时候, 带孩子们去学习游泳。 游泳和消防演习一样, 都是必备的生存常识。 等游泳学习完,再往下,可能会抽空外出一趟, 让卓夜教孩子们野外生存。之前栩城的地龙,她其实自己都无法照顾,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 穿越之前,孩子们需要用到的野外生存环境很少,但是在这里,指不定哪一日许是就会遇到,譬如栩城地龙,又譬如平远王府在京中权力斗争的风口浪尖上,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更重要的是,在沈悦看来,卓夜无所不会。 卓夜是整个王府中的侍卫和暗卫的头。 但卓夜从不跟着卓远。 卓夜一直都是留守在王府中的,他负责看着府中的孩子。 沈悦清楚,在清之心目中,这群孩子的安危,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思及此处,沈悦心中仿佛触及了某处一般,忽然反应过来,她唤的是清之。 清之? 她忽得想起他在她面前说起的,他也是清之宝宝…… 沈悦兀得脸红,下意识微微垂眸,淡淡散了眸间情绪。 卓远离京,应当足足月余了。 但又许是,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 在大理寺的时候,他说过最快三两月,最迟三四月回,若是三四月,那便是五月去了。 她初到平远王府的时候,幼儿园开班前两日,他出征剿匪,大抵也是十月左右离京,腊月回京,但那时候她并不觉得时间漫长。 眼下,亦是幼儿园开班几日前离京,大抵也会三到五月回京,但这一次,她分明比早前更忙,也忙得无暇四顾,有时连睡觉的时间似是都不够,却仍觉时间过得很慢…… 慢到让她想起那个在腊梅树下用指尖转动蹴鞠球,而后放在她手上的大熊孩子;想起年关守岁时,在最后一朵烟火落幕时,阖眸吻她的少年;也想起在栩城地龙被困时,死死握住她的手,用佩刀插再石壁中,让她闭眼的,却只身跳下悬崖救她的卓远…… 思绪间,小六拎着手中的风筝,跑到她跟前,晃了晃风筝。 沈悦回过神来,俯身看她,“小六,怎么了?” 今日休沐,一行人来了京郊别苑,这次的课外活动是春游踏青野炊和放风筝。 眼下正在别苑后山的宽敞平坦处,眼前都是扯着风筝嘻嘻哈哈放着,全然无忧无虑的宝贝们。 或跑着,或跳着,或摔倒或者扑到地面,要么就是去捡风筝的,总之,整个京郊别苑的后山都是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在平远王府也好,京郊别苑也好,在卓远一手给他们撑起的小天地里,他们可以在这个小天地里无忧无虑,也在他的庇护下快乐成长。 沈悦上前半蹲下,小六一双美眸看了看她,微微偏了偏头,轻声道,“阿悦,可以一起吗?” 她已经学会了主动开口邀请她,虽然还是只是单独在她,或楼清运面前。 沈悦没有拒绝。 小六很高兴,沈悦替她拿着风筝,小六拿着风筝的引线跑,一面跑,一面回头看向沈悦,沈悦在等她的信号。 “阿悦!”她忽然开口,等沈悦看向她,她笑着点头。 沈悦连忙松手。 “嗖”得一声,小六的蝴蝶风筝迎风飘动,轻轻慢慢得升上天空。 小六从未这么放过风筝,她过去不会说话,用手语很难再放风筝,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放风筝,小六转眸看向沈悦,“阿悦!蝴蝶风筝飞起来了。” 她许是自己都不经意,她已经能够完整得说完一句。 “它会飞得很高的。”沈悦微微俯身,从身后拥住小六,一起看向空中的蝴蝶。 远处,齐格和小五追逐打闹着,因为小五扯了齐格风筝的线,彻底惹恼了齐格,齐格追着小五打闹,小五笑得咯咯咯,“你跑不过我!” 齐格恼羞成怒,到处都是小五的笑声。 最后,齐格一把扯了小五的风筝,小五顿时就怒了,齐格笑不可抑,变成了小五追着齐格撵。 卓夜蹲在树上,只觉满头是都包。 另一侧,穗穗和小八一处,小八原来是想和小五一起的,但是小五和齐格打闹去了,穗穗同小八一起,穗穗自己的风筝放好了,小八很羡慕,穗穗给了小八拿着,然后自己开始放了小八那只,小八放了很久,终于见风筝在穗穗手中飞起来,小八欢呼,“穗穗姐姐最棒了!” 另一处,桃桃全然对自己那只燕子纸鸢没有兴趣,和小七一起看着郭毅的风筝,那只小青虫风筝怎么这么好看,两人一前一后围观着,但是风筝不怎么好放,需要人帮忙桃桃和小七就一道上前帮忙。 终于,小青虫飞上去的时候,顿时碾压了其他的风筝。 所有的宝贝们都停下来看。 郭毅这只风筝是在太不好放了。 桃桃一脸崇拜,“郭毅哥哥,怎么做到的?” 孩子们都涌上来。 郭毅笑道,“风有速度啊,我试了几次,记下来了。” 陶伯和卓新站在一处,笑呵呵看着孩子们。 卓新纳闷,“陶伯,我之前觉得桃桃和格子好,眼下怎么觉得,桃桃又同郭毅要好了?” 陶伯笑,“小孩子间谁说得清呢?” 卓新叹道,“反正,谁欺负小六和桃桃,我第一个揍他!” 最后,这场风筝大赛,以郭毅出风头结束。 齐格和小五嘴角各自抽了抽,他们俩打个鬼的架,打到最后今日郭毅成大赢家了。 “怎么没见阿四和涵生?”沈悦没看到这两个孩子。 卓新也紧张了,“卓夜。” 卓夜赶紧唤人去看。孩子太多,而四公子和沈家二公子应当是年长的,最不容易出纰漏的,而且,还有侍卫看着,应当不会出问题才是。 后山树林处,暗卫想死的心都有了…… 风筝就在树丛里卡住了,它只是卡住了,他只要轻轻一垫脚,跃起,轻轻松松就可以摘下来。 但是,他们不让…… 阿四环臂,“用这个法子风筝的尾翼会受损,这个风筝就不是早前的风筝,也飞不高了。” 沈涵生淡声道,“你的法子,如果角度如果没调整好,风筝就撕破了。” 阿四恼火,“不会破的。” 沈涵生强调,“会的。” …… 他们两人就这样争论怎么在不接触风筝的情况下,能够完好无损的将风筝取下来,已经在这里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互不相让。 暗卫都要被熬死了。 最后,一阵风吹来,风筝正好被吹到来人脚下。 阿四和涵生看向沈悦,沈悦手中拿了把无比大的蒲扇,直接将风筝扇下来的,两人都震惊了。 不接触风筝的情况,怎么能够完好无损将风筝取下来…… 沈悦叹道,“每回放风筝都得准备这个,总有一两个非要将风筝放到树上去的。” 阿四:“……” 沈涵生:“……” 蒲扇,他们怎么没想到的? *** 京郊别苑回来就是三月了。 暖通三月,草长莺飞,整个京中渐渐暖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杏花绕指轻舞着,春雨过后的夜里,苑中的花蕊零零散散碎了一地。 北院的扩建已经开始动工。 因为孩子们还在幼儿园里,所以选了离幼儿园最远的地方开始动工,偶尔有声音传来,但是不会影响到幼儿园的正常运作。 整个三月对孩子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蹴鞠训练。 比赛在四月最后一个休沐日,短短一个半月想要磨合成一只夺魁的队伍,不是容易的事情,孩子们很努力,只是孩子的天性在,训练一会儿,又会想着去玩一会儿。 几个孩子中,最认真的是穗穗,齐格,小五和小七。 作为王府幼儿园这一队的教练,齐蕴心中其实没谱。京中世家里,很少有像卓远这样开明让孩子蹴鞠的,不像各地的封地,那些世家孩子的蹴鞠踢得一个比一个好。 他们其实胜算并不大。 但架不住孩子们喜欢,齐蕴觉得总要试一试。 *** 另一处,因为幼儿园要扩建,且新来的凝白、影墨和疏浅几人,都在跟着沈悦,葱青和少艾学习着幼儿园中的事务,府中暂时推后了旁的孩子入园。 起初的时候,有五人,后来慢慢觉得不合适,就只留下了凝白,影墨,疏浅和玉琼四人。 照顾孩子的人,保靠些为好。 刚开始,沈悦只是让几人多看,复盘的时候也会让四人加入,闭园之后,沈悦会从最基础的教具开始讲起,因为观念不同,先构建理念对她们来说许是难接受,但是先从教具入手,她们会慢慢掌握方法。 于是这样循序渐进了小半个月,大约三月中下旬的时候,可以参与到幼儿园的助教活动中来。 起初会生涩了些,也会刻意,但慢慢得熟络起来。 沈悦觉得凝白比少艾更合适做主课,因为凝白细致,认真,不似少艾马虎。 再到四月,几人差不多都会了日常照看的基本流程,于是分工逐渐细了起来,凝白和影墨主要跟着葱青,疏浅和玉琼则是跟着少艾。 人手一多,对孩子的照顾便细致了很多,但太多在教室也不好,所以每日除了固定的葱青和少艾之外,旁的几人会轮值。 沈悦抽出更多的时间,去跟进幼儿园扩建事宜。 这里能跟的人只有她。 而且出了扩建事宜之外,家具和设施也都在同步做,阿来师傅找了专门的匠人来,这次要做得细致,便时常会同沈悦沟通进度。 早前的教具数量是最基础的,为了能尽快开班,但眼下又不用,沈悦每日会带着轮休的人,一起制作全套的教具,在做教具的过程中,不断教授幼儿园的理念。 几人中有学得快的,也有学得慢的,进度各不相同。 但算是陆续有人手培养起来了。 …… 四月时,沈涵生说夫子要带人南下讲学,每个年龄段,夫子都选了一人,这个年纪里,夫子选了他,要去南边大约三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就是七八月了。 沈悦忽得想起之前他自己定下的计划,原计划是明年同夫子去各处讲学的,那比之前的进展还要快些? 沈涵生笑道,“夫子说我聪明,想提前带着我去,我也想去。” 沈悦知晓他功课好,而且读了很多书。 这样的孩子,在夫子眼中不可多得。 “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沈悦有些担心他。 沈涵生笑,“放心,姐姐,我都长大了。” 上个月末才满了十一。 不知不觉间,沈悦只觉得涵生这一两月里,又窜高了一头。 …… 四月中下旬,沈涵生离京。 沈悦去送,有些舍不得,但见沈涵生同夫子还有同窗一处时,沈悦又忽然反应过来,孩子长大就会如此,他们有他们的圈子,亦会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马车上,沈涵生同她挥手作别。 沈悦一直目送着马车到看不见的尽头,才停下…… 回到王府的时候,沈悦将一摞书拎到了阿四苑中。 “这是什么?”阿四困惑。 沈悦也困惑,“涵生说,你和他探讨过书籍,他这里刚好有,让我带来给你。” 阿四嘴角忍不住耷拉,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喜欢让他看书。 从前就是,说他读书太少,让他多读书。 可他那个时候都已经状元及第,看过的书比朝中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多。 沈涵生师承许太傅。 所以上次在栩城见到太傅的时候,他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都是那个时候他和沈涵生探讨过的。 沈涵生说不过他的时候,就会说,是太傅说的。 他就是想求证。 也求证了,其实并不是。 许太傅并不是这么解释的 —— 沈涵生是懒得和他解释,胡乱编造的。 但这个时候的沈涵生和那时候的沈涵生不同,这里的沈涵生脾气温和,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顶多只是叫他两声小鬼,他生气了,他也就不叫了。 阿四想,许是因为阿悦的缘故。 他见过阿悦同沈涵生的相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如果那时候有阿悦在,许是沈涵生会有不同…… 大抵,就是像眼下这样,不会偏执,亦有热忱,还会听阿悦的话。 阿四有时候想,这样的沈涵生也挺好。 但这样的沈涵生不是早前的沈涵生,直到今天阿悦给了他这一摞书,阿四又忽然觉得世事无常,沈涵生就是沈涵生,只是在他姐姐面前夹紧了尾巴做人,亦或是,因为生活中有一道光,所以驱散了偏执。 其实那个时候的沈涵生也不算时时极端,但不如眼下。 “他说和你打赌,你看不完。”沈悦临走前,忽然想起。 阿四轻嗤,“让他试试,给他得意的。” 沈悦莞尔。 虽然不知道怎么阿四和涵生忽然就要好起来,但沈悦觉得,仿佛同涵生认识起,阿四更像个孩童了些,不似早前的少年老沉。 而涵生同阿四一处,忽然也像个哥哥了,一个会主动照顾人的哥哥。 沈悦也说不上来,兴许,就是投缘…… *** 日头就这么一晃,很快到了四月最后一个休沐日。 宫中组织的蹴鞠赛在南郊蹴鞠场举行。 蹴鞠赛每两年一次,每隔一年春季宫中会都举办蹴鞠赛,会广邀世家子弟参加,外地的世家子弟也会来。除了男子组,女子两场比赛,还有幼儿组。 幼儿组不分男女,七岁以下的孩子都能参加。 王府幼儿园就参加的幼儿组。 其实京中世家蹴鞠的人很少,都觉得不务正业,反倒是外地的世家子弟参加的多,而且赢得比赛的,可以求天家一个恩裳,所以天子脚下的世家大都默认了,蹴鞠赛是给外地的世家子弟准备的,京中并不怎么在意。 更重要的是,要么也踢不过。 今日,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晨间身着统一的春季校服到了观赛区落座。 其实每年的幼儿园组参赛的都不多,想要凑齐七个小孩子一起蹴鞠原本就是容易事,所以最难见到幼儿组比赛,今年,破天荒的组了六支队伍。 反倒是男子组和女子组不怎么有人来。 但一般来说成人组的比赛会比幼儿组的好看,再加上男子组和那女子组参赛的队伍本就不多,所以干脆放到了上午,幼儿组有六支队伍在,就放到了下午。 齐蕴原本是怕孩子们紧张,想让他们下午来。 但孩子们想要上午就来看。 因为在宝贝们眼中,看比赛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阿悦说的,认真比赛,但是也要享受比赛,参与第一,比赛第二,他们开心就好。 所以整个上午,旁的幼儿组要么养精蓄锐,要么避免紧张都没有露面。只有他们这一支幼儿组不慌不忙得坐在观礼台上看上午的比赛,他们穿着整齐的校服,齐刷刷坐了一排,又趴在围栏处看得认真。 上午的比赛仿佛都没有人在认真看,都在看着幼儿园的宝贝们。 “太可爱了!是哪家的孩子啊?” 有人应道,“不止一家,我看齐将军的儿子在。” “还要郭尚书府中的儿子。” “那不是陆将军家的千金吗?” “我没看错,剩下几个都是平远王府的……祖宗?!” “啊!是不是王府幼儿园里的孩子啊?” “王府幼儿园?”京中的世家倒是多少都有听过,但不少外来的世家都一头雾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连王府幼儿园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叹道,“大名鼎鼎的王府幼儿园都不知道?” 有人摇头。 先前的人便认真说道,“据说不少世家挤破头都想让孩子去的地方,平远王府里的幼儿园,早前国公府失火,旁的孩子都吓懵了,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在内场,竟然毫发无伤的跑出来了,一个都没少,听说就是在王府幼儿园里,有专门的嬷嬷管教,还做了消防演习,所以临危不乱。” “谣传……”来人不怎么信。 早前的人笑道,“谣传的话,齐家老夫人和尚书府的曲夫人怎么想方设法都想把孩子往王府幼儿园里送?听说孩子太多了,剩下的都要缓一缓,要等到六七月去了,不少人还很失望,也只能等。” 来人唏嘘。 早前的人又道,“这回还真有意思,竟然组队来参加幼儿组的蹴鞠比赛了,也不知道是闹着好玩,还是认真的?” 来人笑道,“闹着好玩。” 哨声响起,上午的第二轮比赛继续。 孩子们都认真看着比赛,之前他们偷偷商量好的事情,连齐蕴和阿悦都没有告诉,他们一定要赢比赛,到时候可以给天家要赏赐。 他们想让天家把关禁闭的六叔/舅舅/清之叔叔放出来。 他们是小孩子,要是开口了,天家总不好意思不答应。 但是这事儿大家商量了,不能给陶爷爷,二哥或是沈悦说,怕他们不允许,可是他们就是想,所以,小六时时刻刻都看着小八这张嘴。 小八好几次想告诉阿悦了,都被齐格和小五瞪了回来。 今日终于比赛了,小八不告状都快憋不出,憋出病了…… 第163章 === 第163章 宝贝们的秘密 === === 第163章宝贝们的秘密 ===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过得很快。霍明和阿来开始着手准备幼儿园扩建的事。三月初便要开始动工, 二月底,陆续有来来往往的工匠出入北院,开始丈量距离和做标识。 虽然这次扩建的整体工期要比早前幼儿园的几天时间多了不少, 但要按照正常搭建的速度, 想要完整得将扩建后幼儿园的效果呈现出来,其实仍旧会有些赶,或许还是会延期。 之前霍明和阿来, 也与陶东洲和沈悦商议过, 这次扩建后的幼儿园短时间内不会再动了(主要是隔壁老刘还没退休,场地也暂时不会退出来),会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次扩建, 陶伯和沈悦都希望能一步到位。 正好夏令营可以去京郊别苑, 在京郊别苑多呆些时日和少呆些时日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沈悦问过, 京郊别苑除了后山, 还有溪流。 后山里的溪流不大,但是顺着远山延绵而来的,往上追溯会有更宽敞和深邃的溪流, 同后山离得不远,马车和步行很快就到,又不似江河险峻。 沈悦想过, 在夏日,溪水不那么凉的时候, 带孩子们去学习游泳。 游泳和消防演习一样, 都是必备的生存常识。 等游泳学习完,再往下,可能会抽空外出一趟, 让卓夜教孩子们野外生存。之前栩城的地龙,她其实自己都无法照顾,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 穿越之前,孩子们需要用到的野外生存环境很少,但是在这里,指不定哪一日许是就会遇到,譬如栩城地龙,又譬如平远王府在京中权力斗争的风口浪尖上,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更重要的是,在沈悦看来,卓夜无所不会。 卓夜是整个王府中的侍卫和暗卫的头。 但卓夜从不跟着卓远。 卓夜一直都是留守在王府中的,他负责看着府中的孩子。 沈悦清楚,在清之心目中,这群孩子的安危,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思及此处,沈悦心中仿佛触及了某处一般,忽然反应过来,她唤的是清之。 清之? 她忽得想起他在她面前说起的,他也是清之宝宝…… 沈悦兀得脸红,下意识微微垂眸,淡淡散了眸间情绪。 卓远离京,应当足足月余了。 但又许是,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 在大理寺的时候,他说过最快三两月,最迟三四月回,若是三四月,那便是五月去了。 她初到平远王府的时候,幼儿园开班前两日,他出征剿匪,大抵也是十月左右离京,腊月回京,但那时候她并不觉得时间漫长。 眼下,亦是幼儿园开班几日前离京,大抵也会三到五月回京,但这一次,她分明比早前更忙,也忙得无暇四顾,有时连睡觉的时间似是都不够,却仍觉时间过得很慢…… 慢到让她想起那个在腊梅树下用指尖转动蹴鞠球,而后放在她手上的大熊孩子;想起年关守岁时,在最后一朵烟火落幕时,阖眸吻她的少年;也想起在栩城地龙被困时,死死握住她的手,用佩刀插再石壁中,让她闭眼的,却只身跳下悬崖救她的卓远…… 思绪间,小六拎着手中的风筝,跑到她跟前,晃了晃风筝。 沈悦回过神来,俯身看她,“小六,怎么了?” 今日休沐,一行人来了京郊别苑,这次的课外活动是春游踏青野炊和放风筝。 眼下正在别苑后山的宽敞平坦处,眼前都是扯着风筝嘻嘻哈哈放着,全然无忧无虑的宝贝们。 或跑着,或跳着,或摔倒或者扑到地面,要么就是去捡风筝的,总之,整个京郊别苑的后山都是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在平远王府也好,京郊别苑也好,在卓远一手给他们撑起的小天地里,他们可以在这个小天地里无忧无虑,也在他的庇护下快乐成长。 沈悦上前半蹲下,小六一双美眸看了看她,微微偏了偏头,轻声道,“阿悦,可以一起吗?” 她已经学会了主动开口邀请她,虽然还是只是单独在她,或楼清运面前。 沈悦没有拒绝。 小六很高兴,沈悦替她拿着风筝,小六拿着风筝的引线跑,一面跑,一面回头看向沈悦,沈悦在等她的信号。 “阿悦!”她忽然开口,等沈悦看向她,她笑着点头。 沈悦连忙松手。 “嗖”得一声,小六的蝴蝶风筝迎风飘动,轻轻慢慢得升上天空。 小六从未这么放过风筝,她过去不会说话,用手语很难再放风筝,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放风筝,小六转眸看向沈悦,“阿悦!蝴蝶风筝飞起来了。” 她许是自己都不经意,她已经能够完整得说完一句。 “它会飞得很高的。”沈悦微微俯身,从身后拥住小六,一起看向空中的蝴蝶。 远处,齐格和小五追逐打闹着,因为小五扯了齐格风筝的线,彻底惹恼了齐格,齐格追着小五打闹,小五笑得咯咯咯,“你跑不过我!” 齐格恼羞成怒,到处都是小五的笑声。 最后,齐格一把扯了小五的风筝,小五顿时就怒了,齐格笑不可抑,变成了小五追着齐格撵。 卓夜蹲在树上,只觉满头是都包。 另一侧,穗穗和小八一处,小八原来是想和小五一起的,但是小五和齐格打闹去了,穗穗同小八一起,穗穗自己的风筝放好了,小八很羡慕,穗穗给了小八拿着,然后自己开始放了小八那只,小八放了很久,终于见风筝在穗穗手中飞起来,小八欢呼,“穗穗姐姐最棒了!” 另一处,桃桃全然对自己那只燕子纸鸢没有兴趣,和小七一起看着郭毅的风筝,那只小青虫风筝怎么这么好看,两人一前一后围观着,但是风筝不怎么好放,需要人帮忙桃桃和小七就一道上前帮忙。 终于,小青虫飞上去的时候,顿时碾压了其他的风筝。 所有的宝贝们都停下来看。 郭毅这只风筝是在太不好放了。 桃桃一脸崇拜,“郭毅哥哥,怎么做到的?” 孩子们都涌上来。 郭毅笑道,“风有速度啊,我试了几次,记下来了。” 陶伯和卓新站在一处,笑呵呵看着孩子们。 卓新纳闷,“陶伯,我之前觉得桃桃和格子好,眼下怎么觉得,桃桃又同郭毅要好了?” 陶伯笑,“小孩子间谁说得清呢?” 卓新叹道,“反正,谁欺负小六和桃桃,我第一个揍他!” 最后,这场风筝大赛,以郭毅出风头结束。 齐格和小五嘴角各自抽了抽,他们俩打个鬼的架,打到最后今日郭毅成大赢家了。 “怎么没见阿四和涵生?”沈悦没看到这两个孩子。 卓新也紧张了,“卓夜。” 卓夜赶紧唤人去看。孩子太多,而四公子和沈家二公子应当是年长的,最不容易出纰漏的,而且,还有侍卫看着,应当不会出问题才是。 后山树林处,暗卫想死的心都有了…… 风筝就在树丛里卡住了,它只是卡住了,他只要轻轻一垫脚,跃起,轻轻松松就可以摘下来。 但是,他们不让…… 阿四环臂,“用这个法子风筝的尾翼会受损,这个风筝就不是早前的风筝,也飞不高了。” 沈涵生淡声道,“你的法子,如果角度如果没调整好,风筝就撕破了。” 阿四恼火,“不会破的。” 沈涵生强调,“会的。” …… 他们两人就这样争论怎么在不接触风筝的情况下,能够完好无损的将风筝取下来,已经在这里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互不相让。 暗卫都要被熬死了。 最后,一阵风吹来,风筝正好被吹到来人脚下。 阿四和涵生看向沈悦,沈悦手中拿了把无比大的蒲扇,直接将风筝扇下来的,两人都震惊了。 不接触风筝的情况,怎么能够完好无损将风筝取下来…… 沈悦叹道,“每回放风筝都得准备这个,总有一两个非要将风筝放到树上去的。” 阿四:“……” 沈涵生:“……” 蒲扇,他们怎么没想到的? *** 京郊别苑回来就是三月了。 暖通三月,草长莺飞,整个京中渐渐暖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杏花绕指轻舞着,春雨过后的夜里,苑中的花蕊零零散散碎了一地。 北院的扩建已经开始动工。 因为孩子们还在幼儿园里,所以选了离幼儿园最远的地方开始动工,偶尔有声音传来,但是不会影响到幼儿园的正常运作。 整个三月对孩子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蹴鞠训练。 比赛在四月最后一个休沐日,短短一个半月想要磨合成一只夺魁的队伍,不是容易的事情,孩子们很努力,只是孩子的天性在,训练一会儿,又会想着去玩一会儿。 几个孩子中,最认真的是穗穗,齐格,小五和小七。 作为王府幼儿园这一队的教练,齐蕴心中其实没谱。京中世家里,很少有像卓远这样开明让孩子蹴鞠的,不像各地的封地,那些世家孩子的蹴鞠踢得一个比一个好。 他们其实胜算并不大。 但架不住孩子们喜欢,齐蕴觉得总要试一试。 *** 另一处,因为幼儿园要扩建,且新来的凝白、影墨和疏浅几人,都在跟着沈悦,葱青和少艾学习着幼儿园中的事务,府中暂时推后了旁的孩子入园。 起初的时候,有五人,后来慢慢觉得不合适,就只留下了凝白,影墨,疏浅和玉琼四人。 照顾孩子的人,保靠些为好。 刚开始,沈悦只是让几人多看,复盘的时候也会让四人加入,闭园之后,沈悦会从最基础的教具开始讲起,因为观念不同,先构建理念对她们来说许是难接受,但是先从教具入手,她们会慢慢掌握方法。 于是这样循序渐进了小半个月,大约三月中下旬的时候,可以参与到幼儿园的助教活动中来。 起初会生涩了些,也会刻意,但慢慢得熟络起来。 沈悦觉得凝白比少艾更合适做主课,因为凝白细致,认真,不似少艾马虎。 再到四月,几人差不多都会了日常照看的基本流程,于是分工逐渐细了起来,凝白和影墨主要跟着葱青,疏浅和玉琼则是跟着少艾。 人手一多,对孩子的照顾便细致了很多,但太多在教室也不好,所以每日除了固定的葱青和少艾之外,旁的几人会轮值。 沈悦抽出更多的时间,去跟进幼儿园扩建事宜。 这里能跟的人只有她。 而且出了扩建事宜之外,家具和设施也都在同步做,阿来师傅找了专门的匠人来,这次要做得细致,便时常会同沈悦沟通进度。 早前的教具数量是最基础的,为了能尽快开班,但眼下又不用,沈悦每日会带着轮休的人,一起制作全套的教具,在做教具的过程中,不断教授幼儿园的理念。 几人中有学得快的,也有学得慢的,进度各不相同。 但算是陆续有人手培养起来了。 …… 四月时,沈涵生说夫子要带人南下讲学,每个年龄段,夫子都选了一人,这个年纪里,夫子选了他,要去南边大约三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就是七八月了。 沈悦忽得想起之前他自己定下的计划,原计划是明年同夫子去各处讲学的,那比之前的进展还要快些? 沈涵生笑道,“夫子说我聪明,想提前带着我去,我也想去。” 沈悦知晓他功课好,而且读了很多书。 这样的孩子,在夫子眼中不可多得。 “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沈悦有些担心他。 沈涵生笑,“放心,姐姐,我都长大了。” 上个月末才满了十一。 不知不觉间,沈悦只觉得涵生这一两月里,又窜高了一头。 …… 四月中下旬,沈涵生离京。 沈悦去送,有些舍不得,但见沈涵生同夫子还有同窗一处时,沈悦又忽然反应过来,孩子长大就会如此,他们有他们的圈子,亦会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 马车上,沈涵生同她挥手作别。 沈悦一直目送着马车到看不见的尽头,才停下…… 回到王府的时候,沈悦将一摞书拎到了阿四苑中。 “这是什么?”阿四困惑。 沈悦也困惑,“涵生说,你和他探讨过书籍,他这里刚好有,让我带来给你。” 阿四嘴角忍不住耷拉,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喜欢让他看书。 从前就是,说他读书太少,让他多读书。 可他那个时候都已经状元及第,看过的书比朝中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多。 沈涵生师承许太傅。 所以上次在栩城见到太傅的时候,他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都是那个时候他和沈涵生探讨过的。 沈涵生说不过他的时候,就会说,是太傅说的。 他就是想求证。 也求证了,其实并不是。 许太傅并不是这么解释的 —— 沈涵生是懒得和他解释,胡乱编造的。 但这个时候的沈涵生和那时候的沈涵生不同,这里的沈涵生脾气温和,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顶多只是叫他两声小鬼,他生气了,他也就不叫了。 阿四想,许是因为阿悦的缘故。 他见过阿悦同沈涵生的相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如果那时候有阿悦在,许是沈涵生会有不同…… 大抵,就是像眼下这样,不会偏执,亦有热忱,还会听阿悦的话。 阿四有时候想,这样的沈涵生也挺好。 但这样的沈涵生不是早前的沈涵生,直到今天阿悦给了他这一摞书,阿四又忽然觉得世事无常,沈涵生就是沈涵生,只是在他姐姐面前夹紧了尾巴做人,亦或是,因为生活中有一道光,所以驱散了偏执。 其实那个时候的沈涵生也不算时时极端,但不如眼下。 “他说和你打赌,你看不完。”沈悦临走前,忽然想起。 阿四轻嗤,“让他试试,给他得意的。” 沈悦莞尔。 虽然不知道怎么阿四和涵生忽然就要好起来,但沈悦觉得,仿佛同涵生认识起,阿四更像个孩童了些,不似早前的少年老沉。 而涵生同阿四一处,忽然也像个哥哥了,一个会主动照顾人的哥哥。 沈悦也说不上来,兴许,就是投缘…… *** 日头就这么一晃,很快到了四月最后一个休沐日。 宫中组织的蹴鞠赛在南郊蹴鞠场举行。 蹴鞠赛每两年一次,每隔一年春季宫中会都举办蹴鞠赛,会广邀世家子弟参加,外地的世家子弟也会来。除了男子组,女子两场比赛,还有幼儿组。 幼儿组不分男女,七岁以下的孩子都能参加。 王府幼儿园就参加的幼儿组。 其实京中世家蹴鞠的人很少,都觉得不务正业,反倒是外地的世家子弟参加的多,而且赢得比赛的,可以求天家一个恩裳,所以天子脚下的世家大都默认了,蹴鞠赛是给外地的世家子弟准备的,京中并不怎么在意。 更重要的是,要么也踢不过。 今日,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晨间身着统一的春季校服到了观赛区落座。 其实每年的幼儿园组参赛的都不多,想要凑齐七个小孩子一起蹴鞠原本就是容易事,所以最难见到幼儿组比赛,今年,破天荒的组了六支队伍。 反倒是男子组和女子组不怎么有人来。 但一般来说成人组的比赛会比幼儿组的好看,再加上男子组和那女子组参赛的队伍本就不多,所以干脆放到了上午,幼儿组有六支队伍在,就放到了下午。 齐蕴原本是怕孩子们紧张,想让他们下午来。 但孩子们想要上午就来看。 因为在宝贝们眼中,看比赛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阿悦说的,认真比赛,但是也要享受比赛,参与第一,比赛第二,他们开心就好。 所以整个上午,旁的幼儿组要么养精蓄锐,要么避免紧张都没有露面。只有他们这一支幼儿组不慌不忙得坐在观礼台上看上午的比赛,他们穿着整齐的校服,齐刷刷坐了一排,又趴在围栏处看得认真。 上午的比赛仿佛都没有人在认真看,都在看着幼儿园的宝贝们。 “太可爱了!是哪家的孩子啊?” 有人应道,“不止一家,我看齐将军的儿子在。” “还要郭尚书府中的儿子。” “那不是陆将军家的千金吗?” “我没看错,剩下几个都是平远王府的……祖宗?!” “啊!是不是王府幼儿园里的孩子啊?” “王府幼儿园?”京中的世家倒是多少都有听过,但不少外来的世家都一头雾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连王府幼儿园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叹道,“大名鼎鼎的王府幼儿园都不知道?” 有人摇头。 先前的人便认真说道,“据说不少世家挤破头都想让孩子去的地方,平远王府里的幼儿园,早前国公府失火,旁的孩子都吓懵了,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在内场,竟然毫发无伤的跑出来了,一个都没少,听说就是在王府幼儿园里,有专门的嬷嬷管教,还做了消防演习,所以临危不乱。” “谣传……”来人不怎么信。 早前的人笑道,“谣传的话,齐家老夫人和尚书府的曲夫人怎么想方设法都想把孩子往王府幼儿园里送?听说孩子太多了,剩下的都要缓一缓,要等到六七月去了,不少人还很失望,也只能等。” 来人唏嘘。 早前的人又道,“这回还真有意思,竟然组队来参加幼儿组的蹴鞠比赛了,也不知道是闹着好玩,还是认真的?” 来人笑道,“闹着好玩。” 哨声响起,上午的第二轮比赛继续。 孩子们都认真看着比赛,之前他们偷偷商量好的事情,连齐蕴和阿悦都没有告诉,他们一定要赢比赛,到时候可以给天家要赏赐。 他们想让天家把关禁闭的六叔/舅舅/清之叔叔放出来。 他们是小孩子,要是开口了,天家总不好意思不答应。 但是这事儿大家商量了,不能给陶爷爷,二哥或是沈悦说,怕他们不允许,可是他们就是想,所以,小六时时刻刻都看着小八这张嘴。 小八好几次想告诉阿悦了,都被齐格和小五瞪了回来。 今日终于比赛了,小八不告状都快憋不出,憋出病了…… 第164章 === 第164章 士气高涨 === === 第164章士气高涨 === 晌午午歇的时候, 孩子们在一处用饭,小八一双眼睛眼巴巴得看着沈悦。 沈悦几次问他可是有事。 最后小八都眼巴巴得咽了回去,“阿悦, 我就是想吃零食了……” 沈悦半蹲下,温和朝问道, “小八,你是不是紧张了?” 小八只得点头。 沈悦从袖中拿出一枚糖果,笑盈盈递给他。 小八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境,似是忽然得到了抚慰,当即欢呼起来,也将先前憋不住要说的话,和糖果一起咽回了嘴里。 脸上都是笑意, 全然忘了要和阿悦说的事情。 齐蕴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同孩子们一起回顾上午看过的比赛。 上午虽然都不是幼儿组的比赛, 不能分析幼儿组的对手,但只要是比赛,总有能总结出来的经验。 正式比赛和平日蹴鞠不同。 平日在幼儿园的蹴鞠草坪上, 大多时候都在嘻嘻哈哈踢着玩,后来大家决定参加蹴鞠比赛后, 齐蕴才开始着手训练。 上午的比赛看下来,宝贝们的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男子组和女子组参赛队伍少的缘故, 来得队伍都志在必得, 所以上午的比赛简直激烈到了一定的程度。 齐格, 小五和穗穗开始时还看得很兴奋, 觉得比平日里打打闹闹的蹴鞠精彩多了,但越往后看,眼睛越直, 脑袋越觉转不过来。 桃桃直接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跑得好快,都要飞起来了!” 小六也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自己踢得不好,怕拖后腿。 穗穗也说,“和我们平日的蹴鞠差太远了,我们可能真赢不了。” 齐格和小五早点信心满满的,上午的比赛看下来,心里也越发没底,如果都是这个水平的比赛,那他们真没戏。 小七也道,“那个蹴鞠球过来,我都接不住。” 小八咬唇,“我也怕跑不动。” 孩子们或多或少都遇到了困难和畏惧,尤其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 气压一时有些低。 包括做替补的郭毅和阿四。 阿四没好说,连他都记得这次的蹴鞠比赛,是因为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那两组幼儿组踢得特别好,比大人组的比赛都要激烈得多,两只队伍都得了陛下的喜欢。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还在津津乐道,也是那次比赛之后,彻底扭转了京中对蹴鞠的印象,不少世家都开始让家中子弟开始学习蹴鞠的。 可想而知这次幼儿组的竞争激烈程度…… 同人家比,他们简直是半调子。 赢不了的! 所以这些小鬼凑在一处说如果赢了比赛,就在陛下面前求情将六叔放出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他们肯定赢不了;要不然,真被他们赢了,让陛下放六叔出来,陛下变不出来六叔,得多打天家的脸啊。 所以,阿四反倒是其中最平静的一个。 因为就算他们赢不了,六叔也应该隔半个月就回来了…… 是以,阿四一直没有吱声。 一侧,郭毅也很紧张。 他然是后补队员,但看上午比赛的形势,十有八.九会有人累得下场的,替补队员肯定也是要上的。他是所有人里,全身上下最不协调的一个,届时就是拖后腿,难得爹娘还兴致勃勃来蹴鞠场看他,还说就算不是首发,也很厉害。 他知道自己厉不厉害…… 齐家老夫人和齐将军,还有将军夫人也来了蹴鞠比赛,这场比赛原本就是齐格提出来的,齐齐格很在意这场比赛,所以齐家老小全家出动来看齐格——毕竟,以前齐格热衷的都是打架和恶作剧,难登大雅之堂,齐家老夫人很难能光明正大出来看自己孙子一次。 这次,齐家上下算是挺直了腰板。 齐格之前还同祖母说信心满满,眼下只觉棘手。 但齐将军看向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明显骄傲,输赢并无所谓,但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卓新这里,六叔不在,宫中的蹴鞠赛,有陛下亲自坐镇,太子和七殿下也亲临,他就是平远王府的代表,要坐在平远王府的观席台上看着。 他本来就对蹴鞠没什么兴趣,整个上午的比赛,都看得打瞌睡,真到下午了,又忽得紧张起来了,下午有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参赛,他从晌午起,就隐隐有些激动,坐不住,恨不得马上给这群家伙加油。 齐蕴见气氛不怎么对,连忙给孩子们打气,“上午都是大人组的比赛,激烈程度当然不在话下,但下午幼儿组的比赛,不会这么厉害,在我心目中,你们已经很厉害了!” 这通打气之后,每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更茫然了一些。 齐蕴尴笑:“……” 沈悦上前,半蹲下,朝孩子们温和问道,“我们能进几个球?” 孩子们都忽得朝她看过来。 能进几个球? 大家先前份外紧张的注意力都被沈悦吸引到能进几个球上来,而不是输赢上。 穗穗是队长,穗穗应道,“我能进一个,小五能进一个,齐格能进一个,所以我们至少能进三个,小八,桃桃,和小六应当也进一个,我们至少能进四个,如果我和小五,齐格中有人能多进一个,小八,桃桃和小六中有人能多进一个,阿四和郭毅能进一个,我们就有可能进六个……” 穗穗的评价一直中肯,所有的孩子听完都朝沈悦点头。 沈悦笑道,“那我们今天不和别人比了,我们就和自己比,我们今天一场比赛能就进六个球,就算我们自己赢了好不好?” 孩子们微顿,既而从桃桃开始,大家再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因为被上午的比赛氛围吓倒,孩子们的士气很低落,都觉得自己可能赢不了,但眼下,忽然被沈悦调整了目标,一场比赛进六个球,那还是有可能的! 顿时,宝贝们眼前都忽得亮起来! 齐蕴也笑着继续伸出手掌,“来!我们的获胜目标,进六个球!” “好!” “好!” “好!” …… 宝贝们依次将手放上,然后一二三喊了声,“进六个球!” 忽然间,气氛也同早前陡然一变,而后都欢喜笑开。 沈悦依次给了每个孩子一枚糖果,也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幸运糖果,每人一颗。” 孩子们尖叫着接过。 似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着整齐的校服,在阳光下显得精神又好看。暖春四月里,晌午的风仿佛都带了几分清爽之意。 士气高涨,齐蕴开始带着孩子们总结上午几只队伍比赛的得失,顺便借着上午大家看过的比赛得失强调最重要的几件事。 最重要的!团队协作! 齐蕴这句话近乎是同齐格和小五两人说的。要传球,要配合,不要独断,一个人在比赛中的能力可以突出,但不合作的队伍绝对没办法获胜。 上午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齐格和小五都环臂轻哼,相互不看对方。 齐蕴头疼。 继而又到小八这里,前卫要灵活,但是体力消耗也大,不要一个劲儿乱跑,灵活很重要,看清楚哪里有机会更要,既而也朝齐格看了看。 “哦。”小八应声。 “知道了……”齐格的耳朵也出茧子了。 “最后,不要怕,我们好歹训练了两个多月,是有配合的,只要我们配合得好,对方有几个厉害突出的也不用怕,因为做好自己,进六个球就好,好不好!”齐蕴问。 “好!” 随着孩子们大声的应声。 下午的正式拉开序幕,其实上午的比赛激烈是激烈,但没什么看头。下午这么多世家子弟在,倒是有看头得多。 开场时,四个幼儿组的队长上前抽签。 阿四的目光一直盯在穗穗身上没有挪开过,虽然知晓他们肯定赢不了,但是一共四支队伍,只要避开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两个小队,他们兴许是能赢下一场比赛的。 四个队伍中,其余三个队长都是男孩子,只有穗穗一个女孩子,但穗穗往场中一站,顿时就将其余三个给比下去了,相形见绌。 整个场中的焦点都在穗穗身上。 “哇~”小五在后场激动得不行,小七也在一旁摇旗呐喊。 阿四恼火看向这两个浮夸的家伙。 只是还来不及收起目光,就见身边的齐格,郭毅,桃桃都加入了大声摇旗呐喊助威当众,就连不会说话的小六都在跟着蹦。 阿四一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肯定是身上的孩子心性又开始作祟不听使唤得跟着替穗穗助威,一点都想不起早前来。 看台上,也不断有赞叹声传来,“是陆将军家的千金吧!” “这小姑娘真俊,而且,太飒了,怎么这么精神,将其他三个小子都比下去了!”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陆将军的女儿,不比男孩子差啊!” 看台上议论声一片。 卓新脸上也都是笑意,那可是穗穗! 卓新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王府幼儿园的穗穗! 谁都没想到,光是一个开场,就整个碾压了上午的所有比赛,而这其中,所有的人的焦点都是穗穗! “是陆将军的女儿。”大监在朝帝耳侧应道。 朝帝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有父女像!” 都知晓朝帝喜欢陆广知,这便是最好的称赞了! 太子(前三皇子)和七殿下都看向朝帝,朝帝放下茶盏,“抽签吧。” 大监朝场中挥了挥旗帜。 朝中的司仪会意,朝前面的四个孩子道,“请各位公子小姐上前抽签。” 几个孩子都上前。 只是其余三个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相互顾忌,又猜测着,生怕自己抽到不好,别人抽到好的,只有穗穗大方上前,直接抽了一根令箭出来! 其余三个小公子都诧异看她! “哇~穗穗”小五几人简直太崇拜! 华阳侯府的小公子笑道,“我们几个,倒是让陆将军家的丫头给比下去了!” 言罢,也大方抽签,攥在手中,朝着穗穗笑。 其实一共四根签,两两一组,只要再有一个人抽就结束了。 华阳侯府的小公子说完,南平郡王府的小公子也道,“那怎么能行!” 也上前抽签。 剩下最后那只,就落到了定远王府小公子手中。 四支签都抽完了,场内忽得安静下来,只有司仪的声音道,“四根签,共分两队,一对签上写着洪福,一对签上写着齐天。抽到一对的为一组,首先,请抽动洪福的公子小姐上前。” 小五几人只觉心都砰砰砰跳着,果真,见穗穗大方上前。 阿四明明觉得自己该不紧张的,但分明眼下最紧张的就是他,因为只有他知道,只有定远王府才是唯一那根好签。 众人都紧张咽了咽口水,只有桃桃道,“我们肯定是抽到最好的那根签,因为我们都吃了阿悦的幸运糖啊!” 齐格几人似是都恍然大悟,对哦! 他们每个人吃了幸运糖啊,穗穗肯定能抽到的! 阿四无语,心中腹诽道,这中话也只有小屁孩儿才信!他才不信…… 只是心中腹诽才落,竟然真的见定远王府的小公子唯唯诺诺的上前,“我……我也是洪福……” 艹! 阿四一时激动! 目光忍不住从穗穗身上挪到沈悦身上,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错愕。 总归,“洪福”的两人出来,剩下的两人就自成一组。 整个场中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比上午的比赛氛围还要热闹千百倍! 为了比赛的公平,所以整个场中是两个蹴鞠场并排的,稍后,铜锣声响,就会一起开始比赛,然后一起中场休息,而后一起结束。 这样,获胜的两支队伍,都会一起休息,等剩下两只队伍先争夺完三四名之后,再开始最后的夺魁赛,时间对大家来说就都是一样的。 抽签后有两盏茶的准备时间,大家聚在齐蕴周围。 因为参加之前所有的队伍信息都是保密的,齐蕴也不知道哪些队伍参加比赛了!但看到抽签的时候,有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小家伙,齐蕴心中就捏了把汗,他当年和卓远就同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那几个家伙踢得激烈,这两个府中的小家伙绝对不可小觑。 唯一的一根好签就是定远王府。 但竟然真的被穗穗抽到了! 齐蕴兴奋道,“听好了,孩子们,定远王府一定比不上我们,我们这场比赛一定可以赢,好好享受比赛,加油!” 几人的小手再次放到一处,“加油!加油!加油!” 一连三声,似是都大受鼓舞。 号声吹响的时候,孩子们列队入了场内。 王府幼儿园队和定远王府对在左场,华阳侯府队和南平郡王府对在右场。 光是出场,整个场中就开始叫好! 不是因为旁的,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左场这里,就连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孩子们都清一色得转眸看向左场这里—— 王府幼儿园竟然上了三个女孩子! 一共七个位置,上了三个女孩子! 而且,明显一看就是府中小姐,不像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这样为了凑数,让了长得高大的府中的小仆参加。 所以整个场中都在给幼儿园鼓掌叫好,就连朝帝都忍不住笑,“好!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蹴鞠了!朕今日很高兴。” 任场上谁都看得出朝帝今日高兴。 于是目光也都停留在场中。 大监拿着名单一次给朝帝介绍道,“王府幼儿园的教练是齐蕴齐小将军,守门员是平远王府的七公子卓扬,左前锋是陆将军家的千金陆瞿小姐,右前锋是平远王府的五公子卓天,左前卫是平远王府的八公子卓宁,右前卫是齐将军府上的公子齐格,两个后位是平远王府的六小姐卓卿,和九小姐方晨曦……还有,两个候补,是平远王府的四公子卓泉,郭尚书府上的二公子郭毅。” “哟,这组合有意思啊。”朝帝忍不住笑。 终日都能听到打架的卓天和齐格两个小混球,也听说卓天和郭毅打架,平远王府的小六不会说话,小九是外甥女,这组合简直奇奇怪怪的。 但就在朝帝的奇奇怪怪认定中,铜锣声“噹”得一声敲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既而欢呼声和叫好声顿时涌了起来,卓新只觉得这位子上坐不住,就想奔到前排去看,陶伯伸手按下他,卓新没办法,只能坐回去,老老实实! 也就这屏息的功夫,忽然,场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也伴随着号角声,是进球了! 进球了? 这就进球了?! 这么快?!! 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都懵住了,不由停下来,吃惊诧异惊讶得看向隔壁场,只见裁判掀起比分牌,一比零,王府幼儿园对率先进了一球。 而进球的,不是别人,就是穗穗! 整个球场上都沸腾了,这么短的时间,是发球,抢球,带球就一脚射门,还进了! 这…… 懵得不仅是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一帮小子,定远王府的一干小子更是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 卓新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就知道是穗穗! 这回,就连陶伯都没有拦他! 谁也没有想到,一开场,气氛都突然被推向了高潮,仿佛整个看台都成了王府幼儿园的主场,喝彩声,口哨声,呐喊叫好声,不知道比上午热烈了多少。 齐蕴在教练席上,险些没将栏杆给踢没了去! 沈悦也笑得合不拢嘴。 但因为离得近,听到的都是小五几人“咯咯咯”的笑声,应当是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顺利,每个人的自信和整支队伍的士气骤然高涨,仿佛势不可挡一般。 穗穗一个球,齐格一个球,小五一个球,对方被直接踢懵了去。 就连临场的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两只小组,都听号角声和叫好声,听得全然晕头转向了,险些忘了自己在比赛,就只有一个念头,王府幼儿园好强! 很强! 特别强! 难怪刚才陆瞿这么有自信,难怪敢上三个女孩子,这支队伍实力太强了,一定是冲着夺魁去的。 因为整个看台都成了王府幼儿园的主场,所以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被干扰得厉害,原本好的水平,也因为场上气氛和心思素质等原因,反倒没有踢出好的水平。 倒是王府幼儿园这里,越踢越兴奋,越踢越顺,也越踢越来劲儿! 穗穗,齐格,小五每人进了一个球不说,第四个球竟然是小八进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八整个人都激动得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小八!”小五朝他笑。 小八仿佛从没这么受过瞩目和关注过,只觉忽然不累了,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才开场一刻钟的时间! 就完成了进六个球的目标! 孩子们欢呼雀跃,等候席的郭毅和阿四也都像疯了一般,蹦蹦跳跳尖叫,齐蕴不断提醒,保持体力保持体力! 幼儿组的比赛比大人组的时间短。 大人组分上下半场,每场三刻钟;幼儿园也是上下半场,上半场两刻钟,下半场一刻钟。 整个上半场,王府幼儿园像疯了似,不停进球,就连桃桃都阴差阳错进了一个球。 卓新都直接欢呼叫好,也顾不得旁的了! 桃桃都进球了。 而定远王府越害怕,越守不住,越守不住越害怕,到最后,简直是在挨过上半场的时间。 上半场结束的铜锣声响的时候,场上都累得气喘吁吁,但比分定格再十一比三。 定远王府的孩子们一直在摇头,太倒霉了,怎么抽到了最强的一个组! 王府幼儿园这里,都围着沈悦和齐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是还没耗光力气一般,齐蕴给大家做简单的分析总结,沈悦给每个宝贝递水,擦头。 “下半场只有一刻钟,我们的优势很大,对方基本处于半放弃状态了,上场之后先锁定三个球,后续他们就没力气了,我们还有下一场比赛,要保留体力,等三个球一进,郭毅,你替下穗穗,阿四,你替下小五。” 齐蕴布置战术。 孩子们都点头。 齐格的体能是最好的,但齐格不如小五跑得快,小五全场跑得最多,齐蕴怕他下一场比赛跟不上体力,而穗穗是女孩子,体能还要再差些。 “还有,最重要的,不要受伤!” 下一场比赛是硬仗,但是这么看,他们真的很有可能取胜! 因为对方已经畏惧! 而且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两只队伍很强,彼此消耗的实力也很多,远大于幼儿园的孩子,所以,他们是真的有机会。 随着铜锣声响起,下半场比赛开始。 齐蕴的目光已经没有放在左场,而是右场的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两只队伍上,他需要观察对方,然后指定战术。 齐蕴忽然有些想念卓远了,这中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鬼精鬼精的! 第165章 === 第165章 新的战术 === === 第165章新的战术 === 短暂的中场休息很快结束, 旁的孩子都在原地听战术布置和喝水。 但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很快听完齐蕴布置战术,其实也就是说了下大致换人思路和让大家注意不要受伤,因为下半场一般比较激烈, 容易怄气和受伤之外,齐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沈悦带了除了阿四和郭毅之外的所有的孩子, 一起离开了场内,去场外临近的休息室那边。 比赛途中……是可以暂离场内去休息室,但是,一般是没有人这个时候去休息室! 幼儿组的比赛时间和间隔时间都很短,这个中场时间多宝贵啊! 有这时间不继续分析对手,布置战术,去休息室做什么? 看台上议论纷纷, 王府幼儿园一定是有什么秘密法子, 不想让旁人看见…… 肯定是! 看台上面面相觑, 窃窃私语不说了,就连朝帝也一脸疑惑,遂唤了大监让人去看看。 大监领命。 太子目光则是瞥向卓新。 卓新正一脸想笑但又不敢笑, 还要憋住笑的滑稽表情。 卓新只能对着陶伯笑。 陶伯轻咳两声,示意他这是在天子近前, 不得无礼。 卓新只得重新将笑意通通憋了回去。 不是他故意要笑的! 是听到那些人说王府有秘密法子藏在休息室里不想让人看见的时候,卓新实在忍不住。 哪有什么秘密法子, 其实就是沈悦怕孩子着凉, 所以每次运动出汗之后, 必须要孩子们更换汗巾和衣裳! 。幼儿园养成的规矩, 雷打不动,所以幼儿园生病的孩子很少! 这么大强度的比赛,汗巾早就湿透了, 所以沈悦是带孩子们依次去换衣裳去了,还秘密武器…… 卓新啼笑皆非。 在幼儿园中,沈悦和孩子们都是会沟通好规则的,大家一起遵守,沈悦支持孩子们比赛,所以宝贝们在每次训练和比赛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所以,沈悦是带孩子们去换衣服去了。 仅此而已。 *** 稍许,等孩子们从休息室陆续出来,另外换了一声干爽的衣裳,看台上都惊呆了! 刚才……是去……换衣服去了?! 怕孩子染风寒?! 整个看台上都目瞪口呆…… 卓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悦就是怕孩子染风寒啊,在沈悦心目中,比赛重要,但孩子的健康同样很重要! 太子的目光也落在沈悦身上,微微凝了凝。 很快,又将目光撤了去。 沈悦拿手帕替桃桃擦了擦额头,桃桃还因为自己进了球,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一场比赛带给孩子们的欢喜是前所未有的。 尤其是齐格同小五刚才抱起在一起跳,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齐格和小五,又弹开的时候,各自环臂轻哼,但早前那一幕真实无比。 齐家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一直眸含笑意,齐将军罕见得全程笑意。 这臭小子,除了打架还有些能耐…… 齐将军心中的有些能耐,不是指踢蹴鞠,而是大局观。 他是前卫,但却知晓要传球给前锋,而不是自己表现,格子的进球,都是正好遇到好时机,当机立断。 这不仅仅是用在蹴鞠上。 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他很欣喜儿子的变化,尤其是同王府幼儿园这帮孩子在一处的时候,似是找到了归属感,人是在集体的归属感中成长的,这种成长无可替代。 格子长大了! 这个队伍中看似是陆瞿在挑大梁,也出尽了风头,但是明眼人能看出来,在整个场中承前启后,承上启下的灵魂位置是齐格。 他可以这么稳重的站住这个位置,而不是和陆瞿,卓天去争抢风头,这才是这个队伍真正的核心和支柱。 齐将军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替儿子骄傲过。 这场比赛,输赢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格子。 就像沈悦同他说的那样,格子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孩子,只要让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要,他会拼命努力去做…… 眼下,他看到的就是如此。 铜锣声响起,比赛再次开始。 四支队伍再次回到场上,只有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是干净清爽的衣裳,而且一脸笑意,什么压力都没有。 上半场已经锁定了大比分领先,下半场几乎不可能再输。 甚至可以在下半场的后半截换人保留实力。 压力大的是定远王府。 而对面,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实力都很强,目前的比分在六比六,根本不分伯仲,也不敢保留实力,否则连出现的可能都没有。 这两方压力,比已经输定了的定远王府还要大! 所以这么说,这第一场比赛的下半场,是王府幼儿园在以逸待劳,一家轻松,三家压力巨大。 下半场比赛只有一刻钟时间,王府幼儿园的战术是全员压近,把后方全部留给了小七。 小七是整个王府幼儿园队中最紧张的一个,虽然全员压近,都在对方的半区,球近乎都过不来,但是小七一刻都不敢走神,就怕漏球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不留神。 也因为全员都进攻去了,这种打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 在高度紧张中的定远王府已经招架不住。 一个球接一个球的踢了进去,直接将对方踢得不想再过半场了。 而正如齐蕴事前规划的,当齐格连进两个球,小五进了一个球后,郭毅和阿四上场替换下来了穗穗和小五,这是基本上确认自己的胜局已经锁定,所以换下两个前锋休息了! 虽然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锁定,但是对方的两个前锋都换下了,定远王府是觉得王府幼儿园的进攻应该慢下来了,但其实一直充当前卫角色的齐格才开始发挥实力。 一个球接一个球的进,简直比穗穗和小五还要再厉害些。 看台上瞠目结舌。 原来王府幼儿园不是换下去了两个前锋,是放出来了一个精力更旺盛的前锋! 相比之下,郭毅和阿四就要逊色得多。 郭毅还好些,阿四全程打酱油,仿佛跑都懒得跑,嫌费劲儿,也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成为正常比赛中最水的一个,都比不过一旁跑得费力得桃桃和小六。 卓新看得头疼。 就连郭毅都拼命进了一个球。 看台上的郭旭敏和曲夫人一直都在加油呐喊! 其实郭毅能上场,他们就很知足了。 郭毅打架打不赢,体力活动就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次能参加蹴鞠比赛就已经是里程碑了,若不是在王府幼儿园,兴许郭毅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个东西。 当郭毅进球的时候,整个人脸上的欣喜和周围同伴跑上来同他祝贺,和他拍手,周围都是欢呼声和喝彩声的时候,曲夫人忍不住偷偷摸了两滴眼泪。 今日的阿毅,特别让她骄傲。他在努力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并且做到了。 铜锣声响起的时候,最后的比分停留在十九比八。 王府幼儿园大比分获胜。 穗穗和小五冲进场中和大家拥抱,孩子们不知哪里还有用不完的力气蹦蹦跳跳个不停,就连小五和齐格都拥抱。 只有齐蕴朝阿四叹道,“阿四……” 阿四挠了挠头,“我是替补。” 齐蕴叹气,“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阿四……” 阿四嘻嘻笑道,“可是大家都已经很厉害啊!” 他才不要呢! 齐蕴知晓他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走了,去换衣服吧。”沈悦又开始催促。 于是看台上终于相信,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又去换衣服了。 而且,他们真的为这场比赛准备了这么多蹴鞠服?! 每半场一换,那就有四套! 竟然一人有四套蹴鞠服,还一个颜色的! 卓新心想,那是校服! 只是暂时用来做蹴鞠服,井底之蛙。 莫名其妙,因为在王府幼儿园当过助教,他整个人身上的优越感甚至超过了平远王府二公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优越感。 很快,等沈悦他们出来,比赛之间的间隙也差不多过去一半了。 才经过了激烈比赛,正好趁换衣裳的时候,休息了很久,回来的时候,齐蕴开始给大家介绍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对面的华阳侯府,这支队伍很厉害,不容小觑,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了,他们的配合很好,分毫不输给你们,甚至比你们的配合还要默契,一定是经常在一起训练,但我们只有训练了两个月,所以,默契和配合上我们可能勉强能赶上他们。” 孩子们点头。 齐蕴继续道,“刚才那一点上,我们算打平,但前提是,大家继续像刚才那样,配合配合再配合,都记得了吗?” 孩子们再次点头。 齐蕴又道,“从技术上来说,他们七个人的水平都很平均,是很好的那种平均,也就是没有明显的短板,想要从其中任何一个单独去击破,很难。但是我们这里,穗穗,格子和小五是一个梯队,小八一个梯队,桃桃和小六一个梯队,也就是说,对方会拼命找桃桃和小六的弱点进攻,所以在后来的比赛里,桃桃,小六,你们会承受很大压力,而且,还有高强度的对抗。” “啊?”孩子们倒吸一口凉气。 齐蕴没有说错,方才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比赛的时候,就因为踢得激烈,各受伤了两人。不是特意,就是踢到争夺激烈处,难免会有冲撞,所以这个时候身体素质就很重要。 桃桃和小六都有些怕。 郭毅道,“那我去吧。” 齐蕴打断,“先听我一起讲完。” 孩子们都噤声。 齐蕴继续道,“但是,我们也有优势,我们的体力保留得更好,他们的体力相对消耗得更多,体力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快恢复的。其二,你们上一场踢得太好了,他们怕你们了,所以会畏手畏脚,会有一段试探时间。所以,他们从一开始会从防守开始,不怎么敢进攻,等试探结束后才会猛然进攻,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但同样的,小七,他们的球力道很大,我怕你接不住。” 孩子们都听得有些懵。 齐蕴道,“所以,我们要调整战术,还要调整人员配置。” “啊?”孩子们纷纷惊讶。 齐蕴等他们“啊”完,又道,“因为第一次的比赛消耗很大,所以第二场比赛,时间上会有调整,上下半场都只有一刻钟时间,时间很短,所以我们要讲究战术。” “什么战术?”穗穗,小五和齐格都异口同声问。 齐蕴神秘道,“我仔细观察顾了,他们的消耗太大,因为下一场比赛的时间短,恢复不了这么快,所以,他们只有上半场有力气,下半场没有力气了!” 孩子们纷纷屏住呼吸。 齐蕴小声道,“所以,我们上半场死守,保存体力,下半场突袭!拖死他们!” 孩子们倒吸一口凉气。 “格子,上半场的时候,你去当守门员!”齐蕴开始布置。 “啊!”齐格大喊。 吓了周遭一跳。 “小五,穗穗,你们继续当前锋,但是保存体力,能进攻进攻,不好的时机不要硬上。”齐蕴说第二条。 两人点头。 “郭毅,你先代替桃桃首发,我怕后卫处的冲撞太多,桃桃顶不住。”齐蕴说到第三条。 郭毅和桃桃都点头。 到最后,齐蕴看向阿四,“阿四,你能不能替前卫?” “我?”阿四意外。 齐蕴笑道,“我知道你反应很快,你只是不想踢……” “哪有?”阿四心虚。 “就这样,格子当守门员保存体力,小七下半场上,全员上半场保持体力,华阳侯府很强,和定远王府比强太多,但我们还是有胜算,我们的胜算在于沉得住气,记住了吗?”齐蕴问。 “记住了!”孩子们纷纷应声。 齐蕴心中轻叹,这种打法,是卓远最擅长的…… *** 很快,第三名和第四名的争夺赛开始,宝贝们能借比赛的时间,有短暂的两刻钟时间休息。 桃桃低声道,“我有些怕。” 齐格道,“不怕,有我在呢!” 桃桃甜甜笑了笑。 阿四托腮无聊看着比赛,蹴鞠啊,他们要真赢了,陛下要怎么变出一个六叔来啊…… 思及此处。 沈悦又开始发幸运糖了。 宝贝们对沈悦的幸运糖深信不疑。 阿四看了看糖,又看了看沈悦,眼中复杂几许,不会,真的这么厉害吧…… 他有些怕。 阿四迟疑看着手中的糖,想着要不要吃,忽然,小八抢走了他手中的糖,飞快得拨开,他刚张口要出声,小八塞进他嘴里,“吃了吃了!” 吃个鬼!阿四火大! 第166章 === 第166章 “我想六叔回来” === === 第166章 “我想六叔回来” === 许是比赛已经全然没了压力的缘故, 定远王府反倒比之前踢得更好了些,南平郡王府竟然同定远王府对线竟然有些吃力。 阿四看着眼前的比赛,口中嚼着糖, 想着刚才齐蕴说的那番话,越加觉得有道理。 两个队伍比赛,气势很重要, 譬如早前, 因为穗穗几人开场的接连进球,让定远王府全然输了气势,定远王府觉得王府幼儿园很厉害, 根本都不怎么敢对线。但在南平郡王府面前, 大家都输了一场比赛,定远王府反倒没那么有畏惧, 竟然踢得更好。 这是其一。 其二, 南平郡王府真的在同华阳侯府的对赛中消耗巨大, 所以这个时候的体力的确是跟不上了。在比赛场上, 体力跟不上,再好的球技都可能被碾压。譬如眼前的南平郡王府,隐隐有要被定远王府翻盘的趋势。因为定远王府在上一场同幼儿园的比赛里,下半场基本处于放弃状态, 体力保存得比南平郡王府好多了, 但南平郡王府才和华阳华府争夺激烈,都没什么力气了。 第三,最后的背水一战里,定远王府的几个孩子觉得输王府幼儿园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在南平郡王府面前还是能好好踢一踢的。 所以,以上诸多因素造成最后定远王府竟然以弱胜强, 逼平了南平郡王府。 不仅出乎阿四的意料,也出乎看台上大多数人的意料。 南平郡王府的孩子很强。 如果不是遇到华阳侯府的孩子,整场比赛的结果可能会全然颠覆。 但比赛就是比赛,任何一种情况都有可能存在,也都是孩子们不断坚持的结果。 蹴鞠场上,只要稍微能看得懂些的人,都能看出这场比赛的结果是逆转性的,定远王府能踢成这样,已经让人眼前一亮。 司仪官请示,朝帝没有再增加最后的加时赛,两边的孩子都做并列第三名处理。 孩子们一时间都很开心。 这就足够了。 但随着定远王府和南平郡王府的这场比赛一结束,王府幼儿园和华阳侯府的比赛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场比赛才是被看台上的观众寄予众望的。 卓新好容易耐着性子看完了上一场比赛,如今整个人都有些在位置上坐不住,想像齐蕴和沈悦一样,在场侧给孩子们加油助威。 只可惜六叔不在! 六叔这么喜欢蹴鞠一个人,若是看到这群家伙只训练了两个月,就踢得这么好,不知道该多高兴! 输赢哪里重要! 在六叔眼中,他们玩得开心最重要! 卓新不由看向场侧的沈悦。 沈悦和六叔是一样的,这群小家伙玩得开心,并愿意为此努力,在沈悦看来是最重要的。 卓新忽然想起,之前的平远王府,六叔若不在,孩子们是张罗不起来参加这种比赛的。眼下,虽然六叔不在,但沈悦在,所以孩子们的蹴鞠比赛依旧成行。 府中,已经不是只有六叔在,这群家伙才有人“撑腰”了。现在的平远王府,只要有沈悦在,他们一样有人撑腰了。 蹴鞠比赛也好,京郊别苑的踏青春游和风筝也好,这些之前只有六叔才会惦记的事情,如今都有沈悦在照顾。 六叔在自然更好,但即便六叔不在,孩子们依然不孤独,依然可以凑在一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为之努力。 周遭的喝彩声和欢呼声中,卓新竟然有一丝久违的温暖和感动。 这群家伙……其实还挺帅的…… 卓新加入口哨阵营中,陶伯叹道,“二公子。” 卓新连忙收手。 “噹”的一声锣鼓响,幼儿组的最后一场比赛拉开了帷幕。 这也是这次春季蹴鞠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看台上的观众对这场比赛报以了最大的热情。 齐格被替换去做了守门员,现在队伍的前锋是小五和穗穗,前卫是阿四和小八,后位是郭毅和小六。比赛开局,孩子们都牢牢记住齐蕴布置得战术,保留体力,并且引导对方大量消耗体力,就像刚才定远王府对南平郡王府的比赛一样,以弱胜强。 发球,争球,还是穗穗率先拿到球。 对方果真像齐蕴说的一样,眼下还很畏惧他们,不敢松懈。但也因为畏惧,所以展开的攻势是两个人盯穗穗一个,穗穗根本无暇顾及,被盯得死死的。 穗穗不能像刚开始和定远王府对线一样,率先开始进攻,甚至连传球都被看紧。 定远王府和华阳侯府这两只队伍果然不在一个水平上,而且,对方是上来就是强守的战术,死守穗穗,让王府幼儿园这里无法突破,只要迟迟无法突破,他们就可以慢慢摸清对方的套路,步步反击。 不止穗穗,小五这里也被盯梢盯死,穗穗只能传球。 “小八。”穗穗喊了声。 小八立即灵活得出现在前场。 对方意外,这小胖墩儿哪跑来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由于第一场比赛是四支队伍一起进行的,大家都在各自关注各自的比赛,上半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组。 下半场的时候,王府幼儿园已经提前锁定了胜局,所以齐蕴花了整个下半场时间去关注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的比赛,但华阳侯府和南平郡王府下半场还在出场生死战中,根本没有空余去观察王府幼儿园这里。有的也只是大致扫过几眼,尤其是几个精彩的进球。 所以华阳侯府对穗穗,小五和齐格几个人是有很深印象的,战术也主要是针对这三个孩子,但是桃桃,小六,小八这里,几乎花的时间就很少。所以小八这里,近乎没什么人看他,因为小八看起来溜圆一个,谁会想到他竟然跑得这么快?! 完全不符合常识! 总归,对方大意了! 就因为高度紧张,所以严防死守穗穗和小五去了,反而忽略了小八,结果小八带球一路逛奔,对方还来不及退守,小八已经带球逼近球门处,场上一阵喝彩声,谁都没想到开局第一个小高潮,竟然是来自于一个极其灵活,又极其容易被忽略的小胖墩儿! 卓新都惊呆了,不是,真的,射门去了! 桃桃都屏住呼吸,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小八,上啊!”小五在一旁大喊。 小八是可以进球的,而且小八的蹴鞠其实踢得一点都不差! 小八果然应声往前冲。 小六,穗穗和一侧游走的阿四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一动不动看向小八,要射门了! 阿四一颗心都似要跳出来!! 很显然,对方也懵了! 一个极其灵活的胖墩儿,带着球弯弯曲曲得大喊着极有气势得跑来了,真要射门了! 对方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不清楚这胖子的实力究竟有多少,于是整个脑门都冒出了涔涔汗水,来了……来了…… 往左扑还,是往右扑? 往左还是往右! 到底该往左还是往右!守门员一头冷汗,心一横,往右! 关键时刻,守门员扑了出来,整个场中都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守门员猜对了! 小八是往左边去的! “小八……”阿四仿佛都呼吸不了了,最紧张的时候,守门员扑出,小八大脚一抬,射门了! 整个看场上的人似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不知道该噤声还是尖叫! 但小八小脚一抬,忽得,却脚下踩滑了了去,“啊…… “噗通!” “轰!” 守门员愣住,场上的所有孩子都愣住,整个蹴鞠看台上的观众也都愣住,紧张万分的时刻,小八脚下踩空,原本光辉的射门形象竟然狗熊得摔了出去…… 摔……摔了……? 守门员眨了眨眼,这…… 看台上的所有观众都眨了眨眼,小八懊恼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场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小八竟然原地伤伤心心开始哭了起来,小家伙是真的伤心了…… 只是这笑声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忽得有人眼见,大喊一声,“球球球!” 场上才忽得反应过来。 小八刚才的确是往左边踢的,守门员也是往右边扑的,所以守门员是预判出了小八的正确方向的,而且,十有八.九是可以扑下这球的,但小八摔了,守门员懵了,球就反着方向往右边,也就是守门员的左边,一点点滚了过去…… 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小八身上,看着小八哭,忍不住笑,但很少有人看着蹴鞠球一点点往左边滚去,滚向离球门很近的地方。 忽得,一道被人遗忘的小身影跑到了球门跟前。 “快,防守!”华阳侯府的小公子宋珩大喊一声! 所有的人似是都才反应过来,惊恐得看向小六,早前根本没有被人留意到的小六。 “小六!快!”穗穗大喊一声。 华阳侯府一队的前锋和前卫都在防守穗穗和小五,还有一人在追赶小八,守门员又在相反的方向,只剩临近一侧最后一个后卫,但小六已经近在球门前。 小六咬紧下唇,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做到的! 一定可以的! 小六拎起衣衫,朝着球环使出了全身力气,“砰”得一声,对方的后卫朝着蹴鞠球扑过去。 “小六,躲开!”阿四眼尖,但阿四在远处。 近处的小五来不及上前。 而小六正好就在后卫扑过来的方向,来不及躲! “轰”的一声! 后卫扑过来的时候,球已经被小六踢走了,后卫直接撞上了小六。 “小六!”齐格大喊一声。 所以后孩子们都围了上来。 小六疼得哭了出来,腿因为磕在地上,都青了,也站不起来,眼中顿时眼泪都含在眼眶里。 裁判连忙暂停了比赛。 齐蕴都冲进蹴鞠场里。 阿四是最快赶过去的那个。 阿四一看,膝盖处的裤子都磕破了,磨破了皮,血都渗了出来,周围也都磕青了,手肘也破了,也都有血迹渗出来。 裁判也吓蒙了,“太医太医!” 太医拎了箱子就往前跑。 “小六!”卓新也坐不住,想直接翻下台阶,陶伯还是朝他摇头,卓新知晓在天子面前,而场下确实沈悦和齐蕴都在,卓新回头,目光确实同太子相遇。 太子冷色瞥了他一眼。 卓新才意识到陶伯的提醒,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被旁人看在眼里。 大监在朝帝耳边道,“摔的人是六小姐。” 小六眼中的眼泪藏不住,一直往下滴,但始终没有哭出声来,因为不会说话出声,所有的人都心疼得不行,就连方才撞到小六的人也上前,“对不住!” 他刚才已经想闪避了,但还是没躲开。 这正好齐蕴上前,华阳侯府的四公子宋言也上前。 两人是两方的教练。 “有没有事?”宋言看向小六。 小六抬头看向宋言,宋言蓦地记住了这双眼睛,这小姑娘竟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泪却簌簌往下落。 “谁撞的!”小五的暴脾气突然就上来了! 也不分什么场合和青红皂白。 “小五。”郭毅扯着他,怕他上去和人打架,小五上来这劲儿就有些控制不住的,要不他一个这么不喜欢打架的人,怎么会和小五打到一处去,还不是因为小五。 齐蕴道,“先别吵,小六,还能动吗?” 小六含泪点头。 阿四尝试着扶她起来,她吃痛皱了皱眉头,但始终没有出声。 宋言眸间微微滞了滞。 太医已经快步跑来,这蹴鞠赛,小祖宗们受伤了怎么能行,太医赶紧看了看,皮外伤都能看见,太医试着动了动她的腿,问疼不疼,小六摇头,那就应该没伤到筋骨,就是擦破了。 不仅膝盖处擦破了,手肘处也是。 “去休息室,上些药,老夫再仔细看看,眼下看着,倒都是皮外伤。”太医说得中肯,刚跑来的卓新和沈悦,桃桃,小七几人也似是松了口气。 刚才太惊险,华阳侯府的人直接将小六撞到了一侧。 就算是皮外伤,那想想也很疼,桃桃“哇”得一声跟着哭了出来。 “我来背小六。”阿四二话不说就开口! 小五想也不想,叫了格子一起,扶了小六到阿四背上。 明明齐蕴在,但因为阿四先开口了,孩子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在,大家都默认了,没有多想。于是远远的都能看见小小的阿四,吃力得背起小六。齐格和小五原本也要跟去,裁判提醒,比赛还没结束呢! 阿四朝他们几个道,“我去就好了,小七,你顶我的位置。” 忽然间,阿四就成了几个孩子的中心点,小七连忙点头。 “桃桃,别哭,还剩你一个替补了,勇敢一点。”阿四又叮嘱了一声。 桃桃赶紧收声。 这一刻,卓新远远看着阿四,觉得阿四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又是孩子中的支柱…… 看台上都是感叹,王府幼儿园的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能干,又独立! 卓新才忽然反应过来,对旁人而言,阿四,小六几个都是小孩子…… 看台上的世家家中谁没几个孩子,顿时关注点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又议论起早前国公府失火的时候,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就能平安逃生,眼下,各个都是孩子,却一点都没慌乱。 井然有序的。 能凑一处比赛,女孩子也很勇敢,孩子们都很自立,会相互帮助,也会协作…… 一时间,话题都围绕到了王府幼儿园上,一直到场内阿四背了小六离开,沈悦和太医一道跟去。 圣驾还在,比赛短暂中断后,遂又继续。 齐蕴和桃桃回到了蹴鞠场外,小七顶替了阿四的位置,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场号角声响起,只有进球才会响起号角提醒。 刚才……刚才是小六进球了?! 小五和穗穗,齐格几人都看向一侧的比分牌,果真裁判将比分翻到了一比零。 王府幼儿园领先! 天哪! “哇!”小八原地就蹦了起来,“六姐姐太棒了!” 华阳侯府的几个孩子都懵住,真进了,比分是一比零了…… 这场比赛和前一场不同。 这场比赛的上下半场都只有一刻钟,任何一个进球都有可能锁定场上的局势。 忽得,场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小五不争气得摸了摸眼泪,轻哼一声。 穗穗看着他,不由笑开。 齐格拍拍手,也做好了扑球的准备。 小七和小八在中场也屏气凝神。 他们领先呢! *** 休息室内,太医都大致看过了,没有大碍,真的只是擦身。 小六是姑娘,太医不好上药,就同沈悦在一侧交待,这些药擦的先后顺序。 阿四隐约听到太医说,可能会刺痛,阿四知道小六怕疼,就在近处陪着小六,“不怕的,疼一下就不疼了,哥哥陪着你!” 小六眼眶里还有眼泪在打转。 旁人眼里,一点擦伤不算什么,但小六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会不疼,疼死了…… 阿四说完,小六刚要点头,就听休息室外都是口哨声,随后又是叹息声,还有掌声,最后是号角声,根本不知道是谁进球了,谁输球了。 小六和阿四都望向窗外。 忽然,阿四听到小六的声音,轻轻悠悠传来,“四哥哥,我好想赢……” 阿四骤然愣住,整个人似是被雷击了一般,慢慢转过身来。 记忆里,小六一直到后来都不会说话…… 但方才,沈悦和太医在一处,这里只有他和小六,方才的声音就是小六的…… “小六……”阿四半是怔忪,半是难以置信,一时不知道,张开的嘴要怎么合上,所以也一直没发出声来。 小六艰难得,半带着女孩子的轻轻的哭腔道,“我想六叔能回来……” 忽得一刻,阿四心中微沉,忽然知道小六刚才那么尽力的缘故,明明可以躲开的,不射门就可以躲开的…… 是为了赢比赛。 阿四也不争气得抹了两滴眼泪,懊恼道,“会赢的!” 第167章 === 第167章 君无戏言 === === 第167章君无戏言 === 阿四怕小六疼哭, 一直陪着小六,直到沈悦给小六擦药结束。 这其间,休息室外的喝彩声, 叹息声,口哨声和进球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小六和阿四心中其实都想着比赛的事。 阿四一直都不怎么想赢比赛。 早前的替代齐格做前卫, 他也是最懒散的一个。 但方才, 他却忽然想明白这场比赛对大家的意义。 六叔能不能回来不重要,天家能不能大变活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是大家想给六叔做的事, 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四,你怎么哭了?”沈悦看他鼻尖通红。 阿四嘟着嘴, 没有应声, 实则是好不容易争气不哭了, 实在不想让自己又不争气得继续哭下去。 沈悦似是还未见过阿四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但孩子都有孩子的自尊心在, 沈悦没有戳破。 “好些了吗?”沈悦温柔问起小六。 小六点头,细如初雪的声音道,“好多了……” 阿四再次看向小六,整个人愣住。 他又听到小六说话了…… 阿四的眼泪又有些不争气得在眼眶里打着转, 不敢再看小六了。 阿四目光又看向沈悦, 无论是沈悦,还是小六,她二人眼中都没有震惊,全然不像他刚才忽然听到小六说话时,似被雷击,又似被天大的幸运砸中的双重冲击…… 阿悦是性子温和。 但若是初次听小六说话, 绝对不应当是这幅淡定沉稳的样子。 阿四忽然反应过来! 小六早就在沈悦跟前说过话了! 而且,应当只在沈悦跟前说过话!兴许……还有六叔?! 阿四似是恍然大悟。 所以在幼儿园的时候,阿悦总是会单独抽时间陪着小六一起……幼儿园闭园后,阿悦也会去小六和小八那里……其实是因为,阿悦一直在帮助小六开口说话? 阿四又再次想到梦里的时候,小六一直到最后都是没有开过口的…… 阿四喉间复杂咽了咽。 这件事,阿悦一个做不到,是六叔和阿悦。 但早前的梦里只有六叔,没有阿悦…… 阿四心中忽然感慨万千,仿佛千丝万缕都汇集成一处,让他无比想念那个大半夜不睡觉,非要拉他起来谈心的恼死人的六叔…… 阿四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止不住得时候,起身往休息室外去,“我出去了。” 沈悦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背影又看出,他在偷偷哭鼻子。 沈悦笑了笑,轻声唤道,“阿四。” 阿四驻足,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 沈悦轻声道,“好好加油哦。” 阿四诧异回头,一双眼睛通红,却不知道沈悦是怎么猜到他是要去比赛的。但莫名的,阿四擦了擦鼻涕,“知道了!” 看他背影远去,沈悦忍不住笑,小六也跟着笑起来。 “真的不疼了?”沈悦关心她的伤口。 “不疼了。”小六不仅方才在阿四面前说了话,而且开口说了两次。 沈悦心底澄澈,却不戳穿,只是问起,“稍后,要出去看比赛吗?” 小六连连点头,“要。” 沈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那稍微歇一歇,稍后我们一起出去。” 小六再次点头。 难得周围没有旁人,沈悦叹道,“小六,你很勇敢,你和穗穗,桃桃一样勇敢。” 小六抬眸看她,悠悠眨了眨会说话的眼睛,缓缓启颜。 *** 太医早前就出去了,向大监那处复命。 蹴鞠赛是宫中操办的,京中世家不怎么喜欢蹴鞠,觉得蹴鞠是不务正业,但陛下喜欢看蹴鞠,所以宫中操办的蹴鞠赛,京中的达官贵族都会出席。 眼下,平远王府的六小姐受了伤,陛下记挂着,让大监问了声。 所以太医这里处理好,便第一时间去回了大监。 大监再回给陛下。 又正好,卓新的席位又在不远处,大监复命后,又朝卓新和陶伯知会了一声,卓新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府中孩子多,但唯独小六不会说话。 所以摔伤的人是小六,连一声哭都没有,卓新看着都心疼。 大监是说太医看过了,没有大碍,都是擦伤,沈姑娘在照顾着,卓新这里知晓沈悦同她在一处就放心了,道了声多谢大监。 大监拱手退了去。 忽得,中场休息结束前的警示哨声响起,预示着下半场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开始了。 卓新这才回过神来。 又开始替场中比赛的孩子们捏了把汗。 上半场太激烈了,激烈到比今日哪一场的比赛都要好看!是真踢得好,无论是王府幼儿园的孩子,还是华阳侯府的孩子,遇强则强,都踢得超出了这些孩子原有的水平! 这也是天家都在看台上带头鼓掌的原因。 只是因为是最后一场比赛,上下半场都只有一刻钟的缘故,短得让人屏住呼吸都来不及,就发现忽得结束了…… 上半场,比分定格在五比三。 王府幼儿园落后两分。 因为时间很短,而且双方的守球员都很强势,所以进攻倒是有很多轮,只是踢进去的不多,这也是为什么看台上不断有可惜了的叹息声传来。 但又忍不住替双方的守门员加油助威。 蹴鞠场一侧,孩子们都在气喘吁吁,原本之前齐蕴定好的策略是保存实力保存实力,但是因为上来就有小六进球受伤的缘故,气氛一时冲了上去,小五全然忘了齐蕴说的话,只想着小六是想赢得比赛的缘故,小五也顾不得那么多,火力全开。 一个主力都已经火力全开了,如果另一个不跟上,就对于白费了,穗穗被迫要配合小五的进攻节奏。 两个前锋将节奏一带,前卫必须上前支援。 小七和小八在前场和中场穿梭,体力消耗也大。 一旦重点在进攻上了,防守注定薄弱,所以桃桃和郭毅这里很吃力。对方见王府幼儿园都进攻了,也都放开了,桃桃的对抗能力比不过男孩子,郭毅也单薄,整个后防线上近乎是短板,全靠齐格这个守门员撑着。正如同齐蕴猜测的,若是小七守门,一定顶不住。 因为对方的进攻太密集了,虽然对方五比三领先两个球,但是对方射门的次数却是王府幼儿园的三到四倍,也就是说,齐格守得其实很稳。所以整个上半场下来,除了齐格意外,所有孩子的体力都是飞速透支着。 但确实上半场双方都踢得很精彩,贡献了今日蹴鞠赛上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齐蕴没有指责宝贝们。 眼下,虽然双方都不怎么有力气了,但王府幼儿园的处境比对面华阳侯府还要糟糕些,华阳侯府体能还算平均,王府幼儿园这里,穗穗和桃桃都是女孩子,体力没办法和男孩子比,穗穗已经吃力。而了另一个前锋小五的消耗,比穗穗还要大。 下半场,不把齐格调到前锋的位置上,恐怕连进攻都乏力。 “齐格换回前卫,负责下半场的进攻组织,支援小五和穗穗的同时,自己进球。小七换回守门员。桃桃,小八,郭毅,继续坚守最后一轮。”齐蕴布置战术。 大家都点头。 最后一刻钟了,背水一战。 齐蕴上前,半蹲下,“听我说,大家能踢成这样,已经很棒了,今日踢得很好,远远超过早前的预期,只是我们对手也很强,输了也不丢人,你们做得很棒!我为你们骄傲!” “来。”齐蕴伸手,陆续有巴掌叠在齐蕴的巴掌上,“王府幼儿园!加油!” 宝贝们再次相互打气。 场上哨声起,是提醒入场了,待得稍后的铜锣声响,就是比赛的正式开始。因为比赛时间短,是不允许换人的,也就是说,一旦开始就是最后的阵容。 两队的孩子都陆续站好位置,司仪官正准备敲锣,却忽得,见裁判示意稍等。司仪官朝着裁判示意的方向看去,见是齐蕴这里要求换人,而一侧,阿四在侧身弯腰做伸臂,压腿。 “四哥?”小五几人都愣住。 阿四是对蹴鞠最没有兴趣的一个,而且,先前在场上根本没怎么动弹,还不如桃桃跑动得多,眼下让阿四上,要替换掉谁? 桃桃吗? 诧异中,听齐蕴朝唤了声,“桃桃。” 桃桃明白是让四哥替她的意思,其实和华阳侯府的冲撞不少,对方因为桃桃是姑娘家,大多避让,但桃桃的球技和体力其实都跟不上了。 赶在最后一刻换人,但换的是一个后卫,宋言示意华阳侯府的孩子们不必慌,继续像上半场一样压着打。 都看得出来,王府幼儿园这组,已经没有力气了,尤其是两个前锋。 铜锣声响,比赛正式开始。 看台上都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这第一个球,第一个球被华阳侯府抢下,一路配合传球,直逼小七处,小七紧张得汗水都在额头上渗了出来。 眼见着对方绕过小七,又甩开了小八,直接冲向环形球门处,小七眼睛都不敢眨,判断,判断,迅速判断! 小七全神贯注。 忽得,对方身边追出一道身影,速度很快,对方明显愣住,还来不及反应,黑影停下,脚下一勾,轻巧将蹴鞠球踢起。 全场一片哗然。 “齐格!”阿四勾起球,大喊一声,一球往齐格处传去。 也好说这场上,体力保持最好的恐怕就是阿四和齐格,阿四这一脚球竟然正正好好抛物线般落在齐格脚下,齐格都愣住,就这个位置,他闭着眼睛都能射进去。 对方守门员果真一慌。 齐格上半场一直在当守门员,谁见过他跑啊。 他跑起来倒是不如小五快,但是小五已经精疲力尽,反倒衬出眼下的齐格像一阵风一样,不过又不像风,因为齐格不如小五灵活,但是齐格壮实,他带球跑的时候,任何想要拦他的人心中都要咯噔一下,怕被撞飞。 齐格有自己独特的射门曲线,对方的守门员虽然预判大到了,但是架不住根本守不住。 “轰”得一声,齐格进球。 整个现场顿时都如炸开了一般,这下半场的开场简直比上半场还要激烈! 得分的号角声吹起,比分牌重新翻过,五比四! 这一球给了王府幼儿园所有的孩子强烈的信心。齐格还在啊! 齐格可是能踢前锋的人,只是因为和小五争夺前卫去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如小五踢得好,齐格这一脚射门,尽得齐蕴真传,守不住! 看台上都是叫好声,口哨声和喝彩声,仿佛要将旁的所有声音淹没。 王府幼儿园果真是留了后手的! 难怪上半场会这么和华阳侯府硬拼,即便将两个前锋都拼得累趴下了去,但其实还有两个体力保存充足的前卫和后卫上。 这个时候,大家都如强弩之末,此时才忽然爆发出来新生力量才是左右整个比赛最后解决的关键因素。 宋言和华阳侯府的孩子们都不由将注意力放在了齐格和阿四身上。 齐格也看向阿四。 他方才那一脚传得极其精准,他和小五都不一定能传得到,阿四的力道和时机把握得太好,好到连齐格都觉得阿四仿佛才是这场上最会踢的一个,根本就不像是蒙的! 那就是阿四早前同他们一处,都没好好踢过一次球! 到当下,齐格才反应过来。阿四一直都会,只是不上心! 眼下,齐格心中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做旁的什么表情,只是随着场中哨声响起,下一个球很快开始,齐格收起思绪不去乱想,但对方明显将人盯人的战术集中到了他这里。 他原本性子就强。 被人围得死死的,实在没有办法脱身。 当下,倒是离对方的环形球门很近,若是小五和穗穗在是可以射门的,但是小五和穗穗还在跑位中,接应他们的是小八,跟前只有阿四。 “阿四!”齐格大喊一声。 阿四是控球后卫,齐格是让他接球,然后将球送至穗穗和小五处,以阿四刚才表现出来的能力,一定能做到! 整个下半场只有一刻钟,时间不多,每一次机会都不能浪费。 “快!”齐格再次大喊。 阿四果真揭下了球,所有的人都朝着切断他和穗穗,还有小五的联系去的,整个后方只剩了一个守门员和一个后卫,阿四笑了笑,目光再次看向对方的守门员时,对方的守门员顿了顿,就是这个眼神,他先前就可以射门的,他选择了传球,但眼下,他是要射门了。 莫名的,守门员想起他刚才恐怖的速度和精准的传球,遂即大骇一声,“回防!” 但是根本来不及,阿四之前就没好好踢过,连体力消耗都说不上,其他在上半场消耗了体力的孩子根本撵不上,不仅撵不上,阿四脚下的功夫很好,勾球,带球,绕着球,很轻巧就转身过去了。 就连齐蕴眼睛都看直了,简直就是……卓远的翻版。 齐蕴觉得看花,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阿四已经晃开了后卫和守门员,正好一脚射门。 全场鸦雀无声,都出乎意料到了极致! 最后是朝帝带头拍手鼓掌,“上一个能这么踢球的,还是卓远……” 大监连忙跟着说是。 看台上似是也慢慢反应过来,口哨声和叫好声四起。 赛场上不说华阳侯府的宋言和场上的一群小家伙们,就是齐格,小五几人,眼珠子都险些没掉下来。 “四……四哥……”小八舌头都捋不直了。 只是话音未落,进球的号角声响起,比分牌又翻了一页,五比五,比分逼平了! 竟然逼平了! 整个场中都跟着激动得喊了起来,下半场的时间本就短,而王府幼儿园这两个球简直势如破竹。 而后的阿四更如开了挂似的,在蹴鞠场上抢球,传球,踢球,进球,俨然成了全场最瞩目的焦点,直接踢得华阳侯府的孩子都懵了去,也踢得小五,穗穗,齐格几人热情高涨。好像之前的精疲力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越踢越勇,越踢越顺。 一个人厉害不可怕,可怕的是整只队伍的士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六比五。 七比五。 八比五。 九比五…… 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像打了鸡血一样,越踢越好! 无所畏惧! 最后,在全场结束的铜锣声响下,比分最后定格在了十比五,华阳侯府下半场一个球都没有进,而王府幼儿园竟然大比分逆转了败局,最后一举夺魁! 他们赢了! 阿四好似忽然松了口气一般,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才发现其他几个都是! 就连看台上的卓新都热泪盈眶,不知道怎么形容眼下的心情,而陶伯也没有阻拦,就见卓新冲到栏杆前,和众人一样,朝着场中的小英雄们欢呼着,哪怕明明知晓周遭都是喧嚣声,府中的孩子应该一个都听不见他! 但卓新就是激动! 好特么激动! 这是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啊! 谁都知道华阳侯府的那群崽子有多厉害,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竟然踢过了! 真特么踢赢了,明明开局都要输了! 齐蕴和桃桃也冲进朝内,孩子们抱成一团在朝中兴奋得蹦着跳着,庆祝着胜利,尤其是小五的笑声,在蹴鞠场上格外的清亮。 沈悦牵小六折回的时候,小五大喊一声,“小六!” 孩子们又都朝小六围了过来。 如果不是小六,他们可能会按照齐蕴的战术踢下去,也许会赢,但绝对不像方才那样精彩,也最终赢得了比赛。 对面华阳侯府的孩子们明显丧气。 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先前一度是可以赢得。 宋言笑道,“我反倒觉得很好,虽然我们输了,但我们踢了一场远超过自己水平的比赛,这场比赛够你们日后回忆很久。” 宋珩几个没忍住,当场就哭了鼻子。 宋言拥住身前的孩子们,“输比赛,不丢人。” …… 比赛结束,还有嘉奖环节。 天家在,场中没有闹腾太久,一共四支队伍,都整齐得站在场中央。 大监甩了甩拂尘,照着礼部拟好的奖励大声念道,“定远王府,南平郡王府获幼儿组第三名,陛下赐东海夜明珠一颗。” “哇~”对孩子来说,夜明珠就是很有趣的东西啊,会在夜里发光发亮,而且好看。 这次的赏赐,手笔很大,说明陛下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悦。 赏赐比上午的男子组,和女子组都要丰厚得多。 轮到华阳侯府的时候,大监笑道,“陛下赐华阳侯府各位小公子,东海夜明珠一颗,并千里良驹一匹。” “哇~”不仅有夜明珠,还有陛下御赐的千里良驹! 定远王府和南平郡王府的孩子们都一脸羡慕,这千里良驹一定不差,最重要的是御赐骏马,是活的,比夜明珠还要讨喜些。 等到王府幼儿园这里,孩子们整整齐齐站好,一脸期盼看着看台上的天家和大监,大监还是宣布的同华阳侯府的孩子们一样的奖励,东海夜明珠一颗,千里良驹一匹,但最后一句,便是笑眯眯得问向几个孩子,“各位公子小姐,可向陛下讨个彩头。”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看,都深呼吸一口气,又通通屏住呼吸,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他们终于赢了比赛,到了陛下跟前了。 孩子们早前就商量好的,眼下,所有人的目光中,桃桃出列,奶声奶气的声音朝着看台上的天子道,“陛下,可以把舅舅还给我们吗?我们真的很想他……” 周围皆是安静,桃桃的声音似是将人心都融化了去。 稍许,天家温和启颜,“可以。” “哇~”孩子们瞬间欢呼雀跃起来,沈悦和卓新,还有齐蕴都愣住,忽然才反应过来,这帮孩子这么拼命想去赢得这场比赛,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卓远…… 一时间,心中都似百感交集。 沈悦鼻尖微微泛红,眸间也浮起些许氤氲。 若是卓远知道,一定很高兴…… “陛下,真的吗?”桃桃似是还不放心。 大监都被都逗乐,朝帝颔首,“君无戏言。” “那舅舅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桃桃年纪最小,反而最不怕,只是一脸期许看向观礼台上的天家,孩子们也都睁大了眼睛看向天家。 天家笑了笑,没有应声,只是目光看向他们身后更远处。 卓远踱步上前,眸间的笑意如清风霁月,亦轻声叹道,“舅舅回来了……” 第168章 === 第168章 我回来了 === === 第168章我回来了 === 孩子们虽然不是在天家近前, 但同天家讨赏的时候,整个蹴鞠场中都很安静, 没有旁的声音,所以卓远的这一句,声音虽然轻,也出乎意料,却如鸿羽一般,悠悠地, 却又稳稳地落在孩子们的心底。 六叔/舅舅/清之叔叔…… 因为先前桃桃说话的时候,孩子们各个都紧张着,也都屏住呼吸,听着桃桃和天家的对话。所以忽然听到卓远声音的时候,孩子们都愣住,仿佛都以为听错了,就连刚刚才说完话的桃桃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宝贝是小六。 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小六从小对声音就很敏锐, 尤其是分开很久的六叔。 也近乎是卓远话音刚落的时候,小六便错愕转身。 继而才是旁的孩子。 小六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先是难以置信怔了怔,继而确认了是卓远后,又蓦地惊喜凝了一层盈盈碎芒, “六叔……” 小六确实开口说话了。 但声音很轻,刚开口, 又淹没在孩子们汹涌而来的欢呼和奔腾声中。 卓远有听到,亦微微顿了顿。 他没看错,也没听错, 一群孩子中,小六最先转身看到他,眸含欣喜,唇间也稍稍张开,唤了那声被淹没在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声音里的那声清清浅浅,却动人的“六叔”…… 小六开口说话了…… 卓远心底微暖,清浅的暖意又仿佛顺着心底,慢慢流淌至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眸间,微微结了层薄霜,又淡淡垂了垂。 继而在孩子们蜂拥而至时,再睁眼,眼底都是笑意。 “六叔!”小五第一个扑过来。 卓远半蹲下,饶是有准备,还是险些没经住小五的横冲直撞,被他撞倒在地! 小五惯来是最会同他怄气和叫板的一个,但又回回都是会第一个冲上来拥抱他的家伙…… 卓远很想他。 亦如当下,揽紧他,却轻声打趣道,“怎么刚才没见你跑这么快的?是不是想我了?” 他是说刚才那场比赛下半场的时候。 在来蹴鞠场的路上,他就听说他们以王府幼儿园的名义,参加了蹴鞠赛,他好奇又意外。 到蹴鞠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孩子们为了赢下这场比赛,在场上毫无保留的默契配合,呐喊,奔跑和射门,咬紧牙关努力到精疲力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群孩子这么拼命的模样,他甚至忘了上前,也不敢出声打扰,直至下半场结束的铜锣声响前,小五踢进去全场最后一个球,孩子们似疯了一般,一个接一个得扑向小五时,小五也想迎着他们跑过去,但是自己已经连跑都跑不动了的模样…… 小五原本在卓远怀中,激动得呜咽着,忽然听到卓远这一句,当即又似气炸了一般。 这么久没见他,他这么兴匆匆跑过来,他同他说得第一句话,竟然是笑他! 小五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一般,一张嘴当即撅得老高,额头上还有刚才没有完全褪去的汗迹,先前分明还惊喜笑着,眼下就已经环臂恼火道,“我才不想你呢!一点都不想你!哼!” 声音之大,大到耳朵都险些给卓远振聋了去。 阿四好气好笑,也觉得他一点都不冤! 府中孩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的小祖宗,平日里连苦头都少有吃过,更勿说眼下为了让陛下放他出来,这么拼命去踢这场蹴鞠赛…… 他还好意思说小五刚才跑得不快。 真是振死他也不为过。 眼见小五环臂生气的模样,卓远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小五朝他呲牙时,他温和笑道,“六叔想你啊!” 小五刚呲好的牙,还来不及收回,只得嘴角抽了抽,瞥了他一眼,一幅鬼都不信你的模样,重重“哼”了一声,又做了一个鬼脸表达不满。 卓远还来不及反应。 “六叔!!”小八紧接着便冲了过来。 小八还不像小五,懂得控制力道,再加上小八原本就重,跑过来的时候,自己根本刹不住车,还是卓远长臂一盏,一把伸手将小胖墩儿揽了回来。 小八一面觉得有趣,“哈哈哈”笑个不停,一面是见到卓远忍不住激动,“六叔六叔!你刚才看到我蹴鞠了吗?我有进球!还有我跑得可快了,他们都撵不上我。” 小八恨不得声情并茂,一次性同卓远将所有比赛的事情都讲完,这古灵精怪的模样,瞬间将卓远从久别重逢中带回,仿佛从未离开过,一直同他们在一处。 言罢,小八又朝卓远悄声附耳道,“六叔,我偷偷给你说……五哥哥第一场比赛的时候,他跑得太用力了,阿悦带他去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裤子都扯破了。” “小八!”小五恼得汗毛的都竖起来了,当他聋是不是! “六叔,五哥欺负我。”小八赶紧躲在卓远身侧。 小五佯装要打,两人干脆绕着卓远追逐,全然没有早前筋疲力尽的模样。 “六叔。”小七上前。 “来,六叔抱抱。”卓远伸手拥他,小七惯来是最听话懂事,也最不淘气的一个,卓远唤他上前,小七才搂紧卓远的脖子,声音略微哽咽道,“六叔,你不知道我们多想你,刚才我们每个人都跑不动了,是五哥哥大声问我们,你们想不想六叔!我们都说想,然后才一直跑,一直都不停……” 小七的声音不似刚才小五和小八洪亮,但句句听在耳边,都似春燕掠过湖面,在他心底掀起层层涟漪。 他方才听到桃桃在御前开口的话,整个人都僵住。 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刚才看到蹴鞠场上,孩子们咬紧牙关,一口气都敢松懈,一直努力到最后铜锣声敲起的一刻,不是为了比赛胜负,也不是为了蹴鞠好玩,而是为了在御前求天家的恩赐,让他回家…… 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似欣喜,骄傲,难过,心疼,更多的是愧疚。 他让他们担心了! 担心到用自己能想得到的方法,去孤注一掷。 小七搂着他的脖子,卓远喉间一紧,沉声道,“六叔都看到了……你们都是六叔的坚强后盾……” 小七搂得更紧些,又悄声叮嘱,似是怕旁人听见,“六叔,你日后别打架了,真的……” 小七语重心长。 卓远忽得嘴角勾起,啼笑皆非,而后又一面点头,一面郑重应道,“听你的。” 小七叹道,“说谎可是小狗。” 卓远忍不住笑,“嗯,说谎骗小七,就是左左和右右。” 小七这才破涕为笑。 只是小七这处破涕为笑,迎面走来的桃桃却是一直哭着的,越同卓远走得近,哭声越大,等到卓远跟前时,哭声已经不亚于方才小五那声鬼哭狼嚎。 “舅舅……呜呜呜……”上前拥抱卓远的时候,桃桃的眼泪鼻涕简直胡乱混在了一处。 桃桃本就年幼,说哭就能能立即哭出来,但即便在哭,哭得眼泪鼻涕都分不清清楚,哭得让人心疼,但怎么哭,都是可爱好看的桃桃。 卓远只觉一颗心都融化了,又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戳着 —— 陛下,可以把舅舅还给我们吗?我们真的很想他…… 卓远温声道,“不哭了,都哭得不好看了。” 桃桃最爱美。 回回他说这句,桃桃都能当即停下来,哪怕是停下来片刻,问一声,真的吗,而后继续哭也行。而这次,桃桃根本听不来,反而越发伤心道,“他们说,舅舅的腿被打断了,所以回不来……” “……”卓远额头三道黑线,呃……他要怎么同桃桃解释,她听错了,是他打断了别人的腿,不是他的腿被别人打断了。 可桃桃面前,他一惯是好舅舅形象,如果告诉桃桃,是他把别人的腿打断了,也不怎么好。卓远一面给她擦混成一团的鼻涕眼泪,一面释然,“舅舅的腿没事了,但是舅舅记得了,日后不让桃桃担心。” 桃桃这才瘪了瘪嘴,往回抽了抽气,一面让卓远给她擦着脸,一面停下哭声。 这时候,卓远才看向身前的穗穗和齐格。 “清之叔叔。”\清之叔叔。\ 两人都同卓远招呼。 卓远同陆广知是生死矫情,又同齐鸿,尤其是齐蕴的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也都同他熟络,今日,两个孩子都满头大汗,到眼下,脸颊还因为刚比赛完热得通红。 “穗穗,格子,谢谢你们。”卓远还是和他们二人抱了抱,“清之叔叔会一直记得的。” 穗穗和齐格两人倒是没有哭,只是大家一起努力,克服强敌,战胜了所有困难,终于可以在天家面前提起清之叔叔的时候,清之叔叔就真的被天家放了出来,幼儿园中的大家都热泪盈眶,他们二人也很难不融入这种氛围…… 齐格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平日里爹爹也有出征的时候,而且一出征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会想爹爹,却不像幼儿园里的这些家伙一样,这么想念清之叔叔。 尤其是桃桃,前一刻还荡着脚笑着,下一刻看到教室里的好朋友“玉米清之”就忽得哭了起来,说想舅舅了。 清之叔叔同府中的孩子应当都很好。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想清之叔叔,不像他,有时候想爹爹,有时候又讨厌爹爹,有时候,反正他也说不好。 不过,能陪大家一起蹴鞠,找天家讨彩头,还把清之叔叔要了出来,对齐格而言,仿佛没做过这么有趣又正义凛然的事情!比打架有趣多了! 卓远又看向穗穗,从袖袋中拿出一枚小小的草编的蚱蜢,穗穗只看了一眼,忽得眼眶便红了,难以置信得看向卓远,“清之叔叔?” 卓远食指轻轻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穗穗很快会意,一面接过那枚小小的蚱蜢,一面鼻尖微微红了,“谢谢清之叔叔。” 这个蚱蜢,是爹爹编的。 只有爹爹编的蚱蜢是这个样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清之叔叔把爹爹带回来了! 穗穗哽咽,却没有出声戳破,懂事得安静等待着,一面咬紧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得那么明显,却又小心翼翼握紧手中的蚱蜢,悄悄环顾四周。 心中默默期盼着,是不是也可以像桃桃看见清之叔叔一样,她忽然看到爹爹和娘亲也在蹴鞠场上打量自己…… 爹爹和娘亲回来了。 对穗穗而言,这是最好的夺魁礼物! …… 另一侧,小六才踱步上前,鼻尖微红,却没有哭,眼中隐隐藏着碎莹,却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只有小六才有一双这样动人的眼睛。 卓远温和道,“六叔刚才听到了,再叫一声。” 小六似是意外,但很快眸间的笑意就滴落在嘴角处,轻轻柔柔唤了声,“六叔。” 而这一声六叔,让卓远从刚才开始,一直到见到所有人时,都掩藏得极好的情绪,在慢慢消融着,竟也鼻尖微红,只能淡淡说一声,“真好听。” 小六也上前同他相拥,依旧轻柔的语气说道,“我想六叔了……” 卓远方才只是鼻尖微红,眼下仿佛再忍不住,眼眶也微微一红,“六叔回来了。” “四哥哥说的,六叔会回来的,六叔就真的回来了,四哥哥没骗我。”小六已经可以完整得表述这样一段长句,卓远心中似庆幸,似曲折,又似百感交集。 小六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小身影。 卓远也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还在喘着粗气的阿四。 阿四不同小五,小八,齐格和穗穗几个。 他们几个是平日里就这么跑来跑去,也精力十足。 但他不同。 这个时候的他,还和小七一样的身体素质,还没有沈涵生那个家伙,每□□他绕翰林院负重晨跑十圈,才让他入翰林院公职。 但方才,他却像小五,小八,齐格和穗穗几人一样,没命得跑,一口气都没停过,旁人吃得消,他根本吃不消! 他哪有那么神! 别人都已经只是额头挂着汗水了,他到眼下还没回过气来,胸口和喉间都似簇了一团火一般,火辣辣得疼,整个人都似是要散架了一般。 是看到他突然出现,他才坚持到现在。 只是他从未见过六叔哭过,当下,却在听到小六说话时,眼眶都红了。 “这么大的人了,你丢不丢人?”阿四忍不住嘀咕。 其实方才他自己也明明如此。 卓远原本还红着的鼻尖,在阿四跟前忽得退了去,只剩虚假的恭维笑意,“你很厉害啊,阿四,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蹴鞠踢得这么好的?” 阿四语塞,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反驳道,“我这么聪明,学什么不是一学就会?” 卓远眨了眨眼。 阿四连忙转了画风,“你不去谢恩吗?” 卓远也似是被他提醒,这一趟,旁人而言是陛下开恩。 卓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而后起身,上前往看台前去。 阿四口中才吐出一口浊气,怎么这就回来了?他明明记得,六叔回京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才对,怎么真的这个时候出现在蹴鞠场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回来就好。 他们都想他了! 可想他了! 他也想,阿四嘴角弯了弯。 …… 卓远踱步上前,目光瞥过场外一侧的沈悦,没有停下。 他刚来蹴鞠场的时候,正好见沈悦牵着小六从休息室出来。沈悦温和同小六说着话,小六亦抬头看她,嘴角微微扬起,于周遭的喧闹声中,似一幅安静平和的温馨画卷,惊艳里,透着栩栩动人。 他知晓她也在看他。 只是当下,他拱手朝着天家的方向躬身,而后掀起衣跪于场中,“卓远见过陛下,多谢陛下恩典。” 朝帝点了点头,淡声道,“日后,引以为戒。” 卓远大声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朝帝才又开口,“今日的比赛结束,都散了。” 朝帝言罢,大监会意上前,扶了朝帝起身。 太子和七殿下也都起身,带头拱手行礼,恭送朝帝,看台上的人都纷纷效仿。 等朝帝圣驾离开了看台上,太子才转眸看向场中的卓远,目光微微敛了敛,似是在想什么一般。 看台上的人也陆续离场,只是人很多,逐一下来便走得慢,索性一面慢慢走着,一面议论着今日的比赛,要说精彩处,莫过于幼儿组,在幼儿组中,莫过于最后这场夺魁赛。 但真正到了最后,才知晓这场蹴鞠赛的高潮,是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向天家求情时,平远王正好出现,这不就是天家特意给的恩典吗? 所以平远王才能这个时候就到! 天家对平远王已经消气了。 今日也只说了一句引以为戒,便再无旁的。但却想着,让人提前从大理寺将平远王给接了来,是知晓今日有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会参加比赛,所以特意开恩,让平远王来的! 平远王早前就同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有些过节,这其中,究竟怎么回事,才会惹得平远王又将安南郡王府的世子揍了去,眼下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陛下心中应当清楚。 就让平远王在大理寺清清静静呆了三个月,也没见旁的责罚。估计天家气得也是平远王意气用事,不顾全大局,但相比之下,安南郡王在朝中又跳又叫,嚷着让陛下主持公道,又哪里有顾全大局的样子。 天家这回看似是关了平远王禁闭,但实则是将平远王和安南郡王的脸都打了一遍,也是杀鸡儆猴给朝中旁的官员看。 眼下,也算翻篇儿了。 平远王依旧是平远王,除了三个月没回府中见过家中的这群小祖宗之外,连根头发都没少…… 但今日这场蹴鞠大赛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可都是亲眼看到了早前平远王府的这堆熊孩子,如今各个都懂事,自立,又让人刮目相看,光是最后这场比赛这不服输的劲儿就让天家喜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说早前国公府失火,还只是听说了王府幼儿园如何如何,今日就算是亲眼见到了。 不仅是王府中的几个孩子,就连齐将军家的齐小公子,郭尚书家的郭二公子,还有陆将军家的陆小姐,今日哪个的表现不是可圈可点 遂对王府幼儿园更加好奇了起来,也有说着怎么都要想办法,将家中的熊孩子也送去王府幼儿园的…… 总归,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看台上,齐将军和将军夫人扶了齐家老夫人下来。 “祖母!”齐格冲了上来,“爹,娘,我今天厉不厉害?” 齐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大格子可厉害了!” 将军夫人也道,“厉害~” 齐格似是从未这般骄傲和自豪过,齐将军也少见得俯身抱起齐格,“今日出息了!” 齐格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另一侧,圣驾离开,卓远也撑手起身。 “六叔!”卓新先前一直在看台上,因为怕冲撞天家,一直没有出声。眼下,卓新冲到二层看台的栏杆前,隔着栏杆叫他。 他很少这样唤过他。 自己都觉得别扭,但就是,当听到桃桃同天家说起六叔,六叔出现时,他心中的激动似压抑不住…… 卓远朝他笑了笑,“晚些。” 卓新微楞。 只见他朝着场外一处转身,没有当即上前,而是目光温暖柔和得落在不远处的沈悦身上。 他先前就看到了她。 眼下,眼中也只有她。 他踱步上前,眸间的暖意似是和了春日里的思念和爱慕,如同四月里的草芽漫漫,嫩芽新绿,在心底潜滋暗长着,掠了春风,捂了晨曦,才将将好酿成一壶恰到好处的清酿珍藏。 他在她面前缓缓驻足。 衣襟连诀里,袖间似是都沾了清风雅静。 他看她。 她也看他。 他淡淡笑了笑,上前拥她,他的声音很好听,既有晨钟暮鼓的稳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气,似温和暖玉,又透着平淡内敛。 “我回来了。” 第169章 == 第169章 投鼠忌器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心猿意马。 但粉红塔本就显眼, 尤其是垂直积高的时候,从底端开始,层层缩小,很容易让人好奇。 他的话题转得并不突兀。 沈悦果真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这是粉红塔,是感官区的教具。幼童对大小的认知, 往往需要一个过程,粉红塔可以让孩子在反复探索中,学会凭视觉辨别物体大小。” 临末,忽然道,“王爷试试?” “我?”卓远懵住。 沈悦将粉红塔的积木块水平排了序,又朝他道,“王爷可以试着从大到小,将粉红塔叠上去。” 卓远本就心虚。她说什么, 他便做什么。 索性叠积木对他不难。 “粉红塔有内在逻辑,大人要叠很容易,但孩子却需要在反复探索中才能慢慢发现, 大一些的积木放在下面,小一些的积木放上面,粉红塔才不容易倒……但通常情况下, 孩子在放上一层积木后,又会发现身边原来还有更大的一块, 所以他们会反复手握,观察,对比和思考, 不断加深对大小的印象……” 卓远原本只是当和尚撞钟,粉饰先前太平的。但听沈悦短短两句深入浅出解释,嘴角又不由勾了勾,目光也重新看回她。 脑海中,似是都能想象小五、小七和小九分别捣弄粉红塔时的模样…… 只是才笑了些许,笑容就忽得僵住——他方才不是也在认真捣弄吗? 他怎么也不知不觉间被‘洗脑’,竟然去做小五小七小九做的事情……还乐在其中? 卓远有些懵。 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刚好听沈悦道,“搭建对孩子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它会锻炼孩子的手脑协调能力,也就是精细动作的能力,这些,都会在孩子无意识间慢慢习得……” 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洗脑’的某人,再次认可颔首。 沈悦却停下来,忍不住笑了笑。 “……又笑什么?”他是怕被她看出先前端倪,淡淡垂眸问了句,其中心中有些发怵,又隐隐有期盼…… 沈悦轻声叹道,“王爷明日出征,眼下还在这里听我说粉红塔,是对府中孩子上心。” “是吗?”卓远倒是不曾想过她会说这句,但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他如沐春风,遂平和应道,“他们都是我至亲,我应当照顾,只是家中孩子多,照看不过来。” 言及此处,卓远眸间顿了顿,低声道,“但你来了,我放心不少……” 他说的并非虚词。 沈悦是对孩子极有耐心的人,他亦能察觉。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让他信赖她。 沈悦打趣,“我记得的,我立了军令状……” 他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到军令状,卓远忍不住轻笑一声,沈悦便也跟着笑起来。 卓远忽然想起昨日见涟媛的时候,涟媛问她是个怎样的人,他近乎不假思索,应道,一个特别的人…… 抬眸看向案几对侧时,沈悦唇边的笑意,若清风霁月一般,噙着温暖与柔和,似是今日里第二回,心底倏然漏了一拍。 卓远微怔。 恰逢案几上的灯盏光束跳了跳,屋中的灯火闪了闪,沈悦的目光正好被灯盏的异样吸引了去,并未留意他先前的怔忪。 卓远心底微舒。 稍稍低头,看清是灯芯粘在了一处。 将灯芯拨开就好。 卓远伸手,沈悦却已拿起一侧的小木条,轻轻拨了拨灯芯处,灯盏晃了晃,忽得恢复早前,重新将眼前悉数照亮。 只是照亮的同时,才见卓远手中也拿着木条,方才应是也想凑上前拨弄灯芯,却被她捷足先登。 眼下,灯盏的光重新照亮,才见两人仿佛都离得很近……近得,似是周遭的鸦雀无声里,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看她。 她亦看他。 她莫名想起想起大雨滂沱那日,她怕舅舅出事,壮着胆子去威德侯府扣门,其实那时心底忐忑,牙齿都在上下打着颤,但开门的人是卓远,她一头撞在他身上,险些跌倒,他伸手拽住她,她踉跄撞进他怀里……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她带着梁业回去,什么都别问,陶叔会善后…… 寥寥几句,沉稳魄力。 在暴风骤雨中,也足以让人心中安稳踏实。 他也莫名想起暴雨中,她原本已经上了马车,却又撑着伞,一路小跑折回,分明听了他的话,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他。 他愣愣接过…… 亦如眼下,他愣住,她其实也愣住。 各有思绪,却都忘了移目。 “沈悦,我是有事寻你。”卓远放下小木条,似是先前的一幕都是错觉一般。 沈悦稍许木讷。 卓远借着放下小木条,将目光压低,“我明日出征,快则三月,迟则五月回京,中途还隔了一个年关,时间不短。这段时日内,府中大小事宜,你都可以寻陶叔帮忙。我也会让卓夜留下,负责照顾府中孩子安全。” 卓远言罢,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绣着如意花卉的香囊,“这个给你。” “……给我?”沈悦迟疑接过,他身上一直有白玉兰的淡香,这香囊里,放得应是白玉兰…… 沈悦没想明白,他将贴身的香囊给她做什么,遂目中迟疑更重。 卓远沉声道,“在京中若是有事,带着这个信物去寻禁军左前卫副使赵诉帮忙。” 信物…… 沈悦似是反应过来,只是,“方才不是说,有事寻陶管家,卓侍卫也在吗?” 卓远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不会时刻都同他们在一处,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沈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如意香囊,既而点了点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偌大一个平远王府,在京中不可能没有树敌。 若是正好,陶管家和卓夜都不在,她在京中至少还可以寻到稳妥的帮衬的人…… 卓远是担心府中的孩子,所以诸事未雨绸缪。 沈悦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遂应了声好,没做旁的推辞。 见她收下,卓远唇瓣微微抿了抿,又道,“还有一事。我在南边,府中孩子的近况,你可以每月修书一封,军中有信鸽可以送至我处,我想知晓府中孩子的事……” 沈悦应道,“幼儿园里每日都会有孩子常日的记录,王爷若是想看,每日应当都有。按照正常额安排,每月还会有一次家校互动。届时,王爷许是会收到孩子给你的东西……” 卓远也笑,“都给陶叔,陶叔会有办法给我。” “嗯。”沈悦轻声。 言辞间,时间似是不觉过去得很快,天色已晚,他关心,“还弄什么?” 沈悦正好撑手起身,到了另一处案几前,“有些教具有问题,先挑一挑,都是孩子用的,细致些的好。譬如这个,边缘锋利了些,容易伤到孩子的手;还有这个套娃,大小不容易对上,孩子多放几次就会失去信心和兴趣,都要改……我先看完,明日他们一来就能早些处理完,还有不少教具,明日还得赶工……” 她一面说,又一面检查起案几上的教具来,模样认真而专注。 月色清晖,卓远悠悠环臂,“我陪你。” 沈悦缓缓抬眸。 先前写在眉间的担心,肉眼可见得散去。 心中涌起一抹久违的踏实与安稳,似是带着暖意,又莫名庆幸。 府中有沈悦在…… 脑海中,又不觉浮现出今日晨间,他同沈悦一道见小五时,沈悦特意半蹲下身子,与小五齐高。 她认真听小五说着话,也同小五认真说着话,明眸善睐,眸间似有夜空星辰…… 手中的茶盏已临到唇畔良久,他轻声,“她人呢?” 小厮知晓他问的是沈姑娘,遂低声应道,“小的临出府时,听陶管家提起,沈姑娘去桃之苑看九小姐去了……” 卓远不由抬眸看了看夜色。 十月深秋,江面上点着两排明晃晃的夜灯,夜风里却依旧透着清冷…… 临到唇畔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而后缓缓放下,淡声道了句,“稍后,你让马车送她回去。” 小厮顿了顿,赶紧应好。 临江阁到王府还有段路程,小厮不敢耽误。 卓远手中的茶盏放下,涟媛替他斟上,接着先前的话道,“梁叔的事,等你回京再谢你,眼下,只有以茶代酒,卓远,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卓远看了她一眼,临到嘴边的话,斟酌后,还是咽了回去,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又放下。 临江阁很静。 顶层露台处,除了风声,便只有涟媛一面斟茶,一面说话的声音,“眼下风声紧,我实在不宜同威德侯府起冲突。威德侯是三哥的人,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卓远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到嘴边咽下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应当管梁有为的事。” 涟媛微怔,手中没留神,杯盏中的茶水溢满,沉声道,“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能管一个是一个。日后,怕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卓远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涟媛,离京……” 涟媛面色微僵,喉间轻轻咽了咽,稍许才道,“我不能走,我现在若是走,会死更多的人……真到了我要离京这一天,一定是我走投无路了,我不希望有这一天……” 卓远噤声。 夜风微凉,泛起江畔浪花些许,良久过后,卓远才又开口,“我会尽量赶在二月回京,你自己在京中多小心……若是出事,就往晋州去,晋州知府翁允早前同你哥是莫逆之交,让翁允设法送你离开西秦,去苍月,苍月地广,西秦的人不敢随意去……” 卓远点到为止。 涟媛却笑,“不必担心我,我命大,小时候算命的就说,我有帝王命,只是年少波折。但我命中有贵人,可化险为夷。” 卓远轻嗤。 但气氛终究不如先前压抑了。 起风了,涟媛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继续道,“倒是你,听说府中的嬷嬷前几日才出事被你打发了,你这次年关又要在外,你府中的一群小祖宗怎么办?可是要劳动韩老夫人来京中一趟?” 卓远愣了愣,下意识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前是最坏的打算,眼下,倒不必折腾表姑母一趟了,我寻到人了。” 涟媛娥眉微蹙,意外,“这么快?” “可是宫中的嬷嬷?”涟媛问。 卓远抬眸看了看她,轻声笑道,“说来,其实梁有为的事,你还真不必特意谢我。” “同梁叔有什么关系?”涟媛疑惑看他。 卓远看了看杯面上漾起的波纹,难得眸间笑意,“当日除了你,还有另一人求我帮忙,去威德侯府要人。” 涟媛一时猜不到。 梁叔请不动卓远。 而且,若是梁叔找过卓远,卓远也应了,那梁叔不会冒险再来寻她。 梁叔已经走投无路。 涟媛的疑惑神色中,卓远应道,“你方才不是问,谁在府中照顾这堆‘祖宗’吗?” 卓远指尖轻叩桌沿,“是梁有为的外甥女。” 涟媛顿了顿,很快反应起来,轻声笑道,“梁叔的外甥女?是个怎样的?” 怎样的人? 卓远指尖不由停了下来,眸间微潋,缓缓道,“一个很特别的人……” *** 桃之苑。 碧落见了沈悦意外,“沈姑娘?” 她是听说这一整日,沈姑娘都同陶管家在忙府中的事。 临近黄昏的时候,又同陶管家一道去了七公子那里。 七公子的事,府中都是知晓的,七公子除了在王爷跟前喝药之外,旁人的话都不会听,应当是王府不在府中,慧妈妈着急了,才请了沈姑娘去。只是黄昏前后才去,眼下都这个天色了,她原本也是想沈姑娘应当不会来了,却没想到在苑中遇见沈悦。 “桃桃睡了吗?”沈悦还有些喘,应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昨日答应桃桃,结果路上有些事耽误了,怕她睡了……” 碧落脸上也浮起一抹笑意。 她未曾想沈姑娘对九小姐如此上心。 再见她手中拿着一根玉米,又想起九小姐昨日一脸期待得问沈姑娘,明日要认识什么蔬菜朋友,那方才沈姑娘从丝竹苑出来后,应当还特意去厨房寻了玉米来。 沈姑娘待小姐比早前的嬷嬷都更有心。 碧落笑道,“还不曾呢,方才还念着沈姑娘,中途还哭过两场……” 沈悦眸间歉意,“我去看看。” 碧落引路。 “阿悦,你……你去哪里了呀?我等了你好久。”桃桃忍不住嘟了嘟嘴,眼眶还微微有些红,奶声奶气,似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般。 沈悦笑道,“对不起,桃桃,我刚才去找蔬菜朋友了,耽误些时候。” 桃桃眨了眨眼,嘴角忽得就勾了起来,“我的蔬菜朋友在哪里?” 沈悦才从身后拿出先前藏好的玉米,温声问道,“桃桃,这个朋友你认识吗?” 桃桃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玉米好奇看了看,一个劲儿摇头,“不认识。” 沈悦牵了她的手,轻声道,“来,我们今天认识新的朋友,它叫玉米。” 桃桃听话在小桌子坐下,“阿悦阿悦,我们是要吃掉它吗?” 桃桃已经期盼。 沈悦笑了笑,“今天不吃,今天,我们打扮它。” “打扮它是什么意思?”桃桃又眨了眨眼睛,眸间盈盈水汽,若春日里灵动的清泉。 “来,我们先给它贴上一双眼睛。”沈悦一面轻声,一面从一侧的盒子里拿出先前在厨房盛来的米饭,捏了捏,将一双扁扁的南瓜子“眼睛”贴上。 ——忽得,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就出现在玉米脸上。 “哇~阿悦阿悦!我看到他眨眼睛了!”桃桃欢呼。 孩子的世界里,什么都新奇的。 沈悦一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面看向桃桃,“下面该要什么?” 桃桃大声,“耳朵!” 沈悦笑了笑。 桃桃又道,“嘴巴!” 沈悦又笑了笑,心中便清楚了,桃桃比小七还要再小上几月,应该还分不清五官…… 沈悦春风化雨,“玉米的眼睛下面,是鼻子呀,摸摸看你的鼻子……” “啊,对了!是鼻子!是鼻子!”桃桃兴奋。 既而是嘴巴,头发,最后,还不忘给玉米贴上了一堆小脸。 桃桃从未这么做过手工,喜欢得爱不释手,“我有玉米朋友啦!” “桃桃,给你玉米朋友取的名字。”沈悦提议。 桃桃懵住,“它不是叫玉米朋友吗?” 沈悦耐性,“它也可以有自己的名字呀,就像桃桃,阿悦,碧落……” 孩子都有丰富的想象力,她其实好奇桃桃的想象力。 桃桃“咯咯”笑起来,“清之!就叫清之!” 清之? 沈悦莞尔,“为什么叫清之?” 她以为会是小米,阿米,小黄之类,甚至是汪汪,喵喵也都有可能~ 但清之…… 她是意外。 桃桃却理所当然,“因为‘清之’是舅舅呀!” 舅舅? —— 平远王? 沈悦愣住。 桃桃却欢喜抱起玉米,如获至宝般道,“舅舅,就是这根大玉米!” “桃桃睡了吗?”卓远轻声问。 丫鬟应道,“九小姐才吃了水果,漱了口,刚躺下,正同沈姑娘一道,在内屋中说话……” 桃之苑的主屋是上下楼格局,外阁间在底层,内屋在二层。 丫鬟刚说完,卓远就听到阁楼上,桃桃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继而,另一道轻柔的说话声传来,因为隔得远,他并未听清,但同桃桃的笑声混在一处,让人如沐春风。 卓远唇畔微微勾了勾。 “下去。”卓远吩咐。 丫鬟又朝他福了福身,端了漱口盅离开外阁间。 楼上仍有说话声并着笑声传来,不似早前朗声,应是睡下了,只是还在细声说着话,他莫名好奇…… 小九是最爱哭的一个,做什么都爱哭。 也因为爱哭,旁的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乐意带她,也只有小五会同她一处。 好奇心驱使下,卓远收了脚步声,缓缓上了阶梯。 二楼阁楼处,有丫鬟守在屏风前。 丫鬟名唤碧落,是桃之苑负责照顾桃桃起居的大丫鬟,眼下,正远远看着床榻上的沈悦和桃桃二人,面露笑意。 虽有沈姑娘在,但九小姐身边不能不留人。 碧落一直在屋中候着,也看着九小姐同沈姑娘一处,不哭不闹,乖乖听话睡觉。沈姑娘的做法,同早前的嬷嬷全都不同,却比早前年资长些的嬷嬷都要处理得好…… 九小姐不仅听沈姑娘的话,整个上午一点哭闹都没有。 王府自从出了早前有嬷嬷在公子小姐的饮水中放不干净东西的事,王爷大怒后,府中上下都仔细得很,九小姐的所有饮食和水都经由碧落之手,沈姑娘没有做旁的事,很稳妥…… 第170章 === 第170章 穗穗离开? === === 第170章穗穗离开? === 沈悦撩起帘栊, 牵了穗穗出来。 卓远伸手,先抱了穗穗下马车,而后再牵了沈悦下来。 沈悦早前从未来过南院。幼儿园在北院, 府中的孩子都住在东院, 除却这两处院子,沈悦常走动的, 也就陶伯和霍伯伯跟前, 也都不在南院。 南院是卓远的院子。 而这处风和苑, 就是南院中卓远的寝苑。 沈悦也是初次来。 映入眼帘的景致, 和府中旁的地方很大不同。 开了春, 府中处处生机盎然, 因为府中的孩子多, 种得多是讨孩子喜欢的植物,石榴树,栀子树, 桂花树, 还有各类颜色鲜艳的花朵。 但风和苑不同。 许是取义“风和”的缘故, 风和苑中多水, 寓意风生水起。 临水处多杨柳, 四月暖春, 正是杨柳拂清风的时候。苑中暖风和煦,柳叶绦绦, 不是西秦国中罕见景致,倒更像是在书中读到过的南顺景致…… 沈悦想起听卓远说起过, 他大嫂是南顺国中之人,但西秦和南顺两国之间并不直接接壤,卓远的大哥应当是先王爷的嫡长子, 如果没有特别的缘由,应当不会让长子取南顺国中的姑娘。 今日见过风和苑,沈悦心中忽然有了种莫名的猜测——许是,卓远的母亲,或是祖母……也是从南顺远嫁而来的,所以才会在府中保留这样一处景致,所以才会有卓远的大嫂也是从南顺远嫁过来的…… 南顺多文人骚客,书画尤其盛行,不少当世名家都是南顺人,很多久负盛名的书画之作都是出自南顺。 沈悦又想起在幼儿园的时候,桃桃也好,小六也好,都很喜欢画画。 阿四除了喜欢读书,画画也好。 小七也喜欢读书,画画也不差,就算是精力旺盛些的小五和小八,也比平常武将世家更多了几分诗书气。而卓新同孩子们在一处的时候,也可以诗词信手拈来,不像普通的武将世家之后。 卓远之前说过,因为大哥和大嫂过世,一双子女也一般时间在南顺国中陪祖父祖母,一般的时间才在西秦国中,沈悦越加觉得,卓远的母亲或是祖母,应当也是南顺国中的人,所以才会通情达理,且府中的孩子才会耳濡目染。 “想什么?”沈悦思绪间,卓远问起。 沈悦回过神来,轻声道,“既然陆将军和将军夫人回京是隐秘之事,你连苑中的侍卫和暗卫都打发了,我去会不会不好?” 沈悦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是应当避讳。 卓远笑了笑,蓦地伸手牵起她,淡声道,“建亭和颦颦要见你。” 建亭和颦颦?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将军和将军夫人,只是这样的称呼听起来太过亲切,三人的关系恐怕非同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陆将军和将军夫人就穗穗一个女儿,将军夫人去寻陆将军的时候,都是将穗穗托付给卓远,而不是托付给家中的其他人,信赖可见一斑。 只是,因为他口中那声建亭和颦颦的缘故……听起来不像是带她去见穗穗的爹娘,而是带她去见他的朋友…… 马车停在风和苑的前苑。 风和苑很大。 穿过前苑,是过堂的外间,从外间去到中苑处,才是风和苑中的外阁间和内屋。 陆广知和瞿颦在后苑的西暖阁处。 穿过中苑的长廊,穗穗就似已经等不及。 卓远松开她的手,温声道,“去,就在西暖阁里。” 穗穗激动得看了看卓远和沈悦,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而后握着手中的草编小蚱蜢快步朝着西暖阁跑去。 看着穗穗朝西暖阁跑去的模样,沈悦眸间微微泛起一抹氤氲。 “怎么哭了?”苑中没有旁人,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眼角,沈悦喉间轻咽,稍稍哽咽道,“就是想,穗穗终于见到爹娘了,替她高兴……” 半年的相处,穗穗的懂事,穗穗对陆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两年,她都历历在目,尤其是后来知晓陆将军被扣,天家让卓远出面施压,当时凶险许是难以想象。 说不定,这一路上,生死都在一线之间。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次见面不易,也替穗穗高兴。 卓远重新牵起她的手,一面温声,一面调侃道,“我们日后也生个女儿,像穗穗这样的……” 沈悦手心一紧,莫名看他。 而他的脑洞似是不见收缩,继续道,“像桃桃也好,小六也好啊,颖儿也行。” 颖儿? 是他大哥的女儿,王府的三小姐? 卓远明显顿了顿,又转头朝她笑道,“对了,不能歧视儿子,儿子也行啊。阿四,小五,小七,小八,像哪个都好!哦,对了,还有阿新和阿旻……格子和郭毅也不错啊!” 沈悦皱了皱眉头,他这是将王府幼儿园点了一遍名,顺道又添了卓旻,卓新和卓颖儿三个吗? 沈悦脸都绿了。 卓远见她一脸懵住,不由伸手弹了弹她额头,沈悦吃痛后仰。 他好笑,“逗你的!当真了?” 沈悦不由伸手摸了摸额头,但由得他这一顿胡搅蛮缠,早前眼底的氤氲似是褪去,也将好踱步到了西暖阁前。 西暖阁内,穗穗扑到陆广知怀中,平日里的独立,懂事,又略带骄傲的性子,在父母跟前似是全然隐了去,哭得连鼻子都红了,“爹,娘!” 陆广知抱起穗穗,心中似百感交集。 穗穗哭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却还是在陆广知逗她的时候,父女二人一起笑得像两个孩子一般,穗穗搂着他的脖子,陆广知亲了亲她额头。 “爹爹的穗穗长高了!”陆广知叹道。 穗穗哽咽道,“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还有锻炼,还有听话,没给爹爹丢人!” 陆广知额头抵上她额头,穗穗也抵回去。 父女二人似两只牛一般抵了半天,陆广知才笑道,“娘亲想你了。” 穗穗一头扎进瞿颦怀里,“娘!!” 爹爹是一年前离家的,娘一直和她一处,所以比起娘来,她方才见到爹爹更激动些,但娘亲这里,她一样想念,只是娘亲将位置让给了爹爹。 瞿颦抱起穗穗,穗穗将头搭在瞿颦肩膀上,忍不住蹭了蹭,就像早前入睡时一样。 她想念极了娘亲。 “今日去蹴鞠赛了?”做母亲的,总是要比做父亲的细致。 穗穗一面抱紧陆瞿,一面应道,“去了,我们还赢了呢!” 瞿颦笑道,“那有向天家讨彩头吗?” 母亲总会比父亲懂得转移孩子的注意力,穗穗停住了哭声,认真朝母亲道,“有的!我们向陛下讨了彩头,陛下就让清之叔叔回家了。” 言及此处,卓远正好同沈悦一道入内,刚好听见“让清之叔叔回家”这句。 陆广知和瞿颦的目光都朝卓远和沈悦看来。 卓远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沈悦这里,两人都不由看了看。陆广知和瞿颦都不是唐突之人,目光亦不会让沈悦觉得尴尬或窘迫。 “清之。”陆广知适时出声唤他。 卓远朝陆广知和瞿颦二人笑了笑,没有看沈悦,却自然而然牵起沈悦的手上前,口中不忘打趣,“刚进屋,就听到有人父慈子孝,母女其乐融融……” 他这张嘴惯来会胡诌。 陆广知和瞿颦都忍俊,就连沈悦都跟着忍俊。 卓远牵了沈悦上前,温和朝她道,“阿悦,这就是建亭,颦颦,也就是穗穗的爹爹和娘亲……” 穗穗也在瞿颦怀中转过身来,喜欢得唤了声,“阿悦!!” 这一声足见亲厚。 穗穗的性子独立,除却亲近的人,很少让旁人牵着或接近,就是庞妈妈这里,穗穗也都会保持适当的距离,当穗穗口中这一声阿悦,顿时让陆广知和瞿颦觉察不同。 返京的路上,卓远就同他们二人讲,穗穗喜欢阿悦! 起初时候陆广知和瞿颦真相信过,但那个时候,某个话痨从早到晚,都是阿悦前,阿悦后的,听得陆广知和瞿颦茫然了,到后来,越发觉得有人是因为喜欢阿悦,所以看阿悦的时候处处都带了光环,也不知穗穗是不是真同阿悦这么好,还是卓远一厢情愿…… 但穗穗方才唤的那声阿悦,亲厚和笑意都写在眼睛里,陆广知和瞿颦才真信了,穗穗喜欢阿悦,不是卓远胡诌的。 “建亭,颦颦,这是……阿悦。”卓远同他们二人说起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腼腆,陆广知和瞿颦算是大开眼界,这祖宗也有腼腆的时候,既而都朝沈悦笑笑,相继唤了声,“阿悦。” 对方是陆将军和将军夫人,沈悦正欲开口福身,卓远牵着她的手没松开,温声道,“见外了……” 沈悦看他。 瞿颦会意笑笑,“阿悦,清之同我们自幼就是玩伴,你要真唤一声陆将军和将军夫人,他能恼死了去,他真会害羞的。” 卓远脸红:“……” 瞿颦言罢,就连穗穗都跟着笑起来。 陆广知上前揽了他的肩膀,朝沈悦笑道,“阿悦,小心他这张嘴,天花乱坠……” 沈悦恍然大悟般颔首,似听懂言外之意。 卓远也不介怀,“你们同穗穗多说会儿话,苑里就我和阿悦两人,没有旁人,我们就在中苑,离西暖阁近,唤一声就是。” 陆广知应好。 卓远这才同沈悦一道出了西暖阁。 他们夫妇二人许久没见穗穗了,二人肯定有不少话想和穗穗说,穗穗也有不少话想同爹娘说,他们二人打声招呼就离开,给他们一家三口留出空间反倒好些。 西暖阁在后苑,后苑到中苑是通过长廊连接。 正好无事,两人在长廊踱步。 其实不止穗穗和爹娘,他们二人也许久未见了。 早前是因为在蹴鞠场,孩子们才赢了比赛,见到卓远激动得溢于言表;而刚才,又是领穗穗去见爹娘。直至眼下,才算是闲下来,有属于他二人的久别重逢…… 也不知为何,在方才见过陆广知和瞿颦之后,二人之间反倒安静了下来,不似先前去西暖阁的路上,还能说说笑笑,他还伸手弹她的眉心,打趣逗她。 当下,从西暖阁到中苑,仿佛也只是简单说起了几句陆广知,瞿颦和穗穗的事。 沈悦忽然想,他不是真的腼腆害羞了。 思绪间,正好踱步至中苑的外阁间处,卓远入内,取下外袍,也同她道,“他们不会那么快,外袍取下,我们在外阁间呆一会儿。” 沈悦照做,卓远去挂外袍的时候,沈悦正好绕道屏风后,屏风后的小窗开着,恰好能看到西暖阁处。 原来他们方才沿着长廊走了些时候,但其实西暖阁同外阁间倒是不远,只是隔了一道池塘,所以要行长廊。 很少见外阁间和主屋寝临着池塘的,池塘里种了睡莲,还未到含苞欲放的时候,但风和苑最大的特点就是通风,临水,夏日的时候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池睡莲,应当惬意…… 沈悦不由看了看,卓远已经折回。 沈悦还来不及转身,他从身后揽紧她,柔和润泽又带了些许少年气的声音道,“喜欢这里吗?” 沈悦微楞,才想起外阁间连着主屋,外阁间和主屋是卓远日常起居的地方,也就是寝卧。 他下颚抵在头顶,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一池的莲叶上。 沈悦脸色微红。 他的声音在头顶温和响起,“春日的时候,可以在这里赏莲叶;夏日的时候,有并蒂莲花;秋日是落英缤纷,浮于水波上;冬日里,有白雪皑皑,一年四季,这里有整个平远王府最好的景致……” 言及此处,他顿了顿,轻声道,“沈姑娘,是处好地方呢。” 沈悦脸红到了脖子处。 她思绪不知飘去何处时,他伸手阖了半扇窗户,整个池边的莲叶倏然只余了一半在她眼前。沈悦微怔,转身看他,他正好将她抵在方才阖上的半扇窗户前,半沉着声音道,“想我吗?” 余光一侧就是一池莲叶,他的呼吸近在跟前,她不知当应什么好。 清风徐来,半掩的窗户轻轻晃了晃,一池的莲叶也在风中摇了摇,她心中也如这一池莲叶般,很难再平静。 他鼻尖抵上她鼻尖,似低声呢喃,“我知道你想。” 话音未落,他俯身含上她唇角,掌心亦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轻轻摁在她身后的窗户两侧,眸光所及之处,星星点点碎了一池春光…… *** 后苑长廊处,有阶梯可以下到莲池处。 沈悦怕冷,不怎么敢沾水,但在阶梯延展至莲池处,可以给池塘中的锦鲤喂鱼食。 沈悦轻轻捏了一小撮,池塘里的锦鲤就聚拢了一大堆。红色,黑色,白色,黄色,各式花色的锦鲤都混在一处,热闹又好看。 沈悦又洒了一小撮鱼食,锦鲤争相浮出水面,她早前不知道莲池了养了这么多鱼,看了些时候,心情都越发好了起来。 卓远先来了这里,卓远去取了蒲垫和引枕,等他折回,沈悦便可以坐在阶梯延展处喂鱼食。 沈悦很喜欢这处地方,安静的时候,只有清风徐来,和锦鲤在莲池下游过,似是莫名宁静,她能托腮看许久。 早前没留意,眼下才发现,中苑的主屋周围其实都是建在莲池上的,似宽敞的吊脚楼,这样的建筑,一定不是西秦国中的风格。这样的建筑,适应南顺的气候和鱼米之乡的地方,家家门前都走可以走水走船,每隔几乎都有拱桥的人家。 这是南院的主苑。 主苑的寝卧能建在莲池上,一定是早前的主人是南顺人。 正好卓远取了蒲垫和引枕给她坐下,也在她对面落座,他一面悠闲得双手捧在脑后,整个人靠在一侧石梁上,闲散又释然。沈悦一面喂着鱼食,一面问他,“你母亲,或是祖母,是南顺国中的人?” 卓远诧异,“你怎么知道?” 果真是。 沈悦笑道,“猜的……” 言罢,沈悦将早前猜想的一连串,都悉数说给他听。卓远悠悠听着,等她说完,他才径直坐起,朝她笑道,“我祖母是南顺人,我小的时候,风和苑是祖母的苑子,我经常来这里陪她,我喜欢这里……” 所以方才会问,她喜欢这里吗? 沈悦忽然才会意。 卓远继续道,“后来祖母过世,我就搬来了风和苑,除了屋内的陈设,苑里的景致大都没动过。祖母是说,她早前在南顺的家中就是这番景致,祖父让人仿着祖母在南顺家里的模样建了这处风和苑。连名字都没改过,用的是祖母出阁前住的苑落名字,后来这处风和苑就是府中的主苑,是我祖父祖母住的地方。” 原来如此,那卓远,其实算是四分之一个南顺人。 所以卓旻和卓颖儿兄妹二人,一半时间在南顺,一半时间在西秦,因为卓远自小和祖母亲厚,所以也耳濡目染祖母的思乡情绪,所以反倒开明。 思及此处,沈悦又忽得反应过来,她似是第一次听他说起祖父祖母的事…… 却并不怎么觉得违和。 …… 踢了两场激烈的蹴鞠,尤其是最后一场,孩子们踢得精疲力尽,这一觉怕是要睡上好些时候才会醒,难得能偷浮生半日闲,似是自回京后,沈悦就一直连轴转着,一日都不得空闲。 因为卓远不在,她要花更多时候去照顾孩子们的情绪,所以往往闭园了,也都轮流去东院的苑中探望孩子…… 到这时候,似是才得了些闲暇时光,所以即便是在莲池这里喂鱼,沈悦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等过了五月,该去舅舅舅母那里提亲了。”卓远忽然道。 沈悦手抖了抖,一大把鱼食掉进了莲池里,锦鲤们争相涌了过来。 蓦地,耳朵都红了起来。 他早前就说过等从大理寺出来,要有一个月去去晦气,等一个月过去,就去单城找舅舅舅母提亲,眼下,又提此事,似是同她商议日程般。 他嘴角微微扬起,仔细道,“那就是五月底的事了,我们可以让陶叔开始慢慢拟礼单,等五月底的时候,就启程去单城,将婚事定下来。” 这么快…… 沈悦手心微滞。忽又想起方才在外阁间中,他险些没守住眉间清明,而后他让她先来了莲池处喂鱼,他稍后再拿了蒲垫和引枕来。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我听陶叔说,四月底的时候北院动工,幼儿园会受影响,你和陶叔商议,去京郊别苑暂住?”卓远问起。 正好他问起,沈悦点头,“早前有两日课外活动的时候,去京郊别苑住过一晚,孩子们还都习惯……”终日都在平远王府里,忽得能外出放风,几个孩子在后山玩疯了去。 卓远笑道,“我同你们一起去京郊别苑。” 沈悦意外,“不早朝吗?” 卓远轻笑,“那还不简单,每日早起一个时辰,晚回一个时辰,DNA我想和你们一起,早些迟些没什么……抽空同我说说,夏令营做什么?” 沈悦忽然觉得,分明有人自己就是大熊孩子,所以也想一起出去玩,所以还好奇夏令营的活动。 沈悦伸手数道,“大概是像野外求生,游泳,骑马,这几样课程……都是必要的时候能用得到的,孩子们提前接触些,没有坏处,正好夏令营的时间长,连续两个月,正好可以学得差不多入门。” 卓远深吸一口气,认真凑上前朝她道,“我不会游泳……” 沈悦轻嗯一声,那就是所有的孩子,包括大熊孩子,一个都不会,果然是一家人…… 沈悦轻叹,“那正好一起学。” 卓远:“……” 正好,西暖阁的房门推开,陆广知和瞿颦带了穗穗一道出来。 卓远起身,又伸手牵了沈悦一道,朝着陆广知和瞿颦,穗穗,迎了上去。 陆广知看了看穗穗,又看向卓远和沈悦道,“清之,阿悦,我方才和颦颦,穗穗商量过了,我想这一趟,穗穗就同我们一道离京。” 离京? 沈悦眸间微滞,忽然反应过来,确实陆将军的府邸并不在京中,那就是,穗穗要走了? 第171章 === 第171章 分别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卓远端起茶盏的指尖微微滞了滞,连带着杯中的水波清浅漾了漾。 沈悦喂小七服了药了…… 先前写在眉间的担心, 肉眼可见得散去。 心中涌起一抹久违的踏实与安稳, 似是带着暖意,又莫名庆幸。 府中有沈悦在…… 脑海中, 又不觉浮现出今日晨间, 他同沈悦一道见小五时, 沈悦特意半蹲下身子, 与小五齐高。 她认真听小五说着话, 也同小五认真说着话, 明眸善睐, 眸间似有夜空星辰…… 手中的茶盏已临到唇畔良久,他轻声,“她人呢?” 小厮知晓他问的是沈姑娘, 遂低声应道, “小的临出府时, 听陶管家提起, 沈姑娘去桃之苑看九小姐去了……” 卓远不由抬眸看了看夜色。 十月深秋, 江面上点着两排明晃晃的夜灯, 夜风里却依旧透着清冷…… 临到唇畔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而后缓缓放下,淡声道了句, “稍后,你让马车送她回去。” 小厮顿了顿,赶紧应好。 临江阁到王府还有段路程, 小厮不敢耽误。 卓远手中的茶盏放下,涟媛替他斟上,接着先前的话道,“梁叔的事,等你回京再谢你,眼下,只有以茶代酒,卓远,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卓远看了她一眼,临到嘴边的话,斟酌后,还是咽了回去,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又放下。 临江阁很静。 顶层露台处,除了风声,便只有涟媛一面斟茶,一面说话的声音,“眼下风声紧,我实在不宜同威德侯府起冲突。威德侯是三哥的人,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卓远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到嘴边咽下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应当管梁有为的事。” 涟媛微怔,手中没留神,杯盏中的茶水溢满,沉声道,“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能管一个是一个。日后,怕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卓远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涟媛,离京……” 涟媛面色微僵,喉间轻轻咽了咽,稍许才道,“我不能走,我现在若是走,会死更多的人……真到了我要离京这一天,一定是我走投无路了,我不希望有这一天……” 卓远噤声。 夜风微凉,泛起江畔浪花些许,良久过后,卓远才又开口,“我会尽量赶在二月回京,你自己在京中多小心……若是出事,就往晋州去,晋州知府翁允早前同你哥是莫逆之交,让翁允设法送你离开西秦,去苍月,苍月地广,西秦的人不敢随意去……” 卓远点到为止。 涟媛却笑,“不必担心我,我命大,小时候算命的就说,我有帝王命,只是年少波折。但我命中有贵人,可化险为夷。” 卓远轻嗤。 但气氛终究不如先前压抑了。 起风了,涟媛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继续道,“倒是你,听说府中的嬷嬷前几日才出事被你打发了,你这次年关又要在外,你府中的一群小祖宗怎么办?可是要劳动韩老夫人来京中一趟?” 卓远愣了愣,下意识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前是最坏的打算,眼下,倒不必折腾表姑母一趟了,我寻到人了。” 涟媛娥眉微蹙,意外,“这么快?” “可是宫中的嬷嬷?”涟媛问。 卓远抬眸看了看她,轻声笑道,“说来,其实梁有为的事,你还真不必特意谢我。” “同梁叔有什么关系?”涟媛疑惑看他。 卓远看了看杯面上漾起的波纹,难得眸间笑意,“当日除了你,还有另一人求我帮忙,去威德侯府要人。” 涟媛一时猜不到。 梁叔请不动卓远。 而且,若是梁叔找过卓远,卓远也应了,那梁叔不会冒险再来寻她。 梁叔已经走投无路。 涟媛的疑惑神色中,卓远应道,“你方才不是问,谁在府中照顾这堆‘祖宗’吗?” 卓远指尖轻叩桌沿,“是梁有为的外甥女。” 涟媛顿了顿,很快反应起来,轻声笑道,“梁叔的外甥女?是个怎样的?” 怎样的人? 卓远指尖不由停了下来,眸间微潋,缓缓道,“一个很特别的人……” *** 桃之苑。 碧落见了沈悦意外,“沈姑娘?” 她是听说这一整日,沈姑娘都同陶管家在忙府中的事。 临近黄昏的时候,又同陶管家一道去了七公子那里。 七公子的事,府中都是知晓的,七公子除了在王爷跟前喝药之外,旁人的话都不会听,应当是王府不在府中,慧妈妈着急了,才请了沈姑娘去。只是黄昏前后才去,眼下都这个天色了,她原本也是想沈姑娘应当不会来了,却没想到在苑中遇见沈悦。 “桃桃睡了吗?”沈悦还有些喘,应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昨日答应桃桃,结果路上有些事耽误了,怕她睡了……” 碧落脸上也浮起一抹笑意。 她未曾想沈姑娘对九小姐如此上心。 再见她手中拿着一根玉米,又想起九小姐昨日一脸期待得问沈姑娘,明日要认识什么蔬菜朋友,那方才沈姑娘从丝竹苑出来后,应当还特意去厨房寻了玉米来。 沈姑娘待小姐比早前的嬷嬷都更有心。 碧落笑道,“还不曾呢,方才还念着沈姑娘,中途还哭过两场……” 沈悦眸间歉意,“我去看看。” 碧落引路。 “阿悦,你……你去哪里了呀?我等了你好久。”桃桃忍不住嘟了嘟嘴,眼眶还微微有些红,奶声奶气,似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般。 沈悦笑道,“对不起,桃桃,我刚才去找蔬菜朋友了,耽误些时候。” 桃桃眨了眨眼,嘴角忽得就勾了起来,“我的蔬菜朋友在哪里?” 沈悦才从身后拿出先前藏好的玉米,温声问道,“桃桃,这个朋友你认识吗?” 桃桃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玉米好奇看了看,一个劲儿摇头,“不认识。” 沈悦牵了她的手,轻声道,“来,我们今天认识新的朋友,它叫玉米。” 桃桃听话在小桌子坐下,“阿悦阿悦,我们是要吃掉它吗?” 桃桃已经期盼。 沈悦笑了笑,“今天不吃,今天,我们打扮它。” “打扮它是什么意思?”桃桃又眨了眨眼睛,眸间盈盈水汽,若春日里灵动的清泉。 “来,我们先给它贴上一双眼睛。”沈悦一面轻声,一面从一侧的盒子里拿出先前在厨房盛来的米饭,捏了捏,将一双扁扁的南瓜子“眼睛”贴上。 ——忽得,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就出现在玉米脸上。 “哇~阿悦阿悦!我看到他眨眼睛了!”桃桃欢呼。 孩子的世界里,什么都新奇的。 沈悦一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面看向桃桃,“下面该要什么?” 桃桃大声,“耳朵!” 沈悦笑了笑。 桃桃又道,“嘴巴!” 沈悦又笑了笑,心中便清楚了,桃桃比小七还要再小上几月,应该还分不清五官…… 沈悦春风化雨,“玉米的眼睛下面,是鼻子呀,摸摸看你的鼻子……” “啊,对了!是鼻子!是鼻子!”桃桃兴奋。 既而是嘴巴,头发,最后,还不忘给玉米贴上了一堆小脸。 桃桃从未这么做过手工,喜欢得爱不释手,“我有玉米朋友啦!” “桃桃,给你玉米朋友取的名字。”沈悦提议。 桃桃懵住,“它不是叫玉米朋友吗?” 沈悦耐性,“它也可以有自己的名字呀,就像桃桃,阿悦,碧落……” 孩子都有丰富的想象力,她其实好奇桃桃的想象力。 桃桃“咯咯”笑起来,“清之!就叫清之!” 清之? 沈悦莞尔,“为什么叫清之?” 她以为会是小米,阿米,小黄之类,甚至是汪汪,喵喵也都有可能~ 但清之…… 她是意外。 桃桃却理所当然,“因为‘清之’是舅舅呀!” 舅舅? —— 平远王? 沈悦愣住。 桃桃却欢喜抱起玉米,如获至宝般道,“舅舅,就是这根大玉米!” 整个下午,沈悦都沉浸在喜悦里,和众人一起调整教具,为幼儿园开班做最后准备,只觉时间仿佛过得尤其快。不知不觉间,在黄昏前,所有的教具都已验收妥当。 诸事顺遂。 陶管家留了府中的小厮在苑中跑腿。 教具做好后,沈悦请小厮帮忙将教具抬到教室处。沈悦则带着葱青和少艾两人,按照教室中各个区域的分类,将教具分别在对应的位置上摆放好。 教室原本宽敞明亮,却又几分空旷,但因为教具的陆续摆放齐全,忽然充实又温馨了起来,越发像孩子呆的地方了。 教室中所有的教具,葱青和少艾都跟在沈悦身边听过,也熟记了用途和用法。当下,结合区域的分类,又花了心思摆放,顿觉满满的成就感。 …… “明日下午,会邀请平妈妈和小五,慧妈妈和小七,碧落和桃桃分时段入园体验,熟悉幼儿园内的环境,以免宝宝们在开班的时候,因为陌生感,而产生抵触和害怕的情绪;同时,还要避免平妈妈、慧妈妈和碧桃几人,因为不清楚幼儿园内的状况,将自身可能存在的分隔焦虑反向传递给宝宝们。所以,明日的入园体验,虽然时间不长,却很重要。” 沈姑娘很好相与,但要紧的事情上,却从未含糊过。 这两日,葱青和少艾在身边耳濡目染,总觉得沈姑娘年纪虽不大,懂得却很多,对待孩子的事情上,也一丝不苟。 教室初步收拾完,沈悦手中整理了一页纸,“教室里还需要摆放一些鲜花和常绿的植物。鲜花可就近取苑中的腊梅,放在稍高些的地方,点缀用;绿植不要太高,方便孩子能蹲下的身高为宜,后续的日常工作中,孩子们可以领取给植物浇水的工作……” 沈悦说完,葱青应道,“沈姑娘,这个交给奴婢来,在给嬷嬷帮衬前,奴婢曾在花匠师傅处打过下手,很快。” 沈悦笑了笑,算是默认,又道,“宝宝们的午睡会在榻榻米上,方便统一照顾,也能让宝宝相互影响,建立午睡的习惯。入园的孩子都会有各自的褥子和被子,陶管家早前让人准备了,大后日要入园,明日要先确认被褥是否清洗过了。” 少艾应道,“沈姑娘,奴婢来确认,若是还未清洗,奴婢会安排妥当。” 沈悦轻“嗯”一声,“还有厨房这里,明日入园体验前,要先拿到往后五日,一日三餐的食谱,入园体验时共享给各苑中照顾的人。三餐和间点的时间也要沟通好,每日的食材要做好记录,以便日后追溯。” “沈姑娘,为何是五日?”葱青听得细致。 沈悦笑道,“孩子和大人一样,不能一直一成不变的环境里,会倦怠,需要休息。所以幼儿园也会寻着七曜,上五日,在苑中歇两日,让宝宝们调整心情和状态。但通常,第六日会安排半日的课外活动,或在幼儿园,或在府外,丰富前五日的主题课……” 葱青颔首,“那沈姑娘,厨房的事,奴婢去办。” 沈悦应好。 诸如此类,三人又顺着清单上的待办事项,逐次确认了负责人。前后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连带着答疑解惑,又将明后两日的待办事情都确认完成。 沈悦阖上纸笺,三人相继起身,将桌椅归位。 少艾笑道,“沈姑娘,我和葱青还想去户外活动区多看看,方才看着好生有趣。” 若不是惦记着要整理教具,方才脚下都走不动路了。 沈悦笑了笑,“那我先去陶管家处回声话。” 葱青和少艾两人忙不迭点头。 出幼儿园的路上,沈悦还能听到身后葱青和少艾的笑声,童心未泯…… 沈悦嘴角轻轻扬了扬,又不由想起今日离开时,卓远踢得那一脚蹴鞠,轻轻松松正中门环,早前一定没少玩过。 童心未泯的,许是还有一个…… 只是少年老成。 …… 沈悦到的时候,陶东洲才忙完告一段落。 卓远出征,府中的大小事宜都绕着卓远转。几日前陶东洲就开始在准备,一刻都未得空闲,就连验收幼儿园这样的大事,他都未曾露面。只让霍明同沈悦一道,实在忙得晕头转向。 幼儿园的事,他正准备过问,沈悦便来了跟前。 知晓他关心幼儿园进展,便将今日验收的大致情况和明日入园体验,开班准备等事项,都悉数告知一声。连着需要他帮忙确认的授课先生,请画匠绘制绘本一事,也都清楚明晰得列出需求。 一目了然。 陶东洲笑道,“这两日辛苦沈姑娘了,府中的事情已经忙完,方才说的事情,我来安排就好。” 沈悦福了福身,“多谢陶管家,那我先去苑中见见小五,小七和桃桃。” 陶东洲温和颔首。 目送沈悦身影离开苑中时,陶东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低了低眉头,眸含笑意,微微捋了捋胡须。沈姑娘做事细致周全,对待孩子温和耐性,但遇事,又能清楚知晓该如何求助于人,不会悉数将事情压在自己手上。所以,幼儿园的事情才会有条不紊,进展顺利…… 陶东洲想起昨夜在偏苑屋中,见沈悦同王爷一处时的场景。 这府中,对王爷最熟悉的人莫过于他。 沈悦是在细致说着教具如何调整,王爷也听得‘认真’,只是这认真里,又多了几分罕见的‘心猿意马’,没话找话…… 陶东洲握拳轻笑。 不多问,不多猜,顺其自然。 *** 从陶管家处出来,沈悦先去的重华苑。 小五正拿着木剑撵得卓夜上蹿下跳,就差跳湖一条路了,见了沈悦来苑中,小五喜出望外,“阿悦!你忙完啦?” 卓夜跳湖的姿势都摆好,赶紧收了回来。 沈悦上前,在他跟前半蹲下,从袖中掏出一枚信封,笑盈盈道,“嗯,特意来给你送邀请函的。” “哇!邀请函!给我的吗!”小五想也不想,直接将木剑抛了,卓夜赶紧接住。 这祖宗!眼下是不要了,但弄丢了,还得找早前这个!偏偏记性还好得很,想再弄一个糊弄,他还能看得出来,百折不挠,除了早前的,旁的都不要。 当下,小五的注意力都被邀请函吸引,他识字不多,拿着信封,上面的‘邀请函’几个大字,转了几圈也没分清哪个方向认。 “喂,反了!”卓夜提醒。 小五朝他呲牙。 卓夜当真怕他咬人。 沈悦笑笑,“我可以替你拆开吗?” 小五朗声,“当然可以啦!” 沈悦正准备拆,小五又连忙道,“还是我自己来!” 沈悦从善如流。 小五一面拆信,一面听沈悦道,“这是邀请函,邀请天天和平妈妈,明日下午未时正,亲至王府幼儿园大门口,入园体验。届时我会在幼儿园的彩虹桥大门口,迎候天天和平妈妈,记得要和平妈妈一起来哦~” “哇~我要去幼儿园入园体验啦!”小五欢呼,“平妈妈!我们要去幼儿园了!” 见他高兴,平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五公子,奴家听到了。” 沈悦遂也起身,朝平妈妈道,“平妈妈,您一定要和小五一道来,明日的参观,除了看看幼儿园的环境,还会给您看看七曜的食谱和日常安排,以及幼儿园的注意事项。小五的日常习惯和喜好厌恶,以及需要留心之处,届时您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会在幼儿园的安排中考量到。” 平妈妈欣慰叹道,“多谢沈姑娘,沈姑娘有心了。” 梁业便是得罪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遭了无妄之灾。而平远王府,在京中,只会比威德侯府更鼎盛。 她随舅舅入京两年,因为霍伯伯的缘故,不时便会听到‘平远王’三个字,也听说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了平远王一人。她一直以为平远王至少年近而立,才有气度镇得住一方王府。而刚才的声音,却远不似这个年纪…… 沈悦心底意外,却还是没有抬头。 卓远也探究般,多看了她一眼。 但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亦如方才在桃华苑,他只在阁楼阶梯处远远看了看她和桃桃,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却未看清她的模样。唯有隐在光晕处的侧颊,剪影出一抹干净清新的轮廓,并着屋中温和又耐性的声音,仿佛透着一抹宁静、温和与信赖。 他早前还觉得陶叔行事有些不妥,但当下,却忽然意识到,沈悦对待孩子,有早前那些嬷嬷没有的东西。 所以小九在她身边不仅没有哭闹,还会笑,会听话,就连平日吵得最厉害的午睡也平和,大抵,因为心中安稳。 卓远收回目光,又朝陶东洲轻轻摆了摆手。 陶东洲会意退了出去。 偏厅中只剩了他和沈悦两人。 “听陶叔说,你是霍叔同窗家中的外甥女,你舅舅是做什么的?”卓远淡声问。 第172章 === 第172章 学会长大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到桃华苑的时候,有丫鬟端了漱口盅出来, 远远见了卓远, 便端了托盘退至角落处,朝卓远福了福身,轻声唤了句, “王爷。” “桃桃睡了吗?”卓远问。 丫鬟应道, “九小姐才吃了水果, 漱了口,刚躺下,正同沈姑娘一道在内屋中说话……” 桃华苑的主屋是上下楼格局,外阁间在底层, 内屋在二层。丫鬟刚说完, 就听阁楼上桃桃的笑声传来。 继而,是另一道轻柔的说话声, 只是因为隔得远,卓远并未听清, 但同桃桃银铃般的笑声和在一处, 让人如沐春风。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 “下去。”卓远吩咐。 丫鬟朝他福了福身, 端了漱口盅离开外阁间。 楼上仍有说话声并着笑声传来, 却不似早前朗声, 应是睡下了, 但还在细声说着话。 桃桃是最爱哭的一个,做什么都爱哭。也因为爱哭,小六不怎么乐意同她一处,剩下的只有小五几个哥哥, 所以桃桃大都是在府中被宠的一个。 好奇心驱使下,卓远收了脚步声,缓缓上了阶梯。 二楼阁楼处,碧落守在屏风前。 碧落是桃华苑内负责照顾桃桃起居的大丫鬟,眼下,正远远看着沈姑娘和九小姐二人,面露笑意。 虽有沈姑娘在,但九小姐身边不能不留人,所以碧落一直远处候着,也看着九小姐同沈姑娘一处,不哭不闹,乖乖听话睡觉。沈姑娘的做法,同早前的嬷嬷全都不同,却比早前那些年长的嬷嬷都要处理得好。 九小姐不仅听沈姑娘的话,而且整个上午,一点哭闹声都没有。 王府自从出了早前嬷嬷在公子小姐的饮水中放不干净东西的事,王爷大怒,府中上下都仔细得很,九小姐的所有饮食和水都经由碧落之手。沈姑娘是没有借住旁的法子,人很稳妥。 早前午睡,九小姐回回都哭,也哭得嬷嬷实在没办法。府中孩子又多,嬷嬷也不见得总能顾得过来。兼顾了这头,兼顾不到那头,九小姐一直是哭得最久的一个。 眼下,九小姐安静躺在床榻上,分明已经困了,上下眼皮子打着架,却还不睡。 沈悦坐在床沿边哄她。 她的小手便握紧沈悦的手,好像怕她走,但困意涌上,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朦胧着眼睛看向沈悦,奶声奶气道,“阿悦,你明日还会来陪我玩吗?” 沈悦温声应道,“还需问过陶管家,看看府中的安排,但我想尽量来。” 桃桃又道,“那阿悦你明日再陪我玩猜猜藏哪里……” 沈悦轻声应好。 沈悦耐心,今日同桃桃玩猜猜藏哪里的游戏,玩了不下五十次。桃桃回回都把头绳藏在身后,沈悦也不戳穿,还是饶有兴致得同她一道猜。换作早前的嬷嬷,重复做同一件单调重复又知晓答案的事,许是早就没了耐心,但沈悦一直坚持,等到游戏结束,桃桃便愿意同她一处了。 桃桃又问,“那明日,我们还会认识蔬菜朋友吗?” 沈悦莞尔,“会。” 桃桃期许,“那我们明天认识谁?” 沈悦似是认真想了想,“我稍后去厨房看看,谁是我们明天的蔬菜朋友。” 桃桃这才安心笑笑,眼睛也缓缓阖上,她口中迷迷糊糊,“蓝色分很多种,这个蓝色叫青鸾色,是能飞很高的那种青鸾的颜色,我最喜欢了。” 沈悦亦笑笑。 又过了些时候,桃桃口中的嘀咕声停住,平和的呼吸声响起。 沈悦却没着急抽手,还是安静坐在床沿处守着,又等过了片刻,确认她睡实了,沈悦才轻轻抽手,又将桃桃的手放好,替她掖好被角。 起身时,又俯身看了看桃桃,眸间一抹笑意,“午安,桃桃。” 她惯来喜欢小孩子。 小孩子从来都不是一个模样,一种性子,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千篇一律。 桃桃只是爱哭,却愿意听人说话。这样的孩子不算难相处。 沈悦起身往屏风这处来。 守在屏风处的碧落也迎上,“沈姑娘。” 沈悦同她一道踱步到屏风后,轻声问道,“桃桃平日午睡,睡得安稳吗?是中途会醒,还是一直会睡很久?” 碧落应道,“九小姐午睡时,入睡很难,而且大都时候都会吵瞌睡,要哄很久。但睡着了,又会很安静,中途可能会醒一次,也可能不醒,但醒了只要一旁有人在,哄一哄,又会睡。每日大约会睡一个时辰左右……” 沈悦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她午睡时会踢被子吗?” 碧落想了想,“午睡时候不会,夜里会,但踢的时候不多。” 沈悦颔首,“女孩子是会好些,若是夜里踢被子,可以给她穿睡袋。” “睡袋?”碧落好奇。 沈悦笑了笑,继续温声道,“得空的时候,我带一件来,可以请裁缝参照着做一件。宝贝的手脚睡觉的时候习惯露出来,但是前胸后背和肚子都有睡袋护着,不会受风,也不易染风寒。” 今日所见所闻,都让碧落对沈悦信任,所以沈悦说起睡袋,碧落也没有犹疑,“有劳沈姑娘了。” 沈悦莞尔。 通往阁楼的阶梯上有脚步声传来,两人相继转身,见是另一个丫鬟上前,“沈姑娘,王爷回府了,陶管家请您去一趟。” 平远王…… 沈悦脸上笑意微敛,不是说黄昏前后才回来?沈悦心中莫名紧张。 但眼下,似是也由不得她多想,沈悦轻声道,“稍等我些许。” 丫鬟福了福身。 沈悦又朝碧落叮嘱道,“桃桃睡醒之后,可以备些点心,午睡后适当补充点心,会让她下午的时间精力更充沛。” 碧落不禁意外,她是没想到,沈姑娘会特意叮嘱了这两句才走。 沈姑娘比早前的嬷嬷都更认真细致,碧落心中也有一杆秤。 沈悦离开不远,卓远便来,要么是前后脚错开,要么,是王爷特意支开沈姑娘的…… 碧落退至一侧,躬身候着。 卓远上前,见桃桃睡得正好,也在床沿边落座,淡声道,“我听陶叔说,晨间来桃华苑时,小九还在因为衣裳的颜色哭,后来不哭了?” 碧落低声应道,“沈姑娘陪着九小姐玩了好一阵子,九小姐心情好了,沈姑娘拿着起床要穿的衣裳,同九小姐说蓝色也分很多种,今日要穿的叫青鸾色。九小姐当即好奇,问什么叫青鸾色。沈姑娘说,青鸾是一种神鸟,它能飞很高,它的羽毛就是青鸾色。九小姐“哇”了一声,就说自己最喜欢青鸾色,而后便配合着将衣裳穿好了。” 卓远眸间淡淡,“没哭吗?” 碧落道,“晨间到方才入睡,九小姐一次都没哭。” 卓远顿了顿,碧落不会撒谎,“把晌午前的事,都说给我听。” 碧落不敢隐瞒。 *** 沈悦去到前院偏厅时,平远王和陶管家都不在。 丫鬟请她在偏厅中稍等片刻。 沈悦忽然想,那方才在桃华苑,应当不是陶管家唤她来这里的,那是……平远王? 平远王关心桃桃,方才应是到了桃华苑,才支开她,自己留在桃华苑问话,所以还未折回。 沈悦不知自己为何会紧张,但随着身后脚步声临近厅外,陶管家也跟在一侧,说话的语气态度毕恭毕敬时,沈悦还是心中不由一滞,下意识颔首避讳。 “沈悦?”卓远悠悠开口,目光好奇打量在她身上。 她随舅舅入京两年,因为霍伯伯的缘故,不时便会听到‘平远王’三个字,也听说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了平远王一人。她一直以为平远王至少年近而立,才有气度镇得住一方王府。而刚才的声音,却远不似这个年纪…… 沈悦心底意外,却还是没有抬头。 卓远也探究般,多看了她一眼。 但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亦如方才在桃华苑,他只在阁楼阶梯处远远看了看她和桃桃,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却未看清她的模样。唯有隐在光晕处的侧颊,剪影出一抹干净清新的轮廓,并着屋中温和又耐性的声音,仿佛透着一抹宁静、温和与信赖。 他早前还觉得陶叔行事有些不妥,但当下,却忽然意识到,沈悦对待孩子,有早前那些嬷嬷没有的东西。 所以小九在她身边不仅没有哭闹,还会笑,会听话,就连平日吵得最厉害的午睡也平和,大抵,因为心中安稳。 卓远收回目光,又朝陶东洲轻轻摆了摆手。 陶东洲会意退了出去。 偏厅中只剩了他和沈悦两人。 “听陶叔说,你是霍叔同窗家中的外甥女,你舅舅是做什么的?”卓远淡声问。 他的声音很好听,既有晨钟暮鼓的稳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气,两者很难在一人身上兼顾,但眼前的声音就是。似温玉,又透着些许平淡,却不全然尽是温和,亦藏了玉石锋利。 沈悦逐一应道,“民女的舅舅名唤梁有为,在京兆尹处做师爷。舅舅与霍伯伯是同窗,霍伯伯来家中走动的时候,曾霍伯伯提起过,王府在寻能照看孩子的人。” 她一面说,卓远一面重阅先前陶东洲给他的举荐信。 方才他只是粗略看过一眼,从桃华苑回来后,卓远便看得仔细了许多。翁允在信中的措辞不仅信赖,而且看得出对沈悦照顾——知晓翁允性子的人一看便知,这封信,翁允是当正书公文一般严谨写的,以示郑重。 翁允的背书,价值千金。 她自己许是都不知晓。 卓远合上信笺,“翁允是晋州知府,那你之前一直在晋州?什么时候入京的?” 沈悦应道,“两年前母亲过世,舅舅来了晋州,将我和弟弟接到了京中照顾。等到京中之后,我和弟弟便一直同舅舅舅母在一处。” 听她说起母亲过世,卓远眼中微微滞了滞,目光中似是缓和了许多,又再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中更温和了些许,“方才我去过桃华苑,桃桃睡了,你将桃桃照顾得很好。” 他话锋一转,沈悦心中顿了顿,还是未敢抬头,“桃桃年幼,对人的依赖感要比旁的孩子强,情绪波动会更大些。当想法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习惯用哭的方式博得别人的注意和怜悯,但只要细心与桃桃说话、玩耍,多些陪伴,桃桃愿意和人建立信任感,她的安全感也会好很多。” 她口中唤的是桃桃,而不是九小姐。 卓远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但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遂将信笺递回她跟前。 沈悦迟疑,而后伸手接过,循声道谢时正好抬眸看他。 只是这一抬眸,才见站在她身前的卓远,身姿挺拔,清逸俊朗,一眼可见的五官精致,相貌端正,分毫不像她早前想象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更或者,至少是魁梧慓悍,气吞山河…… 沈悦这一抬头,卓远原本探究的目光,便刚好对上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 只是,这幅眸子眼下有些懵…… 沈悦是有些懵。 眼前的人,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牛高马大,慓悍魁梧,而且年纪应当也不大,仿佛才刚加冠不久。 沈悦脑海中莫名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平远王府,是一个大一些的‘熊孩子’,带了一帮小一些的‘熊孩子’…… 这个古怪念头的确让沈悦懵了稍许。 很快,沈悦又在脑海中驱散了这个念头。 平远王府不仅在西秦,在临近诸国当中都有威名。这个年纪的平远王早已跟着父兄久经沙场,也深谙朝中和军中之事,不能简单拿刚加冠的男子与之相比。 否则,只依靠父兄的功绩,还要护着这一府的幼童,在朝堂的尔虞我诈里,许是早就被仇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又哪能撑得起偌大一个平远王府,还有心思操心这一王府的金贵小祖宗要如何照顾? 沈悦收回目光,重新压低了眉梢,没有再妄自揣测对方心思。 对方一定不是一个好揣测的人。 卓远见她懵了片刻,很快又小心低头,敛了眸间玲珑心思,卓远收起探究的目光,嘴角微微扬了扬,心中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姑娘”,很有几分让人说不上来的意味。 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并不胆小。心思玲珑,但又简单,不想揣摩旁的人和事。 有意思。 卓远也不戳穿,索性直白问道,“你刚才说来京中两年了,应当早就听霍叔提起过王府的事。沈姑娘若是想来,应当早来了,为何这个时候才生了念头?” 他一语中的。 沈悦知晓若不解释清楚,对方会猜度她的心思。 沈悦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在卓远跟前跪下,“民女早前没有提起过翁大人府中的事,舅舅舅母也并不知晓。几日前,舅舅的儿子因故冲撞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被威德侯府的人带走两日了,眼下还扣在侯府里。舅舅舅母几日都未合过眼,也四处托关系打听,但实在没有门路。表哥良善,此番是因为护着无辜之人,失手伤了威德侯府二公子。时间一长,怕是救不回来。舅舅舅母待民女和弟弟亲厚,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沈悦循着国中大礼叩拜,“平远王府在国中素有盛名,民女斗胆……” 她话音未落,卓远却打断,“即便人救出来,梁子也结下了,你舅舅和表哥日后在京中也未必安稳。” 沈悦早已想清楚,“民女会说服舅舅和舅母,连夜带着表哥和弟弟出京。” 卓远意外,“那你呢?一个人留在京中,不怕威德侯府寻仇?” 沈悦喉间轻咽,“不怕。” 沈悦言罢,只听衣襟窸窣的声音在她跟前半蹲下,与她齐高。 沈悦不敢抬头。 卓远轻嗤,“呵,你不仅胆子不小,主意还挺正。” 沈悦不知这句褒贬,不敢贸然应声。 “手拿来。”卓远先开口。 沈悦不由抬头看他,眸间再次怔住,不知他何意,但迫于他的威压,只得伸手。 卓远看了一眼,缓缓敛了先前笑意,淡声道,“我是可以去威德侯府要人,但我去要人,威德侯也会在心中给我记上一笔,我也要权衡。府中这群孩子都是我过世兄长和姐姐的孩子,与我而言,他们才是平远王府的头等大事。但沈姑娘,在我看来,你好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一府的孩子?” 沈悦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昨晚在厨房倒茶时烫伤处,还未顾得上包扎和上药,眼下有些狰狞。 沈悦目光中掠过一丝慌张。 卓远淡声,“照顾孩子最是细致耐性的事,一日有耐性,并不代表日日都有耐性,一日照顾得好,也并不代表每日都能照顾得好。但一时的不细致,却可能时时处处都不细致,如何能让人放心?” 沈悦语塞。 卓远起身,“沈姑娘,我会考量的,起来。” 言罢,又唤了声,“陶叔!” 眼见卓远似是要离开偏厅,沈悦情急,“我可以立军令状!” 卓远脚下驻足,耐人寻味得看了她一眼,“军令状?” *** 陶东洲折回的时候,卓远还在看军令状上的字。 她还真写了军令状! 字如其人——干净,清秀,沉静,坚毅,玲珑心思是有,却没有旁的花花肠子。 “王爷,沈姑娘送走了,明日,还让沈姑娘来吗?”陶东洲是王府的管家,也是府中最了解卓远的人,卓远若是真不想让沈悦来,就不会到最后都不置可否。 王爷应是想磨一磨沈姑娘,看看沈姑娘的性子,遇事是否慌张,可否镇得住这帮小祖宗,还是被这些小祖宗给镇了去。 卓远放下手中军令状,同陶东洲笑道,“明日再说,今日还有旁的事,陶叔你先收好。” 陶东洲迟疑接过,见是“军令状”三个字。陶东洲眉头不由皱了皱,到处喜欢逼人写军令状,连沈姑娘都逼。 只是眼见卓远出了偏厅,陶东洲奈何,“王爷?” 卓远的声音漫不经心传来,“我去威德侯府串趟门,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卓夜无语,愁死了,这祖宗! 沈悦忍俊,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卓夜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等到丝竹苑的时候,春雨正好自阁楼下来,手中端着喝完的空药碗。 自从上回沈姑娘来过,同七公子说起,等七公子的病好了,就能去幼儿园了,七公子心中盼着,再往后,一顿药都没有落下,回回都按时喝完。 这两日,得空还让她去沈姑娘那里看过,她也如实同七公子说了,沈姑娘忙着筹备幼儿园的事,想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眼见沈悦来,春雨快步迎了上来,“沈姑娘,您来了?” 沈悦眸间笑意,“慧妈妈和小七在吗?” 春雨端着托盘福了福,“都在二楼阁楼呢,这是最后一顿药了,其实七公子病都好得差不多了,邢太医说,多喝一日巩固着,七公子听进去了,也将药喝了。但这药喝了有些时候了,七公子方才喝了药便困了,慧妈妈陪着,眼下不知是否已经睡了。” 第173章 === 第173章 夏令营准备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虽然很多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 也不全然能听懂, 但府中的孩子惯来都是他在上心,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同他们相处。沈悦刚才提及的不少念头,都曾在他心中有过疑问, 所以沈悦提起的时候, 才会让他心中触动, 虽然没有全然听懂,但不少都是点睛之笔,让他心中不少疑问豁然开朗。 她不是照搬来的。 而是做过,所以融会贯通。 同早前王府中请的嬷嬷方式都不相同。 他听过不少嬷嬷在他面前说起过要怎么照顾府中的孩子, 要么千篇一律, 要么振振有词,但说得最多的都是吃穿饮食……有一步算一步, 但像今日这样,画了图案, 又有清晰架构的, 着眼在孩子真正‘照顾’上的, 还是头一个…… 卓远凝眸看她, 沉声问道, “怎么划分?” 沈悦眸间澄澈, 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娓娓道来,“王爷可以拉到卷轴最后……” 卓远照做,低眉看向卷轴最左侧。 其实她已画好了矩阵图, 且详略得当。 沈悦也踱步上前,在他身侧,微微躬了躬身,指尖才能指向卷轴上的矩阵处,“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就邻在他耳畔,温和而有力,又参杂着她发间清淡的皂角清香。 卓远心中莫名微动。 没有转眸看她,便继续低着头,佯装专注得看着卷轴上的矩阵和字迹。 目光却在她指尖稍许停留,而后,耳后微微红了红。 沈悦自然猜不透他心思,认真细致道,在他身侧说道,“首先是入园前的晨检。晨间有固定模式,会逐次检查孩子们的体温是否正常,口鼻处有无异样,双手和指甲是否修剪和清洁干净,有无起泡和红肿,然后统一清洁手部后进入幼儿园。这样做,可以避免不少疾病的交叉传染,让孩子们养成爱护卫生的习惯,也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潜移默化里知晓,哪些方面同健康有关,需要他们平日里,在任何时候都要多注意。” 卓远淡声,“需要太医每日来府中吗?” 沈悦愣了愣,很快笑道,“我来做就可以……” 卓远转眸看她,“你来?” 沈悦知晓他心中顾虑,耐性解释道,“入园时的晨检只是日常的检查,若有异常之处,会再适当观察,再请太医入府。” 卓远会意。 沈悦继续,“晨检之后,会同意安排在幼儿园中早餐,不在各自苑中用餐了。” 听到此处,陶东洲迟疑,“沈姑娘,眼下,各位公子和小姐都是在各自苑中用餐的。因为各有喜好,都会有小厨房分别在苑中做不同安排,而且,各位公子和小姐的年纪不同,譬如五公子是能自己吃饭的,但九小姐大多时候都需要苑中的丫鬟和管事妈妈喂饭,若是放到一处,会不会不如分开精细?” 卓远也看她。 卓远虽未附和陶叔的话,也没有打断,但陶叔的考虑他也有。 沈悦嘴角微牵,解释道,“陶管家的意思我明白,这一点其实早前有考虑过……我昨日观察过,她是可以自己吃饭的,只是不熟练,她若自己一处,就会习惯性让苑中的人喂饭,但若是同旁的孩子在一起,她会耳濡目染,也会模仿和练习。在幼儿园中,其实不止吃饭,还有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让他们逐步适应。” 陶东洲颔首。 沈悦又道,“而且一起吃饭还有一个好处,小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挑食,若是在一处,看到旁的孩子吃蔬菜,他们会对比,也会思考,还会模仿。厨房做的菜各有千秋,但很难顾及每个孩子是否都摄入了足够的营养……” 沈悦顿了顿,注解道,“也就是吃得健康合理的意思……当孩子们在一处时,每顿都有不同的几道菜,他们可以在这几道中做选择,也会相互提醒你今天没有吃够青菜或肉类,要不要考虑多吃些,这也是对幼童的语言和思考能力的锻炼……” 这回,就连陶东洲都听入神了去。 这些理念闻所未闻,但确实,他也想起家中的孩童在一处吃饭时是吃得香,有时甚至会抢,也热闹。 眼下,各个公子小姐在各自苑中确实冷清了些…… 陶东洲不住颔首。 卓远业已低头,继续好奇去看矩阵上的内容…… 沈悦便也逐次说明早餐后的知识讨论,教室内的自由工作构建,上午的加餐,而后的户外活动,午休,下午醒来后的加餐,主题课环节设置,二次户外活动等……每天的时间划分大致相同,但内容却是不同。卓远忽然明白为什么早前沈悦说她看得住。 ——每一日,都从辰正到戌时安排得满满当当,用过晚餐后才会回各自苑中,这帮孩子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捣乱…… 而所有的安排都是学和玩相互交错参杂,时间都不长,不像早前嬷嬷的整段时间…… 陶东洲也正好问起,沈悦颔首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的注意力很难持续集中,合适的时间可以激发兴趣,好奇,他们才会愿意去做持续练习。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就是玩;等到孩子再大一些,时间就可以再长一些,也需要有固定的约束……” 不知为何,卓远忽然想起他今晨吩咐卓夜看着小五锻炼一个时辰,也想起小五每回都不怎么情愿。 但其实,一开始似是小五央着要他教他功夫的……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仿佛有些懂了沈悦的意思。 眼下,沈悦正同陶东洲说幼儿园食谱的事,卓远不由抬眸看她,其实心知肚明,有沈悦在,他其实根本无需再问得这么细,他的直觉,她比早前的嬷嬷都更细致,更让人放心…… 他要问的,不应当是她要怎么做,而是应当是她还需要他做什么? 卓远放下卷轴,“除了准备一处宽敞明亮地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陶东洲也看向沈悦。 王爷的意思是,还要他做什么。 沈悦低头道,“需要两人做助手,照看孩子时,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比如喝水、或是孩子有情绪中途离开安抚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可以分担。还要几位先生,可以带着孩子做强身健体,识字认字,美学美术,还有会讲故事寓教于乐。”沈悦淡淡笑道,“我会同先生们提前约好未来三个月的课程,结合时节与风俗习惯,让孩子在课程中感知,比如腊八食粥、冬雪赏梅……” 卓远不曾移目。“都要什么样的人?” 沈悦应道,“助手要可靠、细致、耐性、愿意同孩子相处,但有原则的;授课先生希望是生动活泼,有亲和力的。” 卓远温声,“那让陶叔在府中挑两个合适的人,让她们跟着你;再拿王府的牌子去请几位先生,你来把关;强身健体可以找卓夜,你可认识卓夜?” 沈悦点了点头,昨日,就是卓夜送她和表哥回家中的,而后又一直在宅子外守着,确保威德侯府的人没有来寻仇添乱,后来陶管家来了家中,卓夜才同陶管家一道离开的。 卓远又道,“日后,府中和孩子相关的事都听你的,诸事都可以找陶叔,陶叔会帮你。” 沈悦微顿,没想到卓远会这么信任她…… 而陶东洲也及时问道,“沈姑娘,还有吗?” 沈悦回过神来,朝陶东洲道,“还需要寻些能工巧匠,将幼儿园的家具做成孩子适合大小,若是可以,尽量用旧的家具改,我不太会画家具的图纸,但我可以和工匠师傅说起要什么模样的,他们能听得懂;幼儿园需要教具,不少教具都要动手做,所以,需要这两日挑几个心灵手巧之人,同我一道改制教具,以备开园用。” 卓远微微蹙眉,“明日不能开园?” 他后日出征,他本是想赶在出征前看一看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模样,才安心。但听沈悦的意思,应是还要时日…… 沈悦莞尔,“还要等等,除却幼儿园的东西需要准备之外,还有重要的一步。孩子们到幼儿园之前,要请平日亲近的照顾人同我一起,先见见他们,告诉他们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也提前知会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也让我同他们建立联系,这样会让孩子感受到尊重,是对他们的交待,让他们对日后有期待……” 不知为何,卓远一时忘了移目。 “还有吗?”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粉饰太平。 沈悦却忽得朝他福了福身,卓远微怔。 沈悦低眉,“在王府中,我会直接唤孩子的名字,孩子们也可以唤我阿悦,沈悦不行跪拜,亦不会颐指气使。如此,才能和孩子交心,亦能说话,王爷可能答应?” 陶东洲迟疑,可是在府中,都是唤的公子小姐,会不会不合规矩…… “好。”卓远却应声。 沈悦明显松了口气。 卓远嘴角淡淡噙了一抹笑意,似是藏了柔和暖意,从善如流,“阿悦……” 沈悦愣住。 卓远嘴角又勾了勾,转向陶东洲道,“陶叔,日后府中都唤阿悦。” 陶东洲莫名看他。 正好偏厅外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思绪,卓夜一脸想死的表情,“王爷,五公子说要找你决斗!” 卓远脸都黑了。 陶东洲的目光又看向沈悦。 而后再度低头,反复看了看手中的举荐信,仿佛才做了决定,“沈姑娘,今日晨间王爷正好离府,要黄昏前后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刚好空闲,你先随我来,合不合适,我们今日先看看。” 沈悦感激福了福身,“多谢陶管家。” 沈悦言罢,也激动抬眸看向霍伯伯。 沈悦猜得到,陶管家最后肯点头,除却有翁大人的举荐信之外,还是信任霍伯伯的缘故。 霍明连忙摆手,示意她赶紧跟着陶管家去。 沈悦不敢耽误。 陶东洲领着沈悦,从前院往东院去。 王府很大,陶东洲的步子却不快,一面走一面朝她道,“今日是五公子母亲的忌日,王爷晨间便带了五公子去普照寺。眼下,府中还有七公子和九小姐。七公子连着病了几日,大夫开了药,在苑中歇着。九小姐是府中最年幼的一个,沈姑娘,你今日可以先在府中照顾九小姐。” 沈悦认真听着,等陶管家说完,她温声应好。 沈悦知晓这些权贵府邸的忌讳,入内后,没有四处顾盼,也没有特意卑微,只是低头甚言。 但陶东洲看来,她的言行举止反而得体。 在王府,好奇不是好事,尤其是新来的人;但要照顾好府中的小祖宗们,又不能性子太唯唯诺诺了去,否则孩子们不服管,也会有样学样——这些都是王爷早前在挑选嬷嬷的时候最忌讳的。 陶东洲难免意外,这沈姑娘的性子,倒是刚刚好。 陶东洲眸间很快掠过一丝满意,确如霍明所言,沈悦年纪不大,却是个稳妥的。 陶东洲脚步缓了下来。 沈悦也跟着缓了下来,抬眸看,刚好行至一处苑落门口。 苑落门口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桃华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形容出嫁的新娘子的,很少见这个词用在小姑娘的苑落中。 果真,陶东洲一面领了她入内,一面朝她道,“桃华苑就是九小姐的苑落。沈姑娘,有一事,老夫要先同沈姑娘说一声,以免沈姑娘不知情弄错了。” 沈悦转眸,轻声道,“陶管家请说。” 陶东洲道,“平远王府中的孩子诸多,却不都是王爷的侄子侄女,譬如九小姐便姓方,是王爷的外甥女。因为姑爷战死沙场,九小姐的祖父母又不在京中,京中剩下的都是旁支,反而不如王爷亲厚。所以王爷将九小姐接回了平远王府抚养,所以,王爷是九小姐的舅舅。” 原来如此。 沈悦又想起“桃华苑”的匾额,应当是平远王题给自己姐姐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应当是记得姐姐出嫁前的样子。 他们姐弟二人感情很好。 所以才会将外甥女接回王府,即便姓方,但在平远王心中,同侄子侄女应当没有区别。这样的一视同仁,在这里应当少见。 陶东洲说完,沈悦心中拿捏了几分,正要应声,忽听苑中委屈的哭声传来,“我不要穿蓝色,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要……呜呜……我就要舅舅,我不要穿蓝色,我不喜欢蓝色!” 沈悦还未反应过来,苑中声音骤停。 沈悦询问般看向陶管家,陶管家会意颔首。 意思是,这就是九小姐。 沈悦想起方才的声音,虽然一直在哭,但是总的来说,轻柔,委屈,虽然因为不满在哭,也在闹脾气,但始终未大声哭喊,歇斯底里打滚哭闹,也还能表达清楚自己的诉求。 还可以沟通。 方才短暂停下来,应该是跟前有人在同她说话。 果真,稍许过后,应是对方的话说完,奶声奶气的哭声再次响起,更加委屈,“可是,我昨日喜欢蓝色的,但我今日就不喜欢蓝色了呀!呜呜……蓝色不好看,我特别不喜欢蓝色,我就是不要蓝色……” 陶东洲似是头疼,又似是已经习以为常,看向沈悦时,却见她在认真听着,神情专注,全然没有留意他她。 沈悦也确实没有留意。 猜测方才的哭声过后,应是照顾她的人快步去换了旁的颜色的衣裳,但折回时,哭声却更厉害了些,“我更不喜欢绿色……呜呜……我不要绿色,我就要舅舅……” 再往后,基本都处于无论对方说什么,反正我都坚决不赞同的情绪中。最后,再将舅舅两个字搬出来,对方似是就会照做。 沈悦心中约莫有数了,便转身朝陶东洲问道,“陶管家,府中公子和小姐提的要求,王爷平日大都是满足的吗?” 陶东洲思索片刻,应道,“对几位小姐满足得多,对几位公子要严厉得多。” 沈悦顿了顿,也大致明白九小姐一直要舅舅的原因了。 沈悦朝陶管家福了福身,“陶管家,我去看看九小姐。” 陶东洲点头。 沈悦又想起,“九小姐的名讳是?” 陶东洲微讶,府中除了王爷,很少有人会直接称呼九小姐名讳。 但许是早前见沈悦稳妥的缘故,又许是方才见沈悦仔细听着,陶东洲心中还是对沈悦有几分信赖和期待的,便同沈悦道,“九小姐姓方,名唤晨曦,小名是桃桃,王爷大都唤桃桃,有时也会唤小九。” 沈悦应好。 陶东洲唤了一侧侍奉的丫鬟上前,“这位是沈姑娘,今日沈姑娘来照看九小姐,你们诸事都听沈姑娘的。” 丫鬟福了福身,朝沈悦问了声好,遂又撩起帘栊,领了沈悦往内屋中去。 不知为何,陶东洲心底莫名期许,许是这个沈姑娘,真能看得住这一府的金贵小祖宗们。 *** 临近晌午,小厮匆匆来寻陶东洲,“陶管家,方才普照寺那头来人了,说王爷提早离开了,应是前后脚就会回王府了!” 陶东洲错愕,“不是才去普照寺,要黄昏前后才回吗?” 小厮一脸焦头烂额,“听说五公子在普照寺中祭拜的时候,抽空跑去同人打了一架,王爷直接将五公子拎回来了,正在气头上。” 小厮这么一说,陶东洲便明白。 今日本是去拜祭五公子母亲的,闹这么一出,王爷应当火气不小才是,陶东洲赶紧去王府大门迎候。 果真,马车刚停下,便见卓远一手将小五直接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门口的侍卫也好,小厮也好,陶东洲也好,这种场面见多了,都不敢应声。 等入了王府大门,卓远才松手一扔,小五还站得住,旁人都看得出王爷没用多大力气,但是气势是有。 小五有些吓住。 卓远朝陶东洲道,“陶叔,让他去佛堂罚跪!” 言辞间还有恼意,是没消气,遂又将目光转向小五,“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跑去普照寺打架,你真出息了你!” 只是卓远如此说,小五虽然眼中有害怕,却还是将头一侧,双手环臂,嘴一撅,轻哼一声。 眼见卓远要动怒,小五又躲到陶东洲身后,“陶爷爷……” 陶东洲看了看卓远,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没想真揍五公子,遂同一侧的小厮道,“领五公子去佛堂。” 小五见势不对,自己先跑开了。 卓远奈何叹了叹,见陶东洲上前,又问,“小七怎么样了?” 陶东洲应道,“晨间王爷看着喝了一剂药,睡到方才醒了。大夫来看过,说恢复都慢,是因为不怎么喝药的缘故。” 卓远只觉头又胀了几分。 今晨,还是他盯着才肯喝的药。 卓远踱步往小七处去,问,“桃桃呢?” 陶东洲也未隐瞒,“沈姑娘在照顾着,九小姐一直很好,起床时吃了蔬菜,在屋中玩了些时候,又到苑中玩了好些时候,一直没哭,方才用过午饭,在苑中散步消食,沈姑娘方才带去午睡了。” 第174章 === 第174章 他乡遇故知 === === 第174章他乡遇故知 === 卓远突如其来的一问, 沈悦直接被他问得有些懵,什么叫……她告诉陈婶他们的关系了? 卓远翻开桌上的杯盏,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 慢悠悠端起茶盏,淡声道,“陈婶之前见我没这么亲厚的。” 所以他才会认为是沈悦同陈婶说了他们两人事情的缘故。 早前他正好听到沈悦和陈婶的对话。知晓陈婶不仅一直在撮合她自己侄子和沈悦, 还说他……年纪大!孩子多!让沈悦不要贪图他好看, 贪图他身材, 贪图他身份地位…… 他是“耿耿于怀”了。 早前朝中抨击他的政敌不少, 但陈婶应当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他是想不通好端端的,他怎么在陈婶这里就成了年纪大!孩子多!沈悦怎么就不应该贪图他好看,贪图他身材,贪图他身份地位…… 后来沈悦提到青年才俊, 陈婶才释然。 在陈婶眼中, 他不算沈悦的良配。 听他言罢, 似是语气间都带了些许酸溜溜的意味, 沈悦不知道他怎么,但确实换作任何人都肉眼可见, 今日陈婶对卓远殷勤备至。 沈悦笑道, “是回京之后, 我来见陈婶, 陈婶问起涵生的事,又顺道问起你和府中的孩子来。说府中的孩子乖巧可爱,又觉得见你似是面熟, 好像早前在哪里见过,有些对不上人,我想陈婶迟早有一日会在京中遇见你, 就如实同陈婶说了,之前那群孩子都是平远王府的公子和小姐,你是平远王……” “然后呢?”卓远的确意外。 沈悦继续笑道,“陈婶光是听说平远王府这几个字,目光就变了,而后话匣子就似收不住了一般,说起平远王府在西秦百姓心中,是赤胆忠心,保家卫国,正义凌然的武将世家。一门忠烈,说一见你就觉得风采绝伦,气宇轩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正直清高,原来是平远王……” 卓远忍俊,早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说什么了?”卓远洗耳恭听。 “还说……”沈悦话到嘴边,忽得噎住,陈婶是说——平远王是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这个小姑娘身上的,人家多正直清高啊! 沈悦目光微妙得看了看卓远,而后话锋一转,“……陈婶是说,下次如果你再来,让我记得告诉她一声,她要给他做一品芙蓉金汤。” 沈悦言罢,又补充道,“方才应当是见到你,激动了。” 卓远果真没有再深问。 也恰好,陈婶端了黑芝麻糊回来,这一碗,比刚才沈悦那碗还要再大些,再满些。 沈悦果真见卓远微微拢了拢眉头。 卓远晚饭大都吃得很少,或不怎么吃。他方才口中的想要喝黑芝麻糊是礼貌,却没想到陈婶这么实沉。 沈悦悄声朝陈婶做口型道,“陈婶,太多了……” 卓远笑着看她的小动作。 陈婶也哑然做着口型,“不多啊……” 卓远忍不住笑道,“不多,正好。” 陈婶这才朝沈悦挤了挤眼睛,意思是,看…… 沈悦看了卓远一眼,只得作罢。 卓远尝了一口,面露笑意,“好喝。” 仿佛等到了这一声赞赏,陈婶才一脸喜色,“就怕做得不好,不和王爷胃口。” “很好喝。”卓远温和。 陈婶越看,越觉对方要涵养有涵养,说话也温文如玉,和京中旁的那些纨绔子弟不同。 卓远也朝她道,“陈婶,坐。” 陈婶微楞,她先前一直站在一侧,但是卓远忽然开口让她坐,她一时受宠若惊。 “坐,不碍事的。”卓远温厚,陈婶再推脱反倒不好,一侧还有沈悦在,陈婶在沈悦身旁坐下倒也不算拘谨。 陈婶越发觉得卓远人很好,不止是涵养好,而且,平易近人。 眼见卓远低头喝着黑芝麻糊,陈婶看着他,不由想起早前在沈悦面前说他的那些话,顿觉有些内疚,心底由衷歉意,便开口道,“说来,之前还误会过王爷,那时候不知道王爷就是平远王,还觉得王爷对阿悦别有所图……” 陈婶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卓远和沈悦两人都险些被呛住。 卓远还稍微好些。 沈悦直接呛了一口,脸色涨红,眼泪都要呛出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陈婶担心,上前关切,沈悦连忙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的意思。 但陈婶全然会错了意,以为沈悦是说,她没事的意思。 卓远看了沈悦一眼,他是猜到了沈悦的意思,也猜到陈婶会错了意,明明有些忍不住想笑,但却还是忍住了。 陈婶继续道,“王爷这么正直清高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王爷是不会把主意打在阿悦这个小姑娘身上的。” 沈悦想死的心都有了,忽然觉得连呛得这口黑芝麻糊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卓远跟着陈婶笑了笑,“陈婶说的是。” 沈悦看他。 他继续低头喝着黑芝麻糊,仿佛早前的插曲,过去就过去了。 陈婶又和沈悦,卓远说了些话,差不多夜色深了。 “陈婶,下次再来。”卓远起身。 陈婶连忙起身,“等王爷下次来,早让人说一声,我给做一品芙蓉汤。” 卓远应好,这才伸手,牵起一侧沈悦的手,轻声道,“走,有些晚了。” 陈婶整个人都僵住,沈悦脸色也微红。 卓远又朝陈婶温声笑道,“陈婶,多谢招呼,我和阿悦大婚时,陈婶一定要抽空来。” “啊……哦……好……”陈婶惊得下巴都了下来。 刚才见他起身,侍卫就将马车驾了过来,置好脚蹬,卓远正好牵了沈悦来,而后扶了沈悦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滚滚从眼前驶过好远,陈婶才伸手将下巴怼了回来,也才反应过来,平远王方才的确是说,和阿悦大婚…… 天哪…… *** 马车中没有旁人,沈悦和卓远各自坐在马车一端。卓远目光时不时看看窗外,忍不住隐晦笑了笑。 逗逗陈婶也挺有趣,尤其是最后,陈婶的表情,他实在觉得好玩,闹够了,也过瘾了…… 他原本性子就熊,只是后来做了平远王才左右收敛了些,又不代表他原本不熊。 恶作剧他还是喜欢的。 只是这么同陈婶一闹腾回去,卓远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眼见他看着窗外偷笑,沈悦也猜得到他方才是在特意逗陈婶的,陈婶后来也确实当场听懵住了,正中他下怀。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卓远要这么逗陈婶。 卓远似是也猜到她心思,懒洋洋道,“刚才和陈婶抵平了!谁让她早前诋毁我年纪大!孩子多!妻妾成群,又有外室生养?” 沈悦顿时愣住,这不是……陈婶早前悄悄同她说的话,卓远怎么? 卓远凑上前来,继续道,“你怎么就不能贪图我好看,贪图我身材好,贪图我身份地位?” 近乎原话拓下来的,沈悦想抵赖都不好抵赖,支吾道,“你偷听……” 忽得,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忽然反应过来在栩城的时候,他为什么酸溜溜的左一个青年才俊,右一个青年才俊的…… 因为当时陈婶说完这一达通的时候,她敷衍了陈婶一句青年才俊。 沈悦顿时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他早前在栩城是在吃这摊子无名醋…… 果真,他伸手将她抵在马车一角,下一句就轻声问道,“我算青年才俊吗?” 沈悦顿时头疼了几分。 熊孩子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 定了端阳节前一日,五月初三起程去京郊别苑,所以从五月二日这一天开始,幼儿园就要开始闭园停休。 马上北院的扩建工程就轮到幼儿园原址了,夏令营之前,沈悦几人要将幼儿园内的教具和孩子们日常用品,分别整理打包封存好,留备幼儿园扩建完成后再启用。 所以五月初一这一天,是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 马上就到夏令营了,再有耐性的孩子在幼儿园中都有些按耐不住性子。 尤其是齐格,小五,小八这几个活跃份子,仿佛幼儿园都要关不住几颗鱼跃的童心,巴不得今晚就去京郊别苑开始夏令营最好。所以在幼儿园中的这一天,几人闹腾得就差上房揭瓦了。 这是齐格,小五,小八几人。 另外性子淡定些的几个孩子,如阿四和郭毅,还有小六和桃桃,虽然不像齐格,小五,小八几人一样,兴奋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却也同样心中隐隐激动着,自由工作的时候静不下心来,午睡的时候,也会偷偷相互说着话。 大家罕见得都没怎么午睡。 再加上沈悦今日中午不在,是葱青在陪着大家,实在哄不住这堆要去夏令营之前兴奋的孩子们…… 开始时,孩子们还都只是趁葱青不注意,在假装睡觉的时候偷偷说上两句话。听到葱青提醒,也就作罢了。 后来,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葱青逐渐提醒不住,大家干脆开始卧谈,睡意全无,又从捂在被子里叽叽喳喳探讨着去京郊别苑过夏令营,到最后探讨得实在兴奋了,干脆各个都坐了起来,畅想着去夏令营怎么怎么好玩。 葱青无法,沈姑娘不在,葱青拿不定注意,便让凝白去君兰苑寻沈姑娘问一声。 沈悦眼下正在君兰苑,同楼清运,王妈妈还有陶伯几人在一处。 楼清运是府中从南顺请来的名医,专门给小六医治。之前就说过,会在西秦京中呆上三月左右,这三月里会专门替小六施针治疗,同时也近距离和小六接触,培养小六说话的习惯,定是和她互动,教授小六说话和吐字的方法等等…… 从二月初抵京,到眼下,差不多正好三个月时间,小六也确实从早前的几乎不开口,经历了艰难开口,主动尝试开口,克服困难尽量开口,到现在,已经可以在一定的场合,有能力掌握自己开口说话的节奏。 虽然仍难免有些磕磕巴巴,但对一个五岁左右,又才刚开始开口说话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在楼清运之前,府中也替小六寻过不少大夫。前前后后花费的时间不短,但一直失望累极。楼清运初来府中的时候,包括王妈妈也好,桂枝也好,甚至陶伯,心中也都是只抱试一试的态度。 但沈悦一直谨遵医嘱。按照楼清运的要求,事无巨细。也会让楼清运参与到幼儿园的活动中来,至少每隔一日便会和楼清运在一处很久,沟通小六的病情和进展,从不含糊或敷衍,做得甚至比王妈妈还要细致。 也是这一段时日,楼清运算是同沈悦熟络,看着沈悦同孩子们在一起时,心无旁骛,却和每一个孩子的相处都认真和诚恳。所以孩子们都喜欢她,不是没有原因。 眼下,楼清运离京。再回京中复诊最快是半年后的事,小六的病情和往后恢复过程中的注意事项,都需交待清楚。楼清运做事细致,要点都落在了纸张上。但是离开前,还是要当面叮嘱一些关键细节。 王妈妈和桂枝是主要看护人,关于日常起居,用药和休息部分,楼清运同二人强调得最多;沈悦这里,楼清运说得更多的,是小六在幼儿园里和同旁人的社交相处时。 楼清运时常会去王府幼儿园医务室,里面的药材和格局也是楼清运构建的,所以楼清运很清楚幼儿园的日常环境。楼清运说的时候,沈悦都认真听着。 等楼清运这里诸事都交待完,凝白恰好来了苑中寻沈悦,沈悦暂离。陶东洲和楼清运道谢,也商议起半年后复诊之事。 沈悦则同凝白到了一侧。 凝白说起幼儿园里,几个公子和小姐因为要去夏令营的事兴奋得不肯午睡,坐在一起裹着被子畅想夏令营,葱青姑娘唤不住,便让她来问一声沈姑娘,请沈姑娘这边拿主意,看看怎么做好。 沈悦忍俊不禁,要去夏令营了,几个宝贝便激动得午睡不着,可见对夏令营的期盼。今日是幼儿园闭园前最后一日,由得孩子们去,不扫他们的兴致,若是可以,让葱青带着他们一起讨论,注意不要着凉了。 凝白应好,这才转身回了幼儿园处。 沈悦折回的时候,楼清运和陶伯这处已经聊完,马车早前就备好了,已经在王府大门外候着了,眼下,两人正好踱步往大门处去。 今日卓新随了卓远一道入宫,还未回来,卓远走前特意叮嘱了陶伯,一定要亲自替他去送楼清运,沈悦正好一道去送。 从君兰苑到王府正门要些时候,陶伯问起楼清运之后有什么打算,楼清运是说,半年后要复诊,所以这半年时间都会在西秦国中,他早前并未来过西秦,刚好用这半年在西秦四处行医看看。 陶伯从袖间掏出一枚信物,递于楼清运手中,“王爷早前吩咐的,这是平远王府的信物,楼大夫不远千里来西秦,于我王府有恩。在西秦国中,楼大夫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用。” 楼清运接过。 平远王府的信物,等于西秦国中的护身符。 楼清运笑道,“烦请陶管家,替我谢过平远王。” 行至大门处,陶东洲拱手作别,楼清运回礼。 临行前,楼清运朝一侧的沈悦道,“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悦微讶,还是踱步同他一处。 “沈悦,后会有期。”沈悦以为他是单独同她道别的,沈悦便也笑道,“楼大夫一路顺风。” 楼清运点了点头,低声笑道,“这一趟来西秦,最高兴是认识你。他乡遇故知,算是最大的幸事,沈悦,务必多保重,后会有期。” 沈悦微怔,不知他这一句话里的意思,楼清运已经撩起帘栊上了马车。 他乡遇故知…… 等沈悦反应过来的时候,楼清运的马车已经驶离了街巷口。 沈悦微微垂眸,楼清运是…… 第175章 === 第175章 小荔枝 === === 第175章小荔枝 === 出了中宫门, 卓远和卓新一面说着话,一面等候马车。 西秦宫中,宫门分三道。 由外及内, 分别是外宫门,中宫门和内宫门。 外宫门可过马车,出入外宫门时车辆会做详细盘查;马车可通过外宫门入内, 并行至中宫门处, 所有的入宫官员皆需在中宫门处下马车, 待禁军和内侍官详细检查随身携带后, 方可从中宫门处步行至内宫门等候入内,而之前随行的马车,则要折回出外宫门等候,等到入宫拜谒的官员折返时, 马车再回中宫门处接人。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宫中的安全, 但也增加了官员离宫的等候时间。 眼下, 卓远和卓新便是在中宫门处等着马车来接。 “平远王, 二公子!”身后问候声传来。 卓远和卓新陆续转身,见是翁允。 卓远自然是认识翁允的。 之前从京中去栩城的路上, 卓新曾在徽城驿馆和翁允与穆夫人照面过。 卓远温声道, “阿新, 翁大人早前曾是晋州知府, 眼下调任回朝中任吏部侍郎,日后朝中之事,还需翁大人多照拂。” 卓新闻言, 拱手朝翁允行礼,“卓新见过翁大人。” 翁允连忙伸手扶起卓新,“二公子客气。” 卓新回京的消息, 京中皆知。 之前平远王在大理寺禁闭的时候,平远王府内的诸多事宜都是由卓新这个二公子出面,陶伯从旁帮衬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公子虽是平远王的侄子,但平远王尚未成亲,膝下也无子嗣,二公子的年纪正好十三四岁,放在身边历练几年,正是合适的年纪。日后的平远王世子,十有八.九是这位平远王府的二公子。 翁允也心知肚明。 言辞间,正好平远王府的马车来了中宫门处,卓远朝翁允道,“翁大人,先行一步。” 翁允拱手,“平远王,二公子慢走。” 放下帘栊,卓远和卓新在马车上落座,卓新刚开口叹了声,“翁允他……” 就见卓远凝眸看他。 卓新忽得敛声。 果真,很快就听到马车经过处,有内侍官和禁军穿梭与说话的声音,卓新想起入宫前,六叔叮嘱过,宫中多是非,小心祸从口出,便是上了马车也不是安稳保靠的,小心隔墙有耳。 卓新忽然会意,遂噤声。 一直到马车在外宫门处盘查,而后离了宫中,卓新才眸色微缓,而后出了口大气,“总算是出宫了……” 卓远也才开口,“方才说翁允怎么了?” “哦。”卓新反应过来,朝卓远说道,“六叔,我是觉得翁允这个人性子很淡,似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同早前我们在宫中遇到的官员和宫人都不同。这段时间,我和陶伯一道见过京中不少官吏,但翁允这样的很少见,所以我方才才好奇,翁允这个人是不是城府很深?或者在朝中和六叔不对路?” 见卓新微微皱起眉头,确实好奇,卓远嘴角轻轻勾了勾,问道,“你觉得呢?” 六叔忽然问他,卓新想了想,如实应道,“我有些说不准,总觉得翁允应当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不像有恶意,却也不像同六叔交好的样子,所以拿不准……” 除却六叔不在的这段时日,他并无太多应对朝中官员的经验。 陶伯在的时候,会细下同他说起方才照面的人,但是这一段时间,他和陶伯一处的时候,未和翁允遇见过,所以对翁允知晓的并不多。 翁允官至吏部侍郎,吏部侍郎又是吏部的二把手,在朝中属要职,翁允这样的角色,应当不会简单。 卓远低眉笑了笑,而后才看向卓新道,认真道,“阿新,你记得,翁允此人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你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有一日,他来让你帮忙,或是他让你离京,而我又不在京中,你要按他的话做。” “嗯?”卓新意外,“为什么?” 卓远凑上前,“用脑子想。” 卓新徒然语塞。 正好马车缓缓停下,卓新不知发生了何事,侍卫在马车外道,“王爷,到西市了。” “好。”卓远应声。 卓新诧异看着他起身,撩起帘栊,似是要下马车的意思,卓新好奇,“六叔,你去哪里?” “约了人,你先回府,我晚些回来。”卓远留下这句,就下了马车,卓新还未反应过来,马车就已驶走。卓新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向卓远,明明一幅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像有事约了人的模样! 要约,也是约的早前的狐朋狗友! 他心中这么一想,卓新自己都吓一跳!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六叔都有这么自然而然的判断的…… *** 西市,观山楼。 掌柜见了卓远,远远便恭敬迎了上来,“王爷,赵大人等候多时了。” 卓远笑,“他在哪?” 掌柜连忙道,“小的领王爷去。” 卓远颔首。 恭平(赵平泽)是他幼时的同窗好友,去年冬日,他奉诏出征剿匪途径皮州的时候,曾在得月楼同恭平一道喝过酒。恭平是说,三月到五月之间就会入京赴任,在户部任职员外郎。原本两人是约好回京小叙的,结果他回京之后,入宫一趟就被扔进大理寺里。 恭平四月中旬抵京,初到京中,还有户部的事都绞到了一处,眼下才得闲。 卓远也正好这个时候得空,便约在了观山楼。 只是,观山楼不是酒楼,是饮茶的地方,这家伙改了心性,不喝酒换饮茶了? 卓远忽然想起当日在得月楼,赵平泽到点儿就匆匆离开的妻管严模样,忽得笑开。 日后怕是在京中饮酒都难。 卓远这么想着,便到了观山楼的顶层阁楼处,人未至,卓远声音先至,“赵恭平,你选择这地方就不厚道了……” 卓远话音未落,整个人都僵住,而后顿时收起了这幅模样,变得亲厚又善意起来…… 赵平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卓远腻他。 赵平泽抱了怀中的小女儿上前,朝她道,“小荔枝,这是清之叔叔。” 这就是卓远方才为何突然收敛,又亲和的原因。 赵平泽带了女儿来,初次见面,他可不能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倒——譬如桃桃,若是遇见不喜欢的人,当场就能不管不顾得哭出来,气氛一度很尴尬。 他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自然知晓要规避。 眼下,赵平泽抱了小荔枝上前,小荔枝眨了眨眼睛看他,仿佛在将他和先前那个声音做对比,但好似面前的亲切形象和温和的声音胜利了,小荔枝笑了笑,朝卓远轻声开口道,“清之叔叔……” 卓远顿了顿,忽然想起了桃桃小时候。 第一次开口唤他舅舅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大小。 卓远一时怔忪,赵平泽叹道,“清之叔叔!” 卓远才回过神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荔枝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细声道,“赵佳盈,爹爹,娘亲和外祖母也叫我小荔枝……” 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发音都发得不怎么清楚,奶声奶气的,似是字与字之间都黏了糖似是的。卓远和赵平泽都忍不住笑。 “小荔枝,清之叔叔可以抱一抱你吗?”卓远其实很喜欢孩子,尤其是看到她,就想起桃桃。 小荔枝摇头,“不可以。” 卓远微讶,“为什么?” 小荔枝认真道,“因为不可以随便让陌生人抱,娘亲说的。” 卓远和赵平泽两人再度笑了起来。 赵平泽道,“今日听说我要来见个朋友,非要跟着一起来,说要见爹爹小时候的朋友,清之叔叔,没办法,只好选了观山楼。” 卓远笑道,“观山楼好啊,观山楼可以看到大半个京中的景致。” 言罢,又朝小荔枝道,“方才爹爹带你看了视野最好的地方吗?” 小荔枝果然被他的话吸引,“哪里?” “来。”卓远趁机抱她,小荔枝果真愿意和他一起了,卓远抱着她,到了顶层阁楼的隐藏角落,刚好可以看到落日余晖落满整个京中。 “哇~”小荔枝忍不住惊叹。 “清之叔叔有没有骗你?”卓远问。 小荔枝笑着摇头。 很快,两人都熟络了,而后和赵平泽一起踱步到席间落座。 人不多,就他们三人,在顶层的露台处很清净。卓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八很不情愿,但还是塞给他的那枚幸运糖果,送给小荔枝。小荔枝看着糖纸就很喜欢。 正好小荔枝玩糖纸去了,两人将好一起说话。 “果真是家中孩子多,我早前带她见旁人的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赵平泽一面给他斟茶,一面感叹道。 卓远笑,“和我外甥女小时候一样,多大了?” “两岁半。” 正好小桃桃半岁…… 两人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算是以茶代酒。 小孩子就是如此,有玩的了,就专心致志玩去了,也没听他们说话。 赵平泽便笑,“听说有人开窍了?” 卓远手一顿,赵平泽一开口,他就知晓他说得是蹴鞠场上的事,卓远也不隐瞒,“嗯啊,都时候给你发请帖啊。” 赵泽平叹道,“得意忘形!” 卓远笑起来。 有小荔枝在,两人以茶代酒,饮茶的时候说了好些话,但总的没呆太多时候,小荔枝要早些回去睡觉,赵泽平抱了她同卓远道别。 “清之叔叔再见。” “再见,小荔枝。”卓远也同她挥手道别。 等他们父女二人上了马车,马车驶远,卓远才收了手,轻声叹道,“骗人生女儿……” 莫名的,又自顾回味了一下,女儿好啊,小棉袄…… 赵恭平都有小棉袄了,他也要有小棉袄。 *** 回府时,长廊一端灯火通明。 夜里虽然会掌灯,但是这种通盈的程度,是整个苑中都亮了灯盏才会,平日里夜间不会这么掌灯的。 卓远寻了经过的小厮问。 小厮低头道,“今日幼儿园毕园,沈姑娘带了人在幼儿园中收拾,怕明天一日忙不过来,陶管家安排了人手帮忙,所以灯盏都点亮了,灯火通明,收拾的时候会亮堂些。” 卓远也想起,北院的施工马上就到幼儿园处了,今日毕园后,沈悦是要带人将东西收拾归整好,从京郊别苑回来之后再用。幼儿园中的东西不少,光教具就有很多,更勿说其他特制的孩子的东西,都是沈悦花了心血的。 卓远也去看看。 入了幼儿园大门口,远远就见到卓新和沈悦在一处。 苑中人来人往,既忙碌,又热闹,见了他都纷纷停下问好,他离得远,卓新和沈悦两人都没听到,两人都在忙,而且再商量着谁做哪一部分,卓新很听沈悦的话,沈悦让他去做,他便去做了。 沈悦一面拿着清单,一面核对整理好的东西,看是否有遗漏的。 等到偏僻处,才见稍高处的储藏阁里,应当是早前有人不小心,漏了成套的教具中的一个。 周围的人都在忙,沈悦看了看,觉得自己踮起脚尖应该够得到,就踮脚,结果还是差一些,又想环顾四周,但确实没发现什么可以踩的东西,只得又踮了踮脚尖,想着再试试看…… 果真还是够不到。 正有些丧气,想唤人帮忙,身后的人伸手,将教具拿了下来,沈悦以为是卓新,打趣道,“呀,长高啦!” 只是话音刚落,没有听到身后的恼火声,沈悦转头,才见是卓远。卓远又伸手,从储物阁里够了更里面一些的另一个教具,是她先前没有看到的。 沈悦心中唏嘘,却听有人一面笑,一面悄声嘀咕道,“小矮子。” 沈悦语塞,原本想踮起脚尖的,结果发现踮起脚尖似是也没什么底气,卓远好笑,“真出息了!” “还会长高的!”沈悦恼道。 卓远只是笑,没有应声,拿起一侧的清单敲了敲她的头,而后帮着她清点。 沈悦心想,大熊孩子都嘴欠。 还手欠! …… 亥时末,差不多今日当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旁人都回了,卓远陪着沈悦将剩余的清点都做好,明日晨间就不用再做重复工作了。 她认真的时候,心无旁骛。卓远环臂,站在远处看了看,稍许,等她都清点好,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一处,算是完工了。 今日事,今日毕。 卓远送她回祈福苑,路上,沈悦问,“后日你同我们一道去,还是晚些去?” 卓远道,“端阳节有龙舟赛,晌午前我要去观礼,等龙舟赛结束,我就去京郊别苑找你们。” 端午安康,龙舟祈福。 天家都在,卓远不在说不过去,早一日迟一日都无妨。 沈悦又道,“那平日里,你休沐的时候再来,有卓夜在,不会有事情的。” 卓远看他,“为什么要休沐的时候才去?” 沈悦诧异看他,京郊别苑往返京中要两个时辰,就算是骑快马,往返也要一个时辰去了,他晨间还要早朝,那得提早多少时间…… 卓远笑了笑,漫步尽心道,“无非早些时候走,晚些时候回来,放心,沈姑娘,我心中有数。” 沈悦看着他,嘴角微微勾了勾。 …… 今日累了一日,回到苑中,洗漱完,沈悦很早就睡了。 一宿无梦。 第二日清晨,沈悦和葱青,少艾便开始收拾祈福苑内的东西。 祈福苑也在北院,整个北院都要扩建成幼儿园,祈福苑也不会留下,等她们回来,自然是要换住处的,搬到何处还不清楚陶伯的安排,但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要赶在今日收拾好,因为明日就要启程去京郊别苑,再回来祈福苑也都没了。 从去年国公府失火开始,沈悦就一直住在祈福苑里,慢慢,苑里的东西也积攒得越来越多,逐渐有了感情,便有些舍不得了。 等晚些时候,苑中的东西差不多收拾妥当。 幼儿园处,昨日整理好的东西,都有小厮按照清单收捡好了,剩下的部分,从晨间一直收拾到黄昏前后。 黄昏后,沈悦又回了趟城西梁宅。涵生外出游学,再回来都要七八月盛夏了,眼下,她也要离开,便想着在离开前,回家中看看,简单得收拾了,再回王府。 端阳节前,卓远和卓新都忙着朝中和府中的事,沈悦也没顾得上同卓远照面。 明日开始就是幼儿园夏令营,一早还有开营仪式,不能迟到。 沈悦很早就睡了。 宝贝们却兴奋得不怎么能睡得着。 之前的冬令营就很有趣,这次的夏令营自然更期待。没有参加过的齐格和郭毅就更不必说了。 …… 翌日晨间,宝贝们在幼儿园蹴鞠场集合。 和去年冬令营一样,夏令营开始之前,会有一个小小的开营仪式,参加过的孩子都很期待,因为每个人都会在开营仪式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夏令营礼物。 还会有小小夏令营的营长诞生。 早前的小营长是穗穗。 第176章 == 第176章 我?营长?! === === 第176章我?营长?! === 小营长的礼物是一枚哨子, 哨子吹响的时候,夏令营的宝贝们要听小营长的指挥。 穗穗之前便做得很好。每当自由活动,或者躲猫猫,或者到处乱跑的时候, 穗穗会将大家逐一叫回来。大家都愿意听穗穗的话, 胜过听卓夜的话。 穗穗是很好的冬令营小营长。 有穗穗在前, 大家都在想, 夏令营的小营长会是谁。 桃桃悄悄扯了扯小六的衣裳,悄声道,“六姐姐, 你猜这次谁是小营长?” 平宁山地龙之后,小六和桃桃的关系缓和亲近了不少。穗穗离开后,小六时常去桃华苑陪桃桃一起玩, 两人一处的时间多了,桃桃的分隔焦虑也渐渐缓解,两人反倒比从前亲厚。 小六在慢慢适应说话的节奏, 桃桃的语言能力又很好, 正好陪着小六一处慢慢说话。小六说得磕巴,有时也会表达不清楚,但桃桃喜欢说话,也不嫌麻烦, 全当有人可以一起玩, 便一遍遍耐心得和小六重复练习。时间一长,桃桃不像之前那样想起穗穗就哭,还能和旁人一起说起穗穗;小六也慢慢适应了主动在大家面前开口,虽然语气和用词还会稍显生硬,但已经在渐渐磨合。 所以桃桃问起来的时候, 小六先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五哥哥,或格子?” 桃桃笑道,“我也觉得是五哥哥。” 齐格就在桃桃身侧,嘀咕道,“要是小五当营长,我可不服气!反正谁当都可以,我就不服气小五。” 桃桃嘻嘻笑道,“格格哥哥,你又和五哥哥比。” “就喜欢和我比!”小五环臂呲牙。 齐格也呲牙。 两个小屁孩儿对着呲牙咧嘴做怪相…… “谁先来挑自己的礼物?”沈悦这处,葱青和少艾都已经周全,就等着孩子们上前拆礼物了。 “我来。”小七乖宝宝总是第一个举手。 小七上前找到自己的名字——卓扬,拆开礼物包裹里是几个精致的香囊还有三个的荷包。 “这是什么?”小七好奇,孩子们也都围上来看,香囊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大荷包里似是装了香料和药材。 “是香料和药材。”郭毅认出。 孩子们齐刷刷看向沈悦。 沈悦半蹲下,温和朝大家道,“这次去京郊别苑是在夏天,夏日的时候蚊虫很多,除了苑子里会放一些驱蚊的香料和花草,我们外出的时候也要除以驱蚊,荷包里是不同的香料和药材,小七这次是小小生活官,会负责给大家准备外出的香囊和驱蚊药水,避免蚊虫叮咬。这可是很重要的工作哦~” “哇~”孩子们似是都想到了夏天的蚊虫。 “阿悦阿悦,京郊别苑的蚊虫会很多吗?”桃桃好奇。 孩子们极少在夏日外出过,其实都不清楚,桃桃问,大家也都好奇看向沈悦。 沈悦颔首,“夏天的蚊虫很多,临水的地方和多草木的地方,蚊虫就多,所以,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 孩子们忙不迭点头。 沈悦摸了摸小七的头,“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小小生活官,你可以完成工作吗?“ “当然啦!”小七很开心。 沈悦又道,“那马车上,你可以大家一起帮你的忙,完成这项的工作。” 沈悦话音刚落,郭毅先开口,“我可以帮忙,我帮娘亲装过香囊。” “我也来,我喜欢好看的香囊和荷包。”桃桃言罢,又牵了牵小六的衣袖,“六姐姐,你也一起。” 小六想了想,然后点头。 小七还没开口,人就差不多凑齐了,孩子们之间习惯了相互帮助,任何人的工作其实都不难。 “下一个谁来?”沈悦调动气氛。 “我我我我!”小八恨不得将手都举到头顶。 见到小八着急忙慌的模样,几个孩子都跟着笑起来,也没退开,正好夏日里,草上也不凉,大家围着圈坐在蹴鞠草坪上,开开心心得看着小八拆包裹。 “我猜是好吃的零食!肯定是幸运糖果!要么……山楂片,唔,还有可能是包好的糖葫芦”小八一面拆,一面激动得念叨着,仿佛包裹里真的有数不清的零食在等着他,朝他露出笑脸。 和小八在一处,旁的孩子总有数不清的快乐源泉。 桃桃捂嘴笑道,“才不会呢!八哥哥都这么胖了,阿悦肯定不会给你零食当礼物的!” “小八,我也觉得。”齐格附议。 小八皱了皱眉头,但包裹忽然拆开了。 忽得,孩子们都屏住呼吸,几个脑袋齐齐凑上前去,只见小八从包裹里拿出一把跳绳,小八和小六,阿四,郭毅,齐格几人都有些懵,跳绳是用来做什么! 小五,小七和桃桃都记起来,“哦!跳绳!” 冬令营的时候,小七抽到的礼物就是跳绳,特权是抽卡,只要小七完成两百次跳绳任务之后,就可以抽运动卡,决定宝贝们当天做什么运动。因为冬令营的时候大都在路上,沈悦怕大家运动量少,所以想出来这个法子。但这次夏令营,游泳,骑马这些运动都有,而且运动的比重很大,所以这次和跳绳相关的,就不是抽卡了。 小八不由皱眉,他虽然灵活,但是出了蹴鞠意外的运动都不怎么喜欢。 沈悦笑道,“这次小八身上的担子很重。” 小八朝她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旁的孩子们也替他认真听着,沈悦轻声道,“这次夏令营,小八是美食官……” 小八这个人都精神起来,美食官听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啊,但是和跳绳有什么关系? 沈悦继续道,“这次夏令营,我们还是会每天准备两次的间点,但每次间点开启的钥匙都在小八手里,小八每次完成一百个跳绳,大家就会有间点吃,但是如果小八偷懒,这一次的间点就没有了……” “啊!”宝贝们集体尖叫。 谁都知道,小八是幼儿园里最懒的一个,小八顿觉紧张! 沈悦继续笑道,“还有,如果小八哪一天没有偷偷吃零食了,我们第二日的间点就会增加水果茶,宝贝们可以轮流洗水果,切水果,煮水果茶哦~” “我最喜欢水果茶了!”桃桃响应,“八哥哥你可不要偷吃零食了,我还想做水果茶呢!” 小六也轻声道,“我也想。” 齐格也道,“我也想!” 小八看着孩子们纷纷吐泡泡,一时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不吃就不吃……” 接下来拆包裹的是齐格。 因为齐格和小五都是都是小小营长的热门人选,齐格拆包裹的时候,大家都聚精会神得看着,不知道齐格能不能拆除一枚小哨子来,大家都没怎么眨眼,最后,只见到齐格从包裹里拆除来的礼物是一面小旗子? “阿悦,这是什么?”齐格虽然没拆出口哨来,有些失望,但小旗子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孩子们也都在围着看齐格手中的旗子。 沈悦认真朝孩子们道,“格子手上的,是一枚救生旗。” 救生旗? 宝贝们都纳闷。 沈悦继续道,“这次夏令营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野外生存,卓夜给大家准备了授课,也准备模拟环节,这个模拟环节里,允许有使用救生旗的机会。当我们使用救生旗的时候,侯府的侍卫会出现,帮我们度过难关,并且告诉大家正确的做法。但是救生旗只可以使用一次,使用之后就不能再用了,所以,这个救生旗很重要,使用的时候也需要好好判断,是不是真的要用,还是等到以后。格子,这是很重要的责任,你要负责带着大家好好度过野外生存游戏!” “哇~”听到沈悦口中的野外生存游戏,孩子们都兴奋了,仿佛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这救生旗多厉害呀!他要负责守着救生旗呢! 小五嘟嘴,什么风头都给齐格了! 接下来,郭毅抽到了一个算盘,因为京郊别苑山下,每隔十日会有集市,所以宝贝们会参与到集市的采买中来,郭毅的小算盘是要帮助大家记账的,每次的可以花的银子有限,大家可以商议着买喜欢的东西。 郭毅很喜欢这个小算盘。 前几日阿悦还在教他打算盘,他很有兴趣。阿悦说会把银子给郭毅,让郭毅负责安排,孩子们都投去崇拜的目光,小孩子是最算不明白账的!准确得说,他们连数数都还数不明白呢! 付钱那可都是大人才能做得事,竟然郭毅都能做了! 一时间,宝贝们都崇拜看向郭毅。 “阿毅你太厉害了。”小五很少服人,但郭毅都会用算盘了,小五不得不刮目相看。 郭毅过了是小五,小五开包裹的时候,大家又都开始紧张起来。 早前齐格的包裹里并没有口哨,所以大家都纷纷想到小五,除了穗穗,小五和齐格是最像小小营长的,现在齐格已经有一面救生旗了,那营长小口哨是不是在小五的包裹里。 小五原本是不怎么紧张的,但真临到眼下,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冬令营的时候,他夹了一路的弹珠,给大家发了一路的碗筷,眼下这手指灵活得握笔一点问题都没有,平妈妈都感叹他写字进步怎么这么快!他照本宣科,阿悦说了,我的精细动作能力提升了,握笔当然不在话下。 眼下,小五还是紧张的,他怕还让他天天夹弹珠,再发一整个夏令营的碗筷,那他在齐格面前可抬不起头来,齐格都有救生旗在手呢! 小五慢慢拆开包裹,口哨口哨,心中一遍遍祈祷着,他可是要向穗穗看齐的人,他要做夏令营的小小营长! 包裹拆开了!小五忽然闭眼!等耳边都是孩子们的笑声,小五才睁开眼,定睛一看,啊? 一个篮子?! 小五看向阿悦的时候都要哭了!为什么给他一个篮子?齐格好歹也是一面救生旗,给他一个篮子做什么! 难怪旁的孩子都跟着咯咯笑起来,一个篮子做礼物实在太古怪了。 沈悦笑了笑,认真问道,“我们这次夏令营时间月余长,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会跟着去?” “葱青,少艾,凝白,影墨,英英还有玉琼!”小八这次比小七抢先。 这次夏令营的时间准备得充分,为了更像夏令营一些,所以平妈妈,慧妈妈,春雨,碧落和王妈妈,桂枝等人都不会跟去,会由幼儿园的葱青,少艾,凝白,影墨和英英几人跟去照顾,也会重点培养大家的自理能力,比之前的冬令营还要更接近于实际的夏令营一些。 所以小八才会说出几个人的名字。 沈悦一面颔首应好,一面问,还有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有说卓夜的,有说叶子,段牧,阿吉的都有……等等等等,最后沈悦提醒,“还有没有别的小伙伴,我们忘了的?” 孩子们陷入的沉思,忽得,是小六开口,“是豆子他们吗?” 小六一开口,“哦,对哦~”旁的孩子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可不是嘛,这次去夏令营的时间很长,所以小五的小马驹,阿四和小七的左左右右,小六的豆子,小八的小松鼠吱吱,还有桃桃的猫咪阿悦都要跟着去呢! 因为每个人都带了宠物,所以齐格和郭毅也都带了自己的宠物一道来。 齐格的,是一只很神气的小猎犬! 郭毅的是只小兔子。 总归,这次去夏令营,又是一次幼儿园加动物园大迁徙! 一旁的卓夜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京郊别苑有后山,一旦跑到后山里,累死他们都找不齐的…… 但孩子们明显不这么认为。 宠物宝宝们是去和他们一起过夏令营的。 说到了宠物这里,沈悦才将话题拉回来,“这次夏令营,平妈妈,慧妈妈,春雨,碧落和王妈妈,桂枝等人都不会跟去,格子和阿毅家中也不会有人跟来,这次全程会由葱青,少艾,凝白,影墨和英英几人陪着大家,夏令营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大家学会自理,同样的,我们也要自己照顾我们自己的宠物,比如,给它们洗澡,替它们喂食,甚至带它们散步……” “哇~”孩子们第一反应不是“啊,怎么办”,反而是兴奋。 离开了平日的环境,孩子们的积极性反而会更高。 沈悦继续道,“我们可能暂时还做不好,所以可以寻求葱青,少艾,凝白,影墨,英英和玉琼的帮忙,给宠物们洗澡等等。但是我们也还需要一位后勤官,每日要负责给大家的宠物准备口粮,所以有篮子的小五,就是小小后勤官啦……” 大家的目光都笑盈盈看向小五。 小五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五哥哥,你要给我的猫咪阿悦多准备些零食,它好爱吃来的。”桃桃第一个上来搞好关系。 “五哥,我的吱吱要吃西瓜,你要记得给它准备西瓜!” …… 孩子们都七嘴八舌的朝小五示好,慧妈妈,春雨,平妈妈等人不在,宠物的口粮可都掌握在小五手中,小五忽然觉得这是一项非常神圣而且有难度的工作,不是谁都能做好的,而且天天都要做的! 那可比摇个破旗厉害多了! 小五呲牙,朝齐格笑道,“诶,就不给你的小猎犬吃肉肉!” 齐格窝火,“它会饿的!” 小五顿觉得有趣极了。 到这里,宝贝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口哨的事情了,只觉得每个人的礼物似是都与众不同,而且都出乎意料。 等到小六的时候,大家又都安静下来。 小六是近来才会慢慢说话的,幼儿园的孩子都看得出沈悦花了很多时间在陪伴小六上,而小六也确实能在大家面前一点点开口,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小六。 小六拆礼物的时候很安静,动作也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等包裹拆开。 宝贝们都流露出惊艳和羡慕的神色! “哇~” 小六手上的礼物,是一枚干花。 在这里,很少有人会做干花,但沈悦的这朵干花应当是春日里摘下的一朵,放在了木匣子里,很漂亮,也很好看。 又以为几乎没见过,所以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 “这个是干花。”沈悦同大家解释,“也就是趁花开的时候,将花做成干花标本,去掉了水分,可以保存很久。这次夏令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尝试做自己想要的干花,或者蝴蝶标本。小六的画画得很好,可以帮助大家将干花和标本做得好看,我们做好的干花和标本,会摆放新的,更宽敞和明亮的幼儿园里。” “哇!”这回,连带着宝贝们对新幼儿园的憧憬都有了。想到自己制作的干花和标本也会被摆放在新的幼儿园里,都忍不住遐想。 小六也笑着看向沈悦,沈悦是认可了她的画画得很好。 小六很开心。 “我想做只大千牛。”小五朝小七说道,小七叹了叹,“我还是蝴蝶。” 齐格也道,“我想做蚱蜢。” 孩子们又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夏令营的小任务来…… 等到桃桃拆包裹的时候,大家才又停下。 桃桃是最小的一个,大家都好奇阿悦会给桃桃准备什么礼物。桃桃也欢喜得拆开包裹,结果……发现是一堆白纸? 桃桃以为看错,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实是白纸。 桃桃一旁的齐格和小六都分别从桃桃手中拿了一页白纸,真的是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阿悦,是不是弄错了?”齐格问道。 沈悦从齐格手中接过那页白纸,轻声道,“宝贝们,没错,就是一页白纸,而且,一共是八张白纸,代表这次去夏令营的每一个人……” 孩子们都认真听着,也抬眸看向沈悦,听沈悦娓娓道来,“大家不是都很想念穗穗吗?穗穗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夏令营,所以我们准备了每人一页纸,到时候大家可以准备最想和穗穗说的一句话,阿悦会帮大家写到纸上一起给穗穗。” “啊~”宝贝们似是都没想到,这是给穗穗的礼物。 “一句话不够,可以多讲几句吗?”小八问。 小五和小七都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悦摇头,“不可以,因为我们的规则就是一句,你最想同穗穗说的话。” 孩子们又都跟着点头。 沈悦又朝桃桃道,“但是桃桃不一样。” 孩子们都惊讶看向沈悦和桃桃,桃桃也一脸不可思议。 沈悦温和道,“桃桃会作为这次夏令营的观察官,观察大家在夏令营的表现,等夏令营结束的时候,桃桃会把自己观察到的,大家在夏令营里的表现说给阿悦听,阿悦会在大家写给穗穗的那句话后面,附上桃桃的观察。所以,大家记得哦,我们把想说的,想做的,看到的,都告诉穗穗,穗穗一定会开心的,好不好?” “好!”孩子们的情绪忽得高涨起来。仿佛都想到穗穗收到信的一刻,该是多开心。 而这次夏令营仿佛也有了新的意义。 因为,即使穗穗没有来得及和大家一起参加夏令营,却还能读到夏令营中的事情,也会想起大家来,这就是最好的事情啊~ 孩子们都叽叽喳喳同桃桃说着,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都沉浸在有什么想和穗穗说的喜悦里,忘了小哨子的事情了,只有佛系的咸鱼阿四伸爪子去拆面前的包裹。 偌大个包裹拆开,就一个丁点儿小的哨子。 早前冬令营阿四没有参加,方才大家说话的时候,阿四也没有认真听。 当下,阿四看了看手中的哨子,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纳闷得放在嘴边吹了吹。 顿时,所有的孩子才都停下来。 小五,小七和桃桃都惊讶道,“小小营长的哨子!” “哇~”孩子们欢呼起来。 反正对小七,小六,小八和桃桃来说,谁做营长都好啊,他们都是最小的!四哥哥也好! 齐格和小五,郭毅也觉得好,蹴鞠赛的时候,阿四力挽狂澜,展现出来得领导气质,而且尤其对于齐格和小五来说,只要对方不是营长就好! “……”咸鱼阿四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环顾众人,而后目光落在手中的这枚不起眼的口哨上。 不是! 我?营长?! 阿四看向沈悦,一幅阿悦你是不是放混了,你干嘛让我来做营长的表情! 沈悦却摸了摸他的头,“恭喜你,阿四小营长,夏令营期间你要负责照顾大家哦!” 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177章 === 第177章 出发啦!夏令营 === === 第177章出发啦!夏令营 === 不管阿四愿不愿意,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夏令营的开营仪式结束了。 孩子们拆开了属于自己的礼物,也领到了各自的任务, 所以, 属于孩子们的夏令营算是正式开始啦! 宝贝们准备开始向京郊别苑出发! 今日是端阳节前一日,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来了王府幼儿园看孩子们的夏令营开营仪式。 冬令营的时候, 齐格和郭毅都还没到幼儿园中来, 宝贝们的开营仪式,将军夫人和曲夫人都是头一次参加。 整个开营仪式其实都是孩子们自己在主导。沈悦虽然也在,但都是孩子们自己在决定着拆礼物的先后顺序。蹴鞠草坪上,沈悦同孩子们坐在一处,将军夫人和曲夫人则同陶伯等人一道,远远站在蹴鞠草坪外看着,全程脸上挂着笑意。 将军夫人还同齐格一起参加过幼儿园植树, 京郊别苑春游踏青放风筝的课外活动, 以及孩子们的蹴鞠大赛,对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氛围已经习惯, 看着齐格从早前还有些紧张忐忑,到现在已经能全然融入其中, 并得到旁的孩子肯定,而不是像早前一样,只有靠恶作剧和打架赢得旁人的关注。 将军夫人心中其实高兴。 但曲夫人这处又不同。 一是郭毅的性子和齐格不同, 二是植树活动的时候,郭毅还没有来幼儿园, 京郊别苑那次春游踏青曲夫人也有事离京了,没有一道去,所以除却早前的蹴鞠大赛, 曲夫人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得参与到孩子们的活动中来。 作为家长,将军夫人和曲夫人见证了孩子们在拆礼物与领到各自任务时候的欢欣鼓舞!也见证了正式开营后,孩子们相互蹦着,跳着,拿着手中的礼物在蹴鞠草坪上追逐嬉戏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除却在王府幼儿园,别处罕见。别说赋予孩子们不同的夏令营任务,让孩子们去履行和践行自己身上的责任。就是眼前这堆孩子,哪个放京中不是宝贝疙瘩?一月这么长的时间,身边连个伺候的管事妈妈,丫鬟都不跟去,哪家又敢放心? 但她们两人都放心。 只是孩子从未离家这么长的时间,心中又很舍不得,所以今日才会来送。虽说休沐日的时候,也会去京郊别苑看孩子,但一想到孩子马上就要离京了,齐格和郭毅上前同她们道别的时候,将军夫人和曲夫人心中还是生出了浓郁的不舍。 “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听阿悦的话。”将军夫人叮嘱。 曲夫人也朝郭毅道,“注意安全,等休沐的时候娘亲来见你。” 齐格和郭毅两人都纷纷点头。 去往京郊别苑的马车已经在王府大门口等候,孩子们在卓夜和葱青的带领下往王府大门去,沈悦则同将军夫人和曲夫人一处,大致说了近几日的安排,也请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放心。 很快行至大门口。 孩子们还是在一处,不愿意分马车。 好在眼下孩子只有八个,再加上沈悦和葱青两人,也勉强能坐得下,只是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再多,就只能分班,且分马车了。 马车上,孩子们热闹挤在一处。 就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到去过的好玩地方,孩子们都撩起帘栊兴奋得朝着马车外的将军夫人,曲夫人和陶伯一道挥手道别。 陶伯有府中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有一道跟去。 见到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得等待出发的场景,陶伯不禁捋了捋胡须跟着笑起来,从阿悦来,孩子们在幼儿园中仿佛都有了很多盼头,而且,这些盼头都在循着计划和日程,逐一实现。 马车驶出去好远,还能听到巷子里余留的嘻嘻哈哈的笑声与欢呼声。 夏令营,真的开始了! 只是前一辆马车过后,后一辆马车也紧随其后,分别有阿四和小七的左左右右,小八的小松鼠吱吱,小六的鹦鹉豆子,桃桃的猫咪阿悦,以及格子的小猎犬,郭毅的大白兔,整个马车也安静不到哪里去。 只有小五的小马驹,跟着队伍一起欢畅跑着,格外开心。 *** 宫中,卓远不时便看看一侧的铜壶滴漏,算着差不多时辰,王府中,沈悦差不多应当已经带着孩子们出发了…… 果真,不多时,就有内侍官快步入内,是陶伯让人送了信到宫中来给他,说一声,沈姑娘带着孩子们出发了。 卓远颔首,示意知晓了。 心中却想,这群家伙怕是已经开心得收不住了…… 最了解王府幼儿园这群小祖宗的莫过于卓远。 从王府去往京郊别苑的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一点儿睡意,要么轮流趴在马车窗上看着外面,叽叽喳喳说着各自在窗外看着什么。 正好两便窗户,三四人刚好趴一处,也不挤,还很好玩。 小孩子凑一处,开始是聊天,后面基本就是比想象力。 分明起初都在说沿路看到了什么风景之类,到后面就开始胡诌,一个说看到风筝了,另一说看到天灯了,紧接着第三个就说看到凤凰了,第四个就笃定自己看到了三个太阳了…… 反正看到什么不重要,不能被比下去才最重要。 所以一个比一个的兴致高,一个浮夸过一个,最后一人戳破,你乱说,另外一个都哈哈笑起来。 阿四无语,实在不知道这么瞎闹腾有什么好玩的。 但这帮家伙竟然乐此不疲。 到后来,阿四宁肯他们继续瞎闹腾,总好过一起唱儿歌,哼童谣,阿四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 好容易,中途到了凉茶铺子歇脚。 京郊别苑在南边,所以去往京郊别苑的路,是通往南边的路,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歇脚的铺子。 府中的侍卫先行就到了踩点,当排查得都排查了。 眼下差不多晌午前后,沈悦带了孩子们在凉茶铺子简单用了午饭,又在一侧散步消食,晚上才又上了马车继续往京郊别苑去。 差不多未时初,马车缓缓到了京郊别苑的山脚下。 “哇~”孩子们早前就来过一次,见到山脚下京郊别苑的匾额,就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门口值守的侍卫见是平远王府的马车,且卓夜在,都拱手行礼,让出了一侧的道路。 马车沿着盘山路一直行至半山腰可供马车行至最内里的地方停下。 京郊别苑的的主体就坐落在半山腰处。 卓夜依次抱孩子们下了马车,小六和桃桃上前一左一右牵着沈悦,小五和齐格一面追逐打闹,一面往别苑门口去。 小八,小七和郭毅都老实得跟在沈悦身后。 阿四目光则一直盯着小五和齐格,只要盯紧这两头,要做的事情至少就少了六成以上,打架,闯祸,惹是生非,也大多只有他们两个…… 从下马车的地方往京郊别苑步行过去,只要一刻钟时间。 说话声中,很快就到了。 京郊别苑很大,方才的是前山,别苑在半山腰,半山腰可以往上,也可以去后山,是孩子们眼中的自由天地。 之前春游踏青放风筝的一日基本没玩够,故地重游,这回要住上月余,宝贝们都在新鲜劲儿上。 平妈妈、慧妈妈等人没跟来照顾,全程会有幼儿园的葱青、少艾几人照看,所以总共只分了三处房间,正好够人手照看。 桃桃和小六,两个小姑娘一个房间,主要照顾起居的人是玉琼。 阿四,齐格和小五是一个房间,英英来照顾。剩下的小八,小七,郭毅在一个房间,影墨来照顾。 葱青,少艾和凝白三人,主要负责起居以外的工作。 玉琼,英英和影墨分别领了孩子们去各自房间,眼下才未时过多了一两刻钟,正是平日里孩子们午睡的时候。 方才一路来京郊别苑,又乘马车沿盘山路上山,再到各自的房间,孩子们欢呼了,尖叫了,也关起门来从这个床蹦到那个床,庆祝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开始夏令营了! 但很快地,也跟着累了。 差不多未时四刻,就在玉琼,英英的影墨的照应下,换了一身衣裳午睡了。 端阳节前一日,朝阳似火。 气温似是这两人陡然上去的,即便在京郊别苑,天气还是止不住的热。孩子们入睡前就换了轻薄的衣裳,但玉琼,英英和影墨也都一面摇着扇子,他们才一面入睡的。 今日是夏令营的第一日,初到京郊别苑,今日以修整为主,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急在这一日。 许是晨间兴奋了,又一直坚持到未时才差不多睡下,孩子们睡到了申时前后,才又陆续起床。 今日以修整为主,间点分别送去了各个房间,没将孩子们再召聚在一处。 沈悦几人也在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未同孩子们一起,孩子们吃完间点,在别苑的中苑里蹴鞠完,卓夜带着。 桃桃好奇问,“阿悦去哪里了?” 葱青应道,“沈姑娘准备今晚的篝火会去了,今日天气好,今晚在半山腰处能看到星星,沈姑娘还请陶管家邀了皮影戏的戏班子来,今晚会很热闹哦~” “哇~”宝贝们都恨不得赶紧天黑了! 第178章 === 第178章 夏日与萤火虫 === === 第178章夏日与萤火虫 === 夜幕降临, 京郊别苑的后山却很热闹。 篝火设在后山的宽阔处,有侍卫和暗卫在守着,周遭很安全。篝火从黄昏时候就开始点燃了, 比普通的火堆大了不少, 足足有阿悦那么高。 孩子不算多, 不够绕篝火坐一圈的。 大家都绕着半圈坐着, 虽然是炎炎夏日, 京郊别苑在山间,后山的夜里隐隐有些凉意,点着篝火,离得稍远些也不会觉得太热。 更因为从来没有这么聚在一处,参加过篝火晚会,所以什么东西仿佛都是新鲜的。有大家,有阿悦, 有篝火, 还有每个人手中的萤火虫袋子,抬头就是夜空星辰, 仿佛整个夏天最美好的东西都在眼前了。 桃桃好奇萤火虫袋子里的萤火虫是什么样子,低头去拆, 阿四才来得及说一句,“要是拆开,他们就飞走了……” 话音未落, 桃桃手中的萤火虫袋子已经拆开了。 里面装得萤火虫,似近处的满天星辰一般, 缓缓朝四处有层次得飞了起来。 “哇~”先是桃桃的感叹声,而后是小六的。 “哇~”相继的,孩子们都陆续站起来, 好奇得观察着眼前的萤火虫,也有像小八似的跳着嘻嘻哈哈去抓萤火虫的。 “实在太美了!”桃桃又忍不住赞叹。 夏日的宁静与热情似火,仿佛都在眼前的萤火虫与篝火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家没看够,小六也拆了自己手中的萤火虫袋子,“哇~”孩子们的欢呼声再次感叹出来。 阿四泄气,好的,反正,你们也更喜欢看萤火虫,那就飞好了~ 于是从桃桃,小六开始,既而是小七,郭毅,小八,齐格,小五,最后是阿四,大家都将袋子中的萤火虫放了…… 要么像小七,小六和桃桃,郭毅一样好奇而羡慕得看着,要么像小八,小五和齐格一样嘻嘻哈哈闹着,跳着去够萤火虫。 夏日的笑声仿佛就这么围绕在篝火周围,经久不曾散去。 …… “头,怎么愁眉苦脸的?”不远处,叶子问卓夜。 今晚篝火晚会,府中的孩子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叶子几人也觉得有趣。 叶子不问还好,一问,卓夜恨不得在他面前撞死了之,“这萤火虫,我让人抓了三天,他们一口气给放了……” 叶子笑着宽慰道,“放了就放了,开心不就好吗?” 卓夜一幅你还太年轻的模样看着他,“当然开心了,放了还会让你抓回来……” 话音刚落,果真听到小五的声音,“卓夜!萤火虫都飞走了!你能把它们抓回来吗?” “……”叶子看了看卓夜,忍不住汗颜。 祖宗! 卓夜憋了一肚子火,“还愣着做什么,叫人抓萤火虫去啊,赶紧去抓,一会儿要拆房子的!” *** 萤火虫一幕后,大家安静坐在篝火旁,听阿悦说夏令营的安排。 白天的开营仪式放在幼儿园里,因为幼儿园要扩建了,所以在原址上留些纪念,沈悦还是轻冯亭画了Q版的纪念画,又照着拓了几幅,眼下,孩子们手中都各有一幅,画得都是阿四拿起哨子时候的场景,每个孩子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得到体现,孩子看一眼就能想起当时的场景。 弥足珍贵。 孩子们相互看着手中的纪念画,其实分明都是一样的,因为冯亭也来不及画那么多幅,但是看别人手上的仿佛和看自己手上的不一样一般,都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冯亭对孩子们已经熟悉了,尤其是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冯亭总能传神得突出每隔孩子的特点并加以放大,让孩子们一眼就能认出来谁是谁,光是这个环节就让孩子们开心。 等纪念画看完,沈悦请大家收起画卷,开始同大家说起夏令营的安排。 宝贝们都半围着篝火坐着,看向沈悦。 “首先,每天清晨会有固定的晨练,卓夜会带着大家晨跑。”沈悦话音刚落。 “啊~”除了小五之外,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尖叫着抗议。 大家最不喜欢的就是晨跑,早上多好的时间啊,为什么要晨跑,只有小五没有异议,因为很早之前开始,晨间要么是六叔,要么是卓夜陪他练小木剑,都没断过。 晨跑,是每次训练前必须的环节,有助于后面更好的发挥,所以对小五来说,晨跑没什么啊。 但对旁的孩子们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哭嚎声一片…… 还以为夏令营天天都是像今天一样篝火和皮影戏呢,怎么还有晨跑啊! 沈悦笑道,“整个夏令营我们会做很多有趣的事,也会学习很多有用的知识和技能,但这些知识和技能的前提都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强健的体魄。晨跑是很好的训练方式,也会让大家从一天的清晨开始,迅速充满能量,所以,晨跑环节是必须的,每一个小朋友都要参加,不许偷懒哦~” “啊~”孩子们再次表示无法安抚。 尤其是阿四,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不是沈涵生而已,是他们姐弟两人都喜欢让人跑步……还都是晨跑,只不过沈涵生更狠些,负重跑还是十圈,阿悦是让跟着卓夜跑…… 阿四一脸生无可恋。 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比跑步更让他头疼的事,但很快就有了,沈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阿四,你是小营长,所以你负责监督大家,确保每一个人都要跑完晨练归队。” 那就是他得守着每一个跑完的意思…… 他就知道,当这个小营长没有好事,没有好事! 不过好在晨跑的环节说明结束,沈悦说起其他安排的时候,孩子们还是愉快得将晨跑的事情给忘了去。 晨跑之后,回房间简单整理洗漱。 上午有一堂夫子的历史故事课,每日一个小故事,让孩子们对临近诸国的历史和历史人物有一个简单的了解,课后会有和夫子的互动,还有简单的小考题,确保孩子们是了解了的。 历史故事课之后就是间点,间点后,是认识植物和昆虫的课程,因为涉及到野外生存,所以很多知识都是要在平日里补充的,所以历史故事后就是认识植物和昆虫的小知识。 历史故事课和认识植物和昆虫的课程上两日,休一日,休的那一日,大家会和卓夜一起去后山,体验小的野外环境,和做小探险,用来对学习到的知识做巩固,也同时实地学习一些必要的知识。 这就是晨间的安排。 听说是听故事,认识植物和昆虫,还有实地去后山探险,宝贝们都不自觉欢呼起来,光是听听都很有去。 然后阿悦继续说到下午的安排。 每日还是要午睡一个时辰,确保下午的精神是充足的,因为其他所有的训练课程都在下午。 午睡后,错过了夏日最热了时间,那个时候的水温正好,所以用完间点,小歇之后就会去后山学习游泳…… “哇~”“啊~” 听到游泳,孩子们的反应大相径庭。有胆子大的譬如齐格,小五和小八这样的,觉得游泳太好了,但是像小七,小六,桃桃和郭毅就会觉得游泳应当是很可怕的…… 西秦国中的人,大都怕水。 小孩子耳濡目染,就更怕…… 沈悦上前,一面揽了小六,一面轻声朝孩子们笑道,“游泳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求生技能,在这次夏令营里,学会游泳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它会帮助我们,绝处逢生,同时,游泳也是一项很好的锻炼,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游泳好玩吗?”桃桃眨了眨眼睛。 沈悦颔首笑道,“好玩啊,游泳是项非常好玩的锻炼,阿悦给大家准备了游泳的装备,明日就可以看到了。等日后我们回了幼儿园,还是会让大家每隔一小段时间就来京郊别苑游泳,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原来回了幼儿园也还要游泳啊…… “不仅游泳。”沈悦继续道,“还有骑马。” “哇!骑马!”齐格简直是蹦起来的,穗穗和小五都在学习骑马,穗穗是陆将军教的,小五是平远王在教,他也想学,可是祖母不让爹爹教他,觉得太危险了,他一直好想学! 沈悦示意他坐下,又道,“不过骑马很危险,首要的,是我们要注意安全,所以,这次的课程算是马术入门,不会有太惊险和剧烈的课程,主要怎么和小马驹学会相处,怎么喂养,怎么熟悉他们脾气,然后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慢慢的遛马就好,日后,和游泳课一样,我们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京郊别苑一起骑马。” 京郊别苑离南郊马场近,所以来一处地方就都有了。 游泳和马术课程与历史故事课和认识植物昆虫想同,都是上两日,休一日,因为休的那一整日都会在后山探险。 所以,在夏令营的时候,每三日就有一个课程小循环,最后那一日,孩子们可以放松,不用晨跑,不用上课,不用游泳和骑马,会去集市游玩,或是去泛舟,将军夫人和曲夫人还会来探望格子和郭毅…… 所以对宝贝们来说最后一日就是休沐日。 宝贝们开心得听完安排,皮影戏的戏班子也准备好,开始给孩子们演皮影戏。 平日里,孩子们看皮影戏的时间很少,一是在京中外出的机会很少,二是京中也很少有人会将皮影戏的戏班子专门请到家中来给孩子们演皮影戏。 宝贝们挪了地方,围在皮影戏台前看着,身后不远处是篝火,头顶是夜空星辰,隔一段时间,皮影戏就有一个小高潮,孩子们拍手鼓掌。还有格子和小五这样的好事之徒,钻到人家幕后去看去了。 笑得桃桃和小七捧腹,最后是阿四将两人赶出来的…… 皮影戏唱了许久,孩子们也跟着闹了许久,等差不多亥时末,孩子们纷纷打起了呵欠,愉快的第一日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离开后山前,卓夜将一个个闪着荧光的袋子交还给每个孩子手中。 星辰浩瀚,桃桃甜甜搂了搂卓夜的脖子,“卓夜,你最好了。” 卓夜只觉得,忽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第179章 === 第179章 走失 === === 第179章走失 === 今日夏令营开营, 宝贝们兴奋了一整日,也闹腾了一整日,最晚的接近子时才休息歇下。 桃桃和小六一个房间。 即便有两张床, 两个孩子也要凑到一处睡, 玉琼负责照顾。 玉琼是几个人中最仔细, 也是最细致温柔的一个,平日在幼儿园的时候, 也照顾桃桃和小六居多。 今日孩子们都累了,玉琼基本没怎么哄。 在耳房中替桃桃和小六洗漱后, 两个孩子很快在床榻上睡着,玉琼替他们盖好被子。 孩子们对京郊别苑不似对王府熟悉。 夜里总有忽然醒的时候, 怕是会害怕, 所以玉琼的小榻也设在内屋中,方便随时照看桃桃和小六。 三个人的屋子也不打挤。 玉琼摇着蒲扇, 陪着桃桃和小六入睡,而后才熄了屋中的灯, 只在自己将近的小榻一侧留了盏夜灯,方便值夜。 玉琼只用照顾桃桃和小六二人,总得来说还算轻松。 需要警醒一些的, 是英英和影墨。 阿四,齐格和小五一个房间,英英在房间中照顾,男孩子不同女孩子, 桃桃和小六要睡在一处,但阿四,齐格和小五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睡在一处,所以内屋里放三张小床榻有些打挤。 英英的小榻就放在内阁间里。 给几个男孩子挑选的住处都是带内阁间的, 方便夜里照看。 篝火晚会和皮影戏回来,孩子们虽然有些累了,但印象里似是还有余温,英英将几人收拾好,送上床榻就差不多子时了。 熄了夜灯,只在内阁间中点了夜灯,灯光微弱,影响不到内屋中的孩子们,但歇下许久,还能听到齐格和小五的说话声,似是在比今天谁袋子里的萤火虫最多…… 等声音差不多平息,英英去看,才又忍不住笑起来。 男孩子是要皮一些,睡姿也不怎么老实,千奇百怪都有。 小五是侧睡着,双腿夹紧被子。 齐格是仰着,但是双手双脚伸开,只在腰间馋了被子的一角。 至于阿四,整个人是趴着睡着,脑袋歪着,似是还皱着眉头,应当是入睡前被一直低声说话的小五和齐格扰了睡眠…… 英英上前,逐一给几人盖好被子。 因为睡得太熟,也没给他们再调整姿势,让他们睡到天亮再说。 影墨这里,便是介于玉琼和英英之间。 小七,小八和郭毅虽然也是男孩子,但是除了小八之外,小七和郭毅都不怎么好动。而且小七是个很守规则的孩子,只要和影墨达成了规则,就一定会按规则做;郭毅的自理能力又是所有男孩子中最好的;至于小八,只要吃得饱饱的,又不和小五在一处,便也不怎么闹腾。所以,这间屋子虽然同样是三张床榻,三个男孩子,影墨也住在内阁间里,但照顾起来的难度却远小于英英这里。 …… 差不多将近子时末,沈悦才忙完手上的事,明日才是夏令营正式第一日,孩子们要早起晨跑,明日的安排会从很早就开始,沈悦要确保不出纰漏。 等到事情都忙完,又相继去了几间屋子看看宝贝们睡得好不好。 许是今日确实累了,不管入睡前怎么折腾,但真正睡下了,又都睡得很好,很安静,连被子都没怎么瞪。 沈悦分别嘱咐了玉琼,英英和影墨几人,明日晨跑的事,而后才回了自己屋中,才见卓夜还给了她一袋萤火虫。 沈悦推开窗户,解开萤火虫袋子,萤火虫飞了满满一苑中。 沈悦忍不住数了数,数几次也没数清楚。 屋顶上值夜的段牧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屋顶上跃下,笑盈盈朝沈悦道,“沈姑娘,不用数了,刚好一百只。” 沈悦顿了顿,既而跟着笑起来,难怪数不清楚,一百只这么多…… 府中还有八个孩子,那不是抓了将近一千只萤火虫? 段牧叹道,“可不是嘛,头说,整座山的萤火虫都要被他绑来,指不定日后还能找他寻个仇什么的。” 沈悦笑得捧腹。 …… 临末这一处,算是今日完美落幕。洗漱完,沈悦一宿无梦,一直睡到第二日晨间。 京郊别苑在南郊的整座山中,清晨,沈悦是山涧鸟鸣中醒来。 夏日一天中最好的两个时刻,一是清晨,一是黄昏日落。推开窗户,处处透着夏日林间的清新气息,很是好闻。 沈悦往晨跑的集合处去,见卓夜已经在集合处等候。 因为昨晚段牧的一句打趣话,沈悦见到卓夜就忍不住想笑,只觉卓夜日后再见到萤火虫,应当浑身上下都会不自在。 “沈姑娘昨晚睡得可好?”卓夜问起。 京郊别苑在林间,蚊虫和鸟都比京中多很多,吵是一定会吵的。沈悦笑道,“还好,就是不知道几个孩子今天能不能按时起来?” 卓夜心里是有些期待的,平日里没少被这堆祖宗欺负,正好晨跑,可以让他有机会名正言顺“照顾”着。 两人一道等,从差一刻钟到辰时,到一盏茶到辰时,到过了辰时一盏茶时间,才见少艾快步上前,语气些许慌乱,“沈姑娘,出了些岔子。玉琼这里,遣人来说,九小姐一直在哭,说她不要起来晨跑,也不准六小姐起床,六小姐穿衣裳,九小姐就哭得更凶,都停不下来……” 少艾言罢,卓夜当即就打消了先前脑海中想要“照顾”这堆祖宗的念头,他怎么敢有这种痴心妄想,这堆祖宗不折腾死他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沈悦却是掩袖笑了笑,似是都在意料中,也不出奇,又轻声问道,“英英和影墨这头呢?” 少艾的性子都是挑轻巧的先说。 沈悦几乎可以断定,桃桃和小六这里已经算是最好的状况。 少艾果真皱了皱眉头,叹道,“英英这里,还要再头疼些……” 卓夜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头疼了。 少艾继续道,“四公子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起来,非说要等五公子和齐小公子什么时候准备出门了,再叫他,他立马就起来……五公子和齐小公子早前没在一个屋中睡过觉,起来看到对方就闹得不可开交,洗脸抢地方,漱口抢地方,穿衣服也不要和对方一样的,起来得倒是早,就是没消停过……” 卓夜已经一个头胀成了两个头疼。 沈悦却笑了笑,问道,“影墨那里呢?” 少艾一幅才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的模样,“七公子和郭公子都有起床气……八公子看呆了去,也跟着一起哭,不肯起床。” 这倒好,起床气无解。 卓夜觉得今日的晨跑基本等于告吹了……要让这堆性格各异的祖宗整整齐齐起来晨跑,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光是起床这一环节就够磨掉一层皮的。 少艾也一脸惆怅。 沈悦却宽慰道,“第一日,再所难免,能准时醒就跨出第一步了,慢慢来。” 少艾和卓夜诧异看她,沈姑娘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着急,也似意料中的一般,轻声道,“今日是夏令营的第一日,晨跑的规则一定要坚持,今日坚持了,日后才能坚持;今日不坚持,整个夏令营的月余,一日都别想坚持。” 卓夜和少艾都愣了愣,相继眨了眨眼。 沈悦朝少艾道,“去同玉琼,英英,还有影墨说一声,让她们告诉府中的公子小姐,卓夜会一直在这里等他们,晨跑不结束,不进行下一环节,晨跑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辰早餐。” 卓夜和少艾意外。 沈悦又朝卓夜道,“我同岑夫子说好了,今日要养成孩子们晨跑的习惯,可能第一日的课程要扑空。夫子很是支持,说锻炼和学习一样,都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也都需要持之以恒,所以,今日的课程即便取消,也要将晨跑跑完。” 卓夜和少艾都倒吸一口凉气,沈姑娘的言辞一直温和,但似是温和里也透着不容置喙。 同王爷似是的…… *** 巳时前后,临江边上,京中的百姓远远就将龙舟赛附近的江边围得水泄不通。 江面上,百舸争流,各自喊着各自的号子,锣鼓声,呐喊声,声声震天,处处透着龙舟赛的热闹与宏大。 还未开赛,气氛就已热火朝天。 卓新同卓远一道来了端阳龙舟赛。看台上,有平远王府专门的阁间,不必和沿江边的百姓,或看台上的官员挤。 “六叔,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郊别苑?”卓新关心幼儿园的夏令营活动超过端阳龙舟赛。 卓远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淡声道,“还早着……龙舟赛巳正开才开始,不到不到午时末不会结束,耐心些……” 午时末……卓新只觉得脑海中在嗡嗡作响。 少时,有内侍官上前,卓新以为是天家传话来的,却见是阁间外伺候的内侍官,朝他二人拱手,“王爷,二公子,赵平泽赵大人带了小姐来了。” 卓新意外,赵平泽不是新任的户部员外郎吗? 近来卓新一直跟着陶伯学习府中和朝中的事,朝中这些新晋官吏的升迁,陶伯都了如指掌,所以,他也听过这个名字。 卓新不由在脑海中分析着,户部员外郎,说是要职有些勉强,毕竟上头还有户部尚书和侍郎在,但像户部这样的机构,员外郎更多是做实事的人,也是整个户部最容易得罪人的人。 思绪间,帘栊撩起,只见赵平泽抱了小荔枝入内。 卓远远远唤了声,“小荔枝。” 小荔枝果真眼前一亮,亲切道,“清之叔叔!” 内侍官顿了顿,多看了小荔枝和卓远一眼,赶紧退了出去。 卓新心知肚明。 赵平泽才调任京中,在京中也还没混成熟面孔,皮州赵家不算名门,朝中想同赵平泽使绊子的人怕是不少。 但六叔今日邀了赵平泽来阁间一道看龙舟赛,赵平泽的女儿还唤六叔一声清之叔叔,旁人心中恐怕都需多掂量了去。 只有永宁侯府的几个小公子,还有齐格,穗穗才会唤六叔清之叔叔。 那是因为永宁侯府同平远王府世代交好,齐将军和齐小将军,还有陆将军同六叔的交情更是没有话说,所以府中的孩子才会唤六叔清之叔叔。 但方才,赵平泽的女儿也是唤的清之叔叔,瞧内侍官的震惊模样,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 早前卓新若是见六叔邀请赵平泽来阁间看端阳比赛,只会当他们是老友间的需求,不会想这么多,但这段时日在陶伯和六叔身旁耳濡目染,看事情的角度和出发点都不似从前一样简单。 当下,卓新已不需要六叔向他介绍,他才招呼。 “赵大人。”卓新拱手。 赵平泽温和笑道,“二公子。” 赵平泽怀中还抱着小荔枝,卓远一面示意赵平泽坐,一面朝卓新道,“阿新,恭平是我早前的同窗,见外了。” 卓新更正,“恭平叔叔。” 猜想他二人许是有话要说,卓新借故离了阁间,也带了小荔枝一道出去。 小荔枝很警醒,即便是赵平泽说了让她同卓新一处,小荔枝也花了好些时间才同意和卓新出去。 等卓新带小荔枝出了阁间,赵平泽问起,“怎么没见你府中的孩子?” 他以为卓远所在的的阁间这里应该热闹得能掀天了去。毕竟王府的孩子多,端阳龙舟赛这样的盛会,孩子们平日里见得不多,应当都会来。 卓远笑道,“幼儿园去夏令营了,昨日去的,一个个高兴得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今日是夏令营第一日,都不想来龙舟会。” “哦?”赵平泽是听他说起过王府幼儿园的,眼下又问,“夏令营去哪里了?” 卓远应道,“就在王府的京郊别苑,倒是近,快马往返三刻钟时间,稍后,等午时一过,我同阿新就去看看。” 赵平泽叹道,“你如今是甩手掌柜!当真让人羡慕不已。” 说完,想起去年的时候,卓远应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曾修书一封,问他家中有没有照料孩子的好手,熟手,先借用一阵子也行,他着急出征,怕孩子无人看管,愁得跟什么似的。 眼下,又是幼儿园,又是夏令营,排得满满当当,他面上也无愁色。 卓远为人谨慎,赵平泽也听说过王府幼儿园不少事,又道,“清之,我把小荔枝送去王府幼儿园。” 卓远意外,“只是怎么突然会想到把小荔枝送到王府幼儿园来?” 赵平泽叹道,“夫人来京中后听了不少关于王府幼儿园的事,想把小荔枝也送来,就是不知道是否方便?听说排位置的人都拍到中秋之后了,让我来问问。” 卓远忍不住笑,“排到中秋之后,是因为幼儿园在扩建,我将整个王府北院都扩建成新幼儿园,宽敞了不少。所以孩子们五月才会提前去京郊别苑夏令营呆上月余,等幼儿园扩建好,也差不多七月初,可以陆续开课了。因为对新来的孩子要特殊照顾,所以每一段时间,幼儿园里只能新增一到二人,实在是最快速度。” 卓远说完,凑上前,朝他挤了挤眼睛,“但小荔枝要来,自然可以破例,阿悦也会很喜欢你们家小荔枝的。” 赵平泽笑道,“那我等到六月初。” 卓远也笑,“也找个休沐日来京郊别苑,挺有意思的。” “好。”赵平泽应声。 话音刚落,江中铜锣声响,第一场龙舟赛在万众瞩目里拉开了帷幕,顿时,江边两岸都是如火的掌声,呐喊声和欢呼声。 第一场比赛,往往都会安排精彩的部分上。 当下,卓远和赵平泽的目光都被端午龙舟赛吸引了去。 *** 另一处阁间处,太子和太子妃端坐。 太子妃怀中抱着太子的一双儿女,儿子女儿都只有三两岁大小,在太子妃怀中,不怎么听话得闹着。 太子良娣坐在一侧,明显见太子有些漫不经心。 太子似是嫌他们吵,不怎么搭理,而是目光一动不动放在江中的几条龙舟上。 龙舟赛,祈祷端午安康。 太子不能不在。 稍许,龙舟行至一半,有内侍官匆匆入内,朝着太子拱了拱手,太子看了眼他,内侍官上前,当着太子妃和良娣,朝太子附耳。 而后见太子原本漫不经心看着比赛的脸,在听到内侍官在耳旁说的话后,忽然如石化般僵住。 “殿下,怎么了?”太子妃担心。 太子妃开口问,太子一面撑手起身,一面应声,“有些急事。” 太子妃面色迟疑,还是应好。 太子良娣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 等出了阁间,到了看台后的僻静无人处,就连方才一路震耳欲聋的喧嚣声都似是淡了去。 太子脸色难看,“走失?怎么会走失?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模样的人惶恐道,“今日是端阳节,公子非要闹着来看龙舟赛,属下都当是公子想殿下了,所以,让人带了出来,想远远得让公子看一眼殿下……谁知,谁知中途遇到人潮,被挤散了,所有别苑的侍卫都去寻人了,眼下还未寻到。” “混账东西!”太子明显恼了,“一个孩子都看不住,留着你们项上人头做什么?去找!任何闪失,自己提脑袋见我!” 侍卫硬着头皮应是。 太子烦躁折回阁间,太子妃和良娣都明显能感觉到他出去一趟,火气骤然窜了上来,都不敢怎么开口。 好端端,太子又砸了一盏茶盏,吓得太子妃怀中的两个孩子齐齐开始哭。 内侍官连忙入内换了茶盏。 若不是场中的比赛,高潮一浪高过一浪,只怕眼下的阁间里的氛围已经安静诡异到极致。 太子似是并不在意太子妃这处,只是目光停留在地上摔碎,还未来得及清理得急的茶盏碎片上,略微迟疑了片刻。 莫名想起当日蹴鞠赛时,旁的队伍都在忙着布置战术,只有沈悦,带了阖府的孩子回休息室唤了衣裳和汗巾。 早前平远王府的那群孩子,在京中让卓远焦头烂额的,眼下,分明被照顾得很好。近来王府幼儿园在京中声名鹊起,京中世家更是趋之若鹜…… 他当下还不能亲自照看子枫,子枫的身份也不适宜在旁人跟前暴露,放了这么些废物也照看不好。 还不如沈悦! 他不担心子枫会在京中走失,京中这么多人手,要寻到只是时日问题。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不想子枫的身份在京中闹得人人皆知,更不想,让子枫走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一群废物! 这些人但凡有沈悦的一半,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沈悦是卓远的人,卓远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是做给他看的。若沈悦只是平远王府的普通侍女,他私下劫人都并无不妥。 但是沈悦是卓远的人,卓远必定同他撕破脸。 之前高升就是前车之鉴。 但等这次寻到子枫,不能再冒这个险,更不能再舍不得,不把他送出京中。 他不能再留在京中。 …… 西郊巷子处,许黎才从府邸出来,见有四五岁大的孩子似是迷路,在巷子中转悠着,似是有些担心害怕,又似是在惶恐不安得寻人。 小孩子衣着不算普通,但也不华贵,今日有龙舟赛,应当是来西郊附近看龙舟赛,但与家人走失的孩子。 许黎见他眼眶都是红的,却不知为何没有出声唤人,只是自己害怕得在巷子里转着,想出去。 许黎上前,温声问道,“迷路了吗?” 这孩子很小,和早前的先太子一样的年纪,不经意间触动到许黎心底。 小孩子愣了愣,稍微迟疑,但许是见许黎人不似坏人,他自己又在巷子中迷路绕了很久,实在走不出去,也还没人寻到他,心中有些慌,所以朝许黎点头。 意思是,他迷路了。 许黎温和笑道,“这里的巷子有些深,我带你出去,不怕的。” 小孩子顿了顿,忽得,眼中一抹清亮,朝他点了点头。许黎伸手牵起他,他也没有拒绝,同许黎一道往巷子外走。 许黎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明显愣住,却没有应声。 第180章 === 第180章 不会太平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沈悦顿了顿,当即低头, 遂又将雨衣捂得更严实了些, 近乎只留了一双眼睛。沈悦也不知为何这么信任他, 但听他话中的意思,应是不想旁人认出她的身份。 卓远目光遂瞥向沈悦身后。 早前一直在威德侯府外候着的‘车夫’, 眼下已行至侯府大门口,就在沈悦身侧朝他拱手, “王爷。” ‘车夫’个头比沈悦高,余光企及之处, 才见卓远身后还跟着一人。 卓远目光瞥了瞥对面的马车, ‘车夫’会意,很快折回, 将马车驾了过来。 大雨倾盆,‘车夫’带着斗笠蓑衣, 雨滴连成珠子顺着边角坠落。 侯府大门口,沈悦听卓远道,“回家去!” 可她是来寻舅舅的…… 沈悦想抬头解释, 才见卓远身后跟着的人不是梁业是谁? 梁业方才就认出沈悦的声音来,但早前平远王就交待过,这一路一句话都不要开口,一个字都不要说, 他只得忍住。 而刚才,沈悦也没留意到他。 眼下,“表……” 沈悦惊喜刚想出声,又忽得想起方才平远王告诫的那句‘别让人认出你来’, 沈悦连忙噤声。心中也忽得明白过来,平远王为何会出现在威德侯府…… 是因为梁业的缘故。 沈悦感激看向卓远…… 卓远尽收眼底,却没有吱声。 正好,马车在侯府大门口停下,‘车夫’跳下马车,又置好了脚蹬,朝卓远拱手复命。 卓远叮嘱道,“坐马车回去,什么都别问,晚些陶叔会善后。” 沈悦连忙点头。 平远王都将梁业从威德侯府带了出来,侯府中也没有人敢吱声或上前,平远王又是只身一人来的侯府,丝毫都未慌乱,说明平远王心中有数。 威德侯府的事,自然是平远王府才压得住,平远王刚才让她别被人认出来,就是想将旁人都从此事中摘清,她也心底澄澈。表哥都救出来了,若是舅舅在,早就一道出来了,那舅舅应当不在侯府…… 沈悦心中的石头落下。 沈悦和梁业两人,分别朝卓远福了福身,拱手行礼,而后才陆续踩着脚蹬上马车。 沈悦踩上脚蹬时,脚步顿了顿。 不由回头看了看卓远处,蛾眉微微蹙了蹙,才朝‘车夫’歉意道,“稍等一下。” ‘车夫’莫名看她。 只见沈悦捂紧雨衣,从脚蹬上下来,小跑到了卓远身侧。 卓远转眸看她,正好见她将手中的伞撑开,很快递到他跟前,手上,因为是小跑过来的,又听他的话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口中一直喘着气,只剩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 卓远微楞,莫名接过。 沈悦没再说旁的话,又赶紧捂紧雨衣,在大雨中快步跑回了马车处。 ‘车夫’轻‘嘶’一声,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他不是瞪沈悦,而是瞪自己家那尊‘大佛’,竟然……收下了…… “劳烦了。”沈悦已折回,遂又踩着脚蹬上了马车,朝他道谢。 “哦……”‘车夫’只觉她这身雨衣怎么可以捂得这么严实,除了一双眼睛,似是根本看不出何方神圣。 但王爷竟然将她手中的伞收下了! 卓远吩咐过的事情,‘车夫’顾不得多想,一幅活久见的神色驾车驶离。 良久过去,卓远还撑着伞立在原处,目光迟钝得目送着马车远去,其实马车早已消失在街巷处…… 他讨厌下雨,尤其是暴雨…… 一场暴雨,可将整个战场都冲刷成血色,兄长拎刀立在他身前,朝他吼道,“走!卓家总要留一个!家中还有多少孩子要照顾!”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卓远微微敛眸,遮了眼底猩红。 再睁眼时,目光看向手中的伞柄,伞柄上刻了一个“悦”字。 卓远想起雨衣下,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 *** 大雨倾盆,梁有为在屋檐下焦急徘徊,等着传唤。脚下的鞋都湿透,也浑然不觉。 他实在走投无路,眼下,他能想到能从威德侯府救人的,许是只有殿下了…… 焦头烂额中,一个侍女模样的开了苑门,“进来。” 梁有为如释重负。 不起眼的苑落长廊里,每隔一处就站着一个手持佩刀的侍卫戍守,梁有为不敢抬头多看,只低头跟在侍女身后。 行至外阁间,侍女通传后,梁有为朝屋中人下跪,“殿下,小人知晓不应当来求殿下,但小人实在走投无路,小人家中就一个儿子,被威德侯府扣了几日,若是再救不出来,许是性命都丢了。小人知晓殿下也有难处,但求殿下看在小人早前给殿下打探京中不少消息的份上,救救小人的儿子……” 梁有为磕头。 涟媛放下手中修剪腊梅花枝的剪子,温声道,“梁叔,起来。” 梁有为还是伏地不起。 涟媛轻声叹道,“梁叔,我听说威德侯府的事了。我已请人帮忙去要人,只是你同威德侯府的梁子结下,日后不能再留在京中替我露面,我会让人安排调令,送你去单城,日后,就不要回京了……” 梁有为诧异抬眸,“殿下?” 涟媛扶他起身,“梁叔,你同威德侯府的梁子结下,在京中便不是眼生的人,也不适宜再替我暗中做事,反而惹人眼目。你去到单城是一样的,单城附近没有我的眼线,眼下京中的局势并不明朗,单城看似偏远,实则是要地,你替我去单城,反而更好……” 梁有为泪流满面,“谢殿下。” 涟媛又道,“回去,梁业应当回家中了。” 梁有为再次叩首。 *** 马车在梁宅处停下,似是大雨也初停了。 沈涵生听到马车,出来开门,见是梁业和沈悦从马车上下来,“表哥!” 沈涵生激动扑上前去。 梁业身子本就单薄,又被关了几日,沈涵生这么一扑,险些将他扑倒在地。 “呜呜呜呜!表哥!”沈涵生抱着他便开始哭。 沈悦也才取下雨衣,朝沈涵生道,“别光顾着哭,快去叫舅母啊!” “哦!”沈涵生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往苑中跑去,宅子外都能听到沈涵生的声音,“舅母!表哥回来了!” 梁业笑笑,但整个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皮也翻着干涸。 这几日,担心受怕的应当不止家中的人,梁业也是。 “业儿!”舅母迎了出来,泪眼婆娑,上前相拥。 “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梁业也喉间哽咽。 舅母一面抹泪,一面叹道,“回来就好,让娘看看。” 梁业笑了笑,宽慰道,“娘,我没事。” 沈悦提醒,“舅母,先让表哥回家喝口水。” 舅母才反应过来,一眼看到梁业的嘴角干涸,叹道,“瞧我给糊涂的!” 等舅母扶了梁业入内,沈悦才又转身走向‘车夫’处。 ‘车夫’先前就在仔细看她,见她忽然上前,‘车夫’赶紧坐直了去。 早前她整个人都罩在雨衣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车夫’现下才算看清她的长相——约莫十四五岁上下,模样生得很是清秀,但不算特别好看,也许是一张脸还未长开的缘故,但一双眼睛,却似是会说话一般。 有问题…… 要不,怎么莫名其妙跑去威德侯府要人?早前也怎么没见王爷收过旁人的东西? 正好,沈悦礼貌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小哥送我们一程,方才一路大雨,请一并到家中喝杯热茶水,驱驱寒气。” ‘车夫’明显愣了愣,既而恭敬道,“不必了,沈姑娘,我先在此处照看着,等陶管家来……” 沈悦也从他的言辞中会意,他应当不是单纯‘车夫’,而是平远王身边侍卫。 果真,对方朝她道,“卓夜就在此处,沈姑娘若是有事便唤我一声。” 沈悦颔首,折回苑中时,想起霍伯伯早前说的,京中高门邸户大都会豢养一些侍卫,有些是从小长在府中的,便随主人姓。 平远王姓卓,方才的侍卫也姓卓。 那应当是平远王身边的亲信。 *** 子时前后,陶东洲折回。 卓远还未歇下,陶东洲入了屋中,拱手道,“王爷,都已安排好了,调令也送到京兆尹处,明日就可以让梁有为以调任的名义离京,去到单城,梁家举家都会在明日迁走。” 卓远淡声应好,又吩咐道,“让人给涟媛回声话,事情办妥了,让她放心。” 陶东洲应是,转身正要出屋,又听身后的人开口,“还有……” 陶东洲折回,卓远问道,“沈悦呢?” 陶东洲和蔼笑道,“沈姑娘明晨来府中。” 卓远似是顿了顿,而后颔首,“没事了陶叔。” 陶东洲退出了屋中。 卓远转眸看向一侧那把刻了“悦”字的伞,想起她今日感激看他,又递伞给他,他心中略微怔了怔,顺水人情,他怎么就接得这么心安理得? 陶东洲先是脸绿了绿,既而很快笑出声来。 小七焦急道,“他真的听见了!” 沈悦笑了笑,轻轻凑到他近前,温声安抚道,“陶爷爷不需要这个秘诀,因为陶爷爷不害怕喝药……” 小七歪了歪脑袋,又仔细看了看陶东洲,没有看出端倪,便好奇问道,“陶爷爷为什么不害怕喝药,是陶爷爷的药不苦吗?” 童言无忌。 陶东洲和春雨都笑了笑。 沈悦认真解释道,“苦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中的一味,它是和酸甜辣咸并行的,陶爷爷是大人了,酸甜苦辣咸的口味都吃过了,就不害怕其中一种味道了。” 小七追问,“那除了药,还有什么是苦的?” “苦瓜呀~苦瓜是一种蔬菜,它很苦,但若把瓤去掉,里面塞上一些肉,做成苦瓜包肉丸,再做蒸煎炸煮做熟后,就会只略带了些许苦味,苦味过后还会有自然的清甜回味。”沈悦举例完,又反过来问道,“那小七,你可以同我说说,什么东西是甜的吗?” “糖糖!” “那什么是酸的?” “酸梅!酸梅糖!” “辣呢?” “慧妈妈爱吃的辣酱!” 陶东洲和春雨又逗乐,似是七公子病得这段时日里,丝竹苑最热闹开心的一回。 沈悦继续,“那咸呢?” “呃……”小七似是被考倒,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又下意识伸手到唇边,咬了咬自己的指甲,应该是习惯动作。 沈悦观察细致,“小七,给我看看你的手。” 小七听话,将手摊开,放到她面前。 手很白净,但指甲有些长,指甲里没有藏灰,但有先前咬过的痕迹。 小七有咬指甲的习惯。 沈悦心底澄澈。 沈悦转眸看向一侧的春雨,“修指甲的小剪子有吗?” “有的……”有陶管家在,春雨连忙照做。 小七眼巴巴看着沈悦,“阿悦,是要修指甲吗?” 沈悦轻“嗯”一声,点头道,“小七,小朋友的指甲里会藏很多脏的东西,有些脏的东西是我们用眼睛看不见的,它们却能看到我们。即便你有勤洗手,它们也会留在你的指甲里。就像一个小箱子,里面藏了很多会让你生病的东西,你时常咬自己的指甲,就会等于打开这个小箱子,所以会经常生病,你是不是喜欢咬自己的指甲?” 似是被她说中,小七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看了看,“我的指甲里有虫虫吗?” 沈悦温和道,“不是虫虫,只是一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小七不怕,每个人的指甲里都或多或少有,我的指甲里也有,我们不用怕它们,只是我们知道之后,就不能时常去咬自己的指甲,把它们吃进肚子里,而且,也不要用手揉眼睛。” 小七似懂非懂,但听到用手揉眼睛这里,小七明显愣了愣,应当是被说中。 春雨也恍然大悟,“沈姑娘,七公子是喜欢咬自己的指甲,还喜欢用手揉眼睛。” “春雨说的是。”陶东洲也有印象。 王府这些孩子里,因为小七身子弱一些,不如小五几个好动,时常坐在一处,咬指甲似是习惯,也喜欢用手揉眼睛。 沈悦看了看春雨和陶管家,温和道,“对小孩子来说,嘴巴和手都是最快探索外界的途径。大多时候,更小一些的孩子会喜欢用入口的方式探索新鲜事物,大一些了,会慢慢停止,但再隔一段时间,有些孩子又会进入到敏感期,可以适当引导,尽量不要咬指甲,但更重要的除了勤洗手,还有就是勤剪指甲。若是眼睛不舒服,可以用热毛巾轻轻擦一擦,如果直接用手,会让脏东西顺着手到眼睛里,同咬指甲一个道理,而且,若是眼睛里入了一些细小的沙石,还会损害眼睛,在日常活动里,要替孩子留意。” “好。”春雨连忙应声。 “剪指甲疼吗?”沈悦问道。 小七摇头,“不疼的。” 沈悦笑道,“那我们请春雨定时给小七剪指甲,小七就不会这么容易生病了,也不用经常喝药了,好不好?” 小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悦又端起药碗,“还记得刚才说的秘诀吗?” 小七大声应道,“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 沈悦颔首。 药碗中的药不多,小七如法炮制。 只是添加了果汁之后,果真没有之前那么哭,再加上捏住鼻子一口气喝完,苦也只是最后一下,却见沈悦手心放着一颗彩色糖纸的糖果! “哇~”小七欢喜。 “小七很勇敢,一口气喝完了药,这是奖励小七的礼物。”沈悦递给他。 “可是我都舍不得吃!”小七反复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这糖果包得很好看,不似平日里见到的糖果,五颜六色,色彩缤纷,很容易招孩子的喜欢。早前沈悦给过桃桃和小五各一枚,小五就是看到糖果激动得玩了好久的藏在哪里的游戏。 “小七,你要乖乖喝药,等病好了,我们就去幼儿园,在幼儿园里会学怎么包这样的糖果,届时,你会自己包这样的糖果,送给喜欢的人。”沈悦循序善诱。 “可是我都不会。”小七其实眼中盈盈期许。 沈悦笑道,“我教你呀,你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来工作。” “幼儿园在哪里?”小七已经迫不及待,一双眼睛似是都透着光彩。 沈悦柔声道,“就在府中,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我要去幼儿园!”小七似是全然忘了先前喝药的事。 …… 从阁楼下来的时候,慧妈妈还没来得及下阶梯。 “沈……沈姑娘……”慧妈妈先前都听得清楚,其实王爷来给七公子喂药的时候,也是威逼居多,有时候也会耐着性子同七公子磨,但今日这样和风细雨就将药喝下去的时候实在少见。这个沈姑娘,是有些本事,但越有本事,慧妈妈心中越不安。 这种不安,倒不是不希望七公子好,七公子能喝药了,她心中的一块沉石落下,但又五味杂陈。 夫人生七公子的时候早产,伤了身子,一直没养好,后来便去了,七公子一直是她一手带大的。 沈姑娘不过才见了七公子一次,是哄得七公子吃了药,但过了这新鲜劲儿,许是就不管用了。 慧妈妈心中其实忐忑。 尤其听到最后那段,要带七公子去“幼儿园”,慧妈妈的一颗悬着的心就未放下过,七公子是不能离了她个跟前,倘若去那个什么幼儿园,沈姑娘一时耐性,却不见得能一直耐心对待孩子。她最怕像早前的嬷嬷一样,为了在主子面前讨好,背地里连在水中下东西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慧妈妈的心一直紧着。 “慧妈妈,正好有事同您说,可方便借一步说话?”沈悦同慧妈妈一道下阶梯。 有陶管家在,慧妈妈不好说旁的,遂点了点头。 沈悦特意回避了陶管家,慧妈妈心中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一楼处,沈悦先同慧妈妈说明情况,“小七已经将药都喝了,春雨在照顾,慧妈妈不用多担心。” 慧妈妈喉间轻轻咽了咽,朝她颔了颔首。 沈悦又笑道,“我稍后要去趟桃之苑,明日不一定有时间能来这里,有几句话要先同慧妈妈说一声。” 慧妈妈眸间微讶,“沈姑娘……还要去桃之苑?” 她以为桃之苑和重华苑之前都是幌子,是王爷和陶管家为了让沈姑娘照顾七公子安排的,但听沈姑娘的意思似是不是如此…… 沈悦莞尔,“昨日答应了桃桃,今日要去看她,都入夜了,稍后要睡了,不能再耽误了,否则就失信于人了。” 慧妈妈嘴角微微牵了牵。 第181章 == 第181章 辨认植物! === === 第181章辨认植物! === 间点时间过后, 是认识植物和昆虫的自然课程时间。 晨间已经有晨跑了,所以历史故事课程和自然课程之间只隔了间点,没有再放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因为下午还有游泳和马术课, 孩子们一日的运动量已经足够。 自然课的老师是卓夜和葱青。 自然课,都是些基本认识。 卓夜讲授的是同野外生存相关的知识, 没有具体的教程,只是给孩子们带了几中野草和野果。 “哇~”孩子们好奇, 一拥得围了上来,凑在一处看卓夜拿来的几中野草,也没管有没有座位,因为卓夜的野草和野果是放在地上的,所以孩子们干脆自觉或半蹲下, 或坐下, 在卓夜跟前围成一个半月, 这么听反倒过瘾些。 “各位公子小姐, 今天要学习的野外冒险生存第一课, 是简单认识几中能在野外果腹充饥的野菜和野果,不能食用的有毒的野菜和野果,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长得很像,所以要想在野外生存,一定要将这些基本好认的野草和野果,认真区分开来。” 关于野外冒险生存,孩子们都很感兴趣,所以天生就对卓夜这一部分的课程充满了期待。晨间的历史故事课程就似一道开胃菜,真正到了卓夜这里,孩子们仿佛才迎来今日课程学习的第一个重头戏。 卓夜的开场白结束, 很快进入正题。 “首先来看这三中草,是不是很像?”卓夜直接将三中草拿到手中做对比。 乍一看,根本就是一中野草握了三根嘛! 孩子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哪里是像,根本就是三中长得一模一样野草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得感叹着。 就连一到上课环节就打不起什么精神来的阿四都瞪圆了眼睛,认真看着,野外的野草和野果这些,他倒真的没有涉猎过。 阿悦的到来,仿佛刷新了他早前很多认知。 小五,齐格和小八一直是属于没什么耐性的一类,头一回凑上去的就是他们三个,翻来覆去,歪着脑袋看了三两次,也没看出什么区别;但小七和郭毅和小六,连带着桃桃都观察得仔细。 小七头一个举手。 “七公子。”卓夜示意他说。 小七伸手指了指卓夜手中的第一株野草,开口道,“他们的叶子都像锯齿一样,但是,第一株的草的叶子,是向上生长的。” 旁的孩子们都凑着脑袋上前看,是的呢~梳子那么细的叶子,真的是朝上的生长的。 小七的观察让孩子们很兴奋。 大家也都顺着小七说得仔细看了去,没错没错~ 小七又指了指第二株野草,继续道,“第二株野草的叶子却是往下耷拉的,方向不同。” 全部的孩子仿佛都恍然大悟,真的! 卓夜眸含笑意,鼓励道,“还有呢?” 小七又道,“最后这一株野草,它的叶子和第一株一样,也是向上生长的,但是叶子上有黄色的线。” 我去!小五惊呆了,这叶子像梳子一样细,小七是怎么看到上面有黄色的线的? 不仅小五,齐格,小八都抢着凑上去,其中小八险些伸爪子。 卓夜连忙制止,“这株叶子上有黄线的,叫断魂草,少量吸入会让人产生昏厥,大量吸入昏厥的时间就会很长,但若是误食,会根据个人的体质和用量,产生毒药的效果,所以大家一定要谨慎。” 卓夜说完。 “啊!”凑得最前的小五,小八,齐格几人赶紧退到了后面,原来是毒草啊! 吓死了! 就连小七,小六和郭毅,桃桃几人都忍不住后退,仿佛以卓夜为中心,周围一个圈都有毒似的。 孩子们既好奇,又害怕得看着卓夜和他手中的草。 只有阿四在问,“这就是断魂草吗?那你怎么不怕?” 他是听过断魂草,但没见过,而且,卓夜不让小八伸爪子,但是他自己手中是握了三中野草的。 卓夜笑着问道,“大家看到中间这株了吗?” 孩子们连连点头,这就是小七说的,中间的野草,叶子是往下耷拉的,在三中野草中,和旁的两种最不像的那种,也是特质最分明的那种。 卓夜笑道,“这株是还魂草,能不能还魂不知晓,但顾名思义,和断魂草是一对,所以,断魂草的毒可以用还魂草来解,我方才嚼了一叶还魂草,所以拿在手中没事,吸入了也没事,但是若是没有准备的人,用手触碰了,手上又沾了断魂草的气息,再到口鼻处,就容易吸入,产生昏厥。” 好可怕,孩子们都有些担心! 小七问,“那第一株呢?它是什么?” 卓夜这才笑着放下手中的两株断魂草和还魂草,只留了第一株的草在手中,当着孩子们的面嚼了一口。 “啊~”孩子们吓得尖叫。 尤其是桃桃,她觉得卓夜可能要死了。 小八也捂住了眼睛,想象卓夜可能要七窍流血了。 结果卓夜只是笑了笑,“这叫散水草,汁水丰富,食用可以解渴和充饥,在京郊别苑的后山就有很多。散水草是我们今日要学习的最重要的植物。后日的模拟生存冒险中,大家要能在后山的植物中找到散水草,并且在避开断魂草的同时,要尽可能得发现还魂草,留作急用。” 卓夜的一句话让孩子们方才还有害怕的神色里,窜出了激动和兴奋。 孩子天生爱冒险。 卓夜口中的模拟生存冒险一下子点燃了孩子们眼中的热忱。 “哇~”什么害怕呀,担心呀都仿佛抛到了九霄云外,都只有对野外模拟生存冒险的期待了。 “好,公子小姐们,我们再来回顾一下,散水草,断魂草和还魂草的区别,每个人都要说。”卓夜要求。 从最小的桃桃开始,每个孩子都会区分 —— 三中草长得很像,叶子都像小梳子一般一根根的,细细的,但是散水草的叶子是向上的,可以食用的;断魂草同散水草长得很像,但叶子上有黄色的细文,吸入会让人昏厥,食用会中毒;还魂草是另一中叶子朝下的植物,还魂草可以解断魂草的毒。 到了野外,可以食用散水草,避开断魂草,要留还魂草做准备。 卓夜点头。 继续进入下一个认识野果的环节。 野果都是一颗颗大小差不多的果子,只是有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和黑色的四中,因为让孩子们先猜,所以孩子们各中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念头都说了出来。 有说吃了绿色果实,脑袋上会长出水果的;有说吃了黄色果实,就会长出翅膀飞起来的;还有说吃了红色果实就会力大无穷的;也有说吃了黑色果实就会七窍流血的…… 总归,什么匪夷所思都有,但是孩子们乐此不彼。 卓夜听了哭笑不得,这么厉害的野果,天天给他来几斤都不为过才是。 等孩子们天马行空讨论完,卓夜才将孩子们带回主线上,“各位公子小姐,这几中野果都是能吃的,也是野外最常见的,但是,这几中颜色的果子在野外有很多,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吃,大家要记住这几中果实的大小,因为误食还是会中毒。” 卓夜逐一匹配。 眼前的几中果子大小各不相同,首先比对的是绿色果实,这枚绿色的果实叫谷青,佛珠大小,但卓夜又从身后的特殊袋子中拿出一枚有两颗古青大小的果子,但是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哇~”孩子们感叹。 卓夜强调,“这中叫颠果,误食人会抽搐一盏茶时间到很长时间不等,所以,要区分出谷青和颠果,谷青是佛珠大,颠果有两枚谷青大。” 孩子们相继点头,太可怕了,吃了会抽搐的野果。 卓夜又一次给孩子们展示了其他几中相近的水果,有的是大一些有毒,有的是小一些的有毒,有的是长一些的有毒,有的是长在树上的有毒,但生在花朵一侧的没有毒。 因为第一日,认识的东西不用太多,所以总共也就这三中野草和八种水果。 孩子们都印象深刻,卓夜明日还会带大家巩固。 夏令营期间里,每隔两日的模拟实践环节,都是测试之前学习的内容累计,所以在后面的环节,孩子们还会反复遇到。 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很集中,卓夜的课程很快就过了。 “啊,我都没听够!”小五感叹。 小六和小七都跟着点头。 卓夜颇有成就感,“循序渐进,明日还有课程,我们后日就进后山。”这句话仿佛在孩子们心中,给卓夜的这趟自然课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孩子们手舞足蹈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卓夜收拾了这堆野草野果离开了偏厅中,沈悦带着孩子们做简短休息,就是葱青给大家认识正常的蔬菜和草木。 作为对主课老师的锻炼,葱青开始尝试一点点去控场,也和孩子们互动,沈悦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来观察孩子们的吸收程度,以及课后和葱青,还有凝白复盘。 葱青每日的课程很简单,今日认识的植物是番薯叶。 番薯叶是夏日的应季蔬菜,很常见。 葱青带着孩子们认识了番薯叶,而且孩子们也参与到了洗番薯叶的工作中来,最后在中午的饭菜里吃到了番薯叶,都很惊喜,开心得觉得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连带着中午的蔬菜小朋友们都吃了不少。 早前倒是不曾见过。 吃完饭,清洁完桌面和地面,沈悦带了孩子们去散步。 已是端午,天气炎热,好在京郊别苑是在山中,所以相对凉快些,也大都在树荫和屋檐下走,孩子们不算热,都叽叽喳喳同沈悦兴奋得说着今日历史故事课,尤其是卓夜的自然课上大家学到的东西。 夏令营同幼儿园的课程有很大不同,孩子们很新鲜,也没抵触,反而觉得有趣。 就连岑夫子这里的故事,大家也都喜欢。 散步的时候还津津乐道着,为什么烽火戏诸侯,那得生得多好看啊,孩子们的观点有时让人哭笑不得,桃桃却道,可我觉得阿悦最好看啊。 紧接着,孩子们开始了集体马屁环节,沈悦从头到尾都成了美貌的代名词。 原本热得有些焦躁沈悦,短暂忘记了热,满脑子都是阿悦最美了,阿悦有三只眼睛之类的表扬词汇里,惊心动魄…… 散步消食完,大家都知晓要去午睡了。 因为早前养成的习惯,所以在夏令营的时候,反倒不会花很多的功夫和精力。 偏厅离孩子们的房间都不远,沈悦逐一送孩子们回房午睡,每至一个苑子,大家都挥手道别,说着下午见。 先是小五,阿四和齐格的屋子,而后是小八,小七和郭毅的屋子,最后是小六和桃桃的,沈悦依次和孩子们说了下午见,孩子们便都回去午睡了。 夏日里,午睡的时间充足,尤其是夏令营里,因为运动类的项目很多,充足的睡眠可以确保孩子们有精力应对,也会让孩子们尽量避免生病。 孩子们倒还好些。 但回屋的时候,沈悦一身都湿透了。 她还是很不习惯这里的夏天,即便是夏天,这里夏日也穿得多,里三层,外三层,捂得透不过气来。但孩子们也好,卓夜等人也好,都习惯了。夏日的衣裳虽然薄了很多,但也是长袖长衫似是也寻常,大家的抗热能力很好,再加上眼下在京郊山林中,其实算是舒服的。 但对沈悦来说不一样,夏日里短袖短裤的观念根深蒂固,只是到了这里,简直羡慕从前得不行,尤其是都到了端午前后,天气跟下火似的,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沈悦送孩子们回了屋中,便折回自己房间内,脱了一层层的衣裳,等汗收了些,再去沐浴,而后换了夏日在自己房间里窝着时的吊带热裤,再用手中的小扇子扇了扇,仿佛才有了夏日的感觉…… 沈悦躺在床榻上,没过一会儿就小寐了过去。 不多久,听到扣门声。 沈悦迷迷糊糊醒了,听到是葱青的声音。 沈悦的睡意渐渐散去,葱青来寻她,怕是有事,沈悦取了一侧的外衣,简单披上,被旁人看到始终不好。 “沈姑娘,消暑的冰块送来了,今日端阳节,在路上耽误了,眼下才送来。几位公子小姐处都送过去了,这是给姑娘送来的。”葱青说完,沈悦微楞,冰? 但葱青身后的两个丫鬟还一直抬着,沈悦只得侧身让开,让她们入内。 “沈姑娘先歇息吧,我们出去了。”葱青和两个丫鬟朝她福了福身,而后离开。 沈悦才想起,确实有大户人家在夏日里会用冰块消暑。 夏日里用冰,是件极奢侈的事,京郊别苑都是平远王府里的孩子们,所以都准备周全,用葱青的话说,王府每年差不多都是端阳节前后开始用冰的。 重新躺回床榻上,沈悦觉得屋子里仿佛真的忽然凉快了许多,也确实不如早前那般燥热了,反而有丝丝若有似无的清凉感在其中。 很快,沈悦重新在床榻上睡过去。 早前本就没怎么睡醒,中途起来的一次,眼下重新躺下,屋里又凉爽了许多,沈悦这一觉睡得极好,仿佛整个上午的燥意都在午睡的时候慢慢缓解了去。 沈悦午睡到差不多两刻钟到未时末的时候醒了,生物钟在这个时候,下意识便醒了。 醒来后,只觉这一觉睡得极好,既缓解了疲劳,又养足了精神。 下午还有孩子们的游泳课,沈悦换了衣裳出屋。 沈悦先到小七,小八和郭毅的屋子,几个宝贝都已经醒了,有的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有的坐起来了,迷迷糊糊的,影墨在照顾着,见了沈悦来,朝她福了福身,“沈姑娘。” 因为有游泳课,所以游泳衣都是提前备好的。 未时末到申时初都还很热,孩子们可以直接穿着游泳衣,外面披件衣裳或是浴袍直接去“泳池”那里。 影墨也是第一次见泳衣,有点不知怎么下手。 沈悦来,影墨便退至一旁看着。 小七是所有孩子中最听话的一个,宝贝们眼下若是只穿泳裤一定还不习惯,所以这一次去泳池处,还是泳衣和泳裤都一并穿了。 不光小七,小八和郭毅都很好奇。 贴身的泳衣泳裤,让小七瘦瘦小小的个子反倒显得壮实了些,连小八都“哇”得一声感叹了出来,“七哥哥,你胖了。” 其实不是胖,是小七以前总是生病吃药,所以吃饭不好,也精神不好,所以不怎么长身体。 小七小八在一处洗过澡,那时候的小七很瘦,特别单薄,比小八单薄很多,但眼下,明显觉得小七比以前身体好了很多,不光长高了,而且壮实了。虽然同小八比,还是没有太多的肉,但看起来全然不像早前看起来那么瘦弱,让人觉得心疼…… 泳衣泳裤一上身,小七整个都精神了起来。 小八和郭毅都围上来看。 小七看着沈悦,“阿悦,一会儿不会热吗?” 沈悦摸了摸他的头,“下水就好了,紧吗?有没有勒得不舒服?” 小七摇头,其实挺舒服的。 方才影墨要穿,几人都不穿,眼下沈悦给小七穿上,郭毅和小八都抢着要穿。这中材质做衣裳很少见,小八和郭毅都很好奇,刚穿的时候还会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适应了。 孩子们的尺寸都是早前葱青量过的,穿着正好合适,只是小八圆溜溜的肚子在泳衣下顿时凸显了出来。 “我的肚子!”小八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小七和郭毅都在一侧哈哈哈笑起来,小八也不生气。 几个孩子穿上泳衣便觉得很开心。 小七和郭毅都很听话,小八是属于同小五和齐格在一处,就活泼好动,同郭毅和小七在一处,就听话的性子。 屋中有冰块在,穿着泳衣也不算热。 稍后会乘骑马去有用的地方,沈悦让影墨给小七,小八和郭毅几人穿外衣或披件浴袍再出去。自己则去了隔壁小五,齐格和阿四的苑中。 沈悦一走,几个孩子都新鲜着,纷纷说不穿外衣,要披浴袍去。 影墨只能照做。 沈悦去到小五,齐格和阿四屋中的时候,小五,齐格和阿四都醒了,英英在照顾几人穿衣服。小五几人都是好事之徒,沈悦来的时候,泳衣和泳裤都已经穿好了,但是穿得有些别扭。 齐格见了沈悦,便连忙开口,“阿悦,这衣服好奇怪。” 他是想说贴身,但是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表达,就用了奇怪来形容。 沈悦半蹲下,温和道,“来,我看看。” 齐格听话上前。 因为紧身,所以穿的时候稍微扭了些,不平,所以整件衣服都不怎么舒服,再加上泳裤的带子没有系上,有些松,往下掉,齐格随时要用手去提,但是英英也不知道怎么穿好,就在一旁看沈悦调整。 沈悦牵了牵圆领处往后,而后将泳裤挪了挪位置,再系上带子,忽然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些了吗?”沈悦问。 齐格点头,“舒服多了。” 小五问,“阿悦,我们要穿这个去游泳吗?” 英英看了沈悦怎么帮齐格调整的,也会帮小五归整衣裳了,小五好奇,“小七,小八和郭毅都穿了吗?” 沈悦点头,“都穿了,穿泳衣,学游泳快。” 小五又咧嘴笑道,“我也觉得好。” 最别扭的是阿四,阿四始终觉得这泳衣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穿上去更有些说不出的害羞,总觉得穿了短短的袖子和裤子,还是近身的,很不对,阿四有些放不开。 沈悦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不怕的,没有外人在,这样学游泳更方便一些。到时候出去,我们穿外袍或披件浴袍在身上,就不会突兀了。” 阿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想象不出都穿这身衣裳在水中扑腾的样子…… 等到桃桃和小六这里。 桃桃是兴奋得不行,因为她的游泳群不止凉快,而且沈悦特意让人缝了只小鸭子的图案在泳衣上,又特意对泳衣做了修饰,女孩子的泳衣都多一层蓬松挂脖子纱带,好看又飘逸。 小六是同桃桃一样的团,小六也很高兴,桃桃和小六站在一处,整个屋中都似可爱起来。 “披件浴袍吧,我们去出发泳池了。”沈悦摸了摸两人头顶。 大家都准备好了,陆续出了苑子,在集合点集合,然后都见大家穿了泳衣披了浴袍出来,顿时都“咯咯咯咯”得笑起来。 游泳课要开始啦! w ,请牢记:, 第182章 === 第182章 游泳游泳!===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吧。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幼儿园落成,沈悦心中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 能在这里建成这样一所幼儿园, 实属不易。 整个下午, 沈悦都沉浸在喜悦里,和众人一起调整教具, 为幼儿园开班做最后准备,只觉时间仿佛过得尤其快。不知不觉间, 在黄昏前,所有的教具都已验收妥当。 诸事顺遂。 陶管家留了府中的小厮在苑中跑腿。 教具做好后,沈悦请小厮帮忙将教具抬到教室处。沈悦则带着葱青和少艾两人,按照教室中各个区域的分类,将教具分别在对应的位置上摆放好。 教室原本宽敞明亮, 却又几分空旷, 但因为教具的陆续摆放齐全, 忽然充实又温馨了起来, 越发像孩子呆的地方了。 教室中所有的教具, 葱青和少艾都跟在沈悦身边听过,也熟记了用途和用法。当下, 结合区域的分类,又花了心思摆放,顿觉满满的成就感。 …… “明日下午,会邀请平妈妈和小五,慧妈妈和小七,碧落和桃桃分时段入园体验,熟悉幼儿园内的环境,以免宝宝们在开班的时候, 因为陌生感,而产生抵触和害怕的情绪;同时,还要避免平妈妈、慧妈妈和碧桃几人,因为不清楚幼儿园内的状况,将自身可能存在的分隔焦虑反向传递给宝宝们。所以,明日的入园体验,虽然时间不长,却很重要。” 沈姑娘很好相与,但要紧的事情上,却从未含糊过。 这两日,葱青和少艾在身边耳濡目染,总觉得沈姑娘年纪虽不大,懂得却很多,对待孩子的事情上,也一丝不苟。 教室初步收拾完,沈悦手中整理了一页纸,“教室里还需要摆放一些鲜花和常绿的植物。鲜花可就近取苑中的腊梅,放在稍高些的地方,点缀用;绿植不要太高,方便孩子能蹲下的身高为宜,后续的日常工作中,孩子们可以领取给植物浇水的工作……” 沈悦说完,葱青应道,“沈姑娘,这个交给奴婢来吧,在给嬷嬷帮衬前,奴婢曾在花匠师傅处打过下手,很快。” 沈悦笑了笑,算是默认,又道,“宝宝们的午睡会在榻榻米上,方便统一照顾,也能让宝宝相互影响,建立午睡的习惯。入园的孩子都会有各自的褥子和被子,陶管家早前让人准备了,大后日要入园,明日要先确认被褥是否清洗过了。” 少艾应道,“沈姑娘,奴婢来确认吧,若是还未清洗,奴婢会安排妥当。” 沈悦轻“嗯”一声,“还有厨房这里,明日入园体验前,要先拿到往后五日,一日三餐的食谱,入园体验时共享给各苑中照顾的人。三餐和间点的时间也要沟通好,每日的食材要做好记录,以便日后追溯。” “沈姑娘,为何是五日?”葱青听得细致。 沈悦笑道,“孩子和大人一样,不能一直一成不变的环境里,会倦怠,需要休息。所以幼儿园也会寻着七曜,上五日,在苑中歇两日,让宝宝们调整心情和状态。但通常,第六日会安排半日的课外活动,或在幼儿园,或在府外,丰富前五日的主题课……” 葱青颔首,“那沈姑娘,厨房的事,奴婢去办吧。” 沈悦应好。 诸如此类,三人又顺着清单上的待办事项,逐次确认了负责人。前后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连带着答疑解惑,又将明后两日的待办事情都确认完成。 沈悦阖上纸笺,三人相继起身,将桌椅归位。 少艾笑道,“沈姑娘,我和葱青还想去户外活动区多看看,方才看着好生有趣。” 若不是惦记着要整理教具,方才脚下都走不动路了。 沈悦笑了笑,“那我先去陶管家处回声话。” 葱青和少艾两人忙不迭点头。 出幼儿园的路上,沈悦还能听到身后葱青和少艾的笑声,童心未泯…… 沈悦嘴角轻轻扬了扬,又不由想起今日离开时,卓远踢得那一脚蹴鞠,轻轻松松正中门环,早前一定没少玩过。 童心未泯的,许是还有一个…… 只是少年老成。 …… 沈悦到的时候,陶东洲才忙完告一段落。 卓远出征,府中的大小事宜都绕着卓远转。几日前陶东洲就开始在准备,一刻都未得空闲,就连验收幼儿园这样的大事,他都未曾露面。只让霍明同沈悦一道,实在忙得晕头转向。 幼儿园的事,他正准备过问,沈悦便来了跟前。 知晓他关心幼儿园进展,便将今日验收的大致情况和明日入园体验,开班准备等事项,都悉数告知一声。连着需要他帮忙确认的授课先生,请画匠绘制绘本一事,也都清楚明晰得列出需求。 一目了然。 陶东洲笑道,“这两日辛苦沈姑娘了,府中的事情已经忙完,方才说的事情,我来安排就好。” 沈悦福了福身,“多谢陶管家,那我先去苑中见见小五,小七和桃桃。” 陶东洲温和颔首。 目送沈悦身影离开苑中时,陶东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低了低眉头,眸含笑意,微微捋了捋胡须。沈姑娘做事细致周全,对待孩子温和耐性,但遇事,又能清楚知晓该如何求助于人,不会悉数将事情压在自己手上。所以,幼儿园的事情才会有条不紊,进展顺利…… 陶东洲想起昨夜在偏苑屋中,见沈悦同王爷一处时的场景。 这府中,对王爷最熟悉的人莫过于他。 沈悦是在细致说着教具如何调整,王爷也听得‘认真’,只是这认真里,又多了几分罕见的‘心猿意马’,没话找话…… 陶东洲握拳轻笑。 不多问,不多猜,顺其自然。 从陶管家处出来,沈悦先去的重华苑。 小五正拿着木剑撵得卓夜上蹿下跳,就差跳湖一条路了,见了沈悦来苑中,小五喜出望外,“阿悦!你忙完啦?” 卓夜跳湖的姿势都摆好,赶紧收了回来。 沈悦上前,在他跟前半蹲下,从袖中掏出一枚信封,笑盈盈道,“嗯,特意来给你送邀请函的。” “哇!邀请函!给我的吗!”小五想也不想,直接将木剑抛了,卓夜赶紧接住。 这祖宗!眼下是不要了,但弄丢了,还得找早前这个!偏偏记性还好得很,想再弄一个糊弄,他还能看得出来,百折不挠,除了早前的,旁的都不要。 当下,小五的注意力都被邀请函吸引,他识字不多,拿着信封,上面的‘邀请函’几个大字,转了几圈也没分清哪个方向认。 “喂,反了!”卓夜提醒。 小五朝他呲牙。 卓夜当真怕他咬人。 沈悦笑笑,“我可以替你拆开吗?” 小五朗声,“当然可以啦!” 沈悦正准备拆,小五又连忙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沈悦从善如流。 小五一面拆信,一面听沈悦道,“这是邀请函,邀请天天和平妈妈,明日下午未时正,亲至王府幼儿园大门口,入园体验。届时我会在幼儿园的彩虹桥大门口,迎候天天和平妈妈,记得要和平妈妈一起来哦~” “哇~我要去幼儿园入园体验啦!”小五欢呼,“平妈妈!我们要去幼儿园了!” 见他高兴,平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五公子,奴家听到了。” 沈悦遂也起身,朝平妈妈道,“平妈妈,您一定要和小五一道来,明日的参观,除了看看幼儿园的环境,还会给您看看七曜的食谱和日常安排,以及幼儿园的注意事项。小五的日常习惯和喜好厌恶,以及需要留心之处,届时您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会在幼儿园的安排中考量到。” 平妈妈欣慰叹道,“多谢沈姑娘,沈姑娘有心了。”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熊孩子是真以为拿了把木剑就天下无敌了!这都拿着这把木剑在他跟前炫耀了一早上了…… 他又不好吱声,还需假装被这‘小祖宗’拿着小木剑撵得满苑子跑! 终于,这‘祖宗’膨胀了,觉得光撵他已经不过瘾了,要找王爷决斗! 不决斗就拆房子,顺带还拆他! 卓夜实在折腾不起,只能折腾王爷。 眼下,见王爷踱步到小五跟前,也煞有其事得挽了挽衣袖,淡声道,“来吧,决斗吧。” 沈悦也在不远处观察着。 原本的计划,是请平远王明日带她去认识府中其余的孩子,初次沟通和联系,摸清楚孩子的基本能力和性格,喜好等等,为入园做相迎的准备,也给孩子提前做入园的预想,让他们有所期待。却没想到,小五要决斗,平远王就真的跑来同他决斗,还和她说,“一起吧,顺便认识下小五。” 她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认识小五。 有时候,她恍然又生出些错觉来,这偌大的平远王府,其实真是一个大熊孩子带着一堆小熊孩子…… 而眼前,小五拿着小木剑指着卓远,大声道,“拿武器!” 卓远正好挽好衣袖,抬眸看他,“不需要武器……” 小五扬了扬小木剑,遗憾道,“那你只能吃亏了!” 他方才就是拿着木剑撵得卓夜在苑中上蹿下跳。 卓远轻声,“来吧。” 小五当即兴奋了起来,挥着木剑,循着卓夜早前教他的基本步子和舞剑的噱头,比划了一通。 沈悦都被唬住。 看起来,好像是有几分功夫的样子,练过的样子…… 小五比画完,亮相的姿势摆好,便大喊一声,“卓远你别跑!” 卓夜赶紧扭头,不忍直视。 在沈悦好奇的目光下,小五挥着木剑,朝卓远飞奔冲刺而去!却在临近卓远一手的距离就怎么都跑不动了,恼火抬头,见是卓远就伸手撑住他的头,他本来个子就不高,卓远伸手撑住他的头,他根本就近前不来,只能一边恼火用脑袋使劲儿顶,一边乱挥着拳头和木剑,张牙舞爪…… 场面,委实有些滑稽…… 沈悦唏嘘。 “你干嘛!”小五恼了! 卓远平静,“决斗啊……” “你耍赖!”小五咬牙切齿。 卓远回怼,“你用了武器,我连武器都没用,谁耍赖?” “啊!”小五说不过他,只能乱撞乱嚎,但始终上前不了一步。 场面,又委实有些“悲壮”…… 一人站着动都未动,一人拼命挥着爪子,瞪着腿…… 终于,小五觉得身前的力道一松,似是终于没有东西阻拦他了! 小五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被人直接拎了起来。 只是拎起来,他也不老实,整个过程都在拼命张牙舞爪,卓远似是拎了个狼崽子一般…… “士可杀不可辱!”小五呲牙咧嘴! 卓远轻嗤,“你真出息了!” “哼!”小五没好气。 一场声势浩荡的决斗,以卓远拎了小五转身而结束。 卓远直接将人拎到沈悦跟前。 沈悦衣着朴素,小五早前以为她是府中的丫鬟,没有多留意。 眼下,扭头看了看卓远。 又转头看了看沈悦。 很快,清楚定位,这两人是一伙的! 小五双手环臂,鼻孔朝着沈悦,没好气得重重“哼”了一声。 当即,头顶上挨了卓远一记重拳。 “疼疼疼!!”小五的眼泪都要冒了出来。 卓夜汗颜,是欠揍! 也果真被揍了! 整个人终于揍完老实了…… 沈悦收起眼中错愕,踱步上前。 小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侧的卓远,仿佛还有些发怵,怕又被揍! 遂不敢动弹。 小五的个子不高,沈悦在他身前小段距离处停下,半蹲下来,同他齐高。 小五可以很方便得和她对视。 小五微微愣了愣。 旁人要么跪他,朝他行礼,目光大都不会同他对视,要么像六叔一样,就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这么看着她,不需要仰首或一个劲儿低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你是谁?”小五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看了看卓远,但见卓远并无多的反应,他才又回头,好奇打量她。 已经有基本的安全和自我保护意识,和桃桃的年纪相比,是要成熟很多。 沈悦心中迅速得出结论。 沈悦眸含笑意,温和道,“我叫阿悦,是来陪你玩的,你叫什么名字?” “陪我玩的?”小五的注意力全然被这句吸引了。 她不是同六叔是一伙的吗! 沈悦颔首,轻声道,“嗯,是来陪你玩的,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孩子天生喜欢礼物,眸间瞬间清亮。 沈悦认真道,“但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称呼?” “我叫卓天,小名叫天天,也叫小五!”言罢,扭头又看了看卓远,嘟囔道,“六叔就叫我小五……” “那你呢?你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沈悦笑笑。 “唔……”小五挠了挠头,似是头一次认真想这个问题,欢喜道,“天天!我喜欢别人叫我天天。” 沈悦从善如流,“天天,你猜猜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藏在哪里?” 小五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连手上的小木剑似是都不怎么吃香了,一面摇晃着身子试探和观察着沈悦,一面嘻嘻笑道,“在你后面!你的手藏在后面!” 沈悦本就有意将双手放在身后。 他也一下发现。 沈悦便将双手大方放在跟前。 只是掌心攥紧,看不清藏了什么东西,但小五因为猜中了她藏在身后,明显很高兴,越发愿意同她继续玩这个游戏。 沈悦也趁热打铁,“再猜猜,礼物藏在哪只手里?” “嗯……”小五的注意力已全然被沈悦的话吸引,小木剑随即放在地上,一面伸手扣了扣下嘴唇,一双机灵的眼睛在她两只手上打着转,尝试道,”左边这只?“ 沈悦佯装恍然大悟,“确定吗?” 小五又看了看她,似是本就不怎么确定,仿佛被她这么一提醒,当即“咯咯”笑了笑,摇头道,“哦~不对不对,右手右手!” 沈悦再次和他确认,“这次确定了吗?” 小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 眼中因为有期待,尽数闪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光泽,卓远有些意外,亦有惊喜。 他似是也许久没有见过这幅认真,激动,又不捣乱的小五…… 卓远目光不由在沈悦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只见她半蹲着身子,是尽量与小五齐高,眸间清凉,嘴角噙着笑意,同小五说话和交流时,一直目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样的沈悦,对待孩童亦有对待旁人的耐性和诚恳。 卓远心中微动。 待得沈悦收回了左手,伸出右手,翻过来,掌心朝上。掌心缓缓张开之时,勿说小五,就连卓远和卓夜都仿佛屏住呼吸,注意力都被沈悦的手吸引住,想要看看礼物是不是藏在手心里……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怔……总归,伴随着许久未曾听到的,小五口中长长的一声,“哇~” 答案终于揭晓! 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魔怔了不是,竟然还跟着一起猜,还看得这么认真! 卓远心中又忍不住腹诽。 “啊?没有呀!”小五也遗憾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似是有些后悔没有选左手,但却没有失望或生气,反而很快得,一双眼睛又期许看向沈悦,”我知道了,在左手!” 沈悦笑了笑,如法炮制,大方摊开左手。 但定睛一看,左手也是空的? 小五撒娇般,“阿悦阿悦,我的礼物藏在哪里?” 卓远和卓夜都莫名看他——这回没有如意,却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好好同沈悦说话? 卓远再次意外。 沈悦又笑了笑,而后轻声又郑重道,“那现在开始,要看仔细了?” 小五忙不迭点头。 沈悦挥了挥左手,小五一动不动看着沈悦的左手,似是激动得等待着奇迹的发生,沈悦却收起左手,对着攥紧的右手吹了吹,缓缓摊开时,掌心处便放着一枚裹着五彩斑斓糖纸的糖果! ”哇!“小五兴奋得拍手,”阿悦阿悦,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沈悦应道,“这是魔术。” 卓远低眉笑笑,什么魔术,他先前就在她身后,分明看清了,是方才藏在袖袋里,趁小五注意力在左手的时候,拿回右手中的…… 其实糖果什么的并不稀奇,只是沈悦真的在认真同他玩,而不是应付…… 小孩子会说谎,也最不会说谎。 他们分得清,谁对他们走心。 卓远思绪中,沈悦已同小五打成一团,“这回,要不要你来藏,我来猜?” “好!”应得飞快。 沈悦闭眼,“藏好了吗?” 小五也学着她方才一样,将糖果藏在伸手的右手里,”咯咯“笑道,”藏好了!藏好了!“ 沈悦这才睁眼,似是认真得端详了一遍,娥眉微蹙着,仿佛在认真思考着,“我猜,是藏在眼睛里?” 小五果真伸手摸了摸眼睛,然后哈哈笑道,“不对不对!” 沈悦也不气馁,“那我再猜猜……是藏在鼻子里?” 小五又用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子,直接笑开,“不对不对!阿悦你猜错了!” 沈悦遂继续,“那是不是在嘴巴里?” 小五捂住嘴,“不是不是,不在嘴巴里。” 如此,又猜了耳朵,鼻子,肚子,肩膀,最后,沈悦才道,“我知道了,你藏在后面的左手里。” 小五嘻嘻笑开,“对了对!阿悦你猜对了!” 沈悦又主动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再玩一次?” 小五连连点头,“要啊!” 卓远嘴角勾了勾,就在重华苑中,小五和沈悦玩了至少十余次猜猜藏哪里,后来,又带沈悦去参观了自己的苑中,同她说最喜欢的东西,和最喜欢的地方…… 等从重华苑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将近晌午。 小五其实舍不得沈悦,但沈悦要同陶管家一道安排幼儿园需要的家具,人手,菜谱和方才说的各类具体待办事宜,时间临近,赶早不赶晚,沈悦伸手牵了牵小五的手,温声道,“我明晨再来,不要赖床哦~” 小五才作罢应好。 重华苑回偏厅的一路,沈悦同卓远并肩踱步,“从刚才的接触来看,小五已经有基本的安全和自我保护意识,也懂刻意和陌生人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孩子感知发育很好的体现。游戏的环节,可以看到,小五能够准确得表达自己的情绪和需求,也能很准确的分清前后左右,上下高低,人的五官和身体的各个部分,但是更细致的一些的,譬如耳垂和手指,一寸和一尺稍微有些模糊,还有他手指精细化的动作会稍微吃力,入园后会增加刻意练习……” 顿了顿,沈悦问道,“他是不是握笔写字有些困难?” w ,请牢记:, 第183章 === 第183章 邀约 === === 第183章邀约 === 沈悦也微怔。 她不知道卓远什么时候来的, 更没想到卓远来的时候,卓夜竟然没吭声。 当下,沈悦见卓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愣住, 沈悦也才忽然反应过来, 她穿的是泳衣,才从水中起来,浑身上下都沾着水, 衣裳也是贴近身上的。方才抱了小八,裙摆处皱起, 胡乱到了腰间一半,另一半,紧贴着大腿外侧, 是方才没有留意。 浅潭中, 孩子们还在同小八笑着, 没看到他。 葱青, 少艾等人的关注点也一直在浅潭中的孩子身上,并未留意到卓远这一侧。 沈悦目光微滞, 也明显见对方目光滞住。 但卓远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收回。 沈悦心砰砰跳得不知快了多少,遂从浅潭里上了岸边, 伸手取了早前放在一旁的,随时备用的浴袍披上,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卓远也似是才从方才的光景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是有些木讷,仿佛魂都生生没了一半,又忽然想,沈悦为什么让卓夜带人守在远处的,他若是敢在这里, 几颗脑袋也不够他拧的…… 浅潭中,玩疯了的小八率先看到卓远,“六叔!” 听到小八的声音,旁的孩子,连带着葱青,少艾和凝白,影墨,玉琼,英英几人都朝卓远看过来。 不看过来倒还好些,这些目光纷纷朝他投来的时候,卓远只觉鼻尖处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袭来,忽得,等卓远反应过来到是什么的时候,小七惊恐的唤了出来,“六叔,你流鼻血了!” 卓远一僵,在一侧佯装没有看到他的沈悦也僵住,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栩城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而这次,卓远的两行鼻血就这么毫无征兆得从鼻尖窜出来,尽收孩子们和葱青,少艾,还有英英,琼脂,影墨,凝白的眼底。 阿四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侧披上浴袍的沈悦,忽得,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六叔,你太争气了! 这哪是流鼻血,你这特么是喷鼻血! …… 卓远连转身都来不及,小五几个已经从浅潭中跑了出来,朝他冲了过来,一直问六叔舅舅,你怎么流鼻血了!原本就已经尴尬的场景,顿时窘迫到了极致。 卓远只得用手帕捂住鼻子。 好在沈悦方才就从浅潭中出来了,除了阿四反应过来,旁人应当也没多留意。 今日是端午,龙舟会上,会同天家一道饮雄黄酒。再加上天气燥热,流鼻血也在清理中。卓远淡定得用雄黄酒,三言两语蒙混了过去。 孩子们两日没见他,围着他不肯散开。 “六叔!我都学会游泳了,阿悦教的!”小八骄傲得朝卓远说到,“五哥哥,齐格,还有四哥哥,我们都会带着浮袖臂圈游泳啦!” 小八眼中都是兴奋之色! 不止小八,旁的孩子也凑到跟前来,连连点头,似是说他们都会了。 卓远目光又朝沈悦看去。 沈悦应是趁着方才的功夫,已经将浴袍换成了自己的外袍,虽然身上的泳衣是湿的,但这样的天气很快就能干了去。 但卓远看着她,从能想起方才她从水中抱起小八的惊艳一幕。 他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子,他看了若是不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浑身燥热,他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当下,孩子们朝他七嘴八舌说起可喜欢游泳了,天天都要来游泳,天天都要和阿悦一道游泳之类的,卓远目光看向沈悦。 沈悦正好带了葱青,少艾等人抱了孩子们方才脱下的浴袍上前。 “今天差不多到时候了,浅潭的水凉了,再游容易受凉染风寒,我们明日未时早些时候再来。”沈悦一面叮嘱,葱青等人一面上前,帮着孩子们脱下浮袖臂圈,而后又取了浴袍给孩子们披上。 孩子们也很配合,虽然意犹未尽,但确实天天都能玩,再加上看到六叔舅舅了,孩子们对玩水的兴趣似是也忽得少了。 卓远看了看沈悦,朝她伸手的时候,沈悦愣住,却见他是伸手到她头顶,取下一面方才飘落在她头顶的落叶,又将落叶递到她手中,轻声凑近,“哇”了一声。 沈悦一张脸涨得通红。 …… 等回到屋中,别苑中的温水已经备好。 因为浅潭中都是溪水,要比普通的水要更凉一些,孩子们分别在各自的房间里泡了一个热水澡,驱散掉浅潭中游泳的寒意。 今日的游泳课,孩子们都很开心,沈悦也觉得第一课的目的达到了。 只要孩子们能不怕水,喜欢玩水,也能正确认识到,喝水,呛水都是学习游泳的过程中正常会遇到的,孩子们不这么担心和惧怕喝水,呛水,那后面的游泳便容易得多了。 沈悦也从浴桶中出来。 她后面是披了外袍回来的,里面泳衣基本都干透了,她本来就怕冷,好在是天下,及时驱寒就好。好日的马术课程,是认识小马驹,沈悦之前也同卓夜打过招呼,可能会延迟些,果真在浅潭耽误了些时候。 沈悦的头发擦得半干,刚从耳房出来,又听到有人敲门。 沈悦以为是葱青,结果开门见是卓远。 沈悦擦头发的毛巾还握在手中,诧异看他。卓远自觉牵了她回屋中的小榻上坐好,而后耐性给她擦头。 这不是他头一次给她擦头。 在栩城的时候,他二人就这么亲近过,后来回了京中,卓远借故在大理寺,实则离京了几月,前不久才回京。回京之后,两人各自忙着两人的事情,也就穗穗离开那日,他同她在风和苑吃了一顿饭,赏了莲叶和风和苑的灯景。旁的时间,两人是仿佛还没有在栩城时候,和从栩城回京的路上亲近。 当下,卓远替她擦着头,两人心中都想起此事。 稍许,又想起方才在浅潭边…… 卓远只觉忽得口干舌燥,淡声道,“稍后怎么安排的?” 他打开话匣子,沈悦应道,“稍后去南郊马场,今日是第一场马术课,卓夜会给孩子们介绍小马驹认识。今天泳池回来得太晚了,可能也只够认识小马驹的……” “嗯。”他应声。 沈悦觉得似是差不多擦干了,“可以了……” 卓远会意,将毛巾放在一侧。 沈悦还未反应过来,他顺势抱起她,在小榻一侧拥吻。 他方才在浅潭处本就动了念头,沈悦被他抱着抵在小榻后的墙壁亲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松开,沈悦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抬眸看她,“我的呢?” 她一时没听明白,眸间除了方才被他亲了许久之后的懵懂,就是诧异。 他悠悠道,“我的泳衣呢?” 沈悦僵住,全然没想过他问起的是这句…… 沈悦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要怎么应声,他又接着道,“不是说好要教我游泳的,今日每个孩子都有泳衣,怎么没有我的?” 他也是清之宝宝…… 沈悦看他,脸色更红得退不下去,轻声道,“有的……” 声音轻得似蚊子似的。 他也愣了愣,“在哪?” 沈悦声音更轻了些,“我这里……” “哦。”卓远好似恍然大悟,他的泳衣,她一直守在她这里,他继续问,“那怎么不给我?” 沈悦脸红到了耳根子处,越描越觉得不对,“因为不好量尺寸,所以一直没给你。” 卓远眸间滞了滞,“要怎么量?” 他问的这一句,沈悦的脸色彻底红到了修颈锁骨处。 见他窘迫模样,卓远轻声笑道,“你问我一声,我告诉你一声不就好了?” 沈悦目光已经不敢看他,只能垂着眼眸道,“贴身的衣裳,有些紧。” 言外之意,他告诉的也不一定合适。 卓远忽得想起,下午在浅潭的时候,她起身时,泳衣紧身贴合的材质,衬托出来的玲珑有致,卓远忽然顿住,忽得得会意方才沈悦的意思。 “方才不是说做好了,在你这里收着吗?”他问。 她也没量过,没找他问过。 沈悦应道,“只请作坊的掌柜让人简单做了泳裤,没有做泳衣,泳裤上系了小带,可以自由调整,若是还不怎么何时,就再换。” 这是她想到最好的折中方法了。 孩子们的泳裤就是这样的原理,卓远的,她也这么做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更没想好怎么同他说,这是叫裤,是稍微可能贴身了些,但穿了会更好学会游泳…… 没想到,他主动问起。 他不仅主动问起,又抱紧了她。 沈悦不由多看他一眼,他笑盈盈问,“我的游泳课什么时候上?” 沈悦轻轻咬唇。 卓远继续说,“是不是,同孩子们一起不合适?” 他循序善诱。 沈悦方才淡下去的脸色,又忽得涨红了起来,目光看向他的一双眼睛,也正悠悠得打量着她,而后双唇凑到她耳畔,温和蛊惑道,“未时吧,我没有午睡习惯,未时,你先教我一个时辰,再教孩子们吧。” 见沈悦迟疑看着他,他又笑道,“两个时辰也行。” w ,请牢记:, 第184章 === 第184章 烤全羊与幸运糖果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吧。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她不是照搬来的。 而是做过,所以融会贯通。 同早前王府中请的嬷嬷方式都不相同。 他听过不少嬷嬷在他面前说起过要怎么照顾府中的孩子, 要么千篇一律, 要么振振有词,但说得最多的都是吃穿饮食……有一步算一步,但像今日这样, 画了图案,又有清晰架构的, 着眼在孩子真正‘照顾’上的,还是头一个…… 卓远凝眸看她,沉声问道, “怎么划分?” 沈悦眸间澄澈, 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娓娓道来, “王爷可以拉到卷轴最后……” 卓远照做,低眉看向卷轴最左侧。 其实她已画好了矩阵图, 且详略得当。 沈悦也踱步上前,在他身侧, 微微躬了躬身,指尖才能指向卷轴上的矩阵处,“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就邻在他耳畔,温和而有力,又参杂着她发间清淡的皂角清香。 卓远心中莫名微动。 没有转眸看她,便继续低着头,佯装专注得看着卷轴上的矩阵和字迹。 目光却在她指尖稍许停留,而后, 耳后微微红了红。 沈悦自然猜不透他心思,认真细致道,在他身侧说道,“首先是入园前的晨检。晨间有固定模式,会逐次检查孩子们的体温是否正常,口鼻处有无异样,双手和指甲是否修剪和清洁干净,有无起泡和红肿,然后统一清洁手部后进入幼儿园。这样做,可以避免不少疾病的交叉传染,让孩子们养成爱护卫生的习惯,也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潜移默化里知晓,哪些方面同健康有关,需要他们平日里,在任何时候都要多注意。” 卓远淡声,“需要太医每日来府中吗?” 沈悦愣了愣,很快笑道,“我来做就可以……” 卓远转眸看她,“你来?” 沈悦知晓他心中顾虑,耐性解释道,“入园时的晨检只是日常的检查,若有异常之处,会再适当观察,再请太医入府。” 卓远会意。 沈悦继续,“晨检之后,会同意安排在幼儿园中早餐,不在各自苑中用餐了。” 听到此处,陶东洲迟疑,“沈姑娘,眼下,各位公子和小姐都是在各自苑中用餐的。因为各有喜好,都会有小厨房分别在苑中做不同安排,而且,各位公子和小姐的年纪不同,譬如五公子是能自己吃饭的,但九小姐大多时候都需要苑中的丫鬟和管事妈妈喂饭,若是放到一处,会不会不如分开精细?” 卓远也看她。 卓远虽未附和陶叔的话,也没有打断,但陶叔的考虑他也有。 沈悦嘴角微牵,解释道,“陶管家的意思我明白,这一点其实早前有考虑过……我昨日观察过,她是可以自己吃饭的,只是不熟练,她若自己一处,就会习惯性让苑中的人喂饭,但若是同旁的孩子在一起,她会耳濡目染,也会模仿和练习。在幼儿园中,其实不止吃饭,还有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让他们逐步适应。” 陶东洲颔首。 沈悦又道,“而且一起吃饭还有一个好处,小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挑食,若是在一处,看到旁的孩子吃蔬菜,他们会对比,也会思考,还会模仿。厨房做的菜各有千秋,但很难顾及每个孩子是否都摄入了足够的营养……” 沈悦顿了顿,注解道,“也就是吃得健康合理的意思……当孩子们在一处时,每顿都有不同的几道菜,他们可以在这几道中做选择,也会相互提醒你今天没有吃够青菜或肉类,要不要考虑多吃些,这也是对幼童的语言和思考能力的锻炼……” 这回,就连陶东洲都听入神了去。 这些理念闻所未闻,但确实,他也想起家中的孩童在一处吃饭时是吃得香,有时甚至会抢,也热闹。 眼下,各个公子小姐在各自苑中确实冷清了些…… 陶东洲不住颔首。 卓远业已低头,继续好奇去看矩阵上的内容…… 沈悦便也逐次说明早餐后的知识讨论,教室内的自由工作构建,上午的加餐,而后的户外活动,午休,下午醒来后的加餐,主题课环节设置,二次户外活动等……每天的时间划分大致相同,但内容却是不同。卓远忽然明白为什么早前沈悦说她看得住。 ——每一日,都从辰正到戌时安排得满满当当,用过晚餐后才会回各自苑中,这帮孩子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捣乱…… 而所有的安排都是学和玩相互交错参杂,时间都不长,不像早前嬷嬷的整段时间…… 陶东洲也正好问起,沈悦颔首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的注意力很难持续集中,合适的时间可以激发兴趣,好奇,他们才会愿意去做持续练习。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就是玩;等到孩子再大一些,时间就可以再长一些,也需要有固定的约束……” 不知为何,卓远忽然想起他今晨吩咐卓夜看着小五锻炼一个时辰,也想起小五每回都不怎么情愿。 但其实,一开始似是小五央着要他教他功夫的……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仿佛有些懂了沈悦的意思。 眼下,沈悦正同陶东洲说幼儿园食谱的事,卓远不由抬眸看她,其实心知肚明,有沈悦在,他其实根本无需再问得这么细,他的直觉,她比早前的嬷嬷都更细致,更让人放心…… 他要问的,不应当是她要怎么做,而是应当是她还需要他做什么? 卓远放下卷轴,“除了准备一处宽敞明亮地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陶东洲也看向沈悦。 王爷的意思是,还要他做什么。 沈悦低头道,“需要两人做助手,照看孩子时,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比如喝水、或是孩子有情绪中途离开安抚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可以分担。还要几位先生,可以带着孩子做强身健体,识字认字,美学美术,还有会讲故事寓教于乐。”沈悦淡淡笑道,“我会同先生们提前约好未来三个月的课程,结合时节与风俗习惯,让孩子在课程中感知,比如腊八食粥、冬雪赏梅……” 卓远不曾移目。“都要什么样的人?” 沈悦应道,“助手要可靠、细致、耐性、愿意同孩子相处,但有原则的;授课先生希望是生动活泼,有亲和力的。” 卓远温声,“那让陶叔在府中挑两个合适的人,让她们跟着你;再拿王府的牌子去请几位先生,你来把关;强身健体可以找卓夜,你可认识卓夜?” 沈悦点了点头,昨日,就是卓夜送她和表哥回家中的,而后又一直在宅子外守着,确保威德侯府的人没有来寻仇添乱,后来陶管家来了家中,卓夜才同陶管家一道离开的。 卓远又道,“日后,府中和孩子相关的事都听你的,诸事都可以找陶叔,陶叔会帮你。” 沈悦微顿,没想到卓远会这么信任她…… 而陶东洲也及时问道,“沈姑娘,还有吗?” 沈悦回过神来,朝陶东洲道,“还需要寻些能工巧匠,将幼儿园的家具做成孩子适合大小,若是可以,尽量用旧的家具改,我不太会画家具的图纸,但我可以和工匠师傅说起要什么模样的,他们能听得懂;幼儿园需要教具,不少教具都要动手做,所以,需要这两日挑几个心灵手巧之人,同我一道改制教具,以备开园用。” 卓远微微蹙眉,“明日不能开园?” 他后日出征,他本是想赶在出征前看一看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模样,才安心。但听沈悦的意思,应是还要时日…… 沈悦莞尔,“还要等等,除却幼儿园的东西需要准备之外,还有重要的一步。孩子们到幼儿园之前,要请平日亲近的照顾人同我一起,先见见他们,告诉他们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也提前知会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也让我同他们建立联系,这样会让孩子感受到尊重,是对他们的交待,让他们对日后有期待……” 不知为何,卓远一时忘了移目。 “还有吗?”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粉饰太平。 沈悦却忽得朝他福了福身,卓远微怔。 沈悦低眉,“在王府中,我会直接唤孩子的名字,孩子们也可以唤我阿悦,沈悦不行跪拜,亦不会颐指气使。如此,才能和孩子交心,亦能说话,王爷可能答应?” 陶东洲迟疑,可是在府中,都是唤的公子小姐,会不会不合规矩…… “好。”卓远却应声。 沈悦明显松了口气。 卓远嘴角淡淡噙了一抹笑意,似是藏了柔和暖意,从善如流,“阿悦……” 沈悦愣住。 卓远嘴角又勾了勾,转向陶东洲道,“陶叔,日后府中都唤阿悦。” 陶东洲莫名看他。 正好偏厅外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思绪,卓夜一脸想死的表情,“王爷,五公子说要找你决斗!” 卓远脸都黑了。 沈悦感激福了福身,“多谢陶管家。” 沈悦言罢,也激动抬眸看向霍伯伯。 沈悦猜得到,陶管家最后肯点头,除却有翁大人的举荐信之外,还是信任霍伯伯的缘故。 霍明连忙摆手,示意她赶紧跟着陶管家去。 沈悦不敢耽误。 陶东洲领着沈悦,从前院往东院去。 王府很大,陶东洲的步子却不快,一面走一面朝她道,“今日是五公子母亲的忌日,王爷晨间便带了五公子去普照寺。眼下,府中还有七公子和九小姐。七公子连着病了几日,大夫开了药,在苑中歇着。九小姐是府中最年幼的一个,沈姑娘,你今日可以先在府中照顾九小姐。” 沈悦认真听着,等陶管家说完,她温声应好。 沈悦知晓这些权贵府邸的忌讳,入内后,没有四处顾盼,也没有特意卑微,只是低头甚言。 但陶东洲看来,她的言行举止反而得体。 在王府,好奇不是好事,尤其是新来的人;但要照顾好府中的小祖宗们,又不能性子太唯唯诺诺了去,否则孩子们不服管,也会有样学样——这些都是王爷早前在挑选嬷嬷的时候最忌讳的。 陶东洲难免意外,这沈姑娘的性子,倒是刚刚好。 陶东洲眸间很快掠过一丝满意,确如霍明所言,沈悦年纪不大,却是个稳妥的。 陶东洲脚步缓了下来。 沈悦也跟着缓了下来,抬眸看,刚好行至一处苑落门口。 苑落门口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桃华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形容出嫁的新娘子的,很少见这个词用在小姑娘的苑落中。 果真,陶东洲一面领了她入内,一面朝她道,“桃华苑就是九小姐的苑落。沈姑娘,有一事,老夫要先同沈姑娘说一声,以免沈姑娘不知情弄错了。” 沈悦转眸,轻声道,“陶管家请说。” 陶东洲道,“平远王府中的孩子诸多,却不都是王爷的侄子侄女,譬如九小姐便姓方,是王爷的外甥女。因为姑爷战死沙场,九小姐的祖父母又不在京中,京中剩下的都是旁支,反而不如王爷亲厚。所以王爷将九小姐接回了平远王府抚养,所以,王爷是九小姐的舅舅。” 原来如此。 沈悦又想起“桃华苑”的匾额,应当是平远王题给自己姐姐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应当是记得姐姐出嫁前的样子。 他们姐弟二人感情很好。 所以才会将外甥女接回王府,即便姓方,但在平远王心中,同侄子侄女应当没有区别。这样的一视同仁,在这里应当少见。 陶东洲说完,沈悦心中拿捏了几分,正要应声,忽听苑中委屈的哭声传来,“我不要穿蓝色,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要……呜呜……我就要舅舅,我不要穿蓝色,我不喜欢蓝色!” 沈悦还未反应过来,苑中声音骤停。 沈悦询问般看向陶管家,陶管家会意颔首。 意思是,这就是九小姐。 沈悦想起方才的声音,虽然一直在哭,但是总的来说,轻柔,委屈,虽然因为不满在哭,也在闹脾气,但始终未大声哭喊,歇斯底里打滚哭闹,也还能表达清楚自己的诉求。 还可以沟通。 方才短暂停下来,应该是跟前有人在同她说话。 果真,稍许过后,应是对方的话说完,奶声奶气的哭声再次响起,更加委屈,“可是,我昨日喜欢蓝色的,但我今日就不喜欢蓝色了呀!呜呜……蓝色不好看,我特别不喜欢蓝色,我就是不要蓝色……” 陶东洲似是头疼,又似是已经习以为常,看向沈悦时,却见她在认真听着,神情专注,全然没有留意他她。 沈悦也确实没有留意。 猜测方才的哭声过后,应是照顾她的人快步去换了旁的颜色的衣裳,但折回时,哭声却更厉害了些,“我更不喜欢绿色……呜呜……我不要绿色,我就要舅舅……” 再往后,基本都处于无论对方说什么,反正我都坚决不赞同的情绪中。最后,再将舅舅两个字搬出来,对方似是就会照做。 沈悦心中约莫有数了,便转身朝陶东洲问道,“陶管家,府中公子和小姐提的要求,王爷平日大都是满足的吗?” 陶东洲思索片刻,应道,“对几位小姐满足得多,对几位公子要严厉得多。” 沈悦顿了顿,也大致明白九小姐一直要舅舅的原因了。 沈悦朝陶管家福了福身,“陶管家,我去看看九小姐吧。” 陶东洲点头。 沈悦又想起,“九小姐的名讳是?” 陶东洲微讶,府中除了王爷,很少有人会直接称呼九小姐名讳。 但许是早前见沈悦稳妥的缘故,又许是方才见沈悦仔细听着,陶东洲心中还是对沈悦有几分信赖和期待的,便同沈悦道,“九小姐姓方,名唤晨曦,小名是桃桃,王爷大都唤桃桃,有时也会唤小九。” 沈悦应好。 陶东洲唤了一侧侍奉的丫鬟上前,“这位是沈姑娘,今日沈姑娘来照看九小姐,你们诸事都听沈姑娘的。” 丫鬟福了福身,朝沈悦问了声好,遂又撩起帘栊,领了沈悦往内屋中去。 不知为何,陶东洲心底莫名期许,许是这个沈姑娘,真能看得住这一府的金贵小祖宗们。 临近晌午,小厮匆匆来寻陶东洲,“陶管家,方才普照寺那头来人了,说王爷提早离开了,应是前后脚就会回王府了!” 陶东洲错愕,“不是才去普照寺,要黄昏前后才回吗?” 小厮一脸焦头烂额,“听说五公子在普照寺中祭拜的时候,抽空跑去同人打了一架,王爷直接将五公子拎回来了,正在气头上。” 小厮这么一说,陶东洲便明白。 今日本是去拜祭五公子母亲的,闹这么一出,王爷应当火气不小才是,陶东洲赶紧去王府大门迎候。 果真,马车刚停下,便见卓远一手将小五直接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门口的侍卫也好,小厮也好,陶东洲也好,这种场面见多了,都不敢应声。 等入了王府大门,卓远才松手一扔,小五还站得住,旁人都看得出王爷没用多大力气,但是气势是有。 小五有些吓住。 卓远朝陶东洲道,“陶叔,让他去佛堂罚跪!” 言辞间还有恼意,是没消气,遂又将目光转向小五,“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跑去普照寺打架,你真出息了你!” 只是卓远如此说,小五虽然眼中有害怕,却还是将头一侧,双手环臂,嘴一撅,轻哼一声。 眼见卓远要动怒,小五又躲到陶东洲身后,“陶爷爷……” 陶东洲看了看卓远,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没想真揍五公子,遂同一侧的小厮道,“领五公子去佛堂吧。” 小五见势不对,自己先跑开了。 卓远奈何叹了叹,见陶东洲上前,又问,“小七怎么样了?” 陶东洲应道,“晨间王爷看着喝了一剂药,睡到方才醒了。大夫来看过,说恢复都慢,是因为不怎么喝药的缘故。” 卓远只觉头又胀了几分。 今晨,还是他盯着才肯喝的药。 卓远踱步往小七处去,问,“桃桃呢?” 陶东洲也未隐瞒,“沈姑娘在照顾着,九小姐一直很好,起床时吃了蔬菜,在屋中玩了些时候,又到苑中玩了好些时候,一直没哭,方才用过午饭,在苑中散步消食,沈姑娘方才带去午睡了。” 卓远驻足,吃了蔬菜,一直没哭,方才午睡去了…… 卓远好似在听天方夜谭。 片刻,又忽然反应过来,“哪个沈姑娘?” 陶东洲应道,“是霍明同窗的外甥女,早前在晋州知府翁允大人官邸照顾过翁大人家中幼童,翁大人写了一封举荐信,沈姑娘是带着举荐信来的。” 翁允? 卓远印象中翁允最是谨慎,不会轻易替旁人举荐信。 卓远遂放下心来,安心问道,“多大年纪了?” “十五六岁。”陶东洲话音刚落,卓远转眸瞥他,淡声道,“陶叔,你可是糊涂了?” 陶东洲叹道,“老奴方才看过,沈姑娘很是稳当,也同九小姐处得来,老奴印象中,九小姐少有这般同谁欢喜过。今日,九小姐大都时候在笑,也听话吃饭,一点都没含糊,老奴想着,这沈姑娘定是有过人之处。” 卓远看他,“人在哪儿?” 陶东洲拱手,“还在桃华苑。” 他从未如此,更少有这般魔怔过…… “这是什么?”他目光探究般看向案几上的教具,自然得转了话题。 心猿意马。 但粉红塔本就显眼,尤其是垂直积高的时候,从底端开始,层层缩小,很容易让人好奇。 w ,请牢记:, 第185章 === 第185章 骗你的 === <ul class=tent_ul> === 第185章骗你的 === 辰时早朝, 卯时六刻京中官员就要在内宫门外集合准备入朝。 从京郊别苑到宫中,马车要将近一个时辰。骑马虽然快多,但早朝时官员需穿戴整理, 面容整洁,卓远只能去的时候马车, 回的时候快马。 寅时六刻, 天不见亮, 卓远便从京郊别苑出发。差不多卯时六刻左右抵达外宫门处,马车依次排队入中宫门,卓远还在马车中小寐,晨间往来一趟, 说不累是假的。 马车在中宫门处停下, 侍从掀起帘栊,卓远下马车,见中宫门盘查处人头攒动,罕见得热闹。 因为入宫都要盘查,卓远不得不上前。 旁人见了他, 都行礼避让, 卓远很快行至中心热闹处。 “哟, 太傅?”卓远招呼。 周围听到卓远的声音,皆安静下来。 许黎转身看他, 唇畔一抹笑意。 卓远也一面笑着, 一面上前, “险些忘了, 如今当改口,许相……” 许黎未置可否,但脸上笑意微微勾起。 周围的人见卓远上前, 就在许黎身侧,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但似是熟悉,又似是言辞间隐隐有些不对付,在朝中,都知晓摸不准的浑水不要去趟,眼下平远王和许相什么情况都不知晓,便不再涌到一处,朝许黎阿谀奉承或恭维…… 就连中宫门处盘查的内侍官和禁军都恨不得他二人迅速离开,不想招惹。 于是卓远和许黎通行无阻。 待得入了中宫门,人群被隔开。 许黎轻声笑道,“多谢解围。” “许相这么说就见外了。”卓远笑了笑,还是一副漫不经心,又特意酸他的模样。 许黎忍不住笑,“你不见外?” 不见外,叫他许相? 两人心照不宣,便都低眉笑了笑,隔墙有耳,宫中并非说话之处,卓远和许黎都有分寸。 从中宫门至内宫门外的集合处,一路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旁人见了他,都远远招呼,不好意思近前。 文官武将分列两行。 卓远和许黎分开两列,各自在队列中等候。 旁人这才纷纷上前同许黎寒暄。 朝中不知道许黎的甚少,也都知晓许黎同陛下之间辞官的来龙去脉,昨日端阳节,陛下召见了许黎,晚些圣旨就有翰林院拟出,许黎回朝任左相,居右相之下。 右相年事已高,退任就在这三两年间,所以朝中都知晓,是陛下想用这三两年时间给许相铺路(对,右相就是隔壁老刘,还记得隔壁老刘吗?清之宝宝瞄上了人家的房子做幼儿园场地)。 陛下看重许相,许相回朝是迟早的事,但许相与太子之间隔阂不浅,也不知是冰释前嫌,还是在天家跟前达成了协议,总之,陛下这次回朝,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谁都不知道,许相回朝,朝中会不会生旁的风波。 正殿上,因为许黎回朝第一日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竖着耳朵,猫着听着,想看看朝中风向。 只有卓远忍不住呵欠。 啊,起太早了。 平帝忍不住睨他,卓远连忙精神。 …… 京郊别苑处,孩子们仍旧晨跑困难。 但有昨天的前车之鉴在,又都知晓不晨跑完,今日什么课程和活动都参加不了。 其实无论岑夫子的历史故事课也好,卓夜和葱青的自然课也好,下午的游泳和马术课更是让宝宝们喜欢,所以为了这些喜欢的事情克服晨跑也能接受。 晨跑困难户是郭毅,小七和桃桃。 桃桃是年幼,不喜欢跑步。 小七虽然平日里最遵守规则,但是有起床气,尤其是还没怎么醒又要去晨跑。 郭毅是真的不喜欢运动。 最后,反正都是阿四陪到最后,跑得多,来来回回跑得人都是他。 卓夜惊奇发现,四公子的晨跑很厉害,早前都未发现过,阿四窝火,他这还不是被人给折磨出来的,知道怎么跑省力快速又不容易受伤…… 晨跑结束,是早餐。 旁的孩子都饿了,桃桃没吃多少。 以为昨晚哭得太多,最后哭饿了,非常不情愿吃烤全羊的时候,竟然发现非常好吃,所以最后桃桃吃得比小八都要多,吃完还舔了舔手指。 卓远好气好笑。 早餐结束,宝贝们稍作休息,就开始了第二日的历史故事课程。 岑夫子一早就到了偏厅。 王府幼儿园的孩子同别处的孩子有些不同,很守时,别处的族学,一两人迟到还算好的,差一些的,等许久是家常便饭。但昨日的课间休息,他就察觉,这帮孩子的时间观念很强,近乎不迟到,所以岑夫子今日不敢迟来。 果真,还有一盏茶时间,这群祖宗就准时抵达,而且又同昨日一样,自行交换了位置,都不用他操心的。 岑夫子还是少有的只用操心讲课,不用操心课堂纪律或旁的事情。 但很快,岑夫子就发现光操心课堂的事,也不容易。 旁的族学,课堂上互动很少,但王府幼儿园这里,时不时就会有孩子想要举手,也就是想要提问的意思,虽然会打断授课节奏,但作为老师,岑夫子是欢喜的,说明学生在听。而且,不少孩子都会举手,说明听得孩子不在少数,只是举手的次数多了,也会让他头疼。 旁的孩子都还好。 九小姐尤其喜欢问问题,每次都会问为什么呀,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有时候会想反正孩子们都记不住,个别他也不知晓的时候,也会想糊弄了过去,放在别的族学也就罢了。 但这里,四公子回回都会拆穿,夫子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这样的,然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听得岑夫子一愣一愣的,这……这学问…… 岑夫子有些汗颜。 但好在四公子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拆台,大都时候都在自顾打瞌睡,只有在他想蒙混过关的时候,会出来纠正,到后来,岑夫子都不敢搪塞,不清楚的也都会说我回去翻翻书籍确认再说,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当下,岑夫子的课上得还是很愉快。 一愉快,就连带着讲得多,还眉飞色舞,似是周遭诸国的历史都在他弹指间。 阿四忽然想起来,他早前认识这个人。 叫岑云。 后来在翰林院做了编修,沈涵生很喜欢他,用沈涵生自己的话说,听岑云在那里乱七八糟得胡说一通,很下饭…… 所以听到岑云乱七八糟胡说,他就想起沈涵生的话,所以回回岑云瞎说,他都忍不住要挑刺。 后来岑云似是都被他挑刺挑怕了…… 历史故事课结束,孩子们用了间点,而后卓夜带着宝贝们复习了昨日认识的几种野草和野果。 昨日课堂上明明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便都还给卓夜了。 记忆都是需要反复加深的,卓夜又带着宝贝们重温一遍,同时告诉宝贝们,明日的野外生存实践就是要辨认出这些野草和野果。 “啊~”孩子们大呼好难。 估计明日就又都忘了。 等简短的复习结束,又进入到今日的学习环节,今日的学习环节,就不是认识新的野菜和野果了,这些东西都要循序渐进,一口气怼给孩子,不一定都能吸收。 所以今日的课程是火星子和钻木取火。 “哇~”孩子们顿觉来得兴趣。 卓夜等人的火星子近乎是随身携带的,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涉及到火,卓夜带了孩子们到苑中。苑中树荫茂盛,虽然热,但因为遮阳,仿佛也没那么让人受不。 卓夜给每个孩子都发了火星子,但是特别提醒注意事项,避免受伤,然后演示了火星子的用法,孩子们现场就学,很快就上手,都大呼神奇。 但等到后来的钻木取火,各个都傻眼了。 若是没有火星子,要钻木取火简直太难了,除非寻到合适的材料,大人都不容易成功,更何况他们这群孩子? 到最后,唯一成功的不是小五,齐格,也不是阿四,而是郭毅。 卓夜都觉得意外。 郭毅叹道,“好像留够空间,更容易燃出火苗,角度和方向都是关键的影响因素。” “……”卓夜目瞪口呆。 今日的钻木取火很难,所以葱青的课程今日是没有的,时间全让给了卓夜。 郭毅在钻木取火成功后,又反复试验了几次,都是在重复和钻研,等到众人去午饭的时候,郭毅又一次生活成功,仿佛,他摸到些门道了。 卓夜对郭毅刮目相看。 有时候,甚至觉得郭毅身上那股子冷不丁的韧劲儿,比五公子还要再坚韧些。 *** 午饭后消食,孩子们轮番同沈悦说着钻木取火的事,还说郭毅可厉害了,生了两次火。 沈悦朝孩子们道,“在野外,火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天黑之前一定要留够足够的时间生火,否则,夜里的野外是很可怕的。” 孩子们纷纷点头。 桃桃骄傲道,“栩城地龙的时候,舅舅点了好多火堆,就怕火堆熄灭了,一直都备着可以烧的木柴,说如果火熄灭了,基本我们的生存游戏就结束了。” 孩子们听得一愣一愣。 又见小六在桃桃说完后,跟着点头,才知晓桃桃没有说谎。 桃桃很有成就感。 散步结束,孩子们各自回了屋中午休歇息。 因为昨日重新掐了时间点的缘故,沈悦将最后一趟课程的时间提前了两刻钟,吃饭和午睡时间都顺势提提前,这样可以赶在未时六刻开始游泳,避免水凉得太快。 分开前,沈悦特意和孩子们强调了集合的时间,比昨日提前了两刻钟。虽然时间把握上还是英英,影墨和玉琼几人在做,但是要提前和孩子们交待一声,孩子们才不会因为不知悉而不配合。 再加上今日晌午,她要先教卓远游泳,不在别苑这里,到时间她会直接去浅潭处;别苑这里是由葱青和卓夜带着孩子们前往,所以沈悦要特意同孩子们知会一声。 孩子们都应好。 玩水提前,谁不乐意呢! 等回到屋中,沈悦身上又都差不多湿透,简单沐浴后换了吊带和短裙,抓紧时间多午歇一刻算一刻,否则下午在水中这么长时间会很累。 她心里估摸着差不多是午时末,卓远回来。 那时候差不多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她其实很不想那个时候去教卓远游泳,但除了那个时候,仿佛也没有旁的时间了,比起怕热,她还是更怕冷些。溪水原本就要比普通的水寒凉,再晚些,她都不敢下水。 沈悦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是听到有人敲门。 但这个时候,卓远应当还没回来,想起昨日葱青带了人来给屋中送冰块,许是今日也提前了? 沈悦睡眼惺忪,眼眸半睁着,伸手够了一侧的外袍,披在吊带和短裙外,简单遮掩。 “是送冰吗?”沈悦问。 屋外的丫鬟应是,沈悦则打开了屋门一条缝,就转身,留了一句,“放下就好。” 她还在困意上,冰块放外阁间就好,她还想回去多寐一会儿。 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得看向一侧的卓远,卓远低声道,“送进去。” 两个粗使的小丫鬟入内放好冰块,而后快步离了屋中,只留了卓远一人在外阁间处。沈悦正好想起天气这么热,应当让她们将冰块搬到内屋来才是,于是撩起帘栊,轻声朝屋外道,“劳烦搬进来。” 而后放下帘栊。 卓远愣了愣,眼见人都走开,但冰块无非是件轻巧的事,卓远顿了顿,自己上手搬了冰块入内屋。 沈悦已经歇下。 卓远见蚕丝被滑在地上,知晓她是没留意,刚踱步上前,是想给她拾起蚕丝被盖上,但拾起蚕丝被,正欲俯身,才看到床榻上侧身睡着的沈悦。 忽得,卓远整个人僵住。 这种僵住还不同于昨日见她从水中抱起小八时候,水滴顺着发丝滴在修颈锁骨的时候,也不同于她转身笑着看向他,一生贴合的泳衣和缀着水的薄纱带来的冲击…… 泳衣尚且还是中袖,连体,亦有薄纱若有似无得遮住了双腿。 但眼下的沈悦,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吊带和同样轻薄短裙,许是因为热,额头渗出涔涔汗水,又似是因为热,稍稍平了平身子,介于侧身和平躺之间,因为转身,轻薄的带吊微微卷起,露出平坦的小腹,小腿微微蜷了蜷,仿佛才舒服了,不动弹了。 卓远方才还只是僵住,眼下,目光既移不开,又不知道应该往何处放才对。 忽得,一股莫名的燥热涌起,本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似是连呼吸都不由局促了几分,突然,又似才回神一般,在上前亲她和转身离开之间,头脑清醒得选了后者。 只是从屋中出来,喉间还忍不住微微耸了耸,似是有些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也清楚得知晓不能再逗留。 …… 沈悦醒的时候,听到了葱青的声音。 迷迷糊糊撑手坐起,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才见竟然未时六刻了…… 未时六刻,幼儿园的孩子们要从别苑出发骑马去浅潭了。 沈悦好像才慢慢清醒了,又想起卓远早前不是说今日午间要她教他游泳吗? 她好像睡过去后,除了中途送冰块来屋中的粗使丫鬟,没有再听到有人叫门。 沈悦有些纳闷,还是应了葱青一声,而后换了泳衣,像昨日一样,在外面穿了件外袍就出了屋中。 孩子们已经在集合处集合。 有了昨日的经验,也不披浴袍了,天气这么热,都披了薄薄的外套就上了马,往浅潭处去。 “王爷回来了吗?”沈悦寻了叶子问。 叶子点头,“回来过了。” 人是回来了,但没找她教他游泳,应当是朝中或军中有事…… 沈悦没再多想,便同孩子们一道骑马出发,往山脚下的浅潭去。 有了昨日的经验,孩子们到了浅潭处,就跟着卓夜一道做热身运动,而后脱了衣裳只剩了泳衣,让沈悦,葱青和少艾几人帮忙穿戴好浮袖臂圈,然后就迫不及待往水里跳。 就连昨日起初还有怕水的桃桃和小六,都能够不害怕得穿着浮袖臂圈,在水中扑腾,慢慢往前游。 今日,还是让孩子们熟悉水性,能够在穿戴浮袖臂圈的情况下,自由得蹬水,踩水,慢慢熟悉在水中的阻力和浮力,以便调整身体的适应情况。 这个初步环节,沈悦计划用三到四天。 因为明日一整日都是野外生存实践环节,所以,明日之后,还有两天游泳课的时间可以让孩子们任意发挥,自由在水里扑腾,亲近水,不怕水。 昨日孩子们才头一回带了浮袖臂圈下水,还有些战战兢兢,扭扭捏捏,今日就全然已经放开了,还能相互之间比赛着踩水划水,谁更快“游”到终点部分,不亦乐乎。 孩子们自己就玩得很开心,沈悦今日干脆没有下水。 但在一侧,还能提醒孩子们注意踩水的角度,水如何压水,划水等等。 今日的时间更长些,孩子们也玩得更尽兴些。 沈悦一直以为卓远会同昨日一样,抽空来,但今日在浅潭,卓远一直没露面,小八还问起六叔怎么没来,沈悦也不清楚,许是在忙…… 等孩子们玩得差不多,水温似是也渐渐凉起来的时候,沈悦唤了孩子们从水中起来。 葱青几人上前拿了浴巾给孩子们擦干。 今日不同昨日,昨日到后来水已经凉了,但今日的时辰更早,孩子们并没着凉,再加上溪水清澈,也不需要再单独沐浴洗净,所以孩子们在岩石背后搭好的简易更衣室里直接换了夏日骑马服,直接从浅潭处骑马往南郊马场去,省下了上山下山和沐浴的时间,等到南郊马场的时候,比昨日早了不少。 沈悦才见卓远在南郊马场,远远牵着小芝麻一面散步,一面好像还在同小芝麻说着什么知心话。 见到孩子们朝他一拥而上,他逐一抱了抱,而后才让卓夜将孩子们领去,继续今日的马术课程。而卓运的目光也投向沈悦处,见沈悦也在看他。 他顿了顿,而后牵马上前。 小芝麻认出沈悦来,很高兴,主动往沈悦身上蹭,沈悦也伸手像昨日一样,摸了摸小芝麻的纵马,温和问候道,“小芝麻。” 小芝麻喜欢听她叫它名字,又主动上前蹭她。 沈悦不由笑了笑,也同小芝麻闹到一处,俯身起身时,青丝不经意拂过卓远跟前,卓远又想起晌午的一幕光景。 “不是说学游泳吗?今日怎么没来?”沈悦正好同小芝麻闹完,问他。 他微微敛了目光,淡声道,“晌午突然有些事,没来得及抽身,忙晕了,忘了让人来同你说一声。” 分毫没让她听出心虚来。 沈悦想也是,朝中和军中诸事繁杂,便道,“明日是野外生存实践,宝贝们盼了好久。从晨间到黄昏,差不多有一整日的时间都在后山,恐怕中午也没时间了……” 她是想宝贝们第一回野外生存实践的时候,她在。 “那后日。”卓远忽然开口,目光也看向她,不似早前那样一看到她就躲闪。 沈悦轻声应道,“好。” 正好听到远处,孩子们在唤阿悦,沈悦准备上前,他忽然伸手揽住她。 沈悦错愕,目光惊疑不定看他,“卓远?” 不知他怎么了。 卓远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她,声音略带低沉道,“阿悦,我想后日就去单城,找舅舅舅母提亲……” 沈悦诧异,不是说五月底的时候吗? 昨日才说过的五月底,还说今日陶伯备好的礼单会送过来,怎么忽然又说后日去单城? 卓远如实道,“我想早些提亲……” 沈悦一时不知道当应什么才好,只是孩子们还在唤她,沈悦心砰砰跳着,应道,“我先去那边看看,孩子们在叫我,我晚些过来。” 卓远松手应好。 沈悦刚转身,他又伸手握住她的手,沈悦不得不回头看他,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卓远叹道,“骗你的,我会游泳。” 沈悦顿住。 卓远又道,“明日还和我去吗?” 第186章 === 第186章 野外生存游戏 === === 第186章野外生存游戏 === 幼儿园的宝贝们今天破天荒, 都起得很早,而且很快就全员完成了晨跑,卓夜简直刮目相看。 叶子和段牧等人都跟着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脸上也都挂着笑意。 卓新清楚得很,这群家伙今日有第一次野外生存的实践课程, 从昨晚开始就不停兴奋,叽叽喳喳在房间中吵闹得睡不着觉,不仅六叔和阿悦来看过好几次,他都闻声看过几次,就差没将屋顶掀翻的那种闹腾。 这也是在京郊别苑这样幽静的地方, 连夏日的蝉鸣和蛙声都没他们这么朝。 原本,卓新以为这些家伙昨晚一个个兴奋过头了,今日未必能起得来, 但竟然各个都起来了不说,就连小七都罕见得没了起床气。 因为孩子们的天性中就喜欢冒险,总盼着新鲜刺激的东西, 所以野外生存对孩子们来说就格外有趣。 连带着今日的晨跑都很快结束,因为大家实在太想去野外生存游戏了。 晨跑过后,孩子们一道用餐,卓新帮忙照看。 自从早前六叔去了大理寺,卓新就很久没亲自照看过幼儿园中的孩子们了,眼下看他们坐在一道吃饭, 分明激动着,但都按耐住心中的喜悦, 就算忍不住喜悦,也只是相互偷笑,也遵守着规则, 没有相互说话,就餐时唾沫横飞。 卓新在一侧看着,忽然觉得,就这么几个月,好像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似的。 譬如,小七就壮实了好多,小五不必说了,又高了一头,还有小六,桃桃,阿四几个,各个都窜了一头,只有小八,在戒了胡吃零食,规律饮食后,反倒瘦了,但不属于爆瘦,还是胖嘟嘟的,却比早前更敦实了些。 孩子们围着沈悦站好,沈悦将之前同小七一起装好的香囊发给大家。 今天要去野外,野外不像京郊别苑里专门用草药做了驱蚊。野外的蚊虫更多,而且白日里的阳光很大,需要宝贝们既要做好驱蚊,也要做好防晒。 为了便于行动,今日都穿得是夏日里的校服,和蹴鞠时候穿的春季校服不同,这一季的校服是浅草色的,但主色调是白色,浅草色只是装饰,很容易在野外的时候辨认,也方便平远王府的侍卫和暗卫跟踪每一个人的安全。 沈悦和葱青几人帮大家佩戴好香囊,卓夜又强调了几次途中的注意事项,这些事项在昨日的自然课程上卓夜就已经强调过,眼下去后山前,再给大家加深印象。譬如,不能随意触碰未知的东西,如果在后山中走失,又没有见到侍卫和暗卫,不要大声喊叫,或引来危险,要第一时间放一枚卓夜事前准备的信号弹。 虽然今日孩子们去的地方,这两日都有侍卫做地毯式排查,当清理的也都清理了,就在眼下,还有侍卫轮守确保安全,但以防万一,总要和孩子们提前交代注意事项。 宝贝们都等不及出发,纷纷点头应好。 等都准备妥当,开始出发往后山的方向去,之前虽然也去过后山放风筝和篝火晚会,但都是寻得宽敞平坦处,也没有野外的概念,但今日要去的地方,就接近于野外的林间和草坪。 马车不方便行驶,宝贝们还是两两一起,骑了小马,由侍卫牵着马去往指定位置。 端午前后几日,天气都很闷热。 山间和晨间还算好些,但等骑马行至野外生存活动的起始地方,日头还是开始毒了起来。孩子们都听话压低了帽子,和大人比,孩子对热的感触没有那么灵敏,但眼睛对强光还是明锐的。 阿四是这次夏令营活动的小小营长,所以这次野外生存游戏的“地图”和“通关线索”都给了阿四,“哇~”孩子们顿时发出羡慕的声音。 阿四的耳朵都险些被震聋了去。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侍卫和暗卫都是摆设了。 而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摆设”忽然都散了去,一个都没留下。 孩子们都愣住,齐刷刷得朝阿四靠拢。 “喂喂喂!”阿四只觉得自己被挤成了肉饼。 可孩子们仿佛是真的开始紧张和害怕了,因为阿四是营长,而且是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所以所有人的安全感都来源于他,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更好。 就连平素看起来胆子最大的小五和齐格都往阿四这里靠,更勿说胆小得似小八,小七这样的,还有桃桃和小六…… 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被这几个家伙挤得挪都挪不动,还怎么完成野外生存游戏! 阿四自然是知晓游戏就是游戏,卓夜等人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处于危险当中的,所以眼下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但肯定是躲在哪里偷偷护着他们安全的! 犯不着害怕啊! 但旁的孩子不同,“啊!!他们真的不见了!” “我好怕!” “卓夜,你出来!” “四哥哥……” “会不会有野狼吃掉我们!上次舅舅就遇到野狼了!” “啊啊啊啊啊!”四下都是惊恐的尖叫声。 紧接着,阿四再次觉得自己被挤变形了去,还被各种声波攻击和狮子吼兼尖叫声震得整个人都有些灵魂出窍了去…… 就算小五和齐格胆子再大,也都是小孩子,也就在熟悉的或是觉得稳妥的地方尽情得熊,要是真放到这种开局就只有他们几个,连撑腰的侍卫和暗卫都没有的地方,看看他们还熊不熊! 熊都熊不起来…… 但阿四不同,他只是觉得一堆孩子都往他身上凑,大夏天的,不被挤死都被热死了去。 阿四挣扎开口,“都别慌!这就是个小游戏,我们很快就能完成所有的通关线索,从游戏中出去,都先听我的,隔开一段距离,先别中暑了!” 阿四这句话一出,孩子们近乎想也不想就照做了。 尤其是小五和齐格两个。 孩子们之间似是忽然有了主心骨,都纷纷退开。 阿四将在中间,将地图和线索图都扑在地上,“先看地图和线索,不着急走。” 孩子们要么蹲下,要么坐下,要么半跪着,总之,一群小脑袋黑压压得凑在一处,看着扑在地上的地图。 “这地图肯定是卓夜画得,画得真丑!”小五感叹。 藏在树干上的卓夜石化,旁的分散在各个树上,岩石后,草丛间,石缝里藏着的侍卫和暗卫都强忍着笑意,叶子就在卓夜一侧,眼见头的脸色变青变绿变紫,叶子险些没憋住,但还是强忍了回去。 阿四倒是看得认真,寻着线索道,“这肯定是阿悦编的游戏,这游戏是一个故事,我们都是东方一个古老国度,皇子身边的勇敢侍卫,现在皇子被怪兽抓走了,我们要克服所有困难,通过每一次的线索,找到失踪的皇子,完成任务!” “哇~”孩子们简直不要太兴奋。 仿佛早前的害怕也好,担心也好,也都在阿四的一番话后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们是勇敢的侍卫!! 勇敢的侍卫怎么能害怕呢! 他们要克服困难,去把失踪的皇子找回来!! 孩子们似是忽然受到鼓舞,心中都忍不住跃跃欲试。 “要怎么找回来!”齐格大声问。 旁的孩子也都纷纷跟着点头,显然都已经进入了故事里,认真极了! 别说他们,就连阿四都觉得好玩。 但好玩的同时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是这次夏令营的小小营长了,因为他识字,旁的孩子不识字,只能画图,还不一定能猜对,若是猜错,搞不好一整日就结束不了! 阿悦是来京郊别苑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阿四心中唏嘘。 孩子们都眼巴巴看着他,急切得想知道寻找失踪皇子的线索是什么,阿四不作耽误,继续道,“抓走皇子的怪兽有一双很宽大的翅膀,可以在天空中飞翔……” “啊~”孩子们惊叫。 “……”阿四的耳朵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于是他抓走了皇子,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勇敢的侍卫们记住了前进的方向,但是首先面对的难题是,实在太远了,他们需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在路上充饥,并且在天色转暗前,将火生起来,才有办法继续营救皇子的任务!” “啊~”孩子么再次感叹起来。 仿佛怪兽就当着他们的面将皇子抓走了一半,桃桃叹道,“可现在也没天黑呀!” 郭毅叹道,“很快就会天黑了,没有卓夜在,也没有火星子,我们要搜集足够的食物还有搜集能生火的树枝……。” 桃桃连忙捂住嘴。 阿四又道,“还有……小心不要误食了有毒的野菜和野果,否则就算任务失败了。” “啊~”孩子们终于明白开始踏出野外生存游戏的第一步了。 远处的小山坡上,卓新一面看着山坡下的小家伙们,一面也刚好念完阿四手中的那张线索,“……并且在天色转暗前,将火生起来,才有办法继续营救皇子的任务……” 卓新念完,不禁又看了看沈悦—— 怎么回事,这破游戏,他都想去玩了…… w ,请牢记:, 第186章 === 第186章 野外生存游戏 === === 第186章野外生存游戏 === 幼儿园的宝贝们今天破天荒, 都起得很早,而且很快就全员完成了晨跑,卓夜简直刮目相看。 叶子和段牧等人都跟着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脸上也都挂着笑意。 卓新清楚得很,这群家伙今日有第一次野外生存的实践课程, 从昨晚开始就不停兴奋,叽叽喳喳在房间中吵闹得睡不着觉,不仅六叔和阿悦来看过好几次,他都闻声看过几次,就差没将屋顶掀翻的那种闹腾。 这也是在京郊别苑这样幽静的地方, 连夏日的蝉鸣和蛙声都没他们这么朝。 原本,卓新以为这些家伙昨晚一个个兴奋过头了,今日未必能起得来, 但竟然各个都起来了不说,就连小七都罕见得没了起床气。 因为孩子们的天性中就喜欢冒险,总盼着新鲜刺激的东西, 所以野外生存对孩子们来说就格外有趣。 连带着今日的晨跑都很快结束,因为大家实在太想去野外生存游戏了。 晨跑过后,孩子们一道用餐,卓新帮忙照看。 自从早前六叔去了大理寺,卓新就很久没亲自照看过幼儿园中的孩子们了,眼下看他们坐在一道吃饭, 分明激动着,但都按耐住心中的喜悦, 就算忍不住喜悦,也只是相互偷笑,也遵守着规则, 没有相互说话,就餐时唾沫横飞。 卓新在一侧看着,忽然觉得,就这么几个月,好像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似的。 譬如,小七就壮实了好多,小五不必说了,又高了一头,还有小六,桃桃,阿四几个,各个都窜了一头,只有小八,在戒了胡吃零食,规律饮食后,反倒瘦了,但不属于爆瘦,还是胖嘟嘟的,却比早前更敦实了些。 孩子们围着沈悦站好,沈悦将之前同小七一起装好的香囊发给大家。 今天要去野外,野外不像京郊别苑里专门用草药做了驱蚊。野外的蚊虫更多,而且白日里的阳光很大,需要宝贝们既要做好驱蚊,也要做好防晒。 为了便于行动,今日都穿得是夏日里的校服,和蹴鞠时候穿的春季校服不同,这一季的校服是浅草色的,但主色调是白色,浅草色只是装饰,很容易在野外的时候辨认,也方便平远王府的侍卫和暗卫跟踪每一个人的安全。 沈悦和葱青几人帮大家佩戴好香囊,卓夜又强调了几次途中的注意事项,这些事项在昨日的自然课程上卓夜就已经强调过,眼下去后山前,再给大家加深印象。譬如,不能随意触碰未知的东西,如果在后山中走失,又没有见到侍卫和暗卫,不要大声喊叫,或引来危险,要第一时间放一枚卓夜事前准备的信号弹。 虽然今日孩子们去的地方,这两日都有侍卫做地毯式排查,当清理的也都清理了,就在眼下,还有侍卫轮守确保安全,但以防万一,总要和孩子们提前交代注意事项。 宝贝们都等不及出发,纷纷点头应好。 等都准备妥当,开始出发往后山的方向去,之前虽然也去过后山放风筝和篝火晚会,但都是寻得宽敞平坦处,也没有野外的概念,但今日要去的地方,就接近于野外的林间和草坪。 马车不方便行驶,宝贝们还是两两一起,骑了小马,由侍卫牵着马去往指定位置。 端午前后几日,天气都很闷热。 山间和晨间还算好些,但等骑马行至野外生存活动的起始地方,日头还是开始毒了起来。孩子们都听话压低了帽子,和大人比,孩子对热的感触没有那么灵敏,但眼睛对强光还是明锐的。 阿四是这次夏令营活动的小小营长,所以这次野外生存游戏的“地图”和“通关线索”都给了阿四,“哇~”孩子们顿时发出羡慕的声音。 阿四的耳朵都险些被震聋了去。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侍卫和暗卫都是摆设了。 而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摆设”忽然都散了去,一个都没留下。 孩子们都愣住,齐刷刷得朝阿四靠拢。 “喂喂喂!”阿四只觉得自己被挤成了肉饼。 可孩子们仿佛是真的开始紧张和害怕了,因为阿四是营长,而且是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所以所有人的安全感都来源于他,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更好。 就连平素看起来胆子最大的小五和齐格都往阿四这里靠,更勿说胆小得似小八,小七这样的,还有桃桃和小六…… 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被这几个家伙挤得挪都挪不动,还怎么完成野外生存游戏! 阿四自然是知晓游戏就是游戏,卓夜等人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处于危险当中的,所以眼下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但肯定是躲在哪里偷偷护着他们安全的! 犯不着害怕啊! 但旁的孩子不同,“啊!!他们真的不见了!” “我好怕!” “卓夜,你出来!” “四哥哥……” “会不会有野狼吃掉我们!上次舅舅就遇到野狼了!” “啊啊啊啊啊!”四下都是惊恐的尖叫声。 紧接着,阿四再次觉得自己被挤变形了去,还被各种声波攻击和狮子吼兼尖叫声震得整个人都有些灵魂出窍了去…… 就算小五和齐格胆子再大,也都是小孩子,也就在熟悉的或是觉得稳妥的地方尽情得熊,要是真放到这种开局就只有他们几个,连撑腰的侍卫和暗卫都没有的地方,看看他们还熊不熊! 熊都熊不起来…… 但阿四不同,他只是觉得一堆孩子都往他身上凑,大夏天的,不被挤死都被热死了去。 阿四挣扎开口,“都别慌!这就是个小游戏,我们很快就能完成所有的通关线索,从游戏中出去,都先听我的,隔开一段距离,先别中暑了!” 阿四这句话一出,孩子们近乎想也不想就照做了。 尤其是小五和齐格两个。 孩子们之间似是忽然有了主心骨,都纷纷退开。 阿四将在中间,将地图和线索图都扑在地上,“先看地图和线索,不着急走。” 孩子们要么蹲下,要么坐下,要么半跪着,总之,一群小脑袋黑压压得凑在一处,看着扑在地上的地图。 “这地图肯定是卓夜画得,画得真丑!”小五感叹。 藏在树干上的卓夜石化,旁的分散在各个树上,岩石后,草丛间,石缝里藏着的侍卫和暗卫都强忍着笑意,叶子就在卓夜一侧,眼见头的脸色变青变绿变紫,叶子险些没憋住,但还是强忍了回去。 阿四倒是看得认真,寻着线索道,“这肯定是阿悦编的游戏,这游戏是一个故事,我们都是东方一个古老国度,皇子身边的勇敢侍卫,现在皇子被怪兽抓走了,我们要克服所有困难,通过每一次的线索,找到失踪的皇子,完成任务!” “哇~”孩子们简直不要太兴奋。 仿佛早前的害怕也好,担心也好,也都在阿四的一番话后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们是勇敢的侍卫!! 勇敢的侍卫怎么能害怕呢! 他们要克服困难,去把失踪的皇子找回来!! 孩子们似是忽然受到鼓舞,心中都忍不住跃跃欲试。 “要怎么找回来!”齐格大声问。 旁的孩子也都纷纷跟着点头,显然都已经进入了故事里,认真极了! 别说他们,就连阿四都觉得好玩。 但好玩的同时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是这次夏令营的小小营长了,因为他识字,旁的孩子不识字,只能画图,还不一定能猜对,若是猜错,搞不好一整日就结束不了! 阿悦是来京郊别苑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阿四心中唏嘘。 孩子们都眼巴巴看着他,急切得想知道寻找失踪皇子的线索是什么,阿四不作耽误,继续道,“抓走皇子的怪兽有一双很宽大的翅膀,可以在天空中飞翔……” “啊~”孩子们惊叫。 “……”阿四的耳朵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于是他抓走了皇子,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勇敢的侍卫们记住了前进的方向,但是首先面对的难题是,实在太远了,他们需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在路上充饥,并且在天色转暗前,将火生起来,才有办法继续营救皇子的任务!” “啊~”孩子么再次感叹起来。 仿佛怪兽就当着他们的面将皇子抓走了一半,桃桃叹道,“可现在也没天黑呀!” 郭毅叹道,“很快就会天黑了,没有卓夜在,也没有火星子,我们要搜集足够的食物还有搜集能生火的树枝……。” 桃桃连忙捂住嘴。 阿四又道,“还有……小心不要误食了有毒的野菜和野果,否则就算任务失败了。” “啊~”孩子们终于明白开始踏出野外生存游戏的第一步了。 远处的小山坡上,卓新一面看着山坡下的小家伙们,一面也刚好念完阿四手中的那张线索,“……并且在天色转暗前,将火生起来,才有办法继续营救皇子的任务……” 卓新念完,不禁又看了看沈悦—— 怎么回事,这破游戏,他都想去玩了…… w ,请牢记:, 第187章 == 第188章 怪兽的翅膀 === === 第188章怪兽的翅膀 === “那我们是要搜集食物才算完成任务啊?”几人里, 小八特别紧张,他是最能吃的一个,也最怕饿肚子。 阿四低头, 伸手拿起了充满仪式感的线索卷轴,朝大家大声念道, “勇敢的侍卫们,每天的食物消耗很大,但是他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就必须储存和节省食物。一个侍卫,每天要吃十颗谷青, 五颗炎白,三株散水草,没有吃够这些数量食物的侍卫就会饿得生病, 生病的侍卫就不能再继续他们的任务了……” “啊!”孩子们哀叹,“还要做算数啊!” 孩子们最头疼的便是算数! 幼儿园的孩子数数还好些,要做加减法太难。 小八连忙掰着指头开始憨厚得数着, “四哥哥,五哥哥,六姐姐,七哥哥,桃桃,齐格哥哥, 郭毅哥哥……,七根指头, 我们有七个人!” 小八刚才数清楚,还来不及高兴,就皱起了眉头, “我只数得清楚七个人,数不清楚要多少谷青,炎白和散水草,我的一双手都不够数的。” 小八都快急哭了。 如果食物不够,他肯定是最先生病的一个。 小七摇头,“不对,小八,你没算你自己,算上你,我们有八个人啊” 小八恍然大悟。 齐格抓狂,“那要多少颗谷青,多少颗炎白,和多少株散水草?” 让他打架可以,上树可以,掏鸟窝也可以,但是让他算数,数字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数字啊! 孩子们纷纷头疼起来,十以内的加减法就够难了,超过十,要怎么算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讨论着。 “有了!”小五鬼点子最多,“我们可以用手数,一个人有十根手指,我们一个一个数,就能数出来!” “要是不够呢?”桃桃问。 小五灵机一动,“还有脚趾!” “啊!”所有孩子都抗议,小五不好意思的“咯咯咯咯”笑起来。 郭毅应道,“我们有八个人,总共是八十颗谷青,四十颗炎白,二十四株散水草。” “哇~”孩子们又都崇拜得看向郭毅。 阿四愣了楞,心里一盘算,数量没错,只是郭毅还这么小,他是怎么算出来的?还算得这么快? 郭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面害羞挠了挠头。 阿四继续道,“还没完呢!” 孩子们又都跟着凑够过来,听着阿四念下半段,“刚才的食物,是勇敢的侍卫们今天要消耗的食物数量。但是因为你们要远行,所以要储备五天的食物,一定要计算好,因为中途是没有食物的,不要饿肚子哦~” “五天!”孩子们都不敢相信。 这回,小五就是有一百根手指都不够数了,小五脑子晕乎乎的。 郭毅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开始计算。阿悦教过他计算乘法,八十颗谷青,四十颗炎白,二十四株散水草是一天的量,还要储存五天的量,就一共是六倍。 “四百八十颗谷青,二百四十颗炎白,一百四十四株散水草。”郭毅很快念出。 “哇~”孩子们再度爆发出崇拜的声音。 阿四也顿了顿,算得比算盘还快……这家伙,他早前怎么对郭毅没有印象,就记得他同小五打架这一出,后来郭毅没有入仕,郭尚书辞官还乡,他再没见过郭毅,所以也不清楚郭毅去了哪里? 但眼下才知晓,郭毅的算数竟然这么好? 阿四心中唏嘘。 树顶上,叶子简直瞪圆了眼睛,原本头以为的这个环节会耗掉小祖宗们至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头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卓夜果真嘴角抽了抽,这个环节是他让沈姑娘加上去的,沈姑娘也善意提醒过他,可能没什么用,结果这耳光啪啪打的——果真,不是每个孩子都是五公子…… 眼见叶子憋不住笑,卓夜又道,“没听到吗?四百八十颗谷青,二百四十颗炎白,一百四十四株散水草,光这些都够他们摘得了,方才的数量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的!” 叶子又不好戳穿他。 卓夜回头。 孩子们继续围着阿四,听阿四说道,“勇敢的侍卫们,请在黄昏前搜集足够的食物,并生好火,另外,还有通往怪兽巢穴的地图会藏在宝箱里,宝箱埋在某颗树下,大家要在黄昏前找到宝箱,否则宝箱就会被大地吞没。” “啊!”孩子们惊呼。 阿四继续道,“提示:埋藏宝箱的大树,在出发点的西边,那里有野人守护,你要答对野人的问题,才可以获得宝箱,如果没有回答对,野人会扣下侍卫,直到另一个侍卫回答对问题。” “还有野人!”小八惊恐。 小五和齐格却高兴了去,凑上前来,小五先问,“野人可以打吗?” 齐格想得也是这个,“我们打晕野人就好啦?” 一号‘野人’卓夜,→_→。 二号‘野人’叶子,→_→。 阿四轻叹,“当然不可以,这是游戏的一部分,我们是打不过野人的……我们就算打晕了第一个野人,也还会有第二个野人,我们拿不到宝箱的,所以一定要回答对问题。” 话音刚落,却听桃桃朝小六问道,“那我们可以给野人叔叔送一朵花吗?我每回给舅舅一朵花,舅舅就什么都同意了,我们给野人叔叔一朵花,野人叔叔是不是就会把宝箱给我们啦?” 阿四:“……” 卓夜:“……” 叶子:“……”(叶子内心戏:头,我觉得现在就想给……) 小五叹道,“我觉得还是打晕野人好一些!” 齐格赞同,“我也觉得。” 不止阿四,卓夜和叶子都无语。 “四哥哥,这里还藏了一张纸。”小六的一句话将孩子们吸引了过来。 亏得小六观察仔细,卷轴内侧还夹了一张提示,阿四念道,“勇敢的侍卫们,因为你们的忠诚和勇气,你们受到皇子的嘱咐,在晌午前如果搜集完成了今日所需的食物,就会收到美食大礼包……包括,且不限于,新鲜的蔬菜,好吃的烤肉和美味的水果,还有热腾腾的米饭……” “好呀!”孩子们听了简直要欢呼起来。 尤其是小八,刚才还在想就十颗果子怎么够吃,眼下就听到了这条隐藏嘱咐。 阿四松了口气,就是嘛,这些野果野菜都是考验他们对这两日学到的野外生存自然知识的掌握,就算是卓夜想严厉些,阿悦也不会让他们饿着,所以,他们只要能分辨出这些野果,采集到一定数量,午饭就有了。 阿四唏嘘,这也应当头一次,等日后大家熟悉了,开启了真正的野外求生游戏,就是齐格可以用旗子退出重来,重新开始的那种,恐怕会真的要靠野果充饥了! “那我们先去找宝箱,还是先找树枝生火,还是先找食物?”小七说出了疑问,他们同一时间有三个任务,是先做哪一个,还是一起做? 阿四看了看日头,快要到晌午了,“先找食物,解决完中午饭,我们再寻找宝箱和生火。” 卓夜他们不会太为难几个孩子,所以,难度不会大。 但虽然人物的难度不会大,但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完成。 时间安排了一整日,要到黄昏的时候去了,那吃饭才是大事。 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孩子们都听阿四的。 不远处,卓新也正好看完提示,“我什么时候出场啊?” 他都等不及了,可这提示里,也没看到他的剧情啊。 沈悦笑道,“不着急……等孩子们今日的游戏临近结束的时候,你再出现,气氛一定会达到最高点!但戏服有些热,临近结束的时候再穿就好,台词倒是可以先提前练练的,气势,语气,动作,都得附和身份地位……用一个吸引孩子们的结局做这一段的结尾,让大家期待下一阶段的游戏。” 卓新笑了笑,这里也就他的气质适合扮作皇子了…… “台词拿来!”卓新得意。 沈悦将纸笺递给他,卓新一眼扫过,目光从开始的得意,到愣住,到震惊,到最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让我演怪兽!”他分明以为他是皇子! 沈悦笑道,“当是怪兽啦!皇子都被怪兽抓走了,怎么会出现呢!这不符合故事的逻辑。这一段的结尾,是怪兽警告勇敢的小侍卫,不要再继续啦!” 卓新脸都绿了,“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一定要我演的角色?” 沈悦颔首,“这故事里最厉害的就是怪兽啊……” 卓新呲牙咧嘴,“那你怎么不去演!” 只是话音刚落,段牧上前,“沈姑娘,王爷早朝回来了,说后山这里有二公子和卓夜看着就好,请您去一趟别苑,他有事找您。” 卓新只得将方才没说完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沈悦笑道,“记得穿戏服,还要扑腾翅膀哦!大家都知道的,怪兽有一对巨大的翅膀,才抓了皇子飞走的!千万记得哦!” 卓新憋了一肚子火气。 …… 临回京郊别苑的时候,沈悦想起卓新最后那幅恼怒的模样,还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段牧在苑中候着,沈悦撩起帘栊入了外阁间里。 外阁间里没有人影,沈悦唤了声,“卓远?” “我在。”内屋的声音响起。 京郊别苑每日都有消暑的冰块送来,大都放在内屋里。他的声音温和沉稳,应是在内屋看书册等她。 沈悦撩起帘栊入内,只是刚入内,整个人就呆住。 卓远正好回头看她,温声问道,“泳裤这么穿对吗?” 沈悦:“……” w ,请牢记:, 第187章 == 第188章 怪兽的翅膀 === === 第188章怪兽的翅膀 === “那我们是要搜集食物才算完成任务啊?”几人里, 小八特别紧张,他是最能吃的一个,也最怕饿肚子。 阿四低头, 伸手拿起了充满仪式感的线索卷轴,朝大家大声念道, “勇敢的侍卫们,每天的食物消耗很大,但是他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就必须储存和节省食物。一个侍卫,每天要吃十颗谷青, 五颗炎白,三株散水草,没有吃够这些数量食物的侍卫就会饿得生病, 生病的侍卫就不能再继续他们的任务了……” “啊!”孩子们哀叹,“还要做算数啊!” 孩子们最头疼的便是算数! 幼儿园的孩子数数还好些,要做加减法太难。 小八连忙掰着指头开始憨厚得数着, “四哥哥,五哥哥,六姐姐,七哥哥,桃桃,齐格哥哥, 郭毅哥哥……,七根指头, 我们有七个人!” 小八刚才数清楚,还来不及高兴,就皱起了眉头, “我只数得清楚七个人,数不清楚要多少谷青,炎白和散水草,我的一双手都不够数的。” 小八都快急哭了。 如果食物不够,他肯定是最先生病的一个。 小七摇头,“不对,小八,你没算你自己,算上你,我们有八个人啊” 小八恍然大悟。 齐格抓狂,“那要多少颗谷青,多少颗炎白,和多少株散水草?” 让他打架可以,上树可以,掏鸟窝也可以,但是让他算数,数字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数字啊! 孩子们纷纷头疼起来,十以内的加减法就够难了,超过十,要怎么算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讨论着。 “有了!”小五鬼点子最多,“我们可以用手数,一个人有十根手指,我们一个一个数,就能数出来!” “要是不够呢?”桃桃问。 小五灵机一动,“还有脚趾!” “啊!”所有孩子都抗议,小五不好意思的“咯咯咯咯”笑起来。 郭毅应道,“我们有八个人,总共是八十颗谷青,四十颗炎白,二十四株散水草。” “哇~”孩子们又都崇拜得看向郭毅。 阿四愣了楞,心里一盘算,数量没错,只是郭毅还这么小,他是怎么算出来的?还算得这么快? 郭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面害羞挠了挠头。 阿四继续道,“还没完呢!” 孩子们又都跟着凑够过来,听着阿四念下半段,“刚才的食物,是勇敢的侍卫们今天要消耗的食物数量。但是因为你们要远行,所以要储备五天的食物,一定要计算好,因为中途是没有食物的,不要饿肚子哦~” “五天!”孩子们都不敢相信。 这回,小五就是有一百根手指都不够数了,小五脑子晕乎乎的。 郭毅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开始计算。阿悦教过他计算乘法,八十颗谷青,四十颗炎白,二十四株散水草是一天的量,还要储存五天的量,就一共是六倍。 “四百八十颗谷青,二百四十颗炎白,一百四十四株散水草。”郭毅很快念出。 “哇~”孩子们再度爆发出崇拜的声音。 阿四也顿了顿,算得比算盘还快……这家伙,他早前怎么对郭毅没有印象,就记得他同小五打架这一出,后来郭毅没有入仕,郭尚书辞官还乡,他再没见过郭毅,所以也不清楚郭毅去了哪里? 但眼下才知晓,郭毅的算数竟然这么好? 阿四心中唏嘘。 树顶上,叶子简直瞪圆了眼睛,原本头以为的这个环节会耗掉小祖宗们至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头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卓夜果真嘴角抽了抽,这个环节是他让沈姑娘加上去的,沈姑娘也善意提醒过他,可能没什么用,结果这耳光啪啪打的——果真,不是每个孩子都是五公子…… 眼见叶子憋不住笑,卓夜又道,“没听到吗?四百八十颗谷青,二百四十颗炎白,一百四十四株散水草,光这些都够他们摘得了,方才的数量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的!” 叶子又不好戳穿他。 卓夜回头。 孩子们继续围着阿四,听阿四说道,“勇敢的侍卫们,请在黄昏前搜集足够的食物,并生好火,另外,还有通往怪兽巢穴的地图会藏在宝箱里,宝箱埋在某颗树下,大家要在黄昏前找到宝箱,否则宝箱就会被大地吞没。” “啊!”孩子们惊呼。 阿四继续道,“提示:埋藏宝箱的大树,在出发点的西边,那里有野人守护,你要答对野人的问题,才可以获得宝箱,如果没有回答对,野人会扣下侍卫,直到另一个侍卫回答对问题。” “还有野人!”小八惊恐。 小五和齐格却高兴了去,凑上前来,小五先问,“野人可以打吗?” 齐格想得也是这个,“我们打晕野人就好啦?” 一号‘野人’卓夜,→_→。 二号‘野人’叶子,→_→。 阿四轻叹,“当然不可以,这是游戏的一部分,我们是打不过野人的……我们就算打晕了第一个野人,也还会有第二个野人,我们拿不到宝箱的,所以一定要回答对问题。” 话音刚落,却听桃桃朝小六问道,“那我们可以给野人叔叔送一朵花吗?我每回给舅舅一朵花,舅舅就什么都同意了,我们给野人叔叔一朵花,野人叔叔是不是就会把宝箱给我们啦?” 阿四:“……” 卓夜:“……” 叶子:“……”(叶子内心戏:头,我觉得现在就想给……) 小五叹道,“我觉得还是打晕野人好一些!” 齐格赞同,“我也觉得。” 不止阿四,卓夜和叶子都无语。 “四哥哥,这里还藏了一张纸。”小六的一句话将孩子们吸引了过来。 亏得小六观察仔细,卷轴内侧还夹了一张提示,阿四念道,“勇敢的侍卫们,因为你们的忠诚和勇气,你们受到皇子的嘱咐,在晌午前如果搜集完成了今日所需的食物,就会收到美食大礼包……包括,且不限于,新鲜的蔬菜,好吃的烤肉和美味的水果,还有热腾腾的米饭……” “好呀!”孩子们听了简直要欢呼起来。 尤其是小八,刚才还在想就十颗果子怎么够吃,眼下就听到了这条隐藏嘱咐。 阿四松了口气,就是嘛,这些野果野菜都是考验他们对这两日学到的野外生存自然知识的掌握,就算是卓夜想严厉些,阿悦也不会让他们饿着,所以,他们只要能分辨出这些野果,采集到一定数量,午饭就有了。 阿四唏嘘,这也应当头一次,等日后大家熟悉了,开启了真正的野外求生游戏,就是齐格可以用旗子退出重来,重新开始的那种,恐怕会真的要靠野果充饥了! “那我们先去找宝箱,还是先找树枝生火,还是先找食物?”小七说出了疑问,他们同一时间有三个任务,是先做哪一个,还是一起做? 阿四看了看日头,快要到晌午了,“先找食物,解决完中午饭,我们再寻找宝箱和生火。” 卓夜他们不会太为难几个孩子,所以,难度不会大。 但虽然人物的难度不会大,但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完成。 时间安排了一整日,要到黄昏的时候去了,那吃饭才是大事。 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孩子们都听阿四的。 不远处,卓新也正好看完提示,“我什么时候出场啊?” 他都等不及了,可这提示里,也没看到他的剧情啊。 沈悦笑道,“不着急……等孩子们今日的游戏临近结束的时候,你再出现,气氛一定会达到最高点!但戏服有些热,临近结束的时候再穿就好,台词倒是可以先提前练练的,气势,语气,动作,都得附和身份地位……用一个吸引孩子们的结局做这一段的结尾,让大家期待下一阶段的游戏。” 卓新笑了笑,这里也就他的气质适合扮作皇子了…… “台词拿来!”卓新得意。 沈悦将纸笺递给他,卓新一眼扫过,目光从开始的得意,到愣住,到震惊,到最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让我演怪兽!”他分明以为他是皇子! 沈悦笑道,“当是怪兽啦!皇子都被怪兽抓走了,怎么会出现呢!这不符合故事的逻辑。这一段的结尾,是怪兽警告勇敢的小侍卫,不要再继续啦!” 卓新脸都绿了,“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一定要我演的角色?” 沈悦颔首,“这故事里最厉害的就是怪兽啊……” 卓新呲牙咧嘴,“那你怎么不去演!” 只是话音刚落,段牧上前,“沈姑娘,王爷早朝回来了,说后山这里有二公子和卓夜看着就好,请您去一趟别苑,他有事找您。” 卓新只得将方才没说完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沈悦笑道,“记得穿戏服,还要扑腾翅膀哦!大家都知道的,怪兽有一对巨大的翅膀,才抓了皇子飞走的!千万记得哦!” 卓新憋了一肚子火气。 …… 临回京郊别苑的时候,沈悦想起卓新最后那幅恼怒的模样,还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段牧在苑中候着,沈悦撩起帘栊入了外阁间里。 外阁间里没有人影,沈悦唤了声,“卓远?” “我在。”内屋的声音响起。 京郊别苑每日都有消暑的冰块送来,大都放在内屋里。他的声音温和沉稳,应是在内屋看书册等她。 沈悦撩起帘栊入内,只是刚入内,整个人就呆住。 卓远正好回头看她,温声问道,“泳裤这么穿对吗?” 沈悦:“……” w ,请牢记:, 第188章 === 第188章 泳裤与腹肌 === <ul class=tent_ul> === 第188章泳裤与腹肌 === (这章名字肯定不是我写的, 一定不是,怎么会是,怎么回事……) 沈悦脸色兀得涨红。 眼前的男子, 身姿秀颀,修长的线条笔直而挺拔,是平日里看起来严丝合缝又禁.欲的锦衣华袍遮掩下未曾会想到的光景。 她一直知晓他生得好看。五官精致,薄唇轻抿, 轮廓犹若镌刻, 而眼下, 吸引人的……分明不是精致的五官与轮廓,而是如笔墨般勾勒出来的,极好看的下颌与修颈的幅度。 沈悦莫名想到栩城时。他微微松了松领结,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 当时还只是觉得有些灼人,但现在, 仿佛能想到他不经意微松领结时, 其实应是极致的好看,性感和撩人心扉。 修颈下,是他结实精壮,却不粗犷魁梧的胸膛。还有在栩城温泉时,她就曾见过的……当时隐在沙质浴巾下, 若隐若现的男子腹肌。 当下, 似是才看得清清楚楚, 却也觉得并不突兀,只是短暂让人脑海中“嗡”的一声,混沌空白着,下意识不敢再去看那条穿在他身上的靛色泳裤…… 沈悦是僵在原处, 一时忘了移目,也忘了转身,懵懵看他。 仿佛呼吸都忘了。 “好像有些紧。”卓远的声音却继续响起,关注点还在泳裤上,“要怎么松一些?” 他昨日见过小八几人穿着泳衣泳裤在浅潭里扑腾,但泳裤穿在小孩子身上,和穿在自己身上不是一回事,同样是紧身,小五小八这里因为年幼,所以只觉精神,而他这处……他说不好是要松一些,还是紧一些? 他正好看她。 他的目光看过来,沈悦不由顺着他口中的“紧”字避开,却见那条靛色的泳裤恰到好处得贴合在他身上,衬出近乎……完美的身材,和松紧适度,全然契合的曲线和比例,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不如现在好。 沈悦忽然惶恐得发现,完美两个字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从脑海里自己就冒出来,但他好像真的似是觉得有些不对,或者不习惯,才会问她。 因为,他也有些害羞,只是不明显在她面前显露,但又怕不对,所以才会问她。 “不,不紧啊……”沈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得口。 “我看,刚好合身,泳裤就是这样的,很好看……”沈悦说完,自己都觉得窘迫到了极致。 “很好看”三个字她是怎么说出来的?她故作镇定纠正,“很适合。” 但说完,又觉得“很适合”三个字更不合适,因为很好看只是说看起来好看,很适合不仅好看,还指和他的身材契合。沈悦只觉越描越黑,越解释不清楚。 她为什么要评价卓远的泳裤…… 沈悦闭眼,脸红到了耳根子处。 卓远好像也有些羞赧,轻声道,“不是还有一条?我试试另一条。” “……”沈悦只恨不得挖坑竟自己埋了,她要再评价一次。 卓远去耳房换泳裤的时候,沈悦整个人都呆在原处,没来得及动弹。 稍后,再等他从耳房出来,唤了一条更宽松些的泳裤,似是自己才更能接受些,“这条好像好些?” 因为当时沈悦不知道他的尺寸,不好问起他,更不好真的带他去成衣坊那里让掌柜目测,所以沈悦胡乱给了两个差不多的尺寸到掌柜处。一条偏紧凑些,另一条偏宽松些,其实样式都差不多,但确实这一条,不如早前那条那么紧实…… 沈悦脑海里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但既然他觉得好,那便好吧…… 沈悦低声附和,“嗯,宽松一些。” 他上前,“宽松些好,还是紧些好?” 他是真的在问。 沈悦头疼,“……都好。” 卓远看她,忽然笑了笑,“阿悦,你喜欢哪条?” 他其实不怎么习惯穿泳裤,但所有人的泳衣都是她准备的,她应当比他能判断。 “这条挺好……”沈悦唏嘘。 前一条,太引人注目。 卓远如释重负,“其实,我也觉得这条好。” 沈悦没有应声,脸都红透。 *** 骑马去后山的时候,沈悦脑子都还是早前在内屋中的匪夷所思的一幕,只是抬眸时,卓远已穿好了衣裳,如同早前一样的锦衣华袍,一丝不苟,伸手牵着小芝麻的缰绳偶在前面。 小芝麻载着她。 这样的背影,又莫名让沈悦想起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姿。 沈悦脸色还有些红。 她怎么会记忆那么深刻? 但又不能同卓远说起。 沈悦脑海中胡乱思绪着,卓远牵着小芝麻在山林间穿梭,等沈悦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见这条不是去浅潭的路。 “不是去浅潭那里吗?”沈悦不禁问。 卓远回头看她,笑道,“浅潭是孩子玩的地方,水太浅了。” 也是,水就莫过他膝盖些,适合孩子,并不合适他。 但沈悦记忆中,后山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溪流,只是急缓不同罢了。 “那……去哪里?”她轻声问。 卓远依然笑着回头看她,朝她眨了眨眼,“去我经常去的地方。” 他经常去的地方? 沈悦愣住,豁然想起他昨日同她坦白,他会游泳。 而眼下看模样,应当不是一般得会游,所以才会有经常去的地方。 沈悦又想起早前时候,他同她说他不会游泳,她说教他的时候,他愣了楞,很快笑着说好,他那时候应当就存了想逗她的心思。 眼下,卓远亦低眉笑了笑,回头看她时,却又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问,“阿悦,你怕高吗?” “嗯?”沈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卓远牵着小芝麻停在一处。 沈悦听到有落差的水流声音,是从高处落下,水花溅起的轰鸣声…… 沈悦转眸看向卓远。 卓远伸手抱她下来。 沈悦早前和卓夜来过后山,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处地方。 她一直以为后山这里都只有清澈低浅的溪流,却没想到,拨开眼前半人高的野草,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落差差不多三四米的小瀑布,瀑布下形成了冲积的水潭,水潭外围的水顺着溪流往下去。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卓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京郊别苑的后山,我都熟。” 嗯,是熊孩子的标配…… 沈悦心中腹诽。 “诶,要不要试试?”他蛊惑。 试什么?沈悦惊呆。 他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从这里跳水下去。” “……”沈悦诧异看他,这里有三四米高的落差! 水花落下去都会溅起很高,要是人下去……沈悦一脸惊异,卓远上前亲了亲她嘴角,轻声道,“阿悦宝宝,闭眼。” 什么叫闭眼…… 沈悦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牵起她就往下跳,“闭眼!” 沈悦连多问的时间都没有,只得握紧他的手,闭眼的同时,只觉身体腾空一坠,巨大的失重与落差袭来,仿佛心跳都跃至嗓子眼儿。 忽得!身上的失重感又顿失,整个人沉入水中,“啪”得一声,将周遭水花溅起。她屏住呼吸,口鼻没有进水,刚要睁眼,准备从水中浮起,却觉整个人被他揽腰抱起,浮出水面。 沈悦才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他双唇覆上她唇畔。 在方才忽然剧烈的心跳加速后,他唇间的柔和润泽,仿佛惊险刺激下的唯一一抹宁静,周围的流水声和水花拍打声不断,甚是两人在水中起伏时,衣裳拂过水面的声音亦在耳畔,还盼着林间的鸟啼和风声。 她缓缓睁眼,眼前的他,如少年般的笑意看着她,亦如长得不大的熊孩子一个,仿佛才做过最好玩的事情,等着她夸奖一般。 熊孩子! 大熊孩子一个,没得跑! 只是不仅他,她浑身都湿透,但他抱着她,眸间只有缱绻笑意,却未松手。 他的青丝缀着水滴,她的墨发也湿透,早前的衣裳早已在方才入水的水花拍打下微微松了松。 也似是因为还穿着衣裳,就从山间跃下,说不出的意外和刺激让眼下一颗心仿佛还砰砰跳着,一时分不清,是因为从山间跃下入水的缘故,还是眼前绮丽暧昧的缘故,心跳声似不受控一般!比早前入水时还要紧张,无措,又似心中缀了一只小鹿。 他指尖轻轻绾了绾她鬓角的耳发,指尖触及之处,跟着一抹悄然浮上的绯红…… 她眸间潋滟,有些不敢直视他。 “闭眼,阿悦。”他声音温和而淡淡。 他早前让她闭眼,是牵着她从三四米高的地方跃下水中,眼下又让她闭眼,她下意识迟疑。 他薄唇轻抿,她不闭眼,他也没继续,只是揽紧她的手松开,一面往水潭外侧走去,一面宽衣…… 沈悦全然愣住。 虽然早前她也见过他赤.裸着上身,只剩一条泳裤的模样,但眼下,他从水中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水光,水滴似撩人心扉一样顺着肌肤滴落,带着比早前更说不清的蛊惑。 沈悦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他用宽下的衣裳擦了擦,却不能穷尽,顺手将衣裳碾开,置在一侧的岩石上晾干,而后转身看她,一双眼睛深邃幽兰,轻声笑道,“诶,你要穿着衣服游泳吗?” 沈悦才反应过来,刚才看呆了去,忘了自己身上还有湿透的外袍在,沈悦下意识道,“那你闭眼睛……” 只是刚说完,自己的脸色又兀得涨红。 他刚才叫她闭眼睛,她都没闭,沈悦尴尬咬唇…… 卓远笑出声来,又低头悠悠道,“一会儿衣裳干不了,怎么回去?” 第189章 === 第189章 熊孩子游泳=== <ul class=tent_ul> === 第189章熊孩子游泳=== 沈悦是在水中脱下衣裳, 卓远笑呵呵寻了一处岩石的裸露处晾上。 眼下虽是晌午前后,但因为有瀑布水流和树荫遮挡的缘故,人在水里一丝都不觉得热, 反而清爽。 但暴晒的岩石裸.露处又能很快将衣服晾干。 方才一幕后,沈悦原本以为两人会继续尴尬下去,而后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某个熊孩子仿佛是真的很有没有玩过水一般, 自己就在水潭里光顾着扑腾去了,而且,他应当很喜欢游泳,仰泳,蛙泳, 自由泳什么都会,狗刨也会, 反正, 怎么舒服自在怎么来…… 无论沈悦是在游泳也好,或是停下来歇着的时候也好,他一趟一趟得要么从这里仰泳过去,要么从那里蛙泳过去, 再要不狗刨半将头露在水面欢腾, 再要么自由得围着水潭窜来窜去,游得还很快。 他真的是来游泳的…… 沈悦忽然信了。 她早前的尴尬和窘迫,也似是在身边那个心无旁骛,欢腾游泳的大熊孩子衬托下, 消融在了瀑布溅起的水花里。 沈悦也许久没有好好游过泳了。 她是很喜欢游泳。 游泳不是很激烈的运动,但是游泳的时候,脑海中很静,而且水中能给人安宁和平静的包容感, 也能将一整日的疲惫洗去。 可穿越之后,能寻到游泳的机会很少。 而且,能像眼下这样穿着泳衣安静游泳,又不担心周围的时候更是没有…… 沈悦仿佛脑海中什么都没想,就这么自由,安静,平和得享受着从水潭这头游到水潭那头,又从水潭那头,脚尖轻轻一点石壁,轻巧翻身,整个身子如同一只灵巧的鱼一般,优雅得在水中借着水波游开,在水中轻轻舒展。 有时候会在水中潜泳,闭着眼睛感受水中的柔和,有时会仰首浮出水面,慵懒得睁眼,看着水潭上方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阳光在叶子上轻舞和跃动。 这种久违的安静,祥和与惬意,流转在周围山间的静谧,与水花拍击声里,沈悦从水中浮起,伸手搭上水潭外侧,趴在水潭边缘,轻松舒了口气…… “哇哦~”卓远就坐在水潭边缘,低头看她。 沈悦才反应过来,卓远还在,遂也朝着声音的方向抬眸看去,他脸上的笑容,似是可与方才叶子上轻舞和跃动阳光媲美,让人难以移目。 他却仿佛惊喜一般,超她笑道,“可以啊,沈悦。” 他是真的开心! 他真没见过像她一样,一看就喜欢游泳,而且游得很好的姑娘。 方才在水里,她整个人就像一尾优雅的鱼一般,光是看看,都让人赏心悦目,更尤其是他这样喜欢游泳的人。 他很喜欢这样的姑娘。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同他一起在林间游泳,也会在草坪上蹴鞠的姑娘! 让他惊喜不已的姑娘! 她在水中游了许久,有些脱力,他方才也是起来休息的,才见她游得这么自在,这么好。 卓远伸手扶她起来,她没有拒绝。 午后的阳光正好,在岩石和树荫下不算热,她在他身侧坐下。 卓远递了浴巾给她。 她简单擦了擦,又披在身上,稍微做遮挡,避免着凉。 周围依旧是水花声,还有山间鸟鸣,还有水流顺着涌到缓缓去到下游的声音。 又是一个慵懒的,夏日午后。 卓远上前给她擦头,清风涌动。 她错愕回眸,他温声道,“不是怕冷吗?湿漉漉的头发容易着凉,尤其是游泳出水后。” 他的声音清淡,似方才水中静谧的波纹声,却又如同这林间的鸟鸣声般,若有似无,却声声落在她心底。 她没他,亦没说话,但安静得裹着浴巾坐在原处,任凭他给她擦拭头发,心中似是窜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般,又似清风雅静里的一抹悸动,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好了吗?”他停下手中。 不确定擦到这种程度,她是不是觉得好了,还是要继续擦?所以停下征求她的意见。 沈悦轻声道,好了。 他才放下手中浴巾。 他许是不知道,也是这样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的相处,越让她心底的莲叶微微浮动, 忽得,他下颚缓缓放在她头顶,懒懒和眸。 她整个人稍许愣住。 而后,他微微俯身,从身后伸手揽住她。他的手覆上她双手,在她身前紧紧握了握,十指相扣。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在树荫下安静相拥着。 这一刻的宁静,都在一侧波光粼粼的倒影中,也在山间清澈的风里。 沈悦的心从先前的砰砰跳着,又重新归于平和温柔。 他像是睡着一般,没有出声,她头顶上只有他而均匀平和的呼吸声。 良久,他轻声问道,“还游吗?” 他温和的声音似玉石醇厚,又似晨钟暮鼓般带了几分耐人寻味磁性。 “都可以。”她也温和应声。 方才游泳的功夫,衣服应当都在日头下晾干了。 “那再游会儿,去瀑布后面看看。”他眸间淡淡,似坠了星辰。 她轻声应好。 他先下的水潭,这个时候的水温不如先前,但也不冷。 他伸手扶她,她放下披在身上的浴巾,双腿缓缓入水,这个时候的水温叫先前凉些,但大抵没有太多差别,她应当很快就能适应。她是如此想的,却被人扯到怀里。 他身上的暖意,如同书中的温和,顺着肌肤传到四肢百骸里。 “还冷吗?”他温声。 沈悦摇头,只是不敢看他,不冷,但却靠得太近。 近得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呼吸声亦萦绕在她耳际,近得…… 她脸色微红,轻声转了话题,“……瀑布后面有什么?” 她原本也好奇,也趁此机会少许分开些距离。 他笑道,“去看看?” 她颔首,微微松了口气。 瀑布落差处得水花还是有些大,沈悦早前没在这样的地方游过,心中难免几许掂量,但一侧,卓远似是不怕,应当是经常来回穿梭,所以也习惯了。 “阿悦,怕就闭眼睛。”他朝她笑。 他的笑意温和而暖意,似是轻易驱散了畏惧。 卓远带着她从一处潜过去的时候,她才发觉,水面上的浪花声虽大,但从水下这处石壁中过去的时候,其实浪花声反而温和。 他抱着她浮出水面。 伸手让她攀上瀑布水帘后,宽阔的岩石壁上。 沈悦睁开眼睛,好奇得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很宽阔,但周围除了岩石壁外,就只有眼前的瀑布水帘,旁的什么都没有,甚至,都不能透过瀑布水帘看到外面。 她从岩石撑手坐起,好奇看他,“来这里看什么?” 他沉声道,“看不了什么,只是外面看不到这里……阿悦,这里只有我们……” 她眸间微怔,似乎隐约觉察什么一般,心中如春燕掠过湖面,泅开丝丝涟漪,湖面悠悠荡着微波,忐忑不能平静。 她原本撑着手半坐起,他俯身将她压下。 他有意,她错愕,四目相视里,两人似是都忘了呼吸。 耳畔是瀑布水花落下拍打着岩石的的声音。 亦有水花从水中溅起,滴在她裸.露的腿部和脚踝上,似一颗平静不下来的心,滴答滴答着,仿佛忽然间被耳旁的瀑布水花声冲散,须臾又溅起在湿漉漉的脚踝上,再一点点,蔓延至心底。 最后,浮于他深邃幽兰的眼眸微光里。 他低声道,“阿悦,我父兄都战死疆场,许是有一日我也会赴他们后尘。所以一直以来,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事,就是竭尽所能,照顾好府中的这群孩子,我想看他们每日都平安喜乐,看他们慢慢在我身边健康成长。所以我从未想过要成亲,也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的孩子,我见过府中太多生离死别,也怕有一日我会战死沙场,留下枕边最亲近的人。” 他微微垂眸,目光敛在眼前的薄雾水波处,轻声道,“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喉间轻咽,少许黯沉的眸色沉在满眼星辉里,“我不想错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我想和你成亲,我也想要我们的孩子,他/她会要么像你一样温柔细致,要么像我一样从小就是让人操心的熊孩子,我们会一起宠他/她,也会在他/她皮的时候,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教训他/她,我们会陪着他/她长大,也会看着他/她远离……我忽然觉得,生离死别有时真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莫须有的恐惧,错过明明喜欢的人!” 他一字一句,声声落在她一直起伏,却并不平静的心底。 他微微低头,鼻尖轻轻抵上她鼻尖,继续沉声道,“如果有一日,我会赴父兄后尘,战死疆场,尸骨不存,沈悦,你还愿意同我一起吗?” 沈悦眸间的氤氲,似碎盈落在星辰里。她没有应声,只是伸手揽上他后颈,整个人微微坐起并贴近他,双唇也轻轻沾上他唇间,不言而喻。分明未说话,却比旁的回应都更温柔,而掷地有声…… 因为,你是清之。 第190章 === 第190章 宝贝智多星 === <ul class=tent_ul> === 第190章宝贝智多星 === 申时一过, 山间的水便有些寒凉,卓远抱着她从水潭上岸的时候,沈悦还是忍不住牙齿微微打了打颤。 卓远将浴巾给她披上, 又拿了另一个浴巾给她擦头。 端阳前后的阳光还是带着暖意, 很快将她身上的寒意驱散。 卓远给她擦拭了很久, 直至将发丝都擦干。 岩石上晾晒的衣裳, 也是早前就干了。这个时候回苑中, 卓新也应当差不多带孩子们从后山的生存游戏处折回来。 要换回早前的衣裳,就要先脱下身上泳衣。 “要我帮忙吗?”他随口问了一声, 仿佛方才的缠绵亲近之后,他与她的关系不同早前。 “不用。”沈悦温声。 卓远没再坚持,从她身侧拾起方才替她擦头的浴巾, “有事叫我。” “好。”沈悦轻声。 卓远踱步到另一侧的岩石处, 缓缓脱下泳裤,用浴巾擦拭干爽身子, 才将早前的衣裳层层穿回。 今日没有旁的侍卫跟来,只有他和她。他方才是将岩石后的遮挡位置让给了她。 岩石后, 沈悦取下浴巾, 修颈和锁骨上都有淡淡的草莓痕迹。 泳衣先前就曾松开过一次, 他同她亲近,亦有最后的清明在,但他唇间的温度频频让她失神…… 沈悦轻轻垂了垂眼眸,驱散脑海中的浮光掠影, 伸手取了早前的衣裳, 慢慢传回。 小芝麻还栓在水潭上的小山坡上。 早前他牵着她跳下来是快,从水潭处折回的时候,要么扰很远的路, 要么从一侧翻上去。 “这里有棵树……”他笑着看她。 沈悦忽然会意,他是熊孩子心性犯了,想带着她从陡峭处翻上去,而陡坡一侧,只有一颗树,树干稍高处,刚好和陡坡持平。 她不是怕这处陡坡和树,她是怕他。 不知道早前是带着她跳水,眼下是不是要带着她跳“崖”…… 沈悦郑重朝他摇头。 他眼中似是有遗憾,但看到沈悦再次斩钉截铁摇头,他知晓她是真的不想再同他一道折腾爬树,他口中叹道,“正好,我也不是那么想爬树,难得有时间两人一处,多散散步也好。”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伸手牵她,“走。” 沈悦也伸手。 申时一过是酉时,酉时的阳光已经不像晌午那么热了,卓远牵着她在山间小道上走,也不觉得太热,只是从午时折腾到酉时,两人腹中都有些饿了,再加上方才的亲近,沈悦脚下有些不稳。 “上来吧。”卓远背她。 她没拒绝。 绕得路有些远,她脑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刚才听你的就好了,就不用绕这么远的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卓远知晓她是累了,温声笑道,“告诉你做什么?我难得有机会能背你。” 她搂着他脖子,分明笑了笑。 他也跟着笑了笑,一面走,一面道,“对了,有件事,阿悦,我要坦白交待……” 沈悦疑惑看他。 他有事瞒着她? 沈悦意外。 卓远深吸一口气,明日早朝后,他就会从京中直接去单城,找舅舅和舅母提亲。早前威德侯府的事,舅舅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因为涟媛的缘故没有点破,但沈悦傻乎乎的并不知情。 这次去舅舅跟前,他若是不提前在沈悦这里坦白,日后,等舅舅这里告诉沈悦,他怕是要遭冷板凳的。 “清之,怎么了?”她是好奇他有什么事情要特意同她说。 反正迟早都要坦白,至少眼下,两人先前的暧昧气氛还未散去,当下提还好。 卓远一面背着她,一面支吾道,“你早前……不是让我去威德侯府救梁业吗?” 沈悦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件事来,但确实,那日是她去了威德侯府将梁业救出来的,而后她才在平远王府留下的。 她心中一直对他感激。 眼下,他背着她,她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嗯”一声,“若不是你,梁业哪能那么容易救回来,许是永远也回不来了,我和舅舅、舅母都很感激你。” 言罢,她搂紧了他的脖子,轻轻吻上他耳后,淡声笑道,“我还立了军令状给你。” 卓远僵了僵,整个人都似有些紧张,“其实……” 他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什么?”她的头就靠在他肩侧,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卓远只得坦白,“其实,原本也有别人让我救梁业,我一早就答应了。阿悦,我是白要了你的人情……” 卓远言罢,背上的人愣住。 他心中唏嘘,又不好回头过来看她,脚下的步子未停,又轻声道,“阿悦,我应当早些告诉你的,但家中,小五几个确实要人照顾,你很好……” 良久,背上的人都没有动静。 “阿悦?”他试探得唤一声。 沈悦淡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收我的军令状?” 卓远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我那还不是头一回,见有小姑娘要主动写军令状给我,我心中好奇得很,所以才会多看了她几眼……” 沈悦愣住。 他继续笑着道,“因为多看了她几眼,然后看见她眼中一团眼泪包着,定然是很担心家里的人,所以原本当第二日再去的,结果当日就去了威德侯府……阿悦,我算不算坦白从宽?” 他说完,她仿佛也想起那日,下着倾盆大雨,她在威德侯府扣门,结果是他开得大门,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她想起当时心中的慌乱,和见到他时,心底的安稳,亦如眼下,她趴在他肩头上,安稳得不需要想旁的事情。 “什么样的朋友啊,会让你去帮忙救梁业?”她忽然问起。 他清浅应道,“阿悦,此事同舅舅有关,日后,你可以寻机会单独问舅舅。” 她听出其中端倪,便没有再追问。 他也没有再出声。 等终于绕回坡上,小芝麻见了他们二人,欢喜上前。 卓远放下沈悦,沈悦轻轻抚了抚上前蹭她的小芝麻,脸上挂着笑意。 卓远知晓,雨过天晴。 *** 回到京郊别苑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叽叽喳喳在苑中兴奋得说着今日的野外生存游戏,沈悦和卓远回来的时候,小八眼尖,“六叔!阿悦!” 小八出声,所有的孩子都回过神来,既而朝他们飞奔过来。 跑得最快的就是小五,“嘿,六叔,我们今天野外生存游戏了,你怎么都不来看?” 卓远认真道,“六叔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迟了些。” “重要的事情”顿了顿,脸色微红,还是没有出声,待得小六上前,她才半蹲下,微笑问道,“顺利吗?” 小六朝她点头,此时说话,比早前流利了许多,“顺利。” 桃桃补充道,“最后见到怪兽的时候,五哥哥和格格哥哥还跳了上去,偷偷将怪兽给揍了,怪兽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悦微楞,诧异看向一侧的卓新。 卓新轻哼两声,示意她不要戳穿,沈悦忽然会意,卓新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丢人,遂噤声笑了笑,才朝小六和桃桃问道,“你们喜欢那只怪兽吗?” 卓新窝火,他们怎么可能喜欢那只怪兽? 小六却笑着点头,“它很好,都没欺负五哥哥和齐格。” 卓新微怔。 桃桃也道,“它好像有些笨笨的,但是很可爱啊。” 卓新脸色微缓,忽得,似是一股暖流窜到心底,呵,还算有些良心…… 一侧,暗卫上前,“王爷,陶管家来了。” 卓远脸上的笑意微敛,陶叔亲自来? 他心中有不好预感,便放下小五,“小五,你先同阿悦一起玩,我晚些再回来。” “哼!”小五环臂,撅了噘嘴,没再搭理他。 但却见六叔也破天荒得没有再同他说话,而是转身往苑外去。 侍卫的行动快,卓远踱步到苑门口的时候,马车刚好在半山腰的停车处停下,侍卫放下脚蹬,上前扶了陶东洲下马车。 “陶叔。”卓远上前。 陶东洲也见到他。 卓远果真没有猜错,陶叔脸色有些煞白。 他在京郊别苑这里,陶叔在王府照看,他每日晨间都会回京早朝,若不是大事,陶叔不会专程来京郊别苑一趟,明日晨间在京中见他就是。 陶东洲果然上前,周围的侍卫都会意退到各处警戒,没有近前。 “怎么了陶叔?”卓远问。 陶东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王爷,何彩死了。” 卓远愣住。 何彩是戮月门的传人,他早前专程去过一趟得月楼,请何彩保护涟媛安全,后来涟媛离京,是何彩一道跟去的。 若是何彩出事,那涟媛处……应当凶多吉少。 卓远一颗心似是被重器划过一般,猛然沉了下去,“有涟媛的消息吗?” 陶东洲道,“没有,何彩一死,六殿下的消息就断了。” 陶东洲踱步上前,如实道,“王爷,六殿下应当没了。” 卓远噤声,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 苑中,沈悦正好和孩子们说完宝贝智多星的故事,“所以,最后故事里的宝贝,靠着自己一个人战胜了坏人,这就是宝贝智多星的故事。” “啊~”孩子们似是还没听够。 小八羡慕道,“我也好想做宝贝智多星,我们也可以应付坏人。” 小五和齐格也都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悦笑了笑,今日正好是野外生存游戏,所以睡前故事讲了宝贝智多星的故事应景。听完故事,孩子们就要回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 但宝贝们仿佛意犹未尽。 “阿悦,我们也可以抽一日,做宝贝们智多星的陷阱吗?”小五实在心痒痒,齐格和小八,还有小七,郭毅,小六和桃桃,都在一旁拼命点头。 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目光,沈悦想了想,认真道,“那等夏令营快结束的时候,我们试试看?” 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 看着宝贝们欢欢喜喜回房间的模样,沈悦忍不住眸间笑意,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卓远,环臂站在苑外的树下,目光似是锁了清寒一般。 第191章 === 第191章 出发提亲 === <ul class=tent_ul> === 第191章出发提亲 === 夜色已深, 孩子们都回各自苑中睡了。 今日小五闹腾,卓新破天荒得陪着小五在一处睡觉。两个人挤了一张小床,小五一只手抱着卓新的头, 一条腿搭在卓新身上。 卓新起初还想着避开, 但小五很快就又拱了过来。 小五有夹被子睡觉的习惯, 卓新无力挣扎,最后只得作罢, 爱怎么睡怎么睡!他今日也困了。 沈悦不在,每一个孩子他都得花精力盯着,其实很费神。但到最后,演的那只扑腾着翅膀的傻怪兽出场的时候,孩子们的热情忽得被激发, 都欢呼得等着下一回合的故事在下一次野外生存游戏中继续开展。 只是没想到小五和齐格这两个家伙不讲武德, 从背后跳出来偷袭他, 但回苑中,听到小六和桃桃同沈悦说的额那番话,他忽然觉得沈悦所有的用心都是值得…… 卓新和小五睡在一处。 齐格还是习惯性蹬被子,蹬完后,整个人像个大字一样躺着, 呼呼睡着。 阿四今日实在太累, 这群祖宗实在太耗精力,他躺下就睡着!只是睡着睡着, 就陷入了早前的噩梦里,梦到早前时候,先是巴尔在边境挑起争端,继而羌亚雷霆之速进攻西秦,西秦国中内忧外患, 六叔奉旨急赴边关,这场仗打了三年,六叔死在第三年末…… 阿四额头满是汗水,从睡梦中惊坐起,呼吸都有几分急促! 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也分不清究竟眼下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心悸,难受混着眼泪,在黑暗里,仿佛窒息一般! 阿四转头,一侧是呈大字型睡着的齐格。 另一侧,是不知道怎么别扭睡在一起,随时可能被对方踢下床的小五和二哥。 夏日的夜里,静谧得怕人,但仿佛因为有他们在,阿四才分得清现实和梦境,但分清之后,喉间又忍不住轻轻咽了咽,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迹,巴尔和羌亚挑衅西秦,应当就是下月的事,战事爆发的第二日,六叔就急赴边关。 究竟是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其实下月就能见分晓。 其实阿四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梦里没有沈悦,这里有沈悦,梦里的小六不会说话,但这里的小六已经会说话,但梦里也有国公府失落,媛姨流落,这里这些事情也同样发生过了…… 阿四其实并不知晓应当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 阿四没了睡意,屋中几人睡得很熟,阿四没有吵醒,起身披了衣服,去到苑中散心。 屋顶值守的暗卫跃下,“四公子,夜深了,您是要去哪里吗?” 阿四顿了顿,虽然在京郊别苑,但周围都有是暗卫守着的,阿四应道,“我有些睡不着,想在苑中走一会儿。” 暗卫面色为难。 阿四忽然道,“我想六叔了,我想去六叔那里看看……” 暗卫愣了愣,没想到对方忽然会说要去王爷那里,若是换到平日,四公子如果要去王爷那里,他就直接领着去了,但眼下…… 暗卫支吾道,“四公子,眼下可能,不方面……” 暗卫特意斟酌了用词。 阿四好奇,“六叔怎么了?” 放在以往,就是大半夜他要去见六叔,六叔就是睡了都会起来见他的,阿四不明所以。 暗卫直觉四公子很可能会寻根究底,反正也敷衍不过去,索性应道,“王爷同沈姑娘在一处饮酒,就在隔壁苑子的屋顶上。” “……”阿四顺着暗卫的挤眉弄眼的方向看过去。 果真见临近苑子的屋顶上两个人的背影。正好都背对着他,相邻坐着,两人离得很近,月光似是给两人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清晖,两人目光都看向后山远处,不知道是在说话还是做什么,但就这瞬息的功夫,六叔放下酒壶,悠悠躺在了阿悦怀中。 暗卫:“……” 阿四:“……” 这么看,是真不合适去了。 *** 屋顶上,卓远躺在沈悦怀中,低声道,“阿悦,我有和你提起过五哥吗?” 沈悦摇了头,“没提过。” 月明星稀,卓远仰首躺在她怀里,目光空望着夜空,无神而淡声道,“五哥和我年纪相仿,大我两岁,是家中所有兄长里同我年纪最近的一个。因为年纪很近,所以总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平远王府的小五,从小天资卓越,懂事,听话,年纪很小就跟着父亲在军中;平远王府的小六,从小熊孩子一个,打架斗殴,往夫子茶里放鸡血,把家中弄得鸡飞狗跳,京中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沈悦握拳轻轻笑了笑。 他转眸看她,“笑什么?” 沈悦伸手抚了抚他鬓角,“现在也是大熊孩子一个……” 他也不由笑了笑,旁人看他都是平远王,只有她眼里,他是大熊孩子一个,卓远伸手,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继续道,“所以从小,我就是五哥的对照组。平远王府的孩子各个能干,最小的小五和小六里,小五也是个争气的,只有我是最让爹头疼的一个。” 但她听得出,言辞里,他并不讨厌他五哥,反而,应当同他五哥关系很好。 果真,卓远叹道,“可是五哥对我很好,也一直护着我。要不是五哥,我不知道要多挨我爹多少棍子和鞭子。五哥,他一直是平远王府所有孩子里的最聪明,也是最能干的一个,但过慧易折……” 言及此处,卓远的语气急转直下。 沈悦指尖微微滞了滞,险些都忘了,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那卓远的五哥应当也没有幸免。 他今日忽然说想去屋顶喝酒,她不知道可是五哥的缘故。 只是说完先前那句,卓远沉默良久,很久之后,才继续在她怀中道,“我讨厌下雨,尤其是暴雨……” 沈悦莫名想起去威德侯那日,大雨倾盆里,她扣着门环,一头撞进他怀里,他声音冰冷,眸间也似带了寒意一般,既让人安稳,又让人畏惧。 沈悦会想起这一幕,是因为印象深刻,但在后来相处里的卓远与那个时候的卓远有很大不同。 眼下,沈悦才反应过来,人在特定的环境里,会有相应的应激,方才卓远说他讨厌暴雨…… 沈悦直觉同他五哥有关。 沈悦思绪尚未散去,怀中的人眸色微沉,略带嘶哑的声音继续道,“一场暴雨能将整个战场都冲刷成血色,到处都是死去的人,有自己的人,还有对方的人。那时候我爹血战沙场,尸骨未寒,边关战事没有结束,朝中让五哥承袭王位的诏书都没来得及送到边关,就遇到了凝复关战役。我那时候担心五哥出事,也想去边关接爹的骨灰回京,但我从京中赶去边关时,对方十倍于军中的人在同凝复关厮杀,没有后路,只要退,就是身后几十余座城池的百姓被屠城,那时明知是死路,但拖一日就是一日,五哥在,所有军中的将士都在,在凝复关死撑了五日。到最后关破,五哥拎刀立在我身前,朝我吼道,走!卓家的子孙,当以死报国,但卓家总要再留一个!家中还有多少孩子要照顾,他们不能成孤儿……那天就下着一场暴雨,淋得人视线根本看不清,副将拖我离开的时候,破关了,到处都是铁骑冲击,和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好了,清之……”沈悦轻声道,“可以了。” 她的声音温暖柔和,将他从阴暗血腥魔怔中拉回现实。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卓远微微敛眸,遮了眼底猩红。 再睁眼时,目光看向沈悦,也想起威德侯府那日,也是大雨滂沱,她折回,送他那柄遮雨的伞,伞柄上刻了一个“悦”字。他看着她在雨中的背影,想起雨衣下,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 似黑云压城里,一抹明亮的光。 他记得她的名字,叫沈悦。 他日后的阿悦…… 卓远转身,更靠近她些,亦如早前在栩城地龙的时候,那晚和阿吉等人汇合,他近乎疲惫到极致忽然放松时也是如此靠在她怀里。 沈悦知晓他心中有事,而且,同五哥有关。 沈悦没有开口多问,只是借着山间的夜风的声音,他低声道,“五哥喜欢涟媛,陛下给五哥和涟媛赐了婚。五哥死,我没能救得了,涟媛的死,我也没能救得了……” 沈悦微顿,月色清晖里,沈悦伸手抚上他额头,温声道,“卓远,我们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事,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卓远噤声。 *** 今日往返京中早朝,寅时就起,夜里又饮了不少酒,等到夜深时,卓远在沈悦屋中小寐,很快,平和的呼吸声从他鼻尖传来。 沈悦才从耳房沐浴出来,见卓远在床榻上睡了。 他今日身心俱疲。 她在床沿边坐下,牵起蚕丝被给他盖上,莫名想起今晚在屋顶,他同她说起他五哥时,若剜心蚀骨。 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即便是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又沉稳多虑,处处运筹帷幄的卓远,也是一步一步从刀尖上淌血过来的曾今少年。 沈悦睡不着,坐在床沿边看他。 看着他精致的五官和熟睡的模样,沈悦想起今日在瀑布水帘后他同她说的一番话,其实他心中也怕,怕平静里不知何时会再起漩涡,更怕他自己就是这漩涡的中央…… 沈悦伸手抚上他眉心,莫名想起他今日牵着她跳水的场景。 “怎么这么熊呢!”她轻叹。 “小时候肯定更熊,熊得没谱那种……” 她眸含笑意,趁他熟睡,轻轻俯身吻上他额头。 良久。 只是等她撑手起身时,他伸手揽紧她,分明没有睡醒,眼睛也没睁,声音里也带着倦意,“沈悦,你偷亲我。” “……”她以为他睡着,眼下有些呆了。 但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警报解除,沈悦眉间微舒,原本想起身去小榻上睡,但他的手一直揽着她,她怕真将他吵醒,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在床榻上躺下。 其实她今日也累了,又才洗漱完,刚躺下不多时就有困意袭来,转身侧躺着,阖眸入睡,迷迷糊糊间,身后的人下颚抵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环入臂间。 屋檐下的灯光摇曳,微光映出帷帐后相拥而眠的身影。 宁静又温馨。 *** 翌日,卓远寅时前后醒,怀中揽着的沈悦面对着他,额头靠在他胸前,似一只慵懒的猫,整个被他拥在怀里,却未醒。 卓远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正好寅时,他撑手起身,尽量不惊动她。 稍后还要去早朝,路上要一个时辰,他直接去了耳房沐浴洗漱,而后到了外阁间,见今日的衣裳,已经有人送来放在了外阁间里。 他在屏风后更衣,而后撩起帘栊,回了内屋里。 沈悦还未醒,姿势还是他方才离开时,她睡在一侧的模样。 卓远笑了笑,又斟酌着,要不要特意同她辞别一声? 京中往返单城要四日,提亲这样的事,如何也要在单城呆上两日才显郑重,也留给对方思虑时间,是尊重。 那他再回来,最快也是六七日之后的事。 迟疑间,沈悦迷糊睁眼,“阿远?” 他仿佛还是头一回唤他阿远,他听来如沐春风,“再睡会儿,还很早。” 沈悦颔首。 寅时,她意识都还不清醒,微微裹了被子缱绻,似睡不醒一般。 他温声道,“早朝之后,我寻陛下告假就直接出发去单城,找舅舅提亲了。提亲总要正式些,要多陪舅舅说几日话,可能要六七日才回来,别光顾着照顾那堆祖宗,也照顾好自己。他们若是太皮,就别惯着,直接揍了,就说我说的,他们要欺负你可不行……” 沈悦困着,但下意识轻“嗯”了一声。 他心中莫名悸动,忍不住亲上她嘴角,“我走了,等回来,我每日都要听睡前故事。” …… 离开屋中的时候,卓夜在苑中,“王爷。” 这个时候从沈悦屋中出来,卓夜知晓什么事情当问,什么事情不当问,低头道,“陶伯在前面候着了。” 提亲的时候,家中有长辈在才好。 平远王府没有长辈了,但在他心中,陶叔就是他的长辈! 即便这桩婚事不需要陶叔出面,但只要提亲的时候,陶叔在,他心中就更圆满。 卓远一面往前方去,一面朝卓夜吩咐道,“对了,后日休沐,我邀请了恭平带小荔枝来,你让人后日去赵府接,一路顺畅些。” “好。”卓夜应声。 卓远又叮嘱了些别苑中的事情,言辞间,很快就到了前苑处。 马车已经在前苑等候,陶东洲也在马车处等候,见了他,便迎了上来,“王爷。” 卓远颔首,“走,陶叔。” 侍卫撩起帘栊,二人相继上了马车。只是上了马车,陶东洲也一直低着眉头笑,没有说话。 “陶叔……”卓远原本是眯着眼的,可睁开眼,见陶东洲在笑着,卓远长声幺幺唤了声。 陶东洲低声道,“王爷,老奴就是高兴。” 卓远轻叹,“这还没提亲呢!说不定阿悦的舅舅不想让外甥女嫁给我。” 陶东洲笑,“老奴是看沈姑娘的舅舅舅母都不是刁难的人,沈姑娘同王爷两情相悦,平远王府的家世又拿得出手,王爷在紧张和担心什么?” 他一语戳破,卓远支吾,“我看起来有那么紧张吗?” 陶东洲笑而不语。 卓远深吸一口气,“呼……我是怕他舅舅舅母不同意,我这两日提亲,想这个月就成亲。” 陶东洲挑了挑眉,一面捋捋胡须,一面了然的表情,“是有些快。” 卓远皱眉,尝试着问,“那正常应当是?” 陶东洲笑容可掬道,“王爷五月上门提亲,留一月给亲家考量,亲家七月答应,说明对婚事的深思熟虑,八月吃定亲宴,定亲宴上将婚期安排下来,而后则良辰吉日安排婚事,也一般在定亲宴后的半年,也就是明年正月。” 卓远:“……” 陶东洲看他一脸石化的表情,又温和朝卓远笑道,“王爷,成亲是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平远王府的婚事怎么办,办成什么样,都是日后京中的风向标。沈家在京中不是名门贵胄,王爷对沈姑娘是重视还是敷衍,这其中的态度关系到日后京中对沈姑娘的态度,王爷还需长远考虑,不急在一时。” 卓远微楞,他早前,是没想那么多…… 但真要等到明年正月? 在王府中,陶东洲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脸上什么表情,陶东洲都能大致猜到其中缘故。 陶东洲笑道,“老奴方才是往平常人家说的,若是沈姑娘的舅舅舅母没这么多讲究,婚事也能赶在九月十月前后,等婚事筹备起来,日日都有事情要忙,便也不觉得日头慢了。” 许是早前先提到了正月,眼下又忽然提前到九月十月,卓远忽然也觉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陶东洲又隐晦道,“六月回府,沈姑娘搬去南院若是太显现了,不如在东院,也好同府中的公子小姐近些,王爷时常去陪府中的公子小姐也寻常。” 陶叔一开口,卓远就知晓他今日从沈悦房中出来,陶叔误会。 卓远脸色微红,“陶叔,我同阿悦没有……” 言及此处,卓远敛声。 陶东洲笑笑。 卓远脸色更红。 *** 沈悦这一觉睡到辰时前后才醒,隐约是有印象,卓远走之前似是同她道别过。 但她得迷糊了,确实记不住清楚,只隐隐记得他说去单城提亲,路上往返要几日云云…… 沈悦换好衣裳,去到集合点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开始晨跑了。卓夜跟着一道去了,集合处留下的人是卓新。 “阿悦,早。”卓新同她招呼。 沈悦也应道,“早上好。” 沈悦踱步上前,又问起,“今日准时吗?” 卓新笑道,“准时,可准时了,尤其是昨日野外生存游戏之后,都说要锻炼好身体,要和怪兽决斗,救出皇子,各个都乐此不疲。” 卓新言罢,沈悦也跟着笑起来。 卓新双手环臂,凑到她一侧,“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其实他早就好奇了。 沈悦伸手推开他的头,郑重其事叹道,“我这叫博闻强识。” 卓新腻她。 沈悦笑不可抑。 言辞间,孩子们的晨跑队伍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慢慢折回,沈悦看了看时辰,不由叹道,“今日很快。” 卓新点头,“没有赖床迟到的,也没有掉队的,是慢慢习惯夏令营的节奏了。” 沈悦也笑,“是啊,开始的时候总要难些,后面就好了。” 卓新叹道,“真希望一直陪他们在夏令营。” 沈悦意外,“你要回去?” 她以为卓新会一直在京郊别苑。 卓新点头,“回,陶伯同六叔去单城了,平远王府琐事繁多,总要人看着,我要回去。” 不知从何时起,卓新身上的担子莫名重了。 沈悦低头笑了笑。 卓新又凑近道,“我听说了,陶伯同六叔去单城提亲了。” 沈悦顿了顿,微微脸红。 卓新又道,“真不服气,你就大我不丁点儿,我日后还得叫你六婶,怎么听,都是我吃亏!” 见沈悦愣住,他又叹道,“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成亲了!我六叔条件也不差,虽然有时候脑子犯浑不清楚,也到处闯祸,但大抵还是靠谱的。” 沈悦叹道,“我才十五……” 哪里年纪不小了? 而后,想起什么来,又纠正道,“马上十六。” 卓新又环了环手臂,啧啧叹道,“我还以为六叔要打一辈子光棍呢!结果阿悦这么好的人被他给拱了。” 拱……拱了?沈悦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词震惊到。 卓新笑道,“最好你舅舅舅母让他吃吃瘪,他总这么嚣张,吃瘪还是喜闻乐见的!” 沈悦啼笑皆非。 …… 上午照旧是岑夫子的历史故事课,然后是卓夜和葱青的自然课。卓夜教的都是野外生存相关的知识,孩子们才在野外生存游戏上用过了,所以听的时候尤其认真。 但游戏里,开宝箱的问题却是岑夫子和葱青二人课上的问题,所以孩子们还是仔细听着,守护宝箱的野人也不太好糊弄。 总归,因为有沉浸式游戏的期盼在,孩子们对学习的热忱不减。 午休过后,又是下午的游泳课。 早前的亲水活动结束,这一趟课,沈悦教孩子们的是潜泳,也就是先不换气,深吸一口气后,在水下游泳,不起来,当气用尽的时候,就停下来,站起来。 孩子们陆续脱下浮袖臂圈,开始的时候都很恐惧,因为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浮在水面了,难免心中惊慌。 沈悦一个一个单独托着,让他们吸气,憋气,而后在水中划水和蹬水。 孩子们对水的畏惧,眼下才慢慢凸显出来,若不是早前的亲水活动,孩子们很感兴趣,兴许眼下不换气的潜泳都会让孩子们觉得很难。 这一趟课,能潜泳游出去的,也就阿四,小五和齐格两个。 这里是一道坎,需要慢慢磨合,度过。 *** 等到孩子们擦干头,换了衣裳,又骑马往南郊马场去。 这几日熟悉后,孩子们游泳后,都在浅潭后的岩石遮挡处换衣裳,不用折腾一趟回苑中,所以去南郊马场的时间都早。 也从最开始的认识小马驹,和小马驹做好朋友,到后来的摸摸小马驹,今日是会小马驹喂草! 这个环节孩子们最喜欢了。 三三两两围在一处,给马厩里的小马驹喂马草。 沈悦看着孩子们既认真,又欢喜的模样,忽然想起早前在南郊马场见过的那个藏在大树背后,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来。 不知为何,沈悦突发奇想,这个孩子会不会不愿意露面,却还是想见到小七和她? 这个念头很不实际,但同孩子的相处中,很多孩子会对一些人,事,甚至是场景又特定的依赖感,沈悦想起那个孩子当时眼中的羡慕又好奇的目光,心中不由怔了怔。 这一处有卓新和卓夜看着,不会有危险。 沈悦踱步往早前拾到小七坠子的地方去,只嘱咐叶子和段牧远远跟上,怕届时若是小孩子真在,吓哭了去。 等到那日的地方处,果然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背靠着大树后,自己和自己不知道在玩什么。 沈悦的脚步声响起,他忽然警觉,转身却见是沈悦。 沈悦也认出他来——他果真还在这里等! 沈悦上前,半蹲下身子,温柔道,“你真的在这里!” 第192章 === 第192章 勇敢侍卫袖章 === <ul class=tent_ul> === 第192章勇敢侍卫袖章 === 涟子枫连忙收起手中的东西, 塞入自己的袖袋里,仿佛怕沈悦看见,一双眼睛, 似是有几分惊喜, 又有几分意外得看向沈悦。 沈悦笑了笑, 从袖袋中掏出一枚和早前一样的“幸运糖果”,轻声道,“这次是橘子味的,偏酸一些,糖纸是小七做的。” 涟子枫略微迟疑, 还是接过。 小七, 就是上次和她一起, 遗失了吊坠的那个孩子。 涟子枫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橘子味“幸运糖果”, 注意力显然都被这枚橘子味的幸运糖果吸引了, 暂时没有看沈悦。 “你……不会说话,是吗?”沈悦轻声问道。 涟子枫愣了愣, 坦白摇头。 意思是, 他会说话。 沈悦会意,那就是他不想说话,或是家中不让他在陌生人面前说话。 有些人家对家中孩子的看护得很严,不让孩子单独一人在的时候, 和外人说话, 接受外人的东西, 其实放在穿越前都有不少。 眼前的这个孩子很听家中的话,但会还在这里,应当是因为孤单。 沈悦温和笑道,“那你是想和大家一起玩, 是吗?” 孩子的眼睛大都骗不了人。沈悦刚问完,涟子枫似是觉得被发现了一般,脸色微微红了,也低头,更没有应声。 沈悦又看了看他的手,刚才就偷偷藏着。 沈悦没看错。 “我看看你的手。”沈悦细心。 涟子枫微楞,还是伸手,他的手先前来这里的时候,被锋利的植物划破了,有一条小小的口子。口子是不大,但是有些深,能愈合,但是一会儿又被挂着撕开了。 “被杂草割伤了,对吗?”沈悦看了看,还是轻声问他。 这回,涟子枫点头。 “疼吗?”她看着他眼睛。 涟子枫愣愣,又继续点头。 沈悦莞尔,一面从袖袋里掏出小段的纱布和小白药粉,一面给他仔细点了些药,而后包扎上,轻声嘱咐道,“那日后要多小心些,有时候不止是看起来锋利的东西容易伤人,有时候小草也是会伤人的。” 府中的孩子多,眼下又在京郊别苑,孩子们难免磕磕碰碰,或者是划伤擦伤,沈悦的纱布和止血药一直随身带着,不多,但是可以应急。 涟子枫认真看着她。 她的动作很轻。 因为一直在照顾孩子,所以沈悦包扎的时候,涟子枫真的不觉得疼,她的手比阿智他们轻多了,他更多得觉得是温和。 涟子枫很听话,也没动弹,所以很快沈悦就包扎后,而后在一侧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好啦,这次不会疼了。但要记得,不要再被小草刮伤了。”沈悦收起剩下的纱布和止血药瓶放回袖袋里,正好,叶子在身后稍远处唤道,“沈姑娘,九小姐在找您。” 桃桃?沈悦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之前的小马腿受伤了,她们一起安慰过“它”,但桃桃害怕自己一个人去,所以在到处找她。 沈悦回过头来,朝涟子枫道,“我要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沈悦起身,朝他笑笑。 他诧异看她,不知她怎么猜到的,他看完他们就会走? 他也遗憾,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但涟子枫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在树后面目送她离开,等快要看不到人影的时候,才又看了看方才被她包扎好的掌心处,似是真的不疼了。 竟还有些暖…… 他忽然想,像母亲的手,但他不知道母亲的手该是什么样子的,但书上说,母亲的手很温暖。 但从小到大,他身边只有阿智一样的侍卫…… 涟子枫又看了看手中的那枚橘子味的幸运糖果,而后又从袖袋里掏出早前那个叫小七的孩子给他的那枚,微微怔住。 “公子……”阿智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涟子枫吓了一跳,幸运糖果都落在了地上,他俯身拾起,“阿智,你吓倒我了。” 阿智叹道,“公子,你怎么又自己跑了?我们到处找你,但还要避开南郊马场内的人,若是出意外该怎么办?” 他们要避过平远王府的暗卫,所以才会来得这么慢,所幸这里是开阔处,平远王府的暗卫都在留意平远王府孩子的安全上,没有地毯式。 涟子枫看了看他,笑着应道,“我小时候就经常一个人在这里跑,不会有事的。” 他也知道南郊马场很大,值守的小厮根本顾不过来。 旁的世家子弟都是今日来今日走,所以,南郊马场周围其实没有固定的守卫。所以,即便有人看到他,也不会去关注他,会以为他是哪个性格孤僻的世家子弟。 他小时候就被爹安置在南郊马场附近,爹会趁来南郊马场骑马的时候看他,但很快就会走。后来,京中生了变故,爹将他送离京中一段时日,直至去年才接他回京,但没有回南郊这里,而是在京中寻了一处苑落。 思绪间,阿智已经上前,拄着剑,在他面前半蹲下,恭声道,“公子,我们回,这里人多眼杂。” 涟子枫转眸看他,忽然,罕见得出声问他,“阿智,我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藏着吗?” 阿智僵住。 涟子枫很少会这么虔诚看他,更不会这么认真得问他话。阿智僵住,实在没有立场应他,更不知道当怎么应他。 “你看他们。”涟子枫伸手指向远处。 远处,王府幼儿园的一圈孩子们都同卓夜疯到一处,似叠罗汉一般欺负着卓夜,卓夜恼火归恼火,却还是在带着孩子们一起玩。虽然离得远,但远远得都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似银铃般不断,冲入九层云霄。 他从未这么同人疯玩过! 也没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露面过。 他很羡慕。 不远处,孩子们玩得累了,葱青和少艾几人上前,给他们换汗巾。 沈悦也在耐心得叮嘱每个孩子喝水。 孩子们一面摸着汗,一面开心得同沈悦叽叽喳喳说着话,有时候沈悦听不过来,他们还会相互抢着说话,最后都在沈悦跟前手舞足蹈。 涟子枫知晓那群孩子里有调皮的,不调皮的,有喜欢打架的,还有喜欢哭的。他在这里无聊的时候,一连看了他们好几日了,都认得他们了。起初只是无聊,后来,就觉得他们很好,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很好,但他大都在远处看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 眼下,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幸运糖果,朝阿智道,“我也想和他们一样,可以有人一起玩耍,我也想我爹陪我……” 他自幼是阿智照看大的,听到他口中这句话,阿智心中若钝器划过,沉声道,“主上他……” 涟子枫却又转头朝他道,“我知道的,要懂事。” 阿智语塞。 涟子枫又问道,“阿智,那我可以每天都来这里看看吗?就看看。” 阿智眉间迟疑。 涟子枫握紧糖果,低声道,“我以后不和他们照面就是了,我就远远看着他们,这样好不好,阿智?” “公子,他们是平远王府的人……”阿智忍不住开口。 公子的身份很容易暴露,若是被平远王府的人知晓,阿智不敢想象后果。但涟子枫目光诚挚诚挚,又极少有过的祈求眼神看他,他的心似是坚定不起来。 “可以吗,阿智?”涟子枫眼中期许。 阿智深吸一口气,垂眸道,“好,但是公子,不能再同这里的人照面了。” 涟子枫笑了笑,“好!我就远远看着。” 阿智眼中隐隐泛起碎莹,目光看向涟子枫,心中又如坠了块沉石般难受。 公子从小是他照看大的。 他多希望,公子也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像眼前的平远王府的孩子一样,拥有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却都是奢望。 …… 短暂的休息结束,孩子们又开始同卓夜一起继续马术课程。之前的骑马课都是以认识小马驹,和亲近小马驹为主,今日课程的后半段可真就是骑小马驹了。 孩子们简直迫不及待! 幼儿园的孩子众多,骑马这个环节,卓夜不敢大意。 没有用马场的小厮,都是由王府的侍卫牵马,每一个孩子身边除了牵马的侍卫,还有暗卫跟着,确保不会出问题。 这和游泳课前,孩子们两两一起骑马去浅潭不同。眼下的骑马课,孩子们是自己抓紧的缰绳,然后听着卓夜的指令,尝试和小马驹沟通自己的指令。 孩子之间,天赋不同,领会能力也不同。有的很快就能学会,并且和自己的小马驹交流。有的尝试几次都无果,甚至有激怒小马驹的迹象,牵马的侍卫连忙安抚,一侧的暗卫也会同孩子说起要怎么做。 正式进入到骑马环节后,时间便过得特别快。 只觉得才同小马驹之间沟通了短短几个指令,还意犹未尽,今日的课程时间就到了。 孩子们齐呼不够,还要继续! 一个比一个会撒娇,耍赖,但马上就是晚饭时间,还需张弛有度。 沈悦从地上抱起顽固分子小八,又一手牵起小五,整个撒娇耍赖不乐意走得团伙便自行瓦解了去。 回别苑的马车上,孩子们在马车上叽叽喳喳了一路,活跃得不得了。 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得同沈悦说起方才骑马的事,生怕她没看见一般,每个人都绘声绘色说起自己和小马驹之间的互动。 但都很羡慕小五有一匹自己的小马驹。 所以小五和自己的小马驹最亲近,今日骑马的时候,小五的小马驹便是最听话的一个,所以小五也是骑得最好的一个 “好喜欢小马驹啊!”几乎每个宝贝几乎都在感叹。 而且,每个宝贝们都在感叹,羡慕死了五哥哥竟有自己的小马驹! 大家都想有自己的想法。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沈悦笑着揽上其中一两个孩子,温声安抚道,“那我们等六叔和舅舅回来,我们就告诉他,我们每个人都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 “好!”孩子们齐声。 沈悦耳朵都险些再当场被震晕了去,千万不敢小觑了孩子们的热情,他们是真的喜欢骑马,而且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 这对平远王府来说,不是难事。 只是卓远才走第一日,她好像给他揽了一桩大活儿,等他回来,这一苑子的孩子一定会各个涌向他,一人一句朝他要小马驹。 想想这个场景,沈悦就忍不住低眉笑了笑,仿佛都能看见他回来时,宝贝们将他团团围住,各个认真央着他的模样。 他惯来待孩子很有耐性,也不像旁人那样只有三分钟热情,所以孩子们愿意同他一处。 他同她说往返单城需要五六日,他会尽快回来。 那她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是他离开的第一日,她习惯,也不习惯。 但看着满满一车孩子兴奋都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模样,沈悦脸上笑意不敛。 *** 接下来的两三日,卓远虽然不在,但孩子们在夏令营的学习和生活照旧。 岑夫子的历史故事从早前的每日一个,已经进阶到每日两个,而且眼下,历史故事已进入到联动的环节。孩子们经常可以在这一堂课中听到上一堂的人物。 但同样的人物,孩子们各有喜欢的,也各有不喜欢的。 却都可以在课上发表观点。 岑夫子的考核,也从单纯的提问,到每堂课都会请一个孩子复述今日的课程内容,到现在,变成请孩子们说出自己听完这堂课后的感想。开始的时候可以只是一句话,后来是一段话,再到后来,会让孩子们在一起讨论。 虽然只是讨论的雏形,而且大多时候,孩子之间也都是鸡同鸭讲,但在听过一轮故事之后,再次讨论,便会加深印象。岑夫子的课程一直很有趣,而整个过程也都不枯燥,孩子发表的感想也大都天马行空。 譬如小五和齐格,关注得是历史故事里的武将人物,打赢了多少仗,攻下了多少城池,救下了多少人。 小七和郭毅则是会想故事的合理性,以及明明可以规避的,为什么还会发生。 小六、小八和桃桃听到惊险部分会捂住眼睛,似是怕眼前真能看到一般,只有阿四托腮,看着岑夫子像说书一样说着这些历史典故…… 但沈悦欣喜得发现,小六仿佛很喜欢历史故事课程的内容,还会在每日夏令营活动结束后,回苑中练习复述今日的历史故事课上的内容。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小六的语言能力竟是在不断的背诵和复述中进步的。 沈悦也会在夜里花时间陪着小六一道,一起复习,听她复述今日学到的故事,大多时候,桃桃也都在一起。 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 穗穗离开后,小六会照顾桃桃,桃桃也慢慢习惯了小六的照顾,更或者说,两人习惯了彼此照顾,譬如桃桃会很有耐性的,会反复同小六练习说话和故事复述。 小六的语言能力,在岑夫子的课程开始后,进步得很快。 …… 再是游泳课这里,宝贝们这两日都在练习憋气在水中游泳。能憋气在水中游泳,是学习游泳的第一步,但只有学会换气,才算是真正学会游泳了。 之前的两节课,宝贝们都在学习憋气游泳,尤其是小五和齐格两个,因为平日里好动,肺活量很大,而且还喜欢相互攀比,所以练习了两节课,就能相互较劲儿得憋气在水中游大半个浅潭那么远,而后气喘吁吁,看谁能游得更远。 旁的孩子也在追赶小五和齐格两人。 只有阿四不是。 阿四的认知能力和学习能力在旁的孩子之上很远,听明白了沈悦口中换气才是学会游泳的关键后,阿四的重心就在练习换气上,而不是像小五和齐格一样召集得憋气看看自己能游多久。 阿四很清楚每一步的重点是什么,他以前也不会游泳,因为不会游泳,有一次溺水,是沈涵生将他捞起来的,当时水流湍急,他险些害得沈涵生一道丢了性命去,事后,沈涵生嘲笑他很久,不会游泳! 但那个时候的他,哪有什么功夫学习游泳。 所以眼下,阿悦教大家游泳的时候,旁的孩子都是玩水的心思多一些,但阿四是真的想学游泳,阿悦没开玩笑,游泳是求生的技能,和卓夜教他们的野外生存知识,和骑马都是一样的。 整个夏令营,阿悦都是在教他们基本的求生常识和手段。 所以阿四一直在练习用鼻子呼气,然后浮出水面的时候,张嘴吸气,一直重复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本身不难,但难得是协调,因为在水中靠鼻息吐气的时候,双腿和双手是在划水,但是付出水面时,身体就要自动切换到压水。 因为手臂压水才可以让身体自然得浮出水面,然后抓紧浮出水面的时间长嘴吸气。 但往往记得压水,就忘了要张嘴吸气;记得张嘴吸气了,却忘了要压水,接过还在水里,呛了一口。所以阿四游一段就会停下,实际是在练习手脚和口鼻的配合,也一直在呛水,但到这节课结束的时候,阿四已经可以不怎么熟练的换气了。 不怎么熟练的意思是,三回里能成功一回,但不是回回都能成功。 还需要加强训练。 但阿四很高兴,他算学会游泳了,只是还不怎么熟练。但夏令营还有好些时候,他可以在后山这处浅潭里练习熟练了去。 阿四欢畅趴在浅潭边的岩石上,沈悦在他身侧落座,“我看到了,你方才换气了。” 阿四谦虚,“其实还不怎么会。” 沈悦笑道,“再游四五日就会熟练了。” 阿四笑嘻嘻看她,“那是当然,我多聪明,学得自然快。” 听他得意说完,沈悦身子略微前倾向他靠拢,一手托腮,一面探究般说道,“阿四,有时候真觉得你不像个孩子,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而且学什么东西都快。” 阿四背后冷不丁一个寒颤,支吾道,“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沈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笑道,“我胡乱说着玩的,别当真。” 沈悦话音刚落,桃桃唤她,“阿悦阿悦!你快来看看。” 沈悦抬头望了望,是小六在练习换气,但是还不怎么会,但只要纠正下动作,很快就能学会了,不能错过这个最好的教学时机。 “我去看看小六,她应该也要学会换气了。”沈悦撑手起身。 阿四心中才长舒一口气,他若是真同旁人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已经从小孩子长成一个大人,旁人许是会拿他当异类。 阿悦忽然这么问,阿四呆了稍许,而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唏嘘,真有那么明显吗? 还是阿悦逗他的? *** 后几日,沈悦一直没在南郊马场在见到那个孩子。 奇怪……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其实她都有给他带糖果,因为每次说到幸运糖果几个字的时候,小孩都好奇看她,应当是一直不怎么开心,所以对幸运情有独钟。 他不在,沈悦想了想,还是把糖果放在他经常躲起来的树后面。 涟子枫攒了好几个。 “幸运糖果,吃了真的会幸运吗?”涟子枫看着沈悦留给他的糖果,一时有些懵。 阿智轻声道,“公子心中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见我爹。”他拨开糖纸,细声道,“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幸运。” 阿智微微垂眸,不忍心戳穿他的念想。 但夜间的时候,涟昀真的来了南郊马场。 阿智僵住。 “爹!”涟子枫远远扑入涟昀怀中,“你怎么来了?” 涟昀抱起他,“爹想你了,就夜里来。” “爹要回去吗?”涟子枫头一句问。 涟昀拥他,“爹陪你,明晨再走。” 涟子枫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从来没有陪他过夜,这是头一回。 涟子枫和阿智都不由将目光投向案几上那剩余的几枚幸运糖果上,两人喉间都不由叹了叹,但都没有吭声。 …… 夜里,涟昀陪了涟子枫许久,等上床榻的时候,涟子枫搂着他不肯放。 似是怕他睡着的时候,他就悄悄溜走了。 涟昀低声道,“睡,爹不走。” 涟子枫这才安心阖眸,困了,很快就睡了,涟昀确实陪了他很久,也听到他入睡时迷迷糊糊念叨,幸运糖果是真的……爹爹真的来看我了…… 涟昀意外。 等他确实睡熟,涟昀下了床榻,出了屋中,太子良娣正在苑中候着,以为胆小,听到屋门“嘎吱”一声打开又闭拢,涟昀出来的时候,太子良娣连忙跪下。 涟昀从身边走过,她就起身跟上。 她不知道殿下方才去屋中见了谁,但旁人……旁人都以为殿下方才同她在一处…… 回到寝苑里,太子良娣伺候涟昀宽衣睡下。 宽大的床榻上,夜灯熄去,太子良娣只觉身上的衣裳被人褪去,涟昀伏在她身上,如例行公事一般完成了鱼水之事。 东宫都知晓太子宠爱她。 一月内,太子有大半时间都在她房中,只有她知道,寝殿内会熄了灯,他会用一方面巾遮住她的脸,同她欢好,但从未有一日会留下,事后,会有侍婢给她避子汤。 今晚事后,涟昀去而耳房后沐浴。 回来时,太子良娣跪在榻前,因为他没让她走,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涟昀上前,伸手捏起她下巴。 太子良娣有些慌乱得看他,她惯来怕太子,也不知晓他为何会要在东宫众人面前将她捧得这么高,她不过澜州一个小吏家中的女儿…… 东宫内,各个都比她身份金贵。 “记得我早前同你说什么?”涟昀语气冰冷,指尖没有松开。 太子良娣应道,“几年前,殿下去澜州的时候,就宠幸过妾身,是年前,才让人将妾身接到东宫伺候的。” 她有些怕,浑身都在打抖,涟昀微微松开指尖,从她下颚到修颈处,黯沉的眸子仿佛失了最后一缕光,伸手将她揽起,语气平淡道,“那你记住,你还替我生过一个儿子。” 太子良娣怔住,目光诧异看向涟昀。 涟昀指尖顺着她的修颈往下,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涟昀抱起她,没看她的脸,再次如例行公事般草草结束。 太子良娣一晚承欢两次,困得在一旁睡过去。 涟昀起身,取了外袍出了屋中,让人给她收拾。 苑中都知晓太子临幸了良娣,不止一回。 太子对良娣的专宠,东宫上下皆知。 他就是要让东宫上下皆知,他宠幸的人,给他生了子枫,即便是养在宫外,也子凭母贵。 暖亭里,涟昀放下茶盏,阿智上前,“殿下。” 涟昀低声道,“子枫近来同谁走得近?”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问起,阿智连忙跪下,“属下照顾不周,让公子偷跑去了南郊马场,见了平远王府的小公子和沈悦姑娘,糖果是小公子和沈悦姑娘给的。” 听到沈悦的名字,涟昀目光微滞,忽得想起方才子枫睡得迷迷糊糊时,说的那句,想娘亲的手一样温暖,似钝器划过他心底。 “知道了,去。”涟昀烦躁出声。 殿下竟然没有追究,阿智意外,但见涟昀脸色不怎么好,也退了出去。 月色下,涟昀端起茶渣,脑海中再次想起“沈悦”这个名字。 *** 翌日,宝贝们早早就起床了! 因为,今日又到第二次野外生存游戏的时间! 上一次的剧情尾巴,是怪兽出来警告他们,不要再继续向前了,但勇敢的侍卫们决定继续踏上征程去打败怪兽,救出皇子! 今天,就是他们继续前进的一天! 孩子们今天晨跑和早餐都特别快,而且斗志高扬,巴不得立马就到后山的游戏场所开始今天的生存训练。 小八好奇,“怎么没见阿悦啊?” 孩子们也都纷纷反应过来。 卓夜道,“沈姑娘接人去了,稍后也会一道来。” “啊?接谁啊?”孩子们都好奇起来。 …… 山脚下,叶子陪着沈悦等候。 沈悦抬头看了看日头,也差不多时候该到了才是。 叶子也应道,“应当快了。” 沈悦颔首。 今日赵平泽会带小荔枝来,她在山脚下迎候更礼貌些。 很快,就听见车轮轱轱的声音传来,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山脚下的京郊别苑门口,沈悦和叶子迎上去。 侍卫置好脚蹬,马车内,赵平泽掀起帘栊,抱了怀中小不点儿的小荔枝下了小马车,而后看向沈悦,“沈姑娘。” 沈悦福了福身,“赵大人。” 赵平泽连忙伸手扶起,轻声道,“沈姑娘客气了,清之同我提起过你。” 他口中唤的是清之,又语气亲厚,沈悦想起卓远之前说起赵平泽时,也都是恭平是我幼时最好的同窗,那卓远在赵平泽跟前提起的,应当不止于此。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小荔枝一直在赵平泽怀中打量着她。 沈悦方才上前,“你好,我叫阿悦,请问你就是小荔枝吗?” 小荔枝略微惊讶,却很快,眼前一亮,一双明眸看着她,似是有趣一般看着她,而后点头。 意思是,她是。 沈悦笑道,“小荔枝,欢迎你来幼儿园的夏令营参观,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在进行野外生存游戏,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小荔枝很少在陌生人面前露出喜悦,但眼下,眼中都是笑意。 “有个小礼物要先送给你。”沈悦从袖间取出一枚袖章,小荔枝长大了眼睛,好奇看她。 沈悦认真道,“这是勇敢的侍卫袖章,带上这枚袖章,你就是勇敢侍卫的一员了,欢迎你加入野外生存游戏,小荔枝。” 小荔枝有些害羞,便搂着赵平泽的脖子腼腆又高兴得笑了笑。 第193章 === 第193章 小精灵的茶话会 === <ul class=tent_ul> === 第193章小精灵的茶话会 === 马车从京郊别苑山脚下, 去往半山腰处的别苑大门这段路程,小荔枝同沈悦就已经熟络了。 还是像往常一样,通过一个个小游戏,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处的这一刻钟的脚程里,沈悦基本了解了小荔枝的的情况。 身体认知部分,小荔枝能大致知道自己的手脚, 指头,眼睛, 鼻子,但是细节的指甲, 睫毛,眉毛还没有很深的感念,有些懵。 方向的认知部分还有些迷糊,能跟着大人照着做动作,上下有粗浅感觉, 但左右还有些糊涂。 语言能力上, 小荔枝偏腼腆些, 但沈悦还拿不准是不是因为还不熟悉得缘故, 还需持续观察。 对数字和日期的概念,小荔枝几乎还没有,会说一二三四和今天明天,但是不太能区分清楚具体的涵义。 但很好的是, 已经能做基本的情绪和诉求表达。 小荔枝年幼, 差不多两岁半多一些, 符合早教至幼儿园衔接班的孩子认知水平。 难怪卓远会说小荔枝像小时候的桃桃。 小荔枝确实和桃桃一样,说话奶声奶气,声音很好听, 也喜欢搂着赵泽平撒娇,但同桃桃比,小荔枝的性格更谨慎内敛,也不如桃桃这般喜欢健谈,爱表达。 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都不会千篇一律。 小荔枝又是另一种全然不同性格的孩子,也正是因为不断有新的孩子加入,幼儿园中的生活和碰撞才会更加丰富多彩。 马车内,沈悦同小荔枝玩得很开心。 小荔枝也喜欢同她一处。 猜猜藏哪里,我是你的小镜子这些游戏,小荔枝都很喜欢。 小荔枝的笑声似糯米一般,不会太大声,也很淑女,笑起来脸上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可爱。 …… 马车里,赵泽平一直坐在一侧,认真看着沈悦和小荔枝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没有出声打断,也全程都在微笑听着。 看得出,小荔枝同沈悦在一处很开心。 这种开心,不似陌生人给了一枚糖果,或一句简单的夸赞,而是沈悦在细致,用心得陪伴。赵泽平似是也有些明白,自小熊到大的卓远为何会喜欢沈悦了。 —— 因为,小孩子都喜欢沈悦。 熊孩子应该更是。 思及此处,赵泽平忍俊。 …… 差不多一刻钟左右,马车缓缓停下。 驾车的侍卫朝车内恭声道,“沈姑娘,赵大人,到别苑了。” 小荔枝正同沈悦玩着我是你的小镜子,原本就要下车了,还意犹未尽,结果沈悦同车外的侍卫说了一声,“稍等。” 小荔枝惊喜。 两人在马车中,将这一轮我是你的小镜子游戏玩到了最后,小荔枝特别开心。 等这一轮游戏结束,沈悦才停下来,邀请道,“小荔枝,我可以邀请你参观京郊别苑吗?” 小荔枝愣了楞,她眨了眨眼睛,虽然平日里爹娘对她很宠爱,但是像这样到了一处,会征求她意见的情况很少。 小荔枝好奇看向自己父亲。 在家中,娘亲教导她,去到何处要经过家中人的同意,不能轻易同旁人一道去别的地方。 眼下,虽然她也很喜欢沈悦,但也要征得爹爹的同意。 赵泽平温和颔首。 小荔枝才小何朝沈悦点头。 沈悦便撩起帘栊,牵了小荔枝下马车。 *** 从京中到京郊别苑,要坐整整一个时辰的马车。 赵泽平没提,但沈悦也猜得到,他和小荔枝舟车劳顿。 沈悦说是带小荔枝参观京郊别苑,实则是慢慢走,顺便寻处凉爽的地方,让赵泽平和小荔枝坐下歇脚,喝些水,再往后山去。 赵泽平夫妇算经常带小荔枝出门的了,但小荔枝对京郊别苑的处处都很好奇,也坐不住,就在离赵泽平和沈悦不远的地方,四处走走看着。 很安静,也不打扰赵泽平和沈悦说话。 稍后要去野外生存游戏,沈悦先同赵泽平大致说了游戏的初衷,过程的安排,以及孩子们的初步进展,以免稍后赵泽平去的时候,看到孩子们摘野菜,吃野果,蹦上蹦下,钻木取火而惊讶。 今天是第二场野外生存游戏,故事会紧接着上回怪兽出来吓唬孩子们,让孩子们停止前进之后的剧情进行。 这一场的野外生存游戏,孩子们会复习这两日学习到的树皮搓绳,收集露水和泉水,简易攀岩这几项技能。 所以,稍后赵泽平看到的,真可能是一群上蹿下跳的孩子……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孩子心性,听说勇敢侍卫克服艰难险阻追踪怪兽踪迹,最后要救出皇子的时候,赵泽平心中的童心也被激起,“很有趣,孩子们肯定很喜欢。” 沈悦颔首笑道,“在游戏中教学,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容易接受的学习方式。因为年纪小,注意力相对不如大一些的孩子集中,用游戏化的教学方式,更容易让孩子感觉身临其境。” 赵泽平好奇问道,“府中的公子小姐都去吗?” 在赵泽平印象中,很少会有人家让女孩子接触户外活动。 沈悦笑道,“都去,幼儿园的蹴鞠,游泳,骑马和野外生存游戏,孩子们都会参加;同样的,在幼儿园里,男孩子和女孩子都会接受一样的照顾,不会厚此薄彼。” 赵泽平只有小荔枝一个女儿。 沈悦的这番话其实说到他心里。 到目前为止,沈悦同小荔枝在一起相处时的耐性,细致,还有小荔枝的反馈,都让赵泽平动容,难怪卓远会让他把小荔枝送来幼儿园里,许是,小荔枝在这里,有沈悦照顾,还有旁的孩子一道,许是会更开心。 他和夫人都希望女儿能够开心。 见赵泽平同沈悦一处说完话,小荔枝上前,轻声道,“阿悦,我们可以去参加用勇敢侍卫的游戏了吗?” 小荔枝从方才起就一直记在心上。 小孩子都喜欢游戏。 赵泽平微微笑了笑,略微迟疑问道,“沈姑娘,小荔枝会不会太小了些?之前和府中的孩子也不熟悉。” 他不担心旁的,只是担心女儿年幼,又同王府的孩子不熟,一起游戏,还是野外生存游戏,要么容易受伤,要么会被孤立。 这些都是赵泽平这个做父亲的所担心的。 沈悦笑道,“赵大人的担心我明白了,小荔枝的年纪虽然小,但是也可以一起参加活动,幼儿园中旁的孩子会照顾她。幼儿园里都是混龄班,有大孩子照顾小孩子的氛围在,小荔枝最小,大家都会照顾她,府中的侍卫和暗卫都在,也会照看着。小荔枝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一处,可能会表现出在家中全然不同的模样。” 赵泽平会意,王府里的孩子原本也都不大,王府的侍卫和暗卫在,孩子们是不会出事。 赵泽平目光柔和笑笑,“是我多虑了。” 正好歇息得差不多,沈悦起身,在小荔枝身前半蹲下,“小荔枝,我们现在要出发去后山,一起参与野外生存游戏了。稍后游戏的时候,爹爹和阿悦都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你,你会和其他幼儿园的孩子一起参加游戏,你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小荔枝的眼睛不由睁了睁,起初想的是爹爹和阿悦都不在?但很快,注意力又被最后这句“能完成这个任务”吸引住了。 孩子天生喜欢挑战,尤其是在游戏里。 小荔枝这次连爹爹的意思都没有征求,直接笑着点头。 赵泽平也意外。 沈悦起身,牵起小荔枝的手,一面走,一面朝她道,“后山有些一远,我们要保持体力,所以坐马车去,勇敢的小荔枝侍卫,稍后要和其他的侍卫一起合作哦~” “嗯,好!”小荔枝朝她点头,继而又朝身后的爹爹笑笑。 脸上都是跃跃欲试。 赵泽平忽得有些恍惚。 他和夫人都很宠小荔枝,小荔枝自小在府中都是掌上明珠,他想得跟多的是如何护着她的安全,保护她不受伤。但在沈悦这里,看到的,是对小荔枝的鼓励和信任。 而小荔枝很愿意接受这样的任务,甚至,不想征求他的同意。 赵泽平忽然有些理解沈悦方才说的,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一处的时候,小荔枝可能会表现出在家中全然不同的模样。 其实眼下,小荔枝已经表现出和在家中全然不同的模样。 *** 马车上,沈悦先给小荔枝讲述了野外生存游戏的故事背景,也说了,之前已经有一批勇敢的小骑士踏上了寻找怪兽,拯救小皇子的征途。他们完成第一阶段的干粮储备任务,面对怪兽的恐吓也没有退步,而是继续往更远的地方出发。 这一次,他们要靠自己的努力,翻山越岭去完成这一阶段的任务…… 阿四也继续念叨,“所以,首先,请勇敢的小侍卫们打开第一条线索。” 孩子们都将脑袋凑了过来。 起来上一阶段的野外生存游戏并不难,通关的内容都是早前学习的知识,也都是入门级的,但当时他们都很兴奋,也沉浸在故事情节中,所以并不觉得枯燥,而且游戏里还有凶神恶煞的野人,还有穷凶极恶的怪兽,整个过程,他们都在紧张应对。 但这一次,卓夜之前就同他们透露过,比上次难很多。 孩子们屏住呼吸,其实也就阿四认字。 阿四叹道,“勇敢的侍卫们完成了路上干粮的准备,也战胜了怪兽给他们带来的恐惧,他们开始了下一步行程,在探索中,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高原,但是,他们没有翅膀,要想到对面的山峰去,就要依照地图的指示,在唯一一条通往山谷的路下去。但是这条山谷很危险,不仅陡峭,而且充满了迷糊,为了防止掉落悬崖,通关秘诀是,勇敢的小侍卫们可以牵着同一根绳子一起下山谷。没但是,勇敢的侍卫们发现他们没有绳子,他们只有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克服这个难题……” “啊~没有绳子!”孩子们纷纷尖叫起来。 如果通关的秘诀是要有根绳子,但是又没有绳子,要怎么通关啊! “等等,还有呢!”阿四继续念道,“小提示,山谷里有小精灵的茶话会,茶话会上有很多美食,如果小侍卫们能在午时前抵达山谷,就会赶得上小精灵的茶话会,并且在小精灵的茶话会上享用到一顿可口的午餐。” “哇~”听到小灵精的茶话会和可口的午餐孩子们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仿佛刚才没有绳子通关的难题都瞬间跑到了脑后一般。 “五哥哥你见过小精灵是什么模样吗?”桃桃好奇。 小五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和阿悦长得差不多!” 小六轻声道,“我觉得,应该和萤火虫差不多,这样才像小小的小精灵啊……” “哇~”孩子们的想象力又被小六的口中场景开启,都想起夏令营开营仪式那天晚上的篝火,和大家放萤火虫的场景。 若是小精灵都是萤火虫这样,那就太奇妙啦! 孩子们的胃口被全然吊起! 就连阿四也愣住,是啊,他读那么多书,怎么没听过小精灵? 阿悦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但又忽然想起许太傅早前说过的,阿悦读过的书多了去了,兴许,又是哪里的典籍里翻出来的…… 总归,阿悦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身旁的小家伙们还在讨论着小精灵和茶话会,阿四看了看后面还有一行字,果然,阿四继续道,“还没完呢!” 孩子们很快停下。 如今,阿四的话所有人里最权威的,就算卓夜出现也不好用。 阿四叹道,“但若是小侍卫们不能赶在午时前抵达山谷,小精灵和它们的茶话会就会消失,那小侍卫们就只能吃自己之前准备的干粮了。” “啊~”孩子们一片鬼哭狼嚎。 他们要小精灵和茶话会,不要吃野菜和野果,一点都不好吃! 孩子们纷纷抗议。 他们才不要。 阿四起身,收起地图,“如果不要吃野菜和野果,那我们就行动起来,任务已经很明确了,第一,找到通往山谷的路,地图上就有,我们跟着地图走就行;第二,我们需要一根绳子,我们每个人都用手牵着这根绳子往山谷去,就算完成第一个小任务了。” 小七挠头,“可是,不是说没有绳子吗?四哥,卷轴上有寻找绳子的提示吗?” 小五环臂轻哼道,“卓夜这么阴险,怎么可能给我们准备绳子!前两日不是才教了我们用藤条和树皮撮在一起做成一根绳子吗?沿路肯定有藤条和绳子,我们只要撮一根绳子出来,就能完成任务了。” 小五的鬼点子最多,也最能猜测卓夜的心思。小五说完,宝贝们也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关的小任务是搓绳子呀! 那还不容易? 感觉谜题揭晓,这处小关卡就成了送分题。 孩子们从方才的一筹莫展,忽然跨越到喜上眉梢。 阿四提醒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是巳时,刚才挖宝箱,找线索,揭秘线索差不多花了两刻,一个时辰就只下六刻,这六刻里,我们要找到通往谷底的路,还要搓一根能让我们八个同时牵着又不会被挤掉或断掉的绳子,还要牵着绳子顺利从高原下到山谷,时间不充裕啊。” 阿四说完,孩子们都忽得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桃桃着急。 “我有一个好主意!”小八脑子转得快,“我们可以分开两边,一拨人去找去到山谷的路,另一拨人准备绳子,找路的人少些,准备绳子的人多些,如果找路的人在路上遇到藤条可以回来告诉准备绳子的人。” 大家都对小八刮目相看,小八害羞挠了挠头,嘀咕道,“我就是想吃可口的午餐……” 小五大声道,“那一定要让小八吃上午饭!” 阿四头疼。 不过时间紧迫,大家采用了小八的法子,跑得最快的小五和能看懂线索的阿四一起看地图寻找通往山谷的路,在路上,果然看到了可以搓绳索的藤条,小五刚准备撒腿就往回跑找人,阿四好容易将他扯了回来,“慢一些,看清楚了吗?这叫雾藤,是卓夜说的韧性最不好,最不容易搓成绳子的藤条,若是用这种藤条,搓到申时,我们都搓不出来一根,我们要找的是韧性很强的梓木藤。” “哦!”小五这才反应过来。 小五的性子冒失些,险些就撒腿就跑,误了事情,两人一边往前走,小五一面感叹,“四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早前并没有那么了解四哥。 虽然都在王府中,但各自有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丫鬟照顾,虽然都在一个府中,但是各自的苑中的管事妈妈都护着各自苑中的孩子,孩子们稍微有些争执就会扯开,久而久之,其实尽量避免容易对峙的孩子在一处,避免冲突。 但阿悦这里不同,大家都在阿悦这里。 阿悦公正,对大家一视同仁,出了问题,不会避讳问题,会让大家坐在一处解决问题,所以府中几个孩子的关系,反倒比以前亲密了许多,更像一个府中的孩子。而且也会相互照顾,主动帮忙。 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四哥,就不怎么出苑子,也不怎么说话,而且,小七终日都在生病,一病就要小半个月,喝药喝到哭,只有六叔能照顾小七。 四哥很不喜欢小七。但现在都不一样了,四哥能和大家玩到一出去,还带领大家参加野外求生游戏;小七也不怎么生病了,而且,身体都长壮实了不少,不像以前病怏怏的小七。 但是四哥,比他印象中更厉害了。 阿四看了眼他,轻声叹道,“多读书啊,读书使人明智,六叔经常说你聪明,你就是贪玩,终日都玩,你要是多花心思在读书上,你也什么都知道。还有,卓夜上课的时候,你要认真听,你都在神游太虚。” 小五害羞得笑了笑。 只是光顾着笑,没注意阿四停下来了,小五险些一头撞上,小五意外,“四哥?” 阿四却没有应声,目光看向眼前的蔓藤,目光微微滞了滞,口中低声,似自言自语般,“梓木藤,藤叶上有紫色的经络,叶子有半个小孩儿手掌大,拉扯的时候有韧劲儿……” 小五力气大些,阿四一面说,小五一面上前扯了细看,是有紫色的经络,大小也是,拉扯的时候韧劲儿很足! 小五惊喜,“四哥!是梓木藤!” 阿四也笑起来,有梓木藤,就有办法了。不知为什么,这个破游戏,他竟然也跟着玩进去了,而且对小精灵的茶话会充满了期待,也希望能实现小八的心愿。 小五很快找了旁的孩子来,大家一起上阵,抓藤条,搓麻绳。 小五的力气大些,留下来帮着大家一起搓绳子。 善于观察又细致的小六和阿四两人一起往前,继续寻找通往山谷的路,时间不太多,阿四走得有些快,小六有些累,阿四体贴,“小六,要不要我背你?” 小六摇头,“快些,可以的。” 阿四牵着她一道走。 后山不像别苑里,有的地方有些打滑,很容易摔跤,小六险些摔倒,是阿四牵稳了她。 地图虽然好认,但也有特意迷惑人的地方,阿四仿佛都能想到,他们走错路的时候,卓夜躲在后山的某处发笑。 虽然两人走了些冤枉路,但忽然,小六扯住他衣袖,“四哥哥。” 阿四停住。 小六指了指地图上的画面,又指了指前面。 忽然,阿四反应过来,对了!他怎么没想到的! 他一直以为卓远画的就是眼前的地形,所以循着眼前的地形走,但是一直不对;但小六指着前面的景象,不正就是站在眼前的位置看到的景象吗? 阿四眼前一亮。 两人开始在周围寻找,在一棵大树背后,小六唤了声,“四哥哥。” 阿四跑来,果然见大树背后有一跳宽阔的路是通往山谷的! “我们找到路了!”阿四忍不住孩童心性跳了起来! …… 大家都牵着绳子,依次走着,虽然走不快,但是叽叽喳喳,一路上话说个不停。 齐格和小五一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一人走在队伍最后面,整个小小的队伍,平稳得在山坡通往山谷的路上前进。 说是山谷,实际就是个凹地,真要下山,两天两夜都走不完。 因为着急赶不上小精灵的茶话会,孩子们搓藤条的时候都不敢松懈,尽管卓夜这个场外人士都不得不露面提醒,可以了,搓慢些也能搓好,但孩子们不听,后来好几个孩子的手都要搓破了,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王爷知道了会恼死他的,这群祖宗! 从来不听劝的! 卓夜只得给每个人上了药。 但孩子们都在兴头上,都抓着绳子往山谷去找小精灵,所以谁都没顾得疼。 忽然,队首的小五大喊一声,“到啦!” 孩子们是依次成纵队走得,小五在前面,人又高,后面的孩子几乎都看不到,还要小心脚下的路,听小五这么一说,都停下,纷纷围上前来看。 “哇~”孩子们又爆发出尖叫鸡一般的欢呼声,当下就将绳子给扔了。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梦幻了! 树荫下长长的桌子,还有凳子,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 树上挂着好看的轻纱,每一根椅子背后也都束着轻纱,浑然一体。 布景周围都装饰着好看的鲜花,桌子中央也摆满了鲜花,特别隆重,又充满了仪式感,让孩子们看呆了去。 “阿悦?”阿四看见了阿悦在一处,阿悦朝他笑了笑。 全场最呆的是小八,因为饿了,最快跑到近前,发现主位上坐在一个好看的小姑娘,背上插着像蝴蝶翅膀一样的东西,头上还扎着和周围装饰一样的轻纱做成的发带。 小八也惊呆了,“你……你就是小精灵吗?” 小荔枝看了看一旁的沈悦,沈悦朝她鼓励得点头。 小荔枝转头向小八,甜甜笑了笑,“欢迎大家来我的茶话会!大家一路辛苦了,坐下来吃点东西。” 第194章 === 第194章 怪兽宝宝 === <ul class=tent_ul> === 第194章怪兽宝宝 === 原来真的有小精灵! 而且, 是一个和桃桃一样可爱的女孩子!还有翅膀和轻纱般的发带,看起来好可爱。 所有的孩子都围了上来。 “哇~”孩子们念叨了一路的小精灵和茶话会就出现在眼前,如梦幻般,给每个孩子的心中都添上了一抹瑰丽的色彩。 “我喜欢她的翅膀, 还有发带。”桃桃很羡慕, “真的好好看, 像个小仙女一样, 我也想做小仙女。” 桃桃很爱漂亮。 眼前的小荔枝对桃桃来说,就很漂亮。 小六看了看她, 温声道,“我也喜欢,但我们是小侍卫啊, 我们还要去救皇子!这是不是对我们的考验?” 桃桃忽得反应过来,对哦!她们现在是小侍卫,要救皇子! 不能被漂亮的衣服和翅膀耽误了。 忽然,她也不是一定想要那对翅膀了! 可她还是很羡慕, “小精灵,我可以摸一摸你的翅膀吗?” 小荔枝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沈悦, 见沈悦微笑着点头,小荔枝大方道, “可以呀!” “哇~”桃桃欢呼雀跃。 “阿悦, 你怎么在?”小五惊喜。当孩子们看到阿悦在一侧,就更放心了,孩子们都朝沈悦围了过来。 沈悦半蹲下,认真道,“小精灵邀请我来一起参加你们的茶话会。” “太好啦~”孩子们都没想到阿悦会来参加小精灵的茶话会, 眼前不真实的东西,仿佛因为阿悦在一旁,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了。 “都入座,茶话会的时间有限,大家还要继续寻找怪兽的巢穴,救出小皇子,所以,时间不能耽误太久,影响后面任务的完成哦~”沈悦一提醒,孩子们恍然大悟,纷纷找到喜欢的位置,坐下来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大长桌子,小荔枝坐在主位上,旁的孩子坐左右两侧的八个位置。 桃桃也摸完了小精灵的翅膀,两人你看看我笑笑,我看看你笑笑,桃桃坐在离小精灵最近的位置一起吃饭。 颇具喜感的是,旁的孩子自己都会吃饭,而且因为方才搓绳子要又拉又很耗体力,这一路上又都紧张,所以眼下非常饿。各个虽然都有礼仪,但还是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像一群饿了肚子的小侍卫一般。 但是勇敢的小侍卫都需要填饱肚子才能继续寻找怪物的巢穴和小皇子啊~ 所以勇敢的小侍卫们都吃得很快,很饱。 但小精灵还不怎么会吃东西。 一面吃,一面糊得满嘴都是,但是因为见到大家都在自己吃饭,小精灵仿佛也在尝试一般,孩子们都惊呆~ 小八悄声道,“怎么小精灵自己连饭都不会吃,吃得一脸都是!” 桃桃轻声道,“可能小精灵还没有长大。” “啊~”小八惊讶,但很快,又意识到桃桃说的可能是对的。 桃桃又道,“我们可以照顾她呀!” 小八惊呆! 桃桃本来就坐在小荔枝旁边,小荔枝还不太会使筷子和勺子,也吃得很费力。 “小精灵,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桃桃问。 小荔枝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一片狼藉,而后笑着点头。 桃桃上前,“首先,你要这么拿勺子,我小时候也不会,是穗穗教我的,你要好好学哦。” 小荔枝连忙点头。 桃桃又道,“我以前也都是别人喂饭,但是很快就可以自己吃饭了,当你可以自己吃饭,你就可以去幼儿园了!” 桃桃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小姐姐,而眼前的小荔枝就是最小的一个需要照顾的角色,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 小荔枝又点了点头。 桃桃托腮笑道,“那你快吃,你看我们都要吃完了,不过我可以帮助你,你不用担心,你也可以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帮助。” 桃桃说完,“咯咯”笑了起来,小荔枝也学着她一样“咯咯”笑了起来。 “我也是小姐姐了。”桃桃自豪宣布。 小六莞尔, 桌上的孩子们都纷纷笑起来。 因为是茶话会,所以吃完饭的时候,孩子们借着短暂的休息时间聊天。小五是积极分子,总惦记着想快些完成任务,就让阿四掏出地图和之前的线索问下一步,正好可以趁着休息时间提前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阿四在桌面上摊开卷轴。 孩子们的目光当即被阿四吸引。 阿四很快在地图上找到现在的位置,小精灵山谷,他们正在这里和小精灵一起享用茶话会。下一步,要穿过高峰,攀登到另一处山顶,所以要寻找水源,搜集到足够的水。 关键词,搜集足够的饮水。 数量要求,每人身上的小水囊都要填满。 “啊~”孩子们忽得开始哀嚎。 经过上一轮的野外生存游戏,孩子们都有经验了。 搜集物资并不难,难的是搜集到足够数量的物资。 譬如之前的谷青,炎白,和散水草,倒也不难找,可要找这么多数量的谷青,炎白和散水草,一处两处甚至三处地方都不够,要去好几处地方。 这才是难的! 但和搜集谷青,炎白,散水草这样的野菜和野果比较,搜集饮水更难。 卓夜说过,在野外搜集饮水有三种途径。 第一种是遇到下雨,就用植物的叶子做成宽敞的大容器,接了雨水后灌到自己的水囊里,但今日是个大晴天,乌云都没看到一片,更不用说下雨了, 第二种是搜集叶子上的露珠,但是大多在晨间,眼下都晌午了,露水是没有了,大家再次一起声讨卓夜太奸诈,完全可以让他们在上午完成这个任务的。 最后一种,是寻找山间的水源。 山间的水源有很多种:可以是溪水,石壁某处的泉水,植物中空的地方留存的水,还有一些植物的树皮和根茎都能富含植物的汁液当做可以引用的水源。 他们只能寻找山间的水源。 任务解析完毕,整个任务的难度陡增! 但是任务还没有结束,阿四继续往下念着,“黄昏之前山谷里会升起瘴气,吸入瘴气的小侍卫会止步眼前,无法再进行到下一步,所以黄昏之前小侍卫们要一定要离开山谷。请尽快寻找到足够的水源,因为黄昏很快就会来临,在小侍卫面前的还有一座高峰,需要攀登。” “啊……”餐桌上已经不是用鬼哭狼嚎可以形容了。 酉正就黄昏了,从现在开始到酉正满打满算三个时辰,说不定还不止。这三个时辰内,要将每个人的小水囊都灌满水,还要寻找到通往另一端山峰的路,还要历尽艰难攀爬上另一端的山峰,怎么看时间怎么都不够。 这次任务开始,比上一次任务难度增加了太多! 孩子们有些丧气。 “阿悦,卓夜欺负人。”小五不满朝阿悦嘟囔道。 孩子们都跟着小五一道找沈悦投诉,仿佛阿悦在这里,旁人就不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尤其是卓夜,卓夜怕阿悦,连六叔都听阿悦的,卓夜怎么可能不听呢! 孩子们寄希望到了阿悦这里。 沈悦上前,一面揽着小五,一面朝旁的孩子道,“野外生存游戏的魅力就在于,大家要不断得挑战自己,突破自己,在极限中学会运用自己学习到的知识求生。如果游戏很简单,一眨眼就能过,那这样的游戏就真是过家家了,还能这么有趣吗?” 其实沈悦说的是,孩子们心中都清楚。 沈悦继续道,“譬如水就放在大家眼前,大家自己往水囊里灌水,然后完成任务,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运用学到的知识,在很隐蔽的地方寻到水源,相互欢呼招呼着同伴过来取水,先大喝两口,然后再往水囊里灌满水,然后继续前行,大家觉得哪一个更有意思?” 小八叹气,“当然还是自己找水源有意思……” 沈悦也摸了摸小八的头,继续道,“卓夜很辛苦得帮大家设计游戏的关卡,每一次任务关卡都是大家学习过的知识,大家通过游戏就可以巩固知识。但卓夜他们,要从两日前就开始准备,不然大家哪里有这么安全,有趣,还可以吐槽的游戏环境,是不是?” “也是。”小七也松口了,“每次都是卓夜在操心这些事情,还要给我们上课,估计都是挤出来的时间在布置和准备游戏。” “所以,困难是暂时的,克服困难后的收获才最有意义,大家还记得蹴鞠赛吗?”沈悦笑着问起。 说起蹴鞠赛,孩子们眼睛都忽得亮起来,既而都直了。 沈悦继续道,“第二场蹴鞠赛的时候,其实难度非常大,我们的对手实力非常强!大家拼尽全力,跑到最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我们还是逆转了这场比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宝贝们还记得获胜时候的心情吗?” 大家都跟着点头,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沈悦笑道,“第二场比赛在艰难的情况下,反败为胜,大家的激动和喜悦是不是要远胜第一场比赛?” “当然啦!”孩子们已经开始陆续恢复了士气。 “比第一场比赛高兴多了!” “第一场比赛,都没有遇到困难!” “第二场比赛我们差点就输了,最后赢得时候,五哥哥都没忍住哭鼻子了!” 小五咆哮,“谁说我哭了!” “你就是哭了!”齐格强调。 “你说我,你不也哭了吗”小五咬牙切齿。 “四哥哥也哭了呀~”桃桃提醒。 阿四额头三道黑线,这怎么成了翻黑历史大会吗? 最后,所有的小宝贝都被指认说哭了,但是每个人想起来,记得都是欢呼,兴奋,和激动,因为这是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在特别不易中得来的,所以对小宝贝们来说,才弥足珍贵。 野外生存游戏也是! 如果每次的游戏都很简单,那游戏本身就失去了乐趣,成了走过程,完成过程就会赢得胜利,那胜利来得太容易,便也不那么可贵,也不值得记住了! 小宝贝们仿佛忽然都打起了精神。 见大家重新恢复了斗志满满,沈悦温声提醒,“现在还是午时,是一天内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大家现在出发去寻找水源容易中暑,而且效率也不高,大家可以在这里休息到未时再出发。” “那我们现在能做点什么呢?”郭毅心中也着急。 “四哥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小六提醒。 “哦。”阿四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光顾着听大家吐槽任务难度去了,每一次生存游戏都有隐藏的提示,上次就是,那这次也应该有,方才都忘了。 阿四仔细捏了捏卷轴,但是卷轴是平平的,里面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多夹一张纸条,阿四也翻来覆去将卷轴和所有线索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特别之处。 大家被难住了。 隐藏提示这次藏在哪里的? 忽得小五灵机一动,“我想到了!” 孩子们都纷纷屏住呼吸,一脸虔诚看着小五。 小五兴奋道,“之前不是有提示,说如果我们能赶在午时前抵达小精灵的茶话会,就会有惊喜,还可以享用一顿可口的午餐吗?我们都用了午餐,会不会其实午餐是午餐,惊喜是惊喜,隐藏的小提示就是小精灵的茶话会上?” “哇~”小五说完,孩子们眼中都似豁然开朗一般,肯定是了! 那惊喜会在哪里呢? 孩子们看向小精灵。 小精灵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你们可以找一找餐桌上,有隐藏的小提示。” “哇~!”果然是! 孩子们的兴致全然被吊了起来,这峰回路转一幕,好像给在今日的野外生存游戏添加了无穷的乐趣,尤其是小精灵的出现,小精灵的茶话会还藏着隐藏提示。 孩子们还是地毯式各自面前的餐桌,餐盘,碗筷还有桌上的鲜花篮子,齐齐出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究竟藏到哪里了? “小精灵,你知道在哪里吗?”桃桃问。 小荔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其他孩子问起来的时候,可以提醒大家,隐藏提示在餐桌上,但是具体在餐桌哪里,她也不知道。 小荔枝话音刚落,桌子底下的小八就尖叫出声,“我找到啦!在这里!” 孩子们“嗖”得一声,都钻到了桌子下面。 好家伙!竟然是绑在桌底的一个卷轴。 小八取了下来,交给阿四。 大家的目光都兴致勃勃得看向阿四,阿四解开系在卷轴上的绳索,将卷轴慢慢延展开来。黑压压的脑袋再次齐齐凑了过来,就连小荔枝的脑袋也跟着凑了过来。 阿四眼睛瞪圆,诧异看了看小荔枝,而后又照着卷轴上的内容朝大家念道,“恭喜各位勇敢的小侍卫,你们赶在午时前抵达了精灵的山谷,并且和小精灵一起享用了美味可口的精灵午餐,可以继续上路了。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眼前的小精灵叫小荔枝,是我的女儿,她很希望能出门历险,但是我们没有办法陪伴她同行,如果你们可以带上她,一起历险,并且保证她的安全,将她照顾好,你们将获得任务的隐藏提示,来自精灵父亲的祝福……” “哇~”孩子们一面捂着嘴惊叫着,一面笑嘻嘻看向小荔枝。 小荔枝也甜甜笑着看向大家。 精灵父亲的信还没有读完,阿四继续趴在餐桌一侧,低头认真念道,“我女儿的名字叫小荔枝,她还很小,懂得知识不多,而且需要定时补充饮水,所以,你们如果能够承诺带上小荔枝,并且带着她一起顺利完成今日的任务,你们将获得精灵父亲的嘱咐,来自山中水源的提示?” “水源!”孩子们瞬间都激动了! 最让他们焦头烂额的,不正是寻找水源吗? 因为参加了小精灵的茶话会,得到了精灵父亲的提示,如果能带上小精灵去历险,他们就会获得精灵父亲的嘱咐,拿到寻找水源的线索,这可比自己去寻找水源简单多了! 孩子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得看向小荔枝。 桃桃眼巴巴看向她,“你的名字是叫小荔枝吗?” 小荔枝点头。 桃桃邀请道,“那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参加野外生存游戏的冒险,一起去追踪怪兽的巢穴,救出被怪兽抓走的皇子吗?” 桃桃说完,小八赶紧补充,“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放心,有五哥哥和齐格哥哥在,还有我们所有的人在,我们大家都会保证你的安全,让你顺利和我们一起历险的。” 小八是怕她害怕,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 桃桃和小八说完,其他的孩子全部都跟着点头。 尤其是小五和齐格,点头点得格外卖力! 小荔枝看了看大家,甜甜笑道,“好呀!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桃桃伸手摸摸她的头,“不怕的,小荔枝,你跟着姐姐就好啦。” 小荔枝看了看她,眼中笑意渐浓,方才,就一直是桃桃在陪着她,教她用勺子,还会给她擦嘴和擦衣服,小荔枝很喜欢桃桃这个小姐姐。 孩子们也才突然发现,桃桃都已经长大啦~ “那……我也把我的小翅膀送给你!”小荔枝刚才就见桃桃喜欢她的翅膀,所以想送给她。 桃桃喜欢得不得了,孩子们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接受了精灵父亲的嘱托,所以孩子们获得精灵父亲嘱咐的隐藏线索,知晓了离这里最近的水源在哪里,大家吃饱喝足,又带上小荔枝,开始往水源的地方出发。 眼下的地方说是山谷,但其实是后山中的一个小山坳,里面会有泉水在。 孩子们根据精灵父亲的线索,充满斗志和期待得往水源地进发。 ……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赵泽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 他早前一直担心的小荔枝没有办法融入的问题,还有安全问题,似是都在沈悦之前的准备中解决了,而且让所有的孩子都很开心。 他也充当了一把精灵父亲的角色,莫名开始变得对他们的历险认真起来,也有了说不清的参与感在其中。 精灵父亲的女儿能不能和小侍卫们一起历险成功,往怪兽的巢穴进发,救出被怪兽抓走的小皇子,都成了他这个精灵父亲心中很期待的一件事情。 仿佛因为被赋予了一个身份,一切都不同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孩子这么热衷于这个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沈姑娘对孩子真的用心。”赵泽平忍不住感叹。 之前卓远在京中到处找教养嬷嬷的事,不止京中,整个国中都知晓,这也是最让卓远头疼的事,尤其是,府中的孩子还不怎么服管,除了卓远在,其他人都看不住,久而久之,就名声在外。 但沈悦这里,根本不需要看。 孩子们会每日都很期待得去完成任务,然后开始下一阶段的学习,因为再下一次的任务里很有可能会用上,如果不会,就真的不能通关了。 所以孩子们不需要管,他们会由内而外得自我要求和约束,大人只需提醒。 两人一面并肩往观察区去,一面听沈悦道,“第一次就让孩子单独寻找到水源不现实,所以才会放这样的一个环节,给孩子们减轻难度,也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幸运,不能浪费了这次幸运。所以,在知晓水源的踪迹后,怎么克服困难寻找到水源才是今日训练的难点。” 赵平泽听完不禁笑起来,“他们虽然蒙在鼓里,但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又和努力,以及勇于承担责任分不开,这一点比说教来得更好。相信小荔枝这一趟不仅会学会寻找水源,还会交到很多喜欢的朋友,以及,学会承担力所能及的责任。” 沈悦也低眉笑笑。 正好趁着空闲,两人一面走,一面聊着小荔枝在家中的情况。 观察处选在稍高一些的山丘上,可以清楚得看着孩子们为了寻找水源窜上窜下,上蹦下跳,叽叽喳喳,又齐心协力的场景。 早前不知道,在山丘上才看到,看似只有孩子们在一处,实则周围很多的侍卫和暗卫在看守和巡逻着,确保着孩子们的安稳。 赵泽平想不放心都很难,这也是为什么卓远能安心离开的原因。 上山丘上,日头渐渐沉了下去。 孩子们终于一个接一个得灌满水囊,各个脸上都是汗水,还有黑漆漆的泥土之类的,但都笑得很开心。 水囊灌满,差不多申时过去好远,还剩下攀上高峰的任务。 因为孩子们今日的体力训练已经满满,所以剩余的任务并不太难。 攀岩是每一次游戏都会持续训练的体能和技巧项目,所以今日只是开始,孩子们会沿着前人留下来的足迹,和上一批勇士留下的绳索成功爬上小山峰寻找线索。 整个过程,孩子们都很照顾小荔枝,也让她在每一次的任务中平稳安全,但同样有参与感。 最后的攀岩过程,小五在上前拉她,桃桃在一侧鼓励,小八扶着她,齐格在下面拖住,保护安全,总归,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成功的攀上岩石,才算任务成功完成! 正好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孩子们在草坪上气喘吁吁得躺着。 太不容易了! 就连阿四也累得不想睁眼。 果然,到任何时候,都要有好的体力才是完成所有游戏和任务的基本保障,他忽然觉得早前沈涵生让他绕着翰林院每日跑十圈才能入内,并不是真的作弄他好玩的。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时候的沈涵生了…… 短暂休息,叶子宣布他们完成了几日的野外生存游戏,顺利通过关卡,全员都可以参与下一阶段的野外生存挑战时,大家都“啊!”的一声,似欢呼,似解脱,似松了一口气。 最后,当怪兽再次出现警告他们不要再继续的时候,宝贝们除了斗志昂扬之外,还同早前的小五和齐格一样,一拥而上去揍怪兽。 怪兽要保护自己戏服和道具,被揍的很是狼狈! 孩子们高兴得不得了。 而且由于游戏限制,这个时候的怪兽还不能进攻他们,他们是绝对安全的,便更肆无忌惮! 今日扮怪兽的卓夜想死的心再次涌起! …… 一整日的野外生存游戏就在这样愉快欢呼和打怪兽的氛围中欢快结束了! 大家回了苑中沐浴洗漱,因为,稍后还有期盼已久的山脚集市啊! 他们要去集市啦! 孩子们都不想耽误,赶紧洗完澡,换了衣服就到了集合点。 小荔枝也换了一身衣服。 桃桃欢喜,“小荔枝,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小荔枝点头。 “太好了!”桃桃上前牵小荔枝的手,学着阿悦一般,认真朝她叮嘱道,“小荔枝你知道吗待会儿山脚下的人很多,你要一直牵着姐姐的手,不要松开,不然你会走丢了,就见不到我们了,也见不到你爹爹了!” 小荔枝脸色慌张得应好。 桃桃又宽慰道,“不过不怕,有我在呢!还有我们大家在,会照顾好你的!” 沈悦和赵平泽都笑开。 孩子们准备妥当,陆续上了两辆马车往山脚集市去。 马车上,孩子们还是叽叽喳喳讨论着今日的游戏,乐此不疲,沈悦一直听着,知晓孩子们都兴奋得不得了,最后,小八说到今日的怪兽身上来。 小八叹道,“今天的怪兽,好像不是上次的怪兽!” 小七眼前一亮,也跟着道,“你也发现啦?我也觉得不是,这一只好像有点蠢蠢笨笨的样子!” 小七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的孩子响应。 还在马车外驾车的“怪兽”一脸阴沉,哪壶不开提哪壶,趁机揍了他不说,还恶人告状,说他蠢笨,这群祖宗! 马车内,沈悦微笑着应道,“可能,是之前的怪兽有事情,所以不在。” 阿四冷眼看着她,上次的怪兽是二哥,这次的怪兽是卓夜,他安静得听她胡诌…… 桃桃托腮,“可是,怪兽有什么事情呢?” “怪兽有什么事情啊?”小荔枝也好奇得问。 沈悦仿佛认真思索之后,才灵机一动,“它们也要照顾自己的小怪兽啊,因为每一个小怪兽都很可爱,他们也都需要人陪伴,所以怪兽们会轮流陪伴他们啊。” 啊~孩子们都恍然大悟! “我好想看小怪兽啊~”小五感叹。 “我也是。”齐格也觉得。 “他们是不是很可爱?”桃桃也问。 沈悦温和笑道,“当然啦,它们很可爱,也很勇敢。” 马车外,卓夜忍不住笑起来,是啊,你们就是这群小怪兽啊,自己不知道啊!反正马车里的这群孩子也看不见,卓夜脸都笑抽了起来。 阿四也托腮笑起来,真逗! 自己说自己可爱。 忽然,阿四又愣住,他特么也是小怪兽啊! 第195章 === 第195章 山脚集市 === <ul class=tent_ul> === 第195章山脚集市 === 怪兽宝宝的话题伴随了一路, 马车在山脚集市外停下。 集市紧凑,过不了马车,不少不能在京中摆摊设点的小贩,都会带着货物来山脚集市之类, 自然形成了一个小的市场, 第一个休沐会摆一整日。 帘栊撩起, 孩子们陆续下了马车。 才赢得了野外生存游戏的胜利, 孩子们都还在兴头上,也不觉得累, 恨不得立即蹦蹦跳跳到集市当中去! 阿悦没有来府中的时候,府中的下人怕担责任,很少带府中的孩子出去。 而卓远回来, 也极少带着一帮孩子出门,一是因为闹腾到处乱跑,二也是因为几个孩子都不怎么听话,一到京中集市就像出笼子的鸟, 满天飞,整个京城都在围观平远王府的侍卫上蹿下跳逮孩子, 久而久之, 也都不怎么出门了。 全然不像沈悦在的时候。 沈悦在的时候,孩子们虽然也会欢脱得跑来跑去, 但大多时候都很听话。因为沈悦会和孩子们提前订好规则, 大家可以在规则的范围内自由行动,但超过的规则范围就是不被允许的。 规则是由孩子们一起参与制定的,比如,要吃几个糖葫芦,只可以和卓夜赛跑一次之类的, 让孩子们自己参与到规则的制定中来,他们会更有主人翁意识。 而当孩子们想要抵赖的时候,可以和孩子商量,之前的规则是这么制定好的呀,你也参加规则的制定了,如果想要更改,我们可以下一次。 也因为如此,孩子们出府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 京中也少有看到平远王府侍卫上蹿下跳逮小孩子的热闹场景了。 当下,山脚集市和京中的街市还不同。 没有固定的商铺,卖家都挤在一处,人声鼎沸! 尤其是黄昏末,华灯初上,各个摊贩面前都亮着各式各样的灯,非常好看,远远看过去,像两条长长的星河一般。 山脚集市本身也是夜市,会持续到亥时前后去了。 孩子们从马车上下来,就忍不住想撒腿往里面跑,卓夜几人如临大敌。 沈悦唤住大家,“记得我们定好的规则吗?” 小五带头,“记得!不能跑很远,要随时看卓夜在不在!如果遇到危险要大声呼叫,如果来不及呼救,每个人要按身上的小喇叭。” 沈悦颔首,“注意安全,去。” 孩子们欢呼雀跃。 小荔枝也被桃桃一道牵着,大家一道往前面的夜市跑去。 若是放在早前,赵泽平一定不会放心,但经过今天的野外生存游戏,见到孩子们相互照顾,平远王府的暗卫们滴水不漏的照顾,赵泽平看着朝他投来询问目光的小荔枝,轻轻点头。 小荔枝欢喜和桃桃一道。 赵泽平和夫人只有小荔枝一个女儿,所以小荔枝没有太多和旁的孩子相处的概念。 真正到和孩子们一处的场景中,正如沈悦说的,展现出来的是和家中全然不同的性子,仿佛更活泼好动,也对事情充满了好奇。 孩子与孩子之间相处,不需要太多察言观色,只要大家能玩到一处去,哪怕中途会产生小隔阂,也很快就能烟消云散去。 宝贝们冲向夜市,卓夜摆手,所有的侍卫和暗卫都撵了上去,有跟在明面的,也有散布在四周的,除却王府的侍卫和暗卫,葱青和少艾几人也都跟着一道去了。 有些时候,侍卫与暗卫出面不便,葱青少艾几人在近处总要方便些。 比如孩子们想买要东西的时候,侍卫要么威风凛凛得站着一侧,要么傻呆呆得等着,要么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在,但葱青、少艾几人就不同。 孩子们会征求他们的意见,觉得哪个颜色好看,这个会不会太大了些,这个带头上更好看,还是那边更好看。 女孩子天生细致,孩子们都愿意和葱青少艾一处挑喜欢的东西。 小荔枝也跟着大家一起。 这是小荔枝第一次离开爹爹和娘亲,和别的孩子一起逛集市。 开始的时候,是很兴奋,牵着桃桃的手,桃桃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但到中途的时候,就忽然开始想爹爹,大哭起来。 桃桃赶紧给她擦眼泪,安慰道,“小荔枝,别担心,大家一起呀,等买完东西就回去看爹爹了,你爹爹和阿悦在一起,他不会乱走的。我小时候也是,经常想我舅舅,但后来,和大家一起就好了。等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找阿悦和你爹爹好不好?” 她说的有理有据,还旁征博引,拿自己做例子,小荔枝很快点了点头。 桃桃又道,“但是,如果你实在太想爹爹了,我就先送你回去。” 小荔枝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想了,可以等等。 于是两人又手牵着手,继续逛夜市。 有葱青,少艾几人在,侍卫离得有些距离,孩子们也不算特别瞩目。 赵泽平和沈悦逛了稍许,也寻了一处地方落座,一面饮茶,一面说起小荔枝入学的事情来。 因为王府幼儿园正在扩建,所以沈悦才带了孩子们来京郊别苑过夏令营,要等王府幼儿园全部扩建完成,再加上所有幼儿园内部的设施和布置都妥当了,再等家具的油漆放味儿一阵子,才会让孩子们回到幼儿园去。 所以,虽然幼儿园的会在五六月的时候就扩建完毕,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内部设施和放味儿的事情,再等开学,大概是中秋前后的事情了。 中秋前后? 眼下才五月中旬,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去了。 那个时候,小荔枝也差不多两岁十个月左右,年龄再稍长些,自理能力也更强一些了。 就是中间间隔的时间有些长。 沈悦笑道,“是,也看要幼儿园扩建的进展,若是进展快些,还能提前,但若是按之前的进度,可能真要到中秋前后了。” “那府中的孩子怎么办?”小荔枝的事情聊完,赵泽平同沈悦也熟悉了,所以随意问起幼儿园旁的安排来,也不会觉得突兀。 沈悦叹道,“看情况,如果扩建的速度不及预期,可能夏令营的时间会再延长些,譬如,到六月底这样的。” 她遇事有耐性,也不急躁,所以孩子们潜移默化,也不会遇事太过慌张。 同沈悦在一处,是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尤其是孩子。 赵泽平又问起卓远来。 沈悦微怔,草草应了句,应当快回来了…… 卓远并没对赵泽平说起他去单城提亲了,沈悦更不好说,只是赵泽平问起,她也想起卓远应当就是后两日便该回来了。 “他也是精力好,每日京郊宫中两头跑。”赵泽平与他同朝为官,自然知晓他每日早朝之前都是从京郊别苑来的,而后下了早朝,宫中若无传召,他又折回京郊别苑去。 他是精力好,才经得起每日这般折腾。 可转念一想,平远王府中的孩子和沈悦都在京郊别苑,他回去,府中也是冷冷清清的,还不如每日在京郊别苑和宫中往返。 沈悦也跟着笑起来。 想起卓远要准时早朝,避免路上的意外情况,每日寅时就要起,所以夜里也睡得早。 晚间的作息近乎和孩子们一样。 有时候,是同孩子们一起,自己听着听着故事就睡着了,要么是抱着小五的睡着的,要么是搂着小八或者小七,也有时候,是把阿四塞到怀里,阿四别扭得很,但因为他睡得好,阿四反而不闹腾他…… 她总能想起卓远同孩子们在一处的时候。 大多时候,和谐,有爱,也像个六叔或者舅舅的样子;但也有别捏,闹腾,像个熊孩子一样的时候,譬如,有一天竟然带着小五和小七,小八,齐格几人斗蛐蛐! 然后看到沈悦,几人就把蛐蛐藏到身后。 结果笼子没盖好,蛐蛐自己跑了出来,还大张旗鼓得跳到沈悦和他们面前,几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粉饰太平得笑笑。 最后,卓远看向一侧的卓夜,厉声道,别带着孩子们玩蛐蛐!玩什么不好!这次没收了,没有下次了! 小五几人崇拜的眼光看向他,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又大义凛然的。 大凡想起这个场景,沈悦就忍不住笑,正好又同赵泽平说起夏令营这段时间,若是可以,休沐的时候都可以带小荔枝过来,一是让小荔枝熟悉幼儿园内的孩子,日后能更快得融入;二是也可以让小荔枝和大家多在一处玩耍,等从京郊别苑回京中,即便幼儿园没有开课,也可以时常来府中窜门。 桃桃和小荔枝很要好,可以多走动。 赵泽平倒也希望孩子之间能多走动,他们初到京中,其实最孤单的是小荔枝,如果有玩伴在,小荔枝的性格也会开朗许多。 孩子们今日完成了野外生存游戏,又在怪兽处获得了很多碎银子的奖励,正好可以拿到山脚集市里买想要的东西。 孩子们很少接触这样讨价还价的过程,觉得很有趣,就都在到处买东西,买得不亦乐乎,短时间内,恐怕还不能结束。 趁着这个时间,沈悦又和赵泽平沟通了一些入园前的准备和注意事项。譬如尽量让孩子尝试自己用饭,这是锻炼孩子独立的过程,任何时候,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都更容易融入不同的环境,这些独立的能力是可以从小就培养的。 又譬如,尽量开始尝试给孩子建立午睡的习惯。孩子们的年纪都不大,充足的睡眠会保证孩子健康和生长,也会让孩子在午后的情绪更加平稳,也更容易精力集中去做自己的工作,对孩子来说,是很好的习惯。 在幼儿园里,每日的午睡时间大约会有一个时辰,等等。沈悦逐一同赵泽平说明。 …… 另一处,孩子们用从怪兽处获得的银子买了很多东西,因为是用自己的劳动成果买下来的,特别珍贵且有意义,孩子们大都是买给自己的宠物的,很少给自己买。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开心得不得了。 但孩子们的天性就是喜新厌旧,等夜市逛得差不多了,小五忽然突然奇想,想去南郊马场了。 大家都想起来之前骑马有多好玩,于是纷纷说着要去南郊马场。 卓夜头疼,也出面制止,“眼下天色黑了,不便去。” 孩子们就是特别想去,卓夜不带他们去,他们就带着卓夜去沈悦面前告状。眼看孩子们同卓夜一道回来了,沈悦和赵泽平停下说话,起身迎上,“怎么了,宝贝们?” 各个都似被欺负了一般。 卓夜自然不会欺负他们,只有他们欺负卓夜的份。 沈悦笑着看向卓夜,卓夜叹道,“沈姑娘,他们非要去南郊马场骑马……” 赵泽平听完都忍不住笑,嗯,这就像卓远的侄子侄女和外甥女了,一个模子刻出来。 赵泽平以为沈悦会制止,但沈悦却是上前,俯身摸了摸小五的头,又逐一看向旁的孩子,“谁可以告诉阿悦,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骑马呀?” 赵泽平握拳笑了笑,她没有着急否认孩子们的观念,而是问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所以孩子们的情绪反倒比方才来的时候更平复,也愿意同她沟通。 “也不是只想骑马,还想去看看小马驹。” “我也想小马驹了!” “我想和小马驹一起玩啊。” “小马驹它们肯定很无聊,需要我们去陪它们。” “我想想看看它们有没有饿肚子呀。” “今天买了好吃了,想给我的小马驹吃!” 孩子们七嘴八舌得表达自己的观念,其实听来,却不都像卓夜方才预计的,孩子们是想去骑马了。 卓夜一时语塞。 沈悦连连颔首,“原来是这样。” 孩子们也都认真看着她,点头。 沈悦又道,“可是,大家看看天色,是不是已经很晚了,小马驹它们可能已经睡着了,如果我们现在去,就会吵醒他们,它们就会睡不好。这样的话,它们下次可能就不习惯和我们一起玩了。你们在睡觉的时候,愿意被人吵醒吗?” 呃…… 有起床气的小七第一个摇头,“不愿意!” 沈悦又摸了摸小五的头,“天天,你呢?” 小五支吾道,“不愿意。” 孩子们要么应声,要么摇头,反正都觉得睡觉被人吵醒是一件很不开心的事情。 沈悦温声道,“那我们把给小马驹们买的礼物先收好,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就去南郊马场看它们,然后把礼物送给它们好不好?” “好!”宝贝们齐齐应声。 原本小五还想挣扎的,但是从众心理下,也只好把想法咽了回去,其实,眼下就已经入夜了,今晚和明早没什么区别,而且,小马可能真的睡了…… 卓夜心中也微舒。 也差不多在也是玩了些时候了,孩子中小七和小六开始打起了呵欠。 今日的野外生存游戏,消耗体力的地方不少,孩子们玩得时候到不怎么觉得,在也是开心乱转也不怎么觉得,眼下,呵欠就似会传染一般,一个传染另一个,都一副想睡觉的模样。 沈悦笑道,“那宝贝们,我们今晚回去接着讲睡美人的故事好不好?” 睡美人的故事,最后是王子冲破了荆棘,解除了诅咒,吻醒了公主。和今天大家玩得野外生存游戏,从怪兽中拯救皇子特别契合,孩子们都赶紧点头。 赵泽平也上前抱起小荔枝,“小荔枝,我们要回去了,娘亲还在家中等我们呢。” 小荔枝有些遗憾,娇滴滴道,“可是,我还想和大家一起玩呢!” 她是真的很喜欢和桃桃,还有其他孩子一处。 他们今天一起完成寻找水源的任务,还一起翻过了山峰,抵达了新的起点,还打退了怪兽的威胁…… 小荔枝想和大家一处。 赵泽平温声笑道,“可是娘亲也想小荔枝了呀,我们要不要把今天的游戏说给娘亲听?” 赵泽平的提议,让小荔枝动容。 小荔枝想了想,她也很想娘亲,还特别希望把今天的经历都告诉娘亲,所以便又笑了笑,朝赵泽平点了点头。 赵泽平也道,“那我们下次游戏的时候,再来找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好。”小荔枝恢复了诺诺的声音。 “那我们和大家道别。”赵泽平提醒。 小荔枝在赵泽平怀中转身,朝着旁的孩子们挥手,“我要回去啦,很高兴认识你们。” 桃桃还有些舍不得,“小荔枝,你还会来吗?” 桃桃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沈悦抱起她,安慰道,“休沐的时候,小荔枝会来,而且,等幼儿园扩建好了,小荔枝也会和格子,阿毅一样,来幼儿园和我们一起。这样我们天天都能见到小荔枝了。” “哇~”孩子们是真没想到小荔枝也会来幼儿园,一时间,孩子们又开始激动了。 “小荔枝也要来吗?” “太好啦,幼儿园里又多一个孩子啦!” “我喜欢小荔枝,她是小精灵!” “小荔枝,那你要早一些来,我们会想你的!” “小荔枝,你别怕啊,有我们在,幼儿园会很好玩的!” …… 总之,每个人都在向小荔枝抛橄榄枝,先前因为要分别产生的伤感,似是也在美好憧憬中淡淡散去,大家都期待着和小荔枝重逢的一天。 马车是早前就准备好的,一直在山脚集市外候着。 沈悦带着孩子们一直送赵泽平和小荔枝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好远,孩子们还在朝着马车上的赵泽平和小荔枝挥手。 桃桃大声喊道,“小荔枝,你记得早点来!” 小荔枝也趴在马车的窗户上,朝着阿悦,桃桃和大家挥手道别。 等马车驶出去许久,消失在夜色中不见,小荔枝才收回了手,“看不见了……” 赵泽平放下车窗上的帘栊,抱了小荔枝回来,“今天开心吗?” “嗯。”似是离开了周围的孩子,小荔枝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性子,乖巧,轻言轻语,也不像之前同桃桃几人在一处时候那么多话,但眼睛中同样有神,透着可爱。 “那等爹下次休沐的时候,叫上娘亲,我们一起来?” 小荔枝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应了声好。 *** 山脚集市处,大家送走小荔枝,也要回去了。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小荔枝还没有来幼儿园中,她只能同他爹爹一道的时候来参加夏令营,但是等下次休沐,小荔枝又可以加入了。 知晓孩子们有不舍情绪,沈悦半蹲下,朝着孩子们道,“明日是夏令营的休息时间,大家可以根据的喜欢,选择自己想要参加的工作。明日,将军夫人和曲夫人都会来京郊别苑,所以,格子,阿毅,你们要见到娘亲了。” “哇~”两人险些都忘了,他们来夏令营有一整个七曜了。 两人都很想念自己的娘亲,所以沈悦提起,两人都忍不住欢喜笑笑。 小五和小八几个孩子则有些丧气,“六叔怎么还不回来?” 沈悦微微愣住。 卓远就是王府中所有孩子的家长,所以看到旁的孩子有娘亲来探望,王府中的孩子便也都想起卓远来。 沈悦宽慰道,“快了,六叔/舅舅很快就回来了……” 沈悦抱起小八,轻声道,“让我来猜猜,明天小八想参加什么自由工作?” 小八原本有些低落的神色,瞬间被沈悦的话吸引了过去。 沈悦佯装思索了很久,而后叹道,“我猜,小八是想游泳!” “对对对!”小八连忙应声。 孩子们都跟着笑起来。 沈悦顺势问道,“还有谁的自由工作是想游泳的?” 一群孩子举手。 沈悦又叹道,“不是说要去看小马驹吗?” “那我选择骑马!”小五立即改口。 小八也跟着改口,“那我也骑马。” “五哥哥,八哥哥,你们变得好快。”连桃桃都看不下去了。 沈悦正好一面抱起小八,一面领着孩子们往马车处走去,一面同孩子们道,“宝贝们今天都辛苦了,我们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看看我们想从事什么自由工作。” “好!”孩子们欢呼响应。 沈悦带领下,孩子们依次上了马车。 山脚集市在南郊马场稍远的地方,从山脚集市回京郊别苑要比南郊马场回别苑,路途要更长上一些时候。 刚上马车不久,精力仿佛被掏空的小怪兽们,就争相打起了呵欠,要么像阿四这样在垂死挣扎着,我坚决不睡,我回了京郊别苑再睡,免得一会儿还要起;要么直接像小五和齐格这样的直肠子,隐隐的呼呼声都想起来了;再要么就像小八,小七,郭毅和桃桃,小六一样,半阖着眼眸,似睡非睡,半睡不睡得在马车上拼命点着头…… 夜色中,马场载着这堆小祖宗往京郊别苑回。 前后有几十余个侍卫和暗卫同行,很安稳。 山脚集市处,卓夜却没有一道跟着回去,而是面容严肃得看着山脚集市的方向,听着身边的暗卫道,“头,确认过了,确实是东宫。昨日是收到消息,东宫带了太子良娣去了南郊马场骑马,但头交待过不要冲撞东宫,所以没人盯东宫动向。今日东宫单独去了山脚集市,事先我们并不知晓,之前排查的时候也没发现,东宫行事隐秘,多的没敢再审查,怕万一是来集市见人的……” 暗卫虽然说得隐晦,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东宫来了山脚集市,暂不清楚目的,多的不好再探,怕东宫起疑,打草惊蛇,平白增添东宫和平远王府的矛盾。 尤其是眼下王爷不在京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卓夜轻声道,“让别苑里的兄弟们都盯紧些,别苑外的事情不必去管,东宫做什么,同王府都没有关系,也让人送消息去给二公子还有陶伯,让二公子和王爷知晓,再让人告诉沈姑娘一声,明日恐怕不便,不带府中的公子小姐去南郊马场。” “是。”暗卫会意。 卓夜目光还未从星河一般的集市灯火中抽开,他是知晓昨日东宫带了良娣连夜到了南郊马场寻乐。 太子良娣出身不高,但听闻马术很好,很得太子欢心。 所以京中都道东宫是为搏美人一笑,特意来南郊马场的,也没有人会去触东宫霉头。 但他没想到今日东宫也在山脚集市…… 那东宫来南郊马场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太子良娣,而是拿太子良娣做掩护,见旁的人。 明知平远王府的人在京郊别苑,东宫的暗卫想要知道他们的行踪很容易,但是东宫还是出现在山脚集市,要么是原本就是来山脚集市游玩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把平远王府当回事,要么,肆无忌惮到来山脚集市见人,也不避讳平远王府,知晓平远王府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卓夜眉头微皱,东宫的心思越让人捉摸不透。 京郊别苑安稳,但他要在这里,随时确认动向。 山脚集市内,涟昀才见外人,东宫暗卫护送人离开。集市内很热闹,眼下这个时候也快要收市,所以周围的道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马车,所以人混在其中,很难察觉。 人送走,身边的暗卫上前,“方才平远王府的人来过,眼下回去了。” 涟昀目光微滞,淡声问道,“来的是谁?” 暗卫应道,“是负责照顾孩子的沈悦,还有王府中的其他孩子,还有户部员外郎赵泽平带了女儿一道,应当是来山脚集市游玩的。” 涟昀放下手中的酒杯,没有出声。 他是来这里见人的,方才也见过一群孩子从眼前走过,因为离得远,所以并未看清,眼下才想起,应当是平远王府的几个孩子。 “还有吗?”涟昀又问。 暗卫道,“平远王府的暗卫应当发现殿下在山脚集市这里,但是没有再查,留足了距离,另外,平远王府的孩子和沈悦已经回京乘马车回京郊别苑了。” 暗卫皆交待清楚。 涟昀似是也并不担心平远王府的暗卫会查到什么一般,冷声道,“他们不会查,卓远也不会让他们查,这个时候查东宫对他没有好处。卓远是聪明人,不会犯糊涂,所以下面的人也知晓分寸,此事不用去管。” 暗卫拱手,正准备褪下。 涟昀又开口,“我没见沈悦同孩子在一处?” 暗卫意外,没想到涟昀会问起沈悦,暗卫应道,“沈悦一直同赵泽平在一起说话,没和孩子一起。” 涟昀目光微敛,“说什么了?” 周遭都是东宫的耳目,沈悦和赵泽平在一处饮茶说话的地方都有耳目。来见东宫之前,暗卫诸事都是问清楚的,便把沈悦和赵泽平说的话,还有后来王府孩子回来后说的话,都悉数重复转述给涟昀。 涟昀端起手中的杯盏许久没有放下。 暗卫说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缓缓将杯盏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眼中若古井无波,不置可否。 *** 回到京郊别苑时,孩子们差不多都睡着了,强挺着的阿四也终于倒下。 沈悦确认孩子们都睡了,才从苑中出来,正好见叶子在苑中等他,“沈姑娘,头有话让带给沈姑娘。” “怎么了?”沈悦好奇。 叶子道,“这两日东宫仪驾在南郊马场,明日恐怕不方便再带府中的公子小姐去南郊马场,怕冲撞东宫,也怕不必要的麻烦。” 叶子说完,沈悦很快会意,但又抬眸看他,“卓夜呢?” 卓夜方才没有跟他们一道回来。 叶子看了看四周,还是谨慎道,“东宫仪驾就在附近,头说要亲自盯着安稳些。” 朝中之事,惯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沈悦并不清楚,但知晓卓夜一向谨慎,尤其是卓远不在京中的时候。 “我知晓了。”沈悦轻声应声。 第196章 === 第196章 保家卫国 === <ul class=tent_ul> === 第196章保家卫国 === 翌日, 齐格的母亲将军夫人和郭毅的母亲曲夫人都来了京郊别苑。 两个孩子晨间就开始翘首盼着。 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长离家过的时间,过往总盼着能离家, 眼下真离家六七日, 心里都是对家里的想念。 “齐小公子, 郭公子,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怕是没有这么快。京中过来京郊别苑的马车要一个时辰左右的脚程,怕是要午时前去了。”叶子见他们两人已经在京郊别苑外坐了许久了。 “没事, 我就在这里等我娘就好!”齐格坚持。 “我同格子一起。”郭毅正好和他作伴。 两人“嘿嘿”笑了笑。 叶子朝他二人拱了拱手,这才入了别苑中去。 今日是夏令营的休沐日, 所以孩子们没有晨跑,起得早的宝贝用了早餐在苑子里玩, 桃桃今日有起床气,葱青,少艾去都不要, 就一个坐在床边哭。 小六看大夫去了。 虽然楼清运不在, 但是小六还是需要有大夫定时复查,今日正好复查的大夫来了别苑,所以小六不在。 沈悦到的时候,桃桃还在摸眼泪,之前不怎么肯说话, 见了沈悦, 才娇滴滴哭道, “我昨晚做梦,梦到穗穗姐姐了。” 沈悦上前,在床沿边坐下,“是吗?那你真幸运, 想念穗穗,就梦到穗穗了,是不是?” 沈悦伸手,轻轻绾了绾她耳发。 桃桃惊讶眨了眨眼睛,仿佛觉得也是。 沈悦托腮看她,“那你同我说说,梦到穗穗什么了?” 桃桃靠近些,其实是想要沈悦抱。 沈悦也不吝惜拥抱。 “我梦到,我变成了小荔枝……穗穗姐姐变成了我,穗穗姐姐带着我一起玩了游戏,又和我一起逛了集市,最后她和爹娘离开了。我就一直哭,可是她都听不见一样,以前我哭的时候,她都会来安慰我的……”桃桃好容易止住了哭声,描述的梦里内容和现实有些混于一谈。 沈悦轻声笑道,“桃桃想穗穗了。” “嗯。”桃桃点头,“桃桃很想穗穗。” 沈悦继续笑道,“穗穗要是知道桃桃像她一样,长大了,能够照顾小荔枝了,穗穗一定觉得很骄傲。你是想要穗穗知道是吗?” 桃桃愣了愣,再次点头,“嗯,我想让穗穗姐姐知道,我也长大了,我也可以照顾小荔枝了。” 所以这中懵懂的责任感,参杂着对穗穗的想念,就将昨日和小荔枝在一处时候的场景,在梦里转接到了穗穗和她身上。 因为,早前穗穗也是这么照顾她的。 沈悦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温声道,“你知道吗?阿悦也觉得你昨天表现得非常好,你给了小荔枝很大的安全感,就像穗穗之前给了旁的孩子很大的安全感一样。日后,你也在很多新的幼儿园的孩子心中,成为她们的穗穗……” “她们的穗穗?”桃桃有些听不明白。 沈悦笑道,“桃桃,可能你现在还听不明白,但等你长大一些就能听明白了。努力成为你很喜欢,很崇拜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你要继续加油!” 沈悦言罢,轻轻刮了刮桃桃的鼻子。 桃桃“咯咯”笑开。 沈悦替桃桃洗漱完,去到苑中的时候,段牧在和小五一道练剑。从很早之前开始,小五早起练剑的习惯就没有中断过。 卓远在的时候,是卓远陪小五练剑;卓远不在的时候,是卓夜;昨晚卓夜没有回别苑,便是段牧在陪小五练剑。 沈悦牵桃桃出来的时候,段牧正好收剑,“五公子,进步很大。” 小五喜出望外,虔诚问道,“那我可以换成真的剑了吗?” 段牧笑了笑,“夏令营结束就可以了。” “哇~”小五式起哄从美好的一天开始。 段牧替他收了小木剑。 能从木剑换到真剑,说明他会用剑,也会掌握力道,保证安全,就像穗穗一样。 穗穗是可以随身携带真剑的! 小五一直在追赶穗穗的脚步,段牧口中的那句“等夏令营结束”,给了小五心中一个巨大的肯定。 这是他撵上穗穗的第一步,很快他就能撵上穗穗了! 小五高兴。 “去身换衣服。”沈悦叮嘱。眼下是夏日,不像早前的冬日或春日,带上一条汗巾就可以了,夏日里,即便是晨间起来运动,也动辄都是一身汗。 小五应好,然后一面拿汗巾擦头,一面往自己的屋中回去。 沈悦又叮嘱了声,“天天,等不出汗了,休息一会儿,再去沐浴。” “知道啦!阿悦!”小五的声音远远传来。 桃桃捂着嘴笑,“五哥哥总这样。” 沈悦也笑。 言笑间,叶子来了苑中,“沈姑娘,将军夫人和曲夫人的马车刚刚到山脚下了,很快就会上山来了。” 京中到京郊别苑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将军夫人和曲夫人一道来,正好可以做个伴,路上有人说话打发时间,也不至于太烦闷。所以听到将军夫人和曲夫人的马车一起抵达,沈悦并不意外。 “桃桃,我要去见见将军夫人和曲夫人,你去找四哥哥玩好不好?”沈悦问道。 桃桃听话点头。 沈悦提阿四,是因为见到阿四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一面啃着面头,一面兴致勃勃得看书。 阿四很喜欢看书。 但凡有时间,又没有旁的事情的时候,旁的孩子都在追逐打闹,窜上窜下,只有阿四能静得下心来看书。阿四的静得下心,是小八在他跟前一直闹,他都可以一面看书,一面把小八提起来,然后放到一边,继续看他的书。 比卓远还要冷静上几分的模样。 眼下正好阿四在,沈悦嘱咐了桃桃一声,桃桃就朝阿四跑去。阿四一愣,馒头都险些掉下来,恼火看向沈悦。 沈悦笑了笑,也不理他,这才随着叶子一道往半山腰的大门口去接。还未至大门口,远远就看见齐格和郭毅已经坐不住,在翘首盼着了。 “格子,阿毅~”沈悦上前。 两人习惯而有礼貌得问候,“阿悦,早上好。” 沈悦踱步两人中间,“听说将军夫人和曲夫人一道来了?” 沈悦问完,两个孩子都忍不住点头。刚才就听叶子提起了,所以才兴奋得坐不住,沈悦上前的时候,两个人眼中都还有激动在。 忽得,远远听道车轮轱轱声,两个孩子顿时便垫了脚尖,也跳起来看。 马车映入眼帘的时候,两人都跑了上去。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正敛起帘栊,刚好看见他二人扑上来。 马车只好原地停下,反正离正门也就几步路程,省得孩子再乱跑了去。 车夫置好脚蹬,将军夫人和曲夫人陆续下了马车,许久没见娘亲的齐格郭毅是直接扑到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怀中的。 “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将军夫人感叹。 齐格才不管,“我想你嘛!” 许是同桃桃呆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以前从来不撒娇的齐格也会撒娇了,而且一撒一个精准。 将军夫人心底微软,俯身抱起齐格,不由叹道,“重了!” 齐格骄傲道,“我们天天都有晨跑,游泳,还有骑马,还有野外生存训练,吃很多很多饭……哦对了,还有听历史故事!” 说完自己都在笑,将军夫人也忍不住笑。 另一侧,郭毅也赖在曲夫人怀里,“娘,我想你和爹爹了。” 曲夫人叹道,“我们也想你啊,只是你爹今日还有公干在,来不了,下次再来看你,想家了吗?” 郭毅点头。 曲夫人笑道,“黑了好多。” 郭毅应道,“我有晨跑,游泳和骑马。” 郭毅从小就不怎么好运动,听到他口中这些,曲夫人自是高兴的。 沈悦也迎上来,“将军夫人,曲夫人。”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见了她,都客气有礼,“劳烦沈姑娘了。”“沈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了。” 两人对沈悦早前的印象就好,上次蹴鞠赛后,更不敢怠慢了去。 沈悦领着两人入苑中,寻了凉快的地方小坐,让将军夫人和曲夫人同齐格和郭毅说会儿话。 齐格和郭毅都滔滔不绝得同母亲说着这几日幼儿园的惊喜,从开营仪式的篝火和萤火虫,说到穿泳衣游泳,每个人都有的小马驹骑马,还有无与伦比的野外生存游戏,和参加游戏之前和卓夜认真学习的知识! 几日的短暂分别,让孩子同家长之间的关系亲密更加亲密,也因为几日不见,想念的缘故,脑海中仅存的都是彼此最好的印象,再听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起这几日的见闻,仿佛觉得孩子们都长大和懂事了许多。 很快到了晌午,将军夫人和曲夫人同齐格和郭毅一道用了饭。 孩子们例行散步消食,而后去午睡了。 沈悦才拿出这几日葱青和凝白整理的孩子记录表给到两位夫人。 也同她们沟通了这几日夏令营里,孩子们的表现,还有不同活动对应锻炼的孩子们的能力。 夏令营持续的时间月余,眼下只过去了四分之一,剩余的课程内容,沈悦也将清单拿给将军夫人和曲夫人看。 将军夫人笑着叹道,“许多东西我都不会。” 曲夫人也道,“是比在家中积极得多。” 沈悦笑了笑,又领她们二人参观了孩子们住的苑子和学习的偏厅,还有平日里晨跑的地方。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也问了不少孩子的详细情况,沈悦逐一解答。 时间过得很快,等孩子们睡醒,又用了间点。 将军夫人和曲夫人继续同齐格和郭毅一处,沈悦则带着剩余的孩子去了浅潭游泳。 今日没有游泳课程,就是孩子们随意嬉闹玩水。 沈悦在一侧陪着。 他们也会朝沈悦泼水,最后大人和孩子都闹到一处。 小五和小八,桃桃,小七闹得最欢畅,小六和阿四在一侧练习游泳,小六还在学习换气,阿四已经可以熟练得换气三至四次,直至游到浅潭对侧。 阿四很高兴。 他从前是不会游泳的,眼下才觉得游泳不仅可以保命,还是件有趣的运动,关键是,阿悦说的,在水中游泳也可以起到锻炼的作用,而且对他来说也不累。 从水中出来的时候,似是一身疲惫都洗去了。 他靠岸的时候,发现沈悦在身侧,“游得很不错。” 阿四也朝她笑笑,那是,他多聪明啊,学什么都快!可不像这堆小屁孩儿。 但思绪刚至此处,就听小八惊叫,“啊,六姐姐也会换气游泳了!” 阿四转头,果真见小六也能在水中换气了。 阿四:…… 只是小六还不怎么熟练,中途呛了口水,正难受着,沈悦安慰道,“游泳都会呛水,不怕的,再来,我陪你。” 小六点头,沈悦真在一侧看着她游,而后,纠正了她掌心划水的动作,和腿舀水的动作。 阿四和小六都学会了,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也不甘示弱,纷纷练习着,虽然进度参差不齐,但都在进步。 …… 下午的时间在水中过得特别快,差不多申时前后,水开始渐渐转凉了,沈悦给孩子们披上浴巾,往京郊别苑回。 孩子们在屋中穿戴好了衣裳,又回到偏厅里,同沈悦一道下冒险棋。 冒险棋是这几日孩子们新接触的。 有时候午睡起来,用过间点之后阳光太大,不适宜游泳,沈悦就会带着宝贝们在偏厅中玩几局冒险棋,等阳光最毒的时候过去,才会去浅潭处。 孩子们都很喜欢玩冒险棋,就连小五和小八这等坐不住的也喜欢。 一个棋盘,分一百步。 孩子们各自掷骰子,决定各自的棋子向前的步数,棋盘上不同的地方有对应的冒险事件发生,譬如,遇到好天气,前进几步,或者遇到糟糕的天气停止一轮,再要不是遇到阶梯,可以直接从第八步攀到第二十步,如果遇到两枚棋子在同一格里,还会被踢回原点重新出发。 因为整个游戏充满不确定性,所以孩子们很喜欢玩。 但小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欢赢,赢得时候欢呼雀跃,恨不得满屋子跑,输得时候“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鼻子。不止桃桃,小五,小七和小八,就是小六输了也会哭鼻子。 只有阿四例外。 阿四也喜欢玩冒险棋的游戏,但这几个家伙总耍赖,不仅耍赖,输了还会哭,阿四窝火。 沈悦会通过游戏给孩子们灌输游戏和比赛都是有输有赢的理念,赢得时候我们可以开心,输得时候,如果我们尝试给赢得的人鼓掌,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慢慢的,孩子们似是也适应了下棋有输有赢。 也很少再会因为输了冒险棋而哭鼻子。 冒险棋这类游戏有助于帮助孩子识字,数数,和增强规则感,孩子的参与感也很强,是很好的益智类游戏工具。 沈悦陪孩子们玩到酉时前后,估摸着差不多将军夫人和曲夫人这里也要离开了,便让阿四照顾着宝贝们,她去了苑中寻将军夫人和曲夫人。 来之前,将军夫人和曲夫人原本也有些担心,虽然沈悦照顾孩子心细,早前也见过,但毕竟孩子从未离京这么久过,家中难免惦记,今日来看过,虽然晒黑些了,但也结实了不少。 离开的时候,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有些不舍,也和孩子约定下个休沐再来。 沈悦陪着齐格和郭毅一直送她们到了山脚下,才折回。 因为孩子们心中难免失落,这一回,沈悦没有带着他们乘马车,而是三人一起从山脚散步回的山腰处。 临近黄昏,日头没那么热,三人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说话,好像心中早前的难过都去了不少,沈悦也会和齐格,郭毅一起玩追逐游戏,两个孩子从先前的闷闷不乐到后面笑逐颜开,沈悦也出了一身汗。 入夜的时候,卓夜也回了京郊别苑。 太子仪驾黄昏前后离开了南郊马场,往京中折回,明日孩子们可以恢复正常的骑马课。 沈悦继续着昨晚没有讲完的睡美人的故事,说到王子吻醒了公主,孩子们害羞得捂脸,或者干脆裹在被子躲起来…… 沈悦领着孩子们入睡,也告诉他们,我们都会遇到自己的王子公主。 许是梦里就会遇见。 孩子们有些害羞,又挂着笑意入睡。 …… 等孩子们都睡了,沈悦才回了自己屋中,今日是休沐,夏令营中没有固定安排,孩子们玩得时间会多一些,沈悦陪的时间也会多一些。 耳房宽衣,入了浴桶,温和的水温顿时洗去一身疲惫。 沈悦仰首靠在浴桶沿上,一只胳膊搭在额间,目光空望着天花板处,卓远离京第四日上了,应当已经到单城了。 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舅舅舅母有没有为难卓远,但以卓远的性子,即便舅舅舅母为难,他也能应付。 只是,想起早前舅舅和舅母同她说得那番话,却不见得舅舅舅母真会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舅母同她说起过,平远王府是高门邸户,若是真出了什么窝心事,她连可以投奔和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比不得门当户对的人家,舅舅舅母还能给她做主。 舅母处处都是替她打算的,她亦在想,早前算不算瞒着舅母…… 舅母许是会生她的气,也许是会埋怨她不听话。但她同卓远在一处,没有早前想到要在这里嫁人的违和与恐惧。 卓远自己就是个大孩子。 熊一些,却不坏。 他会在平宁山地龙时奋不顾身救她,也会在栩城驿馆时偷偷亲她,她记得蹴鞠草坪上,他们两人一起蹴鞠时,他眼中的笑意,也记得他对每个孩子的上心与善意,还有被孩子们叠罗汉似的压在地上起不来的窘迫境地…… 她喜欢这样的卓远。 一个让她觉得真实,稳妥,又有责任感的大熊孩子…… 沈悦缓缓阖眸,想起在屋顶时,他同她说起五哥,说起父兄战死,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 卓远也是。 外人看起来的风光霁月,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用热血换来的,可歌可泣。 她希望,永远没有战争。 他就能永远安静得守着阖府的孩子,看着他们健康长大,然后卸去一身铠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 翌日,孩子们晨跑的时候,卓新来了京郊别苑。 沈悦意外,“你怎么来了?” 说是要等下一个休沐日的。 卓新别扭道,“我有些想他们了,就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来。 沈悦莞尔,“越来越像你六叔了。” 卓新脸红,“谁像他啊!他是终日没个正形的,我才不想他……” 哦,那就是也想卓远了,但死鸭子是一定要嘴硬的。 沈悦佯装不察。 卓新唏嘘。 晨跑结束,孩子们看到卓新来了,一拥而上,“二哥哥!” “哥!”这是小五叫的,“你怎么来了?” 卓新一本正经道,“六叔离京前叮嘱过我,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听阿悦的话啊,没谁听话的!” 所有人都齐刷刷得指向小五。 “我……”小五有口难辩,只能环臂生气,“哼!” 沈悦上前抱歉小五,轻声道,“天天很听话,他们逗你玩的。” 孩子们都嘻嘻笑起来。 卓新也跟着笑起来。 小五还是嘟嘴,卓新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叹道,“行了!要不要哥抱!” 小五想了想,笑眯眯点头。 卓新从沈悦伸手接过小五。 因为卓新的到来,孩子们忽得活跃了起来,好些日子没见卓远和卓新了,孩子们是真想他们二人了。 “六叔有给你送消息吗?”孩子们参加岑夫子的历史故事课的时候,卓新在偏厅外问起。 沈悦摇头,“没有,不过他早前是说五六日回京。” 眼下,也差不多第五日上了。 卓新叹道,“他也没消息送我这里来,我还以为他会给你送信,所以问一声,奇怪,这次陶伯也没送消息来,唉,那就老老实实等他回来,说不定,他被你舅舅给……” 卓新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干掉的姿势。 沈悦无语。 卓新长声叹道,“说不定你舅舅不肯答应,他就赖着不走了,但又觉得很丢脸,所以不好意思送信回来,就一直装死。” 沈悦忍俊不禁,“谁都没你会编。” 卓新遂也跟着笑起来。 六叔和陶伯都不在,府中还有旁的事情,卓新今晨来看过小宝贝们,就又启程回京中,“我隔两日再来。” 沈悦送他到半山腰处的大门口,轻声唤了声,“卓新。” 卓新回头看她。 沈悦笑道,“真长大了。” 卓新轻嗤一声,既而上了马车,马车往山下驶去。 …… 马车回京要一个时辰,卓新在马车上打了盹儿。 今日起,心中一直不怎么安宁,所以才会一早就往京郊别苑来,等见到府中的孩子和阿悦都安好,他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心底莫名换乱的感觉从何处来,但六叔和陶伯不在,只要府中的孩子和阿悦都好,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虚惊一场。 卓新靠着马车一角入睡,等马车缓缓停下,他还睡得迷迷糊糊没怎么醒,侍卫先撩起了帘栊。 卓新睁眼,见到的人却是陶伯。 “陶伯?你回来?”卓新忽然醒了,陶伯都回来了,“六叔呢?” 陶伯脸色却有些难看。 卓新心中兀得涌起不好的预感,自今日晨间起,他心里就乱七八糟得一阵心慌,好容易从京郊别苑回来踏实了些,见到陶伯原本当宽心的,却见陶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陶伯,我六叔呢?”卓新心里莫名涌起害怕。 陶东洲沉声道,“二公子,王爷回京后直接入宫了,没有回府。让老奴来府中接二公子,一道去宫外。等王爷从宫中,直接和二公子碰面。” 陶东洲言罢,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卓新愣住,都忘了伸手去扶。 “走。”陶东洲吩咐一声,驾车的侍卫照做。 等陶东洲放下帘栊,卓新眼眸微微颤了颤,“陶伯,出什么事了?六叔为什么那么入宫?” 卓新心中是很害怕,仿佛和早上心底的慌乱不谋而合。 陶东洲看了看他,沉声道,“二公子,羌亚对西秦开战了,王爷马上要去边关了……” 卓新整个人僵住。 羌亚? 卓新瞳孔微缩,父亲就是死在同羌亚的一场战争里。 羌亚和西秦开战…… 卓新一颗心都似沉入深渊冰窖里,直至掌心处都是冰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眼眶都微微红了,才又沉声道,“边关什么情况?” 陶东洲不知当欣喜还是旁的,二公子是长大了,这个时候不是慌乱得什么不知晓问,而是控制得住情绪。 陶东洲沉声道,“羌亚这一仗有备而来,羌亚几日就已经入侵边关烧成了,只是没有活口,所以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一直到宕城失守,血流成河,几十万流民无家可归,半数死在羌亚铁骑下……” “怎么会?”卓新惊呆。怎么会几日前就入侵,但没有消息传回来,是屠城,还是内鬼? 卓新脑海中飞速转动着,但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却只有一条,六叔要去边关了。 当时,爹也是这样急赴边关的。 卓新鼻尖一红,眼底也一片猩红。 羌亚不似巴尔,巴尔喜欢骚扰周遭诸国,但羌亚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之仗,能入侵边关,却让几日朝中都不察觉,羌亚这次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是实在不得。 卓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似是也忘了时间。 马车在宫外三条巷子处等了许久,卓新都浑然不觉,脑海中全是边关和战场的事,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是六叔,直至马车上的帘栊被撩起,卓远上了马车,陶伯知晓他们叔侄二人有话要说,径直出了马车外。 卓远淡声道,“去京郊别苑。” 陶东洲应好。 马车往京郊别苑去,卓新一双眼睛红通通得看着卓远,“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 所以他一直怨恨了六叔很久。 “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卓新重复这句话。 光从陶伯口中就能听出这次凶险,要不凶险,陶伯不会一脸煞白,卓新一面重复,一面险些要哭出来。 卓远伸手敲了敲他头顶,温声道,“挺好了,阿新,这场仗不会很快结束,羌亚不会轻易对西秦开战,若是要打,一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背后一定有盟友,这场仗会打很久,会死很多人,我也许也不回来……” “六叔……”卓新牙根似是都要咬碎。 卓远继续道,“这次不是剿匪,也不是内斗,是保家卫国的事,平远王府的人义不容辞。若是你祖父,你父亲在,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及赴边关。” 卓新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哗哗落,却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奏请陛下,册封你为平远王世子,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你要好好听陶叔的话。” “我不要做世子!”卓新喉间哽咽,“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爹就是死在羌亚人手里,我……” 卓远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听话,这场仗不是儿戏,也不是比谁意气,府中还有一群孩子要人照顾,我不在,你要照顾好他们。” “有阿悦和陶伯在……”卓新咬紧下唇。 “阿悦是阿悦,你不同。你是他们的哥哥,你也不在,他们身边什么都没有。”卓远打断,“阿新,只要我在边关一日,平远王府就安稳,但你才是王府的未来,陶叔会一直陪着你,你要学会有自己判断,自己掌控全局,六叔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卓新已泣不成声。 卓远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亲近得摸了摸他的头。 卓新觉得自己哭成了傻逼模样。 卓远伸手揽他,有些话不知道再不说,是不是就没有单独再说的机会,“对不起,阿新。当年若不是我,二哥就不会死……” 他和小五也不会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卓新揽紧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到京郊别苑的时候,孩子们才从浅潭游泳回来,听说六叔和二哥回来了,都如撒欢了一般。 “六叔!” “舅舅!” 身上还穿着泳衣,就往卓远身上碰,也不管浴巾是不是掉落了,反正每个人都上前亲近他。 沈悦意外,上午还在同卓新说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下午这个时候就来了京郊别苑,而且,还是和卓新一道来的…… 卓新这回当高兴了,总是死鸭子嘴犟的一个,但实则也是最关心卓远的一个,沈悦笑着看了看被孩子们包围的卓远,又笑着看向一侧不远处的卓新。 只是忽然,沈悦的目光微微敛住。 卓新还顶着一双刚哭红过的眼睛,猩红还未褪去,应当是路上一直在哭,仿佛还有些怕看到府中的孩子同卓远相拥的一幕。 也有些不怎么敢看她,将目光避讳了过去。 莫名的,沈悦心中微沉。 不仅目光,脸上笑意也微微敛住。 “好了,都先回去换身衣服,我同阿悦有话要说,晚些时候再陪你们一起。”卓远轻声叮嘱。 “啊~六叔/舅舅偏心!”孩子们不满赌气。 卓远摁不住打趣,“你们日日都能看到阿悦,我许久没见到阿悦了,还不让我同阿悦说说话?” 他很少还会在府中的孩子跟前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沈悦见他目光朝她温和看过来。 她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意。 卓远也温和笑了笑。 两人都没多说旁的话,却似是有默契般短暂噤声。 小六最先笑起来,“那我们先回去。” 小六牵起桃桃先回。 在平宁山的时候,小六就见过六叔亲阿悦的,她知晓六叔和阿悦之间的亲近,所以卓远话音刚落,小六第一个听话响应,还牵了桃桃一起。 小五几个虽然也不满,但见桃桃和小六都走了,也索性先回去换衣服。 阿四奈何在心中叹了叹,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这才几日不见啊! 葱青和少艾带了孩子们回苑中,卓远才起身上前,“一起去南郊马场骑马,一直说骑马,到今日也没骑。” “好啊。”沈悦佯装不觉。 前几日就将小芝麻从驻军中领了回来,寄养在南郊马场,有专人照顾着,眼下,小芝麻也在别苑里,他扶她先上马,而后自己也跃身上马,和她共骑。 沈悦是没想到,不由攥紧了身前的缰绳。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一起骑马……沈悦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卓远从身后伸手,揽紧缰绳的同时,也自然而然从身后揽紧了她,两人坐得很近,他的呼吸仿佛都在她头顶。 马蹄声不快,他的声音在她响起,“这次又没去成提亲,途中又耽误了,天公总是不作美……” 听他说完,沈悦仿佛找到他今日分明心情不好,却强作平和的缘由了。 她还没得及出声,又听卓远道,“打仗了。” 只有这温和平淡的三个字,却让人心底一沉,仿佛坠了一块沉石一般,压得隐隐有些喘不过气了。 打仗了…… 第197章 === 第197章 鱼肚白 === <ul class=tent_ul> === 第197章鱼肚白 === 早前在瀑布水帘后, 他同她说起过,他最怕的就是打仗。父兄皆战死沙场,他也不知道有一日能否回来。 但保家卫国, 血战疆场是军中之人的分内之事。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仿佛才从他口中说出, 眼下就灵验成了现实…… 想起当时他眼中晦暗神色, 沈悦心底若钝器划过。 “这次的时间可能很久,也可能……”卓远噤声, 没有把那句也可能回不来说完。 两人又似默契一般,都没有说话, 徒留些许压抑的气氛潆绕在身旁,急需发泄。 他沉声, “抓紧。” 沈悦听话握紧缰绳,他一手揽紧她,忽然打马, 小芝麻从山路上飞驰而下。 沈悦有些不敢睁眼。 也从来不知道小芝麻竟然能跑这么快, 小芝麻是战马,战场上随时都是兵刃相见,小芝麻跑得不可能不快。 沈悦光是抓紧缰绳已经不够,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他亦伸手揽紧她,“怕吗?” “怕。”沈悦喉间紧了紧。 他也沉声, “我也怕。” 沈悦微怔, 数不清的景物从眼前风驰电掣而过, 她的一颗心也仿佛随着他口中的那句话坠入谷底。 …… 等到南郊马场,见是平远王的战马,没有小厮上前相拦。 南郊马场后身是一处宽敞的草坪,就在京郊的悬崖峭壁顶端, 只有跑急马的人才会去。 侍卫不敢拦。 小芝麻缓缓停下的时候,沈悦其实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他下马,她才睁眼,才见眼前早已没有了方才风驰电掣的林间缩影,而是平坦的草原,远处隔着很深的沟壑断壁。 卓远牵着缰绳,小芝麻听话的跟着他走。 马尾不停得扫着,怕有蚊虫叮咬。 沈悦安静得坐在马背上,目光凝在他的背影处,他转头看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点头。 日头渐渐西沉,早已过了一日中最闷热的时候,广阔的草坪和断壁处,有山风刮过,吹起她鬓间的耳发轻轻拂过脸庞。 卓远停下脚步,小芝麻也跟着停下。 沈悦见是一处岩石前,岩石处,应该可以看到整个断壁和对面的风景…… 他踱步上前,没有抱她,却是朝她笑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知为何,沈悦近乎没有想。 她真的纵身跃下,他是接住她,却是接住她倒地,在草坪上滚出去几长远,他护着她,她没事,只是头上和身上沾了不少杂草,他俯身压她在身上,双手握着她双手,撑在两侧。 山风拂过处,他在空无一人的悬崖草坪处,肆无忌惮得亲她…… 日头终是要西沉,两人肩并肩坐在高耸的岩石处,眼前是天堑半的断壁和悬崖,对面是高耸入云的山脉。 是京中另一端。 草坪肥沃,小芝麻在原处挑喜欢的草嚼着,不时抬头看看岩石处,自由自在得扫了扫马尾。 小芝麻的世界很简单,同主人在一处,有青草可以吃,旁的不重要。 “什么时候走?”沈悦轻声问,头靠在他肩头,仿佛都听到自己的回音。 “明晨。” 沈悦意外,明晨?那今日是特意来京郊别苑同他们道别的。 “看。”卓远打断她思绪,正好,落日在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入山脉之中。 一刻都没错过。 这确实是处看落日的好地方,也是他的私藏。 日薄西山,落霞在光晕里轻舞。 他轻声道,“沈姑娘,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半是正经,半是不正经的语气,并着故作得笑盈盈看她。 她轻嗯。 他伸手揽她在怀中,“等我两三年,我若是平安回来,就不去提亲了,每回想着提亲总是能遇到些事情,直接去御前请旨赐婚,你我成亲,你看行吗,沈姑娘?” 沈悦眼眶微红,“你说什么都好。” 他心底仿佛被刀剑狠狠刺过,还是继续笑道,“我要是回不来,你再嫁人,就当我自私一回……” *** 宝贝们许久没同卓远在一处吃饭了,一个个都笑逐颜开,但是因为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表达欢喜,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卓远一面用公筷给桃桃夹喜欢的菜,一面温声道,“今晚吃饭可以说话。” “哇~”就似禁令忽然解除了一般,孩子们忽得都忍不住欢呼出声,方才憋死了,嘻嘻嘻嘻…… “诶,怎么没见二哥哥啊?”小八观察了好久,但是方才吃饭不能说话,他还不好问,可以说话了,小八第一个问起。 沈悦握住筷子的指尖滞了滞,没有出声,只是看他。 卓远平和道,“他今日哭鼻子了,不好意思来,你们要比他勇敢一些。” “当然啦!”小五得意道,“我哥有时候总哭鼻子,还不如我呢!” 孩子们都笑起来。 小五总喜欢和卓新犟,孩子们都看在眼里。 但其实兄弟二人感情很好。 “舅舅,二哥哥为什么要哭鼻子呀?”桃桃也在一旁寻根究底。 卓远还没开口。 阿四愣住,忽然插话道,“不是只有年夜饭,还有六叔出征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才能说话?” 阿四提醒,桌上的孩子们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六叔/舅舅上次也是说可以随意说话,因为他要出征了,这段饭百无禁忌。孩子们都忽然想起来,都难以置信得看向卓远,希望卓远出来纠正阿四说的话。 但卓远没有出声。 小七手中的筷子掉落,慌乱哭道,“我不要六叔出征……我不要六叔走……” 桃桃更是“哇”得一声直接哭出来,既而是小八和小六的哭声,再是小五环臂,似是生气似是难过,“嗖”得一声起身就要走。 “坐下!”卓远厉声。 小五仿佛从未听见卓远这么严厉过,抖了抖,还是坐了回来,只是一直嘟着嘴,也不看他,眼眶红红的。 “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都听好了,六叔,还有舅舅这次出征的时间会有些长,可能会错过好几个年关,也可能很快就能回来。你们在家中,要听阿悦和二哥的话,无论六叔在不在家中,都要好好的,要是谁不听话,六叔和舅舅这次真揍人的!都听到了吗?”卓远严肃问。 “呜呜,听到了。”只有小七听话应声,小六颔首哭着没有出声。 桃桃和小八哭得最厉害。 小五一直咬紧牙关没有哭,只是一身都在发抖。 阿四的筷子方才就掉了,一直呆呆看着卓远,听着卓远说完方才那句话,愣愣看他,真的打仗了,西秦和羌亚真的打仗了! 这次和梦里一样,六叔离京前说的话都一样,这次出征的时间有些长,可能会错过好几个年关,也可能很快就能回来,无论他在不在家中,他们都要好好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阿悦不在,二哥也不在,但旁的,六叔的语气,神态,都如出一辙,错不了! 很久之后,直到他长大,他才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时候的六叔其实已经就知道,自己应当回不来…… 阿四红了双眼。 …… 卓新直到吃完饭都没露面,也不在苑中,沈悦问起的时候,叶子说,二公子一个人去南郊马场骑马了。 也是去骑马。 沈悦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今日孩子们都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粘着卓远不放,卓远花了很长时间哄,也花了很长时间陪府中的孩子。 分离总是最难的。 上次穗穗离开的时候,几个孩子就哭得不行,这次还是卓远…… 好容易将小六和桃桃哄睡,卓远在屋中有些舍不得离开,看着她们两人入睡的模样,仿佛都能想起她们小时候的样子。 他记得小六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记得小六开口唤得第一声“六叔”,他眼中难以置信的惊讶,似是恐惧和同野狼的厮杀都不足为据,他多希望每日听到她的声音,似天籁一般。 桃桃是姐姐的女儿,姐姐出嫁时候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很疼爱桃桃,既盼着,又舍不得她日后出嫁的时候…… 沈悦静静陪着他一道,也见他默不作声得看了桃桃和小六许久,最后起身,替她们两人拉上被子,最后,又俯身,轻轻吻上两个宝贝的额头,“六叔/舅舅,会想你的。” 沈悦看得眼中似有风沙眯眼。 “走。”卓远牵她起身,仿佛怕久留不舍。 等到小五,小八和齐格处,小五临睡了,眉头还是皱起的,没有松开,伸手紧紧拽着被子,仿佛怕被子跑掉一般。 卓远也看了小五许久,脑海中皆是浮光掠影。 而后起身同样吻上小五的额头,却比旁的孩子身上停留的时间都更多,二哥说过,希望小五像他。 小五很像,是像极了他小时候。 闯祸的时候,恼人的时候,有担当的时候,都像…… 像得他总忍不住对他严厉,对他比旁的孩子都更严肃,也会经常见他赌气跺脚环臂恼怒。 都是小五。 他同样不敢在小五前逗留太久,怕舍不得,等到小八处,小八已不像刚回来时候那样胖嘟嘟的,虽然同样古灵精怪,但少了许多打小报告,吃小零食的习惯。 但当日在栩城,若不是小八塞得一堆零食,他和阿悦,小六,桃桃,撑不了许久。 他是他的幸运星。 他亦吻上幸运星的额头。 沈悦一直跟着他,看他同睡着的孩子依依惜别,因为怕他们醒着的时候,他若流露不舍,他们会一直哭。 早前最让他担心的,还有一个小七。 因为小七总是生病,一年里,没有几日是不吃药的,他担心小七甚至超过小六,但过去的这段时日里,小七一直没怎么生病,身体壮实了很多,夜里也睡得安稳,也不像从前一样诸事小心翼翼。 更重要的是,他和阿四兄弟二人回归和睦,让他心中一头沉石落地。 朝中局势动荡,边关不安,没有什么比家人在侧,相互扶持是更有力的屏障,他同阿四和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 小七,要一直好好的。 他依旧亲了亲小七额头。 等到阿四处,阿四也不装睡了,“嗖”得一声,鼻尖和眼眶都红红得坐起。 卓远奈何,半笑道,“做什么?装睡啊?” 阿四鼻子轻轻吸了吸,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阿悦会意,他是想单独同卓远说话,沈悦正欲起身,卓远抱起阿四起身,“小七和郭毅睡着了,我带阿四去耳房。” 沈悦颔首,“我看着他们。” 正好今日未曾沐浴,卓远先给阿四脱衣服,而后自己也宽衣入了浴桶。 上回给阿四洗澡,还是在栩城的时候。 “怎么了,小大人?有什么话同我说?”他一面给阿四身上舀水,一面打趣般问道。 阿四原本眼睛就是红的,当下,更不争气得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你一定要回来……” 卓远愣住。 阿四很少会这样。 他心中吃味。 阿四只说了这一句,就哽咽得说不下去,就是眼泪滴滴答答落到浴桶里, 阿四一惯克制,懂事。 卓远伸手擦了擦他眼角,怕再惹他哭,随口叹道,“不吉利啊,阿四,六叔出征,你说这些话。” 阿四忽得僵住。 卓远也僵住,他只是怕他再哭,但没想到阿四整个人都僵住。 “你到底怎么了?”卓远笑着替他擦混在一处的鼻涕眼泪。 阿四的情绪才似崩塌一般,根本控制不住,“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我们会很想你,一直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二哥会一直愧疚,我们,我们……” 阿四哭得稀里哗啦。 卓远从未见他哭成这幅模样过。 卓远又伸手给他擦眼泪,这回的声音有些发沉,“魔怔了是不是?刚才做噩梦了?” 阿四顿住,是啊,他多希望那只是个噩梦! 阿四忽然上前,拥住他,“六叔,我好想你,你不知道我们都好想你……呜呜呜呜……” 阿四的话,声声都像针扎一样,刺进卓远心底。 “六叔会回来的。”他摸了摸他的头。 阿四哭得毫无逻辑,“仗打不打得赢你都要回来!死多少人,你都要回来!三年你一定要回来,你记住!你三年一定要回来!” 已经在说胡话了,卓远怕他哭抽了去,宽慰道,“好,听你的,六叔知道了。” 阿四却还是不松手,“六叔,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中了羌亚大将托亚得的陷阱,死在边关,你不要追他,那是陷阱!他想要你的命,你不要追他!” 卓远眉头微微皱了皱,他连托亚得的名字都说了出来,但他并未听过这号人物。 不过卓远终于知晓他哭成这幅模样的原因,梦魇了。 “梦是反的,阿四……”他的话平和而掷地有声。 阿四愣住,停下哭声看他。 他轻轻笑道,“梦是反的,所以,六叔一定会平安回来,还有,六叔记住了,不要中托亚得的陷阱,三年一定回来,是不是?” 阿四懵懵点头。 卓远这才起身,拿起一侧的浴巾裹了他出来,也在铜镜前给他擦头,“我才不英年早逝呢!” 不知为何,阿四又哭又笑出来。 卓远刮了刮他鼻子。 从耳房出来,卓远又陪了阿四许久,阿四才入睡,卓远照旧亲了亲他额头,低声道,“托亚得?这什么破名字啊,做个噩梦都做的稀奇古怪的,小大人,晚安。” 卓远起身。 方才沈悦就不在屋中,卓远推开房门,也没见到苑中有人,应当是回自己苑中了。 卓远踱步去了隔壁苑中,见叶子远远守在苑外,见了他,拱手问候,“王爷。” 卓远颔首,叶子一直是跟着沈悦的,沈悦果真是回苑中了。 卓远推门入内,见内屋里有灯光亮着,撩起帘栊,见沈悦坐在案几前发呆,手中捧着一本书看了不知道多久,但应当一页都未看进去。 “阿悦。”他踱步上前。 沈悦听到他声音,仿佛才回神。 “怎么回来饿了?”他是记得她说,她在屋中看着小七和郭毅,她不会无缘无故出来。 沈悦眼神略微恍惚了些,轻声应道,“白日里累了,有些犯困,回来洗漱换了身衣裳……” 卓远却忽然猜到,她应是刚才听到了阿四哭着和他说的一番话,心里难受,不想再听下去。 他上前,在她身侧坐下。 她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早教清香,和着发间的香气,略微让人失神。 “你要不要去看卓新?”沈悦知晓他方才一一在同所有的孩子道别,唯独没有卓新。 “他应当还没有从南郊马场回来,我明日再同他道别。”卓远知晓以卓新的脾气,今晚一晚都会呆在南郊马场处,“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总有想独处,自己一人单独想清楚事情的时候,让他去,明晨就会回来的。” 沈悦转眸看他。 他亦看她,“你呢?不同我道别吗?” 沈悦伸手揽上他后颈,没等他再说旁的话,双唇贴上他双唇,主动亲他。 他也伸手,抚上她的腰身,抱起她,将她压在小榻上拥吻。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晃,清浅映出内屋小榻上交织在一处的身影。 他指尖顺着她腰身抚过,抚上身前的柔和动人处。 她目光频频失神。 “阿悦。”他低声唤她,温和似玉的声音似是沾染了说不清的情愫,蛊惑着心底。 她脸颊两侧泛起一抹绯红,在他频频唤她名字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声,“清之……” 他微微愣了愣,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停留,想起上次在瀑布水帘后,她唤的那声“清之”,她眸间失了清明,他险些揽着她到了最后一步。 他强压下心中越发强烈的念头,但气息还停在她耳畔。 他想继续,但又清醒得知晓不能再继续。他吻上她双唇,不让她再出声,双手与她十指相扣,再十指紧扣。 他有多喜欢她,喜欢到期盼听到她回应,但又怕听到她回应。 “像上次?”他声音略微嘶哑,忍不住问她。 她脸色更红。 他当做默认。 她身上的衣衫,在被他抱起时顺着肌肤滑落至手腕处,他熄了夜灯,眸色在清冷的夜色里似簇了星辰微光。 他抱她上了床榻,温热的唇畔覆上她的额头,鼻尖,双唇。 他耐性安抚她,她额间的汗水低落,指尖攥紧身下的如意花卉锦被,又松开,最后搭在他肩头,轻轻叹气着。 “沈悦,我一定活着回来。”他声音里有克制,隐忍,并着思念与爱慕。 沈悦看了看他,俯身将他压下,他眸间惊讶,“阿悦。” 她伸手轻抚他眉间,轻声道,“不是说你会活着回来吗?” 卓远喉间微耸,她的接近让他近乎失去最后理智,“沈悦,如果我死了,你还嫁人吗?” 他经不起她厮磨。 沈悦轻轻咬唇,一面缓缓忍住额头的汗水,一面道,“我还要去临近诸国游历,我还想在其他地方多建几所幼儿园,我哪有时间嫁人?” 他已经濒临极限。 沈悦羽睫轻轻颤了颤,“我心里只有他一个大熊孩子呀,他若回来,我们就成亲;他若回不来,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我原本也不是这里……” 话音刚落,她被他抱起,青丝散在如意锦被上。 “嫁我,沈悦!我一定回来。”他拥紧她,狠狠吻上她双唇。 他有温柔,亦有炽热入骨。 夏夜很长,长得屋檐下的灯盏在夜雨中不停摇曳,点在他心中暖意不曾消弭。 夏夜又很短,短得在几声叹息,几处相拥,几许轻颦浅笑就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 天色尚早,沈悦疲惫得窝在锦被里未醒。 眼眸轻阖着,修颈锁骨上露出点点腊梅痕迹,在呼气的起伏下,越加掩盖不去。 卓远已经换好一身戎装,不舍坐在床沿边看了她许久,见她眉头轻蹙,睡梦里也愁容半锁着,似是睡着也有事情沉沉压在心底,他知晓她也舍不得他。 等到屋外卓夜再次催促,卓远才俯身轻轻吻了吻她额头。 阿悦,你的清之会想你的。 好好等他回来。 他一定回来。 半山腰大门处,卓新已经在等。 见他一身戎装,是准备离京了,卓新微微愣住,他上一回见他一身戎装,还是送爹回京的时候。 “替我照顾好阿悦。”卓远上前。 卓新鼻尖微红,半是赌气半是咬牙道,“我不照顾,要照顾你自己照顾,她又不是我六婶。” 卓远笑了笑,知晓他说的都是气话。 卓夜已牵了小芝麻行至跟前,卓远跃身上马,轻声朝他道,“阿新,她已经是你六婶了,照顾好她,掉一根头发,我回来找你麻烦。” 卓新一面眼底氤氲,一面忍不住微讶。 六婶? 卓远已然策马,身后十余骑跟上,忽得又勒紧缰绳转身朝他笑了笑,而后打马扬鞭而去。 笑容如画卷般刻在卓新心上。 六叔…… 你一定要回来。 第198章 === 第198章 夏令营结束 === <ul class=tent_ul> === 第198章夏令营结束 === 沈悦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 卓远应当已经走很久了…… 沈悦伸手挡在额前,能遮住窗外的光亮,却抚不平心中的情绪。卓远离开, 府中还有一堆孩子要安抚, 阿四,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还有卓新。 沈悦坐撑手起,才觉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 似是起不了身,昨晚的抵死缠绵和炽热入骨仿佛还在耳畔,目光清浅处,才见枕边留了一朵红色的花。 是他晨间在苑中摘下放她枕边的。 沈悦轻叹。 他才刚走,她就开始想他。 睹物思人,有时是件可怕的事。 但更可怕的, 是时间…… *** 卓远不在的前两日, 小五,小八和桃桃变着法子的哭。即便不是哭,也会变着法子闹腾。 孩子和大人一样,需要发泄情绪。 但孩子们有时能难察觉和说出心中的想法,在大人看来,便多是无理取闹和肆意妄为,譬如,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小七, 也会在吃饭的时候闹情绪。 沈悦会陪他们在苑中树荫下荡秋千,然后问,好一些了吗? 孩子们会点头或摇头。 若是点头,沈悦会鼓励他们去做别的事情,若是摇头,沈悦则会陪着他们在秋千上多坐一些时候,一起看着近处的花苑和远处的山峰,静静感受夏日的静谧,让孩子们的分隔焦虑一点点好起来,重新投入到夏令营中。 她会安抚每个孩子的情绪,却同样有自己的情绪。 也会和卓新一起,在苑中的秋千上,坐到子时过后很晚,最后回到屋中,才发现只过去了一日…… 第三日的时候,收到涵生的来信,沈悦唇畔才露了笑意。 信上说,这次和夫子去南边游学,见了很多大儒,增长了很多知识,觉得自己看得书实在是太少了,九牛一毛。眼界不同,看到东西不同,这一趟和夫子外出,给了他不少新的想法和念头,他会努力参加每一次游学,抓紧游学的机会。 末了,想念姐姐,听夫子说,他们六七月就能抵京了。 涵生要回来了,沈悦心底微暖。 仿佛日子开始忽得有了盼头。 …… 小孩子的心境也大抵如此,伤心了三两日后,又很快恢复和适应了之前的生活。 一样听岑夫子的历史故事课,一样同卓夜学习野外生存技巧,和阿悦一起学习游泳,去南郊马场学骑马,也会每隔两日,就开启新一轮的野外生存游戏,一轮比一轮难。而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定能通关,而是少了许多提示和线索,动辄全军覆没,而后和卓夜一起,就在野外场地做实地复盘。 小荔枝仍旧是每个休沐的第一日,会和他们一起参与游戏。 大家也默认了日后幼儿园中会多小荔枝一员。 孩子们照旧会哭,会笑,也会在奔跑的时候摔倒,沈悦也会上前,扶起摔倒的宝贝,轻轻问他/她有没有摔疼,宝贝们要么点头,要么摇头,但在沈悦的安抚下,最后都是甜甜的笑意。 夏令营日子也在这样的笑意里,一日日过去。 …… 这样的日子,与卓新而言也过得飞快。 六叔离朝,他以平远王世子的身份入朝,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习惯,但旁人都会因为他是平远王府世子对他恭敬,也照顾有加。 同国中每一个高门邸户一样,平远王府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早朝时候,众人各执一词,有议论边关战事进展的,有议论后宫妃嫔的,也有议论南边治水,东边旱灾的,要么北边匪患成灾的。 卓新早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国家一日之内怎么有这么多破事要操心。 而每一桩破事儿,仿佛都牵涉了一派的利益,朝堂上和气的时候少,各执一词,针锋相对的时候多。 天家每日都要在大量的争执和指责中取舍,也会对不同的势力做制衡。 但在朝中呆得时间越久,越觉六叔说的没错。 正因为六叔在边关,如今边关战事是西秦国中最重要的事,所以朝中没有任何人对平远王府生事,无论是哪一派,都在指望六叔在边关能将战事扛下来,否则,哪有他们在国中日日生出这些乌烟瘴气的份。 朝中也会听到边关的消息。 每回卓新都期盼着,又隐隐有些害怕,更有心惊肉跳。 六叔不会分心,战场上从来不会给家中写信,他也是每回从朝中知晓边关的消息。 从早前没有书信来,不知道一路急行军什么时候能到边关,到六月初的时候,边关消息传来,平远王率军抵达湖城,止住了西北溃败。 朝中仿佛都松了了口气。 但双方这一仗打得极其焦灼。 羌亚属于游牧后迁徙定局的一支,族中各个骁勇善战,而且羌亚地势优越,是临近诸国通往西域的屏障,商贸往来频繁,国中富庶,武器也精良,但远赴西秦作战,西秦也有优势,所以双方僵持不下。 战场上伤亡不计其数。 而羌亚还在持续增兵,整个国中仍旧人心惶惶。 这一战,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也关乎周遭诸国之间的利益权衡,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都不敢动,也不敢停,但在羌亚的强势猛攻下,卓远将占线一直控制在湖城以北,没有再失一城。 但羌亚持续增兵,西秦也只有持续增兵。 各处的驻军陆续往西北增调,周遭的驻防相对减弱,又隐隐增加了旁的隐患。 从五月中旬到六月底的这一个半月时间,卓新在朝中所见所闻,比过去十几年都要真实。而每回回府中同陶伯复盘,又能从陶伯这里得到不同观点。 他越发觉同六叔比,自己太稚嫩,但六叔扛起平远王府的时候,也比他大不了多少,那时候,他还在同六叔闹脾气,赌气去了军中。 六叔一直不说,但眼下他才知晓,若是没有六叔,当时的平远王府内忧外患,是一幅什么样的烂摊子,但如今,留给他的,是一手握在手中的好牌。 六叔在边关,他只能打好这幅牌。 …… 六月底,幼儿园的扩建工程才结束。 因为边关突然爆发战事的缘故,陶东洲和府中所有的资源都向王爷这处倾斜,原本五月底结束就有些勉强的工程一直拖到了六月底。 六月底前,孩子们进行了最后的模拟野外生存考验。 这次的考验,拿掉了“游戏”两个字,也全然和之前的游戏不相同,全部是模拟而真实的野外环境,甚至他们遇到了误打误撞跑进来的野猪一头,才知道周围布防了多少侍卫和暗卫,光是射在野猪身上的箭矢就不计其数。 小六,小七和桃桃还是有些吓住,所以第一次模拟野外生存考验暂缓,第二日重新开始。 卓夜再让人进行地毯式排查,确保场地是安稳的。 第二日的野外生存考验,孩子们其实捡了便宜,因为昨日的考验中断后,并没有再换考题,而孩子们聚在一处,整个下午都没有玩任何东西,而是和阿四,小五,齐格,郭毅一起谈论要怎么通关。 也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 最后一次的野外生存考验,不仅包含了分辨方位,真靠野菜和野果充饥,寻找水源,避开危险的地方行径,如何保存体力,游泳抓鱼,而后在野外自己生火度过一晚,还有在天亮前,寻找一处安稳的地方躲藏。 孩子们做得很好。 远超出沈悦,卓夜和卓新的意料。 其实不止在野外,甚至任何场合,很多东西都是适用的。 心心念念的皇子终究救出,原来皇子和怪兽就是二哥和卓夜,故事的结局是侍卫战胜了怪兽,救出了皇子,但同时也和怪兽做了好朋友,怪兽教会了他们许多本事。 是孩子们喜欢的大圆满结局。 野外生存考验通过的晚上,还是点起了篝火,卓夜又让人抓了一整座山的萤火虫,孩子们在放飞萤火虫的时候纷纷许愿,许得都是六叔快些回来。 沈悦微微愣住,一个半月了……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又过得极快。 她在照顾孩子们的同时,孩子们也分散了她对他的思念,不至于每日都度日如年。 她想他了。 但她很好。 这一个半月里,她一直都未空闲,而是让工作将自己填满。整个幼儿园下半年的教学计划,课外活动的安排,需要的师资力量和要提前准备的物资,都做了统一的规划,还有初步的分班考虑,和分班之后如何对孩子们进行安抚,因为自始至终,孩子们都在同一班级里,但是后续会分开。 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 仿佛早前一直都没有成片的空闲时间,而每日晚间,她都能提笔写到夜深。 困了就去洗漱。 有时也会梦到卓远,在蹴鞠草坪上和她一起踢球,或是牵着她毫无预兆得从三四米高的小瀑布跳下,还会有月明星稀时,他躺在她怀中,同她讲他五哥的事。 不在一处的时间,他们会彼此想念。 但也知晓,彼此有更重要的事。 既关风月,也无关风月…… *** 最后一日,沈悦还是带着孩子们完成了之前听宝贝智多星时候的心愿。 他们也想玩宝贝智多星的游戏。 有趣的是,京郊别苑除了有几处苑子之外,也确实真有特殊加固的苑子和暗道做避难之处用。 卓夜带着孩子们真做了一版宝贝智多星的翻版,譬如,哪里是京郊别苑原有的陷阱和机关,哪里可以真放一些意向不到的东西,孩子们连断魂草都想到了运用。 最后还辛苦叶子带了十余个人扮演坏人,孩子们的陷阱有的管用,有的不管用。 就连阿四都觉得玩进去了。 他们想的,和叶子几人做的还是有诧异的地方,但若是还有下一次,不少地方都可以改进。 小五大呼过瘾。 孩子们都觉得如果日后有危险,可以躲到这里来,既而哈哈大笑。 卓夜没有戳穿,如果真的有一日有危险到他们都护不住这群小祖宗的时候,这些陷阱和暗道都无用,但眼下,小祖宗们高兴就好…… 六月最后以一日,宝贝们乘马车离开了京郊别苑。 都舍不得都趴在马车上同京郊别苑挥手作别。 五月端阳到六月底,差不多两个月时间,孩子们在这里留下了很多记忆。 “阿悦,我们还能来吗?”小五忽然问她,孩子们也都一脸期盼。 沈悦伸手揽过小五,轻声道,“来啊,日后,我们不是还要来游泳和骑马吗?” “好耶!”孩子们欢呼雀跃。 虽然同夏令营做道别了,但是还是有值得期待的事情,新的幼儿园要来啦!~ *** 马车在王府门口缓缓停下的时候,齐将军府和尚书府的马车都在,将军夫人和曲夫人来接齐格和郭毅了。 离家两月,孩子们既想念家中,又份外舍不得朝夕相处的阿悦,卓夜和幼儿园的一干孩子们。 “开学再见啦!”小五和齐格已经可以拥抱道别。 野外生存游戏,他们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也知晓一个人是无法过关的,野外生存游戏的助力,一直是小五和齐格。 “知道了,开学再见!”齐格也挥手。 只是说完,齐格又懵了,“什么时候开学啊?” 沈悦笑道,“中秋前后,看具体情况。” “中秋?”齐格愣住,似乎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中间还要多久,“啊……怎么这么久才开学啊!” 他以为就是回家歇上两三日呢! 他要去幼儿园! 他要和大家在一起! 沈悦半蹲下,温声安抚道,“幼儿园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而且,也还有许多新的小朋友要来,所以我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让大家有更好的体验。虽然幼儿园没有开园,但是格子,你也可以王府找大家玩啊?” 小五也眼前一亮,大声道,“对啊!幼儿园没有开园,但是我们都在啊!格子,你天天都可以来王府,我们一起玩啊。阿毅,你也要来,我们还可以一起蹴鞠啊!” “蹴鞠可以去我家!”齐格忽然想起,“我家可以让小叔一起!” 孩子们都想起齐蕴来。 这段时日的夏令营,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齐蕴了。 孩子们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七嘴八舌得说着可以去各自家中做什么,郭毅也邀请了大家来家中,因为娘亲做的点心很好吃。 “哇~”孩子们的味蕾仿佛被打开了去。 原本是分开的一幕,忽然变成了大型邀约现场,仿佛将这月余的安排都给排满了。 孩子们“咯咯”笑着,相互挥手作别。 夏令营结束了,但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也就是宝贝们的暑假生活开始啦!~ 从同将军夫人,曲夫人还有齐格,郭毅作别,孩子们嘻嘻哈哈回了苑中。 今日朝中有事,卓新在朝中还未回来,陶东洲在等候孩子们。 “陶爷爷~”一堆金贵小祖宗离家两月终于回来,仿佛整个平远王府又恢复了早前的热闹和闹腾,但闹腾一些,没什么不好! “陶爷爷,新幼儿园建好了吗?”小八特别热心。 陶东洲忍不住笑,“好了。” “要去要去!”孩子们乐得手舞足蹈。 沈悦笑道,“今日才回来,慧妈妈,平妈妈他们都还等我们呢,我们先回苑中休息,等明日,你们再和阿悦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新幼儿园,好不好?” “好!”孩子们眼中的欣喜无法形容。 *** 丝竹苑中。 “慧妈妈!”小七远远跑向慧妈妈。 许久不见,慧妈妈想极了小七,小七上前和她拥抱,慧妈妈仿佛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又很快摸了摸眼泪,看着小七,“结实了,黑了。” 小七骄傲道,“我还学会了游泳和骑马呢!” “是吗?”慧妈妈是真意外,早前的七公子连身子骨都不怎么好,她是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七公子能和五公子几人一道骑马的,更何况还有游泳。 慧妈妈一时感触。 而眼见阿四也在小七身后,慧妈妈看了看他,福了福身,“四公子。” 其实阿四和慧妈妈一直不亲,也不喜欢她,但眼下,看到小七和慧妈妈一处,阿四忽然想通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身边亲疏远近的人,也不一定每个人都对你好,或者每一个都对你不好。 其实慧妈妈并不重要,但从前的他,当做了心里魔障。 阿四点头,但没怎么应声。 慧妈妈又唤了春雨来,将给小七准备的酸梅糖也端了一份给阿四,阿四接过,看了她一眼,其实酸梅糖喝在口中也是酸酸甜甜的。 “四哥,走!我们去把夏令营做的干花收拾出来放好。”小七积极。 阿四应好。 兄弟两人有自己的事情做,慧妈妈和春雨没有上前,只是微微笑了笑。 重华苑内,小五大喊一声,“平妈妈!” 平妈妈耳朵都被他震拢了去,“这可算祖宗回来了,大老远都能听见!” “平妈妈,你有没没有想我!”小五笑嘻嘻问。 平妈妈好气好笑,“怎么不想,日日都想着我们五公子能回来,给你做了好吃的水果冰盘。” “太棒了!我要全部吃完!”小五浮夸得蹦跶着。 平妈妈笑不可抑。 *** 小六和小八的兰桂苑里,王妈妈和桂枝来迎,姐弟两人手牵着手走回来。 “王妈妈,桂枝……”小六先开的口。 王妈妈和桂枝都愣住,六小姐……六小姐会主动开口唤她们了,还这么熟练…… 王妈妈和桂枝一个眼眶微红,一个鼻尖微红。 “六小姐,八公子。”两人上前福了福身。 小八叹道,“王妈妈,桂枝,我好饿,我想吃糕点。” 桂枝哄道,“知道了,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八公子回来了。” “哇!”小八眼前一亮,“什么糕点!” 当即就来了精神。 “芙蓉桂花莲子糕。”桂枝揭开蒸笼,眼见着小八喉间咽了咽。 王妈妈和桂枝哭笑不得。 小六也笑道,“小八,你少吃一些。” 小八憨厚挠了挠头,“知道了。” 桃华苑里,碧落看着桃桃回来,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九小姐都长高了……” “真的吗?”桃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又和碧落比了比,欣喜道,“好像我真的长高了,碧落,我都到你这里了!” 碧落忍不住笑。 桃桃又道,“碧落碧落,我和你说,我不是幼儿园最小的小孩子了,我也当姐姐了,小荔枝会来幼儿园,她才是幼儿园最小的小孩子,我有帮助她吃饭,洗手,还牵着她去了集市,怕她走丢,她想爹爹和娘亲的时候,我还安慰了她。阿悦说我是一个合格的好姐姐!” 桃桃一口气说完了整整一大段。 碧落既惊喜,又意外。 这一两月,九小姐似是真的长大了,和早前一样,又仿佛和早前不一样了…… 碧落忍不住摸了摸眼泪,小别重逢总是惊喜。 回来就好,没有九小姐的桃华苑都不像桃华苑了,眼下才是桃华苑…… 碧落牵起她,“准备了九小姐喜欢的水果茶。” 桃桃欢喜,“太好了,我正好渴了,我要喝三大杯!” 碧落笑不可抑。 *** 苑中,沈悦同陶东洲一道踱步至南院外。 沈悦目露迟疑,但也大抵明白陶伯的意思。 如今北院扩建成幼儿园,祈福苑没有了,之前卓远就让她搬去南院和他一道,眼下虽然卓远不在,但也应当叮嘱过陶伯,所以陶伯才会领她来这里…… 沈悦脸色微红,主动开口,“陶伯,可以在东院替我安排住处吗?” 陶东洲迟疑。 沈悦朝陶东洲轻声道,“我是想多和府中的孩子们在一处,而且……” 沈悦顿了顿,喉间轻咽,也没隐瞒,“我怕睹物思人。” 陶东洲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但眼下,似是忽然会意,既而朝她拱手,“老奴明白了。” 沈悦微楞,第一次听陶伯在她面前自称老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陶东洲又捋捋胡须笑道,“阿悦,你当遂王爷一道改口,唤老奴一声陶叔了。” 陶叔? 第199章 === 第199章 涵生回京 === <ul class=tent_ul> === 第199章涵生回京 === 陶伯将沈悦的苑子安排在东院临近小五的苑落, 这处苑子大一些,方便孩子们在暑假的时候来找阿悦玩。 小厮将祈福苑时封存的东西搬了来。 苑子是小厮加紧收拾出来了,也放了沈悦喜欢的植物。 东西来了之后, 翠子帮着沈悦一道收拾。 小五离得近, 听说阿悦搬到了隔壁, 头一个过来窜门,平妈妈帮着翠子一道归整东西,小五也在帮忙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谢谢天天。”沈悦一面整理书册,一面道谢。 “那有什么!”小五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帮着递书给沈悦。 阿悦搬到他隔壁了,小五高兴得不得了。 “阿悦,你怎么这么多书?”早前阿悦在祈福苑的时候, 他不常去,也没仔细留意过,眼下,一本接一本的,小五只觉比六叔的书多多了。 沈悦正好笑道,“我喜欢看书啊!书很好, 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小五叹道, “我也想看外面的世界。” 沈悦凑近,“那正好,放暑假了,你可以每日来我这里看书。” 呃,小五婉拒,“我又不识字……” 沈悦锲而不舍,“你每日来,我抽空给你讲书, 也教你识字?” 小五惯来抵触识字,打了个乐呵呵就过去了。 沈悦笑笑。 两人继续收拾书册的工作。 许是因为小五在的缘故,枯燥的整理过程,仿佛也有多了不少乐趣。 之前住在祈福苑是因为京中才出了国公府失火的事,有禁军来回巡逻,京中不算安稳,陶伯……陶叔担心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梁宅不安全,所以暂时在王府落脚。等到王府,为了方便去幼儿园,才选了北院的祈福苑,眼下祈福苑已经连同北院一道拆了,扩建成了新的王府幼儿园,她也搬来了这处听书苑。 苑子的名字和她契合,她要在这里呆上两三年,也应当要置些自己的东西。 舅舅舅母家中不大,她的房间能堆书的地方都堆书了,不如听书苑宽敞,这次听书苑收拾出来,她可以去北市买一些适合放在女孩子苑中的花花草草和小装饰物了。 沈悦心中隐隐期盼。 书籍收拾完,便完成一件大活计。 沈悦和小五默契击掌。 这里的书籍整理,有小五一半功劳。 黄昏前后,孩子们听说阿悦搬来听书苑了,都陆续来了听书苑这里。只是慧妈妈也好,王妈妈也好,碧落也好,都同小祖宗们说了,沈姑娘今日才搬了苑子,收拾了一整日,肯定辛苦了,我们来看看,明日再来沈姑娘这里。 小祖宗们竟然都很听话。 这应当就是许久不见,份外听家中话的乖巧例子。 沈悦逐一同来窜门的孩子们道别。 搬回东院,葱青,少艾和凝白就不适宜再同沈悦住在一处了,东院都是王府小祖宗们住的地方,相互离得都不远,剩余一大片占地都是花园,因为东院的孩子可能多,所以尽可能避免了湖泊,池塘,所以到夜里的时候,东院便要比南院和西院都要热一些。 好在夏日里王府内都有消暑的冰块送来。 沈悦怕凉,不敢吃冰,但放在房间里降温倒是很好,反倒比早前在梁宅的时要凉快上许多。 今日从京郊别苑回京,下午又收拾了一下午听书苑,夜里,沈悦很早就洗漱完,换上了舒服的小吊带和小短裤坐在床榻上夜读。头发用素簪挽起,旁边放杯温水,屈膝在床榻上坐着,看到有趣处会将书页折起来,明日用笔勾画。 困意来时,熄灯,盖上锦被。 临睡前,会忽然想起大熊孩子。 打仗有时候不分昼夜。 她并不知晓这个时候的卓远是在帐中,城墙上,还是在沙场上…… 平安就好。 *** 大军在湖城开外三十余里处扎帐。 今日大军将羌亚军队逼退湖城外,眼下后援充足,有必要将战线前推。 湖城以北三十里处扎营,湖城已然安全,稳扎稳打,许是能在七月时候收回峦城。 将近子时,大帐中的灯火未熄。 卓远在沙盘前站了许久,脑海中反复过这十余日双方交战的细节。 很奇怪,对方的战术很奇怪。 同一处关卡,他们想强攻的时候,对方弃守;但同样是一处地方,他们另一次想强攻的时候,对方又死守。 不应当! 而且,是对方不应当! 他们第一次强攻这处关卡的时候,是想试探对方的底线,但对方弃守,没有给他们机会;第二次强攻同一处关卡,是为了打通补给线,将战线前推,但这次,对方死守。 要说巧合,是有些巧合。 但非要说巧合,又不会回回巧合。 很难让人揣测透。 抛开巧合的一条,要么,对方很清楚他们每一次的作战策略;要么,对方军中很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而这个人,对他,对整个西秦军中都了如指掌。 如果是对方很清楚他们每一次的作战策略,那就是他们出了内鬼,但这个内鬼很狡猾,并没有次次都让他们扑空,所以他们觉察;如果是第二点,对方军中有很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而这个人,对他,对整个西秦军中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除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但这几个名字,做不到这样料事如神。 卓远眉头微拢,这次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何处不对,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 忽得,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托亚得? 他喉间紧了紧,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忽然涌入脑海中。 许是那日阿四说得认真,他真得听了进去,又许是,他真的魔怔了…… “叫孙勇来。”他吩咐一声。 身侧的副将应声。 孙勇早前在军中一直是他的副将,这次赴西北,孙勇是左前军指挥使,是卓远的嫡系,也是卓远信得过的人。 眼下已经过了子时,孙勇来得却快,是同样也在帐中没睡。 “王爷。”孙勇拱手。 “孙勇,帮我查个人,不要惊动其他人。”卓远摆手,示意他上前,轻声道,“打听羌亚军中,有没有一个叫托亚得的人。” 托亚得? 交战这么久,孙勇确实不曾听到过,遂皱眉,“王爷,这人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卓远环臂轻叹,“还不清楚,只是做排除……” 排除?孙勇听得有些迷糊。 “先去打听,不管是托亚得,托亚雷,托亚峰,反正什么都好……我就是好奇,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卓远缄声,他最好没猜对,否则这场仗,真会内忧外患。 不知为何,他总能想起阿四说起,梦到他死在托亚得的陷阱里。 他是告诉阿四梦是反的。 但他也好奇,他行军惯来谨慎,什么样的情况,他会明知危险,还要去追击,最后死在对方的陷阱里? 说不通。 “早点休息。”卓远还在沙盘图前环臂看着,孙勇拱手,退出了主帐中。 卓远伸手,取了近处的绿色旗帜,插在沙盘上,大营前五十余里的峦城上。 峦城要不惜代价拿下。 但一次,卓远目光微敛,伸手拿了一侧红色旗帜,插在峦城以西六十里的繁城上…… 卓远拿定主意,才去洗漱。 脱下一身戎装,仿佛整个人都如释重负,轻巧了许多。 两日前打完一场恶战,今日行进到此处扎营,能睡个短暂的安稳觉。 卓远一头倒在榻上,目光空望着大帐顶端出神。 稍许,才从枕侧拿出那枚荷包看了又看,不怎么光彩,但走之前趁她睡着取了她几缕头发…… 反正她也知道他熊。 卓远笑笑。 *** 翌日想来,沈悦是被小五的人工闹铃闹醒的。 虽然早前也想到过,搬来听书苑,许是每日晨间会被各路小祖宗的人工闹铃闹醒,但真等被小五的人工闹铃闹醒的时,沈悦还是有些懵懵的,连连打着呵欠。 “阿悦,别睡懒觉了!”小五在外阁间唤她。 内屋是她休息的地方,府中的孩子虽然调皮,但知晓礼数,不会偷偷跑到内屋中来。 沈悦还未出声,又听到一侧平妈妈的声音,“五公子,沈姑娘还没醒,这样不礼貌。” “可是阿悦一向起得很早啊。”小五据理力争。 平妈妈叹道,“昨日搬苑子,沈姑娘忙到很晚,五公子要体恤。” 小五似是才想起来这一出,他还帮着递过书呢,小五歉意道,“阿悦,那我先回去了,你晚些起来。” 言罢,又是一连串脚步声,和平妈妈撵他的脚步声。 沈悦一面伸手绾了绾耳发,一面忍不住笑,平妈妈的身子骨就算不是王府中这几位管事妈妈里最好的,也应当是锻炼得最勤的,随时随地都在撵小五的路上。 反正也醒了,沈悦撑手起身。 看来,搬来听书苑,以后是不能睡懒觉了。 沈悦唇瓣勾勒出一抹如水的笑意,既而俯身穿鞋,青丝如墨般披在肩上,遮住了吊带露出的香肩,起身去了屏风后更衣。 翠子已经在外阁间备好了洗漱的水。 等沈悦洗漱完,回了屋中简单描了淡妆,小六和小八来了苑中。 王妈妈歉意道,“知道沈姑娘搬来了听书苑,就闹着要和沈姑娘一道早餐,拦都拦不住。” 沈悦目光柔和看向眼前的两个小宝贝,两人忙不迭点头,一个劲儿附和王妈妈的话。 王妈妈哭笑不得。 “正好我也还没吃,我们一起,你们想吃什么,让翠子去取?”沈悦上前,小六和小八都自觉得伸手牵了沈悦一只手。 小八大声道,“肉包子,菜包子,豆浆,还有稀粥。” 小六轻声道,“我想要蝴蝶酥和连藕粉。” 翠子朝二人福了福身,又问了道,“沈姑娘,您呢?” 沈悦会意,“这些都多取一些,剩下我用就好。” 翠子福了福身,这才去取。 沈悦这里地方很宽敞。 在等翠子送早餐过来的功夫,沈悦带着小六和小八去了苑中的东暖阁参观。东暖阁光线很好,平日里可以用来做书房,而且空间宽裕,容纳一群孩子坐着看书都不显得挤。日后,恐怕要时常在东暖阁内带着孩子们活动。 “阿悦,这里准备放什么?”小六好奇问她。 昨日她和小五整理书册的时候,就是将书册间隔着拜访在不同的书柜隔断里,隔断与隔断之间大抵都有隔空,所以小六才会问起。 小六惯来心细,沈悦半蹲下,温声道,“我想让书柜不那么单调,想在每处空余的间隔里,放一些花草,还有一些装饰物,取书的时候心情也会好。” 小八笑道,“那可以放一盒糖罐子,点心盒子。” 沈悦和小六都跟着笑起来,小八就喜欢吃的。 “那为什么不让陶爷爷让人送来?”小八好奇。 沈悦道,“我想自己慢慢挑,符合自己喜欢的。” 正好,翠子送了早餐来,沈悦陪着两个孩子在外阁间一道用早餐。 陶伯跟前的小厮来,说幼儿园还在打扫,沈姑娘可以酉时前后去。 “哇~”小六和小八顿时都无比期待,终于要见到新的幼儿园了。 小八闲不住,“现在就想去怎么办!” 沈悦想了想,“我正好要去一趟北市,买苑子里装饰的东西,想邀请小六和小八一道去,要不要去?” “要去要去!”小八当即不说去幼儿园的事情了。 反正幼儿园酉时就可以去了,那还是吃完早饭和阿悦先去北市比较重要。沈悦遂让小厮同陶叔说一声,小厮稍许折回,“陶管家说,沈姑娘拿主意就好,知会卓夜一声,让他安排。” 那就是日后府中孩子相关的都悉数听她的意思,不必再同陶叔商量了。 直接让卓夜安排就是。 “哇~”小六和小八喜出望外。 “那等我们吃完就去,我有好多想买的东西。”沈悦朝他二人眨眼睛。 小八和小六都果真加快速度。 稍许,王妈妈来了苑中,沈悦和王妈妈说起去北市的事。沈悦在,王妈妈苑中正好有事走不开,没一道跟去也放心。 府中孩子多,作息大不相同,譬如小五起得早,但当下兴致一来跑去哪里玩了也不知晓。小七有起床气,桃桃起得晚,孩子们的习惯各不相同,夏令营结束,暑假的时候更多了些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这趟出门沈悦也不准备寻每个孩子问一声,就同小六和小八来回一趟,酉时再同孩子们一道去幼儿园不耽误就行。 “走。”沈悦一手牵起小六,一手牵起小八,三人一道往王府大门外去。 阿吉驾车,叶子和段牧都已骑马在一侧等候。 北市稍远些,叶子和段牧领了五六骑一道。 今日并非休沐,卓新一早便入宫早朝,街上的马车不多,北市也差不多开市不久。 小六和小八之前几乎没有来过北市。北市是卖小手工和小东西的地方,譬如花灯,棋盘,画扇之类的,小六和小八去过较多的是东西市,所以看到北市琳琅满目的陈设时,都仿佛看花了眼,觉得比东西市看起来要丰富许多。 沈悦带着孩子们看了不少装饰的小玩意儿,还有可爱的小盆景,小花草等等,都是适合放在东暖阁和外阁间,以及主屋的小东西。 小六和小八也给自己屋中挑了一些小装饰。 这些,早前都是陶爷爷让人布置好的,或是王妈妈和桂枝放好的,小六和小八也是头一回给自己屋中挑选喜欢的装饰物,虽然不多,但是都很满意。 沈悦还置了喜欢的棋盘,还有一套喜欢的喝茶杯子。 算不得贵重,但都很别致,也与众不同。 小八馋路边的小面了,沈悦带着两人去路边吃了小面,其实也有些担心会不会闹肚子,但看着小六和小八吃得一脸满足模样,又忽然想,偶尔出来放松一下也不错。 吃完小面后,又在逛街的时候吃了糖葫芦,喝了好喝的八宝茶。 这大半日的时间如飞一般过去了。 最后,沈悦又带小六和小八去了之前做泳衣的小作坊,小六和小八听说之前的泳衣是在这里做的,都很好奇,也问阿悦这回是还要做泳衣泳帽吗? 沈悦摇头,是给宝贝们准备小雨衣和小雨靴。 差不多进入到七八月,是雨季了,若是外出课外活动的时候遇到大雨,可以穿起来保护自己。 小六和小八虽然听不大懂小雨衣和小雨靴是什么,但阿悦给他们准备的东西总是很有用,那小雨衣和小雨靴肯定也是。沈悦和掌柜交谈的时候,小六和小八就在店中听着,等稍后沈悦牵了他们一道出小作坊的时候,告诉他们,再隔几日,就有小雨衣和小雨靴啦。 小六和小八都很高兴。 生活,就是被这些点滴的小高兴撑起来的。 等从小作坊出来,便差不多该坐马车折回平远王府了,酉时还要参观扩建后的幼儿园,小朋友也好,大朋友也好,心中都有些激动。 “阿悦,我们可以一直留在幼儿园吗?”小八突发奇想。 “当然不可以,我们会长大,会去学堂,还可能去到很远的地方,所以,幼儿园是我们的美好记忆,但人不可以一直停留在美好记忆里,还要继续创造自己的价,所以,小八,你是不可能一直在幼儿园的。”沈悦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闲谈间,马车抵达平远王府。 大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沈悦撩起帘栊,依次抱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阿吉驾车从侧面驶入,他们今日各自买的东西,也会送到各自苑中去。 陶东洲身边的小厮一直在大门处等候,见了沈悦来,赶紧快步应了上去,“沈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沈悦笑道,“陶叔找我?” 小厮拱手应道,“是的,沈二公子早前托人捎口信来,说他们的马车在回来的路上陷到泥坑里了,正好有京中的禁军经过,见他们是启明学堂的夫子和学生,就直接骑马将他们载道了驿馆。口信是一日前让人送的,但说是路上耽误了,所以陶管家推算差不多眼下,二公子应当回家中了。” 涵生,回来了? 沈悦喜出望外,似是连话都忘了接。 小厮继续道,“陶管家说,参观幼儿园的事不急,不如先放在明日,沈姑娘许久未见二公子了,让叶子赶紧送沈姑娘回家一趟,旁的事,先暂且搁一处再说。” 沈悦笑着朝他道,“替我给陶叔道谢。” 小厮拱手。 沈悦又朝小六和小八交待一声,可能今晚不回来了。 小六和小八听话点头,而后同她挥手道别。 早前的马车里放的都是今日从北市购置的东西,叶子另驾了马车载着沈悦往城西去。 马车上,沈悦一直有些激动,涵生其实也不大,出门几月,她不担心是假的,但涵生总是小大人模样,信中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心中一直记挂着。 说的是六七月里回京,她没想到赶巧是今日,六月最后一日。 平远王府离城西不远,马车缓缓停在梁宅门口,沈悦果真见苑门是开着的,是涵生回来了! “涵生。”沈悦入内。 “姐?”沈涵生其实也刚到。 刚放好外出游学的行李,转眼就听到沈悦唤他的声音。 沈涵生冲到沈悦跟前,沈悦拥他的时候,不由叹道,“怎么长高了那么多?” 忽得,又觉问得糊涂,三四月本来就是大多数孩子的猛长期,涵生一直独立,也能照顾自己,所以外出游学的时候个头窜这么快也是情理中的事。 “涵生,饿吗?”沈悦忽然想起。 “有一些。”沈涵生尴尬应道,其实方才他就看过厨房了,也想起姐姐才从,甚至还没从京郊别苑回来,厨房一直是空置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快,也饿得快。 “走,正好我也饿了。”沈悦牵了涵生一道出门。 随意在近处找了路边摊吃了碗混沌,两人都吃都很满足。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弟二人在一处。 沈涵生同沈悦说起这一路的见闻,还有开始时候闹的笑话,沈悦一直认真听着。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好好陪他,所以听他说游学的事,她大都专注。 临末了,姐弟二人一道散步回家中。 沈悦也同他说起夏令营的事,还有就是幼儿园扩建好,明日就可以去看了,她心中挺期待的。 华灯初上,仿佛整个城市都是从这个时间开启了另一番夜景,很好看,也让人动容。 沈涵生看了看她,忽然道,“姐,我听说平远王出征了。” 沈悦微楞。 沈涵生想了想,又道,“你想他吗?” 沈悦笑道,伸手揽过他肩膀,轻声道,“想啊,很想。” 第200章 === 第200章 新幼儿园 === <ul class=tent_ul> === 第200章新幼儿园 === 涵生回了家中, 沈悦今晚便留在梁宅。 她也是昨日才从京郊别苑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中收拾,眼下, 沈悦做了简单的清扫, 涵生将行李整理好,沈悦又重新给他铺了床, 到了亥时左右才忙完。 夏日里,沈悦出了身汗。 涵生去洗漱的时候,沈悦又将自己的房间简单清扫整理,晚上可以歇下。 剩余的苑中,厅中还有厨房等,等沈悦想起的时候,叶子和段牧都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连苑中的花花草草都浇了。 叶子和段牧都是平远王府的暗卫, 卓夜让他们二人跟着她,这是连活计都包干了。 两人是暗卫, 训练有素, 打扫完, 就去了屋顶或者什么七七八八的地方,没有事情是不会主动出现的。 沈悦忍不住笑, “辛苦了,叶子,段牧。” 忽得,有个脑袋从屋顶倒吊下来,“沈姑娘,没事的,应当做的。” 大半夜忽然来这么一幕, 沈悦吓了一跳。 好在反应过来是段牧的声音。 一侧屋顶上,叶子恼火,“你能不能不倒吊!” “哦。”段牧似是也反应过来,刚才是图简单了,当下,轻身跃下,脚尖轻轻一垫,平稳飘逸着地,却二呵呵挠了挠后脑勺,“沈姑娘,抱歉,习惯了。” 沈悦笑笑,“没事。” 其实也不是头一回见段牧倒吊,只是平日里,都是白日,她唤一声,段牧就出来了,但大半夜确实有些吓人了去。 段牧和叶子两人性子互补。 叶子偏沉稳,段牧年纪小,见风就是雨的时候多些,但有他们二人在,沈悦总是安心的。 等涵生洗漱完,沈悦也去。 夏日里,又出了一身汗,洗漱完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沈悦出来的时候,涵生还没睡。 姐弟二人说了会儿话。 眼下是暑假,启明学堂暂闭,要等到中秋前才开学。 沈涵生没有旁的固定去处。 平远王府的孩子小,卓远出征,沈悦要留在府中照顾,有些难顾及。但她又不想留涵生一人在家中。 沈涵生乐道,“姐,我又不小了,又不是小时候去哪里都要牵着你衣角才敢出门。我在京中还有同窗呢,我们约了一起看书,郊游,还有苍月来的儒学大家过几日就会来京中,我们会一道听讲学,就是因为这位儒学大家要来,夫子才带我们提前回京的。而且,这次出去一趟,觉得好多知识都是空白的,正好有整段时间可以去之远书局好好看书。暑假只有个半月,我还嫌时间不够呢……” 沈悦懵懵看他,忽然觉得,涵生长大了。 他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想法,知晓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有自己学习和生活的节奏…… 她能给他的建议已经很少了。 沈悦愣了许久。 虽然知晓迟早有这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当高兴,还是当遗憾。 沈涵生却似猜到一般,笑呵呵近前,“姐,你不必来回折腾,我在家中就很好,我想你的时候就去王府看你,若是有别的安排,也提前同你说一声,就不用担心了。” 沈悦低眉笑了笑。 其实沈涵生什么都明白。 她若是回梁宅住,平远王府的孩子们找不到她可能会焦虑;但若是让涵生同她一道去王府,更不妥。 但他用了稳妥的方式。 涵生是长大了,也思虑周全了。 似是今日回京折腾,见了沈悦又兴奋说了许久的话,回来后整理行李又耗了好些功夫,不由呵欠了。 沈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睡。” 沈涵生笑着点头。 沈悦从外阖门,沈涵生熄了夜灯。 双手抱在脑勺后,想起方才和姐姐说的一番话,又微微陷入了沉思,平远王府是高门邸户,虽然平远王对姐姐很好,但说到底还是高嫁。 他也很想姐姐,但眼下,能不添麻烦的地方,就尽量不给姐姐添麻烦。 但日后,若是要姐姐在王府有底气,只能靠他。 他有一日出入朝堂,居高位,这桩婚事才算门当户对。 这其中的时间不会太短。 但每一日都要当成两日来用。 沈涵生轻叹,从小到大都是姐照顾他,他也想好好做她的后盾,越早越好,所以,真的没有时日可以浪费。 *** 翌日晨间,沈悦早起。 城西就有不少买早点的,涵生最喜欢的豆浆油条在两条街巷过去,晨间要排很久的队,沈悦今日一大早就起来。 段牧惊呆,“沈姑娘,你要是排队,就让我去。”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恐吓啊,瞬间就能拿到。 沈悦笑,我去去就回来,“不用了。” 哦,段牧应声,叶子提点道,排队也是心意,怎么这都不明白。 段牧才恍然大悟。 等沈悦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豆浆油条,连叶子和段牧的都有。 叶子和段牧都有些目瞪口呆。从前面不要意思推诿,到后面两个人一起风卷残云,私下又准备明日晨间换班的时候再去吃一回。 等涵生起来,看到是黄记的豆浆油条,整个人似是都苏醒了。沈涵生笑着看着沈悦,这个时辰就买回来了,肯定是一大早就去了。 “好久没吃到黄记的豆浆油条了。”沈涵生感叹,捧起豆浆喝了一口。 沈悦忍不住笑。 *** 用过早餐,沈悦和涵生交待了两句,便乘马车去了平远王府。 府中的小家伙们,眼下这个时候该醒了。 涵生也一道搭马车去了之远书局,刘伯习惯早起,书局很早就会开。涵生在另个街口处下了马车,步行过去。 沈悦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着他的背影。 真长高了,是个大孩子了。 沈悦唇瓣微抿。 …… 马车很快到了平远王府,段牧置好脚蹬,沈悦撩起帘栊下了马车。 入府的时候,沈悦寻门口的小厮问了声,“霍伯伯来了吗?” 小厮连忙应道,“霍管事到了。” 沈悦道了声谢,便先去了趟前苑寻霍伯伯。 这两日扩建后的幼儿园在做收尾的清扫工作,霍明正是负责这一处的,原本说是昨日下午验收幼儿园,听说涵生回来了,阿悦去见涵生了,所以验收延迟到今日,他正好可以让人再将草坪处整理了,他昨日其实不满意。 眼下,听到沈悦唤了声,“霍伯伯。” 霍明意外,“阿悦?” 涵生回来,他以为她会在家中多呆些时候,“涵生呢?” 霍明是舅舅的同窗,早前就时常来梁宅走动,同沈悦和涵生都熟络,也亲厚。 沈悦在霍明面前是小辈,便一直唤的霍伯伯。 即便开口叫了陶叔,但是霍明之里,还是霍伯伯。 “涵生去书局了,我正好有事来请霍伯伯帮忙。”沈悦开门见山,霍明意外,他以为沈悦寻他是幼儿园的事,眼下看,似是不像。 “说来听听。”梁有为离京前,请他多照顾沈悦,沈悦有事,他并不推辞。 沈悦笑道,“是这样的,霍伯伯,之前家中是有陶妈和小草在帮忙照顾,舅舅舅母离京的时候,陶妈回乡了,小草也跟着舅舅舅母去了单城。之前只有我自己一人,还照顾得过来,眼下搬到听书苑暂住,涵生这里暑假的一两月都在家中,恐怕自己照顾不过来。我想请霍伯伯帮忙,在京中寻位稳妥的老妈妈和小丫鬟,平日里可以照顾涵生的起居,等涵生回学堂的时候,家中也有人照看。” 她其实早前就有想法,涵生南下游学,所以一直搁置,眼下,正好寻霍伯伯问起。 霍伯伯是王府的管事,找这些人手最靠谱。 “我知晓了,这事交由我来办,阿悦放心。”霍明一口应承下来。 “多谢霍伯伯。”沈悦道谢。 “那你等我消息,这两日就能办妥。”霍伯伯能这么说,沈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 霍明看着沈悦背影,心中再次叹了叹沈悦的稳妥。 若是换作旁人,许是早就去寻陶管家帮忙了,沈悦开口,陶管家一定将事情办妥,但这么做,难免遭人口舌;但寻他帮忙,他同梁有为是同窗,沈悦来王府也是他寻的陶管家,所以沈悦找他帮忙便是私交,这么做妥帖。 霍明想起梁有为之前写信问她沈悦的事。 他早前也是以为二公子同沈悦之间相继相仿,互有好感,而且二公子刚回府中的那段时间,都是在幼儿园中帮忙,同沈悦的走动近。 后来去一趟栩城,他没跟去,不知期间情形。 但王爷和陶管家很信任沈悦。 尤其是王爷在大理寺的这段时日,府中公子和小姐的事悉数都是沈悦在做主,他有时见陶管家对沈悦的恭敬态度,他总有错觉,沈悦同王爷的关系不一般。 后来他听说蹴鞠场上,王爷有亲近举动,也有不少人打听到他这里。但他拿不准,也未同梁有为提起。 再后来,陶管家备了聘礼,说王爷要去单城提亲,他才知道之前的猜测是真的——是正式的下聘提亲,还是王爷和陶管家亲自去的,那就是王府主母。 但关边羌亚入侵,边关战事忽起,王爷连赴边关,这场不知要打多久,提亲之事也暂时搁浅。王爷能将府中的公子小姐都托付给沈悦,足见信任。但越是这个时候,沈悦越是稳妥低调。 他甚至早前担心过沈悦将涵生接到王府中来,但眼下看,沈悦连家中寻可靠下人这样的事都是来寻的他,而不是陶管家,霍明更觉沈悦妥当。 他和梁有为之前都有担心,王爷是为了府中的公子小姐有人照顾,而正好沈悦和公子小姐们都处得来,王爷是为了此事才去提亲的,而沈悦也有些冲昏头脑,看不清缘由。 但眼下来看,沈悦是个心底澄澈的,而且行事周全。 霍明遂也跟着放下心来。 *** 午睡后,沈悦领了孩子们去新的幼儿园参观,其实不止宝贝们,她心中都隐隐激动,不知道扩建后的新幼儿园是什么样子。 尤其是,寄于了希望后。 幼儿园验收是大事,这次把幼儿园验收和孩子们的参观放在一处,也让宝贝们更有主人翁的感觉,因为,幼儿园是他们一起验收的! 午睡后,又用了间点,孩子们精神恢复到了最佳,就差激动得往幼儿园中窜了。 霍明在,赖师傅在,陶东洲也亲自在。 “是幼儿园的彩虹大门!”小五远远得就看见,顿时孩子们开始朝大门飞奔去。 就在府中,卓夜没有让侍卫去撵。 霍明朝沈悦和陶东洲道,“之前阿悦说,希望保留一些孩子熟悉的场景,让他们不要有太多陌生感,所以正门的位置没有,也是彩虹大门,但是拓宽了些,整个彩虹上,也放了阿悦绘本上小动物,更有童趣。” 话音未落,小八的尖叫声响起,“是礼貌羊和生气熊!” “哇~”孩子们激动得又蹦又跳。 不仅沈悦,霍明和赖师傅,陶管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从彩虹桥大门户处入内,晨检厅也拓宽了,以为后续的孩子们增加,班级增加,所以同时抵达的孩子会多起来,所以晨检厅的面积增大了一倍。因为后续府外的孩子会陆续多起来,所以晨检厅置了休息的桌凳,并且在桌凳一侧放了绘本,可供孩子在等待的时候,一起翻阅。 接送孩子的,可能是各府的夫人和主母,所以晨检厅的布置清新雅致,让人赏心悦目,休息暂歇的时候,也不至于无趣。晨检厅一角,也放了流水和小的假山布景,似园林一般。 光是晨检厅就和早前大不相同。 孩子们看呆了去。 晨检厅入内就是孩子们的天地了,扩建后的幼儿园设施更齐全,尤其是游乐设施,所以沈悦怕孩子们乱跑,便叮嘱大家要跟着她。 好倒是都应好,但入门看到沙区的时候就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以前的沙区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眼下的沙区简直就是以前沙区的豪华升级版! 沙区面积增大了至少三倍还有余,之前的沙区只有一个半大不小的滑滑梯,可扩建后的沙区,滑滑梯都有以前综合活动区的滑滑梯那么大,而且有不同滑梯可以下来。 沙区更深了一些,沙子的质地也更好。 在沙区一侧,有一排大大小小的柜子,柜子没有门,但放满了沙区里可以玩的玩具,譬如沙坑铲,小鱼小虾小螃蟹的木质磨具,还有沙区专用小斗车,以及漏斗,建城堡的模型等等。 宝贝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齐全的沙区布置,顿时都傻了眼。 小五已经准备往里面跳了,卓夜一把抓住。 “天天~”沈悦提醒。 小五才反应过来。 没带更换的衣服,没带汗巾,不能直接跳进去。 但是光沙区这一处,就让孩子们忍不住开始问,“阿悦,一定要等到幼儿园开学才可以来玩吗?” “能不能今日就来?” “好像玩!” 孩子们都憋不住了! 夏令营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沙区,沙区才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沈悦温和笑道,“当然可以,但是,要等我们参观完,再让整个幼儿园空置通风一段时间,就可以先来玩了。” 能提前来玩,孩子们就已经觉得很好。 从沙区往下,又依次看了不少地方,每=没一处不是让孩子们耳目一新的,譬如综合活动区,以前都是滑滑梯,跷跷板之类的,眼下有又增加了不少练习平衡和手臂力量的设施。 新的攀爬区,让孩子们都惊住了! 就像野外生存考验里面的那面岩石墙面,凹凸不平,要绑绳索,踩着上面的突起部分往上攀,而且,地方很大。不仅是攀岩部分,还有吊绳等等,场景都是按照实景来做的,看看就觉得走不动路。 不仅如此,一侧的树洞区从以前都是要低头趴过去,穿梭迷宫一般,眼下拓展到可以从空心的树里登高,然后还和石洞连在一起,充满了乐趣。 车区放了很多小推车,孩子们可以用推车锻炼平衡能力,推车里还可以坐一至两个孩子,大家可以比赛,也可以嬉戏。因为车区没有沙子一类的东西,当下,小五就推着桃桃和小七在车区跑了几圈。 孩子们乐得嘻嘻哈哈。 然后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 “这是以前的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小八认得出,当时五哥哥告诉他跑多少圈就可以看到彩虹,他跑得眼冒金星都没看到。 “对啊,这里没变过。”桃桃也发现了。 孩子们也都发现了。 赖师傅解释道,“沈姑娘说想保留这一处记忆,所以,这是幼儿园里有两处彩虹跑道和蹴鞠草坪,这是原址。” “哇!”孩子们顿时炸裂了。 也不管卓夜他们有没有再追,都跑去前面去看新的蹴鞠草坪和彩虹跑道去了。 以前的蹴鞠草坪和彩虹跑道是临时花了两三日搭建的,早前不觉得,眼下才见相形见绌。新的蹴鞠草坪不仅大了很多,而且草坪上蹴鞠的环形球门,甚至连边线都是画好的,是真正的蹴鞠草坪! 而且草坪周围还有很多凳子,可以人休息和观看蹴鞠比赛,还有遮阳的凉棚,树荫也仿佛是设计好的,远远的不耽误视线,角度却又能遮阳,孩子们忍不住在蹴鞠草坪上撒欢。 周围的彩虹跑道用的土质也和之前不同,很容易在这里练习跑步,而且,还有很多童趣的礼貌羊,生气熊的造型在跑道两侧,孩子们忍不住上前去打招呼。 彩虹跑道一侧,是露天的种植园。 “那是我种地的树……”小六认出来。 孩子们一拥而上,之前植树节种得树,都移到了这里来,种植园宽敞,还有大家早前栽种的豆苗和小花。整个场景又画风突变,成了“认亲”大会。早前的幼儿园虽然没有了,但是大家的记忆被保留了下来。 种植园还有不少空着的地方,沈悦半蹲下,朝孩子们道,“等以后开园,我们会种自己吃的蔬菜瓜果,也有值日生会负责采摘。” “哇~”孩子们虽然不怎么喜欢吃蔬菜,但是种蔬菜和采摘还是超有兴趣。种植园后面是养兔子和小鸭子的地方,孩子们都快找不到兔子清之和兔子阿悦了,因为实在太多兔子了。 倒是鸭子蹦蹦和鸭子跳跳多了几个同伴。 孩子们逗弄了些许小动物又继续往下,到泳池的时候,孩子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阿悦!这里有泳池!”阿四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沈悦之前是同孩子们说,日后会抽空带他们去京郊别苑游泳的,但是现在怎么幼儿园也有泳池啦! 孩子们意外惊喜。 沈悦笑道,“因为看你们实在太喜欢游泳了,所以请赖师傅和霍伯伯帮忙,将之前种植园和小兔子小鸭子的散步的地方空出来一半,做了小泳池。夏天的时候可以来这里游泳。” “太好啦!”孩子们已经欢呼雀跃上。 玩水玩沙子,没有什么对孩子更有兴趣的了。 其余新增的扩建的区域,孩子们都和沈悦一道逐一看过,扩建后的幼儿园简直比想象中的好太多!全然是之前幼儿园的升级版,竟然都有露天搭积木的场地,他们可以用很大的空心积木,在露天搭建房子和苑子,怎么天马行空都行。 等到教室的时候,小六忍不住数了数,“咦,怎么有这么多教室?” 沈悦也借机同大家提及,“因为这学期我们会来很多幼儿园的小朋友,我们也会分班,在不同班级,有不同的作息安排,所以日常教室会多出了两间。然后将午睡的地方从日常教室划分到了午休室,大家可以更好的午睡,不受打扰。除了日常教室和午休室,我们还有音乐室,阅读室,美术室,多功能教室和专门的玩具室,所以,教室就多了很多啦。” 夏令营的时候阿悦就说起过会分班,但是当时分班的方式没想好,所以也不确定大家会不会拆散,沈悦还在评估,也要等到陶叔给她最后的入学名单再具体看。 当下,孩子们的注意力明显在不同的教室上。 每间教室上面都贴了名牌。日常教室的名字有满天星,大白兔和跳跳糖,其他的教室分别写着音乐室,阅读室,美术室,多功能教室和玩具房等等。 “我喜欢满天星。”桃桃伸手指了指,名牌上除了字还有简笔画,满天星就是星星点点。 也有喜欢大白兔的,小五和小八都喜欢跳跳糖。 每个教室内的布置大抵都相同,但是比他们之前的教室宽敞了好多好多,而且以前的桌椅板凳虽然也是定做的,但不如眼下的精致合适。因为之前的为了让孩子们可以尽快使用,是在原有的家具上改的,现在的,都是完全定制的,所以整个教室内的风格都浑然一体。 整个参观的过程,孩子们都一直在激动,甚至按捺不住,恨不得明日开学就好呢! 参观完,不禁孩子们,就连沈悦都觉得超出预期。 现在的王府幼儿园,已经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幼儿园了,孩子们也很喜欢,但是幼儿园中要通风放味,所以要等到七月下旬最快才可以让孩子们去玩。 原本,大家都有些扫兴,七月下旬,那还有二十多天去了。 但谁知这二十多天也似白驹过隙一般,眨眼就过了。 孩子们觉得过得很快,是因为晨间可以去找阿悦一起玩,阿悦也会给大家念书,也会教大家基本的启蒙识字。 后来,沈涵生隔三差五会来王府,就成了沈涵生来教孩子们写字。 听说是阿悦的弟弟,孩子们总喜欢围着他说话。 就阿四离得远远的,但眼睛瞪得像双铜铃一样看着他。有时候沈涵生会偷偷瞪回去,阿四目瞪口呆。 总归,在哪里看书都是看书,沈涵生有时会来听书苑看书,但是黄昏前后就会离开,家中有冯婶和小娟照顾,一切都紧紧有条起来。 起初时候,阿四看着沈涵生来阿悦这里看书,还会问他,你干嘛来这里。 沈涵生一面翻出,一面漫不经心道,来看我姐姐啊。 反正还可以一起看书。 后来,阿四就干脆和他一起看书。 沈涵生意外。 阿四总会说些奇怪的话,譬如,我会超过你的! 沈涵生睨他,幼稚…… 阿四整个人就顿时不好起来。 但沈悦一来,两人当即都恢复了一脸天真无害,“姐姐”“阿悦”~ 沈悦给他们送果盘。 等离开东暖阁,远远望去,见他二人又开始拌嘴。 沈悦忍不住笑。 但是涵生在挺好,两人在一起看书,似乎时间过得也快,有时候,涵生没来王府,去之远书局看书的时候,阿四总觉得他在偷偷用功超越自己! “之远书局在哪里?”他问沈悦。 沈悦眨了眨眼睛,“你是去找涵生的吗?” “……”阿四应道,“怎么会,他总提之远书局,我去看看有没有有趣的书。” 沈悦佯装不察。 但似乎因为和对方较劲儿,岑夫子说,他们二人的学问都涨了不少,阿四就想吼他,他们两个的学问拿出来谁不必他好!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个时候的沈涵生还是个小孩子啊! 总归,阿四和沈涵生较劲儿读书,对两人来说,时间过去得很快。 小五答应了要学识字,因为是沈涵生教,孩子教孩子很容易掌握心理,所以小五学得很快。 沈悦会在东暖阁教孩子们画画,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年幼些,对画画感兴趣,每日都会画上不少时间和沈悦一起画画,时间也过去很快。 齐格和郭毅隔三差五就来串门,他们也会去将军府和尚书府串门,还会一起去逛集市,看皮影戏…… 等到七月下旬的时候,可以每日固定的时间去幼儿园里疯玩,时间便过得更快了! 沈悦一面陪着孩子们,也每日都会抽时间给葱青,少艾,凝白,英英,玉琼,影墨几人做系统的培训,确保中秋前后,分班开始,大家能够承担下来班级上的教学和照顾的任务。 系统化的培训就会比零散的培训效果更好,之前学习到的不少点上的东西,也都能从面上串联上了。 每日孩子们去幼儿园玩耍的时候,沈悦也会让葱青少艾和凝白等人一道去,反复用培训的内容磨合沟通…… 沈悦也在调整新学期的教学计划,和敲定分班的规则。 *** 总归,一转眼就到八月初了。 陶叔这里将要入学的名单给了沈悦,沈悦还真见到几个熟悉的,能叫得出名字来的孩子。府中孩子多,再加上齐格和郭毅两个,总会你叫上我的朋友,我叫上你的朋友,沈悦忽然熟悉不少京中的孩子。 于是从八月初的时候,沈悦开始让新入学的孩子和家长做一对一的入园体验,形势和之前一样。 第一个来的当然是小荔枝,在彩虹桥大门处,小荔枝就忍不住“哇”了一声,沈悦还是照旧的温和问候,“你好,小荔枝,欢迎你来王府幼儿园……” 小荔枝开心得不得了。 从小荔枝开始,一连十日,除却中间休沐的两日,每日上下午各一个孩子和家长来做入园体验。十日左右,这次要新入学的十六个孩子都已经做过一轮摸底了。 最让沈悦意外的是子枫。 “你?”沈悦初次见他的时候,没忍住又翻了翻陶叔给的资料,轻声笑道,“你是御史台张大人的外孙?” 涟子枫愣了愣,然后点头。 其实心中忐忑,很怕沈悦会多问。 沈悦合上资料,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温声笑道,“子枫,欢迎你来王府幼儿园!” 涟子枫目光滞了滞,很快,在沈悦伸手牵她,领他入园参观的时候,他的目光仿佛才缓和了回来。 是这样的,阿悦的手很暖,声音也很暖,笑容也很微暖。 涟子枫罕见得露出笑脸。 “这边是沙区,宝贝们都很喜欢,小七也很喜欢。”沈悦提醒。 涟子枫这才反应过来,“这……我可以下去吗?” 沈悦点头,“当然啦!不是让家中带了换的衣服来吗?” 涟子枫忽得便笑开。 但又问了一声,才去到沙区里,开始是挺矜持的,后面就玩疯了,孩子的天性顿时涌了上来,在沙区玩得嘻嘻哈哈的。 沈悦这才转向一侧的阿智,笑着问道,“你是子枫的家人?” 阿智拱手,“我是公子的侍卫,公子自幼在外,早前才被大人接回来,我陪的公子来京中。” 沈悦意外,“那,子枫的父亲和母亲?” 陶叔之前同她说起过御史台张大人这里有些特殊,张大人与先王爷有恩,所以这次张大人的外孙接回京中,张大人来找陶叔的时候,陶叔只能一口应承下来。 孩子的母亲应当是过世了,父亲说是身子不好,一直在外。 但更具体的,就没有了。 幼儿园入学,这些最好都能问清楚,以便了解孩子的家庭背景,更好照顾。 阿智应道,“夫人很早之前外嫁,不久后就过世了,公子是和姑爷一处,姑爷事忙,也疏于照顾,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想把公子送回外祖父身边。” 沈悦怔了怔,忽然明白,这是托孤了…… 沈悦轻叹,“那我明白了。” 一侧,涟子枫在沙区里玩得特别畅快,沈悦和阿智在一侧桌凳上落座,沈悦问了些涟子枫的基本情况,阿智对答如流。 沈悦心中拿捏几分,平日里,阿智陪涟子枫的时间很多。 但有些问题上,阿智会说,不方便说。 沈悦也想起在南郊马场遇到子枫的时候,他似是就不怎么敢说话,她当时想过,家中可能管教很严。 都是京中的高门邸户,哪家没有秘密,对方应当知晓她是见过子枫的。 沈悦也不隐瞒,“我在南郊马场的时候,见过子枫几次。” 阿智早有准备,“沈姑娘,有些事情,一言难尽,大人做事也需瞻前顾后,公子的事,有些当说,有些不当说,还请沈姑娘体谅。” 沈悦莞尔。 不遮遮掩掩,有时反而磊落,事关御史台张大人,沈悦没有多问,只是转向一侧,温柔道,“子枫,可以起来了,需要换衣服了,别着凉了。” 阿智微楞。 “哦。”涟子枫听话起身。 “这边来。”沈悦领了他到更衣室,衣裳是带好的,沈悦先给他擦了擦头里的沙子,再给他换的衣裳,一面道,“头发里也会藏沙子,记得不要用手抓了头发揉眼睛,眼睛会进沙子的。” “哦。”涟子枫愣了愣,也应声。 等换好衣服,沈悦半蹲下,认真看他,“你叫徐子枫?” 涟子枫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嗯,是。” 沈悦笑道,“小名呢?” 涟子枫莫名怔住,良久,“念念。” “念念?”沈悦重复了一声,忽然叹道,“你爹一定很想念你娘亲……” 涟子枫忽然红了眼睛。 沈悦一面给他擦眼泪,一面温声道,“不哭了,子枫,你是愿意阿悦叫你子枫,还是念念?” 涟子枫哽咽,“念念。” 沈悦郑重其事道,“念念,欢迎你来王府幼儿园。” 涟子枫轻轻咬唇,上前拥了拥沈悦。 沈悦微讶,还是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念念,你是个好孩子。” 涟子枫轻声哭了出来。 …… 入园体验一过,沈悦根据这十六个孩子的摸底情况,重新分班和调整了入园顺序,确保每个孩子能得到适合的照顾,也不至于让幼儿园手忙脚乱。 很快,就到了八月中秋。 第201章 === 第201章 趣味运动会 === <ul class=tent_ul> === 第201章趣味运动会 === 中秋佳节, 宫中惯来会设有中秋宴。 在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臣官宦都会携家眷入宫参加中秋宴。 晨间起,东院里就忙得鸡飞狗跳。 鸡飞狗跳阵营一,有昨晚蹦跶了一晚上, 眼下拖都拖不起来的小五;有起床气的小七;还有觉得入宫的礼服不好看, 不想入宫了,一直在哭鼻子的桃桃。 鸡飞狗跳阵营二, 早前不大会说话,很少出席这样场合的小六,一直紧张得手都在打斗,一直同王妈妈说,要不她不去了,随时都在打退堂鼓;不知道听了谁说,去了宫中不能吃东西, 但是要对着宴席上的好吃的东西, 饿上一整日而觉得太难了,瑟瑟发抖的小八;还有在梦里已经过了很久, 宫中这些人早就作古的作古, 物是人非的物是人非, 眼下去看,有点像看恐怖故事的阿四…… 总归, 府中的几个孩子没有是想今日入宫的。 再加上今日入宫阿悦不去,府中的几个孩子全都集体不想去。 卓新拿这堆祖宗没办法,一脸焦头烂额。 六叔在外征战,宫中免不了要对平远王府体恤,所以,京中就平远王府的几个孩子全部受邀入宫,由头是上回蹴鞠赛的时候, 陛下对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印象深刻,想在中秋宴上再见见这几个孩子,所以齐格和郭毅也在受邀行列。 天家相邀,哪里是想推脱就推脱的! 不去,是大不敬。 要装病,谁见过一府的孩子都生病的,真的深究过或是让太医来看过,是欺君之罪! 卓新头疼。 “卓新?”沈悦到东院的时候,正好见卓新头疼着。 卓新仿佛见到救星,“阿悦!” 中秋佳节,人月两圆。原本今日中秋宴,说孩子们都要入宫,所以沈悦昨晚回了梁宅,同涵生一处。 晨间,是正好想起落了东西,回来取,正好见卓新愁眉苦脸。 卓新叹道,“一波不起来,一波不想去!天家相邀,不去不知道要被泼多少脏水。” 沈悦微楞,目光看了看卓新,是真急了,才会连脏水这些话都说出来。 “我去看看。”沈悦宽慰。 卓新似是松了一口气,“我同你一道去。” 沈悦先听完小六,小八分别说完为什么紧张不想去宫中,然后耐性得给小八解释,宫中当然能吃东西,卓新出来作证,当然可以吃,他都入宫多少次了,不让吃东西,大家还不饿死,然后沈悦说可以带枚糖果在身上,如果饿坏了吃,小八如释重负;然后又和小六沟通,入宫的孩子很多,天家不一定和每个孩子说话,但倘若天家问起来,府中还有旁的孩子,不会失礼的,沈悦又陪她练了几次,怎么在天家面前见礼回话,练过之后,小六仿佛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卓新茅塞顿开,但其实方才,他连听都没听进去小六和小八说的,觉得小孩子怎么都喜欢瞎担心,但眼下才发现,沈悦耐性听完他们说的,然后和他们对话,增加他们的安全感,他们的紧张就会减缓。 卓新准备如法炮制。 但等到阿四这里,就是不说,就是不去,反正我打死都不说,打死都不去! 卓新窝火。 阿四不是小五,平日也没见这么犟的时候。 卓新方才从沈悦这里学来的法子,因为都问不出来平日里稳妥的阿四在紧张或者担心什么,全然无处施展…… 而沈悦去到了桃桃苑里。 桃桃不喜欢礼服,沈悦在桃桃的礼服上,扎了桃桃喜欢的发带,桃桃忽然就喜欢极了,说要赶紧出门,让别人看看她的小礼服;小七的起床气正好闹够时间了,见到沈悦来,央着要沈悦抱了抱,也就听话起来了;小五这里,沈悦附耳说了句话,小五“嗖”得一声就坐起来了,“我才不要比齐格去得更玩,我可以在马车上睡”。 等沈悦从小五苑中出来,卓新也唏嘘着从阿四苑中出来。 “怎么样?”沈悦好奇。 卓新叹道,“最后,终于同他说了,今日府中孩子多,他是最大的一个,他不去,小的说错话,做错事都会丢六叔的脸,丢平远王府的脸,这家伙就去了。” 沈悦忍不住笑。 “你呢?”卓新也笑着问。 “都陆续起来了。”沈悦说完,卓新心中才松了口气。 孩子们洗漱穿衣需要时间,卓新就同沈悦在听书苑前苑的凉亭里等。 沈悦知晓卓远不在,府中的担子都落在卓新身上,但这帮孩子跟着闹情绪,尤其是一起闹情绪的时候,卓新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沈悦轻声问道,“方才怎么说到泼脏水去了?” 卓新愣了愣,原本应当不说的,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今日这帮小祖宗们一道在闹,所以他也有些心烦,正好沈悦问起,他正好寻了个出口,重重叹了一声,“六叔走得时候说,他在边关一日,平远王府在京中就诸事稳妥,要我跟着陶伯,在朝中站稳脚跟。我在朝中时间越长,越得牛鬼蛇神越多,越觉得,早前六叔是怎么镇住这帮牛鬼蛇神的?是,这帮人谁都不想羌亚铁蹄有一日践踏到自己头上,都怕死,所以眼下平远王什么都好,但有一日战争结束,该泼粪的泼粪,该扔臭鸡蛋的扔臭鸡蛋,早前若不是祖父,父亲和几个叔伯都为国捐躯,六叔自己在朝中又镇得住这些牛鬼蛇神,今日的平远王府早就像那些没落的权贵一样。六叔说,平远王府的未来在我身上,但我连府中这几个孩子不想去宫中赴宴都搞不定,就是觉得,不知道六叔当初怎么做到的,但是自己总做不好……” 卓新说完,顿了顿,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撑撑拉拉说了一大通,究竟语无伦次说了什么。 “人无完人。”沈悦看他。 他怔住。 “说出来是不是好多了?”沈悦笑。 卓新轻嗤一声,也莫名跟着笑起来。两人原本就年纪相似,相处也像朋友一样,但沈悦说的好像真的没错,说完,真的心里舒服多了。 沈悦又道,“而且……” 卓新瞥目看她。 沈悦低眉笑道,“谁说你六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像你这么感叹过呢?兴许,他早就找过陶叔了?” “有道理!”卓新茅塞顿开。 两人都忍不住启颜。 *** 宝贝们上了去宫中的马车,沈悦同他们挥手道别。 难得有这么一整日的空闲时间,沈悦同涵生逛了一天集市,夜里,捎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回家中,在苑子里一道赏月。 今日天晴,明月当空,沈悦同涵生两人坐在苑中的躺椅里一面吃着月饼,一面看着夜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娘亲还在的时候。 姐弟两人一道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也相互拆台,都笑得不行。 再说起舅舅,舅母和梁业表哥,那个时候在京中一道赏月,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给舅舅舅母写信?”沈悦提议。 涵生附和,“还有梁业表哥。” 两人想到就去做,脑袋凑在一处,开始写信。正厅的大门正好对着夜空,姐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对舅舅舅母说,反正是涵生执笔,姐弟两人都很开心,收到信的舅舅和舅母应当更开心。 轮到第二封给梁业的信时,沈悦略微迟疑,“表哥去了何处从军?” 她只知道去年年关前见过表哥一次,后来就说从军去了,舅舅舅母也提过收到他的信,仿佛近来也没怎么有消息了。涵生一直在单城,后来梁业从军的时候,涵生也在,知道的清楚些,“表哥去了南边入伍,前一阵还说给舅舅舅母时常写信,这一阵,应当是南边洪灾,在忙洪灾的事,所以消息没那么勤了。” 七八月的洪灾确实怕人,能救一些人,就多救一些人也是好的。 今日中秋,破例可饮果子酒。 回到苑中,沈悦和涵生各自轻抿一口,“年年有今日。” “处处有团圆。” 两人赏着月亮,在苑中躺椅上坐到很晚。 临睡前,沈悦拿出小册子,也沾了墨,慢慢落笔,大致是八月十五,中秋,晴,孩子们今日小小闹了情绪,不肯去宫中赴宴,后来和卓新一起催了所有的宝贝起床。卓新压力有些大,需要纾解,有空给他写信。今日中秋,人月两圆,千里婵娟。晚安。 读到册子这一页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 卓远上扬的嘴角近乎就没有落下过。 阿悦还是会每日记下府中孩子的点滴,像早前去剿匪时候一样,只是边关每日的战报多,不好分心,她每月会写一本册子,每日一到两页,像记事一样写给他,陶叔每月会让人送来。他收到的时候,会在闲暇时看。 九月初,战事一改七八月的平和,变得焦灼。 他近乎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旁的事情。 今日休战,他窝在被窝里,将沈悦的小册子从头开始翻,是她一惯的行文风格,见字如人,好似她在他跟前,言简意赅给他讲着府中发生的事情,还有孩子们的点滴,这是战场上最放松的时候,但不能将这中放松保持很久。 册子来,他会看很久,然后放进随军的书册中。 每日依旧是硝烟战火,伤病不断,冲锋号和集结号轮番想起,收复的失地,再次沦陷的城池,都需要冷静和坚韧的心态。 他要保持清醒的判断,留给身后家人的时间不能太多。 每月沈悦的册子送来,是他心中最踏实的时候,但不能一直让这中踏实,影响他对战局的判断。 每一个前线的将士,身后都有父母子女。 他理应对他们负责。 从中秋翻到月末,竟然是这么快的事…… 卓远微怔。 这么就看完了? 他目光微滞,停留在八月最后一天的日期上,想从头再翻一遍,但最后阖眸,制止了再重头看一遍的念头。 熄了灯,屋中只剩屋檐下灯盏的光亮。 他很想她。 想起初见她时那双眼睛,想起她竟然主动说要给他立军令状,想起威德侯府时,她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只露了一双眼睛惊讶而惶恐得看着他,但是他还是凭着那一双眼睛认出了她,暴雨如注,他撑伞从威德侯府离开,那是五哥死后,他第一次在暴雨里走得动路。他记得伞柄上刻的悦字,就像一束光,在乌云密布和电闪雷鸣里,莫名驱散迷雾。 事后,他总觉得奇怪,也翻来覆去捣弄着那柄伞。 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要说特别,就那伞柄上的那个悦字。 他认得她的字。 那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立军令状的姑娘。 够劲儿啊。 整个京中都挑不出来第二个了。 他一面拿着伞柄,一面忍不住笑。 还跑去扣人家威德侯府的大门,当威德侯府的人是吃素的吗? 胆儿真肥。 也挺好,胆儿不肥,怎么镇得住府中的这群小祖宗。 反正,这伞他是不准备还了。 过去许久的事,卓远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想起,但想起的时候,嘴角都是笑意。 他的阿悦…… *** 入了九月,京中的气温陡降。 到九月中旬的时候,幼儿园中好几个孩子都生了病,风寒容易传染,有一个生病的,一个班里就容易有好些生病的。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比穿越前,任何一个小风寒,都疏忽不得。 沈悦停了五日的课,再加上休沐,就恰好是一个七曜。 来幼儿园的孩子家中都不缺人照顾,一个七曜不会伤筋动骨,倒是孩子们有些舍不得。 陆续入园的孩子有十六个,再加上原有的八个孩子,二十四个孩子分了两个班级,分别是满天星班,大白兔班,暂时没有启用跳跳糖班,等日后年纪小的孩子多一些,会将年幼的孩子单独再分到一个班级里,也就是幼儿园的适应班。 但眼下,暂时只有满天星班和大白兔班两个。 混龄班会考虑孩子的年纪,尽量让大小年纪的孩子穿插在一起,大孩子能照顾小孩子,小孩子也能在每日的相处中,潜移默化模仿大孩子的行为习惯,所以沈悦在分班的时候首要考虑了年纪的分布;其次是性格,每个班的孩子尽量都覆盖不同性格的孩子,好让孩子们在日常相处中沟通和磨合,而不是接触的只是单一性格的孩子;最后,是能力分布和家庭环境。 每一个新孩子的入园体验都是沈悦做的,也基本算是对孩子的摸底,最后综合考虑了以上因素,再做出的分班。 按照每周,每个班入学两个新孩子的速度接纳,这样能兼顾新入园的孩子。 葱青是大白兔班的主课老师,少艾和玉琼,影墨做助教;沈悦自己是满天星班的主课老师,凝白日后会慢慢往主课培养,所以凝白跟在满天星班做助教,剩余一个助教是英英。 阿四,桃桃,小七在满天星班,新来的孩子里小荔枝和子枫也都在满天星班,另有其余七个孩子,一共九个新孩子。 小五,小六,小八,齐格和郭毅在大白兔班,一共七个新来的孩子。 刚分班的时候,桃桃哭得稀里哗啦,不要和六姐姐分开,但适应了几天,再加上沈悦告诉桃桃,幼儿园放学可以和小六一起玩啊,还可以相互交流幼儿园的趣事,桃桃不仅不哭了,而且结交到了不少新朋友。 八月中秋后,满天星班首先入学的孩子是小荔枝和子枫。 两人对幼儿园的生活都充满了好奇,也都适应得很快。 小荔枝是因为和阿四,桃桃,小七都熟悉,所以融入很快,也能在几个孩子的帮助下,适应自己吃饭,清洁,整理和一起上课,玩耍,午睡,并且一直制定规则,且遵守规则;子枫是因为和小七熟悉,小七见到他的时候特别高兴,诸事都主动和子枫在一处,子枫之前没有朋友,在这里有认识的小七,还有沈悦,还有小大人阿四,爱哭鼻子的桃桃,子枫觉得诸事都好,他身边从没有这么多同龄的孩子过…… 一个多月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晨间到幼儿园晨检后入园,自己取餐用餐,然后团队讨论课,自由工作时间,间点和室外活动,中午用餐,午休,然后第二轮间点,团队分享课程,以及体能训练课,甚至还有蹴鞠课! 但子枫还是不太爱说很多话,尤其是问起家中事情的时候,但在幼儿园里,孩子们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会如实告诉其他孩子,我不太想说,旁的孩子也就不会多问。 他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也喜欢幼儿园中的这群人。 因为九月中旬生病的孩子有几个,幼儿园休假几日,子枫是最难过的一个,好像忽然回到了从前一个人在苑中的时候。 于是等到九月下旬,幼儿园开课的时候,孩子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两个班级的主题课,都是之前统一定好的,所以内容都差不多,除了必须要错开的,大都课程都一致。 “九月下旬,秋高气爽,我们今天的主题课程是——趣味运动会。”葱青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主课,且处变不惊。 “哇~运动会!”有小五和齐格在的大白兔班,从来就没有缺席过起哄声。 满天星班虽然没有小五和齐格,但新孩子里有墩子,还有环环,都是可与小五和齐格比肩的起哄高手,有他们在,教室里就没有缺少惊喜过。 沈悦示意孩子们坐回小凳子。 大家在教学区内,沈悦的跟前坐成小半圆,一起充满期待看向沈悦。 沈悦翻开教学板夹,“宝贝们,我们幼儿园的运动会分两场,分别是春季运动会,和秋季运动会。春季运动会在春天,也就是三四月的时候,会有不同中类的竞技项目让大家参与到其中来,会按班级进行比赛。” 大白兔班,小五和齐格听到比赛两个字,眼睛都直了,没什么比比赛更有趣的了。尤其是,蹴鞠大赛两年才一届,去年他们赢了蹴鞠大赛,今年就没有了,但是葱青忽然说一年有两次运动会,小五和齐格高兴得不得了。 葱青一面摆手示意他们坐回原位,一面朝孩子们继续道,“春季运动会是传统运动会,但秋季运动会是趣味运动会,趣味运动会的意思,就是比赛包含双人绑腿跨越障碍比赛;筷子夹弹珠比赛;袋鼠跳比赛等等。” “啊!”孩子们惊呆,仿佛听都没听过。 沈悦继续道,“所以宝贝们,尽情享受你们的秋季趣味运动会,会选在十月的第二个休沐日,作为我们十月的一次课外活动,会邀请家长来幼儿园一起参加哦。” 因为孩子多了起来,课外活动从每周一次调整到每两周一次。 但孩子们的热情丝毫不减。 听完沈悦和葱青说完,“哇~”孩子们干脆原地蹦了起来,尖叫着,撒欢着,还有学小猫叫的,学狗叫的。 总归,学什么的都有,都在表达自己的欢喜情绪。 葱青和沈悦都笑着看着孩子们。 没有什么能比有趣的童年,更值得孩子们开心的事情了! …… 十月初,羌亚发动了下一轮猛攻。 原本他们安排的一路先头部队,直接在羌亚的猛攻下伤亡惨重。 但同样,羌亚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前不久抢下的峦城,没有在羌亚的猛攻下再度沦陷,但是战火一连持续了四五日,峦城虽然还在,军中士气低迷。 卓远在帐中看着沙盘。 孙勇在一旁宽慰,“王爷,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是想说,这场仗中,双方各有输赢,只是这一次,派出去的先头部队正好遇到羌亚主力,伤亡惨重。 “从宁城到峦城急行军要多久?”卓远仿佛没听他的话,只是一面看着沙盘一面问。 孙勇想了想,“五日。” 卓远眉头拢紧,“五日,那就是我们决定派出先头一支的时间,正好对方急行军可以反扑峦城,因为驻守兵力掏空,峦城险些失手,怎么看都太巧合了些,巧合到,我们刚定好战术,对方就发兵,而且是大军压上。” 卓远说完,孙勇惊讶。 这场战役错综复杂,若不是卓远这么说,孙勇是不会抽丝剥茧将两个时间段的事情连在一处。 “贵兵神速,对方用兵够果断,也够底气,但怎么来的底气?”卓远握紧手中的佩刀,这一仗死了很多将士,原本的奇袭也成了被敌军剿灭,这一仗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勇微讶。 卓远忽然细声,“孙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里有内鬼?” 孙勇眼中的讶异只持续了不到一瞬,又迅速收拢,莫名看了看沙盘上,卓远方才标记处的行进陆路线,不由冷汗都冒起。 “若是有,这个内鬼很聪明,不会遭遭让我们吃亏,但我们想把他揪出来,同样很难;如果不是内鬼,除非这个人料事如神,但还是不会让我们回回吃亏。”卓远将沙盘上的旗帜悉数收了回来,未留痕迹,是不想让旁人知晓。 孙勇迟疑,“可是王爷,我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是内鬼还是对方料事如神的人,不应当处处赶尽杀绝,为何要留有余地。 “是啊。”卓远将旗帜放回盒子里,淡声道,“除非,是想让这场仗打得越久越好。” 孙勇诧异,但忽然又觉得王爷的话通透。 “我们可能之前都想错了。”卓远指尖轻敲沙盘的边框,“有人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孙勇不寒而栗。 卓远继续道,“但我猜不到是谁,西秦人,还是羌亚的人,还是巴尔,苍月,南顺,燕韩中推波助澜的人?” 孙勇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王爷,末将今晚来寻王爷是有件事向王爷复命。” 卓远颔首。 孙勇道,“王爷早前不是让我去查羌亚军中是不是有一个叫托亚得的人?” 卓远愣住,他是四五个月前让孙勇去查过,是因为阿四的一句话,但因为只是阿四的一句话,他并未没有全然上心,所以四五个月里也没有多问一声,倒是今日孙勇提起此事。 卓远看他,“有什么发现?” 孙勇摇头,轻声叹道,“没有,无论是从何处打听都没有一个叫托亚得的情报,也按照王爷说的,托亚雷,托亚峰都查过了,羌亚军中一直没有这个人的任何消息。我也担心过,是不是军衔很低的军官,所以查得很细,便查得慢,最后没有听说过有托亚得的消息,除非是普通士兵。” 卓远沉默。 孙勇问,“是这个托亚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末将再安排人去查。” 卓远叹道,“不用了,别在这上费心思了。” 孙勇不解。 “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卓远拍了拍他肩膀。 孙勇点头,拱手告退。 “孙勇。”卓远唤住。 孙勇转身,卓远迟疑道,“找人打听,托亚得三个字在羌亚语的意思,记住,此事保密。” 孙勇拱手,“末将领命。” 等孙勇退出去,卓远又摇了摇头,又魔怔了是不是。 *** 十月中旬,秋季趣味运动会在南郊马场开始。 因为这次幼儿园有二十四个孩子,若是孩子加家长都来幼儿园中,比赛场地会略显拥挤,而且,换一处地方开趣味运动会,会让孩子们的新鲜感和仪式感更足一些。 趣味运动会这算是这学期最重要的课外活动。 沈悦花了很多心思在幼儿园的趣味运动会上。 正好今日休沐,大多孩子的家长受邀都会来,晨间起,就陆续有马车在南郊马场停留。 今日的南郊马场被平远王府预定,来得都是王府中孩子的家长,旁的人一路不做接待。 沈悦和葱青几人昨日就来了南郊马场,虽然今日趣味运动会的项目不多,但是每一项都有专门的道具,还有整场比赛的几分规则都和普通运动会不一样,不少东西都需要提早准备。 今日是休沐第二日,当准备的都准备周全了。 趣味运动会是午时正式开始,持续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然后下午是孩子和家长们的亲自游园会,所以今日的场景很多,沈悦几人分工负责。 巳时左右,沈悦几人将趣味运动会的布置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巳正开始,陆续有马车来。 来得最早的,当然是卓新和陶伯带着平远王府的小宝贝们。 “阿悦!”下了马车,就朝着她冲了过来,她昨日不在,府中的孩子们都不习惯,再加上想到今日有趣味运动会,还有亲子游园会,孩子们很晚才睡,全都兴奋过了头。但好在今日说要起来的时候,一个个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都爬了起来,和卓新还有陶爷爷一道,浩浩荡荡乘了马车来南郊马场。 马车上倒是零零散散睡了一路,但等到临近南郊马场时,一个个都醒了,趴在窗户处,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所以见到沈悦时,已经是各个都憋坏的模样,齐齐朝沈悦扑过来。 若是不是卓新眼疾手快,沈悦险些被扑到。 卓新忽然想,这群小崽子之前就这么扑六叔的,幸好他有准备。 沈悦给孩子发了今日比赛的班级徽章,孩子们兴奋了好久,葱青负责领孩子们去休息区。 很快,齐将军和将军夫人带了齐格来,沈悦迎上去,将军夫人叹道,“母亲身体不适,原本特别想来看格子的,眼下来不了了,只能等下次。” 沈悦笑道,“日后有机会。” 沈悦也给齐格发了班级徽章。 齐格骄傲得告诉自己爹娘,“我是大白兔班,我今天要代表大白兔班比赛!” 齐将军和将军夫人忍不住笑。 稍后来得是赵泽平和夫人,带了小荔枝。 “阿悦~”小荔枝越来越活波,而且很多事情都能够自理,也不是之前走到哪里都要爹爹抱的小荔枝,而是能自己牵着爹爹和娘亲的手一起走路的小荔枝。 “小荔枝,这是你的满天星徽章。”沈悦递给她。 “哇~”小荔枝接过,喜欢得不行,“我们要带徽章比赛吗?” 沈悦点头,小荔枝让娘亲给她戴上。 “沈姑娘,有心了。”赵泽平的夫人已经大致扫了一眼南郊马场,小荔枝兴奋得回来同他们说了一晚上趣味运动会和亲子游园会的事,赵泽平夫妇心中已经有期待,但等到南郊马场,才觉得早前的期待似是不及眼前看到了。 “赵大人,夫人,这边去休息区。”沈悦说完,葱青上前引路。 因为人是陆续来的,所以休息区也是提前备好的,眼下,沈悦回头看,休息区的孩子们在一处玩耍,家长们也在一处聊天。 都是京中的官宦权贵,平日在宫中和各类京郊的宴会,譬如春日宴,夏日避暑宴等等,都能遇到,所以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在一处聊天倒也和谐。 又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沈悦迎了上去。 马车上,下来的是阿智,御史台的张大人的长子,小张大人,还有子枫。 “子枫。”沈悦上前招呼。 沈悦倒是很少见张府的人,眼下,也是头一回见小张大人。 子枫顿了顿,朝沈悦道,“阿悦,这是我舅舅。” “见过小张大人。”沈悦见礼。 张晋文连忙还礼,“沈姑娘客气了,这些日子有劳沈姑娘对子枫的照顾。” “应当的。”沈悦是觉得他们舅甥之间有些疏远,或者说,不怎么熟络。 小张大人道,“父亲今日身体抱恙,南郊马场路远,就不亲自来了,我带子枫来。” “那也好,子枫很想家人陪同,大人您来,子枫一定很高兴。”沈悦是替他高兴。 无论关系是否亲近,小张大人是念念的亲舅舅,有家人在,一直是念念羡慕旁人的地方,但是张大人几乎没怎么露面过,就连入学体验来得也是一侧的侍卫阿智。 “念念,给你满天星的徽章,今天要加油哦~” 子枫从沈悦手中接过徽章,脸上的笑意才恢复了些,少艾领了小张大人和子枫往休息区去。 子枫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沈悦,沈悦已经在应接郭尚书曲夫人和郭毅,仍旧温和有礼,有亲近,一样给了郭毅一枚大白兔班的徽章,郭毅欢喜接过,是郭尚书给郭毅亲自别上的。 子枫眼中羡慕。 只有他知晓,今日不是他舅舅,他没有舅舅。 今日是趣味运动会和亲子游园会,他很羡慕旁的孩子,都有爹娘在,但也知晓爹爹不会来,前日见爹爹的时候,他提及过,说不想今日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今日他来一个“舅舅”,但他想要的是爹。 爹一定不会来。 子枫收回目光。 巳时前一刻,所有的孩子都已到齐,趣味运动会马上开始,孩子们按照满天星班和大白兔班分别列队站了两处,都笑眯眯,且有气势得看向对方。 比赛马上开始,孩子们开始依次介绍自己班级的名字。 满天星班,宝贝们齐声念得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们就是满天星。” 休息区一片笑声传来。 孩子们自己念完也都跟着笑起来。 轮到大白兔班,“大白兔,白又白,一双耳朵竖起来,竖起来!” 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每个人都伸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个长耳朵竖起来的姿势。 不仅大白兔班的孩子,就连满天星班的孩子都跟着“咯咯”笑起来一时间,比赛还未开始,气氛就被推向高潮。 第202章 === 第202章 瑞雪兆丰年 === <ul class=tent_ul> === 第202章瑞雪兆丰年 === 孩子们身着统一的秋季校服, 校服是白色的底色配上成熟麦穗的颜色,很清爽亮眼。 大白兔班的孩子,胸前别了大白兔班的徽章, 右手手臂上系了蓝色的丝带;满天星班的孩子,胸前别的是满天星班的徽章, 右手臂上系了粉红色的丝带。 激动得喊完各自的口号后, 正式拉响了今日的趣味运动会的序幕。 第一轮比赛是双人绑腿跳障碍赛,每一个班级会出三队小朋友参加比赛, 所以一共是六组小朋友参加比赛, 第一名可以得四枚勇士奖章, 第二名可以得两枚勇士奖章, 第三名得一枚勇士奖章。 比赛最后,哪个班级的小朋友获得的勇士奖章最多,将赢得最后班级团队赛的胜利;正常比赛中获得勇士奖章最多的小朋友,将获得这一年度趣味运动会的最佳小勇士奖! 小五和齐格最为量大夺冠热门,都在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双人绑腿跳障碍赛即将开始, 幼儿园一共二十四个孩子,有十二个孩子都参与到了这项比赛中来, 参赛的十二个小朋友在准备区就绪。 其余的孩子在观赛区依次站好,沈悦还给观赛区的孩子们做了驰援的道具,譬如“白兔白兔,非你莫属”, “满天星光, 光彩照人”之类的。 啦啦队的孩子们高举的时候,颇具喜感。让没有参加的孩子们也似乎找到了乐趣,乐此不彼得在比赛开始之前就进行了一轮场外啦啦队的PK。 家长们也都移步到观赛区。 有的孩子没有参加第一轮的比赛, 所以是骑在家长的肩膀上,手上还举着为满天星班或是大白兔班的加油助威的道具。 后来几乎每个孩子在身边的家长都选择了让孩子骑在肩膀上,个别父亲没来的孩子,也是由母亲抱着的。现场的气氛太强,这样的场面很少见,但孩子的感染力实在太强,观赛区这里的气氛已然热烈。 准备区,英英,玉琼和影墨在替六组孩子绑腿,要确认绑带是紧的不会松开,但是不会将孩子们勒疼。 比赛区,葱青,凝白和少艾三人在做最后的障碍的调整,确保比赛的公平性。 沈悦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差不多到时候了,便轻轻吹了吹口哨。 准备区的孩子们顿时紧张起来,玉琼,英英和影墨几人将孩子们领到对应的六个赛道面前,每个人的赛道上都标了数字。比赛中越过赛道到了别的小朋友的赛道,就要退回比赛起点重新开始。 赛道带转弯,最后还会折回起点处,不算远,就是中途的障碍稀奇古怪。 沈悦举起小红旗晃了晃,示意小朋友们,比赛即将开始,孩子们都深吸一口气,随时准备冲出去,等沈悦口中哨声吹响。 齐格和小五率先冲出去! 但正是因为率先,步调又不一致,轰的一声,两人扑倒在地,因为每人都有一条腿和对方绑在一处,想要起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除却齐格和小五,旁的孩子直接摔到的也有十之八九,反倒是满天星班的桃桃和小荔枝不仅没有摔到,而且成为第一个开始在赛道上行径的小组。 “哇~”观赛区上,都是替桃桃和小荔枝加油的声音,赵泽平和卓新的声音最大。 小荔枝和桃桃都很兴奋。 两人之所以没摔到,是因为小荔枝年幼,每一步都要听桃桃的,所以桃桃说一二,她就跟着一二,两人的步子很和谐也走得很快,反倒超过了其他的比赛大热门。 很快就抵达了第一处障碍。 第一处障碍是一张小凳子,小凳子有小荔枝膝盖那么高,要跨过小凳子才可以通过,但是两人的腿绑在一处,很难能跨过去。 两个小女生被难住。 卓新大喊一声,“踩过去!” 反正都是趣味运动会,家长们出谋划策也在允许范围内。 桃桃和小荔枝恍然大悟,一起站上,一起跳下,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率先通过第一个障碍物。 满天星班的家长跟着孩子们开始欢呼! 还有卓新的口哨声。 桃桃和小荔枝大受鼓舞,步子都更快了些,目前遥遥领先。 其他小朋友在开局既扑到之后,开始奋起直追。 尤其是齐格和小五,争论了一通“你听我”,还是“我听你”的之后,发现他们竟然是最慢的一组! 两个人也不争了,一起喊一二,一起往前冲。两人算是幼儿园里的大孩子了,而且大活动能力发育得最好,一旦开始撵上去就很快,要是在开场就输了,那实在太丢人了。 卓新在场外喊道,“小五,丢人了啊。” 意思是比桃桃和小荔枝都还要慢。 小五恼火。 别人都是来加油的,他是来看笑话,小五呲牙。 你是我亲二哥吗! 卓新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白兔班除了齐格和小五,还有小八和葡萄组合,柱子和慧慧组合。 趣味运动除了最后的接力跑,一共有六个比赛小项目,孩子们可以自由选择最多不超过三项比赛(接力跑除外),主要看孩子们的报名意愿,然后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和小八搭档的,是葡萄。 葡萄年纪和小六差不多大,是田太尉的孙女,是小姐姐。小八虽然胖嘟嘟的,但是很灵活,又喜欢瞎跑,葡萄一路都在提醒,“小八,慢一些,我要跟不上。” 葡萄一提醒,小八就会慢下来,憨厚道,抱歉抱歉。但是跑一跑又兴奋给忘了。 葡萄和小八这一组也不慢,只是渐渐被后来居上的小五齐格组撵上。 葡萄急了,连忙指挥,“快一些,小八,快快快!” 小八一脸懵。 另一支队伍是柱子和慧慧,柱子和慧慧都是新入园的孩子。柱子是工部侍郎的小儿子,虽然叫柱子,但因为是早产,所以一直瘦弱,家中就想叫柱子这样的名字,让孩子壮实些,所以柱子其实是最瘦小的男孩子。慧慧是京兆尹的小女儿,很胆小,连声音大一些都忍不住会闭眼的那种。 柱子和慧慧这一组目前是进度最慢的,因为一个瘦小,一个胆小,但工部侍郎和京兆尹都在观赛区和旁的孩子一起给他们两人加油。 京兆尹在所有孩子的家长的品阶中算不高的,但幼儿园中的女孩子很少,当时沈悦是想增加幼儿园中女孩子的比例,所以慧慧是在这个学期就入园的,京兆尹自己都意外,但是慧慧在幼儿园很开心,也会回来同他说幼儿园里大家怎么一起吃饭,上课,玩耍和讨论,还有喂小兔子和小鸭子的,京兆尹看着女儿能在一堆孩子们一起玩耍,参加比赛,虽然暂时落后,但也有旁的孩子和家长一起给慧慧加油,京兆尹忽然很替女儿骄傲。 满天星班这里,桃桃和小荔枝遥遥领先着,虽然有隔壁的齐格和小五在奋起直追,但是两人在卓新的场外指导下,走得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有自信。眼下,都已经过了转弯处。 另一组是子枫和小七。 子枫和小七要好,两人特意约好了来组队。 子枫和小七都属于大运动能力不怎么强的人。但是因为很和谐,而且商量着一起来,所以也一直都在队伍最前面,每过一个障碍都嘻嘻哈哈笑很久。小张大人这个冒牌的舅舅得一直加油着,免得回去挨说。阿智作为侍卫,只能在远处远远看着,但眼眶却是微微红的,公子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场趣味运动会让公子很开心。虽然也他知晓公子今日想见的人是主上,因为旁的孩子都有家长陪,但公子这处,主上不会来,他心中一定羡慕旁的孩子。但羡慕也好,难过也好,但眼下,比赛中的公子是高兴的。 满天星班最后一组孩子是阿四和小豆丁。 小豆丁……是真的小,比小荔枝还要小上一两个月,但小豆丁很想参加绑腿障碍赛,整个满天星班级里,也就阿四最大,小豆丁又特别喜欢阿四,所以一直央着阿四一起,阿四被他推过,亲过脸,揉过头,什么撒娇的手段都使上了,就是要和阿四一起。阿四整个人都很石化,这是惠阳长公主的小心肝,更是日后战斗力爆棚,既穗穗之后,军中最厉害的家伙,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幼儿园遇到,还是这幅撒娇耍赖的臭模样。 阿四很想给他扔出去,但想起日后这个家伙的武力值爆棚,又忍了下来。 谁想到他会和这个“小豆丁”一起参加比赛…… 反正阿四就当陪祖宗玩过家家,对方开心就好。 总归这场绑腿障碍赛,从一开始就将气氛推到了高潮处,但更高潮的是,齐格和小五虽然前半截在相互争执,但一旦配合起来,一路追赶,以极其快的速度碾压了所有的孩子,眼看七八个障碍物只剩了三两个,面前的小组就只有桃桃和小荔枝,小七和子枫,和他们接近的也只有小八和葡萄,其余的小组都没有威胁。 两人将气氛带到了高潮,但也开始得意忘形。 倒数第三处障碍物是木桩,要绕过木桩成蛇形线走过,但是不可以将木桩撞倒! 小七和子枫已经要撵上桃桃和小荔枝了,齐格和小五都兴奋,超过他们,就在这一关。 于是小七和子枫也好,桃桃和小荔枝也好,都在小心翼翼得按照地上的蛇形线绕过木桩,只有齐格和小五在赶进度。 齐将军和卓新都有不好预感。 两人太急功近利了些,最后,为了撵上前面的小组,在最后一个蛇形线弯道处险些将木桩撞到,幸亏小五和齐格眼疾手快,宁肯自己摔倒,也没有将木桩撞到,两个第一个冲出木桩障碍去! “哈哈哈哈!”两人还未从地面上爬起来,就已经开始击掌。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满了仪式感和胜利感! 但沈悦上前,轻声道,“你们犯规了,要重头开始哦~” “啊!”“什么?!” 两人难以置信,但低头一看,刚才光顾着看木桩去了,根本没看到两人摔倒的地方,正好越界,坐到了小七和子枫的跑道上! “不!”齐格和小五乐极生悲,抓心挠肝,还是在沈悦温和的目光下,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起点处。 卓新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得意忘形劲儿! 吃多少亏都不为过。 最后,比赛的第一第二的角逐变成了桃桃小荔枝和小七子枫之间,两组都是满天星班的孩子,满天星班已经锁定了这局的优势。 “加油!宝贝们~”沈悦已经在终点处等候了,只剩最后一个障碍点,孩子们穿过环形的障碍区,一起爬过去,就能通过了! 为了比赛的公平性,所有有女孩子参加的比赛,最后一个环形障碍区都要简单些,因为男孩子天生在运动能力上会强一些,所以桃桃和小荔枝在最后一个关卡处最有优势。 “桃桃,小荔枝!”场外都是加油声。 “小七,念念!”也有孩子在叫着小七和子枫的名字。 “念念,我们还有机会!”小七咬牙。 子枫也咬牙,“小七,走。” 两个男孩子也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了努力,在难度全然不同的最后一道关卡,两组近乎同时从环形障碍区出来,一起向终点奔赴,但稍微有领先优势的是桃桃和小荔枝。 “快呀!小荔枝。”桃桃激动。 “嗯嗯。”小荔枝也紧张。 小七和子枫是男孩子,最后一小段冲刺里,速度慢慢超过了桃桃和小荔枝,最后,终点就在眼前,众人屏住了呼吸。 随着沈悦一声口哨声,第一名冲过的终点线的是小七和子枫,紧接着是第二名桃桃和小荔枝,间隔非常短,观赛区都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两组孩子都不是运动能力很强的孩子,但却都在这个环节拿了第一二名,共同的特点是齐心协力,而且都很和谐,其实第二名的桃桃和小荔枝也很开心,跑到观赛区和卓新还有赵泽平拥抱。 但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声口哨声响起,第三名还是齐格和小五! 这两个小家伙凭借远超过旁人的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一路赶超,最后压着线超过了小八和葡萄! “噗。”卓新忍不住笑。 但齐格和小五两人明显这一次的合作中就要比上一次顺畅了很多,而且没有争执,一路同心协力,又是第二轮了,所以畅通无阻!这种生死时速的感觉,再来一次,竟然还得了第三名,竟然比得第一名的感觉都要好! 齐格和小五肩膀搂着肩膀笑成一团。 卓新轻嗤。 另一侧,原本应当是第三名的小八和葡萄直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看得观赛区直接哭笑不得。 “我们明明要都赢了!”葡萄哭得停不下来,前三名是有小勇士奖章的,但是第四名没有,葡萄要强,当下就哭了。葡萄一哭,小八也跟着哭起来,葡萄和小八一组里,一直是葡萄主心骨,小八见葡萄哭,心里本来也很难过,干脆也一起“哇哇”哭,反而比葡萄哭得更大声。葡萄原本就伤心,听到小八大声哭,她要哭得更大声,然后小八又更大声,整个比赛区都是这两人的哭声。 田太尉家的长媳连忙上前安抚,“葡萄乖,你们真的比赛得很好了~” 卓新和沈悦也一道安慰小八,“小八,你做得很好啊。” 小五和齐格忽然就伸手捂住嘴,不敢再大笑了,特别不好,他俩还是哥哥。 总归,该哭哭的,该笑笑的。 还有柱子和慧慧,这样输了也坚持完成比赛的,京兆尹和工部侍郎也都上前抱住各自孩子。 倒是阿四和小豆丁这里。 →_→ ←_← 阿四探究,“诶,你好像不怎么伤心啊……” 小豆丁眨了眨眼睛,“你不也没伤心嘛。” “……”阿四叹道,“说的也是。” 倒是惠阳长公主忽得冲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拥住自己的心肝小宝贝,“我的儿啊,你虽然输了,但是你是全场最小的孩子,娘亲觉得特别骄傲。” 阿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豆丁看了看他,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四这才忍不住笑。 只是好景不长,惠阳长公主忽然又上前拥住他。 阿四浑身一僵。 惠阳长公主慈祥和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阿泉,真是好孩子,刚才本宫都看到了,你特别照顾小心肝,本宫都记得了,你日后要常来长公主府陪小豆丁……” 阿四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话都要快不会说了。 倒是小七和子枫这里,两个人拥在一起,相互吹捧着。 “念念,你最后那一脚蹬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你那一脚蹬得,我们都从圆环中爬不出来。”小七乐呵呵挠头。 子枫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都是你最后带着我一起冲刺,不然我们肯定赢不了。” 两个人都乐得“咯咯”笑着。 众人目光都关注在比赛场上的孩子们身上,都没怎么注意南郊马场门口有太子仪驾早至。 涟昀看着远处的涟子枫,许久都未说一句话。 他做徐子枫,比做涟子枫开心。 尤其是看到最后,他和另外一个孩子一起挣扎着从环形网中爬出,一起冲向终点,他从未见过这幅努力模样的子枫,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没有停留。 而后,不知是谁唤了一声,“见过殿下。” 众人才都反应过来。 太子仪驾至,卓新扯了沈悦一道跪下,这个时候出不得幌子。 涟子枫愣住,肉眼中从半懵到惊喜到……阿智顾不得旁的,从后冲上,牵着他跪下,涟子枫才想起眼下的身份是御史台张大人的外孙。 涟昀身侧,燕韩的使节笑道,“殿下原本想远远看看,还是惊动了旁人。” 涟昀轻笑,“使节还想看吗?” 燕韩使节笑道,“瞧着是挺有趣。” 涟昀目光微敛,“正好今日空闲,同使节一处。” 燕韩使节拱手。 涟昀淡淡笑了笑。 子枫一直盼着他来,但他不会真傻到会独自来南郊马场,燕韩使节好马,虽然他将自己名下的良驹送来了南郊马场,要赠与燕韩使节,燕韩使节当然迫不及待想来。他是陪同燕韩使节一道来的,所以并不突兀。 眼下西秦同羌亚交战,燕韩的态度很重要。 他是西秦储君,陪同一道至南郊,朝中不会有人说什么。 他想要满足子枫的心愿,必须步步迂回。 但其实,明知在铤而走险。 “都起来,本殿与燕韩使节随意看看,你们自便。”涟昀开后。 众人才起身。 涟昀的目光从子枫身上扫过,但没有停留。 最后,目光盯在沈悦身上。 他见过沈悦,早前蹴鞠赛的时候,还有当日在南郊的山脚集市时,见她同赵泽平一处,但是很快就走过,但是他对她印象深刻。 她是卓远的人,眼下他不可能动卓远的人,所以只能冒险让子枫顶替张汝城的外孙身份到幼儿园。 因为从小到大,他没听子枫那么认真同他说起一个人过。 最认真的一句,是她的手很温暖,书上说,是母亲的手。 子枫的母亲过世了。 这一句仿佛剜到他心底。 子枫的愿望不多,他不可能一直陪着他,至少眼下还不能…… 但他可以送他去想去的地方。 涟昀收回目光,“继续。” 涟昀朝向惠阳长公主,“姑姑。” 惠阳长公主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子,只是这个侄子一路从不怎么受宠的皇子爬到了今日储君的位置,惠阳长公主面子上还需过得去,“太子也来了?” 涟昀应道,“正好今日陪同燕韩使节来南郊马场,恰好遇到,没想到姑姑也在。” 惠阳长公主礼仪性笑了笑。 涟昀又朝身侧的燕韩使节介绍道,“这位是我姑姑,惠阳长公主,父皇的妹妹。” 燕山使节拱手,“见过长公主。” “免礼,你们忙你们的,本宫今日就是来看看孩子。”惠阳长公主原本也不想同涟昀多交集,这个侄子从小性子就冷,莫名透着股阴鸷,早前传闻太子的死也是同他相关,惠阳一直不怎么喜欢他。 日后他登基,惠阳也想躲得远远的,但不想交恶。 所以面子上还需过得去。 而后,就仿佛一门心思扑在小豆丁身上,好像没有旁的闲情逸致管旁的人。 言辞的功夫,第二轮的夹弹珠比赛已经开始。 第一轮的绑腿障碍赛,满天星班赢得了六枚小勇士徽章,葱青将六枚徽章别在满天星班的成绩簿上,大白兔班有两枚小勇士徽章。等班级的小勇士徽章别好,葱青又开始在小勇士英雄榜上开始给对应的孩子别小勇士徽章。 子枫和小七各四枚,并列第一;桃桃和小六各两枚,并列第三;齐格和小五各一枚,并列五六。 第二轮的比赛就是考验精细化动作的夹弹珠比赛。 其实小五很想参加这个比赛,毕竟冬令营的时候他可是夹了一顿的弹珠,已经夹出经验了,但一个人能参加的比赛不超过三项,在赢和参加自己想参加的挑战中,小五选择了后者,所以这一轮只能在观赛区看着。 这一轮夹弹珠比赛是个人赛。 参赛的孩子有六个,仍旧是第一名四枚徽章,第二名两枚,第三名一枚徽章这么算。 大白兔班派出的是小六,阿冕和郭毅。 满天星班派出的是墩子,环环和阿四。 反正阿四一口气报名参加了前三项所有比赛,咸鱼的佛系就是,反正要参加三项,那就前三项,参加完就可以佛系了! 于是前三场都有阿四的身影。 比赛哨声响起,孩子们开始拿着筷子拼命夹弹珠。 为了增加乐趣,珠子有各种颜色,有一种颜色里有隐藏的炸弹,孩子们事先并不知道是那种颜色,但夹到的时候,就会自动减掉五颗珠子,这就给比赛增添了不确定性。 这个环节参加的孩子不多,所以大多数孩子都在观赛区处。 观赛区的孩子一多,整个加油声和尖叫声就大,整个场面都很热闹。 子枫虽然没有参加,但是和小七一起,扯着嗓子给满天星班的阿四,墩子和环环加油,热忱得嗓子都似要喊哑了去。 涟昀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子枫。 但确实是真实,热忱又沉浸在其中的子枫。 “殿下,我们还看吗?”燕韩使节心中只有马。 “先去马厩。”涟昀会意。 他在这里久了,也会让旁人起疑。 于是并未在激烈的比赛中打断旁人,侍卫护着他二人往马厩去,涟昀再问回头看向身后。 倒是子枫忽然回过神的时候,转身见他身影离开了。 他知道爹爹是来看他的! 爹爹真的来了! 这才是他今天心情激动的原因,输赢比赛都不重要,他最想见的人来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 子枫继续和小七扯着嗓子加油。 夹弹珠这样的游戏,适合精细化动作发育好的孩子,譬如小六,早前因为不会说话,所以画画也好,做小手工也好,小六都是出类拔萃的,所以夹弹珠的时候,小五和齐格都看直了,她怎么能一次一个弹珠,精准没有一个弹珠夹空过! 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细水长流,很快一侧的竹篮里就装了好些弹珠。 沈悦看着小六笑笑,小六做事很容易静下心来,心无旁骛,也不会受旁人影响,做好自己的节奏,这是早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但祸福相依,如今,却是她最大的依靠。 认真的小六很好看,沈悦很想将这一幕用相机拍下来,只是不能。 今日冯亭也受邀来,但每一场比赛,冯亭最多只能抓画一张下来,都已经很不容易,没办法再让他多画几幅。 而另一个有亮点的孩子是郭毅。 郭毅夹得不如小六精准,仔细,但郭毅很擅长计算角度,有时候能一次同时夹起两颗,最多的一次竟然是三颗,看得小五和齐格目瞪口呆! 但更重要的是,郭毅会留意看板上不停变化的炸弹颜色,所以,虽然他不是夹得最快的,但确实很少失手,分值也不差。 阿悦的口哨声吹起,宣布比赛结束。 葱青,少艾和凝白,英英,玉琼,影墨几人上前查数,最后小六看起来慢慢一大筐,但其实只胜了郭毅两个球,郭毅位居第二,竟然只输了两颗,旁人都刮目相看,第三名也是大白兔班的阿冕。 葱青贴小勇士徽章的时候,大家惊奇的发现,满天星班的勇士徽章数量竟然被大白兔班反超了,他们这一轮竟然包揽了前三,足足得了七分。 大白兔班的孩子兴奋得相互相拥。 满天星班的孩子们齐齐叹了声。 但比赛总是有输有赢,再经历了接下来趣味跳绳项目,弹跳毽球项目,大力掷飞球项目和蒙眼小火车项目后,比赛进行到最后一个大项目,趣味宝宝接力赛。孩子们仿佛对输赢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无论什么比赛项目都学会了为赢得小勇士徽章的孩子和班级鼓掌。 宝宝接力赛作为全场孩子都要参加的一个打比赛,赢的一队,会获得十二枚小勇士勋章,这是终极奖励,也是宝宝们最期待的比赛。因为是趣味宝宝接力赛,所以比赛的划分为六段,每段要两个小朋友参加,第一段是倒着跑比赛,第二段是向左横跑比赛,第三段是向右横跑比赛,第四段是跳跳赛,全程要跳到走,怎么跳都行;第五段是障碍赛,要趴着穿过很低的网子,最后一段是冲刺比赛,没有任何限制。 每一段比赛之间没有空隙,必须要手持接力棒才可以继续,掉棒了要重新交接棒。 因为是全员参加,所以观赛区的观众成了所有的家长们。 阿悦口哨声吹响,孩子们当即投入到第一段的倒着跑比赛中,因为倒着跑是最危险的,所以孩子们都不敢跑太快,都是一跑一回头,也有摔倒的,但是让人惊呆的是小豆丁的平衡能力发达,倒着跑一点压力都没有,直接碾压了大白兔班的郭毅。 郭毅跑跑就摔,但孩子们仍然在大声给他加油。 第一段的第一人,小豆丁领先了郭毅一半赛道的距离。 阿四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他是紧接着小豆丁的第二棒。 阿四平衡能力近乎没有,一面跑,一面摔,后面干脆倒着走快走还好些,卓新赶紧捂脸,不想让人知道他是阿四的二哥,整个第一段小豆丁的领先优势都在阿四这里给葬送了去,还落后一截。 紧接着是第三段,第四段,两个班级的成绩此起彼伏,一会儿你在前,一会儿我在前,咬得很紧,孩子们也不放弃,眼见着大白兔班落后不少了,但进入到第五环节,大白兔班可是同时拥有了齐格和小五两人啊,在障碍爬网环节,两人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卓新只觉小五像个扭扭虫一样,怎么拱得那么快…… 后来见了齐格,才觉得齐格也是。 总之,在两只爬网小能手的追赶下,两队竟然持平了。 只剩最后一段冲刺赛了! 大白兔班先派出的是童童,童童的腿翻得特别快,只是个头矮小些,所以两只小腿拼命翻着;满天星班派出的是面面,面面个头高,一步当童童一步半。 童童和面面都跑得很快,只是快得方式全然不同,看得众人不知道究竟谁会快些,反正两个人都朝着最后一棒冲过来。 大白兔的最后一棒是小八。 满天星的最后一棒是子枫。 两人都紧张得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眼见着童童和面面朝他们二人冲过来,都忍不住深呼吸! “快!”童童先交给小八,但是小八一激动掉棒了。 “啊~”大白兔班的孩子们惊恐叫着,有捂脸不敢看的,有叫着小八赶快的,小八吓懵了,赶紧抓了棒起来。 面面和子枫的交接很顺利,子枫领先小八很多冲出去。 观赛区都觉得满天星班应当是要赢了,领先这么多,对方还掉了棒,但是等小八开始跑起来的时候,旁人都惊呆了,这小胖子怎么跑得这么快,像阵胖胖的风一样,低着头大喊着“啊!”就冲上来。 子枫明显觉得后面有人冲上来,子枫也咬紧牙关拼命往前冲,终点就在眼前。 两个孩子都拼劲全力! 近了,最后十几步! 最后几步! 最后一步! 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小八的小腿翻过,提前撞上终点处的彩绳。 顿时,观赛区和比赛区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八反败为胜了,大白兔班赢了!孩子们欢喜的拥在一处,一起欢呼,一起跳跃。 子枫在终点处哭了,没有大声哭,就是眼泪忍不住下落。 小七上前,“没事的,念念,我们就差一点点,你已经跑得比平时快很多了。” 桃桃也上前抱她,“念念哥哥,你跑得好快。” 小荔枝也道,“念念好厉害。” 孩子们都围上来的时候,子枫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过了,虽然他们真的输了比赛,但是所有的孩子都涌上来,大家在一处,仿佛一切都好起来了,秋高气爽,阳光灿烂。 沈悦半蹲下,用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啊,我头一次知道念念原来跑得这么快。” 子枫不好意思的笑出声来。 “殿下?”燕韩使节见他出神。 涟昀罕见得笑笑,“走,我知道一处的燕韩菜,看看合不合使节胃口。” “殿下周全。”燕韩使节马拿到了,也不怎么想在这里呆了。 看着太子仪驾同燕韩使节一道离开,子枫笑了笑,真好,今日真的特别好,虽然输了比赛,但是爹爹在! …… 最后,大白兔班以几分的优势战胜了满天星班,取得了趣味运动会的胜利。 小五和齐格不分伯仲,都取得了最佳小勇士的称号。 沈悦给孩子们都换成了最后的小勋章,没有赢得比赛的满天星班的小勇士也获得了小勋章。 “哇~”孩子们喜出望外,小勋章不仅可以带,而且有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木盒可以保管,以后都可以拿出来看,宝贝们爱不释手。 下午的亲子游园会,宝贝们和家长一起捞小鱼,摸字,给小石膏娃娃上色,还有许许多多,孩子们喜欢,可以和家长一起玩的游戏,黄昏前后,孩子们才和家长一起,收获颇丰得离开南郊马场,载笑载言。 趣味运动会和亲子游园会是这学期最重要的课外活动了,趣味运动会和亲子游园会一过,整个十月和十一月都很快过去。 进入冬季,陶叔给孩子们准备了冬日的校服。 腊八的时候,孩子们参加了腊八活动,还自己做了腊八粥,今年,小五没有再放盐了,但是放盐的孩子还是有一大把,但是吃得家长都无不称赞好吃。 孩子们的笑容是最好的礼物,也是最值得守护的东西。 在孩子的笑容里,腊月一晃到了尾声,幼儿园也进入到了寒假,宝贝们要经过两个月左右的休息,到二月中旬才开学呢! 相互挥手道别的时候,宝贝们都很舍不得,但来年,大家又都大一岁了! 边关还是隔几日就有消息传回,有时候胜仗,有时候败仗,胜败兵家常事,但孩子们都很怕听到卓远受伤,但的确在十一月的时候,被弓箭射伤过,在大帐中躺了半月,卓新和陶叔都未告诉沈悦和府中孩子。 羌亚没有年关的概念,不会给军中喘息的时机,所以卓远在边关不会回来,沈悦不在,孩子们没法安心过年,所以今年沈悦还需留在平远王府。 梁业不在,涵生想回单城陪舅舅舅母。 涵生惯来懂事,腊月二十七离京,正好三日,大年三十能到单城。 “我想在单城过了正月再回来。”他是想多陪舅舅舅母一些时候。 沈悦应好。 孩子们陪着沈悦一道去送的涵生,马车离开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雪,沈悦不舍看了许久。 “阿悦,你别伤心了,有我们陪你呢!”桃桃拥她。 旁的孩子纷纷附和。 “看!下雪了了!阿悦,下雪了!”小五惊呼。 “哇~”孩子们又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往年都是十一月就会下雪,今年都到腊月二十七了都没有,大家都以为不会下雪了,心中遗憾。但没想到,在这一日大雪真的落下,每个人脸上都涌起笑意。 陶叔捋捋胡须笑道,“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 第203章 === 第203章 年关 === <ul class=tent_ul> === 第203章年关 === 随着涵生离京, 年关的意味越渐浓了! 京中接道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提前布置起了年关的喜庆装饰。 平远王府内也在一日之间全部换上了喜庆的布置, 就连已经闭园的幼儿园也没有落下。 正在寒假,宝贝们要自己动手布置幼儿园。 腊月二十八, 沈悦同孩子们泡在幼儿园一整日, 大家分工明确,除尘, 打扫, 擦东西, 归位, 孩子们自始至终都有主人翁意识,也在沈悦,葱青,少艾几人的帮助下,完成心心念念的布置工作, 也让幼儿园和大家一起美美过年。 陶叔也给每个人都添置了年关要穿的新衣, 年关的时候诸事都图吉利,试衣服的时候, 宝贝们一个个似红彤彤的小灯笼一般,可爱又喜庆。 腊月二十九,是集市还开市的最后一日了。 不少家在京城周遭的外地人都回乡了,留在京中的都是在京中置家的的。 所以腊月二十九这天算不得特别热闹, 但走在街市上, 孩子们才体会了一把过年的意味。 沈悦也想起和舅舅、舅母、梁业、涵生一道在京中过年的时候,舅母会在腊八左右就开始准备年货,然后腊月二十六七再补充一轮, 所以家中过年的时候琳琅满目,满眼解释幸福感。 当时家中的孩子有她和梁业,涵生三个。 涵生小一些,她和梁业总拌嘴。 但她看得书多,拌嘴都迂回,梁业多奈何,舅舅总说她和娘亲一样。 是啊,娘亲还在多好…… 就能看到她和涵生都长大了。 她也想娘亲见见清之。 可惜世上的事总没有如果,但只要年关祈福,大家平安就好。 总有一日会团圆。 “阿悦,我想要那个兔子耳朵。”桃桃指着商铺外挂着的兔子耳朵。 沈悦觉得几人熟悉。 桃桃笑道,“去栩城的路上,我一个,阿悦一个,舅舅也有一个。” 沈悦笑了笑,她是记起来了。 那时候有人不怎么愿意,但还是架不住桃桃闹,最后带在头上,因为惹眼,到处都是看他的人…… 桃桃还记得。 临近年关,家中的孩子们都开始想念清之了。 …… 这一日,从晌午到黄昏,大包小包买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 最后,孩子们想散步回去。 其实东市离平远王府有些距离,沈悦笑道,“那走走。” 孩子们都很高兴。 果真,走了不到一刻钟,方才要走回平远王府的凌云壮志就搁浅了。 冬天好冷呀,晚上吃太撑了,地太滑了…… 总归各种借口都找出来了。 沈悦心知肚明,方才其实就让卓夜去备马车了,只是孩子们在兴致上,让他们心血来潮散散步也好,但马车还是备好的。所以小宝贝们话音刚落,卓夜驾了马车在一侧停下时,“哇~卓夜!”孩子们都很高兴,恨不得每个人都上前拥抱他一下。 卓夜轻咳。 真不习惯,还不如每人揍他一顿来得好。 果真,小五最后一个上马车,狮子吼道,“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卓夜,我都冻透了!” 嗯,这才符合日常逻辑。 只是刚思及此处,小五又笑嘻嘻凑上前,哈哈逗乐,“骗你的!卓夜,看你的小表情!你最好啦!”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等着一笼子的孩子都上了马车,卓夜驾着马车回府,又忽得笑出声来。 这祖宗! 就是他的克星。 有马车在,回府的过程就快了很多。 孩子们在马车上叽叽喳喳兴奋个不停,整个马车都似动物园一般,猫叫,狗叫,鸡叫,猪脚都有,但卓夜今日心情极好。 许是年关的缘故…… 只要这群祖宗开心! 等马车缓缓在平远王府大门口停下,门口值守的小厮迎了上来,“各位公子,小姐,沈姑娘,表公子来了!” 表公子? 沈悦一脸懵,哪里的表公子? 小厮又继续道,“表公子正同陶管家一处呢!陶管家让小的在这里等沈姑娘和各位公子,小姐,说等沈姑娘带了各位公子小姐回来,就去偏厅一趟,正好见面。” 阿四凑近沈悦,适时开口,“孟子辉……就是姑奶奶最疼的孙子!” 孟子辉? 沈悦只觉这个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 思及此处,“啊!孟子辉!” 仿佛除了阿四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在尖叫! 捂耳朵的捂耳朵,摇头的摇头,有说累了要回苑中休息的,有说今晚吃坏肚子,要回去拉肚子的,还有说方才着凉了,要回去赶紧泡个热水澡怕着凉的,就连最懂事听话的小六和小七都相继说着今日太困了,实在是睁不开眼,好想睡。 “……”沈悦还从未见过这帮孩子,这么整齐划一要避开一个人的模样。 往常,都是各有喜欢。 但很少会这么统一行动的。 沈悦倒是忍不住好奇,这孟子辉是三头六臂,还是凶神恶煞,还是…… 沈悦想不到形容词。 总归,孩子们在听完小厮说话后,就鱼贯而入,然后撒腿就跑。 小厮整个人都无比得尴尬。 他还要回去同陶管家回话,这尴尬场景,大过年的…… 沈悦笑道,“你同陶管家说,就说我说的,宝宝们今日在马车上都困得睁不开眼,我让他们回去睡了,我稍后就去。” “好嘞,沈姑娘。”小厮如释重负。 沈姑娘发话,那就是了。 这府中的公子小姐都归沈姑娘管! 沈姑娘说公子小姐们在马车上困得睁不开眼,那就是困得睁不开眼! 小厮赶紧溜。 沈悦忍俊,刚准备入府,却见阿四还站在原处,没有像旁的孩子一样跑开。 沈悦好奇了,打趣道,“呀,今日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诸事跑得最快,赖得谁都不想见,哪里都不想去的阿四,今日反而没有跑?! 那就是,在阿四眼中,孟子辉还算正常? 沈悦询问般的目光看着他。 阿四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罢,朝一侧的守门小厮问道,“二哥回来了吗?” 小厮拱手应道,“还不曾。” 今日是年关前最后一日,朝中有不少事情,卓远不在,担子都压在卓新身上,尤其是最近的这两月,卓新忙得不可开交,有时从早到晚都能难见到卓新一面,好容易见了他,回回都是,快过年了,等不及了,过年能休沐七日! 所以,眼下卓新还未回府。 明日就是年关了,今日最后一日忙碌的时候。 阿四恼火叹道,“阿悦,我同你一道去……” 沈悦眨了眨眼,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从大门到偏厅有段路程,沈悦好奇问道,“阿四,府中都称孟子辉表公子,那应当是同你们一辈的,所以孟子辉是卓远的侄子,那他是和卓新差不多大,还是和你们差不多大?” 阿四艰难道,“他和六叔差不多大……” 沈悦愣住,“……” 阿四嘴角抽了抽,“还同六叔很要好。” “……”沈悦更觉奇怪,“那怎么旁的孩子都避着他?连小六和小七都是?” 阿四纠正,“不是旁的孩子,我也想避着他!但二哥不在……你不知道那个孟子辉有多不靠谱,简直是……” 阿四欲言又止,“你见到就知道了!” 阿四还是补充,“他能一直不停说话,阿悦,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千万别当真,他能拉着你说一晚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而且……” 阿四顿了顿。 “而且什么?”沈悦问。 阿四想了想,他是想说着家伙走哪儿都一堆风流债,桃花事! 一张嘴,到处巧舌如簧的,说话也没谱。 他跟着沈悦一起,是怕孟子辉这个家伙不知道阿悦同六叔的关系。要是这家伙在阿悦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还自认为风流的话,将来很极大可能,他是会被六叔直接揍死的……所以他才会跟着去,避免阿悦被孟子辉吓倒。 沈悦问起,阿四还真不好明说,只好道,“而且他这个人奇奇怪怪的,脑子不怎么好……” 沈悦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 阿四很少会说人脑子不好使。 言辞间,正好行至偏厅门外,偏厅内,孟子辉同陶叔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听起来倒还正常,不像这帮孩子们这么不喜欢的模样。 沈悦和阿四入内的时候,正好听到孟子辉朝陶叔道,“年初一要入宫拜谒,我爹今年腿疼,来不了,祖母就让我来京中,代父亲在天家面前拜谒,正好过来看看府中的弟弟妹妹们。”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声传来。 陶东洲起身,“阿悦。” 沈悦牵了阿四上前,“陶叔。” 孟子辉也跟着起身,等沈悦问候完,刚好听陶东洲朝沈悦道,“阿悦,这位是姑奶奶家的表公子。” 阿悦?孟子辉手中折扇一合,欢喜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在蓝城的时候,六叔同我说起过的,六婶嘛!” 沈悦:“……” 阿四:“……” 陶伯:“……” 阿四特么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猪队友…… *** 总归,随着孟子辉的到来,整个平远王府的噪音程度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跟他相比,小八的话痨简直大巫见小巫。 孟子辉可以从早上起床就一直说到夜里守岁,整个口中都不带停的,而且大冬天的,他整个人折扇都不离身,沈悦还听小八和小五私下议论过,他洗澡的时候还拿扇子,小八叹道,肯定不拿,要拿的话扇子不就湿了吗?小五又道,他又不知一把扇子,他上回来平远王府带了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都是他的扇子,小八惊呆了…… 但孟子辉的到来,还是让年关忽然热闹了许多。 至少,作用可以媲美一柄永远不会停的鞭炮爆竹! “小六,你竟然会说话了!还真有些想念你不会说话的时候!”“……” “小八,你怎么瘦了,但是不如胖的时候好看啊。”“……” “小七,你喝药还哭不哭鼻子啊?你可是府中最爱哭鼻子的一个”“……” “阿新,你还和六叔闹别扭,别理他啊!”“……” “小五啊小五……”“干嘛!”“……” “桃桃……”“哇(哭声)……”“……” “阿四……”“你还是别说话了,没人拿你当哑巴。” 整个一日,沈悦似是都在看孟子辉一个表演。 用阿四的话说,今日年关,他还好赖收敛些了,沈悦遂想起他昨晚陡然来得那声“六婶”。 *** 用过午饭,孩子们回到各自苑中午睡去了。 虽然幼儿园暂时闭园,但幼儿园里养成的习惯还在,孩子们都会坚持每日午睡。 卓新同陶叔一道商议今日年关的事,明日入宫拜谒,他就去就可以了,后日可能要带府中的孩子去几处拜年,然后年初二去普照寺,最后年初五回到府中,差不多就有人会来平远王府拜年了。两人稍一这几日的安排。 孟子辉就同沈悦一道说话。 沈悦原本都有些听困了,但孟子辉忽然说起,蓝城的时候,六叔问她怎么亲近女孩子,他同他说,死皮赖脸啊,死缠烂打啊!别看六叔长那幅模样,其实一直都不开窍,纯情得很…… “……”沈悦忽然知晓卓远是不是的那股子抽风劲儿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沈悦礼貌笑笑。 孟子辉又道,“我同六叔自幼就要好,这回在京中会多呆一两个月,日后要是有什么同六叔相关的事,六婶你问我就好,他什么老底儿我都知道!” “……”沈悦一时连该怎么接话都忘了。 *** 等孩子们午睡结束,起床用了间点。 而后拉着沈悦一道玩了许久的冒险棋,冒险棋最多六个人玩,算上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正好六个,沈悦陪着他们一道玩。 孩子们乐此不疲得晚了将近一下午。 孟子辉倒是今日有些困了,中途暂歇,为晚上的守岁做准备。 卓新倒是陪着沈悦和孩子们玩了许久,等到孩子们可以自己玩了,卓新和沈悦两人去苑中散步小歇。 去年这个时候,两人还是同卓远,还有府中的小宝贝们一道在栩城过的年,虽然还遇到了平宁山的地龙惊魂,但好在有惊无险,这仿佛都是才过去不久的事,但仔细想想,怎么一晃竟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说慢也慢,但说快也太快。 卓新笑道,“阿悦,你不用担心,六叔一定会回来的。” 沈悦笑笑,“嗯。” …… 很快就至晚间的年夜饭,年夜饭应当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环节了,因为有红包啊! 今年卓远虽然不在,但是陶叔代发了六叔/舅舅大红包,宝贝们都搂在怀里舍不得放,也会问起,六叔/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五月离京的,眼下已经是年关。 过往,在孩子们的记忆里,也没外出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仗…… “很快就回来,只要边关战事一停,六叔就回来了,六叔是平远王啊,保家卫国,自然首当其中,你们少让六叔操心就好了。”卓新已经熟练得接起唠唠叨叨家长角色。 沈悦忍不住笑。 沈悦和卓新,还有孟子辉,都给孩子们发了红包。 孩子们收红包收得都很开心。 年夜饭要吃得越长越好,可小宝贝们好难能安静熬到放第一轮烟花的时候。 看烟花的时候是可以离席的,孩子们一窝蜂涌到苑中去看。平远王府的地理位置很好,刚好能看到清晰的烟花绽放模样。 桃桃要沈悦抱,沈悦俯身抱起她。 “阿悦,舅舅那里会有烟花吗?”桃桃好奇问。 战场上哪里会有烟花? 但童言无忌。 沈悦温声道,“没有烟花,但是有同一片星空,他肯定也在星空下想我们。” 桃桃果真抬头继续看星空去了,仿佛在脑海中想象舅舅也在看星空的模样。 *** 边关大营内,今日也是有年关气氛的! 大敌当前,虽然不敢大意,仍有安排轮值,但是大营内的士兵从晌午后就开始揉面团,包饺子,等到黄昏入夜的时候,已经是一轮轮的饺子下锅,一轮轮的饺子出锅,捞起来,就着烈酒,唱着家乡的歌谣,就是年关守岁了! 家国安宁,就是家中安宁! 边关大营,没有太多旁的条件。 但热乎的饺子,温热的烈酒,大家可以围着身前的一簇簇篝火饮酒,唱歌,甚至是跳舞,想起家中的亲人,这就是最好的年关了。 卓远陪着军中的将士吃了年夜饭的饺子,将士们陆续来敬酒,这大半年,军中不易,卓远同众人一饮而尽。 子时前,又喝了好几轮的烈酒。 等到差不多子时的时候,卓远才回了帐中。 家中年年都有守岁的习惯。 即便出征在外,他也习惯点一盏长明灯。 今年年关没有战事,他难得忙里偷闲。 案几上的小册子是沈悦的腊月记事,因为怕年关来不及送到他这里,所以记到腊月二十日就结束了,所以这个月尤其少,他每翻一页都有些舍不得。 册子是今日晨间才收到的,因为路上大雪耽误了好几日,但今日到,就是最好的年关礼。 他看到腊月十八,就搁置了,因为今天军中过年,要集体包饺子。 眼下,大帐外,还是觥筹交错和将士们对酒当歌的声音,大帐内,灯火昏黄,他在案几前翻着晨间没有翻完的册子。 腊月十九。 腊月二十。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日,竟然有些舍不得再翻过去,怕戛然而止,年关冷清。 但指尖翻过的时候,目光还是滞住。 腊月二十之后,是没有日记了,确实每个孩子对他说的话。 阿新的,阿四的,小五的,小六的,小七的,小八的,桃桃的…… 卓远忽得眼眶湿润。 谁能想象得到,他在年关时候看到这些话时,心中感触。 小八:“六叔,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哦,我听二哥说,打仗好辛苦,你要多吃一些,才有力气,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卓新:“六叔,家中一切都好,我和陶伯在,你放心。” 小六,“六叔,我已经会说话了,等你回来,我想和你说话,虽然我可能还是会有害怕,但是我在六叔面前就不害怕了,穗穗不在,我有照顾好桃桃,六叔,你快回来,我们都想你了!” 小五,“六叔六叔!我又长高了,而且叶子说,我的剑术进步很快,过了年关就可以用真剑了,等你回来,我会找你决斗的,千万别当手下败将!” 桃桃,“舅舅,我当大姐姐了,小荔枝来了幼儿园,我一直都有照顾她,也和她玩得很好。舅舅,新年好,虽然你不在家中,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和我们在一起。舅舅,我真的很想你,我许的信念愿望,是明年这个时候能见到你!” 小七:“六叔,我有好好锻炼身体,一直都没有再生过病,你不用担心我了,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懂事,听阿悦话的。” 阿四:“小大人想你了……” 卓远眼底猩红,又忍不住喉间轻轻咽了咽,鼻尖微红。 正欲阖上册子,却见最后夹了一页纸。 纸上是Q版的全家福,没有用卷轴装潢,反倒更显温馨亲切,应当是在喝腊八粥的时候。 小八看着空碗,一幅羡慕模样;小五站起来,说还要;桃桃坐在凳子上,小腿荡着,捧着碗笑;小六在听小七说话,两人都一幅认真的模样;阿四在一侧似是要打起了瞌睡;一处角落是卓新,应当是看着小五,有些恼火模样;另一侧,站得的人是沈悦…… 这一大群人里,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其实是沈悦。 将纸页折回,又见背面其实有一行小字。 “新年好,清之宝宝。” 卓远轻笑出声,而后抬头,看着远处的夜空。 年关了,她是不是也在守岁? *** 沈悦是在守岁,也同陶叔一道,在风和苑外阁间内说话。 今日年夜饭上,卓新和孟子辉拼酒,两个人都直接喝翻不省人事。 风和苑是王府的主苑,卓远出征在外,是要有人替他在苑中点长明灯的,原本是卓新,但出了幺蛾子,旁的孩子闹腾了一整日,一早就睡了,就只剩了沈悦一人。 其实卓远离京的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来过风和苑,怕睹物思人。 有时候,时间和忙可以掩盖很多情绪。但忽然在一瞬间,这些情绪也可能会悄然而至。 陶叔怕她一个人守岁不习惯,便在外阁间陪她一道说话。 有陶叔在一处,说了许多卓远小时候的趣事,好多都是沈悦早前不曾听过的,反倒这个时候有时间静下心来听陶叔说起。 沈悦也会问起来,陶叔以前在军中,为何后来会来王府? 她也是听卓远简单说起过,陶叔以前在军中曾是卓远父亲的心腹旧部。 陶叔一面捋捋胡须,一面笑道,“替王爷分忧,和追随王爷上战场,都是一样的,有我在,王爷不会分心,那我在府中意义就远比在军中追随王爷要大得多。而且,看着这帮孩子一天天长大,就觉得都是值得的。” 沈悦也笑笑。 正好,“嗖”得一声,子时的烟火窜到夜空中,忽得映出绚丽色彩。 子时过了,她替他在风和苑在守岁了! “阿悦,新年好,事事如意!”陶叔率先开口。 沈悦也启颜,“陶叔,新年好,身体康健!” 第204章 === 第204章 阿四毕业啦! === <ul class=tent_ul> === 第204章阿四毕业啦! === 正月初一, 卓新同孟子辉二人入宫拜谒。 这回不必府中的孩子们跟去,小宝贝们特别开心。 昨日过年关,除了六叔/舅舅不在之外, 至少阿悦还在啊! 阿悦同他们一起玩了游戏,放了鞭炮,还吃了年夜饭,陪他们看了烟花, 最后还给他们讲了很长很长的睡前故事, 是阿拉丁神灯的故事。 孩子们都很想要一盏阿拉丁神灯,小七睡前迷迷糊糊说, 他想要盏阿拉丁神灯,把六叔变回来…… 将小宝贝们依次送回各自苑中, 沈悦在风和苑想了许久。 其实宝贝们需要的不是一盏阿拉丁神灯, 而是一处可以祈福,和倾诉的地方。 正月初一晨间, 宝贝们还在赖在被窝里, 沈悦便逐一去了所有的小宝贝的苑子——要不要京郊普照寺祈福, 找佛祖祈祷六叔/舅舅早日凯旋? 孩子们一听, “嗖”得一声从床上窜起来, 就连昨日熬到最晚的小五和晨间有起床气的小七都在反应过来之后, 连连点头, 去去去! 平妈妈等人赶紧给孩子们穿衣裳。 正月初一到寺中祈福是传统。 只是每年初一寺中都是人山人海, 摩肩接踵。 沈悦早前同舅舅舅母在正月初一的时候去过普照寺一次,整个寺庙都很拥挤,但越是拥挤,香火越旺,越有氛围。所以舅母才说普照寺香火旺, 很灵验。 早前卓远在京中的时候,每逢正月初一都会入宫,卓远不在,孩子们几乎没在初一去过普照寺。 今日乘马车往普照寺去的时候,一双双小眼睛简直看呆了去!怎么这么多人?比元宵佳节的集会人都还要多。 这样热闹的场景,孩子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马车抵达京郊普照寺差不多将近晌午了,普照寺门口的道路了早就近乎被堵得通透了。 马车进不去,沈悦和陶叔带着孩子们步行前往。 有卓夜和府中的侍卫在,干脆抱着孩子们走,所以也没怎么挤到孩子们。 孩子们反而兴奋得到处环顾着四周,仿佛头一遭知晓年初一到寺中上香的真实模样。 京郊离京中有些远,不少京中百姓为了连夜赶回去,都很早就来了寺中,在晌午后不久赶着拜谒完,吃顿菩萨的饭就回京,所以到普照寺门口的时候,到处都是香客。 沈悦和陶叔先领了宝贝们去斋堂用斋饭。 正好卓新和孟子辉都入宫,今日府中也没有旁事,陶叔安排了他们在普照寺后山的禅房歇一晚,正好可以避开眼下的人群。 菩萨的饭要吃三碗,因为阿悦之前说要诚心才灵验,孩子们都没糊弄。 在斋堂吃完斋饭,稍事休息,沈悦才领了小宝贝们去上香,逐一在佛像前拜谒。 宝贝们很诚心,每一座佛像前都会认真祈福,也仿佛在认真祈福后,心中真的踏实了许多。 “阿悦,我们真的可以很快就见到六叔了吗?”小八问。 沈悦温和道,“会的,佛祖会听见的。” 孩子们都嘻嘻笑着,但阿悦早前说过,在寺庙中不能大声喧哗,宝贝们便只是相互看着彼此笑。 他们终于可以为六叔/舅舅做些事情了。 这份踏实和满足感,让小宝贝们心安,也心生期待。 *** 元宵佳节后不久,孟子辉便离京了。 说是怕祖母想念他了,要早些回去见祖母,走之前还不忘和每个孩子都逐一拥抱。 虽然每个小宝贝都一脸很不情愿的表现,但一想到孟子辉终于要走了,也都坚持忍耐,也同他说子辉哥哥再见。 整个府中都仿佛送瘟神一般,欢天喜地送走了孟子辉。 沈悦心中还有些觉得不太好意思,但卓新坚持,不,他走一定不是因为表姑奶奶想他! 别被他骗了。 果真,孟子辉走后没半个月,京中便传出好几个世家贵女因为孟子辉离京而心中郁郁。 孟家在京中就平远王府一个亲戚,孟子辉一走,寻不到人的世家贵女只能天天往平远王府来。 卓新恼火,他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惹事了才跑了! 沈悦遂又想起,孟子辉说他教卓远死皮赖脸啊,死缠烂打啊…… 沈悦心中颤了颤。 *** 孟子辉一走,很快便到了二月。 二月初,涵生从单城回来了,拿了不少单城的特产,还有舅舅舅母给他们二人准备的东西。 即便不在一处,但是舅舅舅母对他们姐弟二人的照顾和关心从来没有少过,甚至,还让涵生捎带了压岁红包给她,在舅舅舅母心中,她和涵生永远都是孩子。 涵生回来后不久,王府幼儿园的寒假后结束。 王府幼儿园正式开班了! 这学期,王府幼儿园只计划新增了八个入学名额,其中七个主要覆盖两岁半到三岁半的孩子。 这七个入学的小宝贝都统一分到了跳跳糖班。 跳跳糖班便用来做为年龄低些的宝贝,正式进入到到幼儿园之前的衔接班,由沈悦自己来任主课老师。 跳跳糖班的小小宝贝们,会和沈悦一起在这学期学习幼儿园的基本能力,并且用一个学期的时间适应幼儿园的生活。 有跳跳糖班学习经验的小小宝贝,下学期就可无缝与大白兔班,以及满天星班对接。 等于在大白兔班和满天星班之外,新增了一个小小衔接班。 助教是从新人里挑选的洛铭和周舟两人。 洛铭和周舟都不是王府的下人。 这也是沈悦在去年十月开始的尝试,用雇佣的方式,来增加主课和助教老师的挑选范围,而不局限在王府的下人里。 因为跳跳糖班是由沈悦亲自任主课,所以助教用经验相对缺乏的洛铭和周舟也可以相对平衡。 葱青已经是大白兔班的主课了,在这学期,凝白升任了满天星班的主课老师。少艾和玉琼跟着葱青,在大白兔班任助教;英英和影墨则是跟着凝白,在满天星班任助教。 这是新的一年里,王府幼儿园发生最主要的变化。 也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所以,沈悦的工作和生活在进入二月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有新的模式在探索,洛铭和周舟需要磨合,新的小宝贝需要照顾,也要制定跳跳糖班整学期的教学计划,再帮助葱青和凝白在原有的计划上,调整出一版新的教学计划来。 王府中的孩子也会来苑中找她,有时候是和她说话,有时候是需要她陪伴。沈悦只觉每日的时间都不够用,但又确实像海绵一样,硬挤还是能挤出来的。 幼儿园的另一个变化,就是幼儿园迎来了第一个毕业的孩子。 ——阿四! 西秦学堂的学期是按照春日和秋日划分的,每年的春日是当年的第一个学期,阿四虽然是去年十一月满了七岁,但要入学堂读书只能等到第二年春日。 但学堂开学的时间又要比幼儿园晚,所以阿四在幼儿园中又呆了几日,然后才从幼儿园毕业,正式去到学堂。 沈悦为阿四准备了毕业仪式。 阿四意外。 整个环节,大家其实准备了很久,但都瞒着阿四。 在毕业仪式那天,所有的孩子都在蹴鞠草坪搬了小凳子坐好。 阿四一直是幼儿园内的大哥哥。 虽然有时懒懒的,也对和大家一起的游戏不怎么能打起精神来,但在小五,齐格,郭毅,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心中,阿四是特别值得依靠的存在,都记得阿四在蹴鞠赛时,大家都没有力气时候,阿四的力挽狂澜;在夏令营时候,做小小营长时,会照顾好每一个人,还有野外生存训练时,所有人都害怕得往阿四身上靠寻找安全感的时候,阿四从来没有退缩过,整个野外生存游戏,如果没有阿四,大家一定不能顺利通关。 在后来新入幼儿园的孩子们眼里,阿四也是有些懒懒的大哥哥,虽然表面上不怎么热心参加活动,但只要是央着他,他反倒是最没有原则的一个。 尤其是小豆丁,在小豆丁眼里,阿四就是幼儿园里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欺负对象! 别人在自由工作的时候,可能不怎么搭理他,但是阿四一定会。虽然有时有些不耐烦,或是凶凶的,但是只要他撒娇,阿四就会浑身不自在得答应他。 阿四要走,所有的孩子都很舍不得他。 阿四倒是意外,这群小家伙,怎么肥事! 蹴鞠草坪上的毕业仪式,沈悦让每一个孩子都同阿四说了他们心中想说的话。 虽然他提前也能想到童言无忌。 但真正很多字眼从孩子们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阿四还是愣住了。这些,都是他早前不曾想过的,比如阿四哥哥的眼睛像黑色珍珠,阿四哥哥笑起来的时候像阳光,阿四哥哥像我们幼儿园的彩虹大门,亦或是桃桃哭着说,我舍不得阿四哥哥,我不要阿四哥哥走,最后是小豆丁哭哭啼啼道,阿四你要等我来学堂找你,你不在,我不知道找谁玩的时候,我就会想你…… 莫名的,阿四目光渐渐湿润。 明明就是一堆小家伙嘛…… 怎么这么好哭? 阿四红红的鼻尖轻轻吸了吸,目光瞥在一处,尽量不让眼中的眼泪落下来,好丢人的! 但在小豆丁冲上来抱他的时候,他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还是全场哭得最凶的一个! 他都觉得自己幼稚得像个大傻子! 他就是大傻子! 他竟然舍不得!! 所有的小宝贝们都依次对阿四说完想说的话之后,沈悦让阿四给幼儿园的宝贝们说一些话,寄语,心里想的话,什么都好。 他可是状元啊! 竟然语塞到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知道哭,在沈悦上前拥他,宽慰他没事的时候,他干脆抱着沈悦嚎啕大哭起来。 沈悦哭笑不得。 最后,沈悦代表幼儿园和幼儿园的所有老师送了阿四一份礼物——阿四在幼儿园的成长手册。 每一页都记录了阿四在幼儿园中的点滴,他喜欢自由工作,愿意参加的活动,他爱吃的菜,不爱吃的东西,在幼儿园时发生的趣事,还有值得记住的精彩瞬间,还有每一次课外活动时,冯亭画里的阿四,都重新临摹了一份。 沈悦读得时候,阿四脸上的眼泪像停不下来一样。 最后念道幼儿园对阿四的寄语时,阿四的眼睛已经哭成了肿桃子。 —— 愿最聪明的阿四,乘风破浪,角逐自己的梦想,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常回家看看。 阿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阿四真的毕业了! 带着满满的记忆和一本厚厚的成长手册,从幼儿园毕业了。 他分明是幼儿园中最咸鱼的一个,也从来不知道阿悦她们记录了整整一本他在幼儿园纪念册,他翻了几十遍了,都还看不够。 尤其是每次活动画像里他的开心模样拼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没怎么这么看过,他在幼儿园里是这么开心过! 虽然他总觉得幼稚,但真正这些幼稚的,却是最质朴的,也是眼下让他最怀念的! 能够让他永远充满勇气,信念和积极的心态去面对未知的困难! 于他而言,是一笔最珍贵的财富。 早前不曾有过的财富! 阿四又轻轻吸了吸鼻尖,鼻尖红红的,眼睛又酸了酸。 怎么回事! 这破小孩儿的爱哭毛病…… *** 幼儿园毕业后的两日,阿四去了学堂。 点名要去启明学堂! 启明学堂是有小童般,但启明学堂的小童般是可以和大一些的孩子一起上课的,所以小童只是指的年纪,学问可不能差,卓新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他想去,就让他去考呗,小同伴是十岁以下孩子的专属班级,整个启明学堂的小童人数都只有二十来个,也就是说,横跨四岁,每年能考入的,平均下来只有不到五个。虽然知晓他平日里爱读书,读书读得也多,也时常挑岑夫子的毛病,但是平远王府是武将世家,出几个武学天才,他还能理解,但小童班这样的招生条件,简直苛刻。 卓新并未放心上,但是不打击他积极性。 等到录取放榜那日,卓新和沈悦带了阿四去看发榜。 沈悦和阿四激动得蹦来跳去。 卓新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小童班第……第……第一名? 我去! 卓新简直对阿四刮目相看。 所以开学这一日,卓新亲自来送,这可和后面去启明学堂的孩子不一样,小童班是硬试,是要货真价实考进去的,做不了假,就算作假,进去之后功课也跟不上,反而是京中笑话,所以不会有世家这么做。 小童班不需要住校。 府中安排了人每日接送,所以卓新送他的时候,也并没有依依不舍。 最重要的是,阿四也没有要和他依依不舍的模样,而是看到了沈涵生,就撵了上去,“沈涵生!” 沈涵生转头,“是你啊?” 阿四挺直腰板,“我来小童班了,我可是第一名考进来的!你小心了,我一定会撵上你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有执念要和自己比,但阿四就像个小跟班一样,“喂,沈涵生,你上什么课去?” 为了不吃亏,就是沈涵生上什么课,他就上什么课! 沈涵生读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 他还真不信,他撵不上他。 沈涵生看了看他,抱紧了手中的书,淡声道,“幼稚!” “诶!你!”阿四恼火。 沈涵生已经往前方的教室去,都不想搭理他一般,阿四赶紧撵上,“你是怕了!怕我超过你!但是沈涵生,你可别想自己开小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喂,小鬼!”沈涵生看他。 阿四气炸,“都说了你不要叫我小鬼!!!” “哦,幼稚!” “……”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新学期开始了,他这次和沈涵生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第205章 === 第205章 腊月二十九 === <ul class=tent_ul> === 第205章腊月二十九 === 阿四到启明学堂的第二个月, 也就是三月中旬,楼清运回京了。 “原本说的复诊当在去年,结果有事被绊住了, 好在今年出来了。”楼清运一面同沈悦往兰桂苑去,一面轻描淡写。 但沈悦听到“好在今年出来了”几个字,还是莫名觉得其中曲折,遂问, “出来了?” 楼清运原本不准备怎么说的, 但沈悦问起,他顿了顿, 还是叹道,“说来你可能都不信, 我去了趟燕韩, 给他们的将军府的夫人治病,但这夫人的病不在用药上, 而在忌口上, 这位曾将军脾气有些暴躁, 说治不好就不让我出府!” 沈悦尴尬, “然后……你就被关在将军府?” 楼清运颔首, “是啊, 我在将军府被‘友好邀请’小住了大半年, 终于改掉了将军夫人的饮食习惯, 这才逃出生天!然后马不停蹄往西秦来,日后,让我去,我也不去燕韩了。” 沈悦忍不住笑。 楼清运问道,“你呢?还好吗?我听说羌亚和西秦开战了, 平远王出征去了,对王府有影响吗?” 在楼清运眼中,沈悦的幼儿园是倚仗平远王府建起来的。 但战争这样的事,不确定因素太多。 若是平远王府有动静,王府幼儿园会不会也受牵连? 他一提,沈悦便会意,“没有,而且幼儿园也扩建了,等看完小六,我带你去看看,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楼清运惊喜,“好啊。” 沈悦又笑道,“虽然扩建了,但是还是按照你的意见,保留了医务室,现在幼儿园中的孩子多了,请了大夫在幼儿园中轮值,平日有些磕磕碰碰和小的风寒感冒,都有大夫可以及时看。” 许是说到感冒两个字,两人都愣了愣,既而笑了出来。 在这里,能听到这两个字实属不易。 但也仿佛,因为这一两个字,话匣子被打开。 两人一面走,楼清运一面问道,“沈悦,你在这里多久了,习惯吗?” 沈悦其实一听便懂,“很小的时候就来了,那个时候不到六岁。” 楼清运一脸诧异,“难怪了……” “难怪什么?”沈悦问。 楼清运叹道,“其实,我还有些不习惯,但听你这么一说,可能是需要时间。” 沈悦眨了眨眼,“你?” 楼清运低眉笑道,“也就四五年。” 四五年?沈悦好奇,“那你怎么成南顺名医的?” 楼清运应道,“说了你可能也不信,我治的那个人,他刚好是医学上的假性死亡,我观察到他是有生命体征的,所以坚持不让下葬,然后,他们就说我让人起死回生了。” “……”沈悦不知道应该怎么应才好。 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 许久未见,小六见了楼清运还很亲切。 在她学习说话的那段时间,每日都是楼清运陪着她。 小到每一个发音,口型,还有用力的位置,大到给她施针,开药方,都是楼清运。 那段时日,楼清运是小六的支柱。 “六小姐,张口,啊。”楼清运提要求,小六毫不迟疑照做。 楼清运伸手按了按她太阳穴处,耳后,还有下颚的固定几个位置,但是都未对小六有很大影响,她都能在他按这几处地方的时候出声。 但在早前开始初步恢复的时候,分明还是不可以的。 “六小姐,你恢复得很好。”楼清运的话,让小六吃下了一枚定心丸,也笑盈盈看向一侧的阿悦。 沈悦朝她竖起大拇指。 而楼清运口中的恢复很好,是指客观的身体条件,但能否克服障碍,清晰明了,且能自己开口说话,这些都还要逐步复诊。 方才沈悦已经同他说起了大致,但是他还需实际了解小六的情况。 “六小姐,能同我说说,你今天有没有特别的感受?”他是想听她说话。 小六咬了咬唇,轻声道,“没有,但是我每日都有练习背书,阿悦每天都会花时间听我背书,慢慢背得多了,也就不磕巴了。” 她的表达相比之前流利了很多! 而且想说话时,近乎不用太多的启动时间,这在不少恢复说话能力的人里都算少见的。 楼清运笑道,“六小姐,可以再同我说说,你眼中的沈悦吗?” 他还需要继续观察,包括对话时候卓卿的反应。 小六颔首,“我喜欢阿悦。” “为什么?”楼清运继续引导她打开话匣子。 “因为阿悦是世上最好的人,她很有耐性,还很温暖,我想一直和阿悦在一起。”小六说话不紧不慢,也许是话题平静的缘故。 楼清运调整方向,“那若是阿悦明日就离开,以后都不回来了呢?” 他要在给她施压的情况下,看她的语言能力是否会间歇性丧失,或是反应很久,或迟钝。 但小六顿了顿,忽然紧张道,“阿悦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想阿悦离开啊!” 楼清运心中松了口气,施压的情况下,还是能掌控。 楼清运再次极限施压,“因为阿悦也有家人啊,阿悦明日要离开的。” 沈悦似是有些明白,他层层递进的逻辑。 小六当即眼眶就红了,“我不要……阿悦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离开。” 很快,小六的眼泪刷刷得忍不住往下落,但即使是在哭的时候,还是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沈悦半蹲下,上前宽慰,“不走,楼大夫是在给你复诊。” 小六眨眼看他。 楼清运也学着沈悦一样,在小六面前半蹲下,轻声笑道,“恭喜六小姐,你恢复得很好,以后,不用再治疗了,也无需我来复诊,你已经康复了,日后可以继续找人多聊天,也可以像现在一样多背诵,都会有助于说话的流利程度,你做得很好。” 小六方才从悲伤中走出来,又听楼清运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懵。 沈悦惊喜看向楼清运,“你是说,小六她……” 楼清运点头笑道,“不用在喝药了,也不用再治疗了,她需要的是不断得练习。” 小六这才破涕为笑。 沈悦亦拥紧她,“太好了小六,我们终于康复了。” 小六也抱紧她,“阿悦……” 沈悦感激看向楼清运。 楼清运低头笑笑。 *** 从王府幼儿园里,沈悦同楼清运一处,“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自从知晓了楼清运的身份,两人之间就莫名多了一层信任,这种信任,是特有,而不容被冲击的,就像他乡遇故人。 楼清运笑道,“继续做医生啊,四处游历行医。还能继续做大夫,是我最高兴的事,只要能让我做大夫就好,希望能治好更多的人,你呢?是不是要把幼儿园开到大江南北?” 沈悦笑,“不是容易的事。” 楼清运也叹道,“我也是,以前我没怎么想清楚,但是在看到王府幼儿园之后,我也有一些初步的念头,我想开一处医院。” “医院?”沈悦意外,这里不是有医馆吗? 楼清运笑道,“和王府幼儿园一样,我要建一所真正的医院。” 沈悦仿佛忽然明白了,“那里面的设施?” 楼清运叹道,“可以预料很难,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很多东西可以逐步来。我想花很长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那里会有更好的消毒和治疗环境,如果能建好,将会有更多人被救治……但也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实现,但我想尝试。” 沈悦转眸看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楼清运很值得人敬佩。 …… “真不留下?”沈悦送他到王府大门口。 楼清运摇头,“不留了,我想趁现在到处走走,看看这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后,再专心准备最重要的事。” 沈悦温声问道,“那你准备去哪里?” 楼清运想了想,“可能会去一趟苍月,也有可能去西秦旁的地方,最后,可能也不知道在哪里留下来,就当去四处转转。” 沈悦笑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楼清运也道,“沈悦,诸事顺遂。” 临上马车,楼清运又道,“沈悦,我们算盟友了,你可以信任我。” 沈悦低眸笑笑。 再抬眸时,楼清运的马车已经缓缓驶离了街巷处…… 楼清运说的是,她也想在别处再继续建一所,两所和其他更多幼儿园,这些幼儿园不一定都要京中权贵的孩子,也可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其实相对于权贵家中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更需要幼儿园这样的地方照顾。 而且,她们需要更多的主课和助教。 这些,都是庞大而耗时的体系。 但楼清运都可以穷极一生,去建一所理想中的医院,那她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就规划这样一所,两所,甚至更多的幼儿园…… 沈悦似是心中从未有一刻像眼下一样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这样的幼儿园才更贴近真实的幼儿园,但它们一定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王府幼儿园! 沈悦低眉笑了笑。 *** 仿佛心中有了更多的想法和盼头,沈悦眼中,时间一日比一日过得都要快上许多。 跳跳糖班的孩子不多,但是年幼,又都基本没有家长放手的经验过,还不像早前的桃桃和小荔枝。 桃桃是因为早前在府中,原本就同沈悦熟络。 小荔枝是因为赵泽平同卓远信赖,而且在夏令营的时候,小荔枝提前同孩子们在一起相处过,又在游戏中锻炼了不少自理能力,所以来到幼儿园的时候,都适应得很快。 更重要的是,家长没有过多场外干涉。 但跳跳糖班其他孩子的家长便不同。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家长本身就不会太过放心,又没有府中的奴仆跟来,便觉幼儿园中这么多孩子,就算沈悦处处周全,旁人也都说沈悦将孩子照顾得好,但轮到自己孩子身上,一整日不在家中,难免担心,甚至生出忧虑。 其实沈悦花在照顾跳跳糖班孩子身上的时间,要远低于安抚家长的时间。 幸好之前入园的孩子只有七个。 这些家长都是京中权贵,想将孩子送来这里原本也是自己的想法,但若不是平远王府的缘故,其实沈悦的工作其实会遇到更大阻力。 所以,整个学期的工作,是在逐步磨合,一点点让家长看到孩子的变化。 从三月到六月末,沈悦清楚了需要调整的方向。 —— 跳跳糖班需要更多的亲子活动,和家长体验日,来降低家长们的分隔焦虑,也增加透明度。 暑假也接踵而至。 …… 今年京中较往常比,多雨水,不少地方都生了涝灾。 整个七八月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尤其是七月初的时候,而且连京郊附近都受了灾。 幼儿园没有再安排夏令营。 但孩子们想在暑假的时候聚在一处,除了串门,就是开设兴趣班。 最受欢迎的兴趣班,是音乐品鉴。 幼儿园就有现成的音乐教室。 七月开始的兴趣班里,每七曜有三节音乐品鉴课,都请的是乐器大家来给孩子们做启蒙,每次课程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孩子们学习了宫商角徵羽,也学听几首最有名的名曲。 乐感对孩子们的记忆也有帮助。 有兴趣的孩子,还会在兴趣班结束后,让家中请了专门的先生教授音律和抚琴等。 也有孩子喜欢绘画课。 为了和音乐品鉴课错开,绘画课刚好在另外三日上课,有的孩子同时参加了音乐品鉴课和绘画课,仿佛还和来了半日幼儿园一般,很欢喜。 其实幼儿园的孩子都很小,培养兴趣是首要的,所以兴趣课程都不难。 孩子们也不抵触。 除了兴趣班,好多幼儿园的孩子都喜欢来王府串门。 除了找沈悦,就是找各自在幼儿园中的好朋友。 幼儿园中的孩子一多,孩子和孩子之间就有相互喜欢,和兴趣相投的,也能玩得来,所以既会来王府找自己的好朋友,还会和好朋友一起约了,来王府看阿悦。 整个暑假,沈悦都没怎么清闲。 七月的时候,涵生又同夫子一道趁暑假去东边游学去了。 这次,阿四也死活都要跟上。 仿佛不跟上,就要落后一大截似的。 阿四是小童班,正常情况下,小童班是不会跟去游学的,游学的名单里一直都没有小童班的孩子,但陶叔经不住阿四求,而且,沈涵生也在,算是有个照应,陶叔想了办法,将阿四添加到了游学名单中,又让卓夜安排了府中的暗卫跟着一道。 “沈涵生,看到没!我就说我游学能去!”阿四在沈涵生面前得意。 沈涵生有时候真不知道,启明学堂的人这么多,他怎么非要处处同他较劲儿。 但真正等到要南下游学的时候,阿四前一日兴奋了一宿,最后临末了,踢了被子,染了风寒。 沈涵生叹气,“喂,小鬼,你真麻烦。” 阿四怏怏,“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态度好点。” 沈涵生笑。 阿四很少见沈涵生在旁人面前笑,以前大凡看到他笑,准没好事,但眼下,仿佛还有些温暖。 “你才喝了药,睡会儿,我看着你。”沈涵生淡声道。 “哦。”阿四也罕见得没同他拌嘴。 *** 等涵生和阿四从东边游学回来,是八月上旬的事。 沈悦只觉得这两个小家伙都长高了一头不止。 卓新好笑,“诶,阿悦,你总说别人长高了,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也长高了。” 沈悦微楞,她好像,都满了十七了…… 卓新上前,在她头顶比划稍许,叹道,“高了不少呢!” 是高挑了不少的意思,卓新没说,不仅高挑了,而且,女大十八变,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有人早前脸上的婴儿肥慢慢退了去,生得是越发好看了,只有她自己,终日扎在幼儿园里的事情里,连看自己一眼的时间都罕见。 卓新特意夸张道,“六叔肯定都认不出你来了。” “……”沈悦事后真去照了铜镜。 但自己看自己,也是早前的模样呀,但长高了是真的…… 卓远真会认不得她吗? 沈悦顿了顿。 *** 中秋过后,新的一学期开始。 因为大一些的孩子要到春季才会毕业,所以秋季这一学期,除了跳跳糖班之外,没有再招收新的幼儿园孩子。 之前的跳跳糖班的家长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大都放心了,沈悦的精力更多放在这一学期新加入跳跳糖班级的五个小宝贝和他们的家长身上。 这次从一开始,跳跳糖班就增加了不少亲子活动,以及家长体验日。 家长们的分隔焦虑早前也是严重的,但在透明度增加后,反而不像之前胡乱揣测一样慌乱。 这次要比上学期好太多。 大约十月左右,新加入跳跳糖班孩子的家长已经适应了孩子对幼儿园的感触,不会再这么敏感。 同时,十月也是小五的生日。 幼儿园每个月会统一给当月生日的小朋友一起过生日,小五和其余四个孩子一起,都是今日生日宴的寿星。 每个孩子都会给自己的生日许愿。 前两个愿望能说出来,最后一个愿望留在自己心里。 孩子们的愿望大多童真,沈悦和葱青,少艾几人听得心都融化了,譬如,想摘天上的云彩,想用水里的月亮捧起来做项链的。 但到小五处,上来就是钢铁直男,“我第一个愿望是日后能想六叔,和二哥一样,去军中;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有一天能超越穗穗。” 最后一个愿望小五没有说,但是嘴皮子上翻了翻,有六叔两个字。 沈悦大多时候要和孩子们打交道,唇语是会读一些的,小五是说,六叔一直不能回来,他想去看六叔了。 想去看卓远? 沈悦目光微怔。 *** 又是一年年关临近了。 边关处的战火自十余日前就渐停。 收到的消息,是羌亚国中对这场战争,从早前的压倒式赞成,但眼下打了将近两年,却似一直在来回周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似是收效胜微,也并没有取得当初想要的效果。 所以羌亚国中对这场战争,两极化的声音越来越严重。 正逢羌亚国中权力更替,这场战争,许是会发生转变…… 腊月二十九了,孙勇入了帐中,“王爷,多方探过了,羌亚暂时没有动静,今年年关应当安稳了。” 卓远才颔首。 安稳也好。 又是一年年关了,他在这里安稳,那平远王府便更安稳…… 卓远回过神来,才想起,似是腊月了,还没有收到沈悦寄来的册子,早前,腊月都是二十就停笔送出,为了赶在大年三十之前,将东西送到他这里来。 今年迟了。 卓远心中莫名不安。 沈悦一直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她若上心的东西不会迟。 腊月二十九,他头一次心中乱了涟漪。 她会不会,不再将他的事看作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不再上心? 虽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却在闲下的时候,忽然想,她给他写了将近两年的册子,他却从未回过一封信…… 卓远轻叹。 只是孙勇方才出去,又有脚步声冲进营帐中来。 “怎么了?”卓远蹙眉,他是怕腊月二十九,战事起,但脚步声这么仓促,又不似是孙勇的。 “六叔!”小五的声音传来。 卓远抬头,整个人僵住,果真是小五兴匆匆在他面前,一张脸都要笑烂了。 第206章 === 第206章 六叔!舅舅! === <ul class=tent_ul> === 第206章六叔!舅舅! === 有一瞬间, 卓远以为自己魔怔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这里是边关栾城以北四十里开外的驻军大营…… 眼下这个时候,小五应当同阿悦, 阿新还有陶叔一起,在京中准备年关守岁。 只是他前一刻还在想着府中的这帮孩子。 明日就是年关,这群小祖宗们今日会在府中做什么? 是像上次在栩城一样,和阿悦一道逛集市,喝黑芝麻糊?还是像去年阿悦信里说的一样, 一窝蜂买了大包小包的年货。堆了整整一辆马车没够,回来的时候又听说孟子辉来了府中,当即一哄而散, 各自跑回苑中? 他很想他们! 尤其是在战火不断的边关。 尤其是年关…… 眼下, 他才刚落下思绪,抬眼就见小五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脸上分明是每回分别重逢后标志性的傻笑模样。 卓远是觉得自己魔怔了。 而且魔怔到了一定程度。 沈悦会在每月的小册子上同他说,孩子们中谁长高了, 谁壮实了,谁的小乳牙掉了, 笑起来的时候门牙漏风了, 谁最近突然喜欢吃什么了,讨厌什么了,谁特别想他了…… 在十一月的册子里, 阿悦是同他说, 小五的个子长得好快,像忽然窜高了好多一般,有些像个大孩子了。 不知是否思念作祟,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五, 就是长高的大孩子模样……比他离京时高了这么多?不,是这么多? 甚至模样都隐约有些长变了。 更精神,更壮实了,也更像阿新小时候了…… 还掉了一颗乳牙。 卓远眼眶微红。 他是有多想念他们,才会在这里幻觉看到小五! 他很喜欢小五,即便小五总是和他对着干的那个! 但也是最像他的一个。 卓远一直愣在原处,鼻尖微红,整个人却没有动弹,哪怕知晓眼前的是幻觉,也想要多看小五一些时候,不敢移目,也不敢眨眼,深怕一移目,一眨眼,眼前的小五就如空气般消失在视野里。 但眼下,就似小五真的来了边关看他。 卓远喉间微紧,脸上的笑意渐起,却复杂几许。 眼前一张脸都笑烂的小五,在进入大帐后也一直傻笑看他,叔侄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至小五看到卓远脸上的笑意,便像往常一样直接朝他怀中扑过去! 卓远愣住! 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小五回回都是这样,像只小野马一般不管不管朝他冲过来。 小五的力气很大,但凡他稍许不留意一些,都会被这头力气很大的小野马撞到,所以他回回都会打起十二精神,在小屋冲过来的时候,要么站稳抱住他,要么直接拎起他…… 当下,小五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分明没有反应过来,却还是下意识伸手,径直将他拎起在半空中。 卓远懵住,手上这沉甸甸的感觉是真实得! 千真万确! 卓远诧异看着他,“……小五?” “臭六叔!”小五在他手里张牙舞抓咆哮着,生气环臂,轻哼着。 卓远如梦初醒。 小五越想越气,分明都要气炸了,他这么想他,千里迢迢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赶在年关前来看他一眼。他听说六叔自己一个人在大营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还摆了一个脸都要笑烂的笑容,而且这种笑容僵持这么久了,六叔没主动上前亲亲,抱抱,举高高都算了! 他都主动跑来拥抱他了!他是真想拥抱他啊! 他竟然直接将他拎起来! 臭六叔!臭六叔!臭六叔!! 小五气得脸都红了。 “小五!”卓远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小五! 小五没好气得轻哼一声,卓远激动得抱起还在手中别扭扑腾的家伙。 某个别扭扑腾的家伙顿了顿,似是所有的恼羞成怒都在六叔抱起他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六叔的拥抱啊! 他盼了多久了! 小五没忍住,嘴角一耷拉,唇瓣颤了颤,眼泪就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哇”的一声,鬼哭狼嚎道,“六叔,我好想你……呜呜呜……你怎么还没打完仗回来……什么仗要打这么久,比小五都更重要!” 小五似打开了机关一般,大哭不停。 卓远抱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从京中到边关马车要走多久,他不会不知道,这一路的路有多难走,他也不会不知道,但他还是从京中走了这么远的路来看他,这么小,一路上要遭多少罪,他心知肚明…… 卓远一时喉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五的哭声中,大帐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听就是一路追着小五,要么没追上,要么追丢了,眼下才至的。 卓远转眸,只见大帐门口的帘栊被撩起。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分明还是早前的模样,但个头高了很多,也比早前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和淡定。但在见到他的一瞬,还是整个人都愣住,也似他一般,喉间忍不住轻轻咽了咽,低声唤道,“六叔……” 卓远分明是想他的,但卓新开口唤了他一声后,卓远眸色微敛,嗓音都低沉了下来,怒道,“胡闹是不是!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五年幼,他不会说他! 但卓新已经十六了! 这一年半里,他知晓卓新一直在朝中历练,也跟着陶叔学习朝中之事,他想他应当是有长进的! 至少,应当知分寸! 他走之前是如何交待他的?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前线! 他竟然带了小五来前线! 这是儿戏吗? 胡闹! 卓新也从方才久别重逢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六叔很少在他面前这么置气过! 应当是说,六叔从来没有同他这么置过气…… “六叔……”卓新歉意开口。 卓远又道,“陶叔呢?” 眼下,语气又明显缓和了下来。 卓新犯糊涂,怎么陶叔也跟着犯糊涂! 卓新应道,“陶叔没跟来大营,他们在栾城……” 卓远微愣,他们?栾城? 卓新继续道,“六叔,我们是今晨抵达栾城的。栾城守军说,近来边关战事消弭,六叔你今晚会回栾城。但我们都很想你,想早些看到你,这里是军中大营,陶叔说不方便带孩子们来,陶叔就带着其他孩子在栾城驿馆等,我和小五先来大营找你。小五说他太想你了……一定要来这里见你,再和你一起回去。他一路上都很听话,只是到了大营,就忍不住激动到处找你。路上有士兵指了路,他就冲了过来,我都没撵上他……” 卓远看着他,眼中浮起一抹氤氲。 卓新上前,早前从未表达出口的关切,在眼下,似是深吸一口气,才鼓足勇气,“六叔,我们都想你了……” 这句话从卓新口中说出,让卓远险些泪目。 “小五。”卓远唤了声,小五会意从他怀中下来。 卓远上前拥住卓新,“阿新!” 卓新眼泪再没忍住落了下来,“六叔!” 卓远和眸,敛了眸间碎芒莹莹。 …… 大营回栾城的马车上,小五兴奋得停不下里,得意得朝卓远道,“我在幼儿园过生日的时候,许了三个愿望,前两个愿望要说出来,最后一个愿望不能说出来——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日后能像六叔和二哥一样,去军中;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有一天我能超越穗穗,最后一个愿望,嘿嘿~就是我想六叔了,六叔一直不回来,那我就去看他!你们看,我的愿望成真了!陶爷爷真的带我们来了!” 小五特别开心! 卓远和卓新相视笑了笑。 都没戳穿他。 他在幼儿园许的愿,还能谁听见? 陶叔会张罗带他们来这里,一定是同沈悦商议过的…… 整个马车从大营回栾城的一路,小五一直说个不停,从过生日许愿,说到大家听说要来看六叔,各个都兴奋了一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第三天就出门了。 但是京中到边关的路好远,他们日日都在马车上,陶爷爷说要赶在年前到栾城,中途一日都不能耽误。 马车越往边关来,越颠簸,他们都难受死了,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六叔了,就谁都不想停下来了!可厉害了! 他们竟然来边关了! 卓远和卓新都低眉笑。 小五的浮夸版说完,卓新才继续道,“出发之前,和阿悦,还有陶叔都商量过了,就带小五他们来边关看看你,若是前方战事吃紧,我们就在安全的边关重镇呆些日子,总能遇到军情不那么紧的时候,和六叔见上一面就好,不用久待;若是,真的抽不开身,就让孩子们派个代表,同我一道来大营见见六叔。” “陶叔是知道军中情况的,也说这样安全可行,但前提是,不要大张旗鼓,让外人知晓我们往这里来了,这一路反而更安全。所以陶叔连六叔都没知悉。我们是十一月中旬出发的,走到半路时,陶叔说前方军情缓和了,很有可能能见到六叔了,这一车孩子像疯了一样,当即就在车里开始蹦蹦跳跳,车都跳塌了……” 听到此处,小五连忙点头,赶紧证实二哥没说谎! 那辆马车是真的被他们蹦塌了。 当时卓夜整个人的表情都要生无可恋了!! 说从未见过谁家的马车被蹦塌的…… 当时大家都很害怕,当时卓夜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所以拼命伸手锤自己的额头,他们都怕他将自己锤倒了…… 后来这一路,卓夜无时不刻不在担心马车,害怕他们又将马车蹦塌了。 不过,再到栾城的一路,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再蹦塌过马车了…… 小五说的有些委屈,足见卓夜当时应当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所以孩子们才都怕他将自己锤死了…… 小五言罢,卓远和卓新都没忍住笑。 继而小五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这熟悉的笑声,曾今是他在边关夜里无法入睡时,最怀念的。 眼下,只觉幸福来得有些突然。 比起卓夜,他才是更不敢相信的一个。 卓远顿了顿,其实方才,他在听卓新和小五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想问,但是没好当着卓新和小五的面前,直接问出来。 卓新是说陶叔是和阿悦商议之后,带着他们都来了,那阿悦有没有来? 卓远目光微敛,淡声问道,“你们都来了吗?” 卓新认真点头,“都来啦!阿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桃桃,还有我和陶叔,我们都来啦!” 卓远微怔。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没从卓新口中听到阿悦两个字,似是意外,又有些莫名失落感在其中,还觉得可能是自己没问清楚,许是卓新会错了意,脸色微微红了红,又轻声问道,“阿悦呢?” 而后看向卓新,神色虽然淡然,但心底却忐忑不停。 卓新仿佛意外,“阿悦?” 而后才反应过来一般,斩钉截铁道,“阿悦没来啊,她没和我们一起来。”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虽然先前想到过了,若是阿悦一道来了,以他和小五的性子早就提起了,他们两人都没提起,小五一路的描述里也都没有沈悦,沈悦很可能没有同他们一道来…… 临近年关,沈悦这两年都未同舅舅舅母还有涵生一道过年,今年难得陶叔和卓新带了府中的孩子来边关看他,沈悦应当是去单城和舅舅舅母,还有涵生一道团聚去了。 他其实方才就想到了,只是心中期望,便抱了侥幸。 但从卓新口中证实的时候,又似希望破灭,是啊,她在府中照顾孩子这么久,是应当和家人团聚了,他在想什么…… 卓远明显沉默了少许。 小五也道,“没事的!等我们回去,就可以见到阿悦了!” 是小五惯来的语气。 卓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是啊,他们回去就能见到阿悦了…… 他也想她了,但他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他很想她…… *** 抵达栾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过后。 马车直接驶到了栾城驿馆门口,没有去栾城官邸。 栾城以北四十里是大营,但是战时期间,栾城是边关重镇,战时军中的不少机构都设在栾城官邸,栾城官邸来来往往都是军中的人!卓远大凡回栾城,都是住在官邸里,方便和驻军还有后方的人沟通。 但陶叔带了孩子们一起,便在驿馆下榻。 眼下的驿馆相对官邸要清静很多。 孩子们也不会被来来往往的军中之人,还有战时的紧急消息吓倒。 抵达驿馆,驿馆掌吏亲自来迎。 “王爷,陶管家和府中的各位公子,小姐都已经安置好了,陶管家也特意吩咐过,担心返程的安危,所以没让透露府中的公子和小姐来栾城的消息,都是对外保密了,府中的差役都换了最稳妥,口封严实的,王爷不用担心,府中的行踪不会泄露。”驿馆掌吏先同他道起。 卓远颔首。 陶叔惯来周全,当交待的都交待了。 只要陶叔他们的行踪保密,这一路就不会有危险。 “王爷请随下官来。”驿馆掌吏在前引路。 驿馆是被暂时清空了,内里没有旁人,而且侍奉的人都很少,沿路就遇到三两人,临近院落时,卓远忽然听到小八的声音,似是焦急得静不下来,“六叔怎么还不回来!” 卓远轻轻笑了笑,小八的声音刚落,卓远的脚步踏入苑中,温声道,“六叔回来了……” “六叔!” “舅舅!” 第207章 === 第207章 相见 === <ul class=tent_ul> === 第207章相见 === 孩子们几乎是怔了一瞬, 继而一道朝他扑了过来。 先是小八,而后是小七,桃桃, 小六…… 小八的力气已经快接近小五,他光是半蹲下,想揽住冲过来的小八就已然吃力,而后的小七,桃桃和小六都逐一朝他扑过来, 一个接一个,他终于还是没稳住,直接被几个孩子扑倒在地。 “六叔!”“舅舅!” 孩子们应当是太想他了, 都压着他不想起来, 就这么看着他。 有傻呵呵挠着头,一直憨厚笑着的小八;有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眼眶已经红红的小七;还有轻咬下唇,一双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 半藏着喜悦,又半藏着激动的小六;还有直接“哇~”得一声哭出来, 喊着“舅舅”得桃桃…… 虽然是冬日, 但他心里满满沉淀的都是暖意。 卓远忽然伸手,一把揽住怀中所有孩子做起来,孩子们忽然惊呼起来! 而后哈哈笑着的, 咯咯大笑起来;方才要哭的和已经哭了的, 都破涕为笑。 “舅舅!我好想你了!”桃桃忍不住开口。 小七也一个劲儿点头,“我们都很想你。” 小六还是腼腆笑了笑,附和着桃桃和小七方才说的话,想念太多, 不足言表,不如就眼下这样,看着六叔笑笑。 小八这里,则是嘟着嘴抱怨道,“六叔,你都不回来看我们,只能我们来看你,我从来没坐过那么久的马车,我的小屁股都坐疼了!” 卓远忍不住笑,“小屁股还在吗?” 小八顿了顿,又憨厚笑道,“它们只是疼,但是它们还在!” 卓远笑不可抑。 卓远余光瞥向一侧,还有一个。 “小大人……”卓远轻声笑道。 阿四叹道,“哪有那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是叫人小大人的……” 卓远却是上前,半蹲下拥了拥他,“好的,小大人。” 傲娇“小大人”无语,但很快,心中又被暖意填满,“惊不惊喜?” 卓远伸手刮了刮他鼻子,未置可否,阿四连忙捂住鼻子,还是这股劲儿,一点都没变过,动不动就喜欢刮人鼻子…… 卓远却笑着起身,朝他们身后的陶叔笑道,“辛苦了,陶叔……” 陶东洲从先前起,就一直眸含笑意,且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曾变过。见卓远同孩子们拥抱,和孩子们亲近,仿佛分开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都在方才的拥抱和问候中,慢慢回来 陶东洲朝他拱手,“王爷放心,府中一切安好!” 卓远颔首,一面上前扶他。 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如同早前陪他走过风雨时一般,让他心底安稳和踏实。 有陶叔在,府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卓远上前拥抱他,“陶叔!” 这声里,有充裕的情绪。 陶东洲叹道,“王爷平安就好。” 孩子们都会说想他,会问他想不想他们,也会和他说这京中的事,家中的事,幼儿园的事,还有一路见闻,但只有陶叔,会同他说平安就好…… 是啊,平安就好。 卓远松开双臂。 孩子们又都围上来,在他周围,尤其是桃桃,伸手牵了牵他衣袖,他会意抱起桃桃,桃桃这才笑了笑。 卓远叹道,“桃桃好像长大了……” 其实不仅桃桃,还有方才的小五,阿四,小六,小七,小八都长大了好多。 陶东洲笑道,“王爷离家一年半了,府中的公子小姐们自然都长大了。” 卓远仿佛也才反应过来。 他离家的时候,桃桃才三岁半,眼下,桃桃都四岁半了…… 孩子都长得快,一日一个模样。 要仔细看,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六叔,你也变了呀。”小七却一语中的。 孩子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卓远也跟着笑了起来,放下桃桃,又抱起小七,温和问道,“六叔哪里变了?” 小七想了想,“好像变成熟了。” 卓远啧啧叹道,“你连成熟都会用了?” 小七噗嗤笑道,“是四哥哥教得呀,说如果你觉得比人变老了,又不好意,你就同他说,你好像变成熟了……” “……”卓远险些石化。 阿四尴尬,小七这不靠谱的,又将他给卖了! 陶东洲和卓新却是都笑了起来。 “阿四……”卓远恼火。 阿四唏嘘,啊,这猪队友! “六叔,我也要抱抱。”小六在一侧扯他的衣袖。 他方才抱了桃桃,小七和阿四,小六也想他抱。 卓远会意,放下小七,抱起小六的时候,小六甜甜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很美,胜过无数声音,“六叔。” “楼大夫来复诊过了?”卓远问。 小六点头,轻声说,“嗯,楼大夫来替我复诊过了,说我已经康复了,后续不需要再继续做治疗,也不需要吃药和扎针了。但是让我多背诵文章,也多和大家练习说话。” 卓远欣慰道,“六叔觉得你的话,说得很好听,又很流畅。” 他总是听不够小六的声音。 似天籁一般。 小六方才说的那一长段话,同他当初离京的时候比,明显流利,熟练了不知多少。也更能猜到,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阿悦在小六身上付出了多少时间,心血和关爱。 小六拥住他后颈,“六叔。” 是撒娇。 卓远笑笑,每个孩子撒娇的方式都不同。 小五是调皮捣蛋引起他关注,桃桃是伤伤心心的大哭,小六在是不说话,就这样拥着他。 他一颗心都融化。 “我呢我呢!还有我!”小八着急了,“六叔你还没有抱我!” 小六在卓远怀中笑了笑。 卓远放下她,小八是直接扯着卓远衣袖,自己往他怀里钻得…… “又沉了……”卓远感叹。 小八挠了挠头,迟疑道,“来边关的路上,东西太好吃了…… 卓远明白了。 总归,在这里,卓远终于见到了府中每一个孩子,和去年的年关全然不同。 原来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他心中沉甸甸的想念,才终于可以放下。 都长大了,时间过得太快…… 陶东洲这才道,“王爷,驿馆的饭菜备好了。” 陶东洲见他一路风尘仆仆,从大营到栾城应当一气呵成,在大营业没有用过晚饭。 卓远应好。 孩子们简直欢呼雀跃。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六叔一起用过饭了,真好! 临到屋外,卓远见到在一侧值守的卓夜,忽然想起路上卓新和小五说起的,他们把马车跳塌,卓夜从此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幕。 “辛苦了,卓夜。”卓远拍了拍他肩膀。 卓夜拱手,“王爷!” 卓远也笑着,上前拥了拥他。 卓夜微愣,很快,却又释然。 “你在,我放心。”卓远的声音很轻,却似鸿羽一样,轻轻落在心底。 卓夜营道,“属下会照顾好公子小姐的。” 卓远笑了笑。 *** 这顿团圆饭用了很长时间,孩子们许久没有见他。 这一顿饭上,大家都七嘴八舌说了许多话,就像早前在王府的时候一样。 孩子们和卓新,陶东洲没有觉察,但是卓远却明显感觉,这群小熊孩子都长大了,各个口齿清晰,说话清楚,互怼的时候,逻辑也有,还会深情并茂,有时都能然他听楞了去。 全然不像他刚离京时候的模样。 见了卓远,孩子们都很兴奋。 一兴奋,说话就停不住,卓远愿意听他们说话。 整个今日都让他觉得有些恍惚,似梦境一般。 有时候,他甚至也会忽然害怕突然安静一刻,眼前一切忽然落幕,他梦醒。 但又忽然想,能梦到长大后的他们也挺好。 他也知足。 *** 这顿饭是用的时间有些长,若不是陶叔一直在催,估计他还不想走。 陶叔也不是一直明显在催,是因为卓远熟悉他的为人处事,才分外清楚。譬如,一会儿说八公子你打呵欠了,是不是今日路上太累了,又或是九小姐应当困了,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方才就说乏了…… 陶叔的不停提醒下,孩子们是都有些撑不住了,纷纷打起了呵欠来。 为了能赶在今日到栾城,他们昨夜都在马车上,这一路安全起见,几乎没有赶过夜路,昨夜是因为临近栾城地界安稳的缘故。 孩子们虽然见到卓远兴奋了好一阵子,但这阵兴奋在释放完后,困得不行了。 卓新依次送孩子们回苑中入睡。 陶东洲则同卓远一面说话,一面送卓远离开苑中往驿馆大门外去。 “陶叔方才是故意的。”眼下,只有他和陶叔在,卓远也不隐瞒。 陶东洲笑了笑,“老奴只是提醒,公子小姐们今日太累,是早些休息的好,王爷也有旁的事情要做,都到栾城地界了,栾城离大营就三十里,明日也好,后日也好,想见王爷都是容易事,不记在这一日。” 陶叔惯来会说话。 卓远戳破,“陶叔是想我早些回官邸……” 陶东洲顿了顿,被他猜出,陶东洲也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便也跟着笑起来,“老奴,也是为了王爷着想。” 陶东洲言罢,看了看他,目光中都是温和笑意。 卓远轻声道,“知道了,陶叔。我若今夜在驿馆留宿,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落在驿馆这处,没有风声走路,你们回京路上才安稳。陶叔是怕我许久没见这帮孩子,心中不舍,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最后在留在驿馆歇下误事。放心,陶叔,我心中有数。” 见他会错了意,陶东洲也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卓远继续道,“明日是年关,我晌午过后要去大营,怕是要在那里过年,我明日晨间过来看他们,到时候,晌午饭先做年夜饭,陶叔同驿馆说一声。” “老奴来安排。”陶叔应下的事,卓远惯来放心。 快至驿馆大门口了,卓远又问,“陶叔,这次来栾城,准备带孩子们何时回去?” 陶东洲道,“王爷在军中事忙,原本府中的公子小姐也是想来看看,如今看到了,可能大年初二初三就走。” 初二初三?这么快? 卓远脚下驻足。 陶东洲道,“原本来带府中的孩子来边关,就不算妥当,战时虽然暂时消弭,但未结束之前,还是尽量少给王爷添麻烦,日后若是传出去,也怕落人把柄,初二初三不算迟,即便被人知晓,也不会旁生枝节。” 其实陶叔说的他都明白。 他只是有些舍不得…… 今日才见到他们,明日年关他又有大半时间不在栾城,而后就是初一,他们初二就走…… 卓远淡淡垂眸。 正好行至驿馆大门口,卓远告辞,“留步,陶叔,我先走了。” 陶叔今日似是不想他多留一般,要么在催孩子们入睡,要们催他走…… 卓远笑笑。 “回官邸。”卓远吩咐一声,驾车的侍卫不敢耽误。 眼下都快亥时,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官邸中应当没有旁的事情,早些歇下,明日赶早来驿馆陪这帮小祖宗们。 栾城是边关重镇。 马车从驿馆去往官邸用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 许是今日见了卓新几人的缘故,卓远毫无睡意,一路都在想今日见到每个孩子的场景,有好些都长成了大孩子的模样,有些让他始料不及,但孩子们是始终是要长大的。 真正要长大的时候,忽然时间便过得很快。 …… 马车缓缓在官邸门口停下。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官邸门口往来的人才少了许多,不像过往,到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人来人往在官邸穿梭。 卓远在官邸有自己的苑子。 他大半时间在大营中,还有小半时间在官邸处理军中事务,所以官邸苑中一直是有人打扫的。 每回他回来之间,还会有官邸中的小厮重新铺床。 他每次在官邸呆的时间都不长,又临时,所以大多是他到栾城官邸门口了,官邸中的小厮才急急忙忙帮他铺床。 当下,门口值守的侍卫和小厮都纷纷问好。 卓远点头致意。 他回苑中的时候,是有小厮在屋中整理。 他轻瞥了他一眼,他刚才就看到,这次连外隔间都收拾干净了,平日里,旁人大都不敢动他外隔间的东西。 卓远看了看小厮的背影,不算高,年纪也不大,还有些瘦弱,他淡声道,“日后,别动外隔间的东西。” 军中相关的机要,大都留在大营中。他将阿悦送来的册子,还有几个孩子给他的信都留在官邸这里,所以不想旁人动他的东西。 卓远说完,就往耳房去,想洗漱完,早些睡。 临到耳房门口,就嘱咐了声,“不必收拾,出去,我自己来。” 余光中,那小厮似是没有动弹,也没有应声。 卓远觉得何处不对,迈入耳房的左脚收了回来,转身朝内屋床榻边去,“我不是让你出去吗?” 对方背影愣了愣,而后才往外隔间去。 卓远皱了皱眉头,越加觉得有些古怪,“站住。” 小厮脚步停下。 卓远沉声,“转过来。” 小厮似是迟疑了半晌,这才转过来,只是头还低着,但即便头低着,也能看出些许对方脸上的白皙肌肤…… 卓远脸色微沉。 栾城城守脑子里进水了,才会往他这里送女人。 “出去。”他淡声。 但对方又明显顿了顿,他微微蹙眉,又觉何处不对,“等等。” 他踱步上前,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熟悉的念头,越发觉得有些像一个人。 “阿悦?”他错愕。 沈悦心中叹了叹,这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许久未见的清丽面容,眸间透着潋滟春水,却似在为难,“你……还要我出去吗?” 夜灯下的明媚动人,是沈悦,又不是沈悦…… 卓远整个人愣住。 第208章 === 第208章 清之家的姑娘 === <ul class=tent_ul> === 第208章清之家的姑娘 === 她穿着官邸小厮的衣裳, 纤腰窄窄,弱不禁风。 小厮的帽子扣在头上,将绾起的头发都罩住。抬眸看他时, 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双唇娇艳若滴。脸上的婴儿肥似是渐渐消退了去, 下颚稍稍抬起时, 露出脸颊精致好看的幅度, 修颈上莹白光洁的肌肤可见一瞥。 她先前一直低着头, 背影对着他,没说话。 他以为她是个十六七岁的新来小厮,话不多,但不太知晓分寸。但忽然意识她是个姑娘的时候, 他第一时间就应当认出她的。 他是没想到…… 他离京的时候, 她个头还没这么高。 他忘了除却阿新,阿四, 小五,小六, 小七,小八,桃桃会长大,她也会慢慢出落得……佳人玉色,明艳动人。 卓远脸色微红, 似是有些害羞一般, 怕看她,又想看她。终于,他喉间微微耸了耸,没有再管旁的, 径直上前拥她在怀中,沉声道,“阿悦!” 他有多想她,清风明月可鉴,战场上,染血的旗帜可鉴…… 但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有的细枝末节都通通沉淀到心底,他只想抱紧她,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年关时节,她来战火纷飞的边关看他…… 他会永远记得。 他揽紧她,好似将她揉进胸口。 沈悦的心砰砰跳着, 见他之前,她一样紧张。 他离京的这段时日,她所有的担心都藏在心底,她写给他的所有册子都平和而舒缓,亦或是只有淡淡想念的语气。 但决定来栾城的这一路,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心中都不踏实。 亦会在沿途,无数多次扯着花瓣,数着平安亦或是不平安…… 眼下,熟悉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响起,这一路上所有的担心和摘着花瓣数着是否平安的游戏,都在他熟悉心跳声旁,烟消云散去。 他安好,诸事安好。 她眸间微澜。 略微出神时,他已松开她,指尖轻轻挑起她下颚,一双美目含韵,不得不看他。 “长高了……”他声音里温润透着蛊惑,炽热的掌心慢慢抚上她的纤腰,沉声道,“变模样了……” 沈悦脸色微红,修长的羽睫颤了颤。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叹,“我方才都没认出来,阿悦,让我看好好看看……” 沈悦半怔,果真抬头看他。 但很快,才知自己会错了意。 他话音刚落,她就觉脚下一轻,整个被他抱起,脚下凌空。 耳房内,水汽袅袅,处处透着暖意。 温热的水温让人短暂失神,但沾湿的衣裳伏贴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在水中,他抱起她。 湿透的衣裳在他的亲吻里,滑落至浴桶深处。 他是在好好看她。 她的眉眼,鼻梁,唇瓣,还有下颚和修颈间精致好看的幅度,她微微瞥目避过他的目光,他唇畔轻抿,指尖抚上她的脸颊。 她脸上浮上两抹红晕,“卓远。”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俯身上前,吻住她双唇,又将她揽在怀中。 他的胸膛结实而有力,她只能指尖攥紧掌心,水波温柔,亦带着暖意,她只能依靠般,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忽得,她额间微微蹙了蹙,脸上泛起的红晕似夏日里明艳的初荷。 她只能也揽紧他,仍凭水波缓缓流淌着,起伏着,温和得拂过肌肤。 额间分不清是水迹还是汗珠。 轻叹声里,都是“清之”两个字。 字字都落在他心底。 他握紧她的双手,和她十指相扣。水波温柔,漾起层层涟漪,她发髻间的木簪滑落,青丝墨发在垂下,她眸间略微失神。 …… 许久过去,他温柔吻上她额头,鼻尖。 她脸上的红晕还会褪去,他伸手拿起一侧的浴巾,抱她出了浴桶。 早前的衣裳还在浴桶中湿透,耳房中燃着碳暖,裹着浴巾也不冷,只是才从浴桶中出来,肌肤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抱她坐在耳房中的小塌上,在她身前半蹲下,用毛巾给她擦头。 她一双明眸看他。 眸间还有方才没有褪去的绮丽。 唇间一抹朱色,更衬得整张面容明艳娇嫩,动人心魄…… “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越来越好看了?”他似半玩笑,又似半认真看他。 方才抵死缠绵过,就说这些胡话。 沈悦没有搭理他。 他又凑近了些,笑眯眯道,“我知道,清之家的姑娘啊。” 沈悦奈何。 他伸手刮了刮她鼻尖。 她莫名看他。 “清之家的姑娘,我没回去之前,不准长太好看了……”他似强势,又似撒娇。 沈悦无语。 他又凑近亲了亲她脸颊,她没躲,他又亲了一下,沈悦很快觉察,他又似大熊孩子觉得闹腾着好玩一般,还有继续闹腾下去的心思。 他凑过来,沈悦伸手挡住他的嘴,“刚才……还没亲够吗?” 刚说完,脸色又隐隐红到了耳根子处。 卓远握住她的手,温声凑近,“当然没亲够,阿悦,我是让你先休息……” 沈悦僵住,修长的羽睫再次轻轻颤了颤。 见她愣住模样,卓远心中好笑,遂才吻了吻她双唇,低声道,“真不经逗。” 他方才是想说,怎么亲得够…… 方才一幕小闹剧插曲后,卓远起身给她继续擦头发。 头发还未擦干,他怕她出了耳房着凉。 “不是说没来栾城吗?怎么同阿新和小五窜通起来捉弄我?”刚说完,又想起其实应当不止阿新和小五,还有其他的小家伙,还有陶叔,这么多人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给他透露过,全都守口如瓶。 沈悦心虚,没有应声。 他笑了笑。 头发很快擦干,但是早前的衣服湿透了,还在浴桶里没捞出来,她总不能过着浴巾去内屋…… “等我。”他吻了吻他额头,起身出了耳房。 等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他自己的衣裳,“我的衣服,大了些,今晚先将就。” 她接过,去了屏风后穿。 还是害羞…… 卓远并未戳穿,只是安静等着。 等她从屏风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尴尬道,“卓远,有些太长大了……还有旁的衣服吗?” 卓远一本正经,“阿悦,就我们两人,不穿也行……” 沈悦连忙将头收了回去,没再问她。 卓远笑不可抑。 性子一点都没变过,还是以前的阿悦…… 屏风上有水墨画的金戈铁马,金戈铁马外,是她窸窸窣窣穿衣的身影,他其实隐约都能看见,而且早前当看过的都看过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清楚她的敏锐处,她还有什么是他不清楚? 看她掩耳盗铃,卓远低眉笑笑,她开心就好。 但等她从屏风后出来,脸色又微微有些泛红,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宽大而贴身,对他有说不出的致命吸引…… 他认真看她。 她好像也觉得太宽大了,又重新回了屏风后,轻声道,“等我下。” 方才的冲击太大,他忘了动弹。 直至她再从屏风后出来,卓远都还立在原处,只是沈悦一直心有旁骛,没有察觉他的怔忪。 “这样……好些了。”她一面说,一面似是征求他意见。 卓远只觉一颗心砰砰似是要跃出胸膛,早前的长衣被她往内掖起,正好露在膝盖上三四圈处,腰间用他的腰带系紧,即便有掖进去的衣裳在,纤腰仍旧盈盈一握。 肩膀处有些宽大耷拉下来,她微微卷起成了中袖,也用罗带系好,似两个泡泡袖。 但与泡泡袖成形巨大差异的,是衣裳贴身且敞口,露出精致的修颈锁骨,还有修颈与腰身间玲珑有致的曲线…… 他从未想过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会是这幅模样。 也未想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记忆与温度。 忽得,又觉鼻尖一热。 遭了!卓远没来得及转身,两行鼻血留了下来。 两人都愣住。 第209章 === 第209章 不疼了 === <ul class=tent_ul> === 第209章不疼了 === 尴尬一幕后, 卓远留在耳房中重新洗漱更衣。 沈悦则回了内屋案几前的小榻上小坐。 想起方才一幕,沈悦忍不住低眉笑了笑。离京这么久,有人还是早前模样。 就连爱流鼻血这一点好像都没变过。 她好似好能记起栩城时候, 他一本正经听她道, 他被卓夜撞了, 过来找她拿药, 她也一时愣住, 只是药箱拿来, 两人都懵住,鼻血,要上什么药…… 分明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但她都记得。 仍似昨日一般, 历历在目。 耳房中有水声传来, 她蜷腿在小榻上坐着。 小榻上没有打发时间的闲书,足见他在这里的时候, 日日都很忙。 但一侧却有练字的字帖。 沈悦好奇翻了翻。 是战火纷飞,所以要写字平心静气? 她猜不透。 但很快, 字帖上的字迹映入眼帘,从弯弯曲曲,一般工整,到非常工整都有,沈悦愣住, 而后, 忽然明白过来,他右肩膀或手臂受过伤,是在通过字帖的方式练习力道掌控。 开始的时候弯弯曲曲,是控制不好力道。 到后面逐渐工整, 是慢慢在恢复。 沈悦微怔,有些后怕,什么样的伤,让他需要这样温和的方式,反复练习,直至内屋中的字帖触目惊心得摆了满满一摞? 沈悦心中有些难以平静。 耳房中,卓远的声音唤她,“阿悦。” 她连忙放下字帖。 谁知没留神,字帖落在地上。 “没事了,我看到了。”卓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应当是方才想让她帮忙拿东西到耳房,后来在耳房中看到了,所以作罢。 沈悦正好上前,拾起落在地上的字帖,正好见到翻开的一页,写满的都是“沈悦”的两个字…… 沈悦顿住,一页页翻过。 从起初歪歪倒倒的“沈悦”,到后来慢慢工整的“沈悦”,到后来铁笔银钩的“沈悦”…… 他一直在写她的名字。 在每一本字帖后,反复练习她的名字。 直至最后,都是她认识的,他的字迹…… 她不知道这其间有多难,但他方才一句都未同她提起过。 沈悦眼眶莫名湿润,想起十一月初的时候。 …… 十一月初是舅舅生辰。 她许久没见过舅舅和舅母了,很想念他们,年关时候,不一定能和他们一道过年,所以想趁着十一月舅舅的生辰同涵生一道回趟单城,和舅舅舅母团聚。 幼儿园的课程都是早前安排好的,如今葱青和凝白都可独当一面,新人里,周舟也上手很快,跳跳糖班的孩子不算多,她离开的几日,周舟可以兼顾。 她便同陶叔说起要回单城几日,若是有事,让人来单城知会她。 陶叔应好。 叶子和段牧送她和涵生一道回了单城。 抵达单城的那一日,舅舅舅母早早就在城门外等候他们,远远的,涵生就撩起帘栊,兴奋得喊着,“舅舅舅母!” 下了马车,沈悦就冲进舅母怀中。 “长高了。”舅母叹道。 舅舅笑,“同你母亲一样。” 她也一道笑起来。 从城门口回家路上,舅舅舅母问起她近况,她说了不少王府幼儿园中的事情,舅舅舅母耐性听着,没有打断,她也特意避讳没有说起卓远。 但霍伯伯是王府管事,也是舅舅的同窗,舅舅同霍伯伯d的关系早前就很近。 卓远要来单城提亲,霍伯伯不可能不知道。 霍伯伯知晓,便等于舅舅和舅母都知晓。 只是当时羌亚同西秦的战事一触即发,卓远不得不开赴边关,什么时候能回京,一眼看不到尽头…… 她知道回单城,舅舅舅母一定会问起卓远的事,但在马车里,她没有提,舅舅舅母也没有戳破。 团圆饭后,她陪着舅母一道洗碗。 离家这么长时间,她能帮舅母做的事很少,如今也只剩了洗碗这几件不多的小事。 但舅母不让,她只能在舅母洗碗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说话。 她是没想到,舅母会在这样轻松的环节,算不得正式得问她,你喜欢平远王? 其实她早前想了很多,要怎么同舅舅舅母说。 但在舅母开口问起的时候,她还是轻轻颔首,低声道,卓远很好,她很喜欢他…… 舅母笑了笑,温和问,哪种好? 若是有舅舅在,她许是不好说。 但眼下只有舅母,舅母还在一侧洗碗,哗哗的水声,仿佛驱散了心中的担忧,她也似放松了一般,缓缓同舅母道,他对身边的人很好,他还尤其喜欢孩子,对府中的孩子都能耐心和爱护,让他们即便没有了父母,还是快乐健康得成长,他人很好,又幽默有趣,虽然有时候有些傻里傻气的…… 言及此处,沈悦忽然觉得有些失语。 舅母却笑,问道,那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平远王府的孩子? 她未加思索道,“他自己就是个大孩子……” 只是刚说完,自己又頓住,怎么又随口将“大孩子”几个字说了出来,再险些就是“大熊孩子”几个字脱口而出了。 舅母面前,她直接脸红,好似不记得刚才说了什么一般,也不等看舅母的表情,继续粉饰太平解释道,“他有时候像一个大孩子,但有时候又很稳重,像平远王……” 她也不知道这么能不能算蒙混过关了去。 但舅母却笑,“好,我知道了……” 沈悦心中唏嘘。 舅母没有再问旁的,等从厨房出来,两人一起在苑中踱步,而后在苑中的暖亭中歇息,舅母伸手绾了绾她耳发,温声道,“我们阿悦长大了……” 沈悦微愣。 舅母叹道,“我听你舅舅说起过,平远王原本是要来单城提亲的,但是临到单城,边关生了战事,他原本已经到单城了,后来还是掉头离开了,是过心了。但怕自己回不来,这亲一旦提过,会耽误你……有平远王府的聘礼在,谁会胆子大到再来梁家提亲?” 沈悦淡淡垂眸。 舅母温和笑道,“他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才不会由着性子胡来,也都替你考量过了。不管他是不是平远王,但在舅母看来,他对你很好,是值得托赖的人。” “舅母……”沈悦眼中微润,在舅母怀中轻声叹道,“舅母,我很怕他回不来……” 平远王府一门忠烈。 府中的孩子,如今只剩了他一个六叔。 她很怕他回不来。 他若回不来,她就再没了那个会将旋转的蹴鞠球慢慢放在她手上,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从三四米的悬崖瀑布上跃下,在平宁山地龙时奋不顾身救她,带着她和小六、桃桃平安脱险,还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一遍遍要听她讲睡前故事的清之…… 清之宝宝…… 她心中一直担心,但在王府的孩子们面前却不能表露。 卓远不在府中的时候,宝贝们还要信赖和依靠她。 她要在他们乐观,孩子们才会乐观。 但她也会想他…… 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砰砰跳个不停,害怕明晨醒来,战场上会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尤其是,许久没从卓新和陶叔口中再听到边关消息的时候。 但家是最好的港湾。 无论心中再担心,情绪再波澜,但她同舅母说起她同卓远两人在蹴鞠草坪一起踢球,说起平宁山地龙时的惊魂一幕,也说起卓远盘算着将对面的相府日后用来改造成幼儿园时,面对舅母,她心中都是安稳平和的…… 仿佛一颗心都忽然安静下来。 她很想在单城多留几日。 但府中还有几个孩子,她答应过卓远照顾好他们…… 算是回程,她离京七八日,府中的宝贝们应当已经快不习惯了,果真,在离开单城的前一天,就收到了陶叔的来信,府中的孩子们太想她,一个个都在家中哭,还有的,说要去找她…… 沈悦心中轻叹。 正好明日要离开单城。 离开单城前,舅舅同她一道在单城散步,像上一次她离开单城时去栩城时一样,舅甥二人一面踱步,一面说着话。 自从舅舅将她和涵生从晋州接回京中照顾起,就一直很顾及他们姐弟二人的感受,也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去妥善应付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和涵生虽然是在舅舅舅母家,遇事也会主动同舅舅舅母商议,舅舅舅母的意见大多中肯,也会听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月色下,舅舅轻声道,“平远王的事,你舅母同我说起过了。” “舅舅……”沈悦驻足。 舅舅也停下驻足,“阿悦,你向来知晓自己想要的,也一惯稳妥,你的婚事,舅舅同舅母商议过了,想让你自己做主。” 沈悦眼眶微红。 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叹道,“只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刀剑无眼,战场上受伤是常事……” 刀剑无眼?战场上受伤?沈悦疑惑看他。 “你不知道?”舅舅微讶。 沈悦果断摇头。 也没想到,会是在舅舅这里无意中知晓,卓远在战场了受了很重的箭伤,差点死在战场上,整个人在栾城官邸的床榻上躺了半月。 陶叔和卓新应是怕他们担心,没同她和府中孩子提起过…… 听到卓远受了很重的箭伤,险些死在战场上,沈悦整脸色都白了。 想起他早前说过的,他有一日,许是会同父兄一样,死在沙场上。 她很想他。 但从未眼下这般,听说他受了重伤后,这么想他! 她更怕见不到他…… 保家卫国,血战沙场,都不可怕。 但她怕以后,都见不到他…… 单城回京的几日,她都浑浑噩噩,一时想起京郊别苑的水帘后,他同她说起的担心,一时又想起舅舅口中说的,他在栾城官邸躺了十余日…… 回到京中,她鼓起勇气去寻陶叔,同陶叔说,她听说卓远受了伤,她想去见他。 陶叔愣住,很快,又沉声道,阿悦,王爷不会同意的,眼下边关…… 她却笃定道,那就不告诉他。 陶叔愣住。 但她言辞间的掷地有声,让陶叔不知当如何反驳。 …… 最后,陶叔还是答应了带他们去边关看卓远的事。 但他们也答应了陶叔,一路上要听陶叔的话,路上若是局势不对,要立即返京。 再有一个半月就是年关,他们要赶在年关前抵达边关,一路上不能拖延,等同于半个急行军,也吃苦。 孩子们也都应承下来。 这一路,远比他们早前想象的难,但腊月二十九,他们赶在年关前抵达了栾城,虽然大年初二初三就要离开,卓远在军中有事,也不能时时都同他们一处,但他们还是赶在年关前抵达了栾城。 年关的时候,他们就能同卓远一处。 那一切辛苦折腾,都是值得的。 …… 收起思绪,沈悦将字帖放回原处,又轻轻擦了擦眼眶,不让他看到。 卓远从耳房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尴尬,许久不见,他也没想到在她面前。 卓远握拳轻咳两声,“边关天气干燥,容易火气大,要记得多喝些去火的茶……” 沈悦低眉,尽量忍住笑。 他上前,在她面前半蹲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说真的,我近来一直有些上火……” 沈悦点头叹道,“那这去火的茶,效果似是也不怎么好。” “……”卓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一面心中懊恼着,一面低眸避过她的目光。 她正好蜷腿坐起,白皙的双腿遮在他宽大的衣裳下。 他心中微动。 她伸手抚上他肩上的衣裳,他似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她却轻声道,“别动。” 他没有动弹。 她指尖慢慢滑过他外袍,露出肩膀上裸.露的肌肤,果真,在右肩处,有一处触目惊心的箭伤,方才在水中,她又在动情处,并未留意或看清过…… 就是这处箭伤,险些要了他性命。 所以他在栾城官邸卧床了半月是真的,字帖上的字迹,是他在慢慢逼自己复健…… 他刚才拖她在水中亲近,是怕她看见。 方才在小榻上,他用丝巾遮住她眼睛,同她在小榻上又做了一回,也是怕她看见…… 她低眸看他,指尖抚上他已经愈合的伤口,鼻尖微红,“还疼吗?” 他眼底猩红,喉间轻轻咽了咽,“不疼了,只是不想你看见……” 第210章 === 第210章 小盔甲 === <ul class=tent_ul> === 第210章小盔甲 === 沈悦微怔, 指尖在他伤口处轻轻抚了抚。 似是真的见他没有皱眉,才淡淡垂了垂眼眸,继而俯身吻上他双唇。 她很少主动亲吻他。 尤其是指尖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他抱她在小榻上拥吻, 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打理好的衣衫, 又凌乱散落了一地, 她是真的一件衣服都没有了…… 她搂着他的后颈。 他抱着她往床榻上去, 放下厚重的帷帐, 熄了一侧夜灯, 只余了屋檐下星星点点的光线,隐约有一缕映在帷帐里。 只有这隐约的一缕光束,她近乎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他的亲近在温柔里逐渐升温。 即便帷帐厚重, 她也不怎么敢出声。 耳房里有哗哗水声, 但内屋里静谧,除了他和她的呼吸声, 就是他沉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额头涔涔汗珠,以为他要松开她时。 她的手腕被他再次握起。 …… 她不知过了多长时候, 手中的罗带松开。 他抱到她耳房沐浴,在塌间相拥而眠。 明日就是年关。 他搂她在怀中,看她睡熟的模样,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真长变了,女大十八变, 她脸上的容貌逐渐长开……他想多看她几眼, 好好记住她的模样…… *** 翌日晨间,阳光隔着窗外透进来。 略微有些刺眼。 沈悦伸手挡在额前,才觉抬手都有些酸痛,忽得想起昨晚在官邸, 卓远就睡在她身边。 沈悦忽得醒了,身侧是空的,被子里也没有温度,是离开许久了。 沈悦撑手坐起,才觉一身都是酸痛的。 想起昨晚到后来,荒唐得有些失控,她脸色微红,但更尴尬的是,她想起那身小厮的衣裳还在浴桶里没有捞起,卓远的衣裳她原本就穿不出去,昨晚还被他撕了…… 卓远还不在,她除了窝在被子里,哪里都去不了。 沈悦心底略微慌乱。 昨晚怎么没想这些事情,眼下尴尬到除了躲在被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更要命的是,外阁间的门嘎吱一声响了,有人退门入内。 沈悦赶紧躺下,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又不得不掀开一点点被子,露出一双有些惊慌的眼睛,见到内屋的帘栊被撩起,似是一颗心都跃到了嗓子眼儿,却见入内的人是卓远。 沈悦似劫后余生,重重舒了口气,从床榻上坐起,但还是捂紧了被子,将自己团团遮住。 “醒了?”卓远上前。 被子外的小脑袋点头。 他笑了笑,目光中带着柔和暖意,俯身吻了吻她侧颊,“我拿了衣服来,换了衣服……”他顿了顿,纠正道,“穿好衣服,我们去驿馆,今日年关,辰时同他们一道放鞭。” 沈悦原本在他改口说穿好衣服的时候,尴尬得脸都红了,但听到稍后去驿馆,和宝贝们一起放鞭,嘴角又露出笑意。 “是军中个子瘦小一些士兵的衣服,才好的,没穿过,外面有铠甲,不容易露馅儿。”他意味深长朝她眨了眨眼睛,沈悦脸色瞬间红透,他连这些都想过了,是昨日…… “要我帮忙吗?铠甲有些难穿。”他并未玩笑。 沈悦还是摇头。 他放下衣裳,笑了笑,撩起帘栊出了内屋,去到外阁间等她。 沈悦没做耽误。 这身衣裳似是替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大小胖瘦都刚合适,唯独像他说的,胸前需要穿铠甲…… “卓远,可能要帮忙……”她真有些窘迫。 方才他就说了,她没听。 卓远撩起帘栊入内,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没说旁的。 他一面帮她穿上铠甲,一面温声道,“铠甲有些沉,你穿会有些吃力,腊月里不会热,但要是紧了,我松开一些,累了告诉我。” 她点头。 他很快替她穿戴好。 她也正好束完发,整个铠甲似是真的原本就是她的一般,除了这张清秀的脸,毫无违和感,竟甚至,觉得瘦弱里,透着些许英姿飒爽,是全然不同的模样。 卓远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心中想,即便他早前没有喜欢她,也会在这个时候喜欢她。 他伸手递了小士兵的头盔给她。 “好沉。”她带上,似口小锅盖在头上一般,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能不能不带帽子?”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可以不带,但有外人在的时候要带。” “为什么?”沈悦好奇。 他忽然揽紧她,她吓一跳,他笑道,“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带一个一看就是姑娘的小侍卫在身边?” 她忽得反应过来,赶紧将头盔系好。 头盔遮挡了脸颊两侧好些地方,还有额头一部分,不认真看,并不起眼,真像他身边一个小跟班一样。 卓远笑笑,“稍后出去跟进我,低着头,谁也不要看,马车就在官邸外,上了马车,直接到驿馆,就可以将帽子取下来。” “哦。”她听话点头,也才知道,她以为叫头盔的东西,在他口中就是轻描淡写的帽子…… 只是才从外阁间走出去,她就后悔了,应当收回方才豪言壮语的那个“哦”字,脑袋上的这顶头盔,不,帽子,再加上这身铠甲,她已经开始累了。 怎么这么沉! 卓远特意走得慢等她,但她要跟上还是有些吃力。 她真难想象在战场上,军中的将士每日要穿着这么厚的铠甲行进。 但很快,沈悦就收起了胡思乱想。 沿途都有人朝卓远行礼问候,有军中的,有栾城官邸的,还有栾城守军的,不同的人问候,卓远有不同的回应,有的,卓远甚至会停下交谈两句,这就要求她全神贯注,既不能出声或抬头吸引旁人的目光,又不能只管低着头,卓新还在远处,她就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官邸,上了马车。 沈悦整个人都觉得累瘫了一般,取下遮住小半个脸的遮耳头盔,长长舒了口气。 卓远忍不住笑。 她叹道,“笑什么?” 他凑上前,似是一时起兴,又似是正在深思熟虑,“阿悦,晌午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大营,今日年关,营中将士会包饺子,你有没有见过军中集体下饺子?” 沈悦摇了摇头,“是这么多人一起包饺子吗?” 卓远点头。 沈悦唏嘘,“没见过……” 这场面想起来,实在壮观。 卓远环臂,近前道,“稍后我们去驿馆,陪孩子们一道放鞭,用顿中午饭做年夜饭。晌午过后,我们出发去军中,等黄昏前后,军中的饺子会下锅……” 沈悦为难,“孩子们要陪着过年。” 他抱紧她,“你去年陪他们了,今年,陪我守岁……” “……”沈悦迟疑看他。 他忍不住笑出来,“逗你的,等饺子下了锅就回来。” 沈悦嘴角微微扬起笑开。 马车缓缓停在驿馆门口。 卓远下了马车,又搭手让她下马车,她又扯了扯帽子,压低了些…… 等到驿馆苑中,孩子们都醒了。 见了卓远,一个个全都扑了过来,“六叔!”“舅舅!” 卓远抱起桃桃,桃桃眨了眨眼睛,“诶,阿悦呢?” 小五和阿新连忙低下头去。 卓远没有戳穿,“她换衣服去了,马上过来。” 言罢目光又扫向所有的孩子们,“谁来点鞭炮?” “我!”“我!”“我!” 除了阿四,所有的男孩子都很踊跃,女孩子里,桃桃也很踊跃…… 驿馆中,鞭炮爆竹都是准备好的。 挂在两侧的大树上。 要两柄一起点,寓意好事成双。 孩子们争着毛遂自荐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卓远对她的脚步声很熟悉,孩子们还在商讨着谁来放烟花爆竹,卓远已经见她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从外阁间处走来。 他近前,在她耳边轻叹道,“哇哦~” 第211章 === 第211章 男子汉的承诺 === <ul class=tent_ul> === 第211章男子汉的承诺 === 沈悦以为他瞎起哄。 他是起哄, 昨晚见过了她穿小厮衣裳的模样,穿他衣裳的模样,还有不穿衣裳的模样, 忽然见到她穿回自己的衣裳, 他才知晓, 她日常的模样,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 他想起在京郊别苑时, 她穿那身泳衣从水中抱起小八, 水珠落在周遭, 她微微避过,似是都不如眼下平常的一幕惊艳。 他不是久别重逢, 眼中只有暧昧绮丽。 她是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他近前,温声提醒道, “阿悦,这件衣领低了……” 沈悦微楞, 他握拳轻笑, 避过她探究般的目光, 沈悦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伸手将衣领扯高了些,也束紧了些。 又不好意思问他,眼下是不是好些了,正准备折回房中照着铜镜整理,他伸手牵着她的手, “好了……” 沈悦脚下才驻足。 他牵了她上前,孩子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时光如梭,宝贝们都长成大孩子了,知晓的事情也更多, 有时不需要特意提起,都看得明白许多事情。 六叔/舅舅牵着阿悦。 多般配啊。 他们都希望六叔/舅舅和阿悦在一处。 “商量好谁点鞭炮了吗?”他一面牵着沈悦上前,一面问。 阿四叹道,“当然没商量好,别偷懒,你自己定。” 还是小大人的模样。 卓远上去狠狠挠了挠他的头,阿四恼火。 但卓远却根本没多留意他,而是转眸看向沈悦,“你定?” “哇~”孩子们跟着起哄,就连卓新都跟着嫌弃这股子酸溜溜的味儿,不忍直视。 沈悦脸红。 他就是故意的。 果然卓远松开她的手,在孩子们跟前半蹲下,“小五,小七,小八,桃桃,四人里面选两个,阿悦……” 他和几个孩子都转眸看她。 她没有办法,只得上前,俯身道,“我记得前年在栩城的时候是小五和小八点的,去年子辉和卓新抱了小七和桃桃……” 言及此处,阿四顿时生出不好预感。 果真,眼见沈悦抬眸看向他和小六,温声道,“今年是阿四和小六,好不好?” 原本跃跃欲试的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四人,乍一听没有自己,有些呆住;但转念一想,阿悦的安排很合理啊,就算轮换位置,也应当是阿四和小六了。 宝贝们竟然出奇得平静接受了。 小六也没有推辞。 阿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幼稚,只有小孩子觉得点鞭炮紧张刺激,他想躲都躲不过去…… 恰好,陶叔也踱步来了苑中,笑容可掬道,“王爷,差不多时辰了。” 卓夜和叶子上前,分别将火星子递到卓远和卓新手中,卓远抱起阿四,卓新抱起小六,分别往大树前去。 孩子们都喜欢热闹,但也有些害怕,除却小五和小八这样相互壮胆的,小七和桃桃都躲在沈悦身后。其实小五和小八也不是特别大胆,还是有些紧张得看向卓远和卓新处,一人牵了沈悦一只手。 “王爷,时辰到了。”卓夜提醒。 两柄鞭炮要同时点才吉利,卓新倒数三二一,阿四和小六同时伸手,卓远和卓新都看着,确认火星子点燃了引线。 小六很少参加这样刺激的活动,引线点燃,卓新当即抱着她跑开,她趴在卓新怀中,咯咯笑着,又有些害怕,还不时转头去看。 阿四原本是觉得有些无趣的,但是火星子点燃引线的一刻,卓远竟然还没走,阿四忽得开始紧张,“六叔!” 这是要被鞭炮崩的节奏啊! “六叔!”阿四急得大喊,近乎是鞭炮都响起的一刻,卓远才抱着阿四躲开,阿四吓得心惊肉跳,以为他特意逗他玩得! “六叔!”阿四恼火。 而鞭炮声响起的第一声,小五和小八就赶紧躲到了沈悦身后,也不冲什么胆大了!几个孩子都挤在沈悦身后,左右两边,上下各露了一个脑袋看鞭炮,仿佛才安稳些。 卓远看着鞭炮,有些发愣。 阿四原本还有些气,但见他的模样似是真的想起什么事情一般,还略有些皱眉。 卓远的确想起一些事情。 早些时候,他让孙勇去查过羌亚军中有没有托亚得这个人,后来孙勇告诉他,没查到羌亚军中有将领叫托亚得的,但是军中士兵众多,不排除是士兵,那如大海捞针,细究不到。 细究倒是不必,若是真像阿四说的,能设伏取他性命,也未必是个士兵能做到的事。于是他转而让孙勇去弄查托亚得这几个字在羌亚语中的涵义。 孙勇后来复命,说羌亚语中没有托亚得三个字,托亚得是外来语,有原意是鞭炮爆竹,但还有全然不同的引申意,一个阴狠狡诈的人。 他方才抱着阿四点引线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一出,所以略微出神,险些在鞭炮点燃之后都没有移步。 孙勇当时说完,他是觉得自己是有些魔怔了。 大抵是因为早前阿四哭得太厉害,他心中一直似缀了一块沉石一般,所以也真去查过托亚得…… 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关边战火纷纷,战事吃紧,他没有再花时间在托亚得的事情上。只是方才点鞭炮的时候,才又忽然想起,所以才愣住出神。 “没事。”卓远歉意。 阿四恼意,“差一点点就被崩到了!” 卓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有我在,你怕什么。” 阿四想反驳,却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眼圈忽然就红了,没有再说话了。 卓新放下小六,卓远也放下阿四。 眼下是辰时,卓远晌午和孩子们用过团圆饭便要去大营,要等黄昏之后才回来,他可以陪这群小家伙的时间不算多。 陶叔筹备年饭去了。 孩子们许久没同卓远在一处,眼下,都围着卓远,七嘴八舌说着想要同卓远说的事情。 卓远还有些恍惚。 听见他们各个口齿清晰,表达流利,比他印象中清楚了太多,是真的长大了。 孩子是长得最快的。 早前他在府中的时候,并不觉得。 这一年半的时间,他才深刻意识到,时间从未替任何人停滞过…… 小五要嚷着要和他比剑,小五已经换掉了小木剑,换成了真剑,是卓夜专门替他准备的,大小都适合小五。 小木剑和真剑完全无法比拟,再加上小五长了一岁半,个头和力道都大了许多,还有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就等着和卓远过剑的时候一鸣惊人。 卓远果真惊讶,还险些大意吃亏。 小五握紧手中的剑,骄傲道,“小心了,六叔,我可不是以前的小五了!” 卓远轻嗤,这家伙眉眼间得意的模样,是像极了他小时候。 他莫名想起早前二哥说的,我希望他长大后像你…… 他多希望二哥看到这一刻的小五。 自信,骄傲,年少,充满了阳光! “男子汉,吹过的牛,再难都要绷住。”卓远轻笑。 小五呲牙,他总是能一语中的,戳穿他痛处,“呀!”小五再次挥剑上前。 旁的孩子围在沈悦身边嘻嘻哈哈笑着,看着,没有打断他们,沈悦也看着卓远和小五二人,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小五的时候,小五还是拿着小木剑就冲上来要和卓远决斗的样子! 而后被卓远一把拎起,张牙舞爪闹着。 但眼下,已经有模有样和卓远对剑,卓远也要认真对待。 时间过得好快…… 不知道会不会一晃,小五就真的长大了?再和卓远对剑,许是到了会让卓远吃力的程度…… 沈悦笑了笑,小七上前牵她的衣袖,“阿悦,我们来玩冒险棋。” 一侧,小六和桃桃都点头。 “好啊。”沈悦俯身看着他们,“卓远在和小五练剑,我们先玩,他们练完再加入可以吗?” 小七,小六和桃桃都点头。 今日年关,百无禁忌。 冒险棋最多六个人玩,小五在和卓远练剑。 卓新长大了,知晓六叔难得有时间和大家一起,所以能帮忙张罗的事情都在帮忙张罗,给六叔腾出和大家一起的时间。 于是卓远和小五练剑,沈悦和阿四,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一道玩冒险棋 。每个人轮流掷骰子,确定下一步的步数。孩子们都喜欢赢,也多多少少有要耍赖的时候,所以在孩子们规则秩序建立之前,需要大人陪同一道,做权威。 一旦规则只需建立,就让孩子们学会处理相互之间的矛盾,相互沟通就好。孩子们多的地方,不可能真无争执,重要的引导他们对规则秩序的建立,以及维护自己制定的规则秩序。 卓远和小五练完剑,小五累得满头大汗,沈悦带小五去换衣裳,怕他着凉,卓远则要好得多。 沈悦一走,卓远加入到游戏中来。 沈悦回来的时候,见他也玩得津津有味,还和小八强调,不能耍赖,小八憨厚笑笑,卓远自己掷骰子。 沈悦笑笑,大熊孩子就是大熊孩子,任何时候都能和小熊孩子们玩到一处去。 小五换好了衣裳,也加入到战局中来。 桃桃也要阿悦加入。 阿四和卓远都正好退出来,他们六人玩。 玩一局冒险棋要差不多一刻钟,沈悦带着孩子们正在兴头上,卓远和阿四则在一处踱步。 “去启明学堂感觉怎么样?”卓远一面踱步,一面问起。 阿四意外,“陶爷爷告诉你了?” 卓远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得意道,“是阿悦告诉我的。” 阿四觉得这酸味儿…… “阿悦还同你说了什么?”阿四恼火。 卓远笑道,“说你在小童班啊,名列前茅,夫子很喜欢你,放假的时候还会破例让你跟去游学。你和涵生关系很近,事事都在一处。” 阿四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近了!” 他这是较劲儿! 卓远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挺好的。” “挺好什么?”阿四微讶。 卓远叹道,“平远王府是武将世家,要是能出一个状元,我这颜面有光啊。” 阿四恼火。 但忽然间,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很早之前他遇到沈涵生的时候,沈涵生就说他有天赋啊,但是还不够努力啊,他要是努力一定不是这幅模样,但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是状元了!他一直不知道沈涵生说的他不够努力是从哪里来!但那时候的沈涵生点醒了他。 六叔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浑浑噩噩。 而且因为六叔不在,日后都各奔东西,不愿意留在王府中,怕睹物思人。 那时候,留在王府的只有二哥。 二哥同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好,就连小五也将对六叔的想念,迁怒到二哥身上…… 但眼下,外阁间中的笑声传来。 二哥方才回了外阁间中,顶替小五和几人玩棋,没赢过小八,小五埋怨道,啊你起来,你还不如我呢!二哥死鸭子嘴犟,啊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了! 小八戳穿,这都第三局了。 噗,小六,小七和桃桃都笑开。 阿四驻足,在苑中看了稍许。 “怎么了?”卓远见他出神。 阿四回过神来,又想起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从六叔离开开始的,阿四再次抬头看他,“六叔,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你要小心托亚得。” 阿四心中仍不踏实。 阿四再次提起,卓远笑了笑,半蹲下,朝他认真道,“阿四,没有托亚得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 阿四愣住,“六叔你?” 卓远平和笑道,“六叔听了你的话,到年关,就让人去查了托亚得,但是羌亚军中数得出名字的将领,都没有叫托亚得的人。要找士兵,无疑于大海捞针。” 阿四意外。 卓远继续道,“我又让人去问,托亚得在羌亚语中的一次,才知道托亚得是一个外来词,他的意思是烟花爆竹,还有一个引申的含义,阴狠毒辣的人,所以,阿四,如果你的梦是真的,托亚得只是一个代号,他可能不是指具体一个人,甚至一群人。” 阿四呆住。 卓远是为了迁就他,才会说如果你的梦是真的。 卓远又道,“你的心意,六叔都明白,六叔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触碰陷阱,战场上,如果不是光明长大对战,而是拿陷阱取你六叔性命的人,应当没有几个,所以,阿四,梦是反的!你知道的,六叔很在意你们,也很在意阿悦,就是战场咬紧牙关,只剩一口气,也会活着回来,六叔舍不得你们!这是男子汗的承诺。” 卓远伸手握拳。 阿四眼中氤氲,看了看他,也伸手握拳,两人碰了碰。 卓远这才笑起来,阿四也破涕为笑。 卓远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抱他起身,一面感叹道,“啊~阿四啊,其实当年六叔的功课也很好,启明学堂的夫子说,六叔是难得一见的读书奇才,从军简直可惜了……” 阿四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卓远抱了阿四回来,正好卓新等人的第四轮军棋也下完。 “二哥哥,你又输了~”桃桃捧腹。 小六,小七和小八都伸手捂嘴,怕自己笑出来,但还是有忍不住有笑声传出来,尤其是小八,都似笑岔了气一般。 卓新看他。 小八猛地一声收回去,结果气息忽然不顺,猛地开始打嗝! 一直不停。 沈悦上前看他,“怎么了小八?” 小八一面打嗝,一面惶恐道,“刚才被二哥哥吓了一跳,就一直打嗝,停不了了。” 卓新脸红。 卓远上前,放下阿四,一面看着棋盘,一面道,“这又是什么棋,这么有趣?我也试试。” 一句话化解了卓新的尴尬。 卓新心中唏嘘。 小七赶紧上前道,“六叔,这是军棋,可有意思了!” 卓远伸手,抱了小七在怀中,温柔道,“那你教六叔好不好?” 小七连连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和他们比赛。” 孩子们连忙围了过来。 年关和六叔一起下棋玩,仿佛没有比这一刻更值得激动的事情了! 第212章 === 第212章 涮铜锅 === <ul class=tent_ul> === 第212章涮铜锅 === 卓远抱着小七, 和小五,小六,小八, 桃桃, 还有沈悦玩了几局, 每个人都有轮流获胜的时候,除了小八, 小八眼见着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卓远抱起小八, “和六叔去厨房看看, 今天中午的年饭有什么?” 享受特殊待遇的小八忽然就不哭了,顿时兴奋起来, “好!” 其余几个孩子眼见小八要跟着六叔/舅舅去看年饭的菜式,也都想去, 卓远笑道,“一起去。” “好耶~”孩子们都欢呼着跟着卓远一道, 卓新也一道。 沈悦低眉笑笑。 抬头时正好见卓远转头看向她, 做口型朝她道, “你多休息会儿。” 平日里都是她照顾府中的宝贝们,今日换作他来。 沈悦莞尔。 她其实是还有些困,昨晚虽然没有像京郊别苑一样通宵达旦,但京郊别苑时候两人都很生涩,也都在慢慢适应两人之间关系的边关。 但在军中一段时日的卓远, 久别重逢,不再是早前的生涩少年, 已经是一个成熟,知晓索取的男子,即便理性克制, 也不似之前。 沈悦回到屋中,倒头小寐了会儿。 …… 晚些时候,卓远来屋中唤她,“阿悦?” 沈悦迷迷糊糊醒了,见是卓远,轻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卓远道,“快午时了,和孩子们一起吃饭了。” 沈悦想起,今日的午饭是团圆饭,用过团圆饭后,卓远要往大营去,今日军中过年,他要同军中的将士一道包饺子,煮饺子,一起饮酒,然后黄昏前后往回赶,到峦城也差不多最快是亥时左右了。 沈悦撑手起身。 他吻上她额头,有些歉意道,“今晚不闹腾了。” 沈悦脸色微红。 他牵了她出门。 仿佛因为在一处的时间少,所以总是牵她的手不松开,沈悦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似是久了便也习惯了。 晌午团年,其实不少人家也有。 沈悦和孩子们来的时候低调保密,说得是冬令营去了,所以阖府上下也都知晓他们是去过冬令营了,再加上早前就有冬令营的传统,这次提前了些,幼儿园中旁的孩子家长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一路行李从轻,人员从轻,除却沿路跟来的侍卫和暗卫,近乎没有带府中旁的人。沈悦一人是照顾不过来的,但是孩子们想到要去见卓远,这一路都很听话,几乎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大孩子照顾小孩子。尤其是阿四和小五,似是大了一两岁,很懂照顾人了。 府中来峦城的人不多,卓远请陶叔一道入席。 今年在峦城过年,峦城是边关重镇,不可能像在京中一样,年夜饭多丰盛。但入乡随俗,今日的团圆饭是涮火锅! “哇~”孩子们简直惊呆了。 刚才同卓远去厨房看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片的菜切好,摆盘,也大致知晓是什么菜,但是没有细致问过。等厅中端上铜锅的时候,孩子们眼中的惊喜无与伦比。 “涮铜锅!”小五不要最激动! 因为齐将军喜欢涮铜锅,所以将军府就时常涮铜锅吃! 小五时常听格子提起。 但涮锅在驻军中多,但在京中并不盛行,小五暗暗羡慕了好久,但是又不好意思去提,好像是特意馋格子家的涮铜锅似的,他惯来要面子,尤其是在格子面前,所以他其实馋得不得了。 小五没想到今日的年饭是同大家一起涮锅子! “太好啦~”小五就怕别人不知晓自己有多高兴。 孩子们都跟着笑起来。 “陶爷爷,我最喜欢你了!”小五隔着桌子喊话。 陶东洲捋了捋胡须,慈祥笑道,“五公子,都是王爷吩咐的。” “啊?”小五明显意外,怎么会是六叔! 卓远好奇好笑看了他一眼,见一幅不好意思表达喜欢你的别别扭扭的模样,不像在陶爷爷面前这么张口就说“我最喜欢你了”。 卓远习以为常。 旁的孩子都纷纷看向卓远。 桃桃先道,“我最喜欢舅舅了!” 小七和小六都紧随其后,“最喜欢六叔了!” 小八马屁不断,“我最最最最喜欢六叔。” 阿四叹道,“诶,喜欢!喜欢!” 沈悦忍不住笑。 大家都开口了,倒是小五僵在原处,有些不好意思,也伸手挠了挠头,“我也喜欢六叔啊,还挺喜欢的!” 言罢,脑袋上又挨了一顿揍! “六叔,今天过年!”小五大声朝一侧的卓远申诉。 “都动筷子。”接过卓远没搭理他,先拿起筷子,“哇~”孩子们也跟着拿起筷子,激动得开始涮锅。 “喂!”小五抗议。但是很快,声音也好,表情也好,就被淹没在了这满满一桌子人的涮锅热情当中。 最后小五自己也懒得管了,因为涮锅闻起来很香啊。 沈悦嘱咐孩子们小心烫手。 因为孩子手短,所以怕孩子们夹锅里的肉菜的时候会烫伤自己,但好在这里的涮锅,筷子都很长一根,看得宝贝们都觉得十分有趣,一面夹菜,一面看着自己手中的长筷子,嘻嘻哈哈得! 年夜饭就是要热闹啊! 眼下就很热闹! 而且,比平日里吃年夜饭都热闹! 许是终于盼来了年关的缘故,许是涮铜锅对孩子们来说既新鲜又有趣的缘故,更许是宝贝们实在太久没有见到六叔,和六叔一起涮铜锅特别欢喜缘故,总归,这一顿团圆饭,孩子们都特别开心。 “好好吃啊~”小八单方面宣布。 小五“咯咯”笑起来。 看着小八吃东西,有种天下没有难吃东西的感觉。 忽得,一双公筷夹了肉放在他碗中,小五朝左侧看去,卓远似是不察,又开始给一侧的沈悦夹菜。 “我自己来。”沈悦轻声。 卓远笑,“不让我表现下?” 沈悦突然语塞。 孩子们都跟着哈哈笑起来,然后,每个孩子都在轮流给沈悦夹菜,不多会儿,她碗中就放了满满一碗不说,还冒出来好大一个顶。 沈悦惊呆,面对这座小山,她的压力实在有些大…… 卓远轻声,“剩下给我。” 沈悦看他,他朝她笑了笑,而后继续给旁的孩子夹菜。 沈悦继续吃饭。 年饭要吃得越久越好! 平日里孩子们都会看到放烟花的时候,但年饭放在中午,没有烟花看,照说孩子们是坐不住的,但是实在太久没有见卓远,同卓远在一起,每个人都有很多要说的话,都在卓远面前说。 卓远其实整个年饭没怎么用多少,一直在照顾桌上的孩子们,也在认真听着孩子们说话。 小宝贝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一顿饭的时间,如何都说不够…… 卓夜来提醒,王爷,要出发了。 孩子们眼中都很失望。 尤其是小五,嘴角耷拉下来,其实舍不得他,“六叔……” 卓远应道,“知晓你喜欢六叔!” 小五环臂轻哼。 卓远尝试同孩子们说清楚,因为今日过年,所以他要去趟军中,等到夜里才会回来同他们一道守岁。他们可以等他,但如果实在太困了,等不了,那明日晨间醒来的时候,他也一定在。 陶叔安排了大年初三返程。 他还有两天的时间陪他们,只要关边一直平稳…… “舅舅你要记得早点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的。”桃桃眼眶红红的。 旁的孩子虽然没有开口,但都跟着点头。 就连对面的阿四也托腮看他,一幅你要是不回来,你就没有信誉了的告诫模样。 小大人……卓远心中叹道。 “阿悦同我有时,会一道去,我晚些将阿悦带回来还你们。”卓远牵沈悦起身。 “啊~”孩子们尖叫抗议。 卓远伸手至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别担心,我会保护好阿悦的。” 孩子们仿佛忽然融入到了新的场景中,全然忘了阿悦不能陪他们了。 小八还叮嘱道,“六叔,那你一定要保护阿悦,不要让她受伤了。” 沈悦哭笑不得。 卓远却诚恳应好。 孩子们都逐一交待,卓新无语。 这分明就是有人想拐带沈悦走…… 但卓远看向他,卓新无语,卓远朝他道,“你是二哥,照顾好孩子们。” 卓新窝火。 “早点回来呀。”小七舍不得。 “听你的!”卓远朝他眨了眨眼睛。 马车已经备好,卓远在屋中替沈悦重新换好了那一深军装和小盔甲,沈悦整个人又恢复到了晨间同他一道从峦城官邸里出来的小跟班…… 但盔甲和头盔是真的沉。 沈悦没有啃声。 卓远笑道,“忍一忍,上车我给你脱。” 沈悦怔住,莫名被他这句话说红了脸。 早前沈悦就是同他一道入的驿馆,眼下,也一道乘马车离开。 冬日里,马车中燃着碳暖。 马车帘栊都是加厚的,外面的凉意入不来。 从这里去到大营,路上要两个时辰左右,所以方才卓夜才会来催。 “走。”卓远嘱咐声,马车缓缓驶离。 周遭十余骑侍卫也跟上。 马车中没有旁人,卓远替她摘下头盔和身上的盔甲,沈悦身上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里去大营要多久?”沈悦问。 卓远伸手揽她在怀中,“骑马一个时辰多些,马车要两个时辰。”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为了迁就她。 “昨日没睡多久,睡会儿。”他伸手抚了抚她头顶,他屈膝坐着,她躺在他双腿和腹间,很舒服。 马车上垫了很厚的毛毯,凉意不会透过毛毯传来,沈悦也不觉得冷。 卓远牵了一侧的薄毯来给她盖上。 只露出了她一张精致的小脸。 她看着他笑,他也笑,很快,两人也不知为何,就是一道莫名笑起来。 沈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入睡的时候,他让她坐在她怀中,靠在他胸前睡得,虽然不如躺着舒服,但马车的颠簸近乎被他吸收了去,她在会中呆得舒服。 两个时辰的路程原本很长,但因为补昨晚的瞌睡,沈悦一觉睡了许久。加上刚开始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等醒来的时候,卓远告诉她,快到了,要带上帽子,穿上小盔甲了。 沈悦撑手起身,睡了一觉,疲惫似是去了多半。 人也精神了许多。 她坐起,他给她带好头盔,然后是盔甲,然后同她道,“等到了,你就去我大帐里把盔甲脱了,等晚些要下饺子的时候,我找你再出来。” 他是怕她这一身穿太久吃不消。 沈悦摇头,轻声道,“也就一个多时辰,不折腾了……” 她分明娇气,却极少娇气。 卓远吻了吻她嘴角,“那稍后跟紧我。” 军中人多,怕她跟丢。 “嗯。”沈悦点头。 不多时,马车在大营外停下。 卓远先下了马车,有军中将领模样的人上前,拱手低头同他说话。 在军中,卓远不好扶她。 驾车的侍卫置好脚蹬,军中的马车车轮大,稍微有些高,卓远一面同跟前的将领说话,一面余光瞥向沈悦,怕她跌到。 但她个子是不够高。 卓远忽然转向马车处,大声道,“磨蹭什么!” 众人一惊,都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跟班。 但这跟班瞧着年纪不大,下马车有些难,于是连忙有侍卫上去帮忙搀了下,沈悦顺利下了马车。 心中又忍不住唏嘘,方才卓远的语气,委实有些怕人,像极了初见他的时候,他看着她烫伤的手,问她,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怎么信她能照顾好府中的孩子?她当时就吓了一跳。 眼下,顿觉得卓远在军中惯来是有威严的。 卓远同身侧的将领一面说话,一面往大营中去,沈悦连忙跟上,没有离太近的距离,怕他身旁的将领留意她,也没隔太远,怕跟不上。 但在军中,卓远同人说起话来,两人都一手按着佩刀,一面正常行经着,沈悦要暗暗费很多力气,才能负重跟上了去。 她对军中好奇,但也知道不能多看,但即是卓远的跟班,一直低着头更不妥,所以反倒看到军中的宽阔校场上,桌子和大锅都已经支起,眼下,来来往往的人扛了面粉,肉馅儿往校场去。 沈悦愕然。 从来见过军中吃饺子的阵势这么大! 虽然早前也听卓远说起过,但是眼见则更震撼。 “当心!”不远处,又人高呼。 沈悦不由转眸看去,见是一排彪型士兵扛了比她还要大上一圈的酒坛子也往校场去。 沈悦心惊,再看,这样的队伍不止几处,到处都有,这得多少人,多少酒? 沈悦心中唏嘘。 思绪间,卓远和身侧将领的脚步停下,沈悦也赶紧停下。 只见那将领朝卓远拱手,“末将马上去办。” 言罢,转身沿路返回。 沈悦抬头,才见已行至大帐前。 值守的士兵撩起帘栊,卓远和沈悦先后入内。 入内后,沈悦才见大帐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宽敞得五脏六腑俱全,大帐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模拟沙盘,沈悦好奇上前。 “能找到我们在哪吗?”卓远问。 沈悦一面看,指尖一面晃着,很快,看到了峦城,峦城以北…… 那就是,沈悦指着前方,“这里。” “可以啊,阿悦。”他是没想到她第一次看沙盘就能看懂。 女孩子能看懂沙盘的人实在不多…… 卓远看着她笑,“行啊,阿悦,初一的时候再陪我来一趟军中,照着地图调整下沙盘?” 沈悦想了想,有地图,应当也不难…… “好。”沈悦应声。 卓远轻嘶,“连沙盘都看得懂,刮目相看啊。” 沈悦支吾道,“我看了许多书,书上有说沙盘的,我想应该不难。” 卓远笑了笑。 方才一路到大帐,他余光都见沈悦好奇打量四周,但是因为怕露馅儿,所以动作也不敢太大,他在军中还有事要做,但是马上校场上就要开始包饺子了,她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付成。”他唤了声。 门口的近卫入内,“王爷!” 付成是他的近卫,一直在战场上跟着他,副将负责参谋辅佐,近卫则是负责守卫和安全的亲兵。 卓远道,“我有事要孙勇几个,你带夫人四处看看。” 夫……夫人,付成惊呆。 卓远朝沈悦道,“付成是我的近卫,你跟着他去四下转转,我马上就来。” 沈悦虽然有些懵,还是应好。 卓远出营帐前,又叮嘱了付成一声,“照顾好夫人。” 付成连忙拱手,“夫人,末将唤付成。” …… 付成虽然独处时恭敬,但在营帐外,旁人看来,就是平远王的近卫官在同新来的小跟班介绍军中,只是态度很好,小跟班应当是王爷的人,旁人当招呼也招呼,只是没有多看。 “这里是校场,稍后就在这里包饺子,下饺子,也在这里喝酒,晚一些的时候,会点篝火,今日是年关,军中很热闹,喝多了还会唱歌。”付成知无不言。 卓远早前也说过,但是不如付成绘声绘色。 “这就是下饺子的锅。”付成带她去看,“锅要够大,一波出的饺子才多,军中人多,吃饺子靠抢才有氛围。” 沈悦跟着笑起来,仿佛都提前看到了稍后的盛况。 恰好一侧有人巡视,付成道,“那是威德侯府的二公子,之前战局焦灼,朝中让威德侯驰援,二公子一道跟来,在军中负责后勤。” 威德侯府?沈悦心中微楞。 第213章 === 第213章 仍是少年 === === 第213章仍是少年 === 付成轻声道, “二公子很怕王爷,今日是年关,怕是纰漏, 所以在校场这里张罗了很久, 就怕出岔子。” 付成提起威德侯府二公子的时候,语气并无特别之处。 但沈悦听到威德侯府二公子几个字,心里还是会“咯噔”一声, 这几个字早前差点是梁业的催命符,若不是卓远, 可能梁业的性命都丢了。 付成见她愣住, 又道,“夫人不必担心,这里是军中,王爷治军严谨, 军中也没有人敢胡来。” 威德侯府二公子在京中是出名的纨绔子弟,所以付成会错了意,以为沈悦在军中见到二公子,觉得他要生事。 沈悦才回过神来,朝他点了点头。 付成说的是, 这里是军中,卓远还在,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对方也不认识她。 付成又道,“王爷不怎么喜欢二公子,昨日也让威德侯遣二公子回去,威德侯想等年关过后再让二公子回京去, 所以王爷应当没想到今日二公子还在。” 沈悦没有应声,若是卓远知晓威德侯府的二公子在,应当不会让她来这里。 沈悦颔首。 临末,付成又道,“二公子在军中的这几月倒是一改往常的,做了些事情。夫人,这边。” 付成又领了沈悦去别处。 路过主帐的时候,见内里人影攒动,帐外沾满了侍卫。 付成道,“这是主帐,平日调兵遣将,参谋副将议事都在主帐内,王爷眼下也在。” 沈悦好奇转眸看去。 原来,他大都在这里…… 沈悦驻足看了些时候。 “夫人这边。”付成轻声。 沈悦跟在他身后。 付成又带她大致转了圈大营中,临到伤患处,沈悦心中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远远看了一眼,但意外没有多少人。 付成应道,“这大半月战事消弭,重伤一点的士兵已经送回峦城修养,其余轻伤的都已经差不多痊愈。” 这大半月是给了军中喘息时间。 沈悦颔首。 付成又领了沈悦往别处去。 伤患处,正好楼清运起身,军医拱手,“楼大夫的方子对止血大有裨益,先行谢过。” 楼清运笑,“有用就好,今日年关,不在军中久留了,朱大人告辞。” 军医挽留,“今日年关,军中会饮酒下饺子,楼大夫不如留下一道?” 楼清运又笑,“我还是回峦城,明日要去旁的地方。” “那我让人送楼大夫回峦城。”军医亲自安排。 楼清运却之不恭。 自离开京中后,一路往西北处,半月前是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死伤无数,军中军医不够,在民间征调了不少郎中大夫,楼清运正好到峦城,便一道来了伤患处照看。 之前的场景确实惨烈,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伤员一批一批得往回送,触目惊心。 这些场景,他永生难忘。 那时候连续在伤患处一连三天三日没合眼,因为前线的攻势三天三夜都可以不停,伤者源源不断。那时候人都是被一股毅力支撑着,也不敢闭眼,就怕闭眼就很难再醒,根本没有人手救治这些伤患。 如今战事消弭,在民间征调的郎中大夫都回去了,楼清运这处留下来,改良了止血的药方,所以才多留了些时日。眼下差不多缓解,他可以继续去别的地方。 军医送他上马车,“楼大夫,后会有期。” 车轮轱轱驶去,军医目送他离开。 …… 主帐中出来,卓远往自己的营帐回,孙勇跟同一道,“这一波探子派出去,差不多明晨能回,若是有消息,末将第一时间让人送去官邸。” 卓远颔首,临到营帐前,又驻足,低声吩咐道,“留个心眼儿,近来太安静了些,前方即便没有战事,摩擦总是有的,不可能连一个探子和细作都没抓到,让人暗中去查;抓到了人,送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是。”孙勇应声。 周遭并无旁人,临末,孙勇又道,“对方手脚干净,而且没露旁的痕迹,还明显想拖威德侯府下水……” 卓远轻声,“事关军心,兹事体大,勿冤枉忠臣良将,但若有毒瘤总需抓出来,否则边关一直不得安宁,找机会。” 而且一定有机会。 他之前重伤,羌亚军中士气大振,他借养伤接连放了几处假消息,对方疏于防范,所以贸然行径,而后羌亚军中受了重创,所以羌亚国中继续战争的反对声才日益高涨。 对方一定会找机会。 因为再不找机会,许是这场仗真的要以羌亚收兵结束。 对方一定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所以,只要开战,对方就一定会急于动作。 有动作就会有破绽。 这次,一定可以清楚,军中的内鬼。 只是事关军心,即便真查出内鬼,他也要想万全之策再动弹。 “去。”卓远吩咐。 孙勇拱手,而后离开。 付成在帐外守着,那就是已经领沈悦转了一圈回来了。 她那身盔甲太重,回了帐中正好可以歇息片刻。 卓远撩起帘栊,沈悦的目光紧张看过来。 她方才寻了个可以半倚半靠的位置,既省力,又可以不那么引人注目,即便帐中有其他人进来,看到她也只会以为她偷懒,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悦见到是卓远,微微松了口气。 卓远笑,“怎么不坐?” 沈悦轻声,“靠着也省力。” 帐中燃了碳暖,不冷,卓远取下大氅挂在一侧,上前道,“校场马上要开始包饺子了,还要站好些时候呢……” 意思是,稍后更没有时间歇息,还得站更久。 沈悦叹道,“那我坐会儿……” 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牵她到他案几前的位置处。 案几前的位置近乎和沙盘一样显眼,沈悦微讶,“这里有些显眼……” 卓远一本正经颔首,“也是,要不你去床榻上躺会儿?” 沈悦微愣。 比起床榻,她还是在案几这里坐着好些。 卓远捉弄完她,心情大好,“真不经逗。” “……”沈悦语塞,但好在坐下,直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卓远凑近,继续逗她,“阿悦,你猜,我有没有在这里想过你?” 这里是他的寝帐,沈悦脸色微红。 卓远更凑近了些,“当然想,还肖想。” 沈悦整个脸涨红。 卓远忍不住笑,付成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王爷,校场那边开始了!” 黄昏前后要饮酒,吃热腾腾的饺子,那现在就要开始包饺子了! 沈悦的注意力被吸引。 “走,早些去早去回栾城。”卓远牵她起身。 沈悦这才点头。 出了卓远寝帐,付城和沈悦一左一右跟在卓远身后。 先前的校场虽然就很热闹,但和眼下全然无法比。 人山人海,全是热闹气息,军中似是忽然多了不少过年的气氛。 这场仗打了一年多,军中将士大都想家,年关里煮饺子,多几分家中年关的意味。 “将军!”战场上,军中将领称呼的都是将军,只有像孙勇,付成这样原本就是平远王府一系的才唤得是王爷。 付成同沈悦说过后,沈悦很容易分别出哪些是卓远的嫡系,哪些是其他地方的驻军。 虽然沈悦个头不高,身姿也不魁梧,但军中原本也有好些这个年纪的士兵,再加上盔甲穿上,有些唬人,又跟在付成一处,全然不引人注目。 今日军中的高阶将领近乎都在。 年关时,军中这顿饺子是大事。 “将军!”“王爷!”各个将领纷纷行拱手礼。 卓远同这些将领汇合在一处,付成扯了扯沈悦衣袖,朝她摇头。 沈悦果真见所有将领身边的近卫都没有跟上。 卓远带着这二十余个将领一道,走马观花般依次巡视和慰问校场上正在热火朝天包着饺子的士兵们,也会偶尔在有些桌子面前停留,说上几句话。 士兵们又紧张,又兴奋得应声。 卓远笑道,“嗯,包得好,反正不像个饺子!” 众人笑成一团。 卓远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继续走在队伍最前方。 因为军中人太多,要包得饺子也多,光靠厨房是完不成任务的,所以军中年关时节集体包饺子,下饺子是传统,沈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声势宏大的包饺子场景。 卓远也在目光前面越走越远。 很快,就看不到具体身影了。 沈悦收回了目光,转而看近前的几张桌子包饺子,难怪方才卓远说反正不像个饺子。 菱形的饺子都有…… 沈悦忍不住笑了笑。 付成则一侧低声道,“这才刚开始……” 沈悦看他。 付成继续,“等王爷他们差不多走过一圈了,扯了,这头就放肆了,包饺子,拉歌,什么都有。” 沈悦好奇问,“是自己这里包的饺子,自己这里吃吗?” 付成道,“倒是没那么多锅,但锅很大,一口锅可容下好几处包的饺子,所以,还不能开锅就开始抢着吃,尤其热闹。” 沈悦仿佛都能想象到这场景。 付成又提醒道,“夫人,若是稍后有人热忱请你吃饺子,十有八九是不熟的,军中人糙,囫囵吞枣也没事,夫人您可千万别吃,王爷得弄死我……” 沈悦没忍住笑开。 付成这张嘴,应当不是他同卓远呆久了,就是卓远同他呆久了。 只是付成言罢,近处的人群已经开始一面包饺子一面唱歌,就是所谓的拉歌,反正,包饺子的速度不能落下,唱歌也不能落人后,卓远等人已经走远,这里果真开始闹腾了。 有一处开始闹腾,所有的地方就开始跟着闹腾。 逐渐地,整个校场上都是唱歌和包饺子的热闹气氛,其实,挺震撼人心的,尤其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在轻尘中轻舞的时候,这一幕便尤为的气壮山河,又多了几分年关时节的热闹与喜庆…… 这才是军中的模样! 有保家卫国时的视死如归,也有重人情的烟火气。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直觉这身盔甲穿在身上都不怎么沉了…… 大约两刻钟左右,卓远和方才的二十余个将领折回,卓远目光朝她瞥过,微微笑了笑,没有多停留,而是继续和旁人说着话,很快又有人上前请示,卓远应声。 陆续,便有大锅被扛了过去。 见到锅来了! 整个校场上仿佛都沸腾起来。 只是沸腾归沸腾,也人人都做出了一幅要抢锅的模样,但是模样归模样,锅还是顺利得抵达了各自应当抵达的地方。沈悦本来想数一数有多少口锅的,但数数就乱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锅都到位,有士兵击战鼓。 霎时,吵闹了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士训练有素得站好,连根针落得声音都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卓远。 沈悦也看向卓远。 军中的卓远同平日的卓远不同,一点都不熊! 军中的卓远永远一身戎装,是羌亚国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平远王,也是边关战士心中深受爱戴,人人依靠的军中主帅,更是平远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延续。在这样宏大的时刻,所有人都安静看他,他也是整个大营中此刻唯一的焦点。 沈悦同其他所有人一样,目光虔诚看向他。 他先是握拳轻咳一声。 沈悦似是连呼吸都停住了,等着他慷慨激昂的祝辞。 很快,等来一句洪亮的,“下锅!” 沈悦整个人都惊呆了! 但在场似是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问题,而随着卓远话音一落,整个校场上都爆发出抢着下锅的欢呼声。 沈悦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竟然有第一组已经迫不及待要准备加第二波水然后捞饺子了! 沈悦骇然,难怪……方才付成同她说,千万别迟别人热忱送来的饺子,这也实在太快了。 但校场上的气氛十分热烈,热烈道到处都是,“出锅了!”“出锅了!”“起锅了!”“让开!”“碗拿来!” 沈悦先是惊讶,而后几分哭笑不得。 很快,又有几处率先出锅的,端了碗给校场前的卓远和几个将领送来! “王爷!新出锅的第一波饺子!趁热吃!” 叫王爷的,是卓远的嫡系。 沈悦已经能区分。 卓远笑了笑,整个人在夕阳下似是镀上一层金晖。他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碗,没像一侧的其余将领一样,接过,道了声谢,既而给到站在一侧近卫,卓远亲口吃完了第一枚饺子。 孙勇忍不住笑。 旁的将领都忍不住笑。 但整个校场中的气氛似是忽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既而都是欢呼声和叫好声。 沈悦从未见过如此声震如天的气势。 也从未见过……卓远近乎这么生吃了一个饺子…… 很快,军中的将士们都开始抢着捞饺子,煮饺子的活动就进入了下一环节,就是去别的锅里换饺子吃,人潮开始流动起来。 恰好校场前方的案几也置好了,沈悦跟着付成,同其他所有的近卫一样,踱步到了卓远和其他将领身后。 今日年关,军中都是喜庆热闹,也陆续有厨子端了正经的饺子上来。 周围坐得将领很多,身后的近卫更多,沈悦站在卓远身后,并不引人注目。 许是饿了的缘故,付成将饺子递到她跟前时,她肚子不争气得咕咕叫了一声。 付成连忙尴尬得低头吃饺子,不敢抬头,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也祈祷最好夫人也不要发现他听见了。 倒是卓远,转头看向沈悦,她险些呛住。 卓远收回目光。 旁人都见卓远今日心情大好。 两轮饺子吃完,军中开始有人高歌,西秦军中的歌谣大多高亢激昂,士兵中一人唱,其余人都纷纷附和,一时间,大营中都是军中的歌声,若气振山河一般,听得人无不热血沸腾,仿佛眼前就有金戈铁马来。 就连校场前端都有不少将领和近卫在跟着一道唱起来。 卓远没有开口,但脸上都是笑意。 付成是跟着一道慷慨激昂去了,手中还端着饺子碗。 沈悦跟着笑起来。 高歌的时候,有士兵端了酒坛上来,就是沈悦早前见到的,比她看起来还魁梧的酒坛。 “嗙”得一声,酒坛开启,浓烈的酒香传来,各个将领身后的近卫都上前取酒。 沈悦跟在付成身后,是沈悦将第一碗酒放在卓远跟前的。 卓远看了看她,嘴角都是笑意。 付成也取了两碗折回,自己手上留了一碗,另一碗递给沈悦。 沈悦微讶,给她的? 付成颔首,轻声道,“稍后王爷要祝酒词,军中所有的将士都要饮酒。” 沈悦低头看了看,果真见付成给她取的酒碗里其实就微微盖了盖底。都说军中的酒烈,沈悦光是闻了闻都觉险些呛到。 所有将领手中的酒碗斟满,校场上士兵手中的酒碗也近乎都斟满。 而后,有士兵击鼓。 鼓声落,整个大营中再次回到了早前的安静中,除却哔啵燃烧的火堆声,没有旁的声音。卓远端了酒碗上前,在三军阵前,说着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北御羌亚,守护一方安宁,死而后已的话…… 他的话很长,有慷慨激昂,气壮山河,也有悼念死去将士的悲壮。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激昂,悲壮,都沉浸在这手中满满一碗酒的酣畅淋漓里。 沈悦从未如此安静得看着他。 她见过他熊孩子的一面,也见过他待府中孩子的耐性温柔,见过他遇事时的沉稳有度,也见过他在思念过世父兄时候的悲恸,但眼下,似是又一个不同的他,一个越加丰满,越加有血有肉的“少年”,无论时光如何待他,他永远是那个“少年”清之,“少年”卓远…… 一碗饮尽,整个校场上都是,“北御羌亚,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死而后已!” 沈悦微微眼红。 喉间咽下半口烈酒,稍微有些呛住,卓远伸手扶她,手中偷偷。 除夕夜,军中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大营中唱歌的有,说思念妻儿的有,说想念过世家人和战友的有,也有一碗接着一碗,大喊着慷慨付国难,醉卧沙场的也有…… 一年中,只得这一日是可以不醉不休的。 一轮轮的将领和士兵上前敬酒,沈悦数不清卓远喝了多少酒,校场前方的篝火烧得正旺,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刚好映出一抹精致的五官与轮廓,好看得令人动容…… *** 原本说是酉正走的,但到了戌时正还未起身。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看样子,今晚要有场大雪…… 卓远吩咐付成去备马车,沈悦扶他回寝帐中。 “你没事?”沈悦担心他。 寝帐内点着灯盏,将两人的影子映在营帐上,卓远笑道,“没事,今日高兴。” 卓远应当有些酒意上头,一面拿了一侧的毛巾洗脸,一面叹道,“今晚有些迟了。” 回峦城,马车要两个时辰。夜路还要走得慢些,恐怕要两个多时辰,等到峦城的时候,应当到子时了。 卓远放下毛巾,沉声朝她道,“我让马车走快些,急行军,路上可能会颠簸。” 沈悦双手背在身后,点头。 卓远又道,“这么大的雪,不知道路上情况,我是担心回不去。” 沈悦微讶,她方才险些都忘了。 沈悦行至寝帐门口,撩起帘栊,果真见鹅毛大的雪花还在落着,这样的速度在边关很快就能积雪,这还只是大营处,不知道途中是否已经积雪了。 恰好,付成折回,“王爷,雪下大了,刚才从峦城回来的人说了,路上积雪了,他们后一段是步行回来的,眼下,还不知路上还能不能过马车……” 沈悦心中微沉。 驿馆中的几个孩子肯定在等,许是守岁都不会睡。 卓远又问起了近况,付成摇头。 总而言之,今晚走不了了…… 卓远缄默良久。 今日军中年关,都是征战在外的军中将士,他不得不在;但驿馆中还有平远王府的孩子在,他们千里迢迢从京中赶来峦城,就是为了见他,今日年关,一场大雪,让他最终无法两全。 卓远心底似缀了一块沉石一般,站在沙盘前,许久未说话。 付成退出了寝帐。 沈悦也行至沙盘前,“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不是吗?” 卓远转头看她。 沈悦拿了一面红色的旗帜插在峦城上,温声道,“其实,阿四、小五他们几个真的很想你,能见到你,心中就已经很高兴了,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但只要能见到六叔和舅舅,早一日,晚一日又何妨?” 卓远喉间微咽。 沈悦继续笑道,“而且,清之,宝贝们都长大了。不光会哭会笑,会玩会闹,也会替别人着想,别小看他们。” 卓远低眉笑笑,眼中有碎芒盈盈。 沈悦又拿了一枚旗帜插在京中方向,“只要你平安,早些晚些回京都无妨。” 只要平安就好。 第214章 === 第214章 盼重逢 === === 第214章盼重逢 === 途中积雪, 暂时没有办法回峦城。 付成是说,要等明日晨间再看,许是明日晨间, 还是积雪封路, 过不了马车,只能徒步。 沈悦怕冷,不能在大雪中徒步。 卓远没有离开大营, 便重新去了校场处。 今日年关,军中回通宵达旦。 军中将士见了他回来, 都很热情, 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高歌与拼酒。 沈悦先前还不怎么觉得,方才回了寝帐中,才觉得因为这身沉重盔甲的缘故,一身酸痛。 今晚她不准备再出寝帐了, 她就饮了早前那一口烈酒,眼下脑海中还有些晕乎乎的,脱下身上的铠甲,放在一侧,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年关守岁。 沈悦在案几上点了一枚长明灯。 今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校场附近, 寝帐这里其实来来往往的人不多。 起初有人路过时,声音稍大些,沈悦还是会紧张。 慢慢的,酒意上头,沈悦趴在案几上,守着长明灯睡了。 她原本就困,又饮了些酒,夜色又深, 正是好睡的时候,等卓远回到寝帐时,沈悦不知道已经跪在案几前趴了多久,整个人都困得睡着了,卓远都到她近前,她也没醒,是睡熟了。 卓远有些愧疚。 他若不是想着好玩,带她来看军中包饺子下饺子,她就不必同他折腾这一趟,年关守岁,竟然困得趴在长明灯旁睡着,也不怕火光烧着她头发…… 寝帐中旁的灯火都已熄灭,只留了这盏长明灯。 卓远将长明灯放在稍远的一侧,案几夹角内,火光照不到他们身上,也不会将影子映在寝帐上。 他抱她到床榻上,她也未醒。 他给她将被子牵好。 长明灯不能灭,他重新将长明灯放回案几远处。又在木架一侧的脸盆处简单洗漱,而后也宽衣上了榻间。 被子里,他替她松了厚衣裳。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她。 她的呼吸声一直均匀,他将她的衣裳放在不显眼处,而后,才侧身揽了她在怀中,下颚抵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环在臂弯里,心中充溢了温暖与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身,头靠近他胸前,而后没再动弹过。 他抱紧她,似抱紧最珍贵之物。 子时了! 边关不似京中,没有烟火,只有大营中巡视的士兵敲着梗,提醒着时辰。 “阿悦,新年好。”他吻上她额头,温和道,“我们守岁了。” 沈悦未醒。 但呼吸声依旧平稳,缓缓落在他的心口上。 他再次吻上她额头。 *** 沈悦只觉这一觉睡得极好,仿佛睡了许久一般。 醒来的时候,阳光不算刺眼,被窝里很暖,身上没有昨天那身沉重的铠甲,窝在被子里,暖洋洋的不想起来。呵欠来时,又伸手伸了伸懒腰,而后又重新窝回被子里,侧着身子,如果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蜷在被窝里,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一直没睁眼。 再醒的时候,仿佛阳光都已经有些刺眼。 沈悦微微睁眼,见到并不熟悉的寝帐顶端和帐内的陈设,忽然醒了。想起昨晚大雪封路,过不了马车,他们留在军中大营里,她也似是迷迷糊糊有印象,卓远抱了她到床榻上,醒来就是这个时辰了,卓远不在寝帐中。 沈悦不敢一个人在寝帐中睡太久。 坐在被窝里,一点点将衣服穿上。 而后去了一侧洗漱,才重新穿好了那身盔甲,带上帽子,这才撩起帘栊出了寝帐。 近卫在寝帐是普通事,来来往往和巡逻的士兵,也并未朝她这里看过来,倒是付成一直守在寝帐外,不敢离开。 自从她来,卓远就一直让付成跟着她。 眼下,见沈悦出了寝帐,付成才轻声唤了声,“夫人。” “卓远呢?”沈悦问。 付成应道,“晨间来了紧急军情,王爷去了主帐,眼下还未回来。” 听到紧急军情四个字,沈悦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想起昨晚校场上的慷慨高歌,还有数不清的将士,用酒水祭奠逝去的战友,沈悦的心,忽得沉入谷底。 “夫人,融雪了,外面天冷,您在寝帐中稍等,末将取早饭来。”付成思虑周道。 “好。”沈悦也没多问,怕给付成添乱。 回到寝帐中不久,付成端了早饭来。 沈悦随意用了两口,就听到门口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她听得出卓远的脚步声,停在寝帐外,应当是同付成问起她的事,正要撩起帘栊入内的时候,“将军!” 似是有人又唤住他。 两人说了稍许话,沈悦听不大清楚。 很快,卓远撩起帘栊,入了寝帐中,他们二人已经亲近过,他写在脸上的情绪,她不会看不出来。 “卓远?”沈悦心中凝重。 卓远上前,声音略微有些发沉,“阿悦,我不能同你回峦城了,今日晨间有军情,羌亚集结大军压境,昨日被困在暴风雪里,今日风雪散了,这场仗要继续……” 他未说完,她上前拥他。 他亦拥紧她,喉间咽了咽,沉声道,“峦城也非久留之地,我让付成现在送你回峦城,你带着孩子们今日就启程回京。陶叔早前在军中,你把我刚才告诉你的那翻话同陶叔说一遍,他自然就明白了……” “我舍不得你。”沈悦低声。 她的声音,似一把钝器划过在他心底。 卓远声音更沉了几分,“我也舍不得你们……尤其是你……” 沈悦其实泪盈于睫,但寝帐里,她不敢出声。 “阿悦!”他抱紧她,“别再来边关了,我会担心的。” 沈悦哽咽,“你要平安回来,你答应过我的……” 他狠狠吻上她嘴角。 …… “付成,送夫人回峦城。”卓远嘱咐一声。 付成拱手应是。 沈悦眼底猩红,但是大营外,尽量忍住泪水和哭声,不敢看他,又不想移目。 她一共见他才两日。 重逢太迟,分别却在眨眼间。 “走。”卓远温声道。 侍卫置好脚蹬,沈悦踩着脚蹬由付成扶着上了马车,卓远莫名想起她昨日才来军中的时候,腿短得下不来,有些窘迫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但眼下,一日的时间不到,就要分别。 再见不知什么时候。 马车缓缓驶离,她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他,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也不能说,甚至不能唤一声他的名字,只是一直看着他,直至马车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沈悦屈膝,颤颤打开他塞在她手中纸条。 —— 盼重逢。 沈悦泪目。 盼重逢的字迹旁,画了一朵红色小花。 沈悦泣不成声。 *** 回到驿馆时,已将近午时。 孩子们听说阿悦回来,都连忙从屋中跑了过来。 “阿悦!阿悦!”跑得最快的永远是小五,却只见到沈悦,没有见到卓远,“六……六叔呢?” 沈悦还未应声。 小八乐淘淘道,“哦,我知道了~六叔让你和我们躲猫猫是不是?” 沈悦鼻尖更红。 小七叹道,“肯定是因为昨天六叔答应我们要回来的,没有回来,他自己觉得愧疚,所以想让阿悦来,自己悄悄躲起来,等我们原谅他了再出来。” 桃桃笑眯眯道,“我们原谅他了呀!昨晚的雪好大,陶爷爷说,马车在路上不安全,让我们等今日。” 小六跟着颔首。 但阿四和卓新却不由皱紧了眉头,都没有说话,阿悦明显是路上哭过,眼眶和鼻尖都还隐隐有些泛红,尤其是方才听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几人说过话后,眼眶和鼻尖都红得更厉害了。 沈悦果真上前,伸手揽紧身前的几个孩子,轻声道,“宝贝们,我们可能要先回京中,暂时见不到六叔和舅舅了。” “啊?”孩子们都似不敢相信。 “阿悦?”陶伯上前。 沈悦起身,“陶叔,有战事了。” 沈悦按照卓远说的,将他早前那番话复述给陶叔。 —— 羌亚集结大军压境,昨日被困在暴风雪里,今日风雪散了,这场仗要继续。 “峦城非久留之地,让我们带着府中孩子今日就离开。”沈悦说完,阿四和卓新都愣住。 陶东洲眉头皱了皱,近乎没有迟疑,“卓夜,准备马车上路,现在。” 大军压境——尤其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势必疯狂反扑。 昨日被困暴风雪里——说明事前一点消息都未收到,对方有备而来。 今日风雪散——说明马上要两军相交,对方又是大军压境。 这场仗继续——是最好许久不回的准备。 无论哪一条,峦城都不是安稳的,陶东洲不敢迟疑。 卓夜连忙去做。 “可是,我还想舅舅啊~”桃桃听说要走,第一个哭起来,“我们就见了舅舅两面,我好想舅舅!我不要走!呜呜……我要见舅舅!” 桃桃一哭,苑中的孩子们都跟着哭起来。 “我也要六叔!”小八也哇得一声哭出来。 小七,小六每个人都跟着摸眼泪。 沈悦伸手摸了摸桃桃的头,“桃桃乖,我们不在这里,舅舅才能安心,我们在京中好好等舅舅回来,好不好?” 沈悦说完,桃桃都明白,只是还是摇头。 沈悦抱紧她。 小八也哭得不依不挠,整个脸上都是眼泪鼻涕混做一团。 小五上前,鼻尖红红的,却认真道,“听话小八!” 卓新和阿四都垂眸。 …… 众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峦城。 带着所有的思念和不舍。 在大年初一这一日,车轮的轱轱声中,离开峦城,往京中去。 —— 盼重逢。 第215章 === 第215章 托亚得 === === 第215章托亚得 === 这次羌亚的攻势很猛烈。 正如卓远之前所料, 对方似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一次进攻当中,一轮接一轮的攻击,但战火没有延续到峦城, 因为驻军死守大营前后的关卡处, 不后退,若后退,就等于让人逼近峦城。 峦城是这大半年来西秦收复的地方。 若是峦城再次失手,军心, 民心都会丢。 峦城是底线。 这一轮进攻持续了整整四五日,白天和黑夜交替, 双方交战激烈, 死伤严重。 之后的三两日,不少将领建议退守峦城。 就连威德侯就建议退守峦城, 否则死伤太大。 卓远坚持,要么全部战死, 要么一步不退。 主帐中,鸦雀无声。 天明时候,战火继续。 但在翌日, 对方持续猛攻十余日后, 终于暂缓了攻势。 所有人得以喘息。 但这一波的攻势暂停,却不知下一波什么时候到, 这一次羌亚似是全然换了战术, 羌亚人骁勇善战,这一次,大军压境,是不计后果要取下峦城。 这一波进攻暂缓,众人还来不及喘息。 卓远让军队反扑。 将领中有人反对, 建议休养生息。 卓远头脑清醒,羌亚强攻十余日,后勤补给一定吃紧,远线作战,疲劳程度更胜西秦军中,就是要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倒逼羌亚。 “将军三思!” 这策略铤而走险。 若是胜,则大胜;若是败,则会一溃千里。 卓远强势,威德侯没有反对,但这一回,所有的将领都留在主帐中,除了卓远的近卫和传令官,所有人都留下来,极限给出想下一步策略,胜和败的策略。 孙勇心中清楚,王爷是扣下了所有人,并确保所有消息都不会传出。 接连三两日,从早前的强攻,到眼下被反扑措手不及。 供给未跟上,又经历了强攻僵持不下,却被对方反逼到节节败退,西秦军中死了多少人,国土都寸步不让,更让羌亚军中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一迟疑,便节节败退。 短短三两日里,退后了百余里。 西秦甚至收复了前方的重镇,还城。 直至此刻,大军才真正喘息。 而此刻在逆境中的胜利,越发鼓舞人心,直接从被对方紧逼一步都不退让,到眼下收复还城,军中士气高涨,和羌亚军中形成鲜明对比。 军中将领,早前还有反对卓远铤而走险的,眼下都没有了声音。 “自古英雄出少年。”威德侯在沙盘前看着这大半月的惊心动魄,口中不觉感叹,“我们都老了,这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 亦有老傲骨道,“侯爷不必妄自菲薄,这西秦的江山也是你我早前守住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胆识,你我亦有你我的经验。” 威德侯轻叹,“老了。” 老傲骨亦轻嗤。 *** 大帐中,卓远第十次参与审问战俘。 虽然从早前交待完孙勇起,卓远都会陆续过问战俘和探子的事。 有用的信息有,但很少。 有懂羌亚语的翻译在,但卓远只是安静得听,开口很少,不做判断,也不影响旁人。 虽然这样的进展很慢,但依旧每日都会花上时间,听审问的进展。 这一次羌亚一溃千里。 抓获的战俘比往常都多。 羌亚人大多金发碧眼,身材魁梧高大,卓远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翻译告诉他,两人隶属羌亚国中不同的部落,部落之间对西秦这场战场持不同态度,所以原本就不和谐,眼下被俘,两人正对峙着,相互指责着,也破口大骂。 卓远没有制止。 而是他们骂他们的,他听他的。 因为语速太快,翻译的人翻译得也快,全神贯注着,怕漏掉细节,但总会有漏掉的。 孙勇也在一侧看着,只是没像卓远一样,在帐中来回踱步。 忽得,卓远脚步停住。 翻译顿住。 “他们刚刚说什么?”卓远沉声。 卓远忽然发问,翻译记得满头大汗,他刚才正好有些词语没怎么听全,两个羌亚人因为属于不同的部落,羌亚不同部落之间有不少羌亚俚语,意义全都不同,这两人说了好些羌亚俚语,因为语速快,不放在特定的语境中,他也有些听不大懂。 翻译官窘迫。 卓远低声道,“前两句,让他们重说。” 翻译赶紧照做。 孙勇诧异看向卓远。 因为这一直以来,卓远从不打断审讯。 这一次有些奇怪。 两个羌亚俘虏中的一个当即大骂,翻译恼火,这怎么翻译…… 但这些时候听得审讯多了,卓远其实已经知晓这是骂人的话,也见怪不怪,翻译卡顿,他也并没什么,只是继续告诉翻译,“他们重复上两句,重复不了就拖出去砍了。” 翻译当即翻译给两个战俘。 战俘一愣,都不敢再骂,而是绞尽脑汁想刚才说的话。 两人重复早前两句,到最后一句中间的时候,其中一人的话让孙勇愣住。 那人口中说的是“托亚得”三个字的音,但是因为太快,又有翻译的声音在,所以刚才根本没有留意,但是王爷应当是听到了…… 很早之前,王爷一直在查“托亚得”这个人。 但一直没有查到。 后来又问“托亚得”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外来词汇,本意是烟花爆竹,还有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引申意,阴狠狡诈。 后来王爷便再也没有问起过。 但这里,竟然又从两个不同部落的战俘口中无意中听到了“托亚得”三个字。 翻译其实也不大动这个词语的意思。 所以询问战俘,战俘吃惊,只说,是骂对方的话。 卓远使了眼色,让翻译继续。 翻译照做。 战俘觉得莫名,还是解释了一通。 最后,翻译朝卓文拱手,“王爷,刚才的战俘是说,托亚得在他们部落中多指贬义,没有具体的意思,只要形容一个人不好,会用托亚得,是很隐晦的用法,譬如,叛徒,瘸子。” 叛徒,瘸子? 卓远愣住,孙勇也全然愣住。 卓远淡声道,“知道了,出去,今日的事不要向其他人道起,不然以为我多无聊,在这里听这些废话。” 翻译吓得拱手退了出去。 翻译退出去,帐中便只剩了卓远和孙勇两个人。 “王爷?”孙勇骇然。 卓远良久未语。 *** 峦城回京的一路,马车走得很快。 也怕途中会生出意外。 两军交战,若是一方主帅家眷被擒,其实危险。 陶叔也是冒了巨大风险,带沈悦和府中的孩子们一道来峦城,眼下战火再次绵延,陶叔路上不敢大意。 来得时候,马车速度其实已经很快,如今返京,便行得还要更快些! 起初几日,孩子们都在哭。 大家都在想卓远。 但后来一路往南,途中不断有消息传来,羌亚这一次大军压境,不断强攻,边关死伤无数…… 孩子们反而都勇敢不哭了。 六叔/舅舅在守卫边疆,是最勇敢的人,他们没理由一直哭鼻子。 有一日,他们也会长大。 也会成为像六叔/舅舅这样的人…… 半月左右的路程,从峦城到了沸城。 一片安宁祥和的繁华景象,全然没有峦城上下的紧张感,更没有边关的战火纷飞。 沈悦些许恍惚。 离边关越远,仿佛战争便越远。 同真正身在其中的时候,全然不同。 孩子们的天性使然。 半月左右的时间,慢慢远离边关,又重新恢复了早前的活泼好动,也会在沸城集市中窜上窜下,重新回到了卓夜和一堆侍卫跟着上蹿下跳的日子。 时间总是在这种平静的时候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从手中溜走,让人唏嘘,也让人释怀。 “阿悦,六叔会平安回来的!”看着孩子们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在夜市中闹成一团,卓新朝沈悦道。 “嗯。”沈悦也朝卓新笑了笑。 两人在夜市的茶铺里饮茶。 这一路奔波,今日仿佛才是头一日闲暇下来,在一处稍许歇息。 到沸城了,途中便安稳了,陶叔也似松了口气,慢慢缓了下来,不似早前的紧张。 这一路多亏了陶叔在。 今日是元宵,沸城城中很热闹,所以孩子们也沉浸在喜庆的氛围当中,玩得不亦乐乎。 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回京,回京便是二月中旬了。 沈悦放下茶盏。 两人在茶铺里坐了些时候了,一道起身去寻其他宝贝们。 今日沸城夜市上的人多,到处衣香鬓影,人山人海,也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片热闹景象。 沈悦想起了除夕夜的大营,一群人包饺子,下饺子,卓远一口吃下去的生饺子,既而是高亢的歌声,饮酒声,篝火燃烧的“哔啵”声,还有卓远端起酒碗,慷慨激昂的祝词…… 那是全然不同的热闹,却也是大战前夕最后的宁静。 分明就是昨日的事,却又仿佛过去了大半月之久。 沈悦同卓新并肩踱步,心中想着除夕夜的时候出神,却忽然听到身侧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我这盏花灯二两银子,你那盏花灯一两银子,我拿这盏花灯换姑娘你那盏花灯,吃亏的人是我呀!” 卓新和沈悦都驻足,面面相觑,继而目光都转向一侧,果真见一人带着一幅凶神恶煞面具,但大冬天的,手中折扇也不离手。 “孟子辉!”卓新恼火。 突然被人叫起名字,孟子辉心中咯噔一声,以为是祖母的人来寻他了,他很快又想,不对呀,府中的人是不会叫他孟子辉的! 孟子辉顺势望去,揭下面具,惊喜唤道,“六婶?” 第216章 === 第216章 轨迹提前 === === 第216章轨迹提前 === 卓新无语, 明明开口叫他的人是自己,结果他到好,直接一声六婶唤上了! 套什么近乎呢! 他还在这儿呢! 要叫六婶也是他的事情啊, 孟子辉这个家伙…… 但孟子辉却全然不管那些, 直接将手中的花灯怼到先前一直缠着的,拎着花灯的女子手中,“送你了!” 拎着花灯的女子惊呆,“你!” 孟子辉直接将人晾在一旁, 笑嘻嘻得快步跑了过去,“六婶!卓新!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这么开口闭口一个六婶, 卓新怕沈悦尴尬, 一句话怼回去,“你怎么在这里啊?” 孟子辉语塞。 卓新双手环臂, 慢悠悠道,“年关前的时候, 姑奶奶让人来京中问过,问你是不是来平远王府了?你又骗姑奶奶,自己跑来了沸城!” 眼看老底被揭穿, 孟子辉狡辩, “哪有!祖母糊涂了,我同她说了, 去早前一个同窗家了。” 卓新才不信他的鬼话。 孟子辉的嘴, 骗人的鬼! 鬼都不相信。 但总归,在沸城遇到,又正好是元宵佳节,孟子辉同沈悦和卓新一道在夜市漫步。 已经从栾城回来,孟子辉又是姑奶奶的孙子, 不是外人,沈悦同孟子辉说起了早前去栾城看六叔的事。府中的宝贝们都在,瞒是瞒不住孟子辉的。 沈悦索性也没有隐瞒。 谁知孟子辉听完后,下巴都惊得险些掉了出来。 很快,又自己将下巴接上,感叹道,“你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那是边关!不是开玩笑的,西秦和羌亚还在打仗呢!早知道你们要去栾城,我就跟你们一道去了!” 卓新恼火看他。 但孟子辉真没恭维! 平日里他还自诩胆大,却也没过跑去栾城一趟啊!一想到沈悦和卓新不仅去了一趟栾城,还将阖府的小崽子都带了去! 那可是边关前线! 栾城自身都在硝烟战火里,边关水深火热,听说死好多人…… 即便有陶伯和卓夜在,这一行也是冒险的。 而且,卓远一定事前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以卓远的性子,一定不许他们去。 所以,他们一定是瞒着卓远偷偷去的! 这几人主意也太正了。 而且,还能说得懂陶伯同他们一道…… 卓远还在边关,孟子辉关心,“六叔还好吗?” 小时候卓远时常来孟家玩。 孟子辉比卓远小上几岁,但因为小时候都很熊,所以能玩到一处去。他也就当着旁人面的时候,一口一个六叔,但在卓远面前,都是卓清之前卓清之后的。 这次羌亚和西秦开战,来势汹汹,而且战争持续了一年半多,双方都伤亡惨重,孟子辉不关心卓远是假的。 孟子辉说完,沈悦还未开口,卓新沉声叹道,“只要是打仗,哪有什么好不好?” 沈悦和孟子辉都微怔。 想起卓新的父亲也是死在沙场上,如今卓远也在…… 喧闹的元宵集市里,气氛似是忽然跌倒低谷。 沈悦眼眸淡淡垂了垂,又轻声朝孟子辉问道,“要回明州吗?” 孟子辉会意,沈悦是在转移话题。 孟子辉当即颔首,“回!祖母到处找人找我,我所有的朋友哪里她让人去找了,再不回去,她能将整个西秦都翻过来!” 分明是打趣话,沈悦和卓新都忍不住笑了笑。 气氛似是稍稍缓和了些。 “那我同你们一起!明州在沸城回京中的路上,一个人太无聊了,正好一起有个照应什么的!”孟子辉提议。 沈悦还未开口,卓新一脸黑,“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沈悦忍不住笑。 可卓新话音刚落,孟子辉就已经上前,嬉皮笑脸得同卓新勾肩搭背上,“谁说的,六叔不在,我得跟着你们,保证你们安全啊,没碰到倒也罢了,这都碰到了,总不能坐视不理!放心,有我在,这一路回京,一定畅通无阻……” 卓新想死的心都有了! …… 阖府的孩子也都没想到,他们就逛了一晚上的元宵夜市,孟子辉怎么就加入到了一起回京的队伍中来。 “啊!!!” 孩子们捂耳朵的捂耳朵,抓脸的抓脸,尖叫的尖叫,一片生灵涂炭!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沸城碰到孟子辉! 这什么运气啊! 宝贝们都觉得有些不怎么好。 这趟回京还要一个月! 孟子辉非说要送他们回京之后,再回明州,但等到了京中,孟子辉肯定还要在京中赖着不走的! 怎么办啊! “阿悦!救命!”小五崩溃。 “阿悦!救命!”继而是小八! 沈悦笑不可抑。 …… 由得有孟子辉在,孩子们忽然都特别爱听沈悦讲书,恨不得阿悦一路都在讲书,这样就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掺和进来啦! 但“奇奇怪怪的东西”显然没有自觉意识,“你们这么爱听书啊,我给你们讲啊,我讲书最好啦!六婶,你去歇息,这里交给我啦!” “啊!!!!”马车上再次鬼哭狼嚎一片。 沈悦捧腹。 无论怎么说,自从遇到孟子辉,孩子们的情绪彻底从同卓远的道别中缓和过来。慢慢被治愈! 因为有孟子辉在,孩子们如临大敌! 孟子辉就是头号大敌啊! 但偏偏奇怪的是,自从孟子辉加入,回京的时间仿佛开始过得很快了。 因为每天都在和孟子辉斗智斗勇,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一月下旬的时候,终于行至绕城。 孩子们对孟子辉似乎免疫过了,慢慢也适应了和孟子辉的相处,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了,除了偶尔会恶作剧吓唬桃桃,桃桃吓哭,卓夜一脸冰冷挡在孟子辉面前,“表公子,九小姐胆小……” “哦……”孟子辉还是怕卓夜的。 卓夜从小就是跟着卓远的,是卓远的父亲给他挑选的暗卫,小时候,有一次卓远险些落到水中被水蛇咬了,卓夜当场表演了徒手撕蛇。 那时候孟子辉就看呆了! 也一直觉得卓夜不说话的时候,面如冰山,很有些怕人。 但后来……平远王府一门忠烈一个个战死沙场,只留了一群小祖宗。 卓远日日兼顾朝中和军中的事,就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陶伯和卓夜留在了府中照顾这群祖宗。 再等几年,他再见卓夜的时候…… 那可是卓夜啊,小时候他觉得多可怕的人啊! 竟然和小五玩石头剪子布,输了还被小五追着跳湖,爬树,一起掏鸟窝…… 现在就是把卓夜腰间上的软剑换成糖葫芦,画风也一丝都不违和……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 卓夜你是暗卫头子啊! 你不是管事妈妈啊!但怎么比管事妈妈还要耐心,他还见到过卓夜陪着小六一起观察锦鲤,对,就是锦鲤。他们两人坐在池塘边看了一整日,锦鲤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当下,他分明是开玩笑逗桃桃好玩嘛,卓夜就开始护犊子了,桃桃在卓夜身后,伸个脑袋出来,朝他得意笑笑。 但等卓夜转身的时候,桃桃忽然又一脸无辜了。 嘿~这帮家伙,都成人精了! 闹腾间,有暗卫上前,“头,边关来消息了。” 听到“关边来消息了”几个字,卓夜,孟子辉和桃桃都安静下来,深怕错过和卓远有关的消息。 暗卫道,“边关大捷,大军收复了环城,将羌亚军队逼回了南云山!” 桃桃听不懂环城,南云山,但听得懂大捷。 但孟子辉和卓夜都微楞,环城收复和羌亚大军退回南云山的意义重大,那就是极有可能,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战争要结束了…… 孟子辉和卓夜眼中情绪都复杂几许,卓夜问道,“告诉陶伯了吗?” 暗卫拱手,“陶管家知悉了!” 卓夜点头。 桃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孟子辉,她年纪小,只知道大捷应当是好事啊,但是卓夜和子辉哥哥怎么不像看起来那么高兴啊? 桃桃伸手扯了扯卓夜衣袖,“卓夜卓夜,怎么回事?” 她怕自己想错。 卓夜抱起她,温和笑道,“九小姐,也许,王爷很快就能回来了……” 桃桃眼前一亮,兴奋得难以言喻,“卓夜,真的吗?” 不等卓夜开口,孟子辉笑道,“真的,比黄金还真!你舅舅马上就能回来陪你了!” 桃桃甜甜笑起来,头一回主动伸手要孟子辉抱! 孟子辉受宠若惊! *** “真的吗!六叔太厉害了!”小五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就是六叔! 六叔说了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六叔答应了他们,会尽快回府,刚才陶爷爷就说边关大捷! 边关大捷,六叔他们收复了环城,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六叔可以回家了! 不止小五,听到消息,孩子们各个都似欢快的云雀化身一般,在驿馆的苑子中跳上跳下,乐此不疲的。 就连阿四都兴奋得跟着像只小兔子一样,在苑中跳来跳去! 不一样了! 真的同梦里不一样了! 就算不知道托亚得是谁,但是如果陶爷爷都说战争会提前结束,眼下才第二年的六七月,就已经大捷了,而梦里,战争爆发的第二年六七月,双方还在焦灼着! 不管怎么样,和以前的轨迹不一样了! 但原本,这里许多事情都和以前的轨迹不一样,他应该想到的。 阿四似是从未这么欢呼雀跃过! 比起旁的孩子,他心中压下的沉石,在这一刻仿佛才放下! 六叔不会死了! 六叔还在! 阿四真兴奋得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 沈悦也在一侧,眸间淡淡氤氲,脑海中莫名都是送她离开大营时,卓远披着大氅,一直站在原处,目光温和,目送她的马车消失在尽头…… “战争真的要结束了吗?”小七问。 沈悦抱起他,目光一起看向陶叔。 陶东洲捋捋胡须,笑容可掬道,“军中大捷,羌亚大军退回南云山了……” 方才陶东洲只来得及同孩子们说起边关大捷,收复了环城,许是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孩子们就欢欣鼓舞起来,到眼下,陶东洲才说起羌亚大军退回南云山的事情来。 阿四整个人都僵住。 突然心慌到脸色煞白! 六叔死在南云山…… 军中大捷后,羌亚军队退回南云山,六叔孤军深入,想早点结束这场持续三年的战争,随后中了羌亚的埋伏,战死在南云山…… 阿四手脚冰冷,额头也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原本应当是第三年年末的事…… 阿四喉间轻咽,仿佛窒息一般。 他刚才听陶爷爷说起军中大捷,全然没有将它和第三年的大捷联系一起…… 他一直以为不同了。 但现在…… 阿四脑海中飞快转动着,不是轨迹改变了! 轨迹还同原来一样…… 只是,时间从第三年年末,提前到了眼下的第二年六七月。 是提前了…… 阿四面如死灰! 第217章 === 第217章 闭环 === === 第217章闭环 === 沈悦洗漱完, 正准备在驿馆的房间歇下。 刚上床榻,听见房间外有敲门声。 “谁呀?”沈悦一面披衣服上前,一面问起。 屋外, 是桃桃的声音,“阿悦,是我,桃桃。” 桃桃? 沈悦开门, 果真见桃桃身侧跟着值守的暗卫。 暗卫见了她,朝她拱手行礼, 九小姐同沈姑娘在一处, 暗卫放心离开。 沈悦半蹲下, 瞧着桃桃揉眼睛的模样, 眼睛有些朦胧。 他们此趟去峦城行踪保密, 没有告诉府中旁人, 也没有让府中的丫鬟和管事妈妈跟来,所以几个孩子的起居一直是沈悦在照顾, 大孩子也会主动照顾小孩子。在幼儿园里形成的基本理念和习惯, 在外出的时候大有裨益。 方才,沈悦才帮小六和桃桃洗完澡。 小六和桃桃高兴了许久, 也在木桶中玩了很久泼水。 沈悦没有拦着。 只是怕他们染风寒, 差不多时候就让他们从浴桶中出来。 擦干了头发, 换了衣裳去睡觉了。 为了方便照顾, 沈悦和小六、桃桃住一个苑中。 刚哄了小六和桃桃入睡, 沈悦去了小五几人的苑子。敲了门, 没有人应门,倒是有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暗卫道, 沈姑娘,他们应该在耳房。 几个男孩子这里有卓新照看着,眼下又多了孟子辉,更能照顾过来。沈悦没有再担心了。 而后才回了房中洗漱。 等擦干了头发,换了衣裳出来,又见桃桃来了屋中。 “怎么了桃桃?”沈悦抱起她。 桃桃将头搭在她肩膀上,亲昵道,“想起陶爷爷说舅舅要回来了,我好想舅舅,睡不着,就来找阿悦。” “这样啊……”沈悦温柔道,“那你要不要今晚和阿悦一起睡?” 桃桃其实困得不行了,趴在她肩膀上,搂着她胳膊点头。 沈悦抱了她回床榻上。 桃桃抱着她的手很快就睡着。 孩子不仅在难过和惊慌的时候,会寻找安全感,在开心和激动后,有时也会寻找安抚。 桃桃就是。 沈悦陪着桃桃躺了会儿,直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沈悦又躺了一会儿,听到屋外又想起一阵敲门声,沈悦怕吵醒桃桃,赶紧披了衣裳起身,也没问是谁,驿馆中没有闲杂的人,周围又有暗卫值守,很安全。 沈悦开门,却见是……阿四? “阿四?”沈悦意外。 她方才想过是小六醒了没见到桃桃,担心了,所以来她这里找桃桃;也想过或许是小五,小五兴奋得睡不着觉;她还想过是小七,小七平日很守时,懂规则,也善于调整自己情绪,今日高兴了,想来这里同她说说话;还想过是小八,小八的话多,今日一激动,许是有一大通话要说。 唯独没想过的,是阿四…… 而且,还是一个眼眶红红,鼻尖红红,明显是哭过的阿四。 “怎么了阿四?”沈悦认真。 阿四是所有孩子中最像小大人的一个,平日里也多佛系,更少有见阿四哭过,她一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蹴鞠赢的时候,第二次是清之离开京郊别苑奔赴关边的时候,第三次是阿四从幼儿园毕业的时候,除此之外,阿四比旁的孩子都更冷静,而且善于控制自己的情况。 阿四很喜欢清之。 今日才听到边关大捷的好消息,不应当哭成这幅模样。 沈悦问完,阿四“哇”得一声哭出来,又扑向她怀里。 沈悦从未遇到阿四这样过。 以前即便是哭,也不会扑到她怀里哭。 一定是遇到了棘手难过,无法自处的事。 她方才就问过阿四怎么了,但是阿四没有开口,沈悦没有继续再问,而是温和道,“阿四,我想你是遇到很难过的事情,我也能感受到很难过的情况,你可以试着告诉我,让我可以看看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好不好?” 阿四只是抱着她哭,没有应声。 但哭声更哽咽了几分。 沈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温声道,“阿四,你可以信任我的,我会当一个好的倾听者。” 阿四似是顿了顿,没有再哭了。 沈悦再度道,“是不是和六叔有关的事?” 阿四很少情绪这么崩溃,她想,应当是和清之有关。 果真,阿四搂紧她脖子,呜咽道,“阿悦,六叔会死……六叔会死……” 沈悦僵住,似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浑身湿透,冰冷刺骨。 因为,阿四说的同清之有关。 但很快,沈悦平复情绪,专业的素养,让她迅速调整状态,温声道,“阿四,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阿四有些语无伦次,“我梦到的是明年年底,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沈悦松开他,伸手替他擦了脸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滴和鼻涕,“不急,阿四,慢慢说,我听着。” 阿四喉间哽咽,“阿悦,我好怕。” 沈悦伸手绾过他垂下的耳发,“不怕,我听着,陪你一起。” 她话里的暖意让阿四动容。 沈悦牵他到了外阁间中,又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是做噩梦了吗?” 阿四捧着水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沈悦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像他一样捧在手中,温声道,“我做好准备了。” 沈悦和他一样的动作,让他心中的紧张感慢慢消失。 又或许是手中捧着温水的缘故,也让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周围很安静,不会嘈杂,阿四缓缓说着,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沈悦,但别的轨迹大致相同,说到六叔出征,又从六叔出征,说到第三年末的时候,打了三年的久仗赢得大捷,羌亚队伍退回了南云山,眼看胜利在望,六叔在追击的时候,中了对方的埋伏,死在南云山,尸骨无存。那时候没有阿悦,二哥同六叔关系并未缓和,二哥愧疚了一辈子,旁的孩子也同二哥关系不近。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羌亚将设伏取六叔性命的人叫做托亚得,但羌亚的将领中没有叫托亚得的人。 六叔出征前,他告诉过六叔,第三年一定要回来,无论仗打不打得赢,也让六叔小心托亚得。他一切轨迹同梦里都变了,但是今天听陶爷爷说起南云山的时候,心中忽然害怕,害怕得睡不着,轨迹没变,只是轨迹提前了…… 阿四说完,眼圈再度红了。 他知晓,他说的,在阿悦听来一定匪夷所思。 换位思考,即便他听到,他也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一个梦而已,旁人会怎么想? 但除了阿悦,他实在想不到还能说给谁听,谁才会听他说完! 只是说完之后,沈悦目光凝在案几上的灯盏处出神,阿四颤声,“阿悦,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悦抬眸,温和看他,“我信。” 阿四反倒诧异,惊讶看她。 阿四方才的逻辑很清楚,如果只是个孩子胡乱做的梦,不会做得这么具体,而且有逻辑,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阿四这么小的年纪,做不到这些。 换成小五,小七,齐格,小六,都做不到……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但如果说她能穿越到这里,那阿四为什么不能做一个预知未来的梦? 只是这个梦里没有她。 但她穿越之前,早前的沈悦应当已经死了,所以平远王府日后不会有沈悦,他们也不会遇到沈悦,不会有幼儿园,不会让卓新留在幼儿园做助教,卓新同清之之间的关系不会缓和,所以,事情会按照阿四说的方向发展,这个逻辑也是对的。 所以,阿四说的,都是一个完整的闭环。 在这个闭环里,没有她,清之也曾死在边关,南云山…… 一切都说得通。 若她不是穿越到这里的,她一定不会相信;但她是穿越到这里的,所以她听得明白阿四口中的变化。 而且,应当还有别的变化,让所有的时间节点和轨迹提前。 “阿悦?”阿四愣住。 沈悦伸手牵他起身,“走。” “去哪里?”阿四懵住。 沈悦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去找,能改变这些的人……” “阿悦?”阿四猜不到阿悦说的人,但心中隐隐激动,她的手很温暖,她的话也让他相信,一切都会有转机。 *** 威德侯与孙勇同卓远带兵追击到了南云山。 这一路势如破竹,将羌亚大军驱逐到了南云山中,羌亚军中再退南云山北,就等同于这场打了一年多的仗结束了。 “王爷,要不要乘胜追击?”孙勇胸前剧烈起伏,虽然已经接连厮杀了两个日夜,但是,仿佛希望就在眼前。 卓远愣住,心中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弹。 “将军!下令!再不追没机会了!”同威德侯一处的老将恳请,旁的将领也纷纷恳请。 卓远似是迟疑。 威德侯也道,“这场仗打了一年七八个月,将士们早已疲惫了,若是一鼓作气过了南云山,一劳永逸,否则,怕是还会重来,平远王,再不追,错失最后的机会了,还会多死多少人性命?” “王爷!下令把。” “将军!下令把。” 第218章 === 第218章 敌袭 === === 第218章敌袭 === 卓新一行人快马加鞭, 途中不停更换马匹,再加连夜赶路,从沸城到环城总共只用了六七日。 “世子!”环城驻军大将薛瑞听说卓新来了环城, 当即从官邸出来迎候。 眼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平远王世子又刚好来了环城…… 薛瑞并非卓远嫡系。 但薛瑞看来,平远王世子是平远王的侄子,能以侄子的身份承袭王位, 可见平远王同世子之间关系亲厚! 平远王世子来了环城,应当, 是听说平远王出事…… 薛瑞迎上, “环城驻军守将薛瑞, 见过世子!” 卓新一脸焦急, “薛将军, 我六叔呢?” 薛瑞目光略微诧异, “平远王……世子,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卓新心中忽有不好感觉。 薛瑞迟疑看了看卓新, 又看了看他身后, 同他一道来的孟子辉和卓夜两人,两人也都一脸询问模样, 薛瑞当下会意, 他们是不清楚云南山出事…… 此事事关军心, 军中都未对外透露, 薛瑞屏退了左右。 等所有近前的人都离开, 薛瑞才后退一步, 躬身朝卓新拱手,“世子,平远王几日前和几位将军率部追击羌亚军队, 入了南云山中,至今……还未率部回大营。” 卓新和孟子辉、卓新心底都是一顿,三个人全都僵住。 “那后来呢!”卓新心急如焚,也彻底慌乱,“我六叔去哪里了!” 薛瑞已经哽咽,没有再开口,孟子辉连忙扯住卓新 “薛将军,后来呢?” 卓新整个人都在打抖。 卓夜脸色也是从未见过的苍白,不似早前沉稳。 薛瑞眼眶微红,“……世子,王爷中了羌亚人的埋伏,身边的人……” 话到此处,薛瑞再说不下去。 “身边的人都怎么了!”卓新不信,“你说啊!” “阿新!”孟子辉见他双目通红,近乎拎起了薛瑞的衣领。 卓新吼道,“我就问六叔怎么了!” 卓新从早前的双目通红,鼻尖通红,到眼中眼泪包着,凶神恶煞,却随时可能哭出来。 薛瑞一直没有抬头,眼下,已不得不抬头直视卓新,“世子,威德侯已经遣人出大营,去南云山各处寻找平远王踪迹,但是已经三日里,一直没有寻到。之前有斥候传回的消息,说王爷和孙将军在南云山同羌亚军队恶战,身中数箭……” 身中数箭…… 卓新脸色惨白。 战场上,中了敌人的设伏,身中数箭的意思,他不会不知道…… 怎么会? 卓新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 他不信! 他就是不信! 他们明明都夜以继日得往边关赶,就是想提醒六叔,怎么会还是没赶上…… 薛瑞的声音低得近乎没有,“世子,平远王他,很可能已经……” 军中上下都知晓,平远王府除了平远王,就只剩了府中一群孤儿。当着卓新的面,薛瑞说不出“平远王很可能以身殉国”几个字…… 面对卓新的目光,薛瑞只觉心底似刀绞一般,声音也嘶哑道,“威德侯不信斥候传回的消息,已经亲自带了部署去南云山寻,只是,威德侯这里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我不信!”卓新吼道,“你骗我!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任何六叔的消息!怎么一到环城驻军,你就说六叔没了!我不信!” 孟子辉知晓他心底难过,“阿新……” 薛瑞是环城的驻军守将,不可能会说谎。 薛瑞方才特意遣散了身侧的人,是此事尚且还在保密。 一军主帅出事,对军心、士气都是巨大的打击,轻易不会放出消息去,所以这一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是正常的。 如果连他们在路上都能听到六叔的消息,那军中已经乱了。 薛瑞的做法没有错。 军中的做法也没有错。 是卓新过不了心里这关,不愿意相信,所以会咄咄逼人,试图从薛瑞这里找出骗他的蛛丝马迹,明知是徒劳。 薛瑞果真应道,“世子见谅,事关军心,此事就前线大营几位将军和亲信清楚。威德侯已经带人去南云山搜救,环城城中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多,世子……末将很抱歉……” “我不信!”卓新还是如魔怔一般,“我明明同六叔写信了!六叔看到信就不会去的!你骗我!你骗我!” 孟子辉已经拦不住卓新。 卓夜只得上前,从身后保住卓新,不让卓新再在薛瑞这里胡搅蛮缠。 但卓新明显受了刺激,什么都不肯听 。 卓夜沉声道,“二公子,薛将军这处也不清楚具体细节,我们先去大营,前线更清楚来龙去脉,也许会有王爷的消息。” 卓夜的话似是才落到卓新心底。 孟子辉趁势道,“走,卓新。” 卓新才伸手擦了擦眼角。 薛瑞再度躬身拱手,“世子,末将让人带世子去!” …… 环城离前线大营大约六十余里。 大营设在平关关卡。 环城驻军的人领了卓新几人,快马加鞭约一个时辰左右抵达了平关大营。 前不久南平关关卡才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事,西秦军队大胜。 羌亚大军不得不退入南云山。 平远王和几位将领率部追击,直接将羌亚军队逼到了南云山北部! 南云山部再往北几十余里就是羌亚地界。也就是说,当羌亚军队退出南云山北部,西秦军队直接接管南云山北部关卡,就基本意味着这场战争进入倒计时了。 军中士气大振! 但军中上下又都不敢大意! 因为羌亚一旦退出南云山以北,就意味着宣告羌亚挑起的这场战争以失败告终。所以,如果羌亚不死心,要反扑,也会选在这个时候做最后反扑! 环城以北这六十余里的平关大营,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军中只知庞老将军之前在追击敌军的时候受了伤,被抬回军中,平远王和孙将军还在前方带兵厮杀,威德侯已经带兵前往支援。 平关大营眼下只有庞老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坐镇。 环城驻军将卓新,孟子辉和卓夜三人送抵平关大营后离开,卓新见到庞老将军的时候,庞老将军正在重新上药,绑绷带。 庞老将军就是早前同威德侯在一处,让威德侯切勿妄自菲薄的老将。 军医退了出去,近卫入内通报,“老将军,平远王世子到了。” 听到平远王世子几个字,庞老将军愣住。 一张脸似是藏了羞愧和痛苦,低声道,“请。” 近卫撩起帘栊,“世子,请!” 卓夜同卓新一道入内,孟子辉借故肚子疼,在外晃了一圈。 军中大将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营帐内,卓新同庞老将军说着话,营帐外,孟子辉仔细观察了来来往往巡视的士兵,也会说自己找不到庞老将军的营帐,迷路了,趁旁人领路的功夫,同人说话。 孟子辉的嘴,小孩子可能嫌烦,但哄起姑娘家来,一个一个准。 要恭维军中的普通的士,更不在话下。 很快,这里当弄清楚的,都七七八八弄清楚了。 薛瑞没有说谎,卓远是六七日前就和威德侯,庞老将军,孙勇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带兵追击羌亚军队去了,至今还未回来。 先回来的是威德侯。 而后庞老将军受了伤被抬回。 但卓远和孙勇一直没有回来。 孙勇是卓远的亲信,早前曾是卓远身边的副将,回来剿匪有功,升了将军,这次羌亚入侵,孙勇跟随卓远一道来了边关。 在边关这段时日,孙勇一直和卓远在一处。 卓远没回来,孙勇也没回来。 孟子辉手中折扇轻叩,环臂敲了敲指尖,有问题…… …… 等卓新和卓夜一道从庞老将军营帐中出来,孟子辉上前,见卓新的双眼都已经通红。 孟子辉不知道庞老将军对卓新说了什么,卓新是失了魂魄一般,但却没有再像环城的时候一般,哭闹喊叫着。 庞老将军的近卫领了三人去到卓远的营帐处。 付成同卓远一道入了南云山,营帐外,是旁的侍卫在值守。 入了卓远寝帐,卓新在案几前低头作者,双手撑着额头,低头不语。 “阿新?”孟子辉担心。 卓新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孟子辉转眸看向卓夜,“出什么事了?” 卓夜看了看卓新,知晓卓新是不想开口提起,便同孟子辉道,“方才见庞老将军,庞老将军同二公子说,他率领的一支军队在南云山中遭遇埋伏,伤亡惨重……途中,是王爷带部驰援,救下了庞老将军。庞老将年迈,又受了伤,平远王让庞老将军先走,自己留下断后……” 孟子辉愣住。 卓夜继续道,“庞老将说,对方知晓王爷谨慎,不会轻易中埋伏,也知晓老将军急于求成,所以,特意拿老将军做诱饵,设下圈套,引王爷前去,然后……” 话到此处,卓夜没有再说了。 一侧低头坐着,双手撑着额头的卓新隐隐颤抖着。 卓夜还是将最后的话说完,“孙将军知晓王爷出事,冒死回援,也没有再回来,庞老将军说死了很多人,王爷和孙将军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孟子辉诧异看向卓新,终于知晓卓新这幅模样的缘故…… “六叔死了……”卓新哽咽,我们送的信晚了一日到大营,是庞老将军收下的,他说早一日看到,兴许就不会一直怂恿六叔乘胜追击,我们晚了一日……” 卓新泪如泉涌。 …… 孟子辉和卓夜都知晓卓新需要时间独处,早前卓新的父亲出事,卓新一直将恨意转嫁在卓远身上。叔侄两人形同陌路,是三年前,卓新回京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才开始逐渐破冰…… 但这三年,卓远大多在外。 留给他们叔侄二人一处的时间很少。 最长,也就是去栩城泡温泉的一路。 大帐内没有旁人,这是卓远的寝帐,也是卓远最后呆过得地方。 卓新泣不成声。 …… 大帐外,孟子辉和卓夜一处。 孟子辉看了周遭一眼,低声朝卓夜道,“卓夜,其实,我有怀疑……有没有可能,卓远是特意的?” 卓夜抬眸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不觉凑近了些。 孟子辉低声道,“他这个人,从小就古灵精怪,做什么事都习惯留后手!就算没留后手,以他从小就能在京中搅得天翻地覆的能耐,就是死,也会拖几个垫背的,轰轰烈烈得死。眼下,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定有蹊跷。要么是卓远在故布迷障,要么是他真出事了,我想去找卓远。” 他们连夜赶路,是因为阿四哭着说三哥给他托梦,说卓远危险。 不管什么原因,都值得来一趟。 而眼下,无论怎么说,边关确实出事了。 孟子辉说完,目光看向卓夜,却见卓夜眼中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孟子辉笑,“你怎么不意外?” 卓夜沉声道,“我们来,不就是找王爷吗?” 两人忽得心照不宣。 周遭又一道巡逻的士兵走过,两人沉寂了稍许,孟子辉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方才在薛瑞处,卓夜明显脸色苍白。 卓夜道,“见庞老将军的时候。” 孟子辉意外,“庞老将军有问题?” 卓夜摇头,“不见得。” 孟子辉问,“那你怎么说见庞老将军的时候?” 卓夜一本正经道,“王爷一直说庞老将军是老顽固,思想守旧,但战场上冒进,脾气臭,嘴巴欠,还特别喜欢和他对着干,等他找到机会,一定好好逗逗他……我方才见庞老将军痛哭流涕,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样,一直在说对不起王爷,如果不是他,王爷就还活着。我在想,这怎么看,怎么是王爷逗庞老将军的恶作剧。” “……”孟子辉无语,但确实像卓远的手笔。 卓夜话音刚落,又有巡逻的士兵从眼前走过,孟子辉折扇在手中轻轻敲了敲,眼下要么是巡逻的密集时刻,要么,就是有人见他们来,特意加强了部署,总归,两句话的功夫,又一群巡逻的士兵从他们所在的寝帐前离开。 两人心底澄澈。 带哦巡逻士兵离开,孟子辉又问,“最快可以多久调暗卫到附近?” 卓夜看了看他,低声道,“环城有暗卫,来回最快一两个时辰。” 孟子辉道,“这里到处都是耳目,我回环城,而后借故回京,躲开这里的耳目,再带暗卫绕道入山。” 卓夜点头。 两人都未打算将此事告知卓新。 一是卓新沉浸在悲痛气氛里,未必能很快跳出来,看得明白;更重要的是,旁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卓新身上,卓新早前还悲恸不已,忽然又缓过神来,怕是更惹人生疑,在没有寻到卓远之前,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至少,在他们搞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之前,旁人都将目光关注到卓新这里才是最好的。 孟子辉叹道,“那我稍后寻时机回环城,卓远不在,你同卓新也寻时机离开大营,这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卓夜颔首。 临末,孟子辉又问,“如果环城有暗卫,卓远出事怎么没消息传到你这里?” 卓夜看了看他,“要么,王爷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出事;要么,他想让别人知道他出事……” 孟子辉恍然大悟。 许久之后,寝帐中,卓夜撩起帘栊入内。 卓新抬眸看他。 卓夜道,“二公子,表公子已经回环城了,陶伯处总要有人送信,二公子若是舍不得,我们就再在大营待一宿……” 卓新没有应声。 卓夜不得不低头,卓新却伸手,紧紧抱紧他,“卓夜,我没有六叔了……” 卓新心底似钝器划过。 *** 卓新也不知道夜里什么时候入睡的。 坐累得时候,趴在案几上就睡着了,卓夜一直在寝帐中陪他。 破晓时分,军中集合号吹响,并着气促而宏大的鼓声。 卓新乍醒。 卓夜瞬间撩起帘栊出了寝帐,“出什么事了!” 大营中所有的士兵都在奔跑着紧张着,被卓夜拖住士兵见他从平远王寝帐出来,以为他是平远王的近卫,慌忙道,“大人,有敌袭!庞将军召集所有人集合,对方逼近平关了!” 羌亚人…… 第219章 === 第219章 军旗 === === 第219章军旗 === 士兵同卓夜说完, 就赶紧往集合处跑去! 整个军中大营全都亮着火光,破晓时分,天刚蒙蒙亮,所有将士全幅武装戒备! 要有一场大仗了! 羌亚军队果然折回反扑平关关卡, 这一趟一定是硬仗! 攻不下平关关卡, 羌亚军队只有退回南云山北, 还会同威德侯率领的部署遭遇, 一溃千里! 这一仗,羌亚一定破釜沉舟。 不计伤亡! 大营前,庞老将军重新披了盔甲上阵。 盔甲内还是今日黄昏前后才换好的绷带, 绷带中还渗着血。 庞老将军忍住疼痛, 没让人搀扶, 自己一人,拄着一人高的战刀上前。 数以万计的士兵都安静得看向台上年迈的庞老将军, 整个大营中出了火把的声音,近乎鸦雀无声。 “羌亚侵我城池,掳我妇孺, 杀我百姓, 我等热血男儿, 当奋起反击,拒敌千里, 收复河山!今日平关一战,对方樯橹之末,我等誓死守卫平关,将羌亚人赶出西秦!尔等是否敢于我同战?” 庞老将军高举战刀,颤颤得身躯,□□得立住, 分明吃力,却不让战刀落下。 台下看得热血沸腾。 “愿随庞老将军一战!” “血洒疆场!” “收复河山!” …… 卓新似是从未见过军中这等景象,数以万计的士兵,在火光中,热血高呼! 分明知晓这场是生死仗! 羌亚所有的兵力都会压在这一战里! 这一战过后,根本不知平关还会剩下多少人,又会有多少白骨常埋在平关脚下! 但在这震天的高呼声中,仿佛什么都重要! 重要的是山河在,平关在! 一腔热血,为国赴难,也死得其所! 卓新早前也在军中,但所有都知晓他是平远王府的二公子,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了六叔和他们几个孩子,所以即便他在军中,投在父亲旧部麾下,但所有的人都照顾他,将他隔离在所有的危险之外。 他从未参与到真正惨烈的战争中来。 这一刻,他似是才真正感受到,为何祖父,父亲,所有叔伯即便前赴后继,也要守住西秦的国土江山! 卓家一门忠烈,一腔热血,上对得住君王,下对得起百姓! 他才知道,其实六叔每日守护的,除了平远王府,还有西千千万万的百姓,战争面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之外,随时准备慷慨赴义。 卓新擦干眼泪。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六叔在他的年纪,已经在做这样的事情! 而他,一直活在六叔的羽翼保护下! 平远王府的未来是他,这一刻,他才是平远王府留在军中唯一的人! “二公子……”卓夜是想带他离开的。 方才在老将军帐中,就听老将军说过,这一场仗会打得极其惨烈,二公子不是军中的人,不应留在军中,他惯来清楚,但不知道为何,在周围的声震如天的呐喊声中,在清晨的阳光将破晓吞噬的时候,卓夜所有想劝他的话,都极其苍白。 “卓夜,你知道吗?这里有一半的兵,是六叔手下的兵!”卓新双目通红。 卓夜僵住,恍惚间,觉得看见的不是二公子,而是当年的王爷! 仿佛也是这样的年纪。 对他说着一样的话。 ——“知道吗?卓夜,这里有一半的兵,是我爹和兄长带过的兵!” 卓夜眼中莫名氤氲。 分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如今仿佛历历在目。 就似跟前。 “六叔不在了!还有我在!”卓新沉声,“我是平远王世子!我在,平远王府就在!” 卓夜愣住。 “我要替六叔守住平关!”卓新鼻尖通红,“我要替平远王府和西秦的将士守住平关!” 卓夜红眼。 “六叔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卓新哽咽,“我是我爹的儿子!战死沙场不丢人!卓夜!你敢不敢陪我一起!” 卓夜泪目。 …… 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 从羌亚破晓开始进攻关卡,双方激战,一直打到晌午。 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源源不断援兵抵达,并着平关这处一轮又一轮的防御。 但因为之前卓远,孙勇,威德侯和庞老将军等人都带兵追击南云山,眼下主力还困在南云山中未回。 平关关卡危险。 环城驻军不断北上。 但环城驻军不可能倾囊北上。 因为平关只是关卡,但环城是北部重镇。 一旦环城失手,等于之前收复的失地将再度沦陷,而且对方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将战线的时间再度延长,届时这一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还要死多少人! 所以环城的援军有限! 要等南云山的主力退回! 但庞老将军知晓,卓远和孙勇处已经没有了,只有等威德侯驰援,而后其余驻军前往环城,环城驻军陆续北上。 他们能在平关坚持多久,决定了这场战争谁能赢到最后! 庞老将军年事已高,一生戎马,只是不想离开军中,身上的旧伤并着心伤一道,如撕裂血肉,平关的战役逐渐白日化,羌亚人太多,各个骁勇善战,攻上关卡的时候,一把利箭直插庞老将军胳膊中! “庞将军!”近卫高呼! 但源源不断的羌亚士兵陆续攻上关卡城墙,周遭全是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近乎护着庞老将军撤离。 “老夫就算战死平关,也不走!”庞老将军重新拿起战刀,同攻上关卡的羌亚人殊死搏斗! 城墙下,所有的西秦将士都杀红了眼。 这一战,极其悲壮! 但高高的城墙上,绣着“庞”字的军旗轰然倒塌的一瞬,城墙下激战的西秦士兵无不痛哭流涕,慷慨悲壮! 哪怕平关最后要失手,也绝不便宜了羌亚人! 哪怕最后身首异处,手中的刀剑也要厮杀到最后! 哀兵必胜! 只是绣着“庞”字的军旗倒塌的一瞬,却被人伸手扶住! 城墙下,根本不知道平关的城墙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绣着“庞”字的军旗重新立起的时候,城墙下的西秦士兵热血沸腾,军旗还在! 庞老将军还在! 平关还未失手! 他们还可以同羌亚人搏杀到最后! 庞老将军诧异看着身侧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戎装,身着铠甲,头盔下的侧颜,同平远王带着几分挂像! 他一手扶住倒下的军情,将他牢牢插在城墙上,另一只手,缓缓支起了另一面军旗…… 是一面绣着“卓”字的军旗! 这一刻,就连身经百战的庞老将军都愣住! 更勿说城墙下的半数的平远王府麾下的将士。 卓新支起了那面军旗,在城墙最显眼处使劲儿晃动,迎风招展! 这是平远王府的军旗! 是平远王的军旗! 卓夜的眼泪就似止不住的往下落! 多少年没有再见到这样的场景! 自从他留在王府照看所有的孩子,这些战场的硝烟就没有再入过眼中,但今日,同样热血沸腾,又奋不顾身。 军旗立,所有的城墙上的羌亚人都冲向卓新! 卓夜拔刀,庞老将军也拄着战刀立起。 卓新将军旗插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也从腰间拔刀,同扑上来的羌亚士兵死搏! …… 城墙下,所有的西秦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 “卓”家的军旗还在,军心还在,军中的士气还在! 顿时!战场上的西秦士兵仿佛又看到了新的曙光与希望,早前的迟疑,悲壮,都在这数不清的激动和热血中升华! 西秦的士兵越战越勇! 在战场上,一方强势,伴随着另一方的退缩。 不少羌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平关城墙上的军旗再度立起的时候,其实战况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整个战局上的气势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无数多的羌亚人被斩杀! 城墙上无数多的军情立起! 平关城门处,环城增援的援军抵达,源源不断得冲出平关!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的传到羌亚主将手中,羌亚主将脸色越加难看,操着流利的羌亚语,朝着身前的传令官怒吼道,“废物!不是说根本没有多少人吗?卓远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人死守平关,所以根本没有放多少人吗!这些人是怎么守到援军来的!” 传令官哪里应得处! 羌亚主将继续吼道,“卓远不是死在南云山了吗?!城墙上的卓家军旗指得是谁!平远王府还有谁在!我们是被那几个臭虫耍了吗!” 怒吼声中,羌亚军队仍在节节败退! 士气鼓舞的西秦士兵如猛兽一般扑向节节败退的羌亚士兵! “将军!再不撤,我们会散军心!”参谋焦急! 羌亚主将一耳光扇过,“你以为现在撤军,军心就不会散了吗!” 另一个参谋道,“将军,都以为平远王在,西秦军中士气大震,我们军中接连吃平远王好几场败仗,都不敢和他正面冲突,再不撤,是白白将士兵的性命送到西秦人手中啊,将军!” 羌亚主将咬牙切齿。 早前的参谋道,“将军,西秦军中有我们的内应在,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和西秦人硬碰!” 羌亚主将难以气下看着远处城墙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刻着“卓”字的军旗,“撤!” 集结号响起,羌亚军队全线撤退! 平关这处的号角也吹响,不再直接羌亚军队! 黄昏日落,平关关卡前血染一片,却映出夕阳中,一缕最悲壮,却最动人心魄的颜色。 …… 城墙上,庞老将军实在再站不住! 扔了战刀,在城墙的阶梯上直接坐下,看着城墙上一排排迎风招展的军旗,看着远处夕阳下拼命撤退的羌亚士兵,狂笑不止! 守住了! 最不可能守住的平关,守住了! 但却不是他守住的! 庞老将军目光看向一侧不远处,那个浑身沐浴在夕阳残光下的少年! 那个只有十七八岁,他今日在营帐中见到,还有些青涩,听到六叔消息,眼眶通红,鼻尖也红着的稚嫩少年,却在军旗倒下的一刻扛起! 那面“庞”家军旗未倒的时候,他仿佛经历了戎马一生里,战争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那面“卓”家的军旗力气,那个家伙在城墙处拼命摇旗的时候,他仿佛看到的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年轻时候的平远王,年轻时候无数多个曾同他在一处浴血奋战,战场厮杀的战友! 他不知如何拿起的战刀! 但和卓夜,卓新并肩作战的一刻,他许久未曾觉得的自己又回到了热血冲动的少年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从未觉得这句话说得如此对过! 也从未有一刻像眼下这样,如此服老! 更从未像当下一样,觉得如此庆幸,后生可畏吾衰矣! 看着那张同卓远生得有些挂像的脸,看着他满身世上,佩刀上挂着鲜血,最后将佩刀扔了,上前拥抱卓夜的时候,庞老将军终于相信卓家的孩子,皆是真正的血性男儿! 不是靠着祖辈父辈的福荫,染指军中的黄口小儿! 坐井观天,是他老了! 庞老将军继续狂笑不止,笑声中没有辛酸,没有惆怅,却只有爽快,慷慨,和酣畅淋漓! 庞老将军笑得停不下来。 尤其是卓新也如劫后余生一般,擦干眼泪,看着他笑。 庞老将军的笑意更浓。 分明是近乎今日才算初次照面的两个人,却似忘年交一般,一个坐在城墙的台阶上,一个站在城墙的石壁前,毫无保留的笑着。 起初,卓夜也在笑。 但慢慢的,卓夜脸上的笑意微敛。 老将军不应当笑这么久。 “老将军!”卓夜上前。 卓新也才愣住,脸上的笑意顿住,也跟着卓夜一道上前。 只是卓夜尚且来不及做旁的,庞老将军就伸手拾回他的那柄战刀,虽然坐着,还是一面笑着,一面拄着战刀,正襟端坐,只是笑容越来越缓,带着喘息! “老将军!”卓新心中忽然慌乱! 但是庞老将军依旧在笑。 只是说不出话来。 但在人生中最后一个,还有什么比打胜了一场近乎必败的仗;看着一个青涩的少年,撑起平关所有西秦将士心中的光明;同一个今日才认识,却能够并肩战斗,能将后背托付给他的小辈一道酣畅淋漓厮杀一场来得更爽快的事! 眼见卓新惶恐上前,庞老将军欣慰笑了笑,最后,眸间一点一点,一缕一缕缓缓阖上。 等不到他上前了…… 庞老将军阖眸瞬间,手中忽得一暖。 等到了。 也就没有遗憾了。 “庞老将军?”卓新难以置信,“庞老将军!庞老将军你醒醒!我们打赢了!你醒醒啊!” 卓新伸手摇晃着他,“你醒醒啊,庞老将军!” 卓新泣不成声,“卓夜,你叫军医啊!” 见卓夜不动,一身衣裳早已被鲜血染红,但是却低头没有应声模样。 卓新又朝一侧的士兵喊道,“叫军医啊!” 只是所有的人都在低泣,却都没有应声,也都没有动弹。 “你们不去,我去!”卓新起身。 卓夜一把拉住他,“二公子,庞老将军已经去了。” 卓新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空白,颤抖着咬紧下唇,“我不信……” 第220章 === 第220章 偷袭 === === 第220章偷袭 === 临近破晓, 南云山中的气温也低得怕人。 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山谷内,所有人都藏在悬崖峭壁的缝隙岩石洞中。 这里是南云山中的低谷,落云沟。因为地势的缘故, 环境寒冷恶劣, 但是水流大, 不结冰, 是南云山中的荒凉之处。要藏在这样的地方,不能生火,全靠强悍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念。 这里的, 都是孙勇从可以信赖的士兵中调出的五千精锐。 “王爷, 我们还要等多久?”孙勇其实有些担心。 已经过了三日, 再隔一日,应该是很多人的极限。 “继续等。”卓远轻声道, “有人会比我们更沉不住气。但只要他们相信我死了,一定会进攻平关关卡,他们攻得越凶, 我们越有机会。” 孙勇叹气, “平关会不会死守?” 卓远应道, “守是为了让羌亚人看到,并且相信, 我们不是特意引诱他们平关的;平关不能死守,羌亚军中孤注一掷,精锐被调出,平关关卡守不住,只要能拖住半日,我们就有机会!” 孙勇迟疑, “庞老将军会不会意气用事?” 卓远摇头,“以前会,现在应当不会。我是因为救他‘死’在南云山的,我说将平关交付给他,平关要守,但实在守在不住,一定要退回环城,环城才是最后的防线,不要因为平关失了环城。老爷子一生都在疆场,不会听不明白。” 孙勇颔首,想起庞老将军离开时,老泪纵横模样,王爷临‘死’前的交待,庞老将军不应当会犯糊涂。 两人短暂缄默。 卓远脑海中都是几日前的事情。 …… 几日前。 “将军,下令!” “王爷,下令!” 周遭都是请命声,甚至单膝跪下,双手拱手朝他请战。 一瞬间,卓远是心动过。 眼下追击,兴许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边关的战事马上就能结束。 但脑海中忽然想起阿四一次次哭着同他说起,在梦里,他死在追击羌亚的路上,阿四很少哭,但临别时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一遍遍得给他脑海中想要追击羌亚军队的念头泼冷水。 —— 六叔,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我们会很想你,一直很想你! —— 仗打不打得赢你都要回来!死多少人,你都要回来!三年你一定要回来,你记住!你三年一定要回来! —— 六叔,我做了噩梦,梦到你中了托亚得的陷阱,你不要追他,那是陷阱! 卓远脑海中飞快转动着,再次想起同托亚得相关的事,羌亚军中确实没有人叫托亚得,孙勇早前查到的托亚得也只是鞭炮爆竹的意思,引申为阴狠狡诈,但早几日从擒获的羌亚其中一个部落的战俘口中得知,托亚得在一个羌亚一个部落里的意思,多指贬义,只要形容一个人不好,就会用托亚得,是很隐晦的用法。叛徒,内鬼,这些字眼在卓远心中反复掂量。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能阿四说的窜到一处。 眼前是一众跪下请愿的将士,慷慨激昂,人人都期盼看着他。卓远又莫名想起平宁山地龙过后,之空大师告诉他,王爷是征战之人,生死多在一念之间,且多思量。 且多思量? 且多思量。 “王爷,下令。”威德侯再次开口。 他喉间轻咽,沉声道,“穷寇莫追,收兵……” 在场所有将领都愣住,不敢相信一般看他,就连孙勇都不解。 卓远心中反倒是从未有过的明镜,阿悦在等他,府中的孩子在等他,眼下不是热血上头的时候。他需要退路,这里的每一个士兵家中都有亲人,不平白送死的时候! “收兵!”卓远坚定。 军中愕然。 …… 入夜,卓远寝帐外,付成撩起帘栊,“王爷,孙将军来了。” 今日收兵回来,军中近乎每位将军都单独来见过王爷,说得都是追击羌亚军队的事情。 王爷是一军主帅。 军令如山,今日王爷说收兵,眼见着大好的形势,却全军折回。 军中将领各个心中都有疑惑,也有怨气,只是不好当着军中的面同王爷争执。 所以各个都单独来了王爷寝帐。 言辞最激烈的是庞老将军和赵将军,理性一些的是威德侯和童将军,其余几位将军都或多或少来问过,所以眼下孙将军来,付成也不觉得奇怪。 孙将军曾是王爷的副将,也是王爷信得过的人,最后一个来,是知晓王爷一定会寻他。 果真,卓远依旧在沙盘跟前,目光未从沙盘前挪开,“进来。” 孙勇撩起帘栊入内。 孙勇是卓远的嫡系心腹,也是卓远在军中最信得过的人。 大帐内,卓远摆手,付成会意,清退了大帐周围旁人,也让心腹近卫值守着。 “戍谋(孙勇字),你看这里。”卓远没有回头,只是唤了声。 孙勇上前。 卓远伸手拿起两枚绿色的棋子,分别插在南云山北部的两处位置上,“派出去的探子查到,羌亚主帅安客多的大营应当就在这两处的其中之一,如果我们抽掉一支主力精锐,佯装追击羌亚残兵,实则是找机会去偷袭安客多的大营,你觉得胜算有多少?” 孙勇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羌亚国中原本就对这场战争呈两极化的态度。 此番羌亚军队出征的主帅安客多就是主战派。 这次羌亚在西秦军中吃了大亏,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出环城。尽管此举之后,安客多在羌亚国中遭受了巨大质疑,但安客多原本就是羌亚一族的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有自己的支持者和盟友,所以,只要安客多对羌亚族中的影响还在,这场战争就还有可能继续下去。 一劳永逸的方式,只有除掉安客多! 孙勇喉间既紧张,又兴奋得咽了咽。 绕道偷袭主帅大营,原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若是被发现,近乎死路一条。除非有特别的把握,没有人会轻易铤而走险。 尤其是,另一军的主帅。 但也正是因为想不到这一幕,所以这样的偷袭要比任何其他偷袭都来得紧张,也意外。 孙勇明显动心,“先不说两处营帐,究竟哪一处是主帅营帐,但主帅营帐周围一定有重兵把守,不会轻易给我们机会接近……” 话音未落,卓远接话,“有一种情况除外。” 孙勇转眸看他,一颗心隐隐觉察什么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卓远从沙盘一侧拿起一枚红钉插入南云山深处,“如果我亲自带兵入南云山追击,而后不慎‘死’在南云山,你说对方会不会愿意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兵力压在反扑平关关卡上?” 孙勇会意接道,“羌亚连连败仗,若是笃定王爷身亡,会铤而走险强兵压上,这样主帅大营周围的兵力就会空虚,这个时候就有机会!” 孙勇眼中都是兴奋,甚至跃跃欲试。 只是,很快,孙勇又迟疑,“机会是好机会,但是王爷,对方怎么会相信王爷身死?” 卓远笑了笑,伸手拿了另一枚棋子插在平关关卡上,“不是有内鬼吗?” 孙勇诧异。 卓远又拿了枚棋子,在手中抛了抛,“戍谋,你有没有想过,羌亚军队一溃千里,退到了南云山北,今日我若真带兵深入追击羌亚残兵,会不会有和我们一道追击的人,同羌亚里应外合,在南云山取我性命?” 孙勇瞳孔一缩。 卓远看他,“这段时日,我一直让人盯着高升,因为盯得紧,所以确认他同羌亚有隐晦的往来,但是戍谋,你不觉得奇怪吗?高升不在军中,安南郡王府在平关军中也没有人,他们怎么同羌亚联络,然后伺机行动的?” 孙勇倒吸一口凉气,“……军中一定还有内鬼,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不仅如此,这个内鬼还老谋深算,处处谨慎,曾今,我们还险些误认到威德侯头上……” 孙勇越发觉得后背一阵寒气。 卓远双手撑在沙盘周围的木框上,沉声道,“若是今日追击羌亚残兵,是军中内鬼和羌亚人设下的里应外合的埋伏,我应当已经死在南云山了。” 孙勇不禁一个寒颤。 他从未想到这一步,眼下,却细思极恐。 每个人都在情愿。 内鬼全然隐藏在军中,带着好人面具,不知道是谁? 甚至,全然无从下手。 但所有的人都在推波助澜…… 若是王爷真的出事,内鬼也能全身而退,继续混在军中,同高升一道里应外合…… 孙勇不寒而栗。 就差这么分毫,若是王爷没有收兵,眼下,军中许是已经天翻地覆! 孙勇咬紧下唇,额头都冒出涔涔冷汗。 卓远又道,“假设这个推断是真的,对方一定很着急,不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这么明显应当追击的时候都未追击,也一定很遗憾,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所以,如果我今晚深思熟虑一晚,觉得今日大家说的追击残兵是对的,明日决定还是追击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庆幸,而且因为庆幸,所以会相信这是最后杀我的机会。所以,他们的注意力会放在我身上,你让赵刚做一件事。” 孙勇看他。 卓远凑近,“让赵刚先带人扮作羌亚人,埋伏我们!” “……”孙勇惊呆。 卓远将棋子陆续插入南云山北部,“之前所有擒获的战俘,都提及一件事,羌亚骁勇善战,但是部落与部落之间并不信任,虽然这次出兵的主帅是安客多,但是将领中有很多是其他部落的联军,所以安客多为了保留自己的实力,多坐镇后方。羌亚人并不团结,他们若想埋伏我,肯定不止一个部落的人,谁先动手,谁后动手,很短的时间查不清楚。羌亚军队节节败退,如果真的伏击了我,让我身死南云山,每一个部落都会抢着邀功。” 孙勇恍然大悟。 卓远继续道,“这些都不足以让人相信,让人相信的,一定是亲眼看到的。军中,谁的脾气最直?” 孙勇愕然,“庞老将军……” 卓远道,“是啊,他脾气最怪,最看不惯年轻人,平日里也没少怼我,若是庞老将军亲眼看我为了救他……” 卓远言罢,手在脖子处稍作比划。 孙勇接道,“庞老将军一定信以为真!而庞老将军一旦笃定,军中都会相信,内鬼也会相信!” 卓远继续道,“对方一旦认定我死,一定会反扑平关,这中间的时间一定不会长,所以,他们何时抽掉兵力反扑平关,我们趁其不备,偷袭安客多的大营。” 虽然冒险,孙勇听得热血沸腾。 即便之前的推断不是真的,对方没有想在南云山设伏,让赵刚冒出羌亚人伏击的法子同样有用。 很妙。 卓远告诫,“此事保密,泄露任何风声,都有可能真死在南云山脉……整个过程时间不会超过几日,我会切断所有暗卫的联系,以假乱真。” 陶叔已经带了沈悦几人回京。 他失踪几日,不会影响太大,不让他们知道更好。 孙勇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探子确定了两处,但是没哪一处才是安客多的大营?” 卓远笑,“要攻打平关,一定会抽掉主力,主力从哪里出,安客多就在哪里。” 孙勇恍然大悟。 *** 这便是几日前的一幕,但没想到的是,赵刚还没有出手,庞老将军先踏入了羌亚人的埋伏。 他是真的回马去救庞老将军。 庞老将军也受了很重的伤,被人带回去,他也告诫,守平关,更要守环城! 庞老将军离开的时候,老泪纵横,他是有些不好意思,早前还想着借庞老先生的嘴昭告天下…… 相比起揪出内鬼,取安客多的性命更为迫切。 羌亚人提前动了埋伏,他顺势让赵刚做了一出遇袭后血流成河的大戏。 只要确认他死,内鬼一定会露出马脚。 …… 快至破晓了,卓远收起思绪。 有斥候折回,“王爷,世子到军中了。” 卓远微怔,“什么?” 斥候再次明确,“王爷,世子昨天抵达了环城,昨天黄昏前后到了平关答应,而且亲口从庞老将军口中得知王爷遇袭,一直在大营中坐了一宿。” 卓远心中忽得升起一抹慌乱。 卓新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折回边关?~ 而且偏偏这个时候! 若是羌亚突袭平关关卡,平关大营会有危险! 卓新又在平关大营中! 卓远背后忽得渗出冷汗。 因为和暗卫切断联系,所以每日军中只会在破晓前有消息传来,而且避免暴露,消息传递不会频繁! 卓新是昨日黄昏前后到的军中,所以斥候今日破晓才将消息送来。 卓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卓新会去而复返! 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卓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极限的时间里,迅速判断。 有卓夜在,平关关卡又有一半是平远王府的兵,卓新应当安全;哪怕是羌亚突袭平关大营,他告诫过庞老将军退回环城,那庞老将军也会在撤退的时候确保卓新的安全。 所以,卓新是安全的…… 但眼下卓新在边关,他要尽早取了安客多的性命折回。 思及此处,忽得见空中一枚信号弹传来。 破晓了。 羌亚军队军队全线压境,逼近平关了! 孙勇激动看向卓远,“王爷!” 所以在这处隐藏三日的军中精锐心中都早已按捺不住,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卓远拔出佩刀,狠狠插进脚下的冰土里,“直取羌亚大营,取安客多首级,我与诸君共生死!” 五千精锐纷纷拔刀,插入冰土中,替代真臂高呼。 破晓时分! 平关厮杀,另一场战役也在另一处开启! 第221章 === 第221章 安客多 === === 第221章安客多 === 南云山北部大营, 安客多身上披着大氅,坐在虎皮扑好的凳子上。 右手大拇指上戴着大红色的宝石。 左手不停揉搓着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映出一双淡色的眸子。 羌亚人的大多金发碧眼, 但安客多的眼睛有些像汉人, 头发是乌黑的, 不是金发, 但也自然卷起。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更似有些瘦弱,整个人似是装在大氅中的一般。 不像旁的羌亚人五官深邃,轮廓很容易让人记住, 安客多的五官没有那么立体, 也不引人注目。 比起周围金发碧眼的侍卫, 安客多更像西秦人一些。 “破晓, 乌来将军发动了偷袭, 双方开始在平关关卡交战!”斥候将前线战报传来。 安客多听完, 继续转动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朝斥候道, “同乌来说一声,先不要强攻,先试探西秦是不是在抵抗,如果不是, 就撤回来,我们中计了。” 斥候会意。 不多时,又有斥候传消息来,“西秦军中执帅的是庞宁,庞宁之前遇袭重伤,但我们遇到了西秦军队的顽强抵抗!” 顽强抵抗, 但也不排除是做戏。 庞宁受伤是真,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安客多谨慎,“让乌来再谨慎些,不急于一时。” 斥候照办。 等斥候再回的时候,“双方已经进入焦灼战,乌来将军担心没有办法很快拿下平关来。” 安客多此时眉头才舒展开来,朝斥候道,“告诉乌来,全军压进,越快拿下平关约好,环城守军来不及驰援。” 方才他是怕西秦军中设下的陷阱。 眼下,双方都已经进入焦灼战。 西秦留在平关的主力眼下都不在平关,只要确认不是陷阱,平关一战要速战速决。一是避免环城守军驰援,二是尽快将大胜消息传回羌亚军中,稳定羌亚国中的情绪,也让粮草和物资能更快得往这边补给过来。 西秦主帅身死,平关破,这样反击会以他们的反击告终。 他们在西秦朝中和军中都有眼线。 鲸吞桑食西秦国土指日可待…… 安客多取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心想,倒是可惜了,没和平远王卓远见面,要说来,他们早前算是见过的,他对那个时候的卓远有印象,暴雨倾盆,冲得到处都是血迹,他浑身发抖,他五哥挡在他面前,让他走,那个场景他一直都记得。 西秦平远王府,一门忠烈。 呵呵,实际是一门傻子,傻子才为皇室卖命。 不傻的,自己做皇帝。 譬如,苍月的柏炎。 可惜啊,卓远还是死了,西秦军中的依靠,死在自己军中的内鬼手上,死在一群龌龊的托亚得手里。 安客多心中恶趣横生,有意思。 一心报国,却没想到死在自己人手中,那应该发文告诉西秦朝廷一声,是羌亚大将托亚得取了平远王性命。 安客多光是想想,只觉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乐趣。 只可惜没看到卓远死前的挣扎,就像看到他哥哥死的时候一样。 安客多将戒指扔在一侧伺候的女奴身旁。 女奴惊喜,“多谢将军赏赐。” 安客多笑,“觉得它好看吗?” 女奴受宠若惊,“好看。” 安客多笑道,“那是用鲜血染红的。” 女奴看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忽得后背一凌。 安客多喜欢看旁人这样惊恐而猜测的表情,玩味儿道,“吃了它。” 女奴惊住。 安客多敛了笑意,“我让你吃了它!” 女奴惊恐的目光中,有安客多身旁的近卫上前,一人抓住女奴的胳膊,一人搬开嘴让她吞了下去。 女奴的尖叫声响起,安客多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忽然道,“取出来。” 女奴的尖叫声止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安客多身边的近卫拖了出去。 …… 晚些时候,红宝石戒指重新回到安客多手中。 安客多捏在手中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喜欢吗?好像也没觉得多好看。” 安客多身边的近卫早已麻木。 安客多杀人成性。 西秦人杀,羌亚人也杀,羌亚别的部落的人会杀,自己部落的人也会杀,像条疯狗一样…… 部落里人人都怕他。 但敢怒不敢言。 …… 斥候不断将前线消息传回来,每回都是乌来说,马上就能攻下平关关卡。 听得多了,平关关卡还是没有攻下来,安客多脸上神色越加难看。 “让他赶紧攻下来。”安客多焦躁。 庞宁已经是老弱病残了,他们大军压进还拿不下来平关,他不知道乌来究竟在先前做什么! 安客多的注意力都在沙盘上。 他不怕平关拿不下来,他要的是拿得好看,好让羌亚国中都看到。 乌来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乌来不惜代价拿下来,不管死多少人,我要拿下平关!”安客多砸了一侧的凳子。 斥候连忙离开。 只是斥候前脚离开,又有脚步声传来,安客多大怒,“乌来那个饭桶又怎么了!” 但入内的是他自己的副将,“将军,敌袭!” 敌袭? 怎么会?安客多诧异,“哪里的人?” 副将惊慌,“西秦军队!” 西秦军队?! 安客多惊住,一手转着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一面看着沙盘,“不会,哪里来的人!人都不在……” 只是话音刚落,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忽得愣住,“卓远” 话音刚落,已经有厮杀人从远处传来。 近卫冲入营帐,“将军,西秦军队偷袭大营,人数众多,应当都是军中精锐,骁勇善战!” 近卫和将领都慌乱,反倒是安客多冷静,“有多少人?” 近乎额头冷头,“几千上万。” 安客多气得砸了另一侧的椅子,被卓远耍了! 他竟然拿自己当诱饵,让他出兵攻打平关关卡,然后趁他营中兵力空虚,绕道南云山北部偷袭他的大营! 西秦军中竟然全无觉察! 废物! 一群废物! “将军!快走!眼下再不走来不及了,这群西秦士兵是冲着你来的!”安客多手下侍从对他忠诚。 安客多咬牙。 …… 大营中,到处都是西秦士兵和羌亚士兵的厮杀。 羌亚大营主力全数抽掉,兵力空虚,卓远手上的五千精锐足够将羌亚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安客多在这里!”西秦士兵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果真见到不远处,有披着大氅,骑马欲逃出大营的人。 孙勇离得近,当即朝马背上扑了过去,将安客多拽了下来。 两人都滚落在地,厮杀起来,周围的西秦和羌亚士兵都涌了过来,最后,孙勇将安客多斩杀! “斩杀安客多!”孙勇大喊一声。 但话音刚落,又有其他西秦士兵的话音想起,“安客多在这里!” 孙勇和周围的西秦士兵都怔住。 安客多应当已经死在孙勇手里,但跟着喊声看去,果然又是一个身披大氅的人慌乱朝大营外跑去,但这个人没有骑马,也很快有羌亚士兵将他拦下,双方厮打在一起,而这人似是有暗器傍身,厮打的西秦士兵轰然倒地。 “追!”孙勇大喊一声。 周遭的西秦士兵都撵上去。 这个安客多要比之前的难对付多,但在周围几人的围攻下,还是被制服,而后咬舌自尽。 这个安客多同方才的安客多生都有几分挂像。 忽得,各处都有发现安客多的踪迹,也朝不同的方向跑去,孙勇忽得想明白,这些都是替身,特意搅乱视线的! “这些都不是安客多!”孙勇心中慌张。 若是真让安客多逃跑,已经打草惊蛇,再抓到他一回近乎没有可能! 卓远也在击杀一个安客多后,发现周围都是。 卓远眉头越拢越紧。 这样追,一定追不到。 对方太狡猾了,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万全之策,这么多身材相仿,又都穿着大氅的人,应当都是他的替身,死士,专门用在出事的时候掩人耳目用的。 他们能难能找得到真正的安客多! 眼下,大营中到处都是火光,伴随着兵戎相见的声音。 卓远忽然想,也许真正的安客多已经趁乱逃出大营了,从他们击杀第一个安客多开始,真正的安客多应当已经潜伏离开了。 卓远额头涔涔汗水。 若是这一战,功亏于魁,则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周围的厮杀声逐渐趋于平静,除了已经投降的战俘,其余抵抗的羌亚军中的人已经都不胜了。 孙勇让战俘相互指认过,这里安客多! 早前卓远留了心思,也将早前抓获的战俘带了一人,再次确认这些人里面都没有安客多。 安客多跑了…… 孙勇气得将佩剑仍在地上,这么艰难才走到这一步,竟然被安客多如此狡猾逃走了! 安客多离开了大营,要怎么找!孙勇只觉一头扎进了两难境地里。 卓远目光一直看着地上,其中一个安客多掉落的大氅上。 方才,就是无数多安客多披着这样的大氅,掩人耳目,掩护真的安客多离开。 眼下,卓远忽得想道,“往回走!去平关方向追!” “啊!”孙勇等人都诧异。 但时间来不及,留下人处理大营这处,其余几十余骑都跟着卓远快马往平关往平关方向追。 想不通,也都没来得及问。 卓远也是忽然看到地上的大氅才想到,安客多此人心思极其缜密,会让无数的安客多掩人耳目,掩护他离开,也会让人误以为他会往北回羌亚,一路追击,但其实,他是反其道而行之,折回平关,同攻打平关处的羌亚军队集合。 一是往北,一路上都没有羌亚的军队,若真是被西秦的军队追上,安客多插翅难飞,但是往平关,有乌来的军队在,那是羌亚的主力,即便战败,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羌亚内部部落林立,按照战俘之前说的,安客多是部落的首领,但生性残暴,很不受羌亚其他部落首领的喜欢,若是他战败,单独讨回羌亚,兴许在路上就被其他部落的首领做掉。 所以,安客多一定是往平关关卡去的。 安客多逃跑的时候,一定不敢骑马,才有机会混出去。 因为骑马引人注目。 所以安客多一定走不远。 只要往平关去的路,就能逮住安客多。 快要黄昏了,卓远额头全是汗水。 卓新还在平关,他要快! 再快一些! 卓远打马,身边的几十骑跟着,也有更多的士兵朝去平关的路上,但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卓远同行的士兵也寻路上遇到的几个樵夫问过,樵夫摇头说没看见,后来陆续遇到的人,也都说没看见。 但不应当! 卓远静下心来,对方不可能走得比他们骑马还有快。 卓远让将士们散开,继续去寻,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安客多身影,卓远身边只留了几骑。 安客多一定走不快,而且一路小心翼翼。 他一定不在他们之前。 卓远忽然勒马,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就算当时大营中兵荒马乱,安客多安排了诸多替身往各处逃窜,但只要是羌亚的衣服,羌亚的面孔应该很容易被认出来,他是怎么悄无声音离开大营的? 亦如眼下,不可能比他们快,但更不可能留在原地或某处,因为他们迟早能找到他。 除非,他不起眼…… 不起眼? 卓远忽的愣住,不起眼……若要在西秦将士的眼皮子底下不起眼的离开,除非…… 卓远僵住。 除非是换了西秦军中的衣服,而且,生了一幅同西秦人很像的面孔,而不是金发碧眼! 安客多素来小心,战俘也说不清他的模样。 如果安客多真的是汉人模样…… 卓远忽然想起刚才路上遇到的樵夫,想起这个时候,双方都在打仗,怎么会有樵夫在这里? 卓远豁然开朗,“走!那个樵夫是安客多!” 周围的人都已经散开。 卓远带着几骑折回,樵夫多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惶恐缩在一侧,“各位军爷,真的没有钱了……” 这是一口极流利的西秦话。 就让人产生信赖,觉得他是西秦国中的樵夫。 卓远下了马车,“安客多,别演戏了,我是没想到,你是西秦人,还会说西秦话,难怪方才你出大营都没人留意。” 安客多听了他说话,忽得也不装了,将挑着的柴火扔到一旁,“还真让你找到了,卓远。” 安客多也不隐瞒了,而是活动活动手指,背后和腰间,一面道,“我是会西秦话,因为我身上有一半是西秦人的血,我母亲是西秦人,所以从我出生起,我们母子就在羌亚受尽屈辱,明明我也是我父亲的儿子,但是因为母亲是西秦人,我长得随母亲,像汉人,所以在府中兄弟和下人面前,我都是一头牛,一匹马,一个冠了姓氏的奴隶。” 安客多说完,轻嗤一声,“故事好听吗?” 卓远拢眉。 想起战俘说的,安客多神经有些不正常,也残暴成性,卓远觉得他字里行间都透着诡异。 安客多继续道,“还说完呢!他们从小给我的屈辱,你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平远王,有父亲和兄长护着,你怎么想象得到,我遭受的。但是你看,老天有眼,我一个一个收拾了他们,把安客部落倾囊收下,看到这枚红宝石戒指了吗?我用他们的鲜血一遍一遍洗过了,是不是特别好看?” 卓远已经不是拢眉。 安客多兀自笑了起来,“原本只要这一仗打赢西秦,我就能羌亚收归几有,皇帝吗?大家谁做不是做?” 言及此处,安客多拢眉,“但是你们平远王府的人总喜欢搅局!” 卓远明显见到他的表情开始扭曲。 安客多继续笑道,“你不是平远王府的小儿子吗?我记得你和你五哥……” 卓远脸上慢慢失了血色。 安客多仿佛戳到他要害,继续道,“那天大雨倾盆,到处都是鲜血,你五哥让你走,他自己留下战死沙场,我捏断了他的脖子,咔擦一声,很好听。” 卓远脖子间青筋暴起,整个人似是气得发抖。 是他杀了五哥…… 五哥死在他手里! 卓远双目猩红。 安客多看着他,一面脱下身上那件樵夫衣服,一面慢悠悠道,“你和你五哥有些挂像,来啊,试试,看你和你五哥,谁死得快些。” 话音刚落,周围的暗器袭来。 卓远顺势下马躲避,身边的几骑瞬间死了三四人,转眼就剩了三四人在。 既而,树背后走出好几个羌亚人。 安客多也取了地上死人的佩刀,轻蔑笑道,“正好,我还不怎么喜欢今日这红宝石戒指的颜色,你的血肯定好看,换一个颜色。” 话音刚落,卓远已经拔刀。 安客多也从衣服中抽出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兵刃相见,很快两人都各有挂彩,双方的侍卫也厮杀得不可开交。 安客多并没有继承羌亚人的魁梧身材,体格也看起来瘦弱,但刀刀致命。 安客多要大卓远许多,战斗经验丰富,下刀也阴狠。 卓远也应付得吃力。 安客多一面厮杀着,一面朝卓远说道,“这枚宝石戒指是我娘亲的,我日日带在手里,就是警醒自己,红宝石的颜色就是用血染出来的,卓远,我要你的血!” 安客多已经进入到有些癫狂的模式。 安客多能在羌亚做到一个部落的首领,一定骁勇善战,而且知晓要害。 卓远被动。 也被他砍伤了好几处,虽然也伤到了他的手臂,后背,但卓远明显伤得更重。 浑身上下都是被安客多砍伤的痕迹。 “来啊,平远王,让我我看看,你的脖子硬,还是你五哥的脖子硬!”安客多已发出阴狠的笑声,只是笑声未落,只见卓远拿到想他的大拇指劈来,安客多从来如此惊慌过,忽然意识到,他是要劈了他手中的这枚红宝石戒指! 安客多连忙躲开,但为了护着这枚红宝石戒指,却发现卓远并没有砍向他的手边,而是佩刀贯穿了他的腹间。 “你!……”安客多低头,似是难以置信得看着他,“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杀我!不可能……” 只是目光越来越涣散,双目无神,双膝也一软,跪倒在他面前。 卓远将佩刀戳得更深。 安客多口中溢出鲜血,不甘心得看着他。 …… 结束了,卓远也瘫倒在地,他也浑身上下都是伤。 但亲手杀了杀死五哥的凶手,心中一块石头狠狠落地,伴随着眼底的猩红,闭目间,都是五哥转头看他的笑意,“小六,我先走啦~” 卓远泪如雨下,五哥…… *** 等到孙勇赶来,一侧还带着早前羌亚大营中先前逃出来的一个将领。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安客多一个部落的人,我早就看不惯他暴虐成性,他今日才残杀了我们的部落的族人,给他的戒指染血,你们杀了他,我很感激,我会告诉你们内鬼!”将领瑟瑟发抖。 孙勇和卓远都顿住。 “只要你们承诺会放了我。”将领试图提高筹码。 卓远拔刀架在他脖子上,阴冷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和安客多不一样?” 将领顿时额头冷汗,哆嗦道,“威德侯!你们军中的内鬼是威德侯!” 卓远皱了皱眉头,孙勇也愣住,怎么会是威德侯? 他们早前怀疑过,但是已经洗清过嫌疑,除非…… 两人相视一眼,除非,威德侯是老谋深算,是特意放出蛛丝马迹让他们去寻,最后让他们洗去嫌疑,然后高枕无忧的? 卓远心中骇然,口中还是冰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空口的一句话?” 将领做起誓状,“平远王可以看看,庞宁将军是不是死守平关?因为威德侯同安客多说,他说想办法告诉庞宁将军死守平关!说平关一定不能破,他也会驰援,所以,庞宁将军即便战死也会死守平关……” 卓远脸色铁青,卓新…… 卓新还在平关! 不可以! 不可以! 庞老将军和卓新都还在平关! 平关不能守! 卓远眼底通红,打马狂奔而去,孙勇几人连忙跟上! 第222章 === 第222章 能耐 === === 第222章能耐 === 黄昏过后, 夜幕降临。 夜幕笼罩在平关的城墙上,星星点点的微光,映出城关外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羌亚大军已撤, 平关得保。 但因为庞老将军的死, 整个平关大营陷入死寂。 大营外,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 几十余骑陆续在大营中停下,为首的威德侯一身戎装,一张脸上挂着泪痕,眼角通红。 大营外, 帘栊撩起, 所有人纷纷转眸, 看向身披铠甲, 才从外折回的威德侯, 眼中皆有泪光。 威德侯上前, 似是每一步都挂着沉重, 在庞老将军遗体前颤抖着, “老将军,是我回来晚了!” 军中都知晓,庞老将军一生戎马,素来傲骨, 就算是平远王,庞老将军有事都会直接怼,不留情面。 但对威德侯,庞老将军视为他在军中的忘年交。 大凡威德侯劝,庞老将军都会听进去几分。 眼下,庞老将军不在, 威德侯的心情周遭似是都能体会。 更尤其,是平关血战一场,是庞老将军拼死坚守到最后,威德侯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或许会是威德侯一生的遗憾。 威德侯踉跄上前,险些不稳,幸亏有身侧的二公子相扶,“爹……” 威德侯喉间哽咽,似是千言万语,在眼下,竟然都说不出来,只在庞老将军遗体前,沉重跪下,“老将军走好……” 这一句,似千斤重担。 屋中的将领都跟着摸眼泪。 庞老将军虽然有时言辞激烈,容易同人起口舌之争,但平关一役,拖着一身新伤旧伤的庞老将军,坚守到了最后,强压军队退守,只要是在场的人,都无不泪目。 所以威德侯一句话,似是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底。 卓新跪在营帐中央,伸手擦了擦了眼泪。 最后时刻,是他一直同庞老将军在一处,一直看到庞老将军安详阖眸。旁人也知晓,庞老将军最后在城墙上,同平远王世子一直大笑到最后。 庞老将军很少认可年轻人。 但庞老将军最后认可了平远王世子…… 卓新自方才起,就一直跪在大营中。威德侯起身,亦伸手扶他,“世子,平远王虽然不在了,但世子让老夫看到了希望,也让军中看到了希望!” 卓新眼底通红。 威德侯扶他起身,身旁是铠甲和衣裳摩挲的声音。 “平远王已经不了,只可惜老夫还没抓到杀害平远王的凶手,假以时日,老夫一定会替平远王和庞老将军报仇!” 卓新满脸是泪,目光一动不动看向他,却没有应声。 威德侯说完,又朝他拱手。 营帐中的将领里,有不少都别过头去,不敢多看,怕眼泪忍不住。 卓新泣不成声。 …… 眼下,营中算是都与庞老将军道别过。 明日晨间,就会火化,送庞老将军一程。 “世子可要同老夫出去走走?”营帐外,威德侯看向卓新。 平远王和庞老将军已死,羌亚虽然退兵,但这场仗还不算真正结束,还需威德侯在军中坐镇。 威德侯是应抚恤平远王世子。 旁人纷纷拱手告退。 卓新点头。 威德侯似关切般问起卓新何时来得军中,为何会突然来京中,听闻早前曾经来过军中,可又去而复返之类的问题。 卓新一一应过。 威德侯又究细得问了些,譬如是否有收到平远王的消息,平远王最后可有同他交待了什么云云,最后,威德侯才叹道,“可惜晚了几日,世子没有见到平远王。” 卓新噤声。 威德侯长叹一声。 而后,忽然似想起什么一般,沉声朝他道,“世子可要去王爷最后呆过的地方看看?老夫陪世子去。” 卓夜抬眸看向威德侯和卓新。 卓新喉间轻咽,“我想去。” 威德侯伸手拥了拥他。 *** 夜色渐深,众人骑马往南云山中去。 平关一役后,羌亚军中已经撤兵,流寇残兵也不敢主动进犯。 夜里的山间很宁静,士兵们都手持火把。 威德侯很体恤卓新,一路上都在同他说话,想减缓卓新心的难过和紧张。 卓新没怎么吱声。 行至一半路途,差不多亥时左右,众人停下饮水,也有探子前去探路。 卓夜将水囊递给卓新,卓新接过,低声道,“威德侯不是好人,他害死了我六叔。” 卓夜惊讶。 卓新握住水囊,沉声道,“平关上下激战了整整一日,死了这么人,环城的驻军都赶来救援,但他就在南云山中,却没来得及救援,而对方一退兵,他就立马回了军中,哀悼老将军。” 卓夜跟着回忆,确实如此,但是因为威德侯步履沉重,在庞老将军跟前痛不欲生,所以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威德侯和庞老将军的情谊上。 卓新继续道,“他悼念庞老将军的时候,特意提了六叔不在,他若是真的去找了六叔,一直没找到,见到我的第一面,应当是同薛瑞薛将军一样,让我节哀。但他着急的是告知所有人,六叔死了。因为六叔是军中主帅,庞老将军在军中德高望重,他们二人不在,接管军中的人应当是他。” 卓夜愣住。 卓新又道,“我才经历了一整日的大战,其他的将军叔伯都让我好好休息,但他借关切的名义问了我很多话,但问的大都是,我何时来得军中,为何会突然来京中,我早前曾经来过军中,为何去而复返之类的问题。问得很细,还问了我,是否有收到六叔的消息,六叔最后可有同我交待了什么。他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甚至,六叔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陶伯教过我看人,一个心思坦荡的人不会反复确认这些,威德侯心里一定有鬼,我怀疑,他通敌,害死了六叔……” 卓夜眉间错愕,卓新的推理丝丝入木。 这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二公子在京中,在陶伯的教导下似是已经不是早前的那个才回京中的冲动少年。 卓新沉声道,“六叔虽然不在了,但军中有不少平远王府麾下的将士在,六叔不在,他们还会听我的,所以,我是他的心头大患。所以他特意同我说,可惜晚了几日,我没有见到六叔,他都觉得遗憾,再问我要不要去六叔最后呆过得的地方,他陪我去……他是对我起了杀心!” 卓新低眉,“但我不得不来,方才威德侯一到军中,就以让平关一役战士休养为名换防,将王府麾下的士兵调离了平关大营,往环城驻军处去,眼下平关大营中,都是威德侯的人,不来,我们在军中必死无疑,在外,我们还有生还机会。” 卓夜是没想到,他刚才让自己偷偷去摸的军中换防一事竟是此间缘故。 卓新转眸看他,黑衣里,一双眼睛乌黑而明亮,似是又充满了杀意,“卓夜,如果要杀威德侯,我们有几分把握?” 卓夜眸间的诧异缓缓敛去,“杀他有把握,只是杀他之后,要全身而退,要等其他的暗卫来。” 其他暗卫?卓新疑惑看他。 卓夜上前,轻声道,“我和表公子都觉得,从我们踏入营中起,一直有人在监视我们。表公子借故离开,是绕道寻找王爷踪迹。王爷应当还活着,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切断了和暗卫的消息,我们寻不到人,威德侯也寻不到人,所以早前威德侯才会一直寻到王爷踪迹,按照二公子方才的推断,说得通了。” 六叔还活着,卓新脑海中都是卓夜这句话带来的惊喜。 卓夜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刚才威德侯莫名提起王爷生前呆过的地方,我担心他对二公子不利,已经招了暗卫来,稍后听到连续布谷鸟的声音,就是人到了,二公子,此行危险,稍后务必小心……” 卓新点头。 早前心中的悲伤情绪,都被卓夜口中这句六叔还活着驱散了去。 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威德侯一定有问题,威德侯不除,边关会一直乱。他不杀威德侯,威德侯也不会留他。 夜风中,卓新淡声道,“卓夜,若是六叔,会怎么做?” 卓夜目光冰冷,“先杀了威德侯,然后用威德侯府二公子做人质。” *** “我六叔就是死在这里吗?”卓新下马。 “是,世子节哀。”威德侯也下马,又牵马一道上前,“当时羌亚设伏,庞老将军被围攻,平远王为了救庞老将军,身陷囹圄……平远王忠肝义胆,老夫一直佩服,若是还有机会,真想同平远王一道血染沙场,杀个痛快。” 威德侯说完,眼中噙着泪。 卓新清楚,威德侯还有想从他这里套的话,所以才会带他来这里。威德侯老谋深算,是怕六叔还同他还有所交待,没完全弄清楚之前,威德侯愿意再陪他演戏。 但卓新记得卓夜说的。 其他暗卫没到,他们很难安全离开。 不到最后一刻,他应该尽量拖延时间。 卓新沉声道,“六叔的死,庞老将军一定意难平,所以在平关才会一直死搏到最后,最后守住了平关。” 他将话又忽然绕道了庞老将军上,威德侯微楞,继而顺着话道,“是啊,若是庞老将军能活过来多好,若平远王泉下有知……” 威德侯不想将话题放在庞老将军身上,但卓新又道,“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威德侯本要出声,却听到连串的布谷鸟声,似凄鸣一般。 卓新目光微滞,余光瞥向卓夜,卓夜会意。 威德侯继续上前,“江山代有才人出,世子同老将军一道守住了平关,平远王一定欣慰。世子同平远王叔侄情深,平远王可有托付给世子?若是老夫能帮上忙的,万死不辞!” 卓新低头笑了笑,“威德侯不觉得愧疚吗?” 威德侯眸间猛然一滞。 卓新继续道,“你害死了六叔,又故意不驰援平关关卡,你是没想到我们能守得住。” 威德侯尴尬笑了笑,“世子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 卓新缓缓转身,“你调离平远王府麾下的将士,换防成自己的人,接管了前线,然后让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出六叔的话,担心六叔手上有你通敌卖国的证据,或者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信息,不是吗?” 卓新说破,威德侯也干脆不装了,轻声笑道,“呵呵,年轻人,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你六叔也很聪明,他怀疑过我,所以与其让他怀疑,不如特意引导,让他事后发现不是我,打消对我的戒心,但可惜啊,他这个人始终谨慎,即便打消了疑虑,也没有放宽对我的戒心。他原本不用死的,都决定不追击了,但还是去追了,不算我杀的他,我只是告诉羌亚人,他去了,大家各取所需。” 如说早前卓新只是怀疑。 但眼下,威德侯便坐实了这处怀疑。 卓新声音嘶哑,“为什么要给羌亚人做走狗?” “走狗?”威德侯笑,“什么叫走狗?只是大家互取所需罢了。西秦的气数原本就尽了,迟早被瓜分,与其让西秦被人吞并,我为自己打算有什么不对!只有你六叔还想着保家卫国,西秦百姓,西秦都不在了,西秦的百姓也自然而然是别国的百姓,谁还记得曾经的平远王府!” 卓新咬牙。 “该问的你也问了,该说的,我也说了,要怪,就怪你不该折回边关。”威德侯拔刀,卓新也拔刀,卓夜挡在卓新身前。 “一群毛头小子,自不量力。”威德侯不屑一顾,挥了佩刀上前的时候,才见卓夜的速度极快,当下将他手中的佩刀打掉。 威德侯震惊。 卓夜迅速吹响口哨,顿时四周不知从何处窜出了暗卫,同周围的威德侯士兵厮杀。 暗卫各个身手都好,但架不住威德侯手下的士兵众多。 拖得越久,他们越容易被困死。 卓夜招招致命。 很短时间,威德侯身上被卓新和卓远接连刺伤好几处,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卓夜没有破绽,破绽只有卓新,威德侯佯装捡刀,实则朝卓新扑去。 卓新避不开,也干脆不避开。 “二公子!”卓夜惊慌。 卓新没有眨眼,想起六叔教小五练剑的时候,再三同小五说的,如果面对比你厉害很多的人,只有跑;但是如果知道一定跑不掉,就不要跑…… 卓新喉间轻咽,看着向自己扑过来的威德侯,额间渗出了涔涔冷汗。 不要跑,假装很惊慌,假装吓倒不能动弹,然后,攻击不备! 威德侯握刀砍向他,他心一横,就是现在。 刀锋划过他肩膀,他左肩剧痛,但同时,因为威德侯见他避不过,所以根本没有躲闪,但他手中的匕首死死插进威德侯腹间。 威德侯难以置信一般看着他,“你!” 卓新左肩涌出的鲜血如柱。 “二公子!”卓夜上前,背后一刀彻底将威德侯性命取下,威德侯万分不甘得跪倒在地,继而倒地,眼睛没有合上,似不瞑目。 卓夜顾不得旁得,上前用布条勒紧止血。 卓新面色苍白。 但手刃了威德侯。 “爹!”威德侯府二公子大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周围的将士都惊呆!方才死了很多士兵,也死了很多暗卫,在掉以轻心的瞬间,有暗卫的刀架在威德侯府二公子的脖颈上。 顿时,周遭鸦雀无声。 “让开,要么他死!”卓夜声音冰冷,也扶卓新起身。 威德侯府身边的士兵不知道当不当上前,但二公子在对方手中…… “带他上马!”卓夜吩咐一声。 暗卫干净利落。 威德侯府二公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卓夜也扶卓新上马,卓新肩上有伤,眼下,嘴角都是惨白的,只能和卓夜共骑。 “跟上来我就杀了他!”卓夜言罢,一侧的暗卫手中的匕首已经割伤威德侯府二公子的脖颈。 “都别跟上来,回去回去!”威德侯府二公子吓傻了。 所有士兵后退。 “头,你们先走!”有暗卫殿后。 卓夜带着卓新,方才的暗卫带着威德侯府的二公子,还有剩下的暗卫,取了方才这群人的马在夜色中飞驰。 九死一生! 卓新心中砰砰跳着,其实从一开始,他是并无多少生还的信念。 但他们还是做到了,虽然险些死在威德侯手中,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卓新肩头勒紧,但是血还在流,只是不能停下来。 “二公子,坚持住!”卓夜额头都是冷汗。 一侧的威德侯二公子也面如死灰,落在卓新手中,更怕落在卓远手中,方才父亲承认了所有事情,眼下父亲已死,他那个草包大哥根本不堪重任,他落在卓远手里就是死,他必须要想办法逃走。 夜色幽暗,骏马疾驰。 “卓夜,我们去哪里?”卓新有些恍惚。 “去安全的地方。”卓夜心中也没有底,这里是南云山,他也怕有敌袭和埋伏,二公子受了重伤,他们要平安抵达安全处,只能绕行回环城。 但要多走很远的路! 他怕二公子撑不住! “卓夜,六叔还活着吗?”卓新意识有些恍惚。 卓夜哽咽,“王爷一定活着,二公子,你一定要坚持到王爷回来。” “那我届时要给六叔说,我亲手杀了威德侯,替庞老将军报仇了。”他声音很轻。 卓夜打马,恨不得能快些,再快些! 只是话音刚落,忽然利箭袭来,似破晓时第一缕微光一样,直接射中马腹,马匹瞬间倒地。 “二公子!”卓夜抱着卓新从马背摔下,一路滚落,在岩石和大树之间的撞击里,只觉五脏六腑都颠了出来,险些失去意识! “二公子!”卓夜近乎动弹不得,还是强忍着剧痛上前照看卓新。 他吸收了绝大多数的撞击,卓新没有伤太重,但是剧烈动作,让伤口重新撕裂,肩头重新渗出鲜血。 暗卫里有人直接被射杀。 带着威德侯府二公子的那个暗卫,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但威德侯府二公子是直接摔下,险些摔没了半条命去。 卓夜抬头,破晓中,伏击的人渐渐走进。 血色里,卓夜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眸间都是诧异。 安南郡王世子,高升? 卓夜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握紧了手中软剑。 偏偏这个时候! “则啧啧啧”高升拄着拐杖上前,他的腿断过,好了也只能拄着拐杖,看到狼狈的卓夜和一身血衣的卓新,轻声叹道,“原本是给卓远准备的,结果你来了,不过你也来一样,你死,卓远看着更难受,呵呵呵呵!” 卓新怒意,卓夜护在身前,“安南郡王世子可是糊涂了?” 言罢,一侧的暗卫握紧手中匕首,又将一侧威德侯府二公子的脖子割深了些,眼看着鲜血流了下来。 “高升你住手,你疯了吗?”威德侯府二公子惊慌。 高升看了看他,朝卓夜笑道,“想拿他当人质?我又不是威德侯。” 言罢,指尖微动,身后的一道利箭射出,正中威德侯府二公子额头,“你……” 话音未落,应声倒地,再一个不瞑目的。 卓夜喉间因为紧张,又咽了咽,高升连威德侯府的人都杀了,是不准备留活口,对方有这么多人在,除非有救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杀!”高升眼中都是棒打落水狗的快感,眼见着利箭飞来,暗卫上前挡箭,但很快都中箭倒地,卓夜扶着卓新起身,躲开,但利箭贴着脸颊飞过,卓夜顾不得旁的,推开卓新,自己腿上中了一件,当即当即跪下,“二公子!” 卓夜眼底通红。 眼见着箭矢射向摔倒的卓新,卓新闭目,是有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但却没有疼痛传来。 卓新只觉整个人被人挡住,睁眼时,眼泪忽得涌了出来,“六叔!” 卓远将他扑倒在地,那一箭直接射中卓远后背,鲜血顺着后背落了下来,卓新触目惊心! “走!”卓远沉声,语气不容置喙。 “六叔!”卓新眼泪不停往外。 “带卓新走!”卓远身侧的付成和另外两个侍卫都愣住,卓夜也撑手起身。 几人都吓住。 付成率先上前扶起卓新,卓夜也上前。 “六叔!六叔!”卓新挣扎,但是挣扎不过付成和卓夜几人,“六叔,阿悦还在等你!六叔!” 卓新挣扎着被拖走。 而旁人似是看到卓远来了,都面面相觑,也不敢动弹,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高升的目光一直看在卓远身上,眼中兴奋似毒蛇的目光看向他。 卓远慢慢起身,缓缓转向高升,手伸到肩后,猛然折断了利箭,冷声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只有这点能耐吗?” 第223章 === 第223章 结束了 === === 第223章结束了 === 卓远是平远王! 是边关御敌的主将!卓远站起, 当着众人的面将利箭折断时的气魄,让周遭的士兵不寒而栗。 更让高升不寒而栗! 他被卓远揍过两回,打断过两条腿, 那还是在卓远没有杀心的时候, 但这次, 卓远眼中分明已经起了杀意。 高升对卓远本就带了几分惧意,眼下,见他这端箭矢,高升拄着拐杖, 背后都湿透了一遍,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这里无论是安南郡王府的侍卫还是羌亚的士兵, 足足有几十百余人,卓远身边就四五个近卫,他怕他什么! 高升轻哂,“你今日跪下求我,我兴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你不求我, 我倒是想让你也尝尝,手脚被人打断的滋味……” 话音未落, 卓远打断,“你试试?” 高升缓缓敛了笑意。 在卓远这里, 他永远讨不到口舌上的好处。 “将死之人,何必多话。”高升目光阴冷,“你断我两条腿,我要你不得好死。” 卓远目光微滞。 忽然间, 想明白了一件事。 阿四说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死在出征的第三年末,梦里到后来,都不知晓他在何人手里。 但眼下,他明白了托亚得的意思…… 难怪在阿四的梦里,或者说,如果阿四没有提醒他,就是之后的战场上,他会死! 他是被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联手害死的,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卓远想起阿四说,梦里没有沈悦,他也没有打断高升的第二条腿。 高升是恨他,但没有到要提前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但现实里,他打断了高升的腿,高升对他恨之入骨,已经迫不及待要杀了他,甚至杀了卓新和卓夜…… 高升想借羌亚的手做掉他,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自己来了边关。 这就是诸事提前的原因! 若不是他打断了高升的另一条路,惹怒了高升和安南郡王,这一且兴许就不会提前,他许是会真的死在他们手里,旁人也永远查不到缘由。 以为他是死在羌亚人的手中。 卓远轻笑,“安南郡王府和威德侯府在通敌卖国的时候,有没有一分一毫想过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想过西秦流连失所的百姓?你们做的这些事,不怕不得不好死吗?” 高升恼道,“你断了我两条腿,在国中所有人面前羞辱于我,让我一辈子都只能拄着拐杖走路!卓远,不得好死的人是你!给我杀了他!” 周遭的侍卫和羌亚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当不当上前。 “杀了他!”高升怒吼! 周围的人刚想动,卓远吼道,“你拄着拐杖走路?!” 高升愣住。 卓远继续道,“你只不过拄着拐杖走路!你知道边关死了多少将士!多少百姓!他们背后有多少父母子女,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多少孤儿寡母!” 高升顿住,而后狂笑道,“西秦的气数本就要尽了,眼下周遭到处都是虎视眈眈西秦的人!早前的北舆怎么灭国的,不就是几家瓜分,如今还有谁记得瓜分前的北舆皇室姓什么!与其让西秦被羌亚吞并,不如三家分秦。不对,还要多谢卓新,如今是两家了。” 卓远皱眉。 高升得意,便拄着拐杖再上前了一步,“卓新杀了威德侯,你还不知道。” 卓远目光微滞,卓新? 高升冷声道,“你应当感谢威德侯,他一直不杀你,兜兜转转让你和安客多,是为了在安客多手上拿到更多筹码,否则你以为,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安客多吃了败仗,急切想要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帮他拿下这场仗,所以威德侯的条件越谈越好,才会向你下手!卓远,你就是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同羌亚斡旋的筹码而已。” 卓远也终于知晓,为何一直觉得有内鬼,但若有内鬼,这场仗又打了这么久却未败的缘故。 原来是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在布网。 收网的时候,他也好,庞老将军也好,都是死棋。 他早前一直以为高升是太子的人。 眼下才看清,高升是在借太子行事! 难怪天家忌惮安南郡王府,威德侯府也好,安南郡王府也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卓远缄默良久,忽然抬眸看他,“之前我二哥,我五哥,都死在羌亚战场上,也都是安南郡王府是吗?” 高升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更有棒打落水狗的快感。 仿佛从认识卓远起,就未曾在卓远面前如此畅快过,遂一步步上前,问道,“总算想明白了?” 卓远眼底猩红,手背青筋暴起。 二哥也好,五哥也好,都不是死在沙场上,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卓远看向高升,高升觉得他这道悲愤加恼意的目光很是受用,“我先杀了你,再杀了卓新,放心,你们平远王府仍旧是一门忠烈,你们平远王府中的孩子,还有沈悦,我都会好好安排他们的去处,让你死也死得惶恐。” 他话音刚路,却近乎是刹那,卓远快到上前扣下他,半蹲下,将他的头按在地上。 “世子!”周遭侍卫惊呼! 羌亚士兵也乱了分寸。 方才虽然高升步步上前,但始终都同平远王保持距离! 怎么这么快! 这么干脆利落,是从方才起,就在一步步引诱世子上前,然后在有把握的范围擒人。 “卓远!”高升咬牙切齿。 周围的人不敢上前。 “我早就说过,你没长进……”卓远扣住他双手在后背上,疼得高升额头的汗珠滚滚落下,“你杀了我,你也要死!这里这么多人,你跑不掉。安客多还在南云山,乌来的部落迟早卷土重来!” 卓远使劲儿压了他的手臂,高升疼得大喊一声,卓远遗憾道,“忘了告诉你,安客多已经被我杀了。” 高升一惊,很快反驳,“不可能,没人杀得了那个疯子!” “你也知道他是疯子!”卓远话音刚落,高升忽觉当头棒喝。而羌亚人是听得懂安客多几个字,顿时慌乱起来,羌亚人中也有懂汉语的,当下,惊慌在羌亚人中散播道,“安客多死了!平远王杀了安客多!” 羌亚士兵忽得慌张起来。 安客多都死了,高升也被擒了,他们还在做什么。 高升恼道,“别被他骗了,他怎么可能杀得了安客多!” 卓远摊开掌心,拿出那枚红宝石戒指。 瞬间,周遭鸦雀无声。 那是安客多的红宝石戒指! “安客多死了!” “安客多死了!” 周围的羌亚人自乱阵脚,而高升在卓远手中,安南郡王府的侍卫也都不知道当怎么办。 忽然,周围马蹄声四起,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安南郡王府的侍卫和羌亚士兵都不得不扔了手中武器,丢盔弃甲投降。 “王爷!”孙勇带兵上前。 方才卓远快马先行,但孙勇是带了部署上前,没有这么快,所幸,还能赶上。 “唔……”高升挣扎。 但是双手被卓远扣死在身后,口中塞了布条,是防止他咬舌自尽。 “让人看好他,安南郡王府通敌,他是人证,这些人都是人证!”卓远目光亦看向眼前的安南郡王府侍卫和羌亚士兵。 高升目光死死看着他,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喉间的嘶声呐喊,只是旁人再也听不见。 卓远起身,军中的近卫上前接管。 高升眼中都是不甘。 “去找卓新,卓新受了重伤!”卓远根本没有计较高升的事。他心中担心的只有卓新,他方才就见他脸色煞白,肩膀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从高升口中,他才知晓卓新杀了威德侯。 威德侯老谋深算,连他都算计了过去,但是卓新竟然逃过一劫,还杀了威德侯,卓远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 但听闻他同庞老将军一道死守北关,寸土未让时,卓远眼底湿润。 结束了。 这张战争终于结束了。 *** 卓新微微睁眼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涣散。 耳旁的声音有些熟悉,“二公子,能看见我吗?” 卓新能看见他,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卓新觉得自己是重伤后,陷入昏迷的幻觉,但还是开口,“奇怪,楼清运,我怎么会梦到你?” 原本付成和卓夜的担心,都在他这一句中消散了去。 楼清运也朝他笑道,“闭眼休息会儿,再睁眼,就不是做梦了。” 似哄小孩一般。 但卓新确实受用。 他今日累极,一面惦记着六叔,一面眼睛也缓缓听话闭上,不久后,就迷迷糊糊睡着,还时不时还唤着“六叔”…… 付成和卓夜都松了口气。 巳时了,正好孙勇带人寻了过来,“二公子呢?” 孙勇惯来同王爷一处的。 孙勇在,就是王爷安稳。 卓夜笑,“嘘,睡着了,让他好好睡会儿。” 三天两夜未合眼了。 第224章 === 第224章 卓旻 === === 第224章卓旻 === 楼清运早前就已经离开峦城, 在峦城附近的村落行医治病。 因为有病患缺一味不常见的药材,寻了很久,后来病患医治好, 但这一味药材稀缺, 可用于多种这类常见的疾病, 楼清运听说南云山东部生长了这种草药,所以雇了当地的村民十余人,送他一道,绕过南云山东部没有战火的地方, 入山采药。 一连入山几日, 听说羌亚和西秦的战火已经延绵到东部了,楼清运只能采完最后一日药材就走,避免和军中冲突上。 但今日, 正好遇到卓夜、付成和几个侍卫带着卓新绕道东部离开。卓新失血过多,整个脸色都不好,也失去了意识,不及时止血很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南云山东部几近荒芜,卓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楼清运。 卓新伤得重,但楼清运在, 很快处理了伤口,用药止血, 又用绷带包扎,还给卓新服药。 “旁人这幅样子, 多半撑不住,二公子底子好,身子骨硬朗,暂时没危险了, 就是要静养些时候,多吃些补血的东西。”楼清运轻叹。 卓夜如劫后余生,“楼大夫,多谢了。” 卓夜是没有想到会在南云山遇到楼清运。 如果不是楼清运,未必能全然信任。 也幸亏是楼清运。 付成也送了口气。 楼清运看向卓夜,温声道,“还有你的腿。” 卓夜低头,才想起方才中箭,裤子和鞋子都被鲜血浸透,但他皮糙肉厚,伤得不算重。 “孙将军,王爷呢?”卓夜问,早前那一箭是射中了王爷后背,应当力道不小。 孙勇叹道,“王爷久在军中,方才那一箭是小伤,他是怕二公子担心,也想多套安南郡王世子的话。安南郡王都招人了,到处都是人证,军中的士兵,安南郡王府的侍卫,还有羌亚的俘虏,全都对得上,还有早前威德侯府的人,证据都窜得上。” 付成和卓夜都长长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似是到了眼下才松弛下来。 孙勇也在一侧坐下,“安客多死了,这场战争结束了。” 王爷还是杀了安客多。 卓夜轻嗤,果然啊,王爷是绕道敌后端人家老窝去了。早前听说柏炎端了巴尔大营的时候,有人就死不服气,眼下,算是也端回来了。 卓夜轻笑。 只是忽然,整个人又全然僵住。 付成很少见到卓夜这幅模样过,“怎么了?” 卓夜喉间紧张得吞了吞,“我忘了个人,表公子……” 孟子辉? 付成和孙勇头疼。 …… 深山老林里,孟子辉哆嗦,“我们真没走错路吗?” 暗卫头疼,“表公子,是你坚持要走这里的。” 孟子辉牙齿都打着颤,“我们好像迷路了,一直在来回走。” 暗卫艰难点头,“嗯,走了两日了。” 孟子辉欲哭无泪,“好想快出去,我们是来找六叔的。” 暗卫恼火,“表公子,我觉得,我们可能只有等别人来救我们了。” 十余个暗卫都吐了一口浊气。 这特么是哪儿啊! 这特么哪来的地图啊! 这特么遇到个人也好,自己人,羌亚人,再要不野人也行啊…… 有没有人啊! 野兽也一只也可以啊…… *** 卓新醒来是几日后的事。 之前三天两夜,神经一直紧绷着,又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时候,也一直是楼清运在照顾。 再睁眼,抬眸看到的还是楼清运。 “我怎么还在做梦啊?”卓新感叹。 楼清运笑,“白日梦,多好?” 卓新也跟着笑起来,“真的是你?” 他要起身,楼清运扶他起来,卓新身上别的地方都不疼了,只有肩上还隐隐作痛,身上有些发软,似是没有多少力气。 楼清运安抚道,“你昏迷了几日,只能喂些流食,所以身上会疲软没劲儿。只要人醒了,好好吃几顿饭,补一补,很快就好了。你身强力壮,又年轻,恢复得比别人都快。只是伤筋动骨一百日,肩上的伤要养一养,旁的没什么了,不必担心。” 卓新错愕看他。 就算是军中军医早前见他受伤,各个都心惊胆颤。 他早前险些都要死了,楼清运这里却风轻云淡。 应当,医术不是很好…… 就是图有些名气。 “我六叔呢?”卓新想起。 楼清运看了看他,“他才来看过你,刚才说,去看庞老将军了。” 卓新微怔。 “六叔没事?”虽然明知六叔应当没事,但他还记得利箭射来时,六叔将他压在身下,箭矢刺入六叔的身体声音,鲜血正好滴在他身上,但是六叔一声没吭,只是让他走…… 楼清运看了看他,“自己去看看。” 卓新起身,觉得有些眩晕。 楼清运澄清,“你是躺久了,动作慢些就好。” 话音刚落,楼清运见卓新迈着小碎步出去。 楼清运忍不住笑。 *** 庞老将军葬在平关一侧的山峰上。 这里能俯瞰整个平关。 老爷子一生戎马,之前就立了话——死在哪,就葬在哪。 没想到最后是平关…… 从平关山头这处望去,能看到整片南云山脉。 若是遇到晴空,还能看到南云山脉以北的羌亚边境,对老爷子来讲,或许葬在此处,入土亦能守着家园疆土,抵御外敌! 他忽然有些明白,老爷子一生征战,最后说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的豪情。 “庞老将军,早前光顾着打仗去了,都没来得及同你好好喝过酒,说说话。今日是头七,这顿酒补得有些迟,切勿介怀。”卓远端起酒杯,洒向庞老将军的墓前。 安客多被击杀,剩余的羌亚残兵仓惶逃窜。 乌来不死心,四处抵抗。 还有不少安客多的旧部,没有拼命抵抗,却在四下流窜骚扰。 他回营中这几日,一面在应对羌亚残兵之事,一面还要将威德侯和安南郡王通敌一事,密折上书至天家处。 家丑不可外扬,至少,要天家拿主意。 人证物证都一并入京,高升也让孙勇亲自押解,很快就会到京中。 军中还有威德侯府麾下的士兵,也要分别做清理和安抚…… 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处,他也就今日才能抽出时间来,到平关的山头上同庞老爷子饮酒。 洒完酒,卓远席地而坐,在刚才的杯里斟满酒,而后也朝自己杯中斟了酒,缓缓放至唇边,呵气幽兰,“庞老爷子,能看得到,大好河山,清净了……” 是清净了,晴空万里乌云,不见战火硝烟。 大好河山,皆在脚下眼前。 卓远微微垂眸,唇边勾了勾,仰首一饮而尽。再拾起地上的酒杯,重新洒向墓前,好似真与墓碑前的人同饮一般。 卓远拎起酒壶,各斟了一杯,继续叹道,“阿新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庞老爷子,感谢你陪他最重要的一程,卓远没齿难忘。” 再等这杯下肚。 卓远眸间微微泛红,轻叹道,“对不住,骗了您。庞老爷子,我是去取安客多性命了……想借您的口让军中的内鬼相信,我死在南云山,没想到竟害您丢了性命。若不是你们死守平关这么长时间,安客多为人多狡诈,没有平关死守得来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抓到他,到最后,或许功亏一篑。” “老爷子,这一杯,还是我敬您。” “再有来世,卓远愿与老将军同袍泽!” …… 不知多久过去,身后的脚步声响起。 卓远没有回头也知是卓新。 “六叔。”卓新上前。 卓远眸间氤氲早已敛去,撑手起身,低声道,“我来看看庞老将军,早前一直事忙,今日才得空,你呢,好些了吗?” 卓新微微一笑,“我没事,楼清运说,我年轻力壮,多吃两顿就补回来了。” 卓远也笑。 卓新深吸一口气,上前同卓远紧紧相拥,“六叔!” 卓远也拥紧他,“同庞老将军说说话。” 卓新点头。 两人重新在庞老将军目前坐下,卓新身子还没怎么好,只同饮了一杯酒,“庞老将军,能与你并肩作战,卓新一生之幸!平关一战,卓新永记心间。” 卓新端起酒杯洒在墓前,眼眶微红,“老将军,走好……” 卓新眼泪绷不住。 卓远伸手擦了他眼角,“想哭就哭,六叔也偷偷一个人哭……” 卓远话音刚落,卓新“哇~”得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卓远哭笑不得。 …… 从平关山头回大营的时候,两人并肩踱步。 卓远告诉卓新在他昏迷的几日里,羌亚军队如何,军中如何,还有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如何向天家交待的。 说起高升口中,为了三家分秦,连这么多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都枉顾时,卓新不由叹道,“权力真有这么可怕?” 要说权力,平远王府应当比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更盛! 卓远却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卓新转眸看他,似是忽然通透,便也嘴角扬起,似是将方才的烦恼抛诸脑后。 夕阳西下,又是一日黄昏时。 迎着夕阳,落霞在远处轻舞,卓新忽然开口,“六叔,我给你添麻烦了。” 最后搞得还是六叔出场救他,险些就死在高升手中。 卓远却笑,“那怪事儿了,怎么我一回军中,所有人都告诉我,平关能守住是因为有平远王世子,说没有你,平关已经失守?” 呃……卓新尴尬笑笑。 卓远继续笑,“威德侯老谋深算,步步为营,最后也是被你手刃的……阿新,你长大了,无论六叔在不在,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平远王世子。” 卓新唏嘘,“我哪里是?我就是小聪明罢了。” 卓远握拳轻笑,“你以为当初谁不是小聪明!” 短暂缄默。 卓新忽然破涕笑开。 叔侄两人都莫名笑得停不下来,仿佛许久未曾这么笑过了一般,酣畅淋漓,自由自在。 临末,卓新才停了下来,低声道,“我就是想,六叔你当初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卓远欣慰,“那你做到了,比我做得更好!” 明明才笑完,卓新再度哽咽。 卓远却伸手,吊儿郎当搭在他肩膀上,“你做得好,你六叔就可以早些退休了。” “……”卓新无语,“刘相都还没退休呢!” 意思是,你才对大点儿。 卓远似是恍然大悟,“对啊,他怎么还不退休!他那宅子我都盯好久了!回京之后,我去催催。” 卓新恼火,“平远王府还不够大!你老惦记着刘相的宅子!” 卓远手还是搭在他肩膀上的,优哉游哉道,“我可不惦记他的宅子住……诶!” 他凑近。 卓新隔远些。 卓远推开他的头,“我是觉得他那处宅子通风,方位正,光照好,用来做幼儿园正好!” “幼儿园?”卓新着实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幼儿园去。 “是啊!”卓远笑道,“给阿悦当幼儿园啊,她肯定高兴!” 卓新酸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别同我说……酸死了。” 卓远却不介意,继续道,“就叫王府幼儿园,怎么样?” 王府幼儿园?卓新微微怔了怔。 很快,眸间都是笑意,仿佛是边关一场大战之后,心中一处安静,柔和,又温暖的地方。 “六叔,你是想阿悦了?”卓新笑着问他。 说是惦记刘相的宅子…… 刘相就是个幌子。 卓远也不隐瞒,“想。” 提到阿悦,就忽然内敛了,卓新又笑,“等回京复命,就见到阿悦了!” 卓远看了看他,又握拳轻咳了一声,“可能,你先回京复命?” “嗯?”卓新意外,“六叔你呢?” 卓远深吸一口气,“我想先去一趟单城……一到提亲的时候,总有这么多幺蛾子,我一盏茶时间都不想多耽误,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 见他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是玩笑,是真的介怀。 卓新忍不住笑,“那六叔你还不如去陛下跟前请婚,陛下亲自赐婚,阿悦更有面子!” 卓远叹道,“赐婚是赐婚,提亲是提亲。不管有没有陛下赐婚,提亲才是对阿悦家人的尊重,日后,那可是我舅舅舅母,我得哄好了……” 卓新刚张开嘴,准备大笑。 卓远忽然补刀,“也就是你舅公舅婆……” “……”卓新张开的嘴直接哑然,石化。 叔侄两人似是从未说过这么久的话。 从庞老将军到边关战事,从幼儿园到阿悦,再从府中的小祖宗们到成长的感叹…… 一直从平关山头走到平关山脚的大营处,仿佛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临到大营前,卓新忽然驻足,“六叔,多谢……是你替我挡了一箭。” 他那时重伤,如果不是六叔,那一箭会要他的性命。 卓远却看了看他,温声道,“阿新,当年你爹也一样,挡在我身前……” 卓新眼底微红。 再抬头时,眼中盈盈水汽,却仍噙着笑意,“六叔!” 卓远也笑。 一侧,脚步声传来,朝着卓远处拱手,声音柔和润泽,温文如玉,“六叔。” 卓远和卓新微顿,纷纷转身。 卓新诧异睁大了眼睛,“大……大哥?你回来啦!” 卓新忽得朝他扑过去。 正好扑入卓旻怀中。 卓旻被他扑得连连退后两步,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冒失。 只是,卓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卓远,又看了看他,短暂顿了顿,很快,似笑非笑道,“我好像……离家有些久了。” 久到什么时候,六叔同阿新都冰释前嫌了。 “阿旻。”卓远莞尔。 卓旻朝他笑了笑,“六叔,事情办妥了。” 第225章 === 第225章 春暖花开=== === 第225章春暖花开=== 二月初春, 寒意料峭。 沈悦才带着府中的孩子们回到京中不几日的功夫,沈涵生也从单城起程回京。 启明学堂每个学年都是从春季开始算的。 每年春季开学的时间都不同,沈悦听沈涵生大致说起过, 大抵是同天文挂钩, 根据星象的变化,会提前或者延后几日至十几日不等。 这一学期开学的时日是在二月二十四。 涵生许久未见沈悦,想念姐姐了。 再加上涵生今年算是入学堂的第三年, 算老生,不是新生了, 夫子会提前安排一些类似于学堂助教的工作给每年学生里的优异者。 沈涵生年纪不大,但是学问好,很勤奋, 人又稳妥, 夫子喜欢他, 所以衔接班,也就是阿四他们班级的助教工作交给沈涵生来做。所以沈涵生要提前几日回京, 在夫子处领任务, 然后在开学前的几日就要准备起来,一直到这学期末都是满负荷。 但夫子每学期指定的助教很少。 大抵每个年龄段的班级, 就一人。 这一人的差事除了启明学堂的助教之外, 还会兼做翰林院的辅修。 翰林院辅修不是翰林院正职。 翰林院人手不足时, 会从启明学堂借调人手, 借调的人手就是翰林院辅修。 翰林院辅修可以进入翰林院内查阅书籍。 翰林院另有大量查阅文书的差事, 都需要翰林院辅修来做, 所以辅修会有很多机会同翰林院官员接触。小至翰林院上下官员手中的琐碎差事,大到在翰林院各级官员面前混到脸熟,甚至有翰林院中用着顺手的辅修, 可越过科考,由翰林院点名,直接进入翰林院做基础差事。 所以翰林院每年都会从启明学堂物色人手,这些人手由夫子做推介。在学堂中任助教的同时,在翰林院兼做辅修。 换言之,启明学堂的助教,其实就是翰林院的人才梯队。 而启明学堂的助教任期只有一学年,但翰林院辅修的任期为三年。所以,虽然在启明学堂任助教的这一年会非常辛苦,既要兼顾学业,助教和翰林院辅修的差事,但熬过一年之后,助教的差事结束,就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在翰林院辅修上。 对渴望进入仕的学子,尤其是寒门学子来说,翰林院辅修是日后能平稳入仕的重要途径。 这是相当令人眼红的差事。 在夫子心目中,沈涵生已经是得意门生。 夫子也对沈涵生器重。 所以涵生要赶在二月上中旬的时候回京。 沈悦一早就去南城门处等候。 还没有开学的阿四也心血来潮,要陪着沈悦一道去接沈涵生,于是两人晨间早早就坐了马车去南城门处。 平远王府离城门口有些距离,但两人在一处说话,时间倒也过得快。 二月里,天气仍旧有些冷。 阿四冻得鼻尖有些红,翘首望着。 沈悦觉得,自从阿四去了启明学堂起,他同涵生二人的关系就很好,阿四似是也尤其喜欢同涵生一处。 早前涵生住校,阿四的班级不住校,沈悦会拖阿四给涵生捎带东西,涵生也会让阿四给沈悦捎东西,阿四默默充当劳动力;从今年开始,阿四也要加入住校行列了。 沈悦只觉时间飞逝。 在城门口说了些话,远远得,看见平远王府的马车上前。 单城到京中路远,这些事情都是陶叔亲自安排的,所有都是平远王府的马车。 沈涵生也远远撩起,朝沈悦挥手(请自动忽略阿四~)。 沈悦同阿四上前。 马车在城门前的空地停下来,侍卫置了脚蹬,沈涵生撩起帘栊下马车,激动唤了声,“姐!” “涵生!”沈悦伸手时迟疑了一分,早前她是伸手摸摸他的头,眼下,似是都不怎么合适宜了,只能伸手比了比他的身高,又不由叹道,“怎么回单城一趟,又高一头?” 可不是嘛,阿四也觉得沈涵生又长高了! 都快撵上阿悦了! “姐,我都满十三了!”沈涵生提醒。 沈悦仿佛回过神来。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是该这么高了…… “你怎么也来了?”沈涵生的目光似是才注意到阿四。 阿四瘪嘴,心中想,我和阿悦一起,你管得着吗? 但嘴上却笑嘻嘻道,“想你了呀,所以和阿悦一起来接你啊!” 沈涵生果真皱眉。 阿四见他吃瘪的模样,心里得意极了。 正好沈悦上前朝驾车的侍卫道谢,沈涵生目光微敛,“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做小动作。” 阿四眨了眨眼,无辜道,“涵生哥哥,你说什么?” 沈涵生愣住。 果真见阿悦折回,“你们方才说什么?” 她都听到阿四叫他涵生哥哥了。 沈涵生额头三道黑线。 阿四笑道,“我叫涵生哥哥啊!” 看到沈涵生脸色都变了,阿四心里得意到了极点。 结果,极点还没站稳,就听沈涵生慢悠悠道,“不对啊,你六叔和我姐是一辈,你得叫我一声小叔!” “啊?!”阿四狮子吼。 沈涵生得意笑了笑。 …… 最后,两人一路斗嘴回了家中。 家中,是指城西梁宅。 自从家中有了冯婶和小娟照看,一切紧紧有条,干净整洁,而且随时回到家中,都不必像早前一样仓促,然后忙前忙后,最后累得一点力气和时间都没有,连每次涵生去学堂的东西都是临时准备的。 眼下回到家中,冯婶和小娟从侍卫手中接过涵生的行李,旁的事情便不需要涵生再管。 他的东西,冯婶和小娟会收拾在一侧整齐放好,衣服什么的,冯婶和小娟会拿去洗了,很快可以换着穿。 因为知晓今日涵生要回家,房间是昨日就收拾好的了。 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换过,房间里也放了新鲜的绿植,让人赏心悦目。 宅子花苑中的花草树木都长得很茂盛,比起早前舅舅舅母和梁业搬去单城,沈悦无暇兼顾的时候,眼下的家更像一个家,也更有人气多了。 沈悦和涵生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 今日正好有时间,沈悦也心血来潮要给涵生和阿四做饭。 沈涵生顿了顿,没有说旁的。 阿四确实惊喜,“我从来没吃过阿悦做得饭!” 在孩子们心中,阿悦无所不能! 所以阿悦做饭一定也好吃! 阿四简直不要太期待。 沈涵生嬷嬷吃了几块糕点,然后喝好些水,又吃了好几块糕点,才旁若无视得假装等菜。 很久很久以后,在阿四快要饿断气之前,第一道鱼终于上桌了! 阿四喉间咽了咽,他实在饿极了,看着那条长相不怎么好看的鱼都流口水了,赶紧握了握筷子,但见沈涵生都没动,也忽然想起来,阿悦还没上桌,这样不礼貌,但他实在饿极。 最后忍到一荤一素一汤都端了上来,阿悦也落座,阿四都快饿哭了,赶紧伸了筷子。 沈悦期盼的目光中,阿四一口塞进嘴里,而后……脸上的神色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似是整个五官都透着扭曲的难以置信看向沈悦…… 沈涵生强忍着笑意。 沈悦期盼着,“好吃吗?我第一次做鱼。” 阿四方才想要说的话不由咽回喉间,一面点头,一面挤出笑容,最后礼貌又不失温和道,“太特别的味道了。” 沈涵生的一口茶水直接呛了出来,精准得喷到了桌上的一荤一素和一汤里…… 不止沈悦,阿四都惊呆了。 “这不能吃了。”沈悦叹了叹。 阿四感激看向沈涵生。 沈悦又道,“那我们出去吃。” “好啊!”沈涵生和阿四简直异口同声。 沈悦为难,“你们会不会饿?” 两人比赛似的摇头。 “那去得月楼。”沈悦唤了冯婶一声,让冯婶同大门外的侍卫知会一声,他们出门去趟得月楼。 冯婶应声。 阿四和沈涵生都觉劫后余生。 …… 再从梁宅去得月楼的一路,两人非常友好与和谐得讨论了启明学堂的学业问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起劲,不同的观点还会相互较量。 看着涵生和阿四两人,沈悦又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转眼,阿四都快到了涵生当初入启明学堂的年纪。 *** 得月楼的游山师傅见了他们依旧热情。 游山师傅的宝宝鸭子依旧是幼儿园每年课外活动的保留项目。 孩子们都特别喜欢游山师傅的八宝鸭子,尤其是游山师傅做八宝鸭子的时候。 于是每年游山师傅来课外活动的时候,都会收获一堆小粉丝。 早前幼儿园的孩子不多的时候,还是游山师傅去幼儿园;后来幼儿园有了满天星,大白兔和跳跳糖整整三个班级的孩子,就干脆带了三个班级的孩子和家长一道来了得月楼。 游山师傅顿觉一辈子的高光时刻都在这里了! 长公主,田太尉,郭尚书……这些在京中稍微普通些的达官贵族府上的宴会,都请不齐的这些贵人,竟然在得月楼齐聚了。 所以游山师傅一直很感激沈姑娘。 只要是听说平远王府的沈姑娘来了,游山师傅每回都要亲自招呼,基本上点一个菜,游山师傅会送一桌子菜。 今日沈悦和阿四,涵生一道来,游山师傅果真送了一桌子菜,还请他们品鉴了新菜式。 最后,沈悦和涵生,阿四三人吃撑,游山师傅又让人端了消食茶来。 …… 正好趁着休息,涵生同沈悦在一处聊天。 沈涵生说起了舅舅、舅母的近况,还说起梁业,说梁业终于来消息了,早前治水身先士卒,受了些伤,怕舅舅舅母担心就没有写信,怕看出端倪,眼下伤好了,也得了军中上峰的赞赏,眼下跟在上峰身边做参谋。上峰很喜欢他,让他切记在军中脚踏实地,沉住气多做两年。梁业现在很有干劲,以前在京中没做的事情,眼下在军中慢慢实现。 只是这两年都不能回家中看舅舅舅母,所以让涵生抽时间帮忙照看。 沈悦也许久没有听到梁业的消息了,忽然从涵生口中听说,又觉庆幸…… 梁业原本读书就很好,只是仕途断了。 眼下军中,许是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阿四一直在一旁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早前的梦里,他没怎么听沈涵生提起过梁业的名字,照说梁业是沈涵生舅舅舅母的儿子,那同沈涵生应当熟络才是,但那个时候,似是没有梁业…… 就像没有阿悦一样。 阿四有些懵。 恰逢这个时候,叶子入内,拱手道,“沈姑娘,四公子,陶管家来了。” 陶叔? 沈悦意外,陶叔怎么会亲自来得月楼寻他们? 不应该。 除非是府中出了什么大事,沈悦心中略微有些慌乱,但见陶东洲入内时,脸上带着笑意,沈悦忽然觉得应当是同卓远和卓新有关。 陶东洲朝她和阿四拱手,“阿悦,四公子,边关战事结束了,王爷和二公子已经从平关拔冗,不日后凯旋。” 尽管先前心中就隐隐有些期盼,但真正从陶叔口中听到战事结束,不日后凯旋的字眼,沈悦还是不由怔住。 战事结束了…… 沈悦羽睫轻轻颤了颤,眼中似不受控制一般,涌起一层淡淡碎莹,鼻尖也微微一红,仿佛应当有说不出的喜悦在其中才是,但眼下,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全都哽咽在喉间。 “他还好吗?”良久,才问出这一句。 陶东洲拱手,“王爷同二公子都安好。” “平安就好……”沈悦先前还隐在眼眶的泪水,似是在眼下就再关不住,分明嘴角还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得落下。 平安就好,她指尖都轻轻打着颤。 一侧,阿四激动得抱着沈涵生。 沈涵生原本应当很有些恼火的,但阿四在他肩膀处哭得“哇哇哇”的模样,沈涵生忽然又错觉,这小鬼不知道对他从哪里生出来得依赖感。 但他竟然也并不觉得讨厌……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听到阿四嗷嗷大哭,会想起这家伙在学堂中就似他的跟班一样,他有什么课,他就去什么课,然后动辄就是,我要盯着你,看你有没有偷偷用功,什么都要同他比,当他是竞争者;但这家伙大凡有什么激动的事,高兴的事,无语的事,窝火的事,甚至愤怒的事,事事都喜欢同他吐槽,又当他是朋友;而遇到看不明白的书,又会来找他,理所当然都当成他是良师益友…… 沈涵生心中奈何。 *** 大军从平关班师回朝,路上要两三个月。 眼下才二月,等大军凯旋,差不多当是五月时候的事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很长,长到沈悦每日会在日历上画一个圈,但是画了好多个圈,都还没到五月。 但两个多月的时间又很短,短到一眨眼,幼儿园开学的时候,小五,齐格和郭毅都毕业了,三个人一起站在毕业仪式的台阶上,哭得稀里哗啦。整个毕业仪式,成了三个男孩子的哭鼻子大赛,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 最后冯亭的Q版画画下来,就是三个人各有各的哭脸,定格在了三人的毕业仪式纪念画册上。 许久之后,小五都还怄气! 这样一点都不帅气! 原本还想给穗穗看他的毕业画像的,这还怎么看呢! 丢死人了! 但沈悦却觉得很可爱。 每一个孩子的毕业仪式都值得珍藏和纪念,哭反倒真实可爱…… 幼儿园毕业后,小五同齐格一道,去了将军府的族学。 将军府虽然只有齐格一个孩子,但是齐将军费了不少心思请了大儒来府中坐镇,给孩子做启蒙,又邀请了旁的几个世家孩子一道入学。 小五同齐格又在一处,两人可以结伴读书,也不觉得陌生。 等到十岁左右,就可以去学堂了。 启明学堂的衔接班依旧很难进,但是郭毅成了既阿四之后,王府幼儿园中又一个成功进入启明学堂的孩子,再次为王府幼儿园增加了光环。 三月的时候,春暖花开,王府幼儿园又重新开班~ 第226章 === 第226章 凯旋 === === 第226章凯旋 === 幼儿园重新开班, 葱青,凝白已经很熟练得进行幼儿园的主课工作。再加上还有助教少艾,玉琼, 英英和影墨从帮衬, 已经不需要沈悦再花多少精力在辅导和观察葱青,凝白两人对幼儿园日常教学和孩子陪伴的基本功上。 这学期,大白兔班和满天星班还是采用由跳跳糖班直生的方式。 新升班的孩子们因为之前就习惯了幼儿园内的日常和氛围, 去到大白兔班和满天星班很快就能适应。 除了跳跳糖班的孩子之外,大白兔班和满天星班没有接收新的孩子。 沈悦是想再用多一学期的时间给到葱青, 凝白两人磨合,等下学期再接收跳跳糖班以外的孩子,葱青和凝白两人的主课能做得更胸有成竹, 游刃有余。 这样是对葱青、凝白两人负责, 也是对来幼儿园中的孩子负责。 为了配合下学期的入学工作, 从这学期开始,跳跳糖班的入学名额也从之前的七八个, 陡增到了十六个。 除了洛铭和周舟两个助教之外, 又配了四个新的助教。 洛铭,周舟和这四个新的助教都采用的是外聘方式, 招收的是能识字念书, 基础素质更高的姑娘, 而且, 有一门擅长技能的人, 譬如画画, 音乐,种植,茶花, 艺术或其他种类繁多不能尽数的技能,这样也能会后续幼儿园的课余丰富做准备。 幼儿园给的薪水丰厚,而且环境好。 外聘之后,有不少想要独立的女子都来应试,所以这部分助教的素质有很大很高,甚至有些是开明私塾夫子的女儿,还有一些有学识的姑娘。 因为沈悦并不排斥自己有孩子,且有抚育孩子经验的女子,所以真的招到一些想要做事,或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助教。 幼儿园的环境虽然宽松,但是在这一两年里,成长很快。 譬如洛铭和周舟,已经可以在沈悦的提醒下,从事跳跳糖班的主课工作。 所以沈悦这学期新增的四个跳跳糖班的助教,都是为了下学期能配合洛抿和周舟做主课老师而准备的人手,下学期,衔接班除了跳跳糖班,还会增加一个小辣椒班,将幼儿园的入学提前到衔接班的阶段。 眼下,王府幼儿园中预留的教室和班级数量是够的。 下学期开始,沈悦就不会再单独任幼儿园中任何班级的主课老师。 未来的一至三年,沈悦会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幼儿园的管理,人员的培训招聘,还有幼儿园的主课和助教老师的学习教材编写上来。 再下一步,是未来的三到五年,会考虑将幼儿园开到王府以外的地方,方向会集中在两个部分,要么,是其他繁华城市里和王府幼儿园一样的招生路线;另一种,则是考虑在京中再建一所针对普通百姓的幼儿园。 最后再是未来的五到十年,会将幼儿园做成整体化的方案,从幼师的培养到幼儿园的建造标准,再到课程体系设计,做统一化的输出,可以在有限的精力和时间内,将幼儿园开到更多的地方,甚至,是西秦之外的地方。 这是她眼下能想到最长远的规划,并且,在一步一步朝着规划中的目标而努力。 这些目标和规划,都需要一步一步慢慢实现,而且,还需要挖掘和寻找到更多可靠的合伙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她先能做好的,就是让王府幼儿园的每一步都走得扎实些,赢得更多的赞誉和口碑。 这学期,沈悦会慢慢将经历,从跳跳糖班释放出来。 沈悦也在陆续做着幼儿园中的调整。 譬如,早前幼儿园虽然有医务室,但只是间隔请了大夫来医务室坐班,从这学期起,沈悦有专门请高太医帮忙,寻了一位专职的医女。 医女的职业可能在眼下的环境里并不太受尊重,但是不少医女的医术很高明,不逊太医院的医官。 譬如高太医帮忙推荐的这位罗医女叫罗茜。 其实是已故罗太医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医术就很高明,但因为是女子的身份入不得太医院。 沈悦同罗茜谈了很久,说起在幼儿园中,她希望能寻一位专职的大夫,平日负责入园时候的晨检,每个季节可以给孩子们做定时的疾病预防讲解,有传染病暴发时能够及时熬制防治的汤药,定期做基本的健康检查。休沐日可以休息,幼儿园放学之后也不必再来。幼儿园会按时发放薪水,平日家中有事可以提前请假,府中会临时安排旁的大夫来等等。 罗茜意外,问她为什么不找大夫。 沈悦便同罗茜说对女大夫的认同,医术高低并不以男女身份界定,而且,大多数女大夫,天生会比普通的男大夫多一些亲和力,孩子们会更喜欢些。 而打动罗茜的是,沈悦说,幼儿园没有医女,只有女大夫。 罗茜当即答应了下来。 沈悦也同她说,平日在幼儿园的时候,她抽空查阅医书,熬制药材什么的都可以。幼儿园之外的时间,她可以做旁的属于自己的事情,譬如开驿馆。 罗茜感激。 罗茜来了幼儿园后,孩子们觉得晨间的时候焕然一新。 因为罗大夫的专业度明显要高于沈悦几人。 所以晨间时,看到他们流鼻涕,或者喉咙肿,会简单询问一声,哪里不舒服之类,也会提醒他们。 罗茜也会叮嘱来送孩子的家长,根据不同季节注意饮食和卫生等等。 沈悦也会同家长和孩子们说起,现在幼儿园有专职的女大夫,是早前太医院罗太医的女儿,医术很高明,不少太医院现任的太医都推荐了罗大夫,所以幼儿园有专门请到罗大夫照看幼儿园中孩子的健康情况。 不少家长,尤其是女孩子的家长都是乐意的。 不管医女也好,女大夫也好,心总要细致些,而且,也同孩子们亲近。 罗茜的到来,让幼儿园的医疗卫生安全,大大提高了一个等级。 而幼儿园的主课和助教老师,也更能腾出精力,在幼儿园的其他工作上。 除了医务室的专职女大夫之外,幼儿园还有旁的变化。 尝试在幼儿园的日常课程之外,新增了兴趣班。 因为幼儿园的日常课程时间有限,但是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喜好,所以开设了不同的启蒙兴趣班。 譬如有对弈课程,音乐课程,绘画课程,其他艺术课程等等。 因为受众都是幼儿园中的孩子,所以课程不算多,参加课程的孩子也不算多,课程多以孩子的感官启蒙为主,不难,而且在游戏化中教学,孩子们都根据自己的喜欢,挑选了课程。 最受欢迎的,是沈悦的陶艺课程。 虽然孩子们烤制回去的陶艺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形状,但却充满了想象力。 而且孩子们都能说出自己制作的陶艺品的故事,很富成就感。 新生的家长在慢慢接受幼儿园对孩子们不一样引导和培育,而老生的家长们,则是继续一点点得接受孩子们在幼儿园中的变化。 …… 整个三月到五月初的时间里,孩子们在幼儿园中除了日常的学习和生活外,还经历了有趣的课外活动,譬如,植树节,放风筝,端午习俗等等。 早前的孩子们都会去看自己种的小树长多高了,还会带着新的孩子去看之前齐格,小五,郭毅,阿四这些已经毕业的大孩子们种的树,也给他们讲这些大孩子的故事。而这些大孩子们,也会在某个休沐日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课外上,帮助他们一起种树,一起放风筝,甚至和他们一起参加端午包粽子活动,一起玩得嘻嘻哈哈。 因为有阿四郭毅两个从幼儿园就进入到启明学堂的正面案例在,家长们对王府幼儿园是期待的。 所以沈悦还会通过定期的家校沟通,调整家长们的预期。 但更多的家长,是像早前齐格的祖母和母亲一样,有的是希望通过幼儿园加强孩子的安全意识教育,有的是希望幼儿园调整孩子的关注,兴趣和个性。 也因为葱青,少艾,凝白,玉琼,英英,影墨,洛铭和周舟等人在,沈悦有更多时间可以空余出来进行家校互动,丰富家长案例库,也为下学期要陆续开展的家长小课堂做准备。 …… 总归,白日里,沈悦大都在忙王府幼儿园里的事。 幼儿园毕园后,孩子们又会在听书苑里,围着沈悦,同她说话,荡秋千,做游戏,做手工,和听沈悦说故事。 阿四这学期开始住校,休沐日才会回到家中。 单周的时候没有课外活动,沈悦会在休沐日前一天幼儿园闭园后去启明学堂去接涵生和阿四;双周的时候,沈悦会在幼儿园课外活动结束之后,再去接涵生。 每回阿四都会想方设法同他们二人一处,蹭饭也好,大多时候还会蹭住。 沈悦和涵生的舅舅舅母不在,梁业也不在,家中是有空余房间的,所以阿四蹭住的时候也确实有住处。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脸皮就越来越厚,觉得就应该是前一晚住在阿悦这里,然后第二日再和阿悦一起回王府啊。 沈涵生因为新增的助教和翰林院辅修工作,平日里学业之外都会忙到很晚,休沐日也大多只有半日时间同沈悦和阿四一处。第二个休沐日一大早就会去翰林院做辅修的琐事,平日里翰林院需要人手的时候,沈涵生也会临时去到翰林院忙到很晚,有时候是天亮才回。 所以,之前的阿四还能时常跟在沈涵生屁股后,眼下,也就阿悦来接他们回家的时候,能同沈涵生一起拌拌嘴。 沈悦也偶然从沈涵生口中听到,夫子说,阿四有状元潜质。 阿四尬笑。 沈悦托腮看他,“你要是中状元,你六叔肯定会高兴疯的。” 阿四微楞,他是想起,他早前中状元的时候,六叔已经不在了;但眼下,六叔应当还能看见。 阿四眼眶微红,“再等我几年!” 西秦朝中有明律,科考者要年满十六,所以阿四是远不到年纪。 沈涵生笑道,“那我比你早些。” 阿四吐舌头。 沈悦笑不可抑。 …… 除却阿四,小五虽然去学堂了,但是每日都会按时回家。 因为齐家的族学只有上午半日,再加午休后的一个时辰,所以小五每日很早就回府中了。 但府中其他孩子要么像阿四一样去住校了,要么像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一样,还在幼儿园里! 而且沈悦还在照看跳跳糖班的小孩子,也没有时间陪他。 小五从来没有觉得回到家中这么无趣过! 沈悦同他说,你可以学学阿四啊,阿四之前走读的时候,每日回到家中都会看书。 小五托腮叹道,“他哪里是看书!他那是吃书好吗?” 沈悦忍不住笑。 最后,沈悦想了个法子,“请个先生在教你练字?” 小五踩了钉子似的摇头,“族学里,卓天天天天都在练字,手都要练没了。” 听到卓天天三个字,沈悦再次忍俊。 忽然,沈悦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天天,那我可以邀请你来幼儿园,当小小助教好吗?” “啊?”小五微顿,但眼前明显一亮,“就是,二哥之前做的助教是吗?” 沈悦颔首,“是,但是那时候卓新是一整日都在,所以是正式的助教;但是,天天要放学之后才来,所以,只能是小小助教。” “小小助教?”小五乐了,“小小助教可以做什么?” 沈悦凑前,“你是午休之后回府的,回府的时辰刚好在户外活动之前,你帮忙一起照看跳跳糖班小朋友的安全好吗?这是很重要的任务,因为他们还小,需要保护,但是又不需要过度的保护,张弛有度,可能刚开始会有些难度……” 沈悦话音刚落,小五拍胸脯,“阿悦,交给我,你就放心。” 沈悦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所以,从此以后,小五回府之后就不会觉得无趣啦,他有重要的任务,要负责照顾跳跳糖班的孩子户外活动的安全,然后再同沈悦一道回苑中。 这个时间不长,但正好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让小五有成就感。 进入学堂的小五已经在慢慢学习写字了,尽管有些字还不会些,但也会找学堂的夫子,或者阿悦教他。 小五真的在很用心得学习写字。 尽管还有些歪歪倒倒,但是坚持每日都给穗穗写信。 沈悦托腮看他,觉得认真的男生,无论年纪大小,都很帅。 只是小五写着写着,会忽然脸红,“我又忘了,阿悦,这个字怎么写……” 沈悦弯眸。 …… 卓远一直说小五同他很像,沈悦也觉得。 早前战时,卓远从未回过她一封信,因为心思多放在儿女情长上,会影响对战事的判断。 但战争结束,她每日都能收到卓远回京路上寄来的信。 告诉她走到哪里,告诉她他吃了什么,有时候,收到的信封里,是一朵粘好的干花,是很早之前夏令营的时候,她教孩子们的,他都记得。 他的信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 有时候途中驿站的人耽误,会一连几日收不到,但有时候一日里会收到好几日的信。 有时候,甚至就是他今日的碎碎念。 就像早前她给他写孩子们的近况一样。 虽然他还未回京,但沈悦似是慢慢习惯了,每日睡前看他的信,每一封信之后,都是他写的晚安。 沈悦看完熄灯,就似他真的在身边同她说晚安一般。 五月初九,大军凯旋。 京中百姓夹道欢迎,到处人山人海,都来瞻仰胜利之师回朝,京中为了维护秩序,甚至出动了禁军。 这一日,幼儿园休课。 沈悦很早就带了府中的孩子们来凯旋之师的必经路上围观,等候卓远和卓新。 整个街道上都热闹无比! 从有人大喊第一声“入城了”起,沿途就沸腾了起来,欢呼声,口哨声,叫好声,一直伴随着整齐的入城队伍。 很早之前,王府的孩子们就在翘首盼着了。 周围很拥挤。 沿途都是来围观英雄回京的百姓,王府幼儿园的孩子们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有暗卫护着,都骑在暗卫的头上,一来安全,二来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沈悦的个头不算高,只有踮起脚尖,勉强才能看到。 从有人喊“来了来了”开始,孩子的脖子就通通伸长了去。 “我哥!是我哥!”小五大喊一声。 既而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都兴奋得欢呼雀跃,“二哥!” 沈悦也连忙踮起脚尖看。 果真见走在队伍前面,骑着高大棕马的人是卓新! 卓新年纪不大,但正当年少,身着戎装,骑在棕马上,意气风发,已经是一幅少年将军模样! 周遭夹道欢呼的百姓中有人问到,“这……不是平远王?” “是平远王世子!” “平远王世子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吗?这是平远王的侄子,少年将军,听说,这次平关坚守,就是平远王世子的功劳!” 京中百姓本就爱戴平远王府,此次北御羌亚,将残兵赶出西秦国土,京中百姓对平远王和平远王世子赞许有佳。 听着周遭的声音,沈悦不时踮起脚尖,也会轻轻蹦着朝远处看去,有卓新,有早前在峦城官邸见过的薛将军,赵将军和阮将军几人……但似是没见到卓远…… 沈悦目光微滞,又再尝试从头看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他和卓新一人走在队伍最头,一人走在队伍最尾。 很快卓新骑马经过眼前。 “哥!”“二哥!”“二哥!”“二哥!”“二哥!”…… 府中的孩子们拼命挥手。 周围都是嘈杂声,到处都是人,原本沈悦是以为卓新听不见的,但忽然见卓新像看见他们一般,目光看过来,眼中都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只是队伍继续前进着,他又在队首,不好出旁的差池,整个人都朝着他们笑,孩子们知晓卓新看到他们了,各个都在欢呼! 卓远给沈悦的信中也提起过卓新,欣慰说卓新守住了平关,信中的骄傲溢于言表。 她也知晓他们一切都好。 沈悦继续向队尾看去,只是队伍真的有人,但那人是孙勇,沈悦早前在大营中见过…… 自始至终,都没见卓远身影。 “我没看到舅舅!”队伍离开后,桃桃丧气。 小七和小八也都有些丧气,“是啊,没看到六叔。” 小六也道,“六叔是不是没有一起回来?” 他们今日是来看六叔/舅舅和二哥的,但眼下只有二哥在,六叔/舅舅是不是今日不会回家了? 孩子们都有些泄气,纷纷问沈悦。 沈悦也有些懵。 她也一直以为他今日的返京的,但转念一想,确实有几日没收到他的信了,她以为又是像早前几日一样,是驿站的信在途中耽误,说不定一日里能来好几封,但眼下看,许是卓远真的没有回京…… 沈悦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小失望。 她也想他。 却未在回京的队伍中看到他…… 陶叔两日前离京了,不然还能问问陶叔,卓远的事,陶叔总是知晓的。 眼下,只能等卓新回府了。 *** 等卓新从宫中回府,宫中的赏赐光是抬进府中都抬了好些时候。 是宫中一早就准备好的。 宫中的内侍官吩咐人一箱箱得往府中抬。 卓新最后“签收”。 沈悦也才从听书苑前来。 “阿悦!”卓新许久未见她,恨不得上前一拥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恐怕会被六叔揍死,这才停止,只是一双眼睛中写满欢喜。 “怎么不见卓远?”沈悦问。 他走近,笑嘻嘻道,“你猜猜?” 沈悦恼火,似卓远一般揍了他头上一个包,还是踮起脚尖揍的! 初识卓新的时候,他才和她差不多高呢! 眼下都要高出她一个头了! 卓新也不恼,继续笑呵呵道,“你没发现陶伯也不见了吗?诶,你这么聪明,想不到什么重要事情,是需要六叔和陶伯一道去,才显得郑重的?” 沈悦忽然愣住。 卓新“啧啧”叹道,“你不知道啊,有人为了去提亲,连殿前封赏都顾不得了,就怕夜长梦多,说什么都要先去单城,眼下,差不多应当正在提亲了。” 沈悦脸色微红,忽得想起早前京郊别苑分别时,他口中遗憾的那句“可惜天公不作美”;也想起在一处那天破晓,他同她说,回来就提亲;最后是边关大营,他目送她离开时,眼中复杂而又隐忍的不舍…… 他去单城提亲了。 第227章 === 第227章 有惊喜 ===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 第227章有惊喜 === “喂, 你开不开心?”卓新问。 沈悦这才回过神来,“嗯。” 卓新叹道,“啊, 那你开心也不笑的!” 沈悦回怼道, “我又不是你,非要在脑门上大写开心两个字,昭告天下?” 卓新恼火, “诶,你这人真是……” 只是言罢, 又想起日后她真是他六婶了, 他再这么说话是有些没大没小的,六叔不揍他才怪。 卓新和沈悦两人年纪相仿, 也惯来要好。从卓新回京起, 就一直和沈悦“和谐”相处。 眼下收起恼火,大肚道, “不和你计较。” 沈悦忍不住笑。 两人一面荡着秋千,一面继续说话。 沈悦问起边关的事。 卓新顿了顿, 想起后来他们去到边关时候的惊心动魄, 又怕沈悦担心, 稍许,终于想到了好出处,遂而声情并茂朝她道,“你不知道,孟子辉那个家伙, 他带了暗卫去找六叔。结果仗都打完了,他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破地图,将暗卫都带到沟里去了, 打完仗好久,卓夜每日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才在班师回朝前把他找到。折扇什么的终于没有了,像半个野人似的,见到卓夜就呜呜哭,然后就说想祖母了,然后就回明州去了。” 沈悦像听天方夜谭…… 卓新又道,“好不好笑。” 他自顾着笑。 沈悦却忽然道,“我听卓远说了,你守住了平关,眼下在军中的威望可高了。” 卓新忽得脸红,嘀咕道,“他怎么什么都同你说……” 沈悦叹道,“大抵,他觉得骄傲吧。” 沈悦言罢笑了笑,脚下轻轻一点,秋千悠悠荡了起来。 卓新顿了顿,很快,也跟着笑了起来。 *** 大军凯旋后的第二日,平远王府的门槛就险些被踏破。 自从昨日卓新在京中露脸,那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再稍加打听,都知晓这次平远王世子立了战功,得了陛下和朝中青睐,风头都要盖过平远王的了! 再一打听,好家伙! 平远王也就算了,毕竟早前的蹴鞠大赛上,稍有眼力价的人都看出端倪了,再加上如今平远王府的孩子又都是沈悦在照看,也都听沈悦的话,平远王这处是不怎么抱希望了,但平远王世子却是没有定亲的! 这消息一出,京中顿时炸锅! 平远王世子再隔两年就加冠了,眼下正是说亲的大好时候啊! 数不胜数的京中权贵动了心思,一波波得往平远王府撵。 幸好卓远和陶叔都不在府中,卓新晨间就去了早朝,府外值守的小厮只能轮番搪塞,府中实在无人啊,要不等王爷和世子回来再说? 只是不死心的人诸多。 卓新得了消息,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回府中,只好躲去了赵泽平这里。 旁人是想不到赵泽平处的。 早前六叔离京,嘱咐他有事情可寻赵泽平帮衬。 卓新这个时候想起赵泽平了。 赵泽平哭笑不得。 正好今日朝中事毕,赵泽平同卓新在一处喝酒。 卓新的酒量在军中是练出来的,但在赵泽平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 临到喝得晕晕乎乎的,才忽然想起,“哎呀,忘了,六叔提醒过,千万不要和你拼酒。” 赵泽平好笑。 …… 幼儿园中,午睡过以后,宝贝们开始享用间点。 有的宝贝还想继续睡觉的,洛铭和周舟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 如今跳跳糖班已经陆续入学了十六个孩子。 同早前比,数量翻倍了,但是因为助教的人手增加到了六个,也照看得过来。 午睡刚醒的宝贝们,有些有起床气,有些坐在小床上发呆,有的要洛铭或是周舟抱,还有些胃口好些的孩子,在旁的助教帮助下,穿了衣服,叠了被子,收拾归位后,回了教室中开始用点心和水果。 等到差不多团队分享课程前,沈悦带着孩子们唱了洗手歌,一面领着唱洗手歌的小小孩儿们去洗手,擦手,而后回教学区做好。 三月开学,跳跳班就开学。 开学后,以每周一至两名新孩子的速度加入,确保老师能关注到新入学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新生入学而分散太多精力。 但小孩子要比大一些的孩子更难沟通些。 因为大一些的孩子已经能够熟练和流利得表达自己的诉求;但是衔接班的孩子,大多在三岁之下,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是用简短的词,字,表达自己的感受,甚至加上夸张的动作和语气,但实际要表述的意思可能不同,逻辑也不怎么通,所以要猜测带推测。 等洗手歌唱完,大家也洗好手,在教学区做好了准备。 沈悦开始了今天的团队分享课程,学习颜色。 今日学习的,是黄色,蓝色和红色,三种颜色。 沈悦在分享课程上依次给小宝贝们传阅了不同颜色的物品,为了增加孩子们的兴趣,选取了不同介质的物品,譬如红色的干花,黄色的丝带,蓝色的小盒子等等,孩子们一面传阅,一面复习手中物品的颜色,加深印象。 主题课程后,沈悦又带着孩子们到小桌子前,进行加强颜色认识的辅助工作。 既,通过贴纸来学习颜色。 一共十六个小孩子,两两分成一组,一共八组。 八个小组的孩子们会凑在一起,根据沈悦的题目,选出正确颜色的贴纸贴在物品上。 因为两两一组,就会讨论。 讨论本身就是加深印象的过程,也是鼓励孩子们说话和沟通,以及表达不同观点的过程,孩子们逐渐踊跃。沈悦和洛铭,周舟,还有其他几个助教都会在不同的小组面前听他们的讨论,也会随机提问,和引导孩子们做深入的讨论。 所有完成了正确颜色贴纸任务的小组,都被奖励了小红花一朵。 今日,所有的孩子都在自己的积分榜上获得了一枚小红花。 沈悦半蹲在小西瓜面前。 身前是小西瓜的笑声,圣后,也有脚步声传来。 这个时候,应当没有旁人来,小五也还从族学中回来,这个脚步声很轻,她一时听不出来…… 但见洛铭,周舟几人都目露惊讶,沈悦也才起来,慢慢转身。 目光所及之处,似是没有想到一般,全然楞在原处。 “卓远?”沈悦羽睫微微颤了颤。 他轻轻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步上前。同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变过,精致的五官,衣襟连诀,风华绝伦。 沈悦鼻尖一红,微微低眉避过,似是不想让他看到。 卓远还是上前,没有伸手抱她,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枚鲜艳的小红花。 沈悦原本眸间氤氲,看到花的时候,又似是破涕为笑。 他怂恿她接过,亦轻声道,“回京路上摘的,觉得这朵最好看,沈姑娘别介意,再好看的,也比不上你好看。” 沈悦轻笑一声。 忽得,朝他扑上去。 他似有默契般,张开双臂,抱起她在怀中轻盈得转了两个圈。 “哇~”教室中的小宝贝们简直惊呆了。 宝贝们的世界很单纯,因为眼前的叔叔实在长得太好看,而且原本也和沈悦是“朋友”,所以他们在一处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宝贝们也笑得很开心。 倒是洛铭和周舟几人不觉低下头,明明笑着,都不好看朝他们看过去。 卓远轻声道,“阿悦,矜持些。” 沈悦似是才反应过来。 卓远笑了笑。 沈悦是没想到有一日,卓远也成了跳跳糖班的助教。 她有工作在,他没有打断,所以安静得在教室里陪着跳跳糖班的小宝贝们。 譬如耐性得带着打翻了墨盘的孩子洗手,同想要画画的孩子画画,也会教宝贝们将教具归位。 虽然他是第一次来,但架不住很多孩子竟然对他好奇,接近他,也喜欢同他一处。 沈悦笑,他喜欢孩子,也天生有孩子缘。 沈悦又忽然想起,嗯,他自己就是一个大熊孩子啊。 一下午的时间,大熊孩子陪着跳跳糖班的小小朋友们一起讲书,也会给他们演示搭积木,孩子们同他玩得很开心。 等哄得孩子们都开心了,卓远才上前半蹲下,握拳轻咳两声,朝着这一堆小小孩儿道,“宝贝们,我今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把阿悦先借走,你们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吗?” 当然可以!孩子们近乎异口同声。 沈悦莫名脸红。 跳跳糖班还有洛铭、周舟和旁的助教在,不用担心。 出了教室门,卓远便牵了沈悦一道离开。 “去哪里?”沈悦问。 “我苑里啊。”他堂而皇之应道。 沈悦愣住,忽得脸红。 卓远没忍住笑开,“沈姑娘,你真不经逗。” 他牵着她的手,不是往南院去,而是往府外去的…… 沈悦意外,“要出府吗?” 她才见到他,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一头雾水。 卓远笑却,“有惊喜,去了就知道了,来。” 第228章 === 第228章 见家长 === === 第228章见家长 === 马车已经在王府外等候。 卓远牵沈悦上了马车, 放下帘栊,卓远吩咐一声,叶子便驾了马车缓缓驶离平远王府大门口。 五月中旬, 下午时仍由有些燥热。 马车窗上的帘栊没有掀起,仅留了一丝缝隙通风。 马车跑起来的时候, 有微风透过缝隙拂过, 略带凉意, 吹不散马车中的燥意,却轻轻将她耳畔的发丝稍许吹起。 他静静看她, 只是笑,没有出声。 等她看过来,他又低眸, 没有敛去眸间笑意,却避开她目光, 惹得她主动上前, 轻声问道,“你偷笑什么?” 他看她, 温和问道, “我哪里偷笑了?” 沈悦错愕眨了眨眼。 几个月不见,有人说起谎话来轻车熟路。 还会倒打一耙。 卓远凑近,强词夺理, “我这是内敛。” “……”沈悦噎住。 见她噎住,卓远伸手, 轻轻抚上她眉梢,眼睛,鼻梁,唇角和侧颊……指尖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温度, 虎口处的薄茧让她轻轻颤了颤…… 他温声道,“上次都没好好看过……” 只这一句话,沈悦眸间微滞,忽得,眼底缓缓藏了淡淡水盈,美目含韵。 想起上回在栾城,边关战事告急,两人都是匆忙来去。 仿佛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又仿佛还是昨日。 他掌心在她脸颊停留,笑起来时,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幅度,似是让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移目。 方才在幼儿园,还有一堆小豆芽在,眼下,才似是他同她二人,单独得问候,“我回来了,阿悦。” 沈悦鼻尖都忍不住一红。 他温柔道,“阿悦宝宝,你的清之回来了……” 沈悦轻咬下唇,唇间轻轻颤了颤,脸上噙着泪,笑意却似夏日里明媚娇艳,又占了晨间雨露的初荷。 他俯身吻上她双唇。 睁眼时,她还是明眸里噙着潋滟。 他沉声叹道,“阿悦,别这么看我……” 看得他心底似藏了一只乱窜的小鹿,隐隐按捺不住。 沈悦听话靠上他肩头。 温暖,柔和,带着发间皂角和淡淡体香。 他微怔,指尖滞了滞,下意识拥紧她。 她靠在他肩头,耳畔,是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和均匀的呼吸声在相互交错着,仿佛是她听过最让人踏实心安的乐章。 她想起他从京郊别苑离开前,也曾是五月中下旬,她枕在他胸前,安静得听过他的呼吸声,也数过他的心跳声。 转眼,已经是三年后。 她淡淡开口,平淡里藏了清甜里,“清之,我想你了。” 不哭不恼,亦没有大喜大悲。 在只有他两人的时候,清雅如羽毛,缓缓飘落在他心底,轻轻泅开丝丝涟漪…… 他指尖微绻,他下颚轻轻抵在她头顶处。 鼻尖都是她发间熟悉的馨香,曾伴他在边关无数个夜晚,从失眠到入眠,从想念到踏实…… 他阖眸吻上她头顶。 —— “是吗?我也想你了。” 所以历尽艰难回来了。 …… 马车缓缓停下。 沈悦好奇撩起帘栊,却见是城西梁宅门口,沈悦不解看向卓远。 卓远没有应声,只是笑着牵她下马车。 沈悦心中隐隐觉察些许,又觉许是错觉。 卓远牵她上前,在粱宅大门口驻足,没有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大方扣门。 沈悦心跳声加快。 果真,大门后,温婉熟悉的声音响起,“谁啊?” 沈悦愣住,一瞬间,即使之前意料也想过许是空欢喜一场,但在舅母开门,舅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悦眼泪没忍住,泪如雨下,“舅母!” 庄氏微楞。 沈悦扑入庄氏怀中。 庄氏眼中也倏然涌起眼泪,鼻尖也忽得通红。 庄氏也抱紧她。 “舅舅,舅母,你们回家了!”沈悦哽咽似说不出话来。 庄氏也喉间微紧,“回家了!都回家了!” 沈悦似撒娇般,“哇”得一声哭出来。 庄氏也忍不住又哭又笑,也见卓远握拳低眉笑着,才一面给面前的沈悦擦眼泪,一面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哭,让清之看笑话了……” 沈悦微顿,舅母口中唤的是清之。 沈悦目光询问般看过来,沈悦又低头握拳轻咳两声。 沈悦方才想起早前卓新说的,有人去单城提亲了。 他去单城提亲了,然后舅母改口唤了“清之”…… 沈悦微怔。 卓远上前,朝庄氏点头致意,“舅母。” 沈悦忽得不哭了,脸色都红透了。 还……没成亲……怎么就改口了…… 见她红得似只煮熟的螃蟹似的,又半是懵懵的模样,卓远伸手,熟络得替她擦了擦眼角。 还当着庄氏的面…… 沈悦觉得自己的螃蟹壳都煮烂了去。 恰好梁有为也来了大门处。 “舅舅……”沈悦又顿住。 梁有为平和的眼睛里,也似噙了几分氤氲,却同庄氏说了一样的话,“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哭,让清之看笑话了……” 沈悦再次愣住。 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卓远笑了笑,朝梁有为拱手,“舅舅。” 沈悦目光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 总归,梁有为开口,“回家中说话吧。” 几人从善如流。 *** 舅舅久在官场。虽然早前是京兆尹手下的师爷,但毕竟在京中府衙行;后来去了单城,三年时间,也做到单城城守手下第一人。 舅舅在意穿着礼仪。 卓远来,舅舅去屋中换身衣裳。 舅母则亲自去了趟厨房沏茶。 偏厅中就剩了卓远和沈悦两人,沈悦算主人,留在偏厅中招呼客人,也算是…… 沈悦双手背在身后,好奇看他,“你……接舅舅舅母回来的?” 趁周遭无人,卓远偷亲她额头,“是啊,要怎么谢我?” 沈悦今日第几回僵在原处。 卓远凑近,似是为难般轻声道,“我虽然是正人君子,但是以身相许这种事情,看人我也不排斥……” 话音未落,沈悦狠狠踩上他的脚。 卓远吃痛,但是没有出声,因为见庄氏端了茶盏出来。 卓远笑了笑。 庄氏将沈悦踩人家的事情,尽收眼底。 沈悦赶紧收脚。 庄氏声音温和亦轻,只是略带责备,“阿悦,怎么这样?” 沈悦很想开口,但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卓远礼貌道,“阿悦同我闹着玩,不碍事。” 庄氏笑了笑,言外之意,看看人家。 沈悦很忽然觉得,卓远才是舅舅舅母的亲外甥…… *** 临近黄昏了,庄氏去厨房做饭。 沈悦馋舅母做的饭菜了,庄氏留卓远一道在家中用饭。 沈悦本是要去厨房帮忙的,梁有为唤住她,“阿悦,我有事同你说。” 沈悦驻足。 卓远笑道,“我同舅母去吧。” “……”沈悦目送卓远同舅母一道去了厨房,总觉得卓远去厨房帮忙有些说不上的奇奇怪怪的,眼下,似乎也容不得她多想。 书房中,单独同舅舅一处。 她早前瞒了舅舅舅母,要是舅舅问起,她还在想要怎么同舅舅说…… 而且,她也不知道卓远同舅舅舅母提亲时,怎么说的,说了些什么,舅舅舅母应当答应了,但是说了什么,卓远都没告诉过她。 眼下,单独和舅舅一起,沈悦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平远王找我和你舅母提亲了。”梁有为看她。 “哦……”沈悦支吾一声。 其实她也好奇,舅舅舅母答应了没有,但实在不知道应当怎么问,最后决定缄口,多说多错,听舅舅的就是了。 梁有为见她没有再吱声,看了她一眼,温声道,“阿悦,之前同你说过,我和你舅母商议过,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 梁有为顿了顿,沈悦也跟着顿了顿。 梁有为继续道,“所以,平远王的提亲,我和你舅母没替你做主,也如实告诉他,你的婚事由你自己来定。” 沈悦意外,可方才,卓远分明都唤了舅舅舅母…… 忽得,沈悦好像明白过来,脸色忽得红了。 应当是舅舅舅母刚说完,他改口唤了舅舅舅母…… 沈悦想死的心都有了。 梁有为看起来也差不多。 沈悦低声,“舅舅……” 梁有位叹道,“平远王很好,有担当,也有责任,是个好归宿,我同你舅母都很喜欢他。” 沈悦微怔。 梁有为继续道,“但无论他是不是平远王,我同舅母这里,都永远是你的家,避风港湾。” “舅舅……”沈悦眼底微红。 *** 厨房内,卓远真的在帮着庄氏斋菜。 因为有卓远在,冯婶和小娟都没有来厨房凑热闹,厨房内就只有庄氏和卓远两人。 庄氏备了不少菜,都是沈悦爱吃的菜。 庄氏逐一同卓远道起,如数家珍,也忍不住同卓远感叹,“听她舅舅说,她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些。后来她娘亲过世,来了京中同我们一处,她舅舅说她喜欢吃的菜,家中就时常做,怕她旁的说不习惯,所以口味也一直都没怎么变过……” 卓远深知和长辈相处之道。 长辈说话,只用认真听着,及时附和,最后大加赞同就是。 卓远是佼佼者。 虽然从小熊到大,但爹娘也好,祖母也好,都很喜欢他。 他将庄氏哄得很好。 庄氏起初还不怎么好意思让他摘菜,也做好了准备,要不动声色重新摘一遍的准备,却见他不仅摘得很好,而且洗得干干净净。 庄氏略微错愕。 卓远主动交待,“母亲在的时候,我经常帮她打下手。” 庄氏也是母亲。 这句话从卓远口中说出,庄氏更觉对他的喜欢多了几分。 早前,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平远王,而眼下,才觉得心中亲厚不知从何而起,遂又道,“你一定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卓远似是愣了愣,而后,眸间涌起一抹暖意,不觉笑道,“舅母说的是。” 庄氏又看了几眼,温和道,“清之,你想吃什么菜,我试试做做?” 卓远笑道,“肉沫茄子。” 庄氏笑,“这个阿悦也爱吃。” 厨房中,都是说话声和笑声。 …… 差不多入夜,庄氏的饭菜都做好,卓远帮着庄氏端了菜上桌。 沈悦其间去过一次,听到厨房里舅母和卓远说话。 卓远同舅母相处融洽。 沈悦没有入内打断,也不好意思入内,怕卓远忽然说些幺蛾子的话。 但大熊孩子很懂讨长辈欢喜。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真似舅母和亲外甥一般。 一道在偏厅用饭,卓远的教养极好。 所谓的教养好,就是与人相处融洽,不让对方觉得不舒服。 在饭桌上,卓远会给她夹菜,也会同舅舅舅母一道说话,沈悦恍然生出几分错觉来,怎么……像极了他今日是来见家长的…… 而且,还见得游刃有余。 沈悦莫名脸红。 饭桌上,舅舅舅母说起连夜的时,沈悦才收起先前的胡思乱想。 是许久没有梁业的消息,之前还是听涵生说起过。 眼下,又听舅舅提起,梁业年关回京会回京。 “真的?”沈悦惊喜。 …… 用过饭,冯婶和小娟帮忙收拾。 卓远同舅舅舅母说了会儿话,才同她道,“走吧,回去了。” 回去…… 沈悦看他,这是才是她家。 他当着舅舅舅母的面说“回去”…… 出门时,沈悦又补了句,“舅母,我晚点回来。” 庄氏莞尔颔首。 ***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平远王府去。 沈悦心中唏嘘。 沈悦靠在马车一端,双膝蜷起,舅舅舅母回京了,她真的很高兴。只是即便因为卓远的缘故,但威德侯府毕竟在京中,她有些担心。 尤其是,梁业年关会回京,难免会与威德侯府照面。 “威德侯府这里没事吗?”沈悦还是问起。 卓远叹道,“没有威德侯府了。” 沈悦惊讶。 她原本是靠在马车一端,双膝蜷起的,眼下,整个人都有些楞。 卓远没有多说旁的,威德侯府一事是忌讳,眼下威德侯府的上下已经伏法,但陛下还没拿定主意要怎么处理,所以,他也未同沈悦说起。 所以只能隐晦提起。 沈悦缓缓从惊讶里恢复过来,“日后,舅舅、梁业和涵生也不必避讳了是吗?” 卓远轻“嗯”一声,继续道,“我让陶叔帮忙,将舅舅调任回京了,听说京兆尹知晓舅舅回京,很高兴,恨不得让舅舅明日就去衙门报到。” 沈悦忍不住笑了笑。 卓远伸手绾起她耳发,鼻尖也贴近她鼻尖,“今日算定亲饭了吧。” 西秦的习俗,先提亲,对方答应后,双方一起吃定亲饭,而后就可以回去挑日子,最后双方商定婚期了。 沈悦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日这么积极,又赖在家中,原来是吃定亲饭的…… 果真,卓远又道,“我看了黄历,下月月中的日子不错。” 眼下已经五月下旬了,再过几日就算是下月了…… 下月月中成亲,就是转眼的事。 沈悦眨了眨眼。 他凑到近前,温声道,“六月的时候,风和苑的荷花都开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场景,两人都微微怔了怔。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悦心跳仿佛倏然漏了一拍。 他的声音温和似玉石,又藏了晨钟暮鼓的沉稳,声音里似是藏了一幅动人的画卷,“开窗的时候,屋中就能看到一池莲叶和并蒂莲花,闻到荷叶清香……” 沈悦眸间微滞。 他眸间的笑意,绮丽而蛊惑。 沈悦略微失神。 她原本靠在马车一侧,屈膝靠坐着。 眼下,已经被他逼至马车一侧,暧昧抵在身前,沉稳持重的声音里,似是若有似无的暧昧,认真道,“沈悦,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该搬来南院了?” 第229章 === 第229章 说谎 === === 第229章说谎 === 沈悦心底扑通扑通跳着。 他的呼吸近在跟前, 目光也贴在近前,她的心跳声快得仿佛停不下来。 她知晓分别不易,他很想她, 但她搬去南院不妥…… 沈悦目光微微低垂着,正好避过他的目光, “清之, 舅舅舅母回京了, 我想搬回家中住……” 早前舅舅,舅母, 梁业和涵生都不在京中,那时候京中才出了国公府失火的事,到处都是禁军, 陶叔怕京中不安稳,而后同她商议到平远王府暂住。 那时候她住的祈福苑, 离幼儿园很近, 也方便她每日往返幼儿园中,照顾幼儿园中的孩子。 后来涵生回京, 但一直都在启明学堂寄宿, 她大多时间都在王府中,所以也没搬回家中。 等到后来,家中请了冯婶和小娟来照看, 她其实应当就搬回家中的,但卓远不在, 府中的孩子们心中少了寄托,总想在她的听书苑多呆些时候,所以她还是留在听书苑,照料王府中的孩子, 似是习惯了,也成了每日生活的一部分。 只有休沐接涵生和阿四的时候,才会和涵生、阿四一道回家中住上一两日。 但眼下,舅舅和舅母回京了,卓远也回京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当再留在王府。 更勿提,变本加厉,搬到南院去。 沈悦伸手揽上他后颈,轻声哄道,“家中同王府离得近,我会每日晨间来王府……晚些回家中去。” 她话音虽落,卓远还是看她,没有应声。 她继续轻声哄道,“等日后成亲了,就要搬出家中去了……我想趁眼下多陪舅舅舅母一些时候,清之……” 他吻上她双唇。 她亦没有再出声。 马车外,是车轮轱轱的声音,马车内,他将她抵在角落处亲吻。 城西梁宅里王府并不远。 马车缓缓在大门处停下时,卓远吩咐了一声,“回南院。” 叶子顿了顿,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没敢问,直接驾了马车从侧门入了王府,而后直接驾了马车往南院去。 沈悦脸色兀得红了,“要取的东西在听书苑……” 方才出来,是同舅舅舅母说落了在东西在听书苑,要取了再回来。 卓远“嗯”了一声,亲吻轻轻落在她耳后。 沈悦似是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温声道,“先陪我,晚些再去。” 沈悦指尖微微滞了滞,耳根子都是红的。 马车缓缓停下。 卓远牵了她的手下马车,刚撩起帘栊,“六叔!”“舅舅!”一群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两人都愣住。 眼前的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都向他们冲了过来,尤其是小五,“六叔!” 卓远只得松开沈悦的手,将扑过来的小五抱了起来。 同峦城时候相比,又高了一头,卓远想起沈悦说的,三四月是猛长期,孩子都长得快。 从正月到五月,卓远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又沉了!” 小五在他怀中笑道,“那是你抱得少了,六叔,你以后要多抱我!” 卓远突然语塞,竟然头一回觉得小五忽然开始讲道理了之后,比不讲道理要难对付多了。 小五拥了拥他,忽得哽咽道,“六叔,你终于回来了!” 卓远心底微沉,却很快,又微微松了松,“想你们了。” 小五鼻尖一红。 明显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在听到卓远口中那句“想你们了”的时候,鼻尖还是不争气的酸了。 真丢人! 本来是想让六叔看到男子汉的! 结果又鼻子一红。 但好在忍住没有哭,算勇敢了! “有没有好好练剑?”卓远记起峦城的时候,小五已经能和他对剑,而且不输军中的普通士兵。 眼下几个月过去,卓远心中期待。 小五骄傲道,“当然啦,天天都有,每日风雨无阻。我答应了你的事,都做了!我也有照顾好阿悦,没有给阿悦添乱,还在幼儿园当小助教!” 小五恨不得一口气都说完。 “那明日,等六叔早朝回来,六叔同你练剑,看看你有多少长进?”卓远提议。 “好啊!”小五环臂,“那六叔,你可以要小心哦!上回就差点大意输给我!嘻嘻!” 卓远一手抱他,一手握拳,两个拳头怼了怼。 小五欢喜笑开。 卓远放下小五。 卓新行前,朝卓远轻咳道,“他们非说要来见你,我说六叔同阿悦一道去见舅舅舅母了,他们偏要在这里等。” 小八一双眼睛期待看他,“六叔六叔,你是去找阿悦的舅舅舅母提亲了吗?” 卓远半蹲下,同小八齐高,不由叹道,“这都谁同你说的?” 那就是了! 小八捂嘴笑道,“就不告诉你!嘻嘻嘻!” 反正小八高兴得不得了,“阿悦以后就是我六婶了,是不是!” 小八得意得朝卓远问起。 卓远顺势转身,笑容可掬看向沈悦,“是吗,六婶?” 沈悦脸瞬间涨成胭脂色。 “阿悦脸红了。”小七提醒。 卓远似恍然大悟一般,轻声朝小七道,“说的是呢!阿悦脸皮薄,会不好意思,所以,六婶要悄悄得叫,私下叫,阿悦就不会尴尬了。” 小七捂嘴笑开。 “记得了吗?”卓远朝他眨了眨眼。 小七连连点头,“记得了。” 叔侄两人简单的手指拉钩。 …… 再上前的,就是桃桃。 和早前几个男孩子不同,桃桃上前,依旧是水灵灵的眼中噙着眼泪。 见了卓远,便扑到卓远怀中,“舅舅!” 温暖的一声,似是将人心都彻底融化了去。 这些孩子里,桃桃是他最牵挂的一个。 每回他出征,哭得最厉害的就是桃桃,听碧落说起,他离开的时候,桃桃有时候会一连哭上三两日。 做梦的时候也会喊舅舅。 因为桃桃年幼,对分别的恐惧远大于旁的孩子。 年幼的孩子往往对时间没有太多概念,对桃桃来说,舅舅离开一日,和舅舅永远离开之间的区别,桃桃并不能分辨得很清楚。 所以早前的桃桃总是哭。 但眼下,桃桃眼中虽然噙着氤氲,上前同往常一样拥抱卓远,没有像以前一样“哇哇”大声哭出来,而是会控制情绪,温柔道,“舅舅,桃桃想你了……” 每个孩子都在以不同得方式长大。 而桃桃的长大,就是更好的情绪把控,和更准确的情感表达。 卓远心中仿佛从未有过感叹,轻声道,“舅舅也想你了,桃桃。” 桃桃拥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甜甜笑了笑。 …… 等到小六时,小六双手背在身后,远远就朝卓远笑了笑,“六叔,欢迎回家。” 卓远看她,一瞬间,所有的感叹都涌上心头。 尤其是,说这句话的人是小六! 若说先前卓远是情绪有激动起伏,但成年人的情绪惯来比孩子控制得要好,尤其是久别重逢的时候。 但在小六这里,似是规律被打破。 卓远喉间哽咽,似是万千感叹都汇聚在喉间,眸间朦胧得看着朝她走来的小六。 小六上前拥他,“有六叔的家,才是家。” 卓远揽紧她。 *** 孩子们都长大了,同卓远打了招呼,见卓远,阿悦和大哥有话要说,便同二哥一道在风和苑前苑里玩捉迷藏,没有打扰几人。 沈悦早前没有见过卓旻。 卓新同卓远长得有些许挂像,眼前的人也同卓远有些许挂像。只是像的地方不一样,而且也不明显。 但偶然看过去,还是会觉得他们眉目间似是隐隐有几分相似的痕迹。 卓远没有开口的时候,沈悦心中其实就有些许觉察,王府中没有见过的,就只有大公子卓旻和三小姐卓颖两人。 眼前的人,看年纪差不多大卓新两岁左右。 应当就是卓旻。 果真,卓远同她介绍道,“阿悦,这是阿旻,早前同你提起过,是我大哥的儿子,也是卓新小五他们几人的大哥。” 卓远说完,目光看向卓旻,卓旻朝沈悦拱手,“卓旻见过六婶。” 沈悦好容易平复的脸色,又忽然红了,正好开口,转了话题,“怎么没见卓颖?” 卓颖是卓旻的妹妹。 她早前听卓远说起过,因为卓旻和卓颖的母亲是从南顺远嫁过来的,母亲过世之后,外祖父和外祖母很想念这两个远在西秦的外孙和外孙女,所以卓旻和卓颖会分明再西秦和南顺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另一处地方。 但自沈悦来了平远王府,还从未见过卓旻和卓颖兄妹二人。 卓旻继续道,“前一阵外祖母病重,舍不得颖儿离开南顺,所以在南顺呆得时间久了些。后来外祖母过世,外祖父因为外祖母过世的事情伤了神,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颖儿就一直留在南顺陪外祖父。所以一直没有回西秦国中,便也没有见过六婶。” 这是沈悦没有见过他们兄妹的缘故。 卓旻又道,“这趟回西秦,正好还有一件事,受外祖父所托,听听六叔和六婶的意思,请六叔和六婶拿主意。” 卓远看他。 卓旻笑道,“南顺和西秦路远,往来不变。外祖父的意思是,颖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正好外祖父的学生里,有一个名唤曾阙的,书画造诣很好,人品也好,还是颖儿的意中人。外祖父的意思是,想差不多将此事定下来。此事关系颖儿,外祖父说他始终是外祖父,颖儿姓卓,此事可能还需六叔和六婶出面。最好,是能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到南顺。外祖母过世已满三年,也出孝了,外祖父是想尽快将婚事定下来,想看颖儿出嫁。” 卓旻说完,沈悦也才反应过来。 之前卓远是说,卓旻和卓颖都是他大哥的孩子,卓旻比卓新年长两岁,卓新比卓颖年长三岁。 卓新都十七了,卓颖也到了当说亲的年纪了。 卓远微楞,忽然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 “我知晓了,等这头的事定下来,我就同阿悦去趟南顺。”卓远应声。 卓旻应好。 卓远口中的事,是指的他同沈悦的婚事。 卓旻隔两日要离京。 卓远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同卓旻和卓新去了后苑的船坞饮酒。 沈悦则带了旁的孩子们在前苑里下冒险棋。 宝贝们很久没见卓远,从知道六叔/舅舅回京起,就兴奋了大半日了!眼下同沈悦下了会儿的棋,陆续打起了瞌睡来。 沈悦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几人上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却还是不愿意走,还要赖在风和苑中和六叔/舅舅一处,沈悦没办法,让人知会了平妈妈,慧妈妈,王妈妈和碧落几人一声,说孩子们今日见了卓远兴奋,要留在风和苑睡觉。 孩子们围着欢呼雀跃。 但欢呼雀跃后,很快又跟着沈悦分别去了东西两处暖阁入睡。 小六和桃桃在东暖阁。 小五,小七和小八睡在西暖阁。 今日累了,也兴奋了,都不需要沈悦怎么哄,几个孩子很快就睡着。 沈悦又在床边坐着陪了他们些时候。 等稍晚些,唯一还没怎么睡实沉的桃桃也终于踏实睡过去了,沈悦才起身替她们二人重新盖了丝被。 卓远和卓新,卓旻喝完酒,卓新和卓旻直接回了苑中,卓远正好回了东暖阁。 “都睡了?”卓远折回的时候,刚好是桃桃睡实沉的时候,沈悦替桃桃和小六盖被。 许是夏日里的池塘有蛙声的缘故,他的脚步声很轻,他来的时候,沈悦都没怎么听见,眼下,才应道,“睡了些时候了,但是桃桃总是踢被子,睡得不怎么踏实,刚刚才睡好。小五,小七和小八在西暖阁里” 卓远颔首,正好上前,自身后拥着她,借着酒意将头搭在她肩上。 沈悦微怔,轻声问道,“卓新和卓旻回去了?” 卓远应了声“嗯”,但整个人都没怎么动弹。 沈悦温声道,“不早了,我也回去了,舅舅舅母在等我……” 沈悦言罢,但他从身后环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沈悦愣住,“清之。” 他饮了些酒,言辞间都带了旁的痕迹,“我不想你回去,我想你留下来陪我,像在峦城的时候……” 沈悦僵住。 话音刚落,沈悦还未来得及应声,他已抱起她往主屋去。 她脚下凌空,心跳又似倏然漏了一拍,攥紧他衣襟,“清之,舅舅舅母会担心……” 他早有蓄谋,“我让叶子去趟家中,同舅舅舅母说声,今日府中孩子们太闹腾,离不开你。” “舅舅舅母会知道我们在说谎的……”她咬唇。 主屋同东暖阁离得不远,他抱她入内。 阖上房门,沈悦只觉他的气息将她抵在门后,“没说谎。” 她眸间轻颤。 他淡声道,“阿悦,清之宝宝还没睡。” 第230章 === 第230章 荷塘清晖 === === 第230章荷塘清晖 === 内屋的小榻上沾满了荷塘清晖, 他伸手,微微将小榻一侧窗户掩了稍许。 月光隐在窗户的缝隙里,刚好落在他精致的五官上。 他缓缓宽衣。 月光在他身后, 映出男子后背一抹完美曲线。 沈悦有些不敢看他。 他温柔得吻上她的额头,鼻尖, 唇畔……温柔的亲吻,既让人放松, 亦会让人亲近。 荷塘里蛙声, 连绵不绝。 亦如他的呼吸, 温和得贴近她的耳后与修颈处。 她轻轻揽紧他后背, 整个人微微颤了颤。 他虎口处的薄茧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留下些许暖意,清亮的眸子里, 映出眼前的动人光景,在荷塘清晖里, 份外撩人心扉。 他饮了些酒, 虽然克制,亦有耐性,指尖缓缓轻抚, 亦会在她忍不住叹息的时候俯身吻上她的唇角。 他能感觉她眸间一点点的变化,亦如她忽然抱紧他,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额头上涔涔汗水, 靠近他胸膛,脸上泛着红晕,不怎么说话。 “休息会儿吗?”他吻上她额头,温和问她。 他自然知晓她方才如何了。 她也知晓。 只是当他指尖再次抚上她腰身时,她好似想起方才一般…… 她整个人微微滞了滞, 脸色又兀得红透。 “那不休息了。”他笑了笑,“早些回去?” 她咬唇,轻轻颔首。 他俯身从小榻上拾起他的衣裳,盖在她身上,而后抱了她到屏风后的床榻上。 帷帐厚重,一侧的夜灯只透了朦胧的光亮到帷帐里。 外阁间屏风上,映出两道交织的声音。 她方才攀登过一回,他才初初开始,她眸间失了清明,他尚游刃有余。 长夜漫漫,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他额间的汗水低落在她眉心,化成朵朵腊梅。 从早前的京郊别苑出征,到峦城久别,再到风和苑时抵死缠绵,他从当初年少,到边关历经生死,归来仍是她的少年…… 耳房里,水汽袅袅。 她似是连一分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温热的水温舒服得让人涌起阵阵困意。浴桶里,他替她清洗擦拭,她身上都是方才欢好的痕迹,他轻声道,“阿悦,别回去了。” 沈悦看了看他,忽然会意。 脸色再次涨红了去。 他抱她坐在小榻上,替她擦拭头发。 夏日的夜里,不会冷。 他吻上她额头,甜蜜笑了笑,“我想你日日都在这里。” *** 内屋里都是清淡的白玉兰花香,床榻上,他从身后揽着她入睡。 她今日是真累了,没多久就疲惫睡去。 只是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紧,应是担心今晚留宿风和苑的事。 早些成亲就好了,不然回回让她为难。 “晚安,阿悦宝宝。”他亦埋首在她颈后。 *** 卓远醒来的时候,已经卯时。 今日是他回京之后的第一日早朝,卯时前后就要起。 他习惯了这个时辰醒,只是沈悦习惯睡在外侧,他撑手起身的时候亲了亲她侧脸,又不想吵醒她。 昨晚闹腾得太厉害,他也知道将她折腾得不轻。 他从屏风后更衣出来的时候,沈悦还裹在被子里,露出的修颈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腊梅痕迹。 他又偷偷亲了她的额头,半蹲在床头,伸手熊孩子一样刮了刮她鼻子,“我就是想你陪我,我想你了啊。” 她睡得很熟。 他又‘认真’道,“清之宝宝可比他们聪明多了,笨阿悦。” 他笑笑,再次亲了亲她额头,而后伸手取了一侧的外袍,出了外阁间。 …… 沈悦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迷迷糊糊翻身,身上似是散了架一般的疼,沈悦忽然醒了,撑手坐起,才看着果然是风和苑的主屋。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完蛋了。 舅舅舅母回京第一日,她就夜不归宿。 眼下都日上三竿了。 沈悦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从主屋出来的时候,也似鬼鬼祟祟一般,却正好和书瑶遇到。 沈悦心里一个激灵,好似做贼心虚被逮住,当即转移话题,“孩子们呢?” 书瑶应道,“晨间各位管事妈妈把公子小姐都接走了。” 沈悦心中唏嘘,没穿帮就好。 “那我先走了……”沈悦支吾。 书瑶目送她离开,低眉笑了笑。 到了幼儿园,孩子们已经开始户外活动了。 洛铭和周舟在,她今日迟了这么多,孩子们还是照料得很好。 “沈姑娘。”两人上前招呼。 沈悦轻声道,“家中有事,来晚了些。” 洛铭叹道,“我同周舟都以为沈姑娘病了。” 沈悦笑道,“昨晚没怎么睡好,有些不舒服,稍后找个地方打盹儿。” 周舟点头,“这里有洛铭和我看着,沈姑娘不用担心。” 沈悦点头。 孩子们很少见沈悦有迟到或是不来的时候,当下都朝她围了过来。 “阿悦阿悦,你是生病了吗?”小晨光怀中还抱着蹴鞠,但是第一个上前关心她。 沈悦半蹲下,莞尔道,“小晨光,多谢你的关心,阿悦没有生病,阿悦只是昨晚睡得有些晚。” 小晨光皱了皱眉头,“那你以后要早些睡哦。” 沈悦点头,“听你的。” 小晨光笑着跑开。 孩子们仿佛天生带了治愈能力,沈悦只觉都没早前那么累了。 等到晌午,陪跳跳糖班的孩子们用了午饭,沈悦领孩子们去午睡。 扩建后的幼儿园,每个教室都有单独隔开的午睡室,午睡室里有厚重的窗帘,孩子们进入到安静和具体的氛围内,更容易养成午睡的习惯。 趁着孩子们午睡,沈悦也去休息室小寐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舒服多了,重新开始陪着宝贝们用间点,参与下午的团队讨论。 工作的时候,时间很快就过去。 跳跳糖班的孩子年纪小,所以不会留在王府幼儿园中晚饭,家人会在申时六刻统一来幼儿园大门处接。 如今的跳跳糖班已经有十六个孩子,但好在助教多,也能兼顾得过来。 沈悦领着宝贝们,从教室穿过苑子,来到晨检大厅内的休息区。 这一七曜,算是单周,正好没有课外活动,所以申时六刻家长接走孩子后,就要两个休沐日以后再来幼儿园了。 所有孩子的家长并不都是同一个时间来。 陆续来的家长,沈悦也陆续领了孩子从休息区出来。 因为跳跳糖班的孩子年龄普遍都小,所以每天放学的时候,沈悦会相对于来接送的家长沟通更多些。尤其是休沐前的那一次接送,沈悦会大致做小段时间的沟通,方便家长了解孩子日常情况。 眼下王府幼儿园的入学数量有限,所以大都是京中官宦子弟。 因为王府幼儿园不易进,所以为显重视,大都是各府的夫人主母亲自来接送,才不显怠慢了。 所以沈悦能和这些孩子的母亲沟通的,其实比当初平妈妈,慧妈妈等人更多。 最后一个来接的孩子是小晨光。 小晨光是吏部侍郎的儿子,侍郎夫人今日来迟,说是路上马车险些撞人,有些吓倒,耽误了时间,沈悦陪着安抚了侍郎夫人一阵,侍郎夫人有个人说话,仿佛也不像早前那般担心,而后才领了小晨光离开幼儿园。 “阿悦再见!”小晨光朝她挥手。 她亦朝他挥手,“小晨光,再见。” 幼儿园中的孩子,有毕业,有新生,周而复始 看到小晨光的时候,沈悦想起小七。 他和小七一样,听话,懂事,守时,而且认真。 小七明年也要毕业了。 小六,小七是差不多大的,等明年开春,小六,小七从幼儿园毕业,王府的孩子还在幼儿园的就只剩小八和桃桃了。 沈悦忽然间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些。 *** 沈悦今日还要去启明学堂接涵生,舅舅舅母回京还没见过涵生。 涵生自从这学期当了助教,又是翰林院辅修,整个人从早忙到晚,到很晚的时候才有时间完成今日的功课。 这些都是阿四同她说的。 梅花香自苦寒来,她清楚,涵生的付出是有价值的。 涵生今日的课程,不会这么早结束,沈悦先抽空回了趟家中。 她昨晚没回家,心中有些忐忑。 推门入内的时候,正好庄氏到了苑中,“回来了?” 沈悦正好撞个正着,支吾道,“嗯,昨晚府中的孩子闹腾,哄到很晚,今日又是幼儿园一天的课,一整日了才回来。” 庄氏没有戳破。 沈悦见缝插针,“我先去沐浴,太热了。” 庄氏颔首。 庄氏知晓她自幼怕冷,但同样怕热,夏日热得时候,可以一个人再屋中不出来,有一回庄氏去给她送水,见她吊带短裤穿着,惊呆了,沈悦连忙道,太热了,怕中暑。 眼下,沈悦说要去沐浴,庄氏没有多想。 屋中有备好的水,沈悦简单洗漱,才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舅母,我去接涵生了。”她重新换好衣裳出门,庄氏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应好。 冯婶笑道,“想着公子要回来,激动一整日了。” 沈悦笑,“走了冯婶。” 冯婶应好。 沈悦上了马车,叶子驾着马车往启明学堂去。 每回沈悦都是一道接了涵生和阿四回家,一起在家中住一日,第二日才回王府。 眼下,舅舅舅母回京,卓远也回来了,阿四应当不会再在家中住上一日。 沈悦想,涵生和阿四许是都不习惯。 马车抵达启明学堂前,沈悦收起思绪。 叶子撩起帘栊,“沈姑娘,前面堵上了,怕是要步行过去。” 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人,沈悦的确见马车堵到了好远开外。 “好,那我们晚些也走过来,正好让他们多走动。”沈悦正好可以领着两个孩子散步到马车这里。 叶子应好。 段牧陪沈悦一道去启明学堂外。 下车的地方离启明学堂有些距离,沈悦步行到启明学堂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在等候。 “王爷!”沈悦还未开口,段牧先开口了。 卓远应声回头,见是沈悦同段牧一处。 见到他,沈悦微微愣住,昨晚太过亲近,今日见到他,一时还有些脸红。 又忽然想起,他应当是来接阿四的。 他向来对府中每个孩子都好,所以孩子们才都喜欢他。 昨日同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几人都见面了,今日是特意来了启明学堂这里接阿四。 “阿悦。”他唤她。 她踱步上前,“我来接涵生。” 她没留意近前的花枝,他伸手撩开,不留痕迹,“我正好从宫中出来,想着来启明学堂近,接阿四一道回府。” 沈悦点头。 正好,书院大门处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一听,应当是这个年级段的衔接班孩子出来了。沈悦和卓远果真见到阿四,阿四身侧是沈涵生,阿四一直在叽叽喳喳同沈涵生说着话。沈涵生是阿四班级的助教,一道放学时间也是对得上的。 沈悦已经习惯阿四同涵生要好,而且阿四大多是主动找话的一个。 但卓远却意外,阿四性子偏冷一些,府中的孩子都少有能同他说这么些话的,这回,却是他自己一直不停得朝着别人说话,分明乐此不疲,还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卓远记忆中从未有过。 小大人,也有这么粘人的时候? 沈悦轻声道,“那是涵生。” 沈涵生? 卓远意外。 涵生是沈悦的弟弟,早前是将军夫人的缘故,帮忙送到的启明学堂,但卓远没想到涵生同阿四要好。 他才回京,还没来得及同阿四说话,自然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沈悦告知,“涵生这学年正好做阿四班级的助教,他们二人时常一道看书,有时会斗嘴,也会相互较劲儿,他们二人关系很好。” 沈悦说的时候,卓远正好尽收眼底。 阿四似小黏虫一般跟着沈涵生,不敢走太快,也不敢走太慢,要正好和涵生一排。 他怀中抱着书册,说话的时候头头是道的小大人模样,卓远忍俊。 良久,阿四似是真的觉察有一道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阿四环顾四周,仔细寻找。 来接的人实在太多,阿四第一轮没有看到。 而且每次都是沈悦一个人来接,这次沈悦同卓远站在一处,阿四远远扫了一眼就过去了,还在找自己来接他们的沈悦。 忽得,阿四目光收回。 似是难以置信得看向前方,整个人都愣住,“六叔?” “六叔!”阿四激动得朝他跑来。 沈涵生意外,顺势看了过去,见阿四狂奔向远处的身影。 身影一侧,是他姐姐。 沈涵生重新瞥目看向卓远,只见阿四罕见得将书都扔了,直接跳到卓远怀里。 卓远也笑着抱起他,“小大人!” 阿四难得哈哈哈笑出声。 沈涵生是时常听阿四在他面前提起他六叔,但眼下,眼见为实,才知晓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六叔。 恰好,沈涵生见沈悦目光朝他看来。 “姐!”涵生挥手,朝她笑笑。 沈悦也是。 沈涵生快步走来,到沈悦跟前刚唤了声,“姐!” 正好是卓远将阿四放下来。 “沈涵生,这是我六叔!”阿四兴奋得朝他介绍道。 沈涵生看了看他,又朝卓远看过来。 “涵生?”卓远温和问道。 涵生第一次见他,原本心中就一直好奇,卓远是怎么样的人,眼下才见他身材颀长,五官精致,相貌堂堂,不像想象中的军中之人一样牛高马大,凶神恶煞,力能扛鼎…… 真像姐姐说的那样,如沐春风。 沈涵生抬眸看他,大方道,“姐夫。” 阿四惊呆,沈涵生,你也有这么会拍马屁的时候! 第231章 === 第231章 十月正好 === === 第231章十月正好 === 卓远果真受用, 又朝他温和笑道,“你和阿悦生得挂像。” 阿四赶紧看了看沈涵生,又看了看阿悦, 他怎么不觉得他们让人生得像的! 但架不住六叔说的话,沈涵生喜欢听。 沈涵生也笑着看向卓远, “你和卓泉长得也挂像。” 轮到阿四愣住。 卓远笑出来,明显高兴。 沈涵生, 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 也更有意思。 “马车停得有些远, 边走边说。”沈悦提醒。 几人都听她的话。 涵生走在沈悦一侧, 阿四走在卓远一侧,卓远和沈悦走在一处, 夕阳西下,阿四忽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温馨。 六叔和阿悦一起来接他下课。 他早前从来没想过, 眼下, 自己都有些羡慕自己。 一旁,还有不敢欺负他的沈涵生。 阿四觉得哪哪都好,哪哪都温馨。 “乘一辆马车, 我让叶子先回去。”卓远同沈悦说话,已经亲厚熟稔。 沈涵生一面走着,一面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 沈悦应好。 他二人之间的相处很融洽。 没有谄媚奉承, 也没有刻意讨好, 就是很舒服的两个人走在一处,说着坐谁的马车,路上远不远。 会一起问起阿四在学堂的趣事,也会问他翰林院辅修的差使累不累。 他一一应声。 他早前一直好奇,平远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姐姐的弟弟, 自然也会担心。 军中的人多武断专横,但卓远同他想象得全然不同。 在他面前,姐姐也不需要刻意要强。 他们之间,相互尊重,也会相互逗趣。 同他们在一处,不会无趣。 沈涵生渐渐眸含笑意。 启明学堂离城西梁宅不愿。 马车会先送沈悦和涵生回梁宅,然后再回平远王府。 马车上,几人一直在说话。 都不怎么有违和感。 许是因为,沈涵生同沈悦一处,阿四同卓远一处,但沈悦又同卓远可以一道说话,涵生和阿四之间熟络,阿悦也同阿四亲厚,卓远虽然是第一次见涵生,但架不住两人一个聪明,一个情商够,整个回城西的一路,马车上都是欢声笑语,而且不突兀。 很快,马车到了城西巷子口。 阿四欢喜了一路,忽然才反应过来,“阿悦,不和我们一起回王府了吗?” 阿四忽然问起,卓远和沈悦都顿住。 沈涵生看了看他二人,佯装不察。 卓远伸手摸了摸阿四的头,解释道,“阿悦的舅舅舅母来了,阿悦要在家中陪他们。” 阿四也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应当回家了。 忽得,阿四看向他,目光中一幅,那你完蛋了的表情。 若是没有沈悦和沈涵生在,卓远一定揍他。 言辞间,马车缓缓停下。 卓远撩起帘栊,是见马车到梁宅外了。 卓远扶沈悦和涵生下马车,卓远似是有些舍不得,又不怎么好显露,只有轻声道,“那,隔两日见……” 他总不好每日往梁宅来。 但休沐日有整整两日,他似是从未这么盼过休沐日越短越好。 “嗯。”沈悦点头。 他折回马车处,留恋看她。 眼见沈悦牵了涵生去扣门,他心底似是被什么温柔蛊惑着一般,但昨晚已经闹过了,久了舅舅舅母是会多想。 …… 回去的马车上,卓远发呆。 “才分开,你就想阿悦了。”阿四托腮看他。 卓远佯装惊愕,“这么明显吗?” 阿四忙不迭点头,“就差在脑门正中,大写昭告天下四个大字了。” 卓远:“……” 马车缓缓驶过再下一个街口,阿四提醒,“喂,再远些,就真不好回去了。” 卓远语塞。 阿四叹道,“我们去蹭饭。” *** 屋外敲门声传来,涵生厨房同庄氏说话。 沈悦应门,“谁啊?” “我们。”卓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卓远的声音,沈悦开门,笑盈盈看着他和阿四两个人。 不待沈悦开口,卓远握拳轻咳一声,主动道,“阿四饿了,他听我说,昨日吃了舅母做的菜,特别好吃,他也想吃。” 言罢,摸了摸阿四的头。 阿四一脸哀怨,“是啊,我可想吃了,所以让六叔带我回来。但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六叔脸皮厚些……” 沈悦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明显前半句是有人教的,后半句是心里想的。 卓远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正好沈涵生上前。 阿四赶紧收起如丧考妣的表情,“我饿了。” “先进来。”沈悦温和笑了笑。 两人似泥鳅一样溜了进来。 沈涵生忽然觉得,阿四身上的某些……很奇奇怪怪的特制,似是忽然找到了出处…… *** 梁有为离京三年,虽然还是在京兆尹手下做事,但初回京中,不少事情处理,今日早出晚归。 庄氏做了饭菜。 饭菜上桌,沈悦还好,卓远和阿四,涵生三人现场表演了风卷残云。 卓远是因为昨日和庄氏一起在厨房摘菜的时候,提起过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菜,但昨日的菜都备好,庄氏没办法改,但今日,庄氏原本想的就是他还会来家中吃饭,所以也备了他昨日说的爱吃的菜。 都是卓远许久没有吃到过的菜,卓远一时停不下来。 涵生是因为喜欢舅母做的菜,每回从单城回来,都要习惯好一阵子,眼下好了,回到家中就能吃到舅母做的饭菜,一口气吃得不剩。 到阿四这里,没有比学校食堂更难吃的东西了。 他想日日都在阿悦舅母这里蹭吃蹭喝。 于是沈悦和庄氏惊讶得看着桌子对面的卓远,涵生和阿四三人,险些将盘子都舔了…… 而后,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相互大笑起来。 庄氏见菜不够,又起身,“还有,我去去就来。” 原本菜就备得多,眼下再多做些也不难。 沈悦原本要跟去帮忙,庄氏制止,卓远在,舅母怕他跟来一道帮忙。 沈悦会意。 不久,庄氏又端了满满两大盘子菜上来。 “哇~”阿四觉得被幸福包围。 “多吃些。”庄氏连消食茶都给他们备好了。 沈悦忽然想起一句话,抢着吃的饭才香。 眼前就是。 *** 等吃完饭,喝了消食茶,几人陪着庄氏说了会儿,卓远和阿四就要回去了。 已经入夜,府中还有旁的孩子在,卓远始终是要回去的。 而阿四,其实以往每次这个时候都会住下来的,但眼下,阿悦的舅舅舅母回来,家中的房间就不够了,而且,六叔也回来了,他哪里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卓远看向沈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里傻气。 方才和阿四回来,也就是能同她多呆些时候,其实到了眼下,也是要走的。 反而更不舍。 “去送送。”舅母主动开口,“正好散步消消食。” “哦。”沈悦感觉自己是被舅母推出去的。 但其实,涵生和阿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个个心如明镜,卓远和沈悦一处,他们两人就走在前面,拌嘴也好,说话也好,总之,给他们两人留出些许相处时间。 很快,两人就在前面走得不见踪影。 有暗卫跟着,不会出意外。 沈悦继续和卓远一道踱步。 “卓旻离京了吗?”沈悦问起。 她昨日似是听卓远和卓旻说起过,但今日晨间,她慌慌张张得,也忘了问卓旻的事,而后幼儿园的事分心,再等回梁宅的路上,她才想起。 卓远知晓她对卓旻好奇。 府中的孩子各个都跟她熟络,卓新虽然是大一些的孩子,因为在府中呆的时间长,也同沈悦亲厚。 但沈悦对卓旻陌生。 周遭没有旁人,卓远轻声道,“阿悦,其实早前没同你说,阿旻在替我做事。” 沈悦意外。 他早前是说,卓旻和卓颖时常往来南顺和西秦之间,卓旻喜欢书画,所以不喜欢军中和朝中之事,所以平远王世子都是由卓新承袭的,但是眼下又说,卓旻替他做事。 沈悦有些没想明白。 卓远继续道,“阿悦,阿旻手上有王府所有的情报网,从很早之前开始,阿旻就在做这件事。往返南顺是幌子,他是在替我做事,替平远王府做事,这样的身份,旁人不容易觉察,也大都会将他排除在外,所以阿旻游刃有余。” 沈悦听得出神。 卓远又道,“平远王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撑起的,这背后,有陶叔,还有阿旻。只是阿旻有自己的选择,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朝中和军中,所以做这些事情,反而可以兼顾南顺和西秦像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阿旻是所有孩子里心智最成熟的一个。所以平远王府的世子是阿新,不是阿旻。” 沈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早前真以为卓旻醉心书画,原来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一个世家有一个世家的利益,卓旻维护的是平远王府的利益。 但在维护平远王府利益的同时,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 卓旻天生不想做平远王,所以卓新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悦转眸看向卓远,他其实在竭尽所能,周全府中所有的孩子。 卓远又道,“这次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通敌,手段皆很隐秘,若不是机缘恰好,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后来我让阿旻去查两家通敌的证据,阿旻查到了,所以来平关寻我,原本不想单独回京的,他是特意来看你的,六婶?” 听他突然这么一唤,沈悦脸红。 恰好路过一条巷子口,其实入夜有些时候,周围没有太多人。 卓远伸手,牵了她到巷子深处。 几乎不见人影,清净,却又有屋檐下的灯火,看得清彼此,亦不被打扰。 沈悦尚未反应过来,他忽得单膝跪下,笑着看她,“沈姑娘,清之去求过亲了,舅舅舅母说,你的婚事要你自己点头。清之不才,也算半个青年才俊,又仰慕沈姑娘已久,沈姑娘不在,日日神魂颠倒,还望沈姑娘垂怜,答应清之求亲。” 沈悦惊呆,不知他怎么会…… 但下一刻,他从袖间掏出一枚手帕,手帕里是一枚翡翠玉镯。 “我娘留给我的玉镯,讨媳妇儿用的,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就一枚,镯子送出去,就是我送出去了。沈姑娘,嫁我,清之此心可鉴日月。”他分明半是打趣,半是诚恳。 沈悦上前,他屏住呼吸。 沈悦没有伸手接他手中的玉镯,而是叹道,“哪儿学的?” 卓远微怔,这不仅不像想象中激动得泪流满面,反而平静得问他哪里学的…… 卓远愣住,“书上?” 沈悦礼貌笑笑,“什么书?” 呃,卓远决定坦白从宽,如实道,“孟子辉教的……” 果真,沈悦继续礼貌笑笑,“还教你什么?” 卓远叹道,“还说大凡这个时候,对方都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偶尔也会有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的,然后,就说嫁了……” 沈悦若有所思点头。 卓远赶紧补充道,“但沈姑娘与众不同……” 这个时候还不忘求生欲,沈悦忍不住笑。 卓远撒娇,“沈姑娘,我这都跪麻了,要不你先答应了?” 沈悦却在他面前半蹲下,“我的军令状呢?” 他方才早就想到了,当即从袖中掏出一枚折好的纸出来,然后当着她的面……吃了…… 沈悦吓坏,连忙伸手制止,“卓远!” 结果他趁机将镯子套在她手上,沈悦愣住。 他才笑盈盈得从口中取出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逗你的,还真吃啊,这是让孙勇给我立的军令状,好久没让他立军令状了,今天心血来潮……” 又开始熊了,沈悦脸都黑了…… 卓远赶紧噤声,转了话题道,“反正……镯子带上了,也取不下来了,我娘给的聘礼就这么一个,后悔不了了。” 他知晓她不生气,所幸近前亲了亲她侧颊,沈悦果真没有躲开。 “真好看!”他感叹。 沈悦也顺势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玉镯,他却悠悠道,“诶,我说人好看。” 沈悦抬眸看他,卓远笑若清风霁月,“算求亲上了吗?” 她吻上他唇角。 卓远一张脸都要笑烂了。 …… 从巷子深处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街上更没多少人。 他牵着她的手道,眼中兴奋还没怎么褪去,“晚些时候还要去趟南顺,处理颖儿的定亲和婚事,我们二人的婚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了。我早前让陶叔看过,六月有好几个好日子,不如将婚事等在六月?” 沈悦目露迟疑,“下个月会不会太匆忙了?” “那……七月?”卓远退步。 沈悦想了想,抬眸看他,“七月要准备夏令营,这次夏令营的孩子众多,而且有好几个班一起,八月去夏令营,会在中秋前几日回京。” 所以七八月是不行了。 “那九月?”卓远艰难再退一步。 “九月刚开学不久,下学期,会多两个班级,九月应当是最忙的时候……” “十月?”卓远觉得手心都凉了。 沈悦叹道,“十月计划有第一期的家长沟通会,还要为下学期的人手做准备。” 卓远觉得自己都要凉了。 果真又听她道,“十一月是娘亲忌日,我可能要同涵生回晋州一趟……” 婚丧不可同月。 再等腊月都过年了,卓远整个人都愣住,难不成真要到明年去了? 眼下才五月…… 卓远是真懵了! 心中说不出的,紧张,焦虑,又不知当如何说服她…… 一侧,又忽得听到沈悦的笑声。 他错愕看她。 沈悦也看他,“真不经逗……” 卓远愣住,她都他?! 卓远一时不知道当高兴,还是当哭。 但清风晚照下,她的声音温暖似玉,“要不,我们十月成亲。” 卓远看她。 沈悦驻足,周遭没有旁人,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我们是十月认识的,十月正好……” 第232章 === 第232章 求证 === === 第232章求证 === 她还记得初初听见他的声音, 温和似玉,又似多了几分晨钟暮鼓的沉稳。 她记得抬眸时,她怔在原处, 以为平远王是虎背熊腰,过了而立之年的军中将领模样,却见一个刚过弱冠, 五官精致,一双眼睛似是能洞察人心的卓远…… 那时眼中就有惊艳, 他亦有他特有的光彩照人。 威德侯府时, 她在大雨倾盆中扣门,一头撞在他怀中,他只看了她一眼, 沉声嘱咐她先走, 她才知道有人嘴上如何说是一回事,心却是热忱的…… 马车前, 她折回送伞给他。 他接过, 在伞下淡淡垂眸…… 他们认识在十月。 十月便是记忆里最好的时节…… 她踮起脚尖亲他。 他脑海中便都是十月里的浮光掠影, 他俯身拥她,心中似是被暖意填满, 温声道,“好, 我们十月成亲。” “我回去了,大后日见。”沈悦双手背在身后, 笑吟吟看他。 他也笑。 她一步三回头, 还会朝他俏皮眨眼。 卓远微微怔了怔。 忽然想,有时候,有适当的时间, 有适当的距离,有各自自己忙碌的事,又盼着在一处的时候,刚刚好…… 卓远眸间暖意。 ***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 但沈悦和涵生一处,又有平远王府的人跟着,庄氏并不担心。 只是夜深了,沈悦和涵生都回来,梁有为还未回来。 梁业不在,涵生和沈悦又大多时间都在启明学堂和王府幼儿园里。 梁有为一忙,其实家中就庄氏一人。 冯婶和小娟能同庄氏说会儿话,才刚回京,庄氏还未寻时间同街坊邻里走动。 离京几年,家中还维持着早前的模样,亲切而不疏远。 庄氏知晓是沈悦上心的缘故。 见他们姐弟二人回了家中,沈悦让涵生先去洗漱,沈悦则陪着庄氏说着话,“舅舅好忙,还没回来。” 庄氏笑道,“在单城时候也是,在哪里都忙,你舅舅就不是能闲下来的人。” 庄氏说着,眼角还挂着温和笑意。 多少年夫妻的熟络,信任和理解都藏在眉眼里。 沈悦托腮看着庄氏,也跟着笑起来,“舅母,你同舅舅之间真令人羡慕。” 庄氏停下来,略带深意看了看她,知晓她不会无缘无故发出这样感叹。 但恰好见茶凉了,沈悦起身去厨房添水。 夜深了,沈悦没有再劳烦冯婶和小娟,折回的时候,庄氏看着她笑,“阿悦,早些成亲。” 沈悦微楞。 今日卓远才同她求亲,舅母就忽得来这么一句,这么快就知道了…… 似是秘密被发现,沈悦的脸唰得红成了胭脂色! 庄氏尽收眼底。 早前卓远来家中提亲,有味就告诉过他,阿悦的亲事阿悦自己做主,看模样,他二人应当是提过了…… 看破不说破,庄氏温和笑道,“早些成亲也好,要不,平远王日日都得想借口来家中蹭饭……” 庄氏一句话,沈悦方才的尴尬便敛了去。 沈悦伸手随意绾了绾耳发,似是也想起黄昏前后,他和阿四折回,阿四说想来蹭饭的场景…… 正好,庄氏问,“婚期商量好了吗?” 沈悦脸色还是微红,“十月……” 庄氏看她。 沈悦其实也想同庄氏分享,“舅母,我们是在十月认识的……” “哦~是呀”庄氏也忽然想起,的确是…… 那时候还是业儿同威德侯府的缘故,整个家中都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一晃,都第四年上了…… “年轻真好。”庄氏感叹。 仿佛也想起了年轻时,刚成亲的时候。 日子虽然有些久了,但想起的时候,脸上仍有笑意。 沈悦也许久没有同庄氏一道说话了,眼下,正好打开了话匣子,便继续托腮看着她,问道,“舅母,你同舅舅是怎么认识的啊?” 庄氏叹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想听!”沈悦斩钉截铁。 庄氏也笑。 夜色正好,月华清晖落在苑中草木上,沈悦同庄氏一道,慢慢听着舅舅舅母相识的事情,沈悦也才知道,舅舅同娘亲都是晋州人士,后来是因为舅母的缘故,舅舅才到京中的。 舅母家中早前曾是京中官宦,后来家道中落。但舅舅仍然来了京中,陪着舅母一道。 沈悦是记得娘亲说起过,舅舅的学问很好,从小念书也都是学堂中的佼佼者,但后来舅舅却在京中安稳做起了京兆尹手下的师爷。娘亲也不知晓其中缘故。 舅舅和舅母相识于放风筝的时候。 三月暖春,入京读书的舅舅陪朋友去京郊放风筝,但是心思都在念书上,风筝都没碰,舅母的风筝落在舅舅跟前,折断了翅膀,舅舅抬眸看向舅母,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舅母说起的时候,仿佛还历历在目。 沈悦托腮笑着,“都能写话本子了!后来呢?” 庄氏才继续同她说起,关于风筝引发的故事…… *** 梁有为回来的时候,子时都过了。 “这么晚?”庄氏一直在等。 梁有为笑道,“衙门中的事情倒是轻车熟路,十几年下来的东西,大抵都没有变过,只是衙门里换了不少新面孔,总要费些时间。” 庄氏一面替他挂衣裳,一面应道,“能费时间,说明有进展,不费时间,没进展。” 庄氏惯来通透。 梁有为翻开茶杯,倒了杯润了润嗓子,“京中各个都是人精,我们同平远王一道回来,稍加打听就能知晓端倪,没人为难我。只是太顺利了些,卢大人(京兆尹)腾了一处官职给我,我推辞了。” 庄氏笑着看他。 梁有为又倒了一杯水,平和道,“我才回京第一日去衙门报道,这位置是挪得别人的,我也知晓是因为清之的缘故,卢大人有意照拂。但眼下不是时候,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官职的事,循序渐进就是,夫人可会怨我?” 庄氏笑道,“去洗漱。” 梁有为笑着起身。 等梁有为出来,庄氏差不多将床铺好。 “阿悦回来了吗?”梁有为问起。 庄氏点头,“回来了,孩子大了,自己心中也有掂量,你我不必掺和太多。” 梁有为询问般看她。 庄氏也不隐瞒,“说婚事定在十月。” 十月? 梁有为低眉笑了笑,眼下才五月,到十月还有五个月…… 庄氏又道,“清之今日又来了。” 梁有意外,一共回来了两日,两日就往这里来。 庄氏叹道,“边关这场仗打了这么久,肯定想念,自然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不过阿悦惯来稳妥,不会胡来,我看清之对她照顾,掉根头发丝都紧张。” 庄氏形容完,梁有为忍不住笑,“年轻人嘛。” 梁有为又道,“你掉头发丝我也心疼……” 庄氏笑不可抑。 回了家中,一切如故,又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夫妻二人聊了稍许家常,临末了,庄氏叹道,“腊月业儿就回来了,这回真是一家团聚了!” 自从出了威德侯府的事,这还是头一次团圆年。 梁有为笑道,“快了,十月一过,很快就腊月了。” …… 诚如梁有为所言,在京中的时日过得很快。 朝中,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私通西秦的事情,悉数压了下来。 兹事体大,事关国体。 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在朝中树大根深,嫡系众多,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更是不在少数,若是都翻过来,整个朝中和京中都要变天。 卓远递呈了证据,大理寺牢狱里,高升伏法用刑,什么都招了。 平帝看过证据和供词,直接气得病重。 但安南郡王似老狐狸一般,触觉很敏锐,近乎是高升出事的时候,就听到风声逃了,迄今为止都没抓到,埋下了隐患。 太子因为安南郡王府之事受了牵连。 安南郡王府是太子一系,不少太子嫡系同安南郡王府和威德侯府都有关联,平帝要动,就要动到太子利益。 宫中秘传,平帝同太子频频起了争执。 后来平帝卧病,太子监国,朝中上下暗潮涌动。 但太子雷厉风行,手段阴狠,反倒借机清除了不少异己,朝中和地方上的官员变动很大。 国中到处都是风声,说太子与平帝关系到了冰点。 西秦国中岌岌可危。 大战之后,原本应当休养生息,也处处草木皆兵。 除却羌亚,边界处摩擦四起。 齐蕴和齐鸿兄弟二人被太子调到边关戍防,穗穗的父亲陆广知也调到边关。 羌亚一役,威德侯府麾下不少驻军并入平远王府麾下。 太子越发忌惮。 越是如此,越是让卓远留在京中,不让他回到驻军处。 卓远兵权在手,双方都在博弈。 整个六月到七月,京中看似平静,实在翻天覆地。 等到八月初,威德侯府与安南郡王府通敌的事情暴露出来,朝中再瞒不住,只能彻查。 一彻查,牵连无数,人人自危。 太子伺机而动,早前只是清除异己,眼下,已经利用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一事,将地方官员都撤换一匹,波及甚广,甚至平民百姓也会因为同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关系受牵连,含冤入狱! 早前还只是朝中,后来到了地方,甚至平民百姓都受牵连,许黎在朝中同太子当面起了争执! 许黎惯来刚正不阿。 朝中都知晓,因为先太子的事,许相和太子之间间隙很深,早前因为陛下在,太子和许相都有所顾忌,眼下陛下病倒,太子监国,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控制,许相站出来制止! 朝中不欢而散。 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子给许相留了情面。 退朝的时候,人人都不敢近前。 只有卓远在中宫门处等他。 许黎驻足看他。 卓远轻叹,“找你借几本书看。” 许黎噤声。 之远书局里,卓远同许黎并肩,卓远目光从一排排书架上掠过,口中风轻云淡,“太傅读这么多书,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许黎没有说话。 卓远继续道,“你在朝中当众打太子的脸,太子怎么容得下你?你以为人人都像陛下待你?” 许黎驻足。 卓远也驻足,“许黎,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许黎冷声道,“朝中乱,地方乱,整个西秦都乱,现在不是时候,要等到什么时候!” 卓远轻嗤,“别问我,我又不是太傅,更不是相爷。” 许黎噤声。 卓远道,“我只知道,你若白白搭了一条性命,换了另一个人在你的位置上,朝中也好,京中也好,死的人只会更多……” 许黎语塞。 *** 从之远书局出来,马车缓缓往平远王府驶去。 途中,卓远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吩咐驾车的侍卫一声,去启明学堂。 侍卫调转马头。 今日不是休沐日,六叔来找他? 学堂的小厮来唤他的时候,阿四正在上课,听得一脸懵状。 六叔知晓他学业忙,而且,六叔就再闲,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阿四心中忽然慌了,是不是府中出事了?! 阿四三步并作两步,慌忙往学堂大门口去。一颗心一直扑通扑通跳着,什么糟糕的情况都在小跑的路上提前想过了,甚至,连边关又打仗了,六叔又要出征了,他都想过! 见到卓远的时候,阿四神色还都有些紧张,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早前边关一役,阿四心有余悸。 见到卓远的时候,见他双手背在身后,似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但像大熊孩子一样,一双腿像走平衡木一样,踩着花坛外沿。 阿四心中微微一舒,那就不是了…… 阿四心中微缓,上前的时候,就故作嫌弃道,“六叔,你怎么来了?我课业很……忙的!” 卓远看了看他,环臂朝他笑,“找你说话啊,小大人,有没有时间?” 阿四古怪看他。 卓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诶,上次不是说你们学堂的饭难吃吗?带我去吃吃啊!” 阿四窝火,他就是来蹭饭的!! …… 夜里的启明学堂很静,尤其是湖边长廊处。 快至八月中旬了,天气渐渐转凉,夜里来湖边散步的学生少了很多,才刚开学,不少人都在恶补夫人的功课。 所以湖边很安静,近乎就卓远和阿四叔侄二人。 吃过饭,两人在湖边长廊踱步。 “同我说说……你梦里的事。”卓远忽然开口。 “嗯?”阿四意外,以为听错。 卓远转眸看他,“梦里啊~不是说,梦里梦到我战死沙场,很久之后,才知道是托亚得做的?那梦里后来呢?” 阿四被他问得懵住。 卓远驻足,凭栏看他,温和问道,“我战死沙场了,你的梦还没结束?梦到什么时候了?” 阿四愣住,全然没有想过,有一日,六叔会这么平静问他…… 湖畔清风拂来,略带凉意。 卓远的声音依旧温和,“说,六叔想听。” 阿四喉间哽咽,“我梦到……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 卓远诧异看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从外祖父家中回来的阿四,言行举止都越发像个大人,而阿四口中这句,我们都长大了,卓远是信的,也整个人楞住,“哇~你们都长大了?” “是啊。”阿四点头。 卓远似是还难以想象。 虽然只是阿四的一个梦,他却仿佛真的错过了他们的成长…… 阿四上前凭栏,迎着湖风,继续哽咽道,“我们都长大了,但是都很想你,想着你若是还在,那时的平远王府会不会不一样……” 卓远僵住,忽然有些明白,早前阿四同他哭着说起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 “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卓远忽然问。 阿四忽得眸间凝住,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卓远倏然会意,那就是了…… 卓远伸手替他擦了擦眼角,温声道,“梦是反的。” 阿四点头。 卓远伸手揽他,一面问道,“许黎呢?后来的许黎如何了?” 阿四不知他为何会问起太傅的事,但是阿四将知道的都说了,“太傅死了。” 听到这里,卓远心里微沉,还是继续问下去,“怎么死的?” 阿四叹道,“死在太子手里的。” 卓远不说话了。 稍许,又问道,“威德侯和安南郡王呢?” 阿四又道,“威德侯是被沈……” 阿四还是将沈涵生隐去,“威德侯作恶太多,被人收拾了,安南郡王想谋逆被长翼叔叔杀了,不过,这些都是媛姨登基之后的事了。” 远远不像现在! “媛姨?”卓远诧异,“涟媛?” 阿四一直管涟媛叫媛姨。 阿四才想起,“是媛姨啊,媛姨后来登基了,还有长翼叔叔。” 卓远心中忽得生出匪夷所思的念头,涟媛还活着…… 第233章 === 第233章 中秋夜市 === === 第233章中秋夜市 === 从启明学堂回来, 卓远一直没有说话。 帘栊撩起,夜风从车窗上吹进来,他脑海中不少事情似是渐渐清晰…… 在阿四梦里, 他确实死了,死在威德侯和安南郡王的手中。 但威德侯和安南郡王一直活到了涟媛登基后…… 在阿四梦里,太子杀了许黎。 但西秦最后登基的人是涟媛, 是陛下让人接回的涟媛。 但这里,因为阿悦的缘故, 他打断了高升的腿, 和安南郡王府的矛盾激化,阿四梦里的那场仗提前,战争中的关键节点也提前。 因为阿四和之空大师提醒的缘故, 他没有死, 所以查到了威德侯和安南郡王,是提前锁定了西秦和羌亚一役的胜局, 他也活了下来。但是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提前倒台, 让朝中和国中的局势发生了剧变, 朝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也就是说,从他活着离开南云山开始。 梦里所有的轨迹都变了…… 天家同太子矛盾加剧, 频繁争执,后来天家病倒, 太子监国揽权,反而开始借威德侯和安南郡王之事, 肃清异己, 朝中和国中人心惶惶。 太子同许黎矛盾加剧。 虽然梦里,许黎也是死在太子手中,但从阿四口中说出的,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但眼下的情况,许黎同太子的矛盾激化,太子随时都会生出杀他的念头。 阿四梦里,最后登基的人是涟媛。 因为天家派人接了涟媛回来。 但这里,暂且不说天家是否知晓涟媛还活着,他也不知道涟媛是否还活着,但眼下天家病倒,连早朝都无法亲临,根本没有办法绕过太子,将涟媛接回京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他也头一次从阿四口中听说,没有他的平远王府,卓新一人如何不被理解,艰辛和倔强得挑起大梁,但王府中旁的孩子都不愿意见他。 卓远微微敛眸。 这真的是个梦吗? 他有些错愕。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卓远只觉听完阿四的一番话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信阿四的梦,但阿四的梦确实救过他。 但除却同阿四息息相关的,阿四知道得很少,譬如涟媛如何登基的,太子如何下台的,大殿上发生了什么,甚至,许黎如何死的,都统统不得而知。 卓远微微伸手放下帘栊,知道了,反而比不知道更沉重。 只是有一件事,他可以着手去做——确认涟媛是不是还活着。 *** 沈悦这处,五月底一过,很快就到六月。 整个六月,沈悦都很忙碌。 婚期定在十月,那之前计划要在九月和十月做的事情,统统都需要提前。 譬如原定于十月的第一期家长沟通会,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在六月底的时候开放。 幼儿园之前也有单独的一对一家长沟通和课外活动的邀请参观。 但这一次,是头一回用集体的家长会方式。 上午是家长开放日,家长可以和孩子们一道参加幼儿园体验,下午抽出的半个时辰才是家长沟通会。 家长沟通会按照不同班级召开。 家长沟通会上,沈悦和葱青,凝白,分别和家长们共享了这学期的工作安排,孩子们的能力提升计划,以及需要家长们配合的注意事项。 家长沟通会上,也包含答疑环节。 同时,也请家长们留下意见。 最后,又提前公布了暑假夏令营的安排。 这次夏令营还是安排在京郊别苑,为期十日,孩子们中途不回家中,全部住在京郊别苑。 冬令营因为时间特殊,所以早前的冬令营基本是针对王府的孩子们的,王府的孩子陆续毕业后,基本冬令营就处于停止状态,所以夏令营才是一年中的重头戏。 参加过的家长都知道孩子们盼着夏令营,没参加过的家长,譬如跳跳糖班的家长,都有些好奇,但又有些担心,只是最后公布安排的时候,才知晓跳跳糖班的孩子们暂时不能参加夏令营,因为夏令营需要孩子的自理能力,所以夏令营对跳跳糖班的宝贝们先不开放。 暑假里的整个七月也都要花在夏令营的准备工作上。 这次的夏令营的人数不像早前。 早前的幼儿园就府中的几个孩子,外加齐格和郭毅,小荔枝三个,但眼下,即便跳跳糖班的十余个孩子不参加,光是大白兔班和满天星班都满打满算有二十余个孩子。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孩子们能有更好的夏令营体验,这次的夏令营分成了两段。 第一段是七月中旬到七月底,是满天星班的夏令营。 第二段是八月初到八月中上旬,是大白兔班的夏令营。 这次的夏令营还是在京郊别苑。 离京中不远,家长们不用太担心,想念孩子的时候,休沐就可抽空来看。 所以一连两期的夏令营,沈悦都在。 沈悦也在京郊别苑从七月中旬呆到了八月上旬…… *** 朝中事忙,卓远没有像早前一样,有大段空余时间可以呆在京郊别苑处。 朝中因为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人心惶惶,太子借机肃清异己,平远王府也要有平远王府的应对。 沈悦在京郊别苑的一月,卓远只去看过两次。 两人大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分开两处,便更珍惜在一处的时候,各自做好各自当下的事。 …… 大婚定在十月初,陶叔全权操办。 六月到十月看似有四个月,但这四个月的时间原本也紧张。 喜服从测量到制作,到试穿到重新修身,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六月时候,裁缝就来量体裁衣,为喜袍做准备。 七月底,沈悦还在京郊别苑夏令营的时候,陆续有大婚当日的凤冠霞帔,首饰等配饰送来,让沈悦挑选中衣的款式。款式不是唯一的,大概让沈悦挑了三至四种准备,等八月上旬,喜袍赶制出来的时候在根据喜袍的调整,看首饰和凤冠霞帔搭配的样式。 于是整个夏令营,沈悦一面照顾着夏令营中的孩子们,一面准备着大婚的琐碎事宜。 时间过得极快。 转眼,又是八月中秋。 *** 原本,朝中上下都有猜测,天家久未露面,可是病重到无法忍受的程度,还是被太子软禁。 哪一种,今年的中秋宫宴都会取消。 但临到八月初,宫中却放出消息,中秋宫宴照旧进行,也给京中各府家眷发了请帖。一时间,朝中人人都摸不清方向,不知道这次的中秋宫宴上天家可会露面,还是这次的宫宴别有目的? 所以这次宫宴,虽然宫中的拜帖发了出去,但是中秋当日入宫的家眷不多。 平远王府,也只有卓远带了卓新两人入宫,府中的旁的孩子全都没有跟着卓远一道。 但今日是中秋佳节,西秦京中又有中秋佳节赏月,放中秋花灯的习俗,所以朝中局势再不明朗,中秋这日,街市上还是很热闹。 卓远和卓新不在,陶叔带了沈悦还有府中旁的孩子一道去逛中秋集市。 今年涵生也在京中,同沈悦一道去。 阿四看了他,有些怔住,想起早前有一次同沈涵生一起逛过中秋夜市,还是沈涵生找的他,说他终日窝着迟早窝出病来,出来放天灯啊~ 阿四那时恼火。 因为中秋是团圆日,六叔死后,府中的孩子慢慢散到各处,也不怎么往来,所以中秋对阿四来说,总会想起六叔,想起小时候,六叔带他们逛中秋夜市的时候,尽管印象很模糊,也快记不清六叔的模样,但儿时的欢喜和心中的暖意是清楚的。 所以他不怎么愿意去中秋夜市。 是沈涵生非要他去,他同沈涵生一起吃了月饼,赏了月,过了那些年唯一一次中秋佳节…… 阿四还都记得。 眼下,见沈涵生同阿悦一道前来,要和他们一起逛中秋夜市,阿四心中莫名感叹。 好似忽然想起了早前的时候。 那时候,沈涵生就是他的家人…… 阿四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孩子们见了阿悦来,都很高兴,说是要在街上偶遇,真的偶遇上了! 沈涵生早前教过府中几个孩子识字,孩子们都同他熟络,好久不见,也大都围着他说话,反倒是最熟络的阿四没怎么上前凑热闹。 府中的孩子多,沈悦怕路上走散,所以嘱咐孩子们最好两两走在一处。 孩子们都听话点头。 正好,沈涵生和阿四凑在一处,小五和小八一处,小六和桃桃一处,沈悦牵着小七一道,每个人都和身旁的人在一处,以免被人群冲散,也方便周围的暗卫照看。 因为走到一处,沈涵生问,“你今日不高兴?” 阿四愣了愣,“哪有!” 沈涵生笑,“你不高兴的时候就这样,高兴的时候就拼命讲话。” 阿四怔住,这句话,早前他也听沈涵生说过。 阿四僵住。 “走了,小鬼!”沈涵生见他杵在原处,唤了声。 阿四赶紧撵上,总觉得方才是听错了。 中秋夜市的人很多,一轮圆月高挂,团圆的气氛很浓,稍后,他们要去得月楼的顶层赏月,位置是早前就预留出来的,逛了集市就去。 孩子们都很兴奋,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忽然,前方骚动了稍许,似是集市上有表演杂耍的失手了,引起了骚乱,大家往外挤,好些人都被冲散。 他们也被人群挤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好在大家听沈悦的话,两两走在一处。 小六和桃桃被挤散到了一处。 幼儿园中,孩子们都学习过若是在集市中走散要怎么做,所以小六和桃桃倒是没太慌乱,暗卫也马上就会寻到她们,她们要首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不在人多的地方,防止踩踏。 小六牵着桃桃到一侧。 方才只是骚动,很快就平息。但小六和桃桃应当是走反了方向,好些时候都没同暗卫遇到。 桃桃有些急了,也有些害怕,“六姐姐?” 小六安慰道,“没事,今日人多,我们在这里等。” 桃桃点头。 身侧的少年分明已经走开,又忽然驻足,既而转身折回。 “小六?”宋言唤了一声。 小六果真抬眸看他。 “真是你?”宋言意外,他认得小六那双眼睛,早前蹴鞠场上,小六受过伤,分明眼中眼泪都包着,却一声都没吭过,那是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宋言上前,小六和桃桃面面相觑,都有些记不清眼前的人。 阿悦说过,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要警惕,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宋言忽然会意,半蹲下道,“还有印象吗?我是华阳侯府的宋言。” 华阳侯府? 两个孩子似是都忽然反应过来,早前蹴鞠赛的时候,宋言带着华阳侯府的孩子同他们踢过蹴鞠赛。 小六和桃桃眼中露出笑意,心中也送了口气。 是华阳侯府的宋言哥哥! 那就不是坏人了! “宋言哥哥!”两人都开口,宋言意外,他是记得小六不会说话的,眼下…… 但小六和桃桃都友好看着他,桃桃认真道,“宋言哥哥,我们和府中走丢了,暗卫还没有找到我们,我们有些怕。” 宋言很快会意,“不怕,我带你们找平远王府的人。” 小六和桃桃都目露惊喜。 有宋言在,两个孩子都放下心来。 宋言给她们两人买了冰糖葫芦。 有冰糖葫芦攥在手里,仿佛真的没那么害怕了,小六和桃桃两人都跟着他。 很快,暗卫寻到。 六小姐和九小姐走散,暗卫吓坏,陶东洲和沈悦也吓坏,眼下暗卫寻到人,警报才解除。 “回去,我也要去找他们了。”宋言也是同华阳侯府旁的孩子一道的,方才遇到小六和桃桃,中途来送她们一程。 两人都同宋言挥手,“宋言哥哥再见!” 宋言朝她二人笑笑,而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太子召华阳侯入京,华阳侯带了宋言和另外几个孩子入京,只是今日有中秋宫宴,华阳侯没带一个孩子入宫,所以宋言才会和府中旁的孩子一道来逛中秋夜市,却没想到会和平远王府的小六和桃桃遇上。 他对小六印象深刻,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宋言笑笑。 *** 暗卫将小六和桃桃领了回来,陶叔和沈悦一颗悬着心才放下。 桃桃兴奋得说起,她们被人群冲散,她和六姐姐怕被人群挤倒,踩踏,所以去了显眼但是不太拥挤的地方,后来遇到了华阳侯府的宋言哥哥,是宋言哥哥带着她们找到暗卫的。 华阳侯府? 陶东洲自然知晓华阳侯入京,那应当是华阳侯没有人府中子弟入宫。 沈悦也想起蹴鞠赛时,她们和华阳侯府对局过,沈悦记得宋言。 那今日遇到宋言,是万幸。 沈悦半蹲下,“吓倒了吗?” 两个孩子竞相摇头,桃桃还说宋言哥哥给她们买了冰糖葫芦。 沈悦笑着伸手摸了摸桃桃的头。 旁的孩子都先去了得月楼顶层的露台等,见了小六和桃桃来,宝贝们都松了口气,小六和桃桃终于平安回来了! 陶东洲也朝沈悦道,“华阳侯近日在京中,改日登门道谢就是。” 沈悦点头。 今日是中秋,人圆月圆,孩子们跟前放着切好的月饼,又放了些果味的饮料,可以一面吃月饼,一面喝饮料。 月饼有很多口味,宝贝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哪种口味的月饼好吃,谁爱吃什么口味的月饼。 孩子们都陆续长大了,也能开一桌茶话会了。 孩子们在一处赏月,说着月亮上的故事,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 就等着卓远和卓新来了。 *** 宫中,中秋宴也终于结束。 今日果真没有见到天家露面,但无风无浪,沈悦带着孩子们在得月楼赏月,卓远和卓新没有在宫中多停留。 今日是中秋宫宴,宫宴结束后,还是有不少官员留一处说话。 许黎耽误了些时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宫宴苑中看到一个到处乱窜的孩子,似是迷路了。 许黎想上前帮助他,却认出眼前的孩子来,“是你?” 子枫顿了顿,既而目露惊喜,“是你?” 早前端阳节他走失的时候,就是遇见的他,子枫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亲切。 许黎微楞,这孩子似是变了,早前,是不怎么说话的…… 第234章 === 第234章 人月两圆 === === 第234章人月两圆 === 而眼下, 似是活泼开朗了许多。 “之前走得急,忘了同你说谢谢。”涟子枫礼貌朝他道谢。 许黎温和笑了笑, “不妨事。” 涟子枫也跟着笑起来,就似一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虽然不怎么熟悉,却因为旁的缘故很信赖,忽然重逢,就仍旧惊喜。 而且,又是他在宫中走失迷路的时候。 他心中忽然也不那么慌张了。 见他四处张望。 许黎关切,“是同家人走失了吗?” 涟子枫颔首, “嗯。” 能在今日受邀入宫的, 都是京中的官宦子弟,因为摸不清天家和太子之间的顾虑,所以带孩子入宫的人家并不多。 大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职, 或是即将退任的。 许黎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 涟子枫应道, “我外祖父是御史台, 张良和张大人。” 许黎恍然大悟,是张老大人的外孙。 张老大人是三朝老臣,确实快至颐养天年的年纪。 张老大人在朝中资历很深,曾是先帝身边近臣, 而且是天家的老师,也曾教导过现太子,所以天家和太子都很尊重张老大人。 无论今日宫中是否有风波,即便有风波,都大抵不会波及到御史台。 所以张老大人才会带他入宫。 许黎早前也听说,是张老大人接了年幼的外孙回京, 他是没想到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 张老大人是说一直在外地长大,但许黎清楚,他早前是在京中遇到的这个孩子。 张老大人说了慌。 他的外孙一直在京中。 许黎心若琉璃。高门邸户,尤其是张家这样几朝老臣,屋檐下的是非多如牛毛…… 许黎并未深究。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声问他。 “子枫。”涟子枫补充道,“徐子枫,我叫徐子枫。” 他的声音洪亮而骄傲,目光里带着清澈的暖意。 许黎微顿,想起初见先太子的时候。 那时候先太子只有两岁,也是这么洪亮的声音朝他说话,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动人的暖意…… 相处的记忆太过深刻,在他心里永远都抹不去。 若是先太子还活着,这般大年纪,应当也是这幅孩童模样。 骄傲,天真,也会迷糊迷路…… 许黎眸间稍许氤氲,淡淡笑了笑,“要去找你外祖父吗?我带你去?” 他方才在来这里的路上,的确见到过张老大人。 涟子枫听话点头。 许黎牵着他往回走,路上的内侍,宫女和侍卫见了他都循礼问候,“许相。” 许黎温和颔首。 涟子枫看在眼里,觉得他是一个温和儒雅,又待人亲厚的人…… 涟子枫很喜欢他。 也喜欢同他一处,如沐春风。 “入学堂了吗?”许黎问。 涟子枫摇头,“没有,我还不到年纪。” 许黎笑了笑,他不仅回答了他,而且很逻辑清楚。 许黎还未开口,涟子枫又道,“我在王府幼儿园。” 王府幼儿园? 许黎意外,但很快又想起,这几年王府幼儿园近乎是京中权贵圈子里最热的话题。 早前还听说只有权贵后宅会私下议论王府幼儿园的事,后来相继有人将孩子送去了王府幼儿园,再加上王府幼儿园出了好几个引人注目的好苗子。眼下,大多数人都恨不得将府中所有的孩子都往王府幼儿园塞。 有时在等候入早朝的时候,许黎都能听到几人凑在一处,相互问对方有没有抽到王府幼儿园的入学名额。 王府幼儿园的名额有限。 但招生又不全按权势来。 旁的地方用权势尚且还可以招呼,但王府幼儿园有平远王在,谁敢去打招呼? 有这尊大佛在,旁人拿王府幼儿园没有办法。 所以早朝前有人说,府中今年有孩子中了王府幼儿园的名额,旁人还会感叹,我两年都没中…… 思及此处,许黎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他早前是觉得沈悦聪明,好学,很喜欢看书,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其实,她喜欢的是和一群孩子在一起相处…… 在栩城的时候,他见过沈悦和平远王府中的孩子在一处,没有特意的阿谀奉承,没有严苛的约束管教,而是娓娓道来,引导孩子们一道商讨和制定规则,也和孩子们如同朋友一样得相处…… 她在做她喜欢,又有兴趣的事。 王府幼儿园…… 许黎笑笑,似随意问起,“王府幼儿园里好玩吗?” 涟子枫连连点头,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同许黎说了好多王府幼儿园里的事情。 在张家,其实涟子枫并没有这么多可以一道倾诉和说话的长辈,他心中也清楚,张家的人都恭敬待他,他并不是张家的孩子。 但在许黎这里,他并没有疏远感。 他表达了许多对幼儿园的喜欢,也表达了许多对阿悦和小七的喜欢。 许黎笑道,“我认识阿悦。” 涟子枫意外,“真的?” 许黎笑着看他,“她念书的时候,有时候也偷懒,还会在课堂上打瞌睡。” “真的?”涟子枫‘咯咯’笑起来。 许黎应道,“但她功课很好,她是熬夜看书去了,所以即便她打瞌睡,被人叫醒的时候,也能倒背如流,头头是道。” 许黎说起的时候,仿佛早前的事都历历在目,又活灵活现。 涟子枫叹道,“阿悦的学问竟然这么好?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 许黎莞尔,默认。 涟子枫再次感叹,“可是阿悦好温柔……” 许黎顿了顿,似是再度默认,只是还未应声,涟子枫又牵着他的手,满眼笑意看他,“许相,你也是啊!” 许黎微怔。 很快,许黎嘴角勾了勾。 两人都笑了笑。 中秋佳节,宫中四处挂满了宫灯,但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喧宾夺主。 张良和张老大人赶来,仿佛并无太多焦急之色,但见到涟子枫同许黎在一处,整个人都僵住,很快,又上前,换了一幅匆忙神色,“幸亏遇到许相!” 许黎尽收眼底。 “正好遇到了,见子枫在寻张老大人,刚好同他一处。”许黎解释清楚。 张良和微楞,又不动声色求证,“许相早前就同子枫认识?” 仿佛在想求证,之前许黎是否知道更多的事。 许黎没有戳破,“不瞒张老大人,有一年端阳,我和子枫见过,他走失了,正好遇到我,我们见过一面罢了……这是张老大人的家事,许黎知晓轻重,张老大人不必介怀。” 许黎言罢,张良和怔了怔,半是宽心,半又是更多疑惑的模样,但又不好更多问起,怕画蛇添足。 两人说了会儿话,许黎只字未提早前的事,张良和也会意。 临到分开,许黎俯身,伸手摸了摸涟子枫的头,“回头见。” 涟子枫也笑着点头,“许相再见。” 他们这么有缘,以后一定还会遇见的! 涟子枫喜欢许黎。 许黎同张良和辞别,张良和也拱手相送。 出宫的马车上,许黎放下帘栊,眸间淡淡笑意。一个孩子从早前的孤僻,怕生和胆小,到眼下的开朗,阳光,目光清澈…… 他知晓沈悦做到了。 她一直在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同卓远一处合适。 比他合适。 许黎淡淡垂眸。 *** 文和殿内,内侍官匆忙上前,见太子妃在殿中,内侍官恭敬行礼。 “殿下近来诸事操心,也要留心身子,太医的药,我会让良娣定时送来。”太子妃语气温和,目光看向身侧的一对龙凤胎时,目露笑意,“阿峰,小慈,我们要回去了,同爹爹再见。” 一对龙凤胎朝涟昀笑了笑。 涟昀颔首。 太子妃牵了阿峰和小慈离开,并未太多留恋殿中。 两个孩子亦未多留恋,一直跟在母亲身边。 待得太子妃离开,内侍官才上前,“殿下,公子早前说,还想见殿下,殿下没得空,公子在宫中转悠,遇上许相了。” 涟昀看他。 内侍官道,“公子同许相说了许久的话,两人相处融洽,后来,许相领了公子去见张良和大人,眼下,公子已经同张老大人一道出宫了。张老大人是说,公子的身份应当没有暴露,只是公子同许相早前就认识,有些担心。” 涟昀低声,“告诉张老大人一声,此事我知晓,让他不必担心。” 内侍官拱手。 待得内侍官也退了出去,涟昀双手拄着月牙桌面,指尖重重按压在太阳穴处止痛。 他近日越发头疼得厉害,而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太医看了也不见好,只能叮嘱他要好生静养 。 但眼下朝中的局势,他根本不可能静养得下来。 箭在弦上,这条路只能一直走到底。 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对朝中的冲击极大,虽然他是借机铲除了异己,但西秦国中还有多少人怀了异心,与羌亚和周边诸国勾结,根本无从知晓。 不是他自己的人,他信不过。 但早前他以为是自己人的安南郡王福也给他当头棒喝! 他以为的自己人,同样也信不过! 这些人留着,还不如杀了,即便留着,总有一日也会和威德侯与安南郡王一样,生了谋逆知心。 不如一劳永逸。 心腹谋臣多次劝诫,他起初还能权衡利弊,尽量做得干净,但近来越发控制不住烦躁的念头,头疾越发重。 他知晓因为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朝中和地方都在借故生乱。 但他不肃清,不宁肯错杀一人,也不要漏网之鱼,许是西秦隔日就会改姓,亦或是几家分秦。 这样的毒瘤,越早拔除越好。 他也知晓冤假错案,但坐在这个位置上,开弓没有回头箭! 涟媛一死,他同卓远之间的矛盾反而不如早前深。 他不需要花精力在应付卓远身上。 但他同样忌惮平远王府手中的兵权,但眼下,削不掉,也不能碰。 涟昀只觉头痛欲裂。 今年的中秋宫宴,他只是想接子枫入宫看看。 朝中暗潮涌动,他不敢频繁同他出现在同一地方,反倒只有中秋宫宴,才能让他名正言顺见到子枫。 但方才张良和的让内侍官捎来的一番话,他似是忽然反应过来——早前,他是不会因为想见子枫就贸然布置这样一场中秋宫宴。 头疾让他烦躁。 也让他铤而走险。 等他清醒和冷静下来,很清楚知道他不应当做这些事情。 见到子枫长高了,也壮实了,而且眉眼逐渐张开,逐渐有些像他的。再等一两年,一定会惹人生疑。 早前他是想将子枫接到身边,由良娣抚养,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又分明知晓徐子枫这个身份才是最周全和稳妥的。 他需要抉择。 是在暗潮涌动的时候,将子枫接回身边,还是应当让他和张良和一道离京。 近来,他越发多得去想此事。 甚至想,若是让他永远做徐子枫,是不是更好? 涟昀头似炸裂一般。 但方才服下的药,才是眼下才慢慢起了作用,头疼慢慢平和,又逐渐回复冷静。 又有内侍官入内,胆战心惊道,“殿下,陛下又不肯喝药了……太医问,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太子近来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就算是早前的心腹老人,单独在他面前也都有些发怵。 眼下,内侍官低头,涟昀撑手起身。 …… 昭明殿内,除却涟昀身边的人。 旁的人都会意退出了殿中。 眼下昭明殿内伺候的宫人已经换了一茬,留下的,都是涟昀的人。 平帝趟在龙塌上,一双眼睛盯着端了药碗上前的涟昀。 “逆子!”仅仅两个字,平帝仿佛耗尽了力气。 涟昀的头不似早前疼了,也有耐性端碗坐下,平淡道,“逆子会来喂你药?” 涟昀继续,“逆子只会希望你早死。” 涟昀言罢,药勺递到他唇边,平帝怼开,药洒在周遭。 涟昀目光中也没有多少波澜,唤了声,“来人。” 身侧的内侍官上前,替他拿住药碗。 他伸手捏开平帝的嘴,一手拿着药勺从药碗里乘了汤药出来,喂到平帝嘴里,平帝再挣扎不了,甚至呛到,他还是继续。 终于,平帝屈服,不挣扎。 涟昀才放了手,内侍官退下,他继续喂药,“我母亲就是这么被人一口口喂药喂死的,父皇知道吗?” 平帝僵住。 涟昀看了眼他,继续道,“父皇知道,但是没有管,母亲也知道,但也要一口一口得喝,因为她死了,我才活得下来。母后膝下没有孩子,母亲是宫中最卑贱的宫女,因为卑贱,没有娘家势力,所以是最好用的棋子。父皇,你知道吗?母后当初就这么让人给我母亲喂药,我一直以为是母后好心,而母亲也让我同母后亲近,我真以为,我每日看着母亲喝药,母亲就会一天天好起来,后来才知道,比死更难过的事,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在面前,却什么都不敢说。” 涟昀手心罕见得颤了颤。 平帝面如死灰。 涟昀放下药勺,沉声问道,“母后家中的权势太大,父皇那时候还要依靠何家,母后想要一个儿子傍身,所以我母亲死得其所。母后以为后位稳妥了,何家稳妥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一直隐忍蛰伏的父皇最后将何家一锅端了,母后最后也死在父皇手里,但旁人都以为父皇和母后情深,父皇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住口!”平帝怒吼。 涟昀轻嗤,“权力是最肮脏的东西,但安葬到每个人都想要得到。我恨二哥和涟媛,是因为母后杀我母亲的时候,父皇无动于衷;但母后要杀二哥和涟媛母妃的时候,父皇奋不顾身,甚至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都要保下二哥和涟媛的母妃。但到最后,二哥和涟媛的母妃还是没能保住,父皇一夜生了华发……” 涟昀轻哂,“多可笑啊!许黎一直以为先太子死在我手里,但他永远都猜不到,最不想先太子留在这个世上的人,是他的好父皇!” “逆子!”平帝激动。 涟昀眼中却波澜不惊,“你怎么不告诉许黎,太子是你让人推下水的,何家太盛了,不需要何家的太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连你的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论阴毒,我是比不上父皇你!” 平帝整个人面色惨白,陷入回忆的剧烈痛苦中。 涟昀冷笑,“先太子的死,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我,所以你觉得亏欠我,甚至罢免了许黎,就是为了让此事过去。父皇喜欢的是二哥,但二哥过慧易折,你说是不是你坏事做多了,二哥替你遭了报应?” “孽障!孽障!”平帝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动弹不了。 涟昀撑手起身,闭了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双目通红,“太子永远不知道,要取他性命的人是你,那日太子落水,我想过不要救他,想过他死,想过他母亲杀了我母亲,但是最后,我还是救了他上来,我以为他会活着,是你!” 平帝整个人僵住。 涟昀一句话似是刺到他心头上。 涟昀转身出了昭明殿。 八月中秋,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但这里是深宫! 深宫里只有吃人的权力与欲望,没有中秋和团圆。 子枫不应当留在宫里。 也不应当,让他做的事情报应在子枫身上! 他永远记得阿苗,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唯一让他活下来的憧憬与念头,但她死了……涟昀隐在袖间的手死死攥紧。 他恨父皇,恨母后,也恨二哥和涟媛…… 刚回书房的路上,有内侍官前来,“殿下。” “说。”涟昀敛了眸间寒意。 内侍官将东西呈上,“平远王十月大婚,太子妃选了贺礼,说是给殿下过目,看殿下意思。” 涟昀看了眼内侍官手中的送子观音,淡声道,“听太子妃的。” 内侍官应是,而后转身离开。 只是刚离开,涟昀又唤了声,“等下。” 内侍官抱了送子观音折回,涟昀看了眼内侍官手中的送子观音,沉声道,“东西先放下,再告诉太子妃一声,此事她不用管了。” 内侍官惊讶,而后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殿外是“吱呀”的关门声,涟昀想起今日见子枫的时候,子枫说的,“爹,我真是太喜欢王府幼儿园了!要是能一直读下去就好了,可是要去学堂了!阿悦同我说,去学堂也不用担心,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朋友!格子哥哥说,邀请我去他们家族学,格子哥哥和小五都在齐家族学,小七和小六也会去,我也想去!” 涟昀看他,自从他去了王府幼儿园,他脸上笑过的次数,说过的话,比从小到大加一处还多。 “那就去。”他温声。 涟子枫搂着他后颈笑。 他怔住。 涟子枫悻悻道,“我看小七,小八他们几个,每回看见平远王的时候,都是这么和他在一处玩的,爹,我也想……” 涟昀眼眶微润。 久违的,他伸手抱紧他。 涟子枫目光微微滞了滞,也伸手搂紧他。 涟昀良久没有说话。 …… 敛了思绪,涟昀看着眼前这尊送子观音佛像,唤了声,“福缘。” 福缘是涟昀身边的内侍官管事,听到涟昀唤他,快步入内,“殿下。” 涟昀看了眼桌上的送子观音,淡声道,“十月平远王大婚,你让人备一份大礼送到平远王府。” 福缘跟在涟昀身边久已。 涟昀的语气,福缘一听便能明白。 福缘看了看这尊观音,知晓是先前太子妃送来的,太子应当是觉得不合适。 虽然不明白太子的心思,但这尊送子观音是未走心。 福缘应声照做,也让人将送子观音从书房内端走。 *** 今日中秋,太子妃未同涟昀一处,而是陪着龙凤胎。 身边的管事嬷嬷上前,轻声道,“太子去良娣那里了。” 今日是中秋,太子理应在太子妃处。 早前太子良娣失宠,东宫都等着看太子良娣笑话,但太子妃并未落井下石。但眼下,管事嬷嬷叹道,“这也太过分了!” 太子妃却不在意,“中秋团圆嘛,想起旧人了,顶着一张相似的脸,由他去。” 太子妃继续逗着孩子。 她总是不急! 管事嬷嬷焦心,只得退出去。 太子妃嘴角微微勾了勾。 *** 得月楼顶层露台处,沈悦正同孩子们讲着嫦娥奔月的故事。 今日的月亮最圆。 孩子们真在仔细看着月亮上的光影,想象着广寒宫额模样,还有哪处是嫦娥。 阶梯处,连串脚步声响起,卓远同卓新上前,孩子们都没留意。 因为都在认真听沈悦说,在一本书上见过,月亮是一个不规则的球体,其实它不怎么发亮,而是借助的太阳的光亮。月亮其实很大,但是离我们很远,所以,才是现在看起来的模样。 “哇~”孩子们还是头一回听说,都很兴奋。 “那月亮有这么大吗?”小八比划了整整一个怀中大小。 沈悦笑道,“比这个大。” 小七也道,“那有这么这么大吗?”小七发挥想象力,指了指远处的高楼。 沈悦又道,“还要大很多。” 桃桃来了兴致,“那有我们幼儿园的彩虹跑道大吗?” 沈悦忍俊,“比幼儿园要大很多。” 小五好事之徒,“那有整个京中大吗?” 沈悦点头,“有的。” 小六叹道,“该不会比西秦还大。” 沈悦颔首,“有。” 阿四托腮,“反正,不会比太阳大!” 沈悦愣了愣,“的确。” 孩子们崇拜的眼光看向阿四,“哇,四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四忽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还是支吾道,“那是自然……” 沈涵生笑不可抑。 “在说什么?”卓远和卓新上前,孩子们忽得激动起来,“六叔/舅舅,二哥!” 小八绘声绘色道,“六叔,阿悦同我们说,月亮好大好大的!” 其实方才卓远和卓新都听见。 卓远一面上前,一面道,“是,阿悦说的你们都信,换成我同你们说月亮有这么大,你们都不会信。” 卓远言罢,宝贝们都“咯咯”大笑起来。 那倒是不假! 卓远抱起小八,放在肩头上,骑在卓远肩膀上,看到得就更高更远。 “哇~”小八惊呼,“我看到格子哥哥家了!” 宝贝们都纷纷涌上来要看,一时间热闹非凡。 今日中秋,人月两圆。 第235章 === 第235章 我要成亲啦! === === 第235章我要成亲啦! === 中秋一过, 就是九月。 整个九月,沈悦都很忙。尤其是月中的时候, 从早到晚,近乎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眼看着十月初就是大婚,九月下旬起,基本就不太有时间能兼顾幼儿园的事。 整个十月也差不多都是新婚之后,腾不出空闲来,所有的事情都要挤压在九月中旬完成。 梁有为和庄氏都有些不解,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花这么多时间在幼儿园的事情上, 夜里睡得时间又少, 白日还要连轴转,都怕她吃不消。 沈悦却搂着庄氏道,幼儿园对她来说, 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呀! 幼儿园里有那么多孩子在, 每一个宝贝都很重要啊! 庄氏轻叹, 你这是所有的心思都赴在幼儿园上了, 清之不会说什么吗? 沈悦继续搂着庄氏道,他说,等刘相退休,就把对面刘相的宅子拿下来, 给我开一座更大的幼儿园,让更多的小宝贝能到幼儿园里来…… 庄氏哭笑不得。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悦又道,幼儿园和清之都很重要,两者兼顾,所以, 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前途一片光明。 庄氏忍不住笑。 *** 果真,等到了九月下旬的时候,幼儿园的事情已经慢慢移交妥当了。 跳跳糖班的宝贝们,由洛铭和周舟照顾,还有四名助教帮忙照看,课程计划是一早就排好了,只需要按部就班,重要是做好保育工作。 满天星班和大白兔班的孩子年长些,但葱青和凝白都是老人了,也一直都是她们二人带着各自的助教在照顾班级内的孩子,她不在的这段时日,由葱青来组织大家每周的复盘工作,抽查幼儿园的日常维护打卡,还有定期检查教室和户外设施等等。 葱青是最稳妥的一个,诸事交由葱青,沈悦最放心。 而且沈悦就在京中,平远王府离城西梁宅不远,有事,葱青可以捎口信给她,其实也方便。 …… 临近大婚的几日,沈悦连幼儿园都没去了。 自从沈悦搬回梁宅,听书苑就空置了,王府的孩子们想她,都会缠着同她一道在听书苑里玩到入夜,沈悦才回家中去。 有时间,卓远大都会散步送她。 离得不远,散步时正好一道说话。 两人每日见面的时间也不长,正好成了每日固定见面的时间。 但九月底的时候,沈悦没来幼儿园,孩子们就很少见沈悦了,尤其大婚前几日,要准备的东西和熟悉的流程太多,沈悦自己都惊呆。 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中,喜娘提前来教授成亲当天的仪式,礼仪,注意事项等等。 还特意留了一日给她看喜册子。 起初,沈悦还不知道喜册子是什么东西,喜娘呈上,她就随意翻开,只是看了一眼,就当即合上,难以置信似的,脸色涨得通红。 在这里,喜娘连这些都要教授吗? 沈悦目瞪口呆,但脸却红到的脖子处。 喜娘见多不怪,挑了重点的说。 新婚第一日,难免有紧张局促的时候,总要提前同新郎官和新娘子提起,也好诸事圆满。 怎么圆满,就都在喜册子里了。 喜娘带着看了几页,沈悦整个脸似番茄一般,终于,这个环节结束,喜娘嘱咐她抽时间多看,对新娘子好…… 沈悦点头。 她是喜欢看书,但一直没看过,这种书…… *** 卓远也不知道大婚前,喜娘会给他看这种东西。 但喜娘是说,新婚燕好,多看看总没坏处。 卓远脸色通红。 喜娘自觉退了出去,留了他自己一人。 但和沈悦不同,卓远放下册子,又拿回手中,一页页的翻了好些时候…… 再放下的时候,脸也哄得似煮熟的螃蟹似的。 临到再放下的时候,又莫名拿回手中…… *** 大婚前一日不能见面,所以临到大婚前几日,卓远反而紧张得天天都往梁宅跑。 终日都有借口。 要么是来同她说,阿旻和颖儿快到京中了,要么同她说,建亭和穗穗回不来了等等。 实在没借口了,就怂恿府中的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说以后要改口唤阿悦六婶了,孩子们各个都很高兴,一高兴就捣蛋,架不住孩子多,闹腾得厉害,卓远就干脆把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一道带去了梁宅。 沈悦好几日没见几个孩子,开门突然见到几个小小的身影争先恐后同她打着招呼。 她连忙半蹲下,和宝贝们拥抱。 “你们怎么来了?”沈悦眼中都是笑意。 桃桃说,“我们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呀。” 沈悦一颗心都似融化了。 到了十月,日后已经凉了。 屋外冻,沈悦领了孩子们进屋。 听卓远和沈悦唤庄氏舅母,就全都听话唤了声舅婆! 一个比一个嘴甜。 庄氏笑得合不拢嘴,去了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点心。 都回来的时候,孩子们乖乖坐了一桌子。 庄氏仿佛有些明白沈悦说的,幼儿园里有那么多孩子在,每一个宝贝都很重要啊! 平日里的梁宅从没有眼下这么热闹过,似炸开的锅一般,却又喜庆。 庄氏似是有些喜欢这样的热闹场景。 桃桃看着庄氏,撒娇道,“舅婆,我还想吃一些点心。” 庄氏领着她去厨房。 卓远一道上前。 小八就凑近,在沈悦耳旁悄悄问道,“阿悦阿悦,陶爷爷说,现在是阿悦,日后就是六婶了,可我还是喜欢阿悦,以后还可以叫阿悦吗?” 旁的孩子也都睁大了眼睛看她。 沈悦温和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厨房内,卓远和庄氏都能听到厅中传来的欢呼声,不知道孩子们在高兴什么事情。 但是小五欢快道,阿悦就是六婶,六婶就是阿悦! “嘘~”沈悦连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宝贝们赶紧捂嘴,但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 尤其是小七,悄声激动着,“等六叔和阿悦成亲,阿悦就搬回王府了!” 小六也跟着点头,“阿悦终于要回来了!” 沈悦心中唏嘘,孩子们心思大都简单,在孩子们心中,她是要搬回去了…… *** 婚期渐进,卓远反倒越来越紧张。 最紧张的时候,就约了赵泽平喝酒,反正都是饮酒,也直言不讳,莫名紧张到一定程度。 赵泽平笑,都一样,尤其是大婚那一日,撩起新娘子红盖头的时候…… 卓远端起酒杯的指尖微微滞了滞,似是跟着他的话,想到了揭起盖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微微脸红了。 赵泽平举杯,新婚燕好,卓清之。 卓远才回过神来。 今晚喝了不少酒,许是赵泽平描述的场景一直在心中萦绕不去,回了风和苑中,他也有些睡不着,所幸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扩建后大了很多,但是早前的蹴鞠草坪一直保留着。 他同她之前在蹴鞠草坪处一道踢过蹴鞠,玩得尽兴,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她会安静看着他蹴鞠,发现两人能玩到一处去,发现他很喜欢她…… 卓远垫着球。 似是因为想起早前的事,嘴角略微浮起笑意,反倒不像早前紧张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正累得大汗淋漓,回头,就见是陶叔。 “陶叔?!”卓远抱着蹴鞠球。 两人在蹴鞠草坪一侧的阶梯落座。 “阿悦是个好姑娘,王爷好福气。”陶叔极少说这样的话。 “嗯呐。”卓远伸手揽了揽陶叔肩膀。 在王府最难的时候,是陶叔一直陪着他,他和陶叔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这样的夜晚,同陶叔一处,仿佛份外亲切,“陶叔,我要成亲了!” 陶东洲还来不及笑,他又道,“陶叔,我要成亲啦~” 换了更兴奋的语气。 陶东洲忍不住笑。 果真,他最后干脆抱紧他,“陶叔陶叔!我要成亲啦!” 陶东洲笑不可抑! …… 亥时前后,沈悦从庄氏房中出来,明日就是大婚前一日,今晚似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同舅母说,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从黄昏说到刚才。 庄氏一直听着,最后,才温和宽慰道,阿悦,成亲是大事,但也不必紧张,会顺利的。 沈悦笑笑,舅母果真了解她。 她是紧张得有些睡不着,才来找舅母说话的。 从舅母房间出来,差不多亥时前后,只是走在路上,有小石头子滚落在绣花鞋前,沈悦缓缓抬眸,诧异得看向围墙处,见是卓远。 好在舅舅舅母都歇下了,他这么□□坐在围墙上,舅舅舅母不知作何感想。 “你来做什么?”沈悦上前,离近些,轻声问道。 卓远单手托腮,笑道,“明日是大婚前一日,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见面,所以特意赶来见你啊,阿悦。” 他说得顺理成章。 沈悦脸色微红,“那你看过了。” 卓远顿了顿,叹道,“还有时间,再多看两眼。” 沈悦低眉笑了笑。 再抬眸时,他轻声道,“诶,闭眼睛。” 沈悦听话。 很快,耳畔有风一样的声音,而后嘴唇上轻轻一触。 再等她睁眼时,围墙上已经没有早前的身影…… 沈悦莞尔。 *** 大婚前一日,反倒不如昨日紧张。 明日就是新婚,所有的流程都按照喜娘说的,再推导一遍。 平远王府内,处处挂着喜绸。 喜娘在同卓远实地练习拜堂的场景。因为届时新娘子会盖上红盖头,所以从接亲开始,到洞内前,都是新郎官照顾着新娘子,所以卓远要清楚每一步做什么。 梁宅内,喜娘则是同沈悦说起明日大概要什么时候起,因为喜娘妆要画很久,明日要起很早。 明日要忙活一整日,到夜里才能安置,所以喜娘提醒她能早些休息就早些休息。 合着洞房礼中的注意事项,合卺酒等流程,都一一回顾了一遍。 明日就是新婚了。 躺在床榻上,沈悦总有些错觉一般。 她同卓远,终于要成亲了…… *** 卓远也翻来覆去在床榻上睡不着。 因为主屋布置成了新房,内里都是洞房礼的布置,所以今晚不能用。 他今晚睡在东暖阁里。 床榻上,他想起昨日见她时候,她闭眼睛,他亲她,等她睁眼时,他撑手从围墙上跃下,到眼下,似是还记得当时的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同阿悦终于要成亲了。 新婚燕好。 他抱头笑笑。 第236章 === 第236章 新婚 === === 第236章新婚 === 寅时四刻, 有喜娘来了屋外扣门,“新娘子该起了。” 沈悦尚睡得有些迷糊。 昨夜光想着要早些睡早些睡,今日要早起, 成亲当天的礼仪诸多, 要撑到入夜去了。 但真正躺在床榻上, 又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羊都不知数到什么时候…… 下意识里, 却是记得今日要早起的,所以喜娘扣门的时候,沈悦人还未醒, 却下意识撑手坐了起来。 稍许,忽然反应过来,喜娘方才是唤了声“新娘子”。 沈悦大梦初醒。 今日,是她同卓远成亲的日子。 十月初六,真到这一日了。 “进。”沈悦一面坐下穿鞋,一面唤了声。 屋内“咯吱”一声被推开,沈悦意外。 原本以为就前日里来的三两个喜娘, 结果鱼贯而入了七八个喜娘,沈悦整个人都愣住, 早前……没人同她说这么多人。 但余光瞥到屋外, 才见屋外的喜娘至少还有十余个。 沈悦顿住。 为首的喜娘上前, “新娘子,先去沐浴洗漱, 稍后的时间还有些紧。 ” 沈悦懵懵点头。 昨日喜娘就说起过,光是新娘妆和喜袍的穿戴都要花上好些时候。 等画好妆,穿好喜服,差不多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 而后要在家中同舅舅舅母拜别, 再乘花轿到平远王府,由新郎官抱着跨过火盆,还要赶在吉时拜堂成亲。 成亲的礼仪实在繁琐,这也是婚礼的筹备至少要几个月的缘故。 尤其是平远王府这样的人家,更马虎不得,步步都得踩到吉时上。 今日去平远王府参加酒席的权贵一定不少,而按平远王府在京中受百姓的爱戴程度,今日沿街肯定都是自发前来观礼和祝福的百姓。 所以,今日任何差错都不能出。 喜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沈悦没敢耽误。 寅时四刻,天还未大亮,天边只有一小撮鱼肚白,沈悦被喜娘们簇拥着去了耳房处。 梁宅在城西,其实宅子不算小,但不比平远王府这样的人家。 京中普通人家的宅子,不会每个主屋都有单独的耳房。但庄氏注重孩子隐私,每个房间后都配了耳房。只是耳房有些小,七八个喜娘在耳房中很有些拥挤。 今日大婚,新娘子这里诸事都要有喜娘来帮衬。 喜娘的挑选也有说到。 都是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将喜气和福气带给新娘子。 而除了父母健在,儿女双全之外,喜娘本身也要是看起来富贵玲珑,福泽兼具之人。 所以喜娘不容易找。 但越不容易,越能体现夫家对婚嫁的重视。 尤其是权贵人家,迎亲时安排十余二十个喜娘到新娘子处帮衬,便是对新娘子和娘家的重视,所以今日梁宅里一溜烟来了好些喜娘,沐浴洗漱的时候也有六七个喜娘入内伺候,都是有说到的。 沈悦在浴桶里,任由喜娘们折腾。 喜娘们让做什么就什么,其实自己都很好奇。 新婚这一日,诸事都求福运和喜庆双全,还要顾及洞房花烛夜的美满。 有喜娘在浴桶里添了香料和精油,有喜娘告诉沈悦,是为洞房花烛夜准备的,沈悦微楞,不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浴桶中稍适沐浴,沈悦有些不习惯这么多人在一侧伺候。 但好在留下来的喜娘只有一个。 等从浴桶出来,沈悦裹了浴袍,到铜镜前的小榻上小坐,喜娘们便又围了上来,有替她擦头的,有给她身上擦凝脂露膏的,亦有喜娘道,擦了凝脂露高,到晚间新娘子的肌肤都是盈润嫩滑的。 沈悦“唰”得一下脸红。 喜娘们不逗她了。 这个过程当真繁琐,早前喜娘们并未夸张。 涂完凝脂露膏,头发也差不多擦干。 有喜娘上前替她穿戴喜袍。 新娘子的喜袍最为复杂,要层层穿戴。 从深碧色的绣着如意花卉的肚兜开始,到花开富贵的里衣,莲子百合的中衣,一件一件上身,每一层衣服都要单独别扣,还要和上一件一起牵角,系绳,所以新娘子的衣裳穿得很慢,而且井然有序。 从穿衣裳开始,沈悦的紧张感开始缓缓从心底生气。 喜袍穿至中衣就停了。 要等化好新娘妆后,再继续穿戴外袍,避免外袍的缎子褶皱。 喜袍穿好,喜娘们便簇拥着沈悦到镜子前开始上妆。 闭眼,开脸…… 这应当是女子一生中最隆重的一次妆容,既要衬得起大红喜袍的浓艳明丽惊艳,也要镇得住凤冠霞帔上的珠光宝气。 沈悦不怎么敢看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喜娘们各有分工,也都在各自忙碌,沈悦尽量不添乱,所以让睁眼的时候睁眼,让闭目的时候闭目,让侧颜便侧颜,眨眼就眨眼。 也因为配合,诸事顺利。 只是沈悦平日里大都是淡妆,有些不大习惯这些厚重的脂粉,喜娘们却越化越惊喜。 稍许时候,屋外有人扣门。 “谁呀?”喜娘问道。 屋外的喜娘出声,“新娘子的舅母。” 舅母? 沈悦意外,而后很快想起,今日她出嫁,邀请家中女眷长辈替她梳头,寓意从娘家出嫁后,新娘子也会舒(梳)心舒意。 喜娘领了庄氏上前。 喜娘们还在给沈悦梳妆。 其实梳头也是新娘妆容的一部分,所以方才起就已经有喜娘给沈悦梳头了,眼下,庄氏只要循礼,用特制的喜梳替沈悦轻轻挽一缕青丝就好。 庄氏入内时,沈悦转头,“舅母……” 声音里都听得出紧张。 庄氏想要宽慰,但见她转头的时候,庄氏整个人都愣住,“阿悦?” 沈悦不知何故,有喜娘上前搀扶着庄氏上前,一面笑道,“新娘子太美了,舅母看呆了。” 喜娘言罢,庄氏似是才反应过来,欣慰得连连点头,“阿悦,你今日……” 庄氏似是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沈悦这才朝着镜中看去。 她早前的心思少有放在梳妆打扮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幼儿园和府中的小宝贝身上,所以衣裳,鞋子,首饰都是简单朴素,但是不会伤害到孩子们为主,而且要轻巧,方便,又不喧宾夺主。 在同孩子们的相处中,她是平等,可以倾诉的对象,亦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光鲜亮丽,要平易近人,甚至会带上符合童心的小荷包,小香囊,孩子们也都会喜欢。 即便梳妆,也都是淡妆,但同样明艳动人。 却都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 见沈悦愣住。 有喜娘上前,“我们今日的新娘子,是我侍奉过这么多新娘子里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 其中一个喜娘说完,另外好几个喜娘也都应和。 除却沈悦的眉眼真的慢慢长开了,五官里都透着精致和韵味,还有天生的温和清丽在其中,反倒比早前见过的新娘子都要好看。 分明,她的长相不是最好看的,但喜娘也说不出缘由。 但其实也有喜娘心中摸着些许由头,往常的新娘子出嫁大都刚及笄不久,但沈悦过了及笄,差不多十八将近十九,这个年纪的姑娘其实比刚及笄的女子更衬得起这身大红色的喜袍和浓稠艳丽的新娘妆素。 对,就是衬得起,也撑得起! 这才是新娘子应当有的模样,不是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强行添加的妩媚眼里,而是原本就在最明媚动人的时候,锦上添花的一缕。 所以,新娘子很好看! 而且是同年纪相仿,相形益彰的好看! “新郎官揭喜帕的时候,肯定是要愣住的!”喜娘中有一人开始打趣,其余的便也纷纷跟着掩袖笑起来。 一时间,屋中都是笑声。 沈悦脸色羞红。 庄氏上前替她梳头,不知为何,早前还想过,今日要热闹喜庆的,庄氏自己先默默红了眼,一缕青丝梳下去的时候,庄氏念着,“和和美美,舒心如意,白头偕老,隽永相承……” 庄氏先前还能忍住,但到后两句的时候,庄氏声音里略微哽咽了。 忽得想起沈悦刚到家中时候,初见她时候的模样,还是这么矮矮小小的,但是眼睛分外机灵,懂事,又讨喜。后来慢慢相处,亲情越渐浓郁,会同她挽手去逛街,搀扶着她去寺庙上香,也会在厨房同她说太好吃了…… 庄氏没有女儿。 沈悦就是她的女儿。 庄氏心中生出浓郁不舍。 庄氏哽咽,沈悦看过来时,庄氏正好在低头擦眼泪,沈悦眼眶也微红,“舅母……” 喜娘赶紧道,“新娘子哭不得,眼妆要花了。” 沈悦赶紧睁了睁眼,立即有喜娘上前给她轻轻擦拭眼角。 庄氏挤出一丝笑意,“偏厅里还有事情要忙,我先去了。” 沈悦知晓庄氏是怕留在这里,她会难过。 喜娘再次叮嘱眼妆要花了,又得重来,怕来不及了,沈悦才收起眼角氤氲。正好眸光掠过窗外,恰好看到晨间的阳光落在屋中,窗外的天色竟然已经大亮…… 时间过得太快,这个时辰,卓远应当快要出门迎亲了。 沈悦心中又忽得紧张起来。 藏在衣袖中的手心死死攥紧,尽量不显露。 庄氏出门后不久,新娘子的妆容差不多成了。 喜娘端了餐盒上前。 今日大婚,礼仪繁琐,出了娘家大门,要一直到洞房礼时才会一起用饭,所以眼下,喜娘端了好些果脯和点心来给她垫肚子。 “新娘子先用些,稍后要到了洞房去了。”喜娘帮衬着。 若是饭菜,容易弄脏喜服,而且不便。 眼下,沈悦随意用了些。 稍后,喜娘又端了水来,沈悦喝了两口,唇边沾了胭脂颜色。 放下杯子,又喜娘在屋外扣门,“新郎官方才已经出门了,应当不多时候就到了,新娘子要快些了。” 不多时候就到了? 沈悦心中咯噔一声,指尖再次攥紧,忽然反应过来,平远王府到城西梁家不远,若是出门,很快就能到家中。 只是屋外的喜娘说完,屋内的喜娘便都如临大敌。 “快快快!”为首的喜娘唤了声。 似是所有的喜娘都紧张起来。 连带着沈悦更加紧张得有些无所适从。 早前因为要用餐盘,所以唇妆没有上全,眼下,喜娘赶紧补全唇妆。 一侧的喜娘连忙准备好喜袍的外袍和凤冠霞帔之类。 等这头唇妆补好,再有喜娘将新娘子的整个妆容都修饰一番,才将沈悦搀了起来,由负责侍奉更衣的喜娘将新娘子的喜袍层层穿好。 喜袍的外袍穿戴是最负责的,光是伺候穿衣的喜娘就有四人,有点着重处理衣领和后背,有的是衣袖,有的是腰身,还有的是衣裙。正因为繁琐,所以当喜袍穿好的时候,全然同新娘子的妆容相衬起来。 新娘子的首饰并非琳琅满目才是最好。 沈悦这身新娘妆搭配的首饰大方得体,同大红色的喜袍相形益彰。 最后,喜娘将凤冠霞帔给她穿戴上。 沈悦缓缓睁眼,整个屋中都全然安静了下来…… 若说之前喜娘心中都觉得今日的新娘子是少见得好看,但眼下,等到凤冠霞帔都穿戴好,喜袍和妆容都成,才觉何为动人心魄。 就在方才她睁眼时的羽睫轻轻一眨,有些不习惯这头上重量的的轻颦浅笑,都带着说不出的温婉与惊艳…… 这种美,同刚及笄的新娘子全然不同。 多了几分持重,温和。 好看,是真的好看,令人动容…… 出神间,苑外脚步声匆匆传来,“迎亲队伍要到了,还有一个街市口。” 话音刚落,顿时,屋中都纷纷回过神来。 新郎官就要到了! “快快快!”为首的喜娘吩咐一声,大家都继续手上的工作。 喜娘牵了沈悦回屋中的床榻上坐下,又有喜娘再次确认妆容是否要调整,衣裳和鞋子是否已经妥当。 最后,才有喜娘给她盖上喜帕。 从盖上喜帕的一刻起 ,她就是真要出嫁了…… 眼前的喜袍放下,只余了淡淡的红光。 剩余的,就是凤冠留出的空间里,她可以低头看见自己脚上那双绣着金色鸳鸯戏水图案的婚鞋…… 看着婚鞋上镶着金线的鸳鸯图案,沈悦深吸一口气,心中似春燕掠过湖面一般,再难平静。 “新郎官到了!”苑外再次有声音响起。 沈悦才深吸一口气,眼下,指尖再次握紧。 隐隐的,能听到从大门外传来的鞭炮声和唢呐声。 新郎官来迎亲,走正门。 正门处要放鞭炮。 这是已经进门了。 沈悦从未像眼下这般紧张过,仿佛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喜娘们伺候过许多新娘子了,也都知晓眼下的新娘子都是紧张,便也温声道,“新娘子别担心,我们会一直陪着新娘子的,若是稍后有事,可以唤我们。但记得,从眼下,到洞房礼前,新娘子是不能同新郎官说话的。” 沈悦点头,表示明白了。 门外的唢呐声渐近。 唢呐吹笙都是一直跟着新郎官的,那就是新郎官已经见过新娘子这边的长辈,征得了同意,往新娘子这边来迎亲了。 沈悦轻咬下唇,忽得,又想起喜娘提醒过的,不可以,唇妆会花。 “新娘子,这是喜绸,请拿好,稍后,新郎官会牵着喜绸带新娘子去辞别舅舅舅母。”喜娘说完,沈悦再次点头。 只是刚刚握紧,仿佛就听到喧哗声,鞭炮声和喜乐声到了屋外。 屋中瞬间都安静下来。 “是新郎官来了。”一侧的喜娘欢喜道。 沈悦只觉一颗心都似越到了喉间。 忽得,屋外的声音也安静下来,有喜娘道,“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沈悦屏住呼吸。 闺房的门“咯吱”一声推开,喜娘的簇拥下,身着一身喜袍的卓远入内。 屋内的喜娘们都看呆。 这…… 今日的新郎官和新娘子都…… 沈悦自然看不见,唯有“砰砰砰砰”的心跳声中,低眸见一双靴子行至她跟前。 第237章 === 第237章 拜堂 === === 第237章拜堂 === 沈悦半怔。 而后不知为何, 早前所有的紧张也好,局促也好,反倒在这一刻缓缓退了去。 但分明他除了踱步到她近前外, 旁的什么都没做过。 他的脚步声, 沉稳而踏实, 妥帖且平和,如同早前无数次, 行至她跟前,温和得同她说的每一句话一般…… 似是大凡有他在的时候,她都习惯了心安。 沈悦的呼吸慢慢放缓, 紧张在心中一点点褪去,美目含韵下,似是在憧憬着一声大红喜袍的卓远会是什么模样? 忽得,脑海中又闪过早前在栩城过年关时,他被小五坑得穿了一身木槿色的衣裳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穿木槿色的衣裳会好看,但卓远不同, 他的五官生得很精致,轮廓亦修饰得恰到好处, 连木槿色的衣裳都能驾驭, 只是实在还是有些惊艳了旁人的目光…… 思及此处, 沈悦忍不住轻笑一声。 而正是这极其短促,又略带喜感的一声轻笑, 屋中顿时愣住。 卓远原本伸到一半,要去牵喜绸的手被她这么亦笑,就忽得凝在半空中,他眸间懵住, 意识到方才的确是她笑了一声,在他要牵她手中喜绸的时候,卓远似是被她当众挑逗了一般,忽得脸红到了耳根子处。 顿时,屋中所有的喜娘都跟着掩袖笑起来。 还有没忍住笑出声音来的。 做多了喜娘,见惯了迎亲的时候,新郎官言辞挑逗新娘子的;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迎亲的时候,新郎官被新娘子轻轻一笑羞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自然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驰骋沙场,挥斥方遒,周遭诸国为之色变的平远王! 眼下,正在迎亲的时候脸红了…… 仿佛巨大的反差萌在,喜娘们都笑得不敢抬头。 卓远的脸红的更厉害。 沈悦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为何屋中都纷纷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卓远眼下在做什么,屋中的喜娘们才都纷纷这幅模样。 沈悦好奇,但又不能伸手撩起喜帕。 恰好,为首的喜娘解围,“请新郎官领新娘子拜别家中长辈。” 卓远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伸手去牵她手中的喜绸。 喜绸就攥在她手中,他要去牵,指尖难免触碰。 莫名的,两人心底都微微一滞,分明早前就亲近过,但眼下,还是会抑制不住的心动。 他看得见她,为他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端庄得坐在榻间,一丝不苟。 她却只能看到他身上大红喜袍的一角,还有方才俯身从她手中牵起喜绸时,袖间修长而轮廓分明的指尖,曾无数次同她十指相扣,亦抚过她心间,更揽起过她,在荷塘清晖侧,在锦帐香暖处,铅华洗去,生死契阔…… 灯影繁华后,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刻。 沈悦只觉手中的喜绸轻轻颤了颤,是他牵起喜绸,朝她行拱手礼。 类似于他即将带她辞别父母,请她日后多照顾之意。 喜娘亦扶了她起身。 凤冠上遮着喜帕,她看不见,卓远牵着喜绸,她握住手中喜绸,又喜娘搀扶着走在卓远身后不远处。 屋中的喜娘也鱼贯而出。 屋外的乐器声再次想起,伴着鞭炮声,声声入耳。 舅舅舅母再正厅处,卓远领着她往正厅去。 梁宅不大,从屋中到正厅很快,一柄鞭炮都未放完,一首乐章也都还没奏完,等到厅外,喜娘轻声在她耳边道,“新娘子小心脚下,稍后厅中,新郎官单独同新娘子一处辞别家人。” 辞别家人的时候,喜娘们不会入内,都是新郎官照料新娘子。 沈悦点头。 果真,喜娘退开,卓远手中的喜绸收短了些,等于就在她身侧。 厅中衣裳摩挲的声音响起,她知晓是舅舅舅母和涵生上前,方才明明还好好的,也不曾见到舅舅舅母和涵生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沈悦眼眶和鼻尖都忽得红了。 早前总说新娘子出嫁这天,在娘家处大哭一场是习俗,但真正等到这一日,其实什么都没说,沈悦心中莫名揪起,眼泪有些止不住。 “阿悦,出嫁之后,要同清之相敬如宾,和睦相处。”庄氏循礼叮嘱。 沈悦福了福身,“阿悦记下了。” 卓远转眸看她,喜帕下的声音是哽咽的,他知晓她舍不得舅舅舅母。 庄氏亦舍不得她。 原本,庄氏还应多叮嘱卓远一句的,但庄氏怕再出声会让沈悦听出她的哽咽,遂朝梁有为摇了摇头,示意他说下半句。 梁有为也罕见得眼红,却声音却要比庄氏沉稳,也叮嘱道,“清之,阿悦是个好孩子,我们阿悦交给你照顾了,日后务必替我和她舅母好生照料,也望你们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白首偕老。” 卓远拱手,“清之记下了。” 梁有为颔首。 如此,算是同家中长辈说过体己话了。 喜娘才入内,“请新郎官带新娘子辞别家中长辈。” 喜娘言罢,卓远牵了喜绸,扶沈悦在身前的蒲垫上跪下,两人一道朝着厅中的梁有为和庄氏躬身行礼。 梁有为和庄氏分别上前,扶了他们二人起身。 “走,别误了吉时。”梁有为叮嘱。 卓远再次朝着二老拱手,而后,目光也看向梁有为和庄氏身后一直默默站着流眼泪,一声未吭,但眼睛和鼻子都通红的涵生。 卓远轻声道,“涵生,我会照顾好阿悦的。” 沈悦手中滞了滞,半晌,听到涵生哽咽开口,“知道了,姐夫。” 沈悦心中微沉。 喜娘才道,“吉时快到了,请新郎官抱新娘子上花轿。” 今日大婚,每一项行程都卡了时间点,眼下,是要到上花轿的时间了。 这便是不会在家中多留了。 沈悦再忍不住,喜帕下,泪如雨下。 庄氏也忍不住,靠在梁有为肩头,眼泪如柱…… 梁有为朝卓远点头。 涵生的目光中,卓远打横抱起沈悦,同时,厅外的鞭炮声和乐曲声再次响起,眼见着卓远抱着沈悦往门外走去,沈涵生才意识到,姐姐,不是他一个人的姐姐了。 尽管这个人是卓远,尽管姐姐与他相互喜欢。 沈涵生“哇”得一声哭出来。 沈悦心中一紧,喜帕下,眼泪沾湿了衣襟。 很快,涵生的哭声淹没在鞭炮声和鼓瑟吹笙里,她听他的声音温和而笃定,“想哭就哭,我在。” 忽得一刻,沈悦再忍不住,握紧他的衣襟,大哭起来。 他抱紧她,温暖的声音道,“日后想舅舅舅母和涵生的时候,我们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我成亲前,成亲后,都不会变。” 沈悦靠在他怀中。 他轻声道,“日后,我们一起孝顺舅舅舅母,一起照顾涵生……” 喜帕下,她连连颔首。 卓远已抱她行至花轿前,喜娘撩起帘栊,卓远放下她,喜娘扶她上了花轿,等帘栊放下,卓远才回了迎亲队伍前,跃身上了小芝麻。 小芝麻是他的战马,陪着他征战边关。 今日,它身披着大红色的喜绸,陪他经历人生中最重要的迎亲时刻。亦是他最重要的同伴,无可替代。 卓远勒紧缰绳出发,迎亲的花轿也跟着抬起。 沿途,都是京中百姓的欢呼声与恭贺声,沈悦在花轿中,却依旧听得清楚。 犹若卓新率大军凯旋当日,百姓夹道欢呼,只是那个时候卓远并未回京;而眼下,仿佛京中的百姓都来看他迎亲,并高声恭贺着,祝福着,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京中百姓的声音。 有年富力强的壮年,有稚气坐在父亲肩膀的孩童,也有年迈的老者。 但今日,全都都有序的围在接道两侧,朝迎亲的队伍的祝贺。 听得卓远眸间氤氲。 这些百姓是来替他迎亲的,但更是替平远王府,替无数保家卫国,战死疆场的军中将士…… 那父亲,兄长,还有无数死守边关的将士,付出生命守护的家国和百姓,便都是有意义的。 卓远轻轻拍了拍小芝麻,轻声道,“还有你!” 小芝麻似是听得懂人话一般,高高得抬起了马头…… *** 吉时到,迎亲的队伍在平远王府门口停下。 花轿也停下。 喜娘撩起帘栊,笑着道,“新郎官抱新娘子跨火盆了。” 喜娘言罢,卓远上前,将花轿中的沈悦抱了出来。 因为看不见,又怕头上的喜帕滑落,所以沈悦牢牢靠在卓远怀中。 周遭的欢呼声,叫好声,鞭炮声,鼓瑟吹笙,甚至在人群中,沈悦还听到了孟子辉的口哨声,卓新的吆喝声,小五和小八,还有齐格几个大嗓门的尖叫声。在卓远抱她跨过火盆的时候,离家前的阴霾似是一扫而去。 只是这些声音此起彼伏,沈悦盖着喜帕,不知道今日究竟来了多少人,但不少人都在借机调侃着卓远,“新娘子好不好看?” 也有人大喊“当然好看!” “新娘子温不温柔!” 又有人替他回答,“当然温柔!” 人群中哄笑成一团,今日喜庆,没人怕平远王会翻脸。 沈悦却在喜帕下涨红了脸。 虽然看不见,却因为靠在他胸前,莫名听到他的心跳声在旁人的调侃和吆喝声下逐渐加快,“砰砰砰砰”似停不下来一般。 沈悦忽然意识到,他也是紧张的。 兴许也像她一样,有些无所适从,但她可以躲在喜帕下,他却无从遁形,只能迎着旁人的目光,兴许,还会脸红……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沈悦忽然淡淡笑了笑。 但卓远已经抱了她跨过火盆,牵着喜绸,一步步带她往拜堂的正厅中去。 喜娘搀着她,怕她跌倒,也同她说,“新娘子小心脚下。” 正厅中衣香鬓影,人满为患,都在等着新郎官和新娘子。 平远王府已经没有长辈了。 一拜天地之后,二拜高堂也是对着厅外,只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才将头碰至一处。 喜娘带着两人反复练习过,所以喜帕没有落下,礼数也成。 在厅中的口哨声和叫好声中,司仪高声道,“礼成,入洞房。” 司仪的话毕,整个厅中都似炸开了锅一般。 有好事之徒大喊着,“平远王记得要出来喝酒啊!”“我们都等着呢!” 卓远一听就知道是平素里京中和封地中的那几头蒜,只是今日当真不好发作。 喜娘簇拥着二人回了风和苑,“请新郎官抱新娘子坐床。” 第238章 === 第238章 闹洞房 === === 第238章闹洞房 === 这是卓远今日第三次抱她, 这一次,是在风和苑的主屋,也是婚房…… 他在床榻上放下她。 她能感觉到床下放了东西, 也知晓是新婚时, 婚床上要放的花生, 莲子,桂圆和红枣。 在卓远放下她,她也坐好的时候,听到喜娘们恭喜道, “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卓远还未松开的手明显滞了滞。 沈悦亦能察觉。 两人脸色都有些红。 卓远折要回厅中招呼今日来的宾客,洞房礼,要等招呼完宾客, 卓远回屋中的时候再行。 卓远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可能时间会稍长一些, 我尽快回来。” 其实喜娘早前就交待过, 他是特意同她说一声。 喜帕下, 沈悦点头。 卓远的手才慢慢松开。 卓远离开屋中,喜娘才上前。 眼下, 洞房中只留了三两个喜娘。 虽然是白日,但今日大婚,屋里点了大红色的喜烛六对,光亮透过红色的喜帕映入眼中,隐约能看到稍许光景。 “新娘子,喜帕可以先揭下来了。”为首的喜娘道。 “现在吗?”沈悦意外,不是稍后才揭喜帕吗? 屋中留下的喜娘都纷纷笑了起来。 方才的喜娘道,“方才离家的时候新娘子哭过, 妆都花了,眼下正好补妆,到洞房礼还有些时候,新娘子可以用些零食,新郎官不在就好。” 沈悦恍然大悟。 是了,眼下的妆应当都是花的。沈悦忽然明白为何要有喜娘留在屋中了。 喜娘暂时替她揭下喜帕。 饶是有心里准备,也对风和苑的主屋熟悉,眼下,映入眼帘的大红色的喜庆布置,刻着鸳鸯的红烛,囍字贴在窗户上也贴在屏风处,身下,是喜庆的婚床,余光可以看到大红色的如意花卉锦被…… 沈悦有些认不出这是风和苑主屋,揭下喜帕,才清楚得看见浓烈的大婚氛围。 沈悦稍许木讷,已有喜娘上前给她补妆。 盖头暂时揭下,但新娘子不能离开喜床,沈悦只能坐在喜床上让喜娘替她补妆。她方才哭得有些狠,妆应当花了不少。新郎官揭红盖头的时候,应是最惊艳的时候,是不能顶着一幅晕开的眼妆。 即便洞房礼等候的时间会稍长些,喜娘还是利索补妆。 而后,又有喜娘端了餐盘上前,沈悦将就用了些点心。 喜娘再将唇妆补好,重新将喜帕盖上。 这回补妆后,喜帕不会再揭下来了,喜娘退出了屋中,屋内只留了沈悦一人。 今日平远王府大婚,京中的权贵悉数都会到场,就算是封地的诸侯和藩王也都会莅临,今日卓远要招呼的客人不少。 平远王府没有长辈,卓远自己就是家长,所以今日免不了要在厅中被宾客灌趴下,不会那么早回风和苑。 沈悦凤冠很沉,方才有人的时候沈悦还不怎么觉得,当下,只觉得脖子都是酸的,趁着没人在的时候,沈悦试探着悄悄扭了扭脖子,是舒服了些,但是时间太难打发。 午后才过不久,卓远许是要入夜才会回来。 沈悦刚想伸手撩起帘栊,忽得听到窗户“咯吱”一声开了,沈悦吓得连忙把喜帕放下来,继续假装端坐着。 而屋中的脚步声短促,且轻,一听就是孩子的脚步声。 沈悦忍不住笑,她听出来是小五的声音。 果真,“阿悦阿悦!”小五上前。 沈悦仔细听了听,没有旁人,遂伸手撩起喜帕的一角,朝他笑道,“天天?” 小五原本是要同她说话的,结果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然后忽得“哇~”一声,沈悦连忙伸手捂了捂他的嘴,没让他继续哇出来,既而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 小五才想起来,他是有任务的,只是刚才实在惊呆了,“阿悦阿悦,你今天太太太好看了!” “我哪天不好看!”沈悦刮他鼻子,“偷偷来这里做什么?” “哦!”小五才回过神来,从袖兜里拿了一枚糖果出来,“六叔说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无趣,让我偷偷来给你送糖吃。我是小孩子嘛,就是被逮住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卓远?沈悦眸间笑意,他是怕她一人做很久,所以才让小五来的。 “谢谢小五。”沈悦接过,当场就剥了吃掉。 “好吃吗?”小五问。 “嗯,好吃,是话梅糖。”沈悦笑眯眯点头。 小五又笑道,“那阿悦,我先出去了,要是被喜娘逮到会被陶爷爷说的,我去告诉六叔一声,糖你吃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同他说吗?” 沈悦竟然生出了稍许课间传纸条的错觉,忽然来了兴致,朝小五道,“你就告诉你六叔,话梅糖很好吃。” 小五忙不迭点头。 等小五偷偷摸摸从窗户翻了出去,从荷塘那边溜走,沈悦忍俊不禁,但想着卓远让小五给她送糖的模样,沈悦又觉仿佛等候洞房礼的时间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 厅中,高朋满座。 全都是要找卓远敬酒的。 他今日是新郎官,京中和封地来的,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巴不得直接把他喝趴下,让他醒来洞房夜直接结束了的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厅中气氛很是热烈,一人一杯都得将卓远淹没了。 酒过三巡,孟子辉已经完全不走直线了,“我不行了~换你们……谁上?看样子,六叔在京中人缘不怎么样啊,今日就差有人直接端口锅上来敬他的酒了!” 刚才连花瓶都用上了,你说是不是积怨很深! 今日六叔大婚,到处都是想把他喝趴下的,但这怎么能行呢!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上前血肉之躯挡酒,保护六叔啊! 还能怎么样啊! 对方车轮战战术,他们也得车轮迎战。 孟子辉是方才那轮,眼下,卓新顶了上去,卓旻扶了孟子辉到一处休息,小厮就上前惊恐道,“真有人端了口锅上来了。” 卓旻倒吸一口凉气,两人有些同情得望向刚刚冲锋陷阵的卓新。 一侧,小五扯了扯卓远衣袖,“六叔!” 卓远其实喝得有些多,但见是小五,半蹲下,小五上前附耳,“新娘子好漂亮!” 卓远愣了愣,既而笑了笑,伸手怼了怼他的头,“我的新娘子,谁让你看的!” 小五委屈,“不是你让我去给阿悦送糖的吗?阿悦要吃糖就要撩起喜帕啊,我看到的。” 卓远有些饮多,探究道,“有多漂亮?” 小五想了想,“比以前的阿悦加起来都漂亮!” 小五确认他是被六叔扔出去的。 但很快黑压压的人群就将六叔围住,小五还来不及同他说,阿悦说话梅糖很好吃呢! …… 洞房内,沈悦稍许等了会儿,果真,又听到“吱呀”一声,又有宝贝从窗户里翻了下来,小碎步翻着往这里来,“阿悦~” 是小七。 沈悦照旧撩起喜帕,小七忽得脸红,“不能偷看新娘子的……” 但今天的阿悦确实好看。 “小七。”沈悦唤他。 小七听话上前,然后害羞得从袖兜里掏出一枚小玩具,“阿悦,六叔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让我给你送玩具。” 沈悦接过,嗯,方才是吃的,眼下是玩具,他当真是主意有些正…… “谢谢小七。”沈悦喜欢。 小七欢喜笑笑,又看了看她,腼腆道,“阿悦,六叔一会儿一定会吓一跳的!” 沈悦笑笑,小七又道,“不过,六叔今日也很好看,阿悦你要好好看他,他今日问了我好几次,好不好看!” 沈悦忍不住笑,点头应好。 每个孩子似是都和卓远达成了秘密协定,既不告诉别人,也保持着小任务的神秘感,所以每个人都很有仪式感,也很小心。 眼见小七从窗户处也翻出去,沈悦想,再隔一会儿,来得该是小八了。 果然,“阿悦~”小八的声音憨厚极具辨识度。 然后看着沈悦“啊~”的一声,直接将喜娘给吸引了进来,但见床榻上只有一个端坐的新娘子,喜娘有些楞,又听沈悦说没听见什么声音啊,喜娘确实觉得方才自己是听错了。 小八才从床下趴出来,不断唏嘘,“差点就没完成任务!” 沈悦笑,“什么任务?” 小八从兜子里很快掏出了一张纸,然后是一粒骰子,两枚棋子,沈悦认得这是冒险棋?! 小八笑嘻嘻道,“六叔给我的任务,就是来陪阿悦下一局冒险棋,一定要让阿悦赢,然后还不能被喜娘发现。” 沈悦哭笑不得,“六叔让你来陪我下棋?” 小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阿悦,你一定要赢哦,不然我玩不成任务!” 沈悦啼笑皆非。 但小八才是想哭了,一连下了两把都是他自己赢的,这都第三把上了,不能再呆这么久了,再赢可怎么办啊! “阿悦,你要加油啊!”小八着急。 沈悦终于不负众望赢了第三局比赛,小八欢喜翻窗户,“我走啦阿悦~” 沈悦刚想提醒他小心些,他就摔了出去。 沈悦心中咯噔一声,正要起身,就听窗户外小八的声音,“卓夜,我裤子湿了。”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悦放下喜帕,笑不可抑。 她怎么倒是忘了,这些孩子怎么各个都这么厉害,能飞檐走壁,翻窗户,尤其是内屋是在荷塘上的,怎么把卓夜给忘了。 看样子,每个小宝贝都是卓夜窜上蹿下送来的。所以每个孩子都觉得新鲜有趣,只有卓夜恨不得一头撞死。 …… 正厅中,卓新是被卓旻背到一侧的,喝得迷迷糊糊还在大声喊着,“再来啊!恭平叔叔!我先来顶住!你下一轮!” 卓新口中的恭平叔叔就是赵泽平。 眼下,卓新喝多了,卓远身边就剩了赵泽平。 卓旻将卓新安置下来,也要去。 看看天色,时间是过得很快,眼下喝酒也喝得过半了,六叔还算清醒,但保不住下半场,对方会疯狂反扑。 卓新和孟子辉已经喝倒了,恭平叔叔也差不多了,他还能坚持有两刻钟,六叔这里岌岌可危。 卓旻放下卓新就折回。 果真挡酒这件事,赵泽平厉害,但也实在架不住人多,就算同卓旻相互配合,能拖一刻算一刻,怕是也拖了多少时候。 …… 屋中,再来的是小六。 女孩子从窗户中翻起来要难些,所以小六和桃桃在最后。 “阿悦,你今日是最好看新娘子!”小六忍不住感叹,沈悦伸手牵她,小六从背后似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朵花,“六叔让送给阿悦的。” 眼下已是十月初,哪里还有什么鲜花。 沈悦握在手中,是一枚木雕的花,涂了红色。 小六认真道,“六叔自己刻的,说要送给阿悦的,我见过他刻,上颜色的时候还在哼歌。” 不知为何,沈悦想到这个场景,份外喜感。 “阿悦,我可以抱抱你吗?”小六问。 “当然。”沈悦牵她上前。 沈悦和她相拥,小六的声音在耳畔道,“阿悦,谢谢你来我们身边。” 这一刻,沈悦心中莫名动容,“我也是,感谢能让我遇到你们。” 这段相遇,让一切都有了意义。 小六笑道,“六婶,我最喜欢你了,你日后每一天都要开心。” “嗯,会的。”沈悦伸手绾了绾她耳发。 …… 厅中,酒敬得越来越频繁。 卓旻心里盘算着,怕是只有将喝倒的孟子辉和卓新重新拖起来的时候,厅外连串脚步传来,“清之,我们原本想凑一起来给你惊喜的,结果路上遇到塌方,迟了两日,还好,能赶上!”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转身。 卓远目光也朝几人看过来,嘴角惊喜扬了扬。 一身戎装的齐蕴为首,六七个同卓远差不多年纪的家伙都朝着卓远纷纷笑起来。 厅中,最先清醒的是京兆尹,得,这早前的京中“几害”都凑齐了! 几人依次上前同卓远拥抱,许久未见,少时的“美好”时光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齐蕴拍了拍卓远肩膀,朝他眨眼,“去洞房,这里有我们!” 卓远笑开。 …… 桃桃才上前亲了沈悦一口,说是六叔让她帮忙亲的,而后就笑嘻嘻跑开,从窗户外跑了出去。 沈悦还未来得及脸上笑意,屋门忽然推开,沈悦连忙放下喜帕。 喜娘们簇拥着卓远入内。 沈悦没想到这么快…… 许是,方才小宝贝们一个接一个来看过她的缘故,她竟然觉得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而且,忽得一下卓远就回来了。 喜娘们上前,“新娘子久等了,新郎官回来了。” 沈悦隔着喜帕,能闻到卓远身上浓郁的酒气,不知他方才在正厅被多少人敬了酒。 思绪间,洞房礼开始。 喜娘笑道,“请新郎官用喜秤挑起红盖头,夫妻恩爱和美到白首。” 卓远照做,伸手从托盘中取下那枚裹着红绸的秤杆,慢慢挑起沈悦凤冠上盖着的喜帕。 今日,每一个孩子都来给他说,新娘子好看,他自然知道她好看,在他心中,她一直好看,只是喜帕撩起的瞬间,心中还是期待着,今日,她为他一人梳妆的模样。 许是屋中红烛燃得正好,许是眸间酒意作祟,在抬头挑起的瞬间,他似是呼吸都滞住,周遭分明也是喜庆的红色,却在她也抬眸看他的时候,全然定格,只剩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秾艳端庄到极致的新娘妆,眸间潋滟,粉腮红润,仿佛这周遭只有她,旁的都失了颜色…… 沈悦也在仔细打量着他,眸间都是惊艳,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将一身红衣穿得这么好看,仿佛天生傲骨,又并着精致的五官轮廓,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就连早前那身木槿色的身影都渐渐隐去,只剩眼前这一抹明艳动人的红,风姿绰然。 他看她,她也看他。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住。 喜娘笑道,“请新郎新娘饮合卺酒。” 卓远和沈悦才都反应过来,卓远在她身侧落座,喜娘递了酒杯上前,两人接过,交颈而饮。 两人饮酒时,喜娘在一侧说着祝词,“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平安顺遂,长长久久。” 等两人放下酒杯,合卺酒饮完,洞房礼就算是到此结束。 喜娘笑道,“新郎官可以替新娘子摘下凤冠了,春宵一刻,不多耽误新郎官和新娘子在一处。” 如此直白,卓远和沈悦都不由脸红。 喜娘们终于退了出去,卓远伸手替她摘下凤冠,“你今日真美。” 沈悦顿了顿,脸色忽得有些促狭。 洞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就在床榻上,他邻着她,亦伸手揽上她的腰,双唇在她朱唇上轻轻点了点,既而牵她起身。 今日大婚,两人都是寅时前后起的。 都未怎么用过东西。 方才洞房礼时,喜娘有端了菜肴入内。 原本就是替两人准备的,两人忙了一日,也确实都有些饿了。 两人低头吃着菜,但目光在周围红烛的映衬下,平添了莫名的绮丽繁华。 沈悦用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卓远也是。 一侧放着玉壶,方才的合卺酒剩下的都在玉壶中,循着礼数,卓远斟了两杯。 两人再饮一杯,便算是同食五常,同佳酿。这是洞房礼后,夫妻相敬如宾的开端。 卓远递了酒杯到她跟前,沈悦接过。 她很少饮酒,方才的合卺酒就觉有些醉人,眼下,杯盏却是要比先前的合卺酒杯盏被大一些,沈悦轻抿一口,蹙了蹙眉头。 卓远轻笑,“我替你喝。” 她看了看他,而后一口饮尽,就是些许呛了声。 卓远上前,温和道,“我去洗漱。” 沈悦顿了顿,他身上方才都是酒意,是在厅中饮了大半日喜酒的缘故,去洗漱,就是稍后要…… 沈悦脸色微红。 卓远吻上她额头,温声道,“很快。” 沈悦脸色红透。 主屋连着耳房,虽然正厅中依然喧闹无比,但传不到风和苑这头。 沈悦坐在内屋的铜镜前,取下今日新娘妆的耳环和首饰,耳房中窸窸窣窣的宽衣声和水声传来,莫名引人遐思。 稍许,再听到水声,沈悦知晓是他沐浴出来了。 喜袍的外袍已经脱下,但仍穿着喜袍的中衣,依旧明艳夺目。早前的酒意都在外袍上,眼下,身上只有皂角香气。 他上前,俯身亲了亲她耳后,“安置。” 沈悦眸间滞了滞,从未在铜镜前见他亲她的模样,双目微阖,笑容温和而虔诚,她轻“嗯”一声,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上去。 今日他抱过她几回,只有这一回,才看清了她的神色。 秀眸惺忪,似娇羞,似缱绻,似温柔,亦明艳夺目…… 床下放了莲子桂圆花生和红枣,他重新抱她落座时,床榻上有清脆的声音传来。 两人心照不宣。 他半蹲下,替她脱鞋。 她紧张而促狭得开口,“今日,陈婶来了吗?” 他知晓她是紧张,所以特意寻了话说。 他应道,“来了。” “哦,我还没见过卓颖……”她又继续。 卓远笑笑,又替她脱下另一只鞋子,“子辉和阿新、阿旻方才替我挡酒,有些喝多了,颖儿在照料。”言罢,遂才抬眸看她,笑盈盈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悦窘迫,又不好真不开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姑母来了吗?” 卓远笑了笑,难为她连姑母都问出来了,“姑母没来,大夫不让,等过些时候,我们去看她。” “好。”沈悦应声。 眼下,仿佛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卓远撑手起身,她双手攥紧身侧的如意花卉锦被,紧张得深吸一口气。 卓远吻上她双唇,温柔笑道,“新娘子,不紧张了。” 沈悦才知晓被他看穿,顿时促狭更甚,心跳声似是要跃出胸前,他吻上她,慢慢安抚,她亦缓缓放松,在绮丽与动容间,伸手揽上他后颈,他一手掌心抚上她腰间,一手放下帷帐,呼吸声略微有些低沉,爱慕看她,“今晚,不用顾忌旁的……” 她眸间微微染了一层清霜。 卓远伸手,正欲放下床榻一侧的帷帐,忽得,门口连串脚步声响起,沈悦没反应过来,卓远却是忽然一僵。 果然,小五的声音带头传来,“六叔六叔!我们来闹洞房啦!” 卓远的嘴角肉眼可见得抽了抽,他想揍人了! 闹个鬼! 沈悦也愣住。 但很快,轻笑出声。 果真,小五带头,孩子们嘻嘻哈哈推门而入,沈悦已经俯身穿好鞋,卓远也从床榻上坐起,重新系了衣领,目光里有些恼意得看向小五,“谁让你们来的?” 小五应道,“大哥,我哥还有子辉哥哥啊,他们之前说要一起来闹洞房的,但是都找不到人了,我们就自己来啦!” “……”卓远目光僵硬,越发想揍他! 他特么是自己想的! 小八也上前,“六叔,闹洞房可好玩了,可以看六叔亲阿悦!” 卓远和沈悦脸都红了。 “又是谁说的!”卓远恼火。 “子辉哥哥啊!”小八当即出卖,卓远又有些想抽孟子辉,但小七上前,欢喜又轻声道,“我也想要拜堂成亲,感觉六叔和阿悦好开心。” 卓远和沈悦都愣住。 桃桃上前,“舅舅,今日好高兴,我们想和你和阿悦在一处,好不好?” 早前被小五拱起来的心中那一撮无名火,似是在眼前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中悄悄淡了去,卓远没有开口,但目光明显温柔了许多,沈悦伸手摸了摸桃桃的头,“想一处玩什么?” 小八当即从身后将棋盘都拿了出来,“飞行棋啊!我们可以六个人一起玩哟。” 卓远整个人都石化。 他的洞房花烛夜,和一群小祖宗一起……下飞行棋…… 卓远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但孩子们明显都一脸期待看着他,沈悦笑了笑,温柔问上他侧颊,“陪孩子们玩,我正好卸妆。” 卓远伸手牵她,沈悦眸间笑意。 沈悦踱步至耳房净脸。 屋外的笑容还能连串似的传来,今日他们大婚,小宝贝们其实都很开心。因为开心,所以想要一处。 等沈悦踱步出来,孩子们已经在床上和卓远玩了好几轮了,卓远从早前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但后面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见了沈悦上前,宝贝们自动挪了挪,给沈悦留出位置。 卓远顿时被挤到了角落处。 这是他的婚床…… “舅舅,到你掷骰子了~”桃桃的声音传来,卓远放弃抵抗,掷骰子,结果采坑,退回起点,卓远整个人都僵住。 这还有完没有完啊! 沈悦笑不可抑。 沈悦来,孩子们明显更开心了些,也会让沈悦看他们厉不厉害! 厉害,你们都厉害!卓远熊劲儿上来。 小宝贝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沈悦也问起阿四怎么没没来,小八嘴快,原话说道,“四哥说,他不来。” 阿四是小大人,不比小五几个。 终于,这一局下完,孩子们还赖在沈悦身边,闹着要玩,卓远脸色一沉,“是你们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们扔出去!” 方才就说好的! 孩子们赶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卓远这才舒了口气,这群祖宗! 不过,好在,眼下也不算晚。 卓远轻叹一声,还来不及上前抱起沈悦,“啪”得一声,门又被推开! 这回,卓远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 小五却哈哈笑道,“忘了,还没闹洞房呢!” 还没闹吗?那你们刚才闹得是什么!卓远终于到了忍耐极限! 小八却笑哈哈道,“亲亲啊,闹洞房就是要看六叔亲亲阿悦啊。” “对啊!”一群小家伙不依不挠。 卓远一张脸不知道是被气红,还是羞红的,正欲开口,一侧沈悦却上前,踮起脚尖,仰首阖眸,虔诚吻上他双唇。 他愣住。 “哇~”孩子们却心满意足的欢呼着,似看到令人幸福的事情。 莫名的,卓远一张脸涨得通红,再通红…… 也不知道小祖宗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懂眼色了,但沈悦从方才踮起脚尖亲他,到眼下,踩上他脚背,再踮起脚尖…… 她身上有清淡的香气,又携了淡淡酒意,亲吻时,如满屋的烛光一般,潆绕在他心悸,泅开丝丝涟漪。 他抱起她,将她置在榻上,伸手解下一侧的帷帐。 红烛的光亮透过帷帐隐隐照了进来,映出喜袍上的一抹秾绸艳丽,和修颈锁骨下的隐约墨绿色的光景。 他微微耸了耸衣领,沉声道,“新娘子的喜袍有几层?” 沈悦眸间微滞,而后忽然反应过来…… 沈悦脸红得似是秋日的枫叶。 卓远双手抚上她腰间,眸间黯沉,一层层解下她身上的喜袍,喜袍层层滑落至她手腕处,只余了墨绿色绣着如意花卉的肚兜,衬得肌肤莹白如玉。沈悦低头,不怎么敢看他,他伸手挑起她下颚,暧昧问道,“是白玉兰吗?” 沈悦未及反应,他指尖轻轻勾勒一遍花卉的轮廓。 第240章 === 第240章 落霞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沈姑娘虽说不是王府的贵人,但听说整个幼儿园的规划和筹建都是由沈姑娘一手操持的。 在幼儿园的筹备一事上, 陶管家和霍管事都是循着沈姑娘的意思。 听闻, 还是王爷的意思, 让沈姑娘全权做主。 阿来是京中很有名声的老工匠了,但在幼儿园竣工前,也摸不透沈姑娘要将王府中几处金贵苑子拆了重建的意义。 但在整体改建完成之后,才觉自己虽然做了几十年的活计, 却实在是孤陋寡闻。 不光大门这一处,鲜艳的彩虹桥和“王府幼儿园”几个字,一眼可见的童真童趣, 入得内里,整个苑中就的布置和陈设,才别有洞天, 真正是一处属于孩子的地方…… 做完这样一处别出心裁的改造, 意义同做一处普通的宅子相比, 全然不同。 阿来心中对沈悦尊重。 霍明笑容可掬,“阿悦, 幼儿园内外都按照早前的图纸改建好了,我方才已经看过,甚是惊喜。你看看可合要求?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加紧再改,还有空余时间。” “多谢霍伯伯。”沈悦福了福身。 霍明推开彩虹桥,轻微的木质“嘎吱”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晨检区。 除了家长开放日,平日里, 平妈妈、慧妈妈等人是不会同小五、小七和桃桃一道入园的。幼儿园每日晨间都有固定的时间段,将孩子送至晨检区,由阿悦几人领着入内。每日用过晚餐后,也有固定的时间,平妈妈和慧妈妈等可在晨检区接孩子回苑中。 晨检区设有休息的椅凳,洗手台,饮水处,还有小型的更衣室。 为了避免风穿堂而过,冬日里太冷,晨检区为半封闭状,同后面的区域置了屏风隔断。 沈悦逐一试了洗手台,看是否和孩子的高度契合,这里没有自来水的概念,王府会有专人备水。沈悦又在风口处站了些许,再半蹲下来,又模仿孩子的高度,呆了些时候。 早前霍明也大致看过,却未同她看得这般仔细。 片刻,沈悦朝霍明道,“霍伯伯,后面屏风换成八扇屏风许是会更好一些。大人的各子高一些,在这处吹不到风,但孩子个头低些,晨检的时候会吹着风。” 霍明和阿来听及此处,都纷纷上前,半蹲着拭了拭。 果真…… “这一处的确是要改一改。”霍明也吩咐。 阿来连忙应好。 早前光顾着洗手台这样明显的陈设高度,却没顾及更多的细节,还是沈姑娘细致。 晨检区后是换鞋区。 从换鞋区起,便属于幼儿园内的活动范围了。 按照沈悦早前的安排,孩子们在晨检区入园后,便要在换鞋区,将户外鞋换成室内鞋,保持教室内的干净卫生;等需要户外活动或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再在换鞋区将室外鞋换回来。 虽然多了一处繁琐,却对孩子的健康有益。 换鞋区设置了大大小小十余二十个阁子,沈悦循着孩子的路线,在换鞋区换了室内鞋,在木阁子上摆放好。换鞋的时候,又特意在换鞋长凳上久坐了些许,确认换鞋区虽然正对着宽敞的户外活动场所,却不是风口,没有冷风灌入,孩子不易着凉。 换鞋区有长廊通往教室,也有长廊通往沙池区。视野很宽阔,活动区空置的地方,恰到好处得栽种了腊梅树,让初冬的苑落显得并不突兀。 阿来见她目光停留在苑中的几颗腊梅上,补充道,“苑中的花草可按四季轮换种植,小孩子总喜欢新鲜,苑中的植物一换,又觉焕然一新。” 沈悦莞尔,“还是阿来师傅周全。” 霍明也笑了笑。 循着孩子的日常路线,从长廊处往教室去,远远可以看到整个户外活动区的全貌,沙池区,攀爬区,还有更远处的蹴鞠和草坪和彩虹跑道,豁然开朗,又天马行空,尤其是彩虹跑道,同大门处的彩虹桥呼应,在冬日的阳光下,更似彩虹一般,若是孩子见了定会欢呼。 霍明又道,“冬日里草坪不易寻,成色不算好,但权且算有绿色,蹴鞠和日常用是够了,等开春之后,再让人寻质地好一些的草坪来。” 沈悦颔首,嘴角微微扬了扬。 其实这里已经还原了她心中想要的幼儿园户外活动区域的模样,又甚至远超预期,更多了几分世家园林应有的底蕴,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又同幼儿园的陈设完美得兼容在一起,甚至是穿越前的幼儿园比不了的。 近乎每隔一段便有别出心裁的布置,沈悦目不暇接。 一路从长廊处到教室,推门而出。 教室内采光极好,宽敞又明亮,是一个大的通厅。通厅内都用孩子身高的实木架子和柜子区分了各个区域,干净清爽,没有视线遮挡。 厅内燃了地暖,脚踩上,温暖也不冷,宝贝们坐在地上也不会着凉。 沈悦眸间都是欣喜。 阅读区的书架整齐的摆放了一排,宝贝们可以轻易够到,霍伯伯也寻着她的意思,放了绘本。沈悦随意翻了翻,大都是些小时候看过的偏连环画类型的武侠故事,这里应当极少有针对孩子的绘本。 沈悦目光微微滞了滞。 或许,她可以自己画一些简单的绘本;或是,请陶管家寻些画匠,能照着她描述的内容简单勾勒成类似山水笔墨画风的可爱动物,也应当是孩子喜欢的。 沈悦嘴角勾了勾,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再向前看去,除了区分感官区,日常生活区,语言文化区,阅读区和建构区的柜子和书架外,还有按她要求做好的小桌子,用于孩子的三餐,茶歇,间点,以及日常工作使用。 一侧,还有小孩子的洗手台,午睡用的榻榻米等等。 “霍伯伯,实在太好了。”沈悦的欣喜都写在眼睛里。 霍明和阿来都笑了笑,这几日都在连轴赶工,昼夜未停,听到沈悦这句话,两人心中都似松了口气,达到预期就好。 “再去户外活动去看看?”霍明提议。 沈悦应好。 从教室出来,又重新沿着长廊走回了换鞋区,这段路程其实有些长。 早前设计的时候阿来和霍明并不觉得,只觉得经由一条长廊景观很好,眼下,再沿着走一遍,霍明叹道,“换鞋区是否迁至教室外更好一些?这段路有些长,专程来这里换鞋,有些冗余,不如置在教室外方便……” 阿来颔首,“是有些久了。” 霍明看向沈悦,沈悦笑道,“听霍伯伯的。” 阿来遂又记下,这些改动都不大,很快就能完成,不会影响幼儿园开班。 等到沙区,沈悦拎了裙摆,自己下了沙坑。 沙坑的高度刚好,孩子在其中不会吃力,沈悦伸手捧了一捧沙粒,在手心和手背处磨了磨,沙质细腻,不会伤及孩子的皮肤,比早前不少幼儿园用的沙粒都要好许多。 沙区配了滑滑梯,虽然是孩子用的,但沈悦当下也不过十五六岁,完整走一遍滑下,滑梯打磨光滑并不会蜇人,滑梯的坡度也刚好,不会让孩子跌入沙坑中受伤。 整个沙区都完美达到预期,只是沈悦这一趟出来,衣裳和鞋子里都沾满了沙子,连头发里也都是,很有些狼狈,但整个人心情却大好。 “这处沙区,连我都喜欢。”沈悦打趣。 霍明和阿来忍俊。 “可要去换身衣裳?”霍明见她浑身上下都是沙子。 沈悦在沙区的清洁区域里,抖了抖衣袖,又用专门清洁的鸡毛掸子掸了掸,沙粒去了多半,但藏在头发丝里的,衣裳褶皱处的,还有鞋里的,还有不少。 “先不用了,我等不及要看别的地方了。”沈悦在洗手台净手,却忘了擦脸。 霍明想提醒,但沈悦已经转身。 霍明笑了笑,和阿来两人一道跟上。 沙区一侧是攀爬区和游戏区,除却小一些的树洞区实在太窄外,沈悦大都亲自试过,似是来这里后,她最开心的一日。没有亲自试过的树洞区,也都仔细看过,也用手触碰过,确认封口是否包裹好,最重要的,是安全措施是否到位。 游戏区一侧,也贴心得设置了洗手台,可以养成宝贝们及时洗手的好习惯。沈悦在图纸中并未面面俱到,这些,都是阿来几个师傅根据其他区域的设置加配的。 正合沈悦心意。 真正令人心潮澎湃的,是宽阔的草坪和环绕着草坪的彩虹跑道,都是孩子最喜欢的缤纷颜色!她都能想象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人看到这处时候的欢呼雀跃的场景,勿说是他们几个,就连她都目不暇接,置身其中,仿佛忘了时间和地点。 草坪上立了蹴鞠用的门环,沈悦拎起裙摆踢了一个,果真没中,但会心的笑声自背影处传来,光听声音都能猜想,她有多喜欢…… 沈悦又拎起裙摆,再踢了一个。 仍旧未进,却乐在其中。偶尔侧身,露出一张清秀的侧脸,伴着笑意,在阳光下明媚动人。 只是脚下没踩稳,蹴鞠自脚下滑过,往身后滚落去。 沈悦转眸,却见蹴鞠滚落至一双军靴处。 沈悦微楞,不知他何时来的,来了多久? 卓远一身戎装,身子挺拔秀颀,英姿飒爽,原本就好看的五官在戎装的衬托下,更显精致绝伦,意气风发。 蹴鞠滚落至他脚边,他看了看球,又看了看她,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糊的沙粒时,竟未忍住,低眉笑了笑,既而嘴角勾了勾,少时的心性一起,伸脚随意一踢,蹴鞠便轻松入了门环中。 沈悦错愕看了看身后门环处,再等错愕转身,看向卓远时。 卓远业已转身,身后的副将紧随其后。 霍明和阿来拱手相送,没敢抬头。 映入眼帘的挺拔背影,还是让沈悦莫名怔了怔,又莫名笑了笑…… 卓远告诫,“别让人认出你来,省得日后添乱。” 沈悦顿了顿,当即低头,遂又将雨衣捂得更严实了些,近乎只留了一双眼睛。沈悦也不知为何这么信任他,但听他话中的意思,应是不想旁人认出她的身份。 卓远目光遂瞥向沈悦身后。 早前一直在威德侯府外候着的‘车夫’,眼下已行至侯府大门口,就在沈悦身侧朝他拱手,“王爷。” ‘车夫’个头比沈悦高,余光企及之处,才见卓远身后还跟着一人。 卓远目光瞥了瞥对面的马车,‘车夫’会意,很快折回,将马车驾了过来。 大雨倾盆,‘车夫’带着斗笠蓑衣,雨滴连成珠子顺着边角坠落。 侯府大门口,沈悦听卓远道,“回家去!” 可她是来寻舅舅的…… 沈悦想抬头解释,才见卓远身后跟着的人不是梁业是谁? 梁业方才就认出沈悦的声音来,但早前平远王就交待过,这一路一句话都不要开口,一个字都不要说,他只得忍住。 而刚才,沈悦也没留意到他。 眼下,“表……” 沈悦惊喜刚想出声,又忽得想起方才平远王告诫的那句‘别让人认出你来’,沈悦连忙噤声。心中也忽得明白过来,平远王为何会出现在威德侯府…… 是因为梁业的缘故。 沈悦感激看向卓远…… 卓远尽收眼底,却没有吱声。 正好,马车在侯府大门口停下,‘车夫’跳下马车,又置好了脚蹬,朝卓远拱手复命。 卓远叮嘱道,“坐马车回去,什么都别问,晚些陶叔会善后。” 沈悦连忙点头。 平远王都将梁业从威德侯府带了出来,侯府中也没有人敢吱声或上前,平远王又是只身一人来的侯府,丝毫都未慌乱,说明平远王心中有数。 威德侯府的事,自然是平远王府才压得住,平远王刚才让她别被人认出来,就是想将旁人都从此事中摘清,她也心底澄澈。表哥都救出来了,若是舅舅在,早就一道出来了,那舅舅应当不在侯府…… 沈悦心中的石头落下。 沈悦和梁业两人,分别朝卓远福了福身,拱手行礼,而后才陆续踩着脚蹬上马车。 沈悦踩上脚蹬时,脚步顿了顿。 不由回头看了看卓远处,蛾眉微微蹙了蹙,才朝‘车夫’歉意道,“稍等一下。” ‘车夫’莫名看她。 只见沈悦捂紧雨衣,从脚蹬上下来,小跑到了卓远身侧。 卓远转眸看她,正好见她将手中的伞撑开,很快递到他跟前,手上,因为是小跑过来的,又听他的话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口中一直喘着气,只剩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 卓远微楞,莫名接过。 沈悦没再说旁的话,又赶紧捂紧雨衣,在大雨中快步跑回了马车处。 ‘车夫’轻‘嘶’一声,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他不是瞪沈悦,而是瞪自己家那尊‘大佛’,竟然……收下了…… “劳烦了。”沈悦已折回,遂又踩着脚蹬上了马车,朝他道谢。 “哦……”‘车夫’只觉她这身雨衣怎么可以捂得这么严实,除了一双眼睛,似是根本看不出何方神圣。 但王爷竟然将她手中的伞收下了! 卓远吩咐过的事情,‘车夫’顾不得多想,一幅活久见的神色驾车驶离。 良久过去,卓远还撑着伞立在原处,目光迟钝得目送着马车远去,其实马车早已消失在街巷处…… 他讨厌下雨,尤其是暴雨…… 一场暴雨,可将整个战场都冲刷成血色,兄长拎刀立在他身前,朝他吼道,“走!卓家总要留一个!家中还有多少孩子要照顾!”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卓远微微敛眸,遮了眼底猩红。 再睁眼时,目光看向手中的伞柄,伞柄上刻了一个“悦”字。 卓远想起雨衣下,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 *** 大雨倾盆,梁有为在屋檐下焦急徘徊,等着传唤。脚下的鞋都湿透,也浑然不觉。 他实在走投无路,眼下,他能想到能从威德侯府救人的,许是只有殿下了…… 焦头烂额中,一个侍女模样的开了苑门,“进来。” 梁有为如释重负。 不起眼的苑落长廊里,每隔一处就站着一个手持佩刀的侍卫戍守,梁有为不敢抬头多看,只低头跟在侍女身后。 行至外阁间,侍女通传后,梁有为朝屋中人下跪,“殿下,小人知晓不应当来求殿下,但小人实在走投无路,小人家中就一个儿子,被威德侯府扣了几日,若是再救不出来,许是性命都丢了。小人知晓殿下也有难处,但求殿下看在小人早前给殿下打探京中不少消息的份上,救救小人的儿子……” 梁有为磕头。 涟媛放下手中修剪腊梅花枝的剪子,温声道,“梁叔,起来。” 梁有为还是伏地不起。 涟媛轻声叹道,“梁叔,我听说威德侯府的事了。我已请人帮忙去要人,只是你同威德侯府的梁子结下,日后不能再留在京中替我露面,我会让人安排调令,送你去单城,日后,就不要回京了……” 梁有为诧异抬眸,“殿下?” 涟媛扶他起身,“梁叔,你同威德侯府的梁子结下,在京中便不是眼生的人,也不适宜再替我暗中做事,反而惹人眼目。你去到单城是一样的,单城附近没有我的眼线,眼下京中的局势并不明朗,单城看似偏远,实则是要地,你替我去单城,反而更好……” 梁有为泪流满面,“谢殿下。” 涟媛又道,“回去,梁业应当回家中了。” 梁有为再次叩首。 *** 马车在梁宅处停下,似是大雨也初停了。 沈涵生听到马车,出来开门,见是梁业和沈悦从马车上下来,“表哥!” 沈涵生激动扑上前去。 梁业身子本就单薄,又被关了几日,沈涵生这么一扑,险些将他扑倒在地。 “呜呜呜呜!表哥!”沈涵生抱着他便开始哭。 沈悦也才取下雨衣,朝沈涵生道,“别光顾着哭,快去叫舅母啊!” “哦!”沈涵生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往苑中跑去,宅子外都能听到沈涵生的声音,“舅母!表哥回来了!” 梁业笑笑,但整个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皮也翻着干涸。 这几日,担心受怕的应当不止家中的人,梁业也是。 “业儿!”舅母迎了出来,泪眼婆娑,上前相拥。 “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梁业也喉间哽咽。 舅母一面抹泪,一面叹道,“回来就好,让娘看看。” 第241章 === 第241章 刘相的宅子 === === 第241章刘相的宅子 === 大婚的第三日, 卓远同沈悦去了京郊别苑。 这两日里没有府中的孩子,没有朝中的事,也没有旁的人来, 两人安静得在京郊别苑里过着清闲日子。 晨间起来看书。 晌午用饭后, 午歇相拥而眠。 十月天寒,去到小潭处时,水有些太凉了, 不能再游泳。 两人下午会去南郊马场骑马。 沈悦早前只会骑着马, 卓远牵他。 这两日午后天天去南郊马场, 小芝麻已经习惯了她,也能在卓远松了缰绳后, 慢慢载着她溜达。 她学会了轻抚小芝麻。 小芝麻也会主动上前蹭她的手和脸, 想同她嬉闹时, 也会上前拱她。 小芝麻很喜欢她。 看着小芝麻同她一处, 卓远屈膝坐在一侧的草坪上笑。 小芝麻这家伙,上得了战场,战场下, 也偷偷得会拍女主人的马屁…… 马屁精! 卓远也很少在小芝麻跟前避讳过, 两人在草坪上拥吻的时候,小芝麻自己在一处;他从身后抱起沈悦,同沈悦闹到一处的时候,小芝麻自己在一侧。 小芝麻偷偷吃了不少狗粮。 已经有些不像一匹合格的战马了。 黄昏前后,卓远会带着沈悦一道给小芝麻洗澡。 小芝麻很喜欢洗澡。 沈悦在的时候, 大都不怎么闹腾,卓远上前的时候,总要用马尾巴扫水。 扫卓远一身水。 沈悦笑不可抑。 …… 黄昏过后,两人从南郊马场骑小芝麻回别苑, 有侍从会照顾好小芝麻。 小芝麻乖乖回马厩里睡觉。 用过晚饭,两人沐浴洗漱,而后窝在被子里,卓远揽着她,两人一起看些土味的话本子,要么就是临近诸国的游记,一起计划着日后先去何处再去何处。 气氛到的时候,就在床榻上做想做的事情。 这里没有小祖宗打扰。 也没有会突然冲进房间里,要一起玩飞行棋的滑稽场景。 别苑中宁静,熄了夜灯,就只有屋檐下的微光,透过帷帐映在榻间。 新婚燕尔,每日耳鬓厮磨在一处也不为过。 兴致浓时,抵死缠绵至破晓微光。 翌日就睡至晌午。 有些累了,就相拥而眠,什么都不做,要么他从身后抱着她入睡,下颚抵在她头顶将她环在怀中,要么她靠在他胸前,他伸手揽上她后背,两人在一处,躺到第二日晨曦微光处…… *** 从京郊别苑回京时,沈悦有些舍不得,这样闲适的日子,许是日后也不会多。 马车上,卓远揽着她,她枕在他怀中入睡。 卓远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发间,她睡得很熟,也熟悉了同他一处,他轻抚她发间,她朝他怀中蹭了蹭,卓远轻轻笑了笑,仰首靠在马车里,心中悉数被暖意占据着,会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又会想时光也不必停留,只要他同她在一处…… 等回平远王府的时候,沈悦才发现她的东西都已经在这几日搬到了风和苑中。 风和苑里只有他和她。 她的书占据了东暖阁的半边天地。 她忽然不好意思,似鸠占鹊巢了,全是她的东西。 卓远一面将方才取出来随意翻了翻了书放回,一面淡声道,“怕什么,我都是你的……” 言外之意,更何况几本书? 沈悦还是会脸红。 他从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耳后,暧昧道,“欢迎回家。” 沈悦心底微暖。 …… 有女主人后,风和苑忽然热闹了起来。 早前风和苑只有值守的暗卫,平素里伺候婢女都很少,只有粗使的老妈子和小丫鬟,沈悦来之后,苑里添了不少伺候的人,比早前多了不少人气。 幼儿园和学堂放学后,孩子们会成堆得往沈悦这里跑。 沈悦会陪他们下棋,看书,练字,画画,整个苑中多了许多孩子的笑声。 宝贝们也要赖在阿悦这里吃饭。 所以风和苑的小厨房也需要人手。 幼儿园里的事情,葱青,凝白,洛铭和周舟几人都能独当一面,但休假期间,仍会有一些拿不准的事情来问她,总觉得有沈悦在,会安心许多,所以也会在风和苑中进进出出。 整个风和苑,仿佛和早前全然不一样了起来。 但分明,除了沈悦的东西搬了来,什么都没变过。 慢慢的,沈悦也习惯了这里是家。 她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收拾屋中,整理衣物,放一些绿植,也会在内屋放自己近来看的书。 从京郊别苑回来,卓远习惯了每晚同她一道窝在被子里看书。 而后似是大熊孩子一般,不论每日回来得多晚,最后醒来的时候,要么从身后抱着她,要么把她揽在怀中,一定要拥着她入睡,一日都不例外。 她很喜欢风和苑。 苑里每一处有他的印迹。 …… 循着西秦的习俗,新婚后的第七日,卓远带了沈悦回门见舅舅舅母。 回门大抵都要在女方家中住上一晚,但住两日,便是对女方的尊重。 卓远同沈悦在梁宅住了两日。 梁宅里,沈悦的房间不大,其实比不上风和苑中东暖阁。 但小归小,五脏俱全。 卓远是第一次来她闺房,除了别有意外的“哇哦~”,便是看着她屋中半墙的书感叹,“我夫人是有多喜欢看书?” 沈悦笑道,“有多喜欢你,就有多喜欢看书。” 卓远头一次因为无法反驳而欣喜。 这冷不丁的情话,听起来倒是舒坦到心里去了…… 夜里,他也充分论证,他有多喜欢她,就有多喜欢同她一处,十指相扣。 这里是沈悦的闺房,在这处,同在风和苑和京郊别苑时都不同,他依旧将她捧在掌心,但想到这里是她到京中起就呆过的地方,他好似同她的过往也慢慢有了交集。 这于他而言,有很大不同。 而最大不同,便是他走近了她的过往,回忆,与生活。 *** 因为侄女,侄女婿回门,梁有为告假了两日。 京兆尹连忙道,回去回去,这是大事。 其实心里想的是,他若是没放梁有为的假,平远王只将他房顶掀了都算好的,这家伙可是拆过城墙的人! 京兆尹实在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同平远王有交集。 但梁有为是回京之后,少有的清闲。 沈涵生也从学校请假回了家中,姐姐回门,就是家中最重要的事。 晨间的时候,沈悦和涵生一起,排队去买最好吃的豆浆油条。 叶子郑重其事告诉卓远,王爷,那里的豆浆油条特别好吃,段牧拼命点头佐证。 卓远环臂看向他二人,叶子和段牧忽然意识到,配角大多猝于话多…… 等沈悦和涵生回来,一家人在一处吃早点,温馨又有爱,仿佛和早前一样,沈悦还在家中,只是多了一个卓远,但卓远和舅舅舅母,涵生都相处融洽,仿佛就似一家人一般,毫无违和感。 白日的时候,沈悦会和涵生一起,陪同舅母一道去买菜。 卓远和梁有为在一处说话,或是跟去,远远跟在身后。 回家中的时候,沈悦会和舅母学做菜,但最终都因为没有天赋而惨败告终,卓远宽慰道,日后还要盘下老刘的宅子,幼儿园越做越大,哪有时间做菜,幸好…… 沈悦想想也是,忽得启颜。 沈涵生嘴角抽了抽。 姐夫这张嘴,果然很厉害…… 梁家的两日,似是过得尤其快。 翌日要离开,沈悦在舅母屋中说话,庄氏问起他对她可好? 沈悦点头。 没有旁人,庄氏也会隐晦问道,你二人在一处,可还好? 沈悦脸色涨红,还是颔首。 庄氏是过来人,又同她说了相处之道,沈悦听得面红耳赤,但也终于知晓,为什么刚才涵生要和他们一处,舅母婉拒,说要单独和她说会儿话。 书房内,卓远同梁有为一处,这两日,正好有消息送回,卓远原本就要来寻梁有为单独说,“我想年后,请舅舅去趟苍月,见一个人。” 梁有为目光微滞。 卓远近前,沉声道,“涟媛有很大可能还活着,我让人去了苍月四处寻她踪迹,但最后,还是不确定她的踪迹。她一直谨慎,除非很信任的人,否则不会轻易露面,我想,舅舅是最合适的人选。” 梁有为愣住。 他早前一直是二皇子的心腹,二皇子出事后,他一直暗中协助六殿下,大隐隐于市,他直接在京兆尹手下做事,很难有人会将他同六殿下联系在一处。 “涟媛信任舅舅,若是舅舅去见她,她还活着,一定会见舅舅。”卓远沉声道,“我们要确保,她在苍月是否安全。” 卓远话音刚落,梁有为颔首,“我去。” 卓远想起当初涟媛寻他帮忙救梁业的时候,而眼下,舅舅一样对涟媛忠诚。 卓远宽慰:“此事不急,我也需时间安排。梁业年关回来,舅舅见过梁业,此事再从长计议。” *** 等马车从梁宅折回,缓缓在平远王府大门口停下,卓远先下了马车,而后扶沈悦下马车,牵起她的手却不是回王府,而是往对面刘相府中去。 “清之?”沈悦意外。 卓远一面走,一面认真道,“今日早朝,老刘在早朝上提起,要回家中颐养天年,太子批准了。年关休沐前,老刘就会退休,他要回老家过年,宅子很快就会空出来,他的宅子有着落了,我们今日先去看看宅子,再看看能不能预定了去。” 沈悦哭笑不得。 这么堂而皇之跑去刘相家看宅子,是不是太唐突了些。 但于是等真正等见到刘相时,卓远满眼遗憾朝刘相道,我同夫人大婚休假,今日忽然听到刘相请辞的消息,知晓刘相要离京了,心中难过,特意来拜访。 刘相心中顿时感激涕零。 远亲不如近邻,今日他辞官,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就是对面邻居…… 刘相心中感叹。 等入夜,卓远和沈悦从对面相府回来,两人脸上似是都不能再满意的表情。 卓远轻声道,“可以趁这两月想想新幼儿园扩建图纸,等去南顺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动工了,等从南顺回来,新幼儿园就建好了,正好投入使用。” 这时间安排,沈悦一时无法反驳。 沈悦只觉得他对幼儿园扩建的事情很有兴趣。 她知晓他喜欢孩子。 但他同样有小九九,等对面老刘家的宅子拿留下来,就可以建一座很大的幼儿园,届时他就去幼儿园教蹴鞠去! 想想都让人憧憬。 沈悦叹道,“你真不管卓新了?” 卓远一本正经道,“他争气!如今军中都挺他,朝中他也有眼力,自己压得住场。我这样将平远王府的事都教给他,是为了尽快磨练他,这是六叔对侄子的照顾与爱护。” 第242章 === 第242章 团圆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他从未如此,更少有这般魔怔过…… “这是什么?”他目光探究般看向案几上的教具, 自然得转了话题。 心猿意马。 但粉红塔本就显眼, 尤其是垂直积高的时候,从底端开始,层层缩小, 很容易让人好奇。 他的话题转得并不突兀。 沈悦果真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 “这是粉红塔, 是感官区的教具。幼童对大小的认知,往往需要一个过程, 粉红塔可以让孩子在反复探索中, 学会凭视觉辨别物体大小。” 临末, 忽然道, “王爷试试?” “我?”卓远懵住。 沈悦将粉红塔的积木块水平排了序,又朝他道,“王爷可以试着从大到小, 将粉红塔叠上去。” 卓远本就心虚。她说什么, 他便做什么。 索性叠积木对他不难。 “粉红塔有内在逻辑,大人要叠很容易,但孩子却需要在反复探索中才能慢慢发现,大一些的积木放在下面,小一些的积木放上面, 粉红塔才不容易倒……但通常情况下,孩子在放上一层积木后,又会发现身边原来还有更大的一块,所以他们会反复手握, 观察,对比和思考,不断加深对大小的印象……” 卓远原本只是当和尚撞钟,粉饰先前太平的。但听沈悦短短两句深入浅出解释,嘴角又不由勾了勾,目光也重新看回她。 脑海中,似是都能想象小五、小七和小九分别捣弄粉红塔时的模样…… 只是才笑了些许,笑容就忽得僵住——他方才不是也在认真捣弄吗? 他怎么也不知不觉间被‘洗脑’,竟然去做小五小七小九做的事情……还乐在其中? 卓远有些懵。 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刚好听沈悦道,“搭建对孩子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它会锻炼孩子的手脑协调能力,也就是精细动作的能力,这些,都会在孩子无意识间慢慢习得……” 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洗脑’的某人,再次认可颔首。 沈悦却停下来,忍不住笑了笑。 “……又笑什么?”他是怕被她看出先前端倪,淡淡垂眸问了句,其中心中有些发怵,又隐隐有期盼…… 沈悦轻声叹道,“王爷明日出征,眼下还在这里听我说粉红塔,是对府中孩子上心。” “是吗?”卓远倒是不曾想过她会说这句,但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他如沐春风,遂平和应道,“他们都是我至亲,我应当照顾,只是家中孩子多,照看不过来。” 言及此处,卓远眸间顿了顿,低声道,“但你来了,我放心不少……” 他说的并非虚词。 沈悦是对孩子极有耐心的人,他亦能察觉。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让他信赖她。 沈悦打趣,“我记得的,我立了军令状……” 他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到军令状,卓远忍不住轻笑一声,沈悦便也跟着笑起来。 卓远忽然想起昨日见涟媛的时候,涟媛问她是个怎样的人,他近乎不假思索,应道,一个特别的人…… 抬眸看向案几对侧时,沈悦唇边的笑意,若清风霁月一般,噙着温暖与柔和,似是今日里第二回,心底倏然漏了一拍。 卓远微怔。 恰逢案几上的灯盏光束跳了跳,屋中的灯火闪了闪,沈悦的目光正好被灯盏的异样吸引了去,并未留意他先前的怔忪。 卓远心底微舒。 稍稍低头,看清是灯芯粘在了一处。 将灯芯拨开就好。 卓远伸手,沈悦却已拿起一侧的小木条,轻轻拨了拨灯芯处,灯盏晃了晃,忽得恢复早前,重新将眼前悉数照亮。 只是照亮的同时,才见卓远手中也拿着木条,方才应是也想凑上前拨弄灯芯,却被她捷足先登。 眼下,灯盏的光重新照亮,才见两人仿佛都离得很近……近得,似是周遭的鸦雀无声里,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看她。 她亦看他。 她莫名想起想起大雨滂沱那日,她怕舅舅出事,壮着胆子去威德侯府扣门,其实那时心底忐忑,牙齿都在上下打着颤,但开门的人是卓远,她一头撞在他身上,险些跌倒,他伸手拽住她,她踉跄撞进他怀里……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她带着梁业回去,什么都别问,陶叔会善后…… 寥寥几句,沉稳魄力。 在暴风骤雨中,也足以让人心中安稳踏实。 他也莫名想起暴雨中,她原本已经上了马车,却又撑着伞,一路小跑折回,分明听了他的话,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他。 他愣愣接过…… 亦如眼下,他愣住,她其实也愣住。 各有思绪,却都忘了移目。 “沈悦,我是有事寻你。”卓远放下小木条,似是先前的一幕都是错觉一般。 沈悦稍许木讷。 卓远借着放下小木条,将目光压低,“我明日出征,快则三月,迟则五月回京,中途还隔了一个年关,时间不短。这段时日内,府中大小事宜,你都可以寻陶叔帮忙。我也会让卓夜留下,负责照顾府中孩子安全。” 卓远言罢,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绣着如意花卉的香囊,“这个给你。” “……给我?”沈悦迟疑接过,他身上一直有白玉兰的淡香,这香囊里,放得应是白玉兰…… 沈悦没想明白,他将贴身的香囊给她做什么,遂目中迟疑更重。 卓远沉声道,“在京中若是有事,带着这个信物去寻禁军左前卫副使赵诉帮忙。” 信物…… 沈悦似是反应过来,只是,“方才不是说,有事寻陶管家,卓侍卫也在吗?” 卓远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不会时刻都同他们在一处,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沈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如意香囊,既而点了点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偌大一个平远王府,在京中不可能没有树敌。 若是正好,陶管家和卓夜都不在,她在京中至少还可以寻到稳妥的帮衬的人…… 卓远是担心府中的孩子,所以诸事未雨绸缪。 沈悦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遂应了声好,没做旁的推辞。 见她收下,卓远唇瓣微微抿了抿,又道,“还有一事。我在南边,府中孩子的近况,你可以每月修书一封,军中有信鸽可以送至我处,我想知晓府中孩子的事……” 沈悦应道,“幼儿园里每日都会有孩子常日的记录,王爷若是想看,每日应当都有。按照正常额安排,每月还会有一次家校互动。届时,王爷许是会收到孩子给你的东西……” 卓远也笑,“都给陶叔,陶叔会有办法给我。” “嗯。”沈悦轻声。 言辞间,时间似是不觉过去得很快,天色已晚,他关心,“还弄什么?” 沈悦正好撑手起身,到了另一处案几前,“有些教具有问题,先挑一挑,都是孩子用的,细致些的好。譬如这个,边缘锋利了些,容易伤到孩子的手;还有这个套娃,大小不容易对上,孩子多放几次就会失去信心和兴趣,都要改……我先看完,明日他们一来就能早些处理完,还有不少教具,明日还得赶工……” 她一面说,又一面检查起案几上的教具来,模样认真而专注。 月色清晖,卓远悠悠环臂,“我陪你。” 沈悦缓缓抬眸。 街巷内有巡更人打更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叮叮咚咚,又在沈悦心中平添了几分不安。 沈悦怀中,涵生有些害怕,一直抱着沈悦的手,怯怯道,“姐姐,表哥会不会被威德侯府的人打死……” 沈悦心中本就不安,沈涵生这么一问,更听得沈悦心中一紧。 其实,她也不知道。 梁业冲撞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两人在口角争执时,梁业误伤了对方。 威德侯府当场便将人抓了。 舅舅在京兆尹手下做师爷,知晓皇城之下,蚍蜉撼不动大树。 威德侯府就是这颗大树。 梁家撼不动威德侯府,若是贸然告人,还会将家中其余人都折进去。 舅舅和舅母这两日一直在京中四处求人打听,但旁人一听是威德侯府二公子的事,都避之不及。舅舅和舅母平日在京中门路甚广,但眼下,却连求助的门路都没有。 第243章 === 第243章 脸皮厚 === === 第243章脸皮厚 === 舅舅舅母同梁业许久未见, 肯定有不少话要说。 涵生和沈悦一道在家中迎接梁业后,便借故去了东市买酒,说要一道在家中热闹热闹。实则, 是将时间留给了舅舅、舅母和梁业一处。 梁宅在西市,从西市到东市有些距离。但沈悦同涵生许久未曾在一处这么说话过了, 正好沿着街边慢慢散着步。 马上就是年关了。 街市上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洋溢着年关的喜庆氛围。 小时候, 最喜欢的就是过年。 因为过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会领压岁钱,吃着年夜饭,看着年关烟火, 过一年, 就长大一岁。 那时候的长大总是很远, 仿佛遥不可及。 但眼下,好像眨眼就是一年。 即便是最亲的亲人之间,也因为有各自要忙碌的事情,不能常常相见。 越到眼下, 才越发觉得长大就是一个逐渐分别的过程。 年关,就是分别中的短暂相聚,而后, 还会扬帆起航,朝着各自的目标…… 沈涵生其实在心里藏了好几日了, 舅舅舅母不在,散步时,沈涵生才朝沈悦道,“姐, 三月左右,我可能要去趟苍月了。” 沈悦目光微微滞了滞,似是,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 苍月有白芷书院。 白芷书院是临近诸国当中的顶级学府,周遭的学子都以能在白芷书院读书为最高的荣耀。 白芷书院虽然是苍月国中的书院,但是也会招收一部分临近诸国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国中的佼佼者。 涵生早前同她说起的,在启明学堂内的几年规划里,最后的规划,就是用三年时间去到白芷书院读书。 虽然启明学堂已经是整个西秦最好的学堂,但能去到白芷书院读书的名额,每年都极其有限,涵生提早规划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按部就班,也接下了不少助教和翰林院辅修的差事,最后,终于一步步拿到了启明学堂中为数不多的去往白芷书院的名额。 沈悦眸间惊喜,涵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这是好事呀,不是一直想去白芷书院吗?”她自然替他高兴都来不及,但却见涵生有些愁容,并不是全然高兴。 如今的涵生已经快要撵上她这么高了,再过些时候,走在一处,许是都不会有人将她认成涵生的姐姐。 涵生道,“苍月路途遥远,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五个月,一年只有十二个月,除却读书的时间,没有多余用的时间用在路途上了……” 涵生只说了一句,沈悦倏然会意。 涵生说这一趟去苍月的意思。 应当是要去很久…… 不是一学期,甚至,不是一年。 沈悦笑了笑,温声安慰道,“听起来好像是的……不过这样也好,你正好可以在那边安心读书。” 她一句带过,是不想他心中难过。 涵生看她,她眸间笑意,“之前不是说白芷书院很难去?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先恭喜你?” 原本有些伤心难过的氛围,在她言辞间,仿佛淡了去。 涵生心中暖意,似是也不怎么隐瞒,继续同她道,“姐,其实这一趟去到白芷书院读书,学业会有些重。因为是交流生,所以启明学堂的功课也不能丢下,所以,在白芷书院的时候,要做双份的功课。而且,白芷书院最少的就读年限是三年,姐,我如果去了,三年内都不能回西秦了……” 三年? 饶是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三年的时间,沈悦还是略微怔忪。 原来涵生担心的,是这一趟读书,要去苍月三年。 那等再回西秦的,就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涵生低头。 他其实也没考虑好,他不想同舅舅舅母还有姐姐分开这么长时间,但也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有时候,人没有选择的时候反而比有选择的时候更简单,譬如留在启明学堂,继续做翰林院辅修是不是也是一条途径? 只是,往后想起,他心中会不会遗憾? 思绪间,忽然觉得头顶微暖,沈悦的手温和抚上他头顶。 自从他去了启明学堂,也慢慢长大,姐姐已经很少会像早前一样,伸手摸他的头,或是伸手牵他去旁的地方。 涵生转眸看他,眸间淡淡微光。 沈悦却是莞尔,“去。” 他愣住。 沈悦笑道,“三年时间并不长,人的一生里,能用三年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弥足珍贵,姐姐支持你。” 涵生微怔,片刻,眸间微微红了起来。 沈悦没有停下,继续同他并肩踱步,“涵生,人总会长大,不见得能时时刻刻都守着过往,守着家人。你日后也会遇到想守护的人,开始另一端人生,这并不可怕,而且会很精彩……” 沈涵生看她。 沈悦笑了笑,伸手朝着掌心吹了口气,而后似交托一般放到他手上,温和道,“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是可以把勇气借给你。无论你日后是在西秦还是苍月,有没有和姐姐在一处,只要想起,就不会孤单了。” 涵生眸间氤氲。 沈悦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长大了,但是想哭的时候,也可以哭鼻子啊,我不告诉别人。” 沈涵生呜呜泪目。 *** 梁业回京,卓远推了朝中旁的事情,黄昏前后来了梁家,替梁业接风洗尘。 沈悦和涵生去了东市的阮记酒肆,打了舅舅和梁业最喜欢的梅子酒回来。 卓远陪着舅舅和梁业喝酒洗尘。 晚饭时候,说起在南边军中的事情,说起了从起初什么都不懂,怎么一步步在军中站住脚跟,怎么在水患的时候身先士卒…… 梁业说得轻巧,且都是挑得顺遂说。 听得梁有为,庄氏,沈悦和涵生脸上都是笑意,但卓远心中比旁人都更清楚,军中并非事事都像梁业口中这般简单如意,要在军中摸爬滚打哦,一步步走到今日,梁业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但一句都未同家中的人说起过。 卓远也未戳穿。 他一直觉得梁业很有骨气。 早前梁业说要从军的时候,他是想帮衬,至少替他写一封举荐信,但梁业婉拒。 梁业说的话,他眼下都还记得。 —— 旁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尚且可以去军中历练,我同样也可以。既然威德侯府能在京中一手遮天,那我只能找他遮不住的地方,一扇门关了,总有另一扇窗打开,我会慢慢找回来。 —— 若是有平远王的举荐信我才能在军中立足,那威德侯府便一直是威德侯府,梁业也一直是梁业,并无区别。 梁业在军中什么背景都没有,却一步步走到今日,成为赵鲲鹏手下的副将,不容易,但一定值得…… 卓远同他举杯。 两人心照不宣。 …… 晚饭时候,涵生也同家中说起了要去苍月白芷书院的事,起初听来,舅舅舅母和梁业都很高兴,卓远端起酒杯的指尖微微愣了愣。 要去白芷书院,至少要三年。 他知晓,是因为那时候平远王府尚有父亲和五哥在,他同父亲说起,想去白芷书院读书,只是时日有些长,要足足三年。 他以为父亲不会同意,但父亲同意了。 父亲同他说的话是,去,家中有我和你五哥在。 他那时候同老师说,爹同意,他开春就能去白芷书院了,老师也替他高兴。 但后来,父亲和战死沙场,他去战场的时候,五哥将爹的骨灰交给他,同他说平远王府总要留一个,让他照顾府中的孩子…… 晃眼,都是许久之前的事。 如今想来,卓远眸间仍旧淡淡碎莹,却不似早前一般,钝器割过心底…… 卓远温和道,“是好事,同舅舅舅母说起过了吗?” 沈悦方才的模样并无意外,应当是知晓的,而沈涵生眼下才说,应是才下决定不久,那不知晓的应当只有舅舅、舅母和梁业三人。 沈涵生会意,也同梁有为,庄氏和梁业道,白芷书院要去三年,恐怕三年后才能回京…… 梁有为,庄氏和梁业都愣住。 这是家事,卓远不好多开口。 沈悦正欲开口,庄氏却忽然道,“是好事啊,路途这么远,学业也辛苦,肯定不能经常回来。三年听起来是有些长,但细下想,其实也很快……” 庄氏给了台阶下。 梁有为也道,“去,好好读书。” 梁有为和庄氏眼中分明都是不舍,却都只字未提不舍的事,是怕涵生心里难过。 “什么时候走?”梁业问。 涵生道,“三月。” 梁业道,“我三月正好同赵将军一道起程前往东部驻军,涵生,我找赵将军告假,送你去一趟苍月,我再折回军中。” 涵生眸间惊喜,“表哥?” 梁业道,“这样爹娘和阿悦都放心,你好好读书,记得往家里写信,别让大家担心。” 涵生连连点头。 沈悦心中微舒,忽然觉得,家中长大的,不止涵生,还有梁业…… *** 从梁宅回王府的路上,梁业去送。 其实王府和两家很近,踱步回去也不远。 涵生和沈悦一处说着话,卓远同梁业一处说话,许久未见,梁业去了一趟军中回来,同卓远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方才,多谢了。”梁业是指卓远没有在爹娘和阿悦,涵生面前戳穿他。 军中哪有那么容易,他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卓远拍了拍他肩膀,只是笑,没有说旁的。 梁业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并肩踱步,梁业笑道,“听说,南云山一役,你带兵绕道敌后杀了安可多?” 卓远颔首,“嗯,自己也差点死了,安可多太狡猾,羌亚少了他,近年来不会再生事了。” 梁业又笑道,“你有同阿悦说起当时的情景吗?” 卓远转眸看他,也笑道,“没有,让她知道这些做什么?幼儿园中事多,孩子也多,她也有自己焦头烂额的事,我就不添乱了。” 卓远说完,梁业忍不住笑了几声。 前面的沈悦和涵生都回头看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也只是笑,没说旁的。 沈悦朝他笑笑,又和涵生回过头去,继续说话。 “卓远,真想同你一道并肩作战。”梁业感叹。 卓远看他,“有机会。”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 梁业回京后,时间仿佛过得更快。 大年二十九,沈悦带了府中的宝贝们一道去了梁家过年,梁家顿时挤得不行,但架不住热闹,舅舅舅母尤其高兴。 今年回京,年关时候热闹是大吉兆。 孩子们都很喜欢吃庄氏的菜,一口一个舅婆舅婆嘴甜,庄氏乐此不疲。 这一日,算提前在梁家吃了顿年夜饭。 …… 大年二十九在梁家过了年,大年三十沈悦和卓远回了平远王府过年。 难得今年家中人齐,卓远早前留了卓旻和卓颖在京中,等到年关后,一道起程往南顺去,所以今年平远王府过年,是孩子们最整齐的一次! 连陶伯都感叹,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卓远也笑,“今年是整整齐齐的。” 陶伯看了看他,握拳轻咳道,“十公子或是十小姐在,才是整整齐齐。” 卓远愣住。 陶伯笑容可掬,上前去看备好的鞭炮。 卓远脸色微红。 不过,有卓旻和卓新在,年关点鞭炮是够人手了。 但小五长大了,跃跃欲试要自己点鞭炮去。 因为小五要去,所以卓远朝阿四道,“你和小五一起。” 卓旻和卓新年纪相仿,阿四和小五年纪相仿,因为鞭炮要两柄一起点,所以大都寻得年纪相仿的孩子。 咸鱼阿四再次被小五拖下水。 有阿四和小五在,卓旻和卓新退居二线了,卓新忽然领会到了六叔这种退居二线的舒爽心情。 又是一年年关了,天空下起了大雪。 “瑞雪兆丰年。”卓颖朝沈悦道。 沈悦笑了笑。 卓远抱起桃桃,桃桃认真问道,“为什么瑞雪会兆丰年呢?” 小孩子总是十万个为什么。 小七和小八,小六都围上来,也都好奇看着卓远。 卓旻和卓新都不觉替六叔头疼,阿四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三个人都同情看向六叔…… 呃,卓新认真想了想,豁然开朗道,“这个问题,问六婶就好了。” 卓旻,卓新和阿四都无语看向他。 像这样甩锅甩给自己夫人的,也是少见得很,阿四正想硬着头皮开口替阿悦解围,就听沈悦娓娓道来,“因为大雪不容易化,覆盖在土壤上形成一层松软,里面就有很多不流动的空气,空气不传热,寒潮过后,积雪融化,就能保护农作物免受霜冻,也存储大量水分,有益于春天播种……”(备注1:这里和后面的理论都摘自百度) 卓远:“……” 卓新:“……” 阿四:“……” 沈悦继续道,“而且雪里还有很多有益处的营养物质,他们会随着融雪的时候,进入土壤,成为肥料。再有一个,既是因为大雪覆盖的土壤,温度会下降很多,会冻死很多土里的害虫,所以,明年也会是丰收的好兆头。” “哇~”孩子们连连点头。 卓远握拳轻咳,一本正经得总结陈词道,“所以,要你们平日里多读书啊,看六婶什么都知道。” 卓新:→_→ 阿四:→_→ 卓旻:→_→ 六叔脸皮越来越厚了。 比今年的大雪还厚,厚得没谱的厚! 第244章 === 第244章 启程 === === 第244章启程 === 整个年关, 一家人在一处放鞭炮,象征性得做些扫除,既而是传统的摸牌九。 沈悦惊呆了。 从未见过平远王府中摸牌九的。 阿四叹道, 听说以前祖母喜欢摸牌九,六叔, 大哥,二哥, 三姐都会。 所以几人凑在一处的时候, 会摸牌九, 怀念祖母。 但早前卓旻和卓颖不在的时候,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阿悦,你来。”卓远唤她。 她摇头, “我不会。” “我教你。”他伸手牵她至怀中。 卓新和阿四快要酸得没谱了去。 “是不是新手运气都壮?”小玩了几句, 卓远问她, 沈悦真的连赢了好几把。 卓新一摸,筹码都输空了。 不会! 以前有一个摸牌九很厉害的六叔就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个阿悦! 卓新筹码一空,当即被赶了下去。 卓新请了陶伯来。 卓远看着卓新, 卓新得意笑道,看你好不好意思赢陶伯? 陶伯也是喜欢摸牌九的。 卓远让沈悦自己玩,起身陪陶伯一道, 结果沈悦输了陶伯好多,但是整个桌面上大家都很高兴, 就连沈悦也很高兴。 卓远朝卓新眨了眨眼睛。 卓新叹气,论这些小九九的心思,他哪里比得过六叔。只要六叔愿意,他能讨所有人欢喜, 还能赢所有牌九,蹴鞠,斗蛐蛐之类…… 总之,他就是不做平远王也有一堆事情可以做! 而且,他明显就不想做平远王。 就差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昭告天下了! 难得今日家中整齐,年夜饭的时候,小祖宗们欢喜得又唱又跳,叽叽喳喳,阿四还和卓远,卓新和卓旻几个喝了果子酒! 小五,小七,小八都眼巴巴得看着,好羡慕。 卓远道,等明年这个时候…… 沈悦陪几个孩子一道喝了水果茶,没有水果酒,有水果茶也不错啊,而且,水果茶里阿悦加了醪糟,那就差不多等同于水果酒了! 卓远包了一个超级大的红包! “今年还有六婶的在一起!”他特意强调。 孩子们其实对银票并没有太多概念,但卓旻,卓新和卓颖都心知肚明,六叔是大户人家…… 今年还等到了卓新发红包! 卓新今年算是入朝了,也有自己的俸禄。用卓新的话说,他可是攒了整整一年的俸禄,都给他们当压岁钱了! 小五带头,每个孩子都上前亲了他一口。 卓新怪不好意思的,但心里,还是莫名舒服…… 卓远忍不住想笑。 很快,年夜饭时候的烟花开始了,孩子们一窝蜂冲到了苑中看烟花。 卓远抱起小八,沈悦抱起桃桃,卓新抱起小五,卓旻抱起小七,卓颖一手牵着阿四,一手牵着小六,一直在苑中看了一刻钟的烟花。 没有了! 孩子们正意犹未尽的时候,可年关时候的烟花只有一刻钟,剩下的要等到守岁去了! 年年他们都说要守岁,结果没有哪一年是守岁成功了的! 眼下都学聪明了,知晓肯定看不到下半场了。 都有些怏怏的,却忽然见卓夜上前,“王爷,都准备好了。” 孩子们好奇看向卓远。 卓远朝卓夜道,“放。” 孩子们似是猜到了什么一般,卓夜伸手放在唇间,口中的声音响起,顿时,夜空中又是一连串的烟花绽放,虽然不同早前的烟花那么高,但胜在近啊,好看啊,而且,是六叔专门为他们放的啊! “六叔六叔,你最好了!”小八亲上他。 孩子们都叽叽喳喳尖叫着,仿佛回到了许久没有听到的尖叫鸡串烧中。 就连沈悦都看得很高兴。 虽然两人手中分别抱着小八和桃桃,但是两人离得近,小八和桃桃在兴奋尖叫着的时候,卓远转头看她,“喜欢吗?” 沈悦转眸看他。 卓远温声道,“去年吃饺子的时候答应你的,补给你的烟花。” 沈悦眸间微滞,忽得,眸间点点碎莹,嘴角微微上扬。 去年在军中大营,她去看他们包饺子吃饺子,这是军中年关最热闹的事情,后来大雪封山,她没回到峦城同孩子们一处,也没看到年关烟花,寝帐中,他拥着她,轻声道,“等边关战事得平,我补给你年关烟火,要最耀眼的那种……” 原来,他真的记得。 沈悦眸光微动,许是氛围作祟,她鼻尖微微泛红。 他答应过她的事,从未食言过。 卓远一手抱着小八,一手环上她腰间,好似岁月静好,都在眼下夜空中的繁花似锦里。 沈悦轻声道,“烟花这么近,在哪里放得?” 谁家肯在年关的时候借苑子给他放烟火? 而且,这个角度,明显就是让平远王府看得正正好好的。 卓远轻笑,“你猜猜?” 她哪里猜得到,只是忽然,沈悦愣住,似是难以置信看向他。 他知晓她猜中,便轻咳两声道,“反正,也说好做幼儿园的,正好空出来了,年关先放放烟花,热闹热闹也好。” 沈悦啼笑皆非。 *** 等到晚些,同孩子们下了几轮飞行棋,冒险棋,五子棋…… 总归能下的什么棋都下了! 卓夜也陪着小祖宗们在苑中撵来撵去,终于耗光了祖宗们的体力,终于,祖宗们在想着洗漱完就守岁的信念里,全都睡了。 就连阿四都扛不住。 今日果子酒喝多了,以前他是很能喝的,但架不住现在年纪小,一喝就晕…… 等到亥时前后,基本上所有的孩子都困了,都在风和苑中的东西暖阁里睡了,卓新和卓远,卓旻各自回了苑中。 沈悦给每个孩子都盖好被子,又稍微穴开了窗户,碳暖要确保通风。 虽然风和苑中是有暗卫值守的,这些事情都有暗卫上心着,但沈悦习惯了这些都亲力亲为检查一遍,确保孩子们睡得安稳…… 等折回主屋中,卓远正好洗漱了从耳房中出来。 身上有好闻的皂角香气,将年夜饭时的酒意洗了去。 屋中燃着长明灯,两人照旧窝在被子里一道看书,一道守岁。 起初还好,过了些时候,卓远终于书册放到一侧,一本正经道,“年关守岁还有些时候……” 沈悦看他。 他伸手绾过她耳发,在她耳边亲昵道,“阿悦,我们要小十……” 沈悦脸色微红。 绾过她耳发的指尖,又顺势抚上她脸颊,他抱她坐在他腰间,呼吸略微有些沉。 他伸手松了她腰间的罗带,指尖顺着她的香肩锁骨,将衣裳层层退了去。 只是忽得,有人目光凝住,脸色涨红,“这……这是什么?” 她没有穿肚兜。 眼见的,紧致得贴合在她身前,比肚兜还要再诱人和蛊惑些。 卓远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无法移目。 比上次见过的吊带还要……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内衣。” 她在想要怎么同卓远解释,她实在受不了肚兜,所以,稍许做了些尝试。 虽然还是同正常的内衣有些差距,但好歹算是有内衣模样了,她正好做了大红色的内衣,在年关时候穿。 只是这一幕映入眼帘的实在太过刺激,卓远顿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还来不及反应,鼻尖两道热流低落了下来。 沈悦愣住。 他也愣住。 忽得,只听“轰”的一声,子时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透着内屋的窗外,忽明忽暗得映出来,映在二人脸上。 守岁了? 卓远如何也没想到,他是这幅模样守岁的。 艹! *** 正月十五一过,很快就到了二月。 因为二月里,小六,小七和子枫都会从幼儿园毕业,所以沈悦想陪着他们一道,看他们在幼儿园毕业仪式结束后,才离开京中去往南顺。 孩子们已经经历过几次毕业仪式了,所以都知晓小六,小七和子枫要去学堂了。 毕业仪式上,小六,小七,子枫都忍不住哇哇哭起来~ 每个人心中都王府幼儿园都有各自心中的不舍,三人的毕业感言都说起了初见幼儿园时的心情,听得好些小朋友们都跟着哭起来,很舍不得小六,小七和子枫他们几个…… 这一场毕业仪式,沈悦照旧送了他们每个人的幼儿园纪念册。 纪念册里,记录着宝贝们在王府幼儿园里的所有点滴。 “莫愁前路。”沈悦依次将纪念册递给几个宝贝,也同他们相拥。 *** 幼儿园毕业后,小六,小七都要去齐家的族学里,子枫也说想一起去,他喜欢同小七在一处,小七也喜欢和他一起,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和好朋友一起读同一所学校。 王府剩下的孩子里,就只有小八和桃桃在幼儿园了。 其实,小八和桃桃明年这个时候也会从王府幼儿园毕业,那王府幼儿园就真的送走了王府的所有的孩子们。 这一趟去南顺,沈悦想带小八和桃桃一起去,剩下的一学期,她想带小八和桃桃出趟远门,扩宽眼界,增长见识,再回学堂读书,可能看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她也是想尝试,卓远支持。 最开心的就是小八和桃桃,他们要同六叔和六婶去南顺了!!! 孩子们都很高兴。 …… 几个孩子里,年关时间还在认真的是阿四。 这次沈涵生去苍月白芷书院,给阿四的冲击巨大,虽然赶超沈涵生是件很累人的事,但是他也想去白芷书院读书,不能落后沈涵生! 所以阿四新年里都在埋头苦干。 另一面,看到二哥终日在忙朝中的事,四哥每日刻苦读书,小五忽然很挫败,觉得他终日只知道玩,同二哥和四哥之间有巨大的差距,“阿悦,我也想努力,像二哥和四哥一样。” “嗯,我相信。”沈悦温和应声。 小五诧异看他。 沈悦笑道,“我相信,是因为天天从来不说谎。” 小五脸红。 沈悦伸手摸了摸小五的头,一面鼓励道,“天天,当我们想要实现一个不容易的目标时,可以提前做一个简短的小计划,小计划里包含一个个的小目标,这样一步一步实现小目标,最后达成的时候,大目标就也实现了,这样会容易得多。” 小五似是有些明白了。 分段式小目标说完,小五似是没早前那么沮丧。 沈悦牵起他一道往东院回。 路上,小五叹道,“阿悦,你要早些回来。” “嗯,会的。”沈悦温和应声。 小五伸手牵着她,轻声道,“你和六叔不在,我会想你们的……” *** 二月初五,卓远带了沈悦和卓旻,卓颖,小八和桃桃一道离京。 涵生和梁业,还有梁有为,庄氏都来送。 沈悦同涵生,梁业,庄氏说话的时候,卓远同梁有为在一处,“舅舅可以二月中旬出发,我会让暗卫同舅舅一道,平远王府在不少地方都有眼线照应,只是这一趟要辛苦舅舅了。” 旁人都不知晓他二人在说什么。 不过都猜想,是梁有为叮嘱卓远照顾好沈悦之类。 临行前,沈悦也将幼儿园的事情交待好了,她不在的时候,葱青代劳。 离京的时候是二月初,抵达南顺京中差不多该是四月中下旬,按在南顺停留一个半月,差不多是七月返程,再加上回京的路程,抵京恐怕会是九月初秋的事情了。 第245章 === 第245章 幼儿园合伙人 === === 第245章幼儿园合伙人 === 沈悦很少出远门。 早前在晋州, 和娘亲,涵生一处,后来同舅舅回京, 基本都在晋州和京中周围。最远的地方,除却上回偷偷去了边关,便是去栩城温泉的那次。 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西秦国中, 去到南顺。 心中除了不舍, 其实也有隐隐激动。 沈悦从未去过旁的国家, 从前也只在书中见过邻近诸国的风土人情,知晓南顺是临近几国里有名的鱼米之乡,临水而兴, 国中富庶。南顺的文人墨客很多,国中对书画的热爱更是达到的一定程度, 所以很多书画大家大都来自南顺。 除此之外, 南顺慈州的刺绣也很有名,有周遭诸国绣不出的精细与栩栩如生。但因为临水, 一到夏日就有水患,所以国中一年四季有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防止水患的工程上。 这些, 沈悦都只在书上读过, 读的时候,也对南顺这个国家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却没想到, 这一趟真的去南顺了。 其实沈悦心知肚明。 卓颖定亲,卓远亲自去显得重视, 也可以很快来回。他是记得答应过她,带她去临近诸国看看,所以恹恹正好借卓颖的婚事, 同她去一趟南顺。 他没有特意提起,但她心如明镜。 有女眷和孩子在,这一路去南顺走得不快,马车大约要两月左右脚程。 沈悦路上也没怎么空闲。 刘相的宅子早前空置了出来,刘相的宅子很大,可以建一个很大的幼儿园。早在上一次王府幼儿园扩建的时候,沈悦就列出过一次齐全的清单和草图,走之前,霍伯伯和郑师傅和她一道实地去看过,也出了一版图纸。 因为这次一整个宅子都是幼儿园,所以给了沈悦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间,但同时,也预留了后续幼儿园中孩子徒增时的教室和设施的空余。 同早前的扩建相比,这次的扩建不是小工程,所以图纸到目前为止还在反复修改,尽量在动工前,悉数周全。所以沿路,沈悦都在看图纸,也会附上自己意见,让人送回府中,霍伯伯和郑师傅再行改动。 这中间几个来回,总算定了下来,路程也差不多走了小半月了。 沈悦看着最终版的图纸,眸间都是笑意。 这应当是她最憧憬的事情了。 这次动工,至少要一年工期,她有些期待一年后,崭新的王府幼儿园。 见沈悦一脸欣慰笑意和憧憬,马车中,卓远凑上前看。 他是之前没好好看过图纸,眼下,他凑过来,沈悦认真同他讲解,这里是什么,这处又是什么,兴奋之色都写在眼角眉梢里,而且,乐此不疲。 卓远起初还能一起看看图纸,再往后,干脆成了看她。 一脸花痴模样。 “怎么了?”沈悦微微脸红。 卓远一手揽着她,一手拄着膝盖,轻声笑道,“没事,就忽然想到你第一次同我和陶叔说起要在王府建一所幼儿园的时候……” 沈悦微顿,也忽然想起,那时候似是也和眼下差不多,她拿着一张图纸,说了一大通幼儿园里要建什么,是做什么的,孩子们每日在幼儿园里如何如何…… 也正是因为她当时同卓远和陶叔说的细致,后来卓远就一口答应了,这才有了后来的王府幼儿园雏形。 晃眼,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沈悦低眉莞尔。 眼下,卓远才握拳轻咳一声,轻声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大多没怎么听懂……我想,陶叔应当也没怎么听懂才是……” 沈悦稍许懵住,他没听懂? 但她当时是见他听得认真,而且也问了问题,最后也答应了,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听懂了的…… 卓远揽紧她,悠悠笑道,“我总不能说自己没懂这样的话,陶叔也不会说。只是你自己说得很开心,又头头是道,我同陶叔随意挑个问题问,你都能对答如流,我想,你应当是心中有数的,而且胸有成竹。之前在小五,小七和桃桃那里,你都能兼顾,所以你说不说,我同陶叔都默认你是对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早前已经试过你了,不会再试了……你还真当我们听进去了?” 沈悦整个人石化。 她一直以为…… 卓远又笑,“而且……你不还立了军令状吗?” 说起军令状,卓远眼中笑意更浓,“可以啊,阿悦,你是在哪里打听到我喜欢让人立军令状的?” 沈悦指尖僵了僵,时间那么短,她哪里打听过他? 但总不能说,之前的脑残话本子小说之类的,总有这样的嗜好奇奇怪怪的人…… 结果卓远给了她台阶,“是不是霍明?” 沈悦诧异,没有应声。 卓远当作默认,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图纸上,轻叹道,“真盼着这处幼儿园!” 其实光看图纸,就知道这次是一处顶级幼儿园,而且有沈悦在,幼儿园里的布置和设施都会齐全,而且充满奇思妙想。 话题重新回到幼儿园上,沈悦也重新将注意力调整回来,“这次,我还想做一些天文知识放在幼儿园里。” “天文好啊!”卓远其实也感兴趣,但天文都是启明学堂中一类很细的分支了,但沈悦能放到幼儿园中的,一定是浅显易懂,而且生动有趣的,卓远感叹,“我都想去幼儿园了。” 沈悦忍俊,“有什么不可以?” 卓远笑道,“好啊,有一日我也去幼儿园做学生。”(大家一定记住,mark一下哈哈哈哈哈) 沈悦哭笑不得。 两人的目光最后再度回到图纸上,沈悦温声道,“真有这样的一所幼儿园就好了,但又觉得好像很不现实……” 卓远吻上她额头,“以后,会一直好的。” 沈悦笑着看他,忽然,又问道,“你怎么说服刘相将宅子给你的?是不是花了很多银子?” 其实从之前的幼儿园开始,王府的花费应当都不少。 卓远支吾道,“其实,也没怎么花银子……刘相把府邸赠给我们了……” 沈悦惊呆,赠? 卓远叹了叹,冠冕堂皇道,“刘相在朝中多年,门生诸多,我告诉他,我想把王府幼儿园扩建了,正好他的宅子离得近,又方便。以后,幼儿园建府邸这里,孩子们会在幼儿园里学习玩耍,这里是孩子启蒙的地方,孩子幼时接受的教育不同,日后的成就也会不同,所以这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想多收一些孩子进来……刘相听了我的宏图大志,很感动,就把地契给我了……” “……”沈悦还未从惊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卓远继续道,“刘相是三朝元老,已经是超脱的人了,什么都不缺,如果一座府邸能有这样的作用,造福旁人,少一座府邸留给子孙也没什么。刘相的老宅在平兴,老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对刘相来说,无伤大雅,还能留身后美名。我同他说,日后幼儿园里,寻一处苑子,就以刘相的名字命名,日后孩子们日日来幼儿园,回到家中,就同家里人说,我今日在雨堂苑学了诗词歌赋,那旁人都知晓这是以相爷名字命名的苑落,刘相特别高兴,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沈悦终于明白什么叫能忽悠死人的嘴…… 卓远又道,“等这处幼儿园开起来,我们就开始收学费。” 沈悦看他。 卓远‘娓娓道来’,“反正怎么着也得收些,他们又不缺这些银子,还有以前那些毕业的,也要寻个由头让他们捐回来……” 他早前对幼儿园的事情也上心,只是不像眼下这样,过于热心…… 沈悦疑惑的目光里,有人解释道,“我想了想,反正,日后朝中和平远王府的事情都要交给卓新了,我们一起来操办王府幼儿园的事。而且,我们可以再找一些合伙人,刘相算一个,他拿宅邸算合伙了,我们还可以叫上许黎,他以前是太傅,眼下是相爷,得空的时候让,他挂名来给孩子们上一些启蒙课,反正他也喜欢教书,有刘相和许黎做背书,日后王府幼儿园声名更盛,我们学费就再水涨船高一波……” 沈悦忽然觉得,他已经不是忽悠人的嘴,是奸商…… 卓远又道,“你不是想再开一所招收京中普通百姓孩子的幼儿园吗?等收了他们的学费,我们就再在京中开一所给京中普通百姓家孩子的惠民幼儿园,这样,鱼和熊掌就兼得了!” 沈悦看他,说得认真且兴致,不似玩笑,是真的在心中惦记过。 沈悦问道,“清之宝宝是觉得好玩,还是认真的?” 卓远颔首,“认真,特别认真,我这是妇唱夫随,日后我们的精力就放在王府幼儿园上,府中的事有陶叔,朝中的事有阿新,还有阿旻从旁照看着,我们负责把王府幼儿园开到到处都是。” 沈悦听着他口中的理想宏图,忍不住笑。 卓远抱紧她,忽然道,“正好去南顺看看,能不能也在南顺开一间?” 沈悦笑不可抑。 *** 这一路,小八和桃桃唤的还是六叔和阿悦,习惯了,除非留意,改不了口。 沈悦笑道,阿悦也很好啊。 小八和桃桃便仍旧唤的六叔和阿悦。 中途,卓远也沈悦去宋城见过宁和覆。宁和覆是卓远的老师,也是卓远最重要的师长,宁老爷子官居左相,曾是三朝元老,因为年事高了,才在宋城颐养天年。 卓远同宁和覆在一处,远远看着沈悦带着小八和桃桃在花苑里认识花草。 宁和覆叹道,“丫头人很好,也招人喜欢,同孩子也亲近。” 宁和覆客观,“只是,她不算一个王府的好主母。” 宁和覆目光瞥向他。 卓远也不避讳,轻声笑道,“我和老师想的不同。府中之事有陶叔就好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事,就做愿意做的事就好。内宅的事,陶叔也好,我也好,旁人也好,都可以处理,只要她想,她也可以。” 宁和覆皱眉,“清之,不妥。” 卓远笑道,“日后,阿新就是平远王了,他的夫人才是主母。” 宁和覆顿了顿,忽然笑起来,“你啊你!” 但自己的学生,自己是知晓的,卓远从来就不喜欢朝中的尔虞我诈。 临走的时候,卓远叮嘱,“老师保重身体,等我从南顺回来,再来宋城看您。” 宁和覆也笑着点头,“如今我虽不在朝中,但也知晓朝中局势越发扑朔迷离,须自小心。” 卓远颔首,“老师放心。” “去。”宁和覆和蔼笑笑。 沈悦也带了小八和桃桃同宁老挥手作别。 *** 一路去往南顺,途中的时间其实过得比想象中的要快。 每至一处驿馆,沈悦都会在驿馆中写幼儿园主课和助教的教材。扩建后,幼儿园中的班级会增加,幼儿园中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对主课老师还有助教的需要也会增多,要有统一的培训体系和课程才能跟得上。 而且,所有的主课和助教老师,是孩子们在幼儿园中接触最多的人。 她们不仅要知道,面对孩子的时候,要怎么做,更重要的是知晓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一个逐步完善的培训体系,要从理念上贯通,才有可能真正去理解如何同孩子们相处,而不是依样画葫芦。 去南顺的这一路,正好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回顾和架构,即便这里没有蒙氏的概念,但是也可以标注蒙氏的出处。 很久没有系统整理过知识,再加上综合早前和眼下环境的不同,沈悦越写越顺。 去南顺的一路,一日都没有断过。 卓颖会陪着她一道。 她前一日写完的,卓颖下一日就在马车中看,然后和她一起探讨。 卓颖对幼儿园很感兴趣,但早前没有接触过相关的知识,正好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沈悦的第一个系统教授的学生。 沈悦也可以在卓颖身上校验哪些部分深奥不易理解,哪些部分观念上有诧异,要怎么调和。 总归,这一路,卓颖从她这里学了很多,亦帮了她很多。 …… 马车上,沈悦也会给小八和桃桃念书。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沈悦而言都同样重要。 沈悦同小八和桃桃讲到沿途哪处风光和风土人情,他们就正好途径此处,小八和桃桃才听过沈悦讲的内容,途径时,就全然就能理解书上的描述和沈悦话中的意思。 在特定的环境下,这样更容易让孩子们理解,也印象深刻,还很容易记住。 这一路,从西秦北部往南,小八和桃桃开了很多眼界,增长了不少知识。 而且很多知识,原本在书上都是一语带过的,但是等亲眼见到的,才感受到,书上也并不都能处处详尽,反倒是看到了之后,更能反过来理解书中缺失的部分。 所以小八和桃桃很喜欢阿悦和他们讲书。 其实沈悦也是头一次到沿途的地方,但早前读过的书都在脑海中有印象,所以一路看过来,能和书本上的对上,也能温故知新,又有不一样感触。 如此,时间过得很快,二月自京中出发,转眼就到三月中下旬。 越往南走,春日来得越早,等行至西秦同苍月边界的时候,周遭已经有了初夏的影子了。正午时候,当马车行驶得稍慢无风时,马车里还会稍许闷热。 西秦同南顺并不接壤。 去往南顺,便要从西秦边关去往苍月南边的硕城,再从硕城转商船去往南顺。 进入到苍月国境,风土人情和西秦大有不同。 苍月是周遭诸国中的天/朝上国,城郭巍峨,过往守军诸多,往来的商旅更是络绎不绝,一片兴盛繁华的景象,同西秦国中全然不同。 就连小八都感叹道,“苍月和我们西秦太不一样了!” 桃桃也跟着点头,这里一座关边重镇都能比得上西秦国中的繁华城市。 沈悦从未到过苍月。 沈悦看过很多书,也听学堂的夫子说起过,苍月幅员辽阔,国力兴盛,兵强马壮,往来的商旅诸多。 但真正到了朔城,才见到处都是长风,南顺,西秦,燕韩,东陵这些国家的商旅,再远些,甚至还有巴尔和羌亚人。 朔城是苍月去往南顺慈州的必经之地,商旅都会在此汇合。 码头处,沈悦牵着小八和桃桃,小八和桃桃都很兴奋,除却往来的行人和货物,还有数不清的商船,小八和桃桃都看呆了。 西秦国中江河稀少,很少走船。 但这里,满眼望去,热火朝天。 有商船,有货船,小八和桃桃从未坐过这么大的商船,又听卓旻和卓颖说,从朔城去往南顺的商船要三天! 他们要坐船啦! 第246章 === 第246章 师生 === === 第246章师生 === 苍月朔城往返南顺慈州的商船和货船很多。 依照卓旻的意思, 走水路要三日,大一些的商船稳妥些;小一些的商船虽然安静,但不比大一些商船安全。虽然大一些的商船龙蛇混杂, 但侍卫和暗卫诸多,并无大碍;若单独包下一艘大商船反而引人注目。 卓旻常年行走临近诸国,卓远都听卓旻安排。 曲家在南顺京中和慈州都颇有势力, 卓旻很快就安排众人上了最近一艘开往慈州的商船。 上船的时候, 小八和桃桃眼睛都不够用似的。 勿说小八和桃桃, 沈悦都不由在心中感叹,在书上看到再多,都比不上在眼下看到的实景震撼…… 卓旻是曲家的人(外祖父姓曲), 经常出入朔城,出手阔绰, 码头的管事奉若财神。 只是同卓远在一处的时候, 卓旻大都低调,对卓远亲厚恭敬;但在外人跟前, 卓旻气度卓然,就连龙蛇混杂的朔城码头这样的地方, 码头管事这样三教九流的人物, 卓旻也能轻易拿捏得住。 卓旻才是平远王府中,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如玉, 不显山不露水, 但实则经验成熟老道的一个。 丝毫不逊色于卓新。 甚至更甚。 同卓旻相比,卓新才像是被一直保护得很好的孩子…… 沈悦心中不免升起这样的念头。 …… 等上了商船, 码头管事亲自带路。 商船有三层。 越往高层视野越好,房间越少,且每一层船舱只能去到对应这层的甲板。 卓旻虽然没有单独包下一整艘商船, 但是却包下了这艘商船的整个三层,所以三层和顶层甲板处,都不会有旁人涉猎。 再加上随行的暗卫和侍卫中,也有不少人被安排在底层和二层船舱中,随时留意底层和二层船舱的动向,所以,他们这一趟虽然和旁人混在一亮商船中,但其实安稳。 码头管事领着卓旻和众人直接上了三层船舱,一路上,卓远抱着小八,沈悦抱着桃桃,一面看着商船上和码头沿岸的忙碌景象,一面听码头管事大致说起了这艘商船的概况,和抵达南顺慈州的时间等等。 等领卓旻等人到了三层船舱最好的几间船舱处,码头管事才驻足,“大公子,这几处就是最好的船舱了,这艘船的管事姓王名同,大公子有任何事情,吩咐王同一声就好。” 码头管事身边的王同朝卓旻拱手。 “这一路多有劳烦。”卓旻循礼。 “大公子有事吩咐一声,剩下的,小的来周全。”王同也是明白人。 卓旻选了一艘最快离开朔城的商船,眼下,差不多便要开船了,码头管事告辞,王同去送。 “哇~”推开船舱门,小八和桃桃忍不住惊呼。 沈悦也意外,这处船舱说是奢华的苑落也不为过,外阁间,书室,茶室,耳房,寝卧,一应俱全,而且,还有单独的小露台,因为在三层,能看到很远的景色,俨然就是一艘豪华度假游轮…… 沈悦心中唏嘘。 小八和桃桃简直惊呆~ 卓远同小八和桃桃在在露台处凭栏远眺许久,小八和桃桃从未坐过商船,正是兴奋的时候,七嘴八舌朝卓远说道,坐大船实在太有意思了,等回了京中,要告诉五哥,六姐姐和七哥几个,还要和他们一起再来坐船。 孩子们眼中都是憧憬。 卓远应好。 沈悦也看了一会儿,又回了书室。 这里的书室并非摆设,而是真的摆满了书,不少书,还是极少见的。 这一点倒是更出乎沈悦意料。 再环顾四周,见书室也好,茶室也好,都悬挂了字画。 沈悦忽然想起南顺是书画之乡,更有专门进行珍宝拍卖,尤其是书画大家的画作拍卖的司宝楼,所以,往返慈州的不少都是文人雅士,像这样的商船布置自然就应运而生。 沈悦心中难免感叹。 等卓远带了小八和桃桃折回,船差不多驶离岸边了,小八和桃桃想去顶层的甲板处,卓远带他们二人去,问沈悦要不要一起。 沈悦笑了笑摇头,到了船舱反倒想寐一会儿。 卓远看了看时辰,还有些时候到黄昏,正好带小八和桃桃去了甲板,回来可以差不多用饭了。 沈悦在寝卧里小歇。 这两日似是有些乏,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凉的缘故,也有些不怎么舒服,到了榻上,沈悦倒头就睡。 醒的时候,露台处的门阖上,又拉上了厚厚的帘栊,并不知道时辰,只是沈悦醒的时候,卓远也醒了,“好些了吗?” 沈悦错愕,“怎么了?” 卓远轻声道,“昨日带小八和小九去甲板上吹风,回来的时候,叫了你几声,你一只说困,想多睡会儿,也没用晚饭。夜里问你的时候,你还是说困,还是想多睡会儿,就睡到眼下了。阿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悦听到“昨日”两个字就愣住,再等听完卓远的话,心里也涌起一股子难以置信,“都晨间了吗?” “嗯。”卓远和衣起身,到露台处,稍许拉开了一些窗帘。 阳光果真照了进来。 不止是晨间,而且是晨间过了好些时候了。 沈悦不由轻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睡这么久,但是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睡完一觉也精神多了,许是……前几日一直在修订东西,注意力太集中,有些乏了?” 听她这么说,卓远还是折回塌边坐下,眉头微微拢了拢,“等到了慈州,若是还不舒服,就寻个大夫看看?” 沈悦上前轻轻吻了吻他侧颊,“好,许是今日就没事了。” 沈悦笑了笑。 卓远眉头微舒。 沈悦也和衣起身,昨日太困,都未来得及好好看看江边的景色。眼下,在露台边,只见商船已经行至了江中,处处波光粼粼,江水如蓝,江面很宽,似天然屏障将苍月,南顺和长风三国隔绝开来。 也因为江面宽阔,即便在朔城码头看到这么多艘货船和商船,但在江面上却都不挤,分散开了,要很远才能隐约见到一两艘船只。 “还要两日多才到慈州,要不要去甲板上看看?”卓远邀请。 “好啊。”沈悦也正好想去。 三层船舱处有直接的楼梯上顶层甲板。 惯来江面上的风要比陆地上的风大一些,但四月是初夏天,在顶层甲板处也不怎么冷,卓远给沈悦披了一层薄纱的披风,正好合适。 凭栏远眺,风景宜人。 沈悦也想起这一路,行程不急不慢,有自己的事情做,也大多时候闲适,像极了在补早前的新婚蜜月,特意来得一趟南顺似的。 沈悦伸手绾了绾耳发,有些想念舅舅舅母,梁业,涵生,还有平远王府的小祖宗们和卓新,陶叔等人了。 “想什么?”卓远适时开口。 许是迎着江风,沈悦心情舒畅许多,“在想舅舅舅母在做什么,梁业送涵生去苍月,应当也出发一个月了,不知路上是不是顺利,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没出过远门,可能一面兴奋,也一面紧张着……” 沈悦莞尔。 卓远也跟着笑了笑,“梁业很稳妥,他送涵生去苍月,你不必担心。” 沈悦看了看他,他同梁业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是两人很谈得来,也投缘,他对梁业也多赞许。 卓远心中想得却是另一件事。 舅舅是二月中旬出发去苍月的,其实也在朔城方向,应当晚上十余日就会抵达苍月新沂,应当很快就能知晓涟媛是不是在新沂…… 他希望在新沂的人是涟媛。 如果涟媛还活着,却没有让人知会他,只有一种可能——涟媛觉得眼下很好,不想被人寻到。 卓远淡淡垂眸。 出神时,又听沈悦在一旁道,“还有些想小五,小六,小七,卓新和陶叔了,也不知他们在京中怎么样了?” 卓远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小六和小七今年入学,都在齐家族学里一道念书,齐家族学有小五和齐格在,小五和齐格会照应的。” 沈悦颔首,她是有些想他们了。 *** 三月里,小六,小七和子枫一道去了齐家的族学上课。 平远王府同将军府的关系近,小五,小六,小七去齐家族学,是一句话的事。 子枫是御史台张大人的外孙。 张大人同齐家过世的老将军有些交情,张大人提起此事,齐家老夫人一口应承下来,于是,子枫也同小六和小七一道去了齐家族上学。再加上熟悉的孩子里,还有小五和齐格也在,孩子们相互之间大都认识,孩子们很快融入了其中去。 小五近来除了练剑以外,也有开始刻苦读书。 之前同阿悦拆分过小目标,他想要撵上穗穗和二哥,至少先要将功课这一关过了。 小五不怎么喜欢念书,一念书就头疼,让他打架都要好得多。 所以小五刻苦,也吃力。 小六和小七要比小五上课的时候认真些,小六和小七都是细致的孩子,在齐家族学念书要比小五轻松,子枫的书也念得好,甚至是族学中最好的一个,族学的授课夫子很喜欢子枫,说子枫的资质很好,若是仔细去考,许是能考上启明学堂的。 但子枫摇头,他就想在齐家族学上课。 他其实是想同小五,齐格,小七和小六几人一处。 由得小五要刻苦读书,要去看书,就央着阿四带他去书局,小七和子枫也一道跟去。 阿四去的是之远书局。 之远书局的书很多,琳琅满目,小五有些无从下手。 小七和子枫都愣住,这么多书,那书店的老板得多博学啊! 去了之远书局几次,小七和子枫可以自己单独去了,没有同阿四和小五一处,有一次,正好在之远书局见到许黎。 “许相,是你?”子枫惊喜。 许黎也认出子枫来,“徐子枫?” 子枫连连点头,许相真的还记得他,小七也礼貌招呼,许黎也认出他,“小七。” 小七腼腆笑笑。 见他二人在二楼的书桌上看书,瞧模样,应当是一道来的。徐子枫同小七一处,那就是交到朋友了。许黎没有戳穿。 小七早前就同许黎认识,胆子也大些,“许相,我们早前看书,有一段看得不怎么明白,但是还有功课子啊,我们,可以问问你吗?” 许黎俯身,“当然好。” 小七和子枫都喜出望外。 子枫当即翻开书页,指着上面的两行字,回头朝许黎道,“许相,就这两段,要怎么理解啊。” 许黎温和说了一遍,浅显易懂,循循善诱。 两个孩子都瞬间记住了。 这一下午,两人翻了好些不太明白的书籍和功课出来,许黎一一耐心解惑,小七和子枫都很感激,等到临近黄昏,两人该各自回家了,才都起身朝许黎道别,许黎也陪了他们好些时候,两人起身,许黎也起身。 许黎送他们二人至一楼数据门口,涟子枫忽然回头,“许相,我们若是还有疑问,下次还可以再来之远书局找你吗?” 眼中都是期许。 许黎愣了愣,温声笑道,“我若在,就可以。” 两个孩子都笑着点头。 许黎没送远。 但见两个孩子肩并肩走在一处,有说有笑,夕阳余晖落在二人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晖。 许黎嘴角微微勾了勾,眸间都是笑意。 后来,涟子枫和小七经常来之远书局找他问功课,有时候也不问功课,只是来安静看书;有时候小七没来,涟子枫也一个人会来。 许黎有时再忙都会来之远书局一趟,刘伯同他道,张大人府上的徐小公子在。 他近乎天天课后都会来这里。 而久而久之,许黎也会天天来这里。 子枫早前是问他问题,请他帮忙看功课,到后来,他会让子枫读指定的书,给他布置任务和作业,也会和他讨论书籍以外的拓展和见解。 这些,都是在齐家族学中学不到的。 但许黎在教他。 先太子之后,许黎一直没有再教过自己的学生。 虽然替夫子代过课,批改过作业,但是亲自教授的学生,这些年来,除了先太子,便只有子枫一个。 许黎很喜欢涟子枫,也近乎在朝堂之外的时间,倾囊相授。 子枫对许黎的称呼,也从早前的许相,变作了后来的老师。 *** 四月中旬的时候,卓远和沈悦一行,也从慈州抵达了南顺京中。 第247章 === 第247章小棉袄?小胳膊? === === 第247章小棉袄?小胳膊? === 南顺的四月已是夏日。 卓远亲至, 曲家上下来了京郊二十余里处迎候。 因为是私事,所以并未惊动南顺京中官员,卓远随行的侍卫和暗卫一共也只有四五十余人, 还是分散在前后,有的先抵达,有的垫后,其实真正和卓远一道抵达的侍卫也只有二十余人,不算引人注目。 “曲伯伯。”卓远行礼。 曲士忠是长辈, 是大哥的岳父,卓远是晚辈。 晚辈当同长辈行礼。 曲士忠上前,卓远来京中之事并非公事,曲士忠并未见外,“清之, 许久不见了。” 卓远笑了笑,牵了沈悦上前,“曲伯伯, 这是阿悦。” 沈悦朝曲士忠福了福身,“曲伯伯。” 曲士忠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确认早前没有见过沈悦,也确认没有遗漏, 这才朝沈悦笑道,“男才女貌。” 卓远和沈悦都低眉,稍微笑了笑。 曲士忠问,“是第一次来南顺?” 沈悦颔首,“是,早前只在书中读过,亲眼见到, 才觉书上说得不及万分之一,南顺是处好地方。” 曲士忠不觉捋了捋胡须笑起来。 小八和桃桃也上前,“曲爷爷。”“曲爷爷好。” 曲士忠眼前微微一亮,“你们是?” 小八大方道,“我是卓宁,曲爷爷可以叫我小八。” 小八憨厚可爱,曲士忠忍不住笑。 卓远补充道,“曲伯伯,小八是我四哥的儿子。” 曲士忠这才对上,遂朝小八亲厚笑道,“小八,你同你爹长得可不怎么像。” 小八叹道,“等我瘦下来就像了。” 周围笑作一团。 等大家效果,桃桃才道,“曲爷爷,我叫方晨曦,是小九,舅舅和府中都唤我桃桃。” “桃桃,你好,欢迎你来南顺。”曲士忠很喜欢她。 “外祖父!”等寒暄完,卓旻上前拱手行礼。 卓颖直接扑到曲士忠怀中,“外祖父,我回来了!” 卓远和沈悦都看得出,曲士忠同卓旻和卓颖兄妹二人的感情很好。 曲士忠又道,“辛苦大家一路舟车劳顿来南顺,今晚在府中接风洗尘。” 卓远却之不恭。 *** 洗尘宴设在曲府正厅,正厅都是招呼贵宾才会用。 曲府是南顺京中有名的书香门第。 曲士忠自己就是南顺的书法大家,卓旻和卓颖也因为外祖父和母亲的缘故,自幼习得一手好字。 曲家不涉政治,但国中不少权贵都会给曲家薄面。 南顺书画之风盛行,能得曲士忠一幅墨宝,是很有颜面的事。 所以曲家在京中,在南顺都有很高威望。 洗尘宴,曲家上下皆至。 曲士忠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西秦,是卓远的大嫂。另有一个儿子,是卓旻和卓颖的大伯父,曲建明。 曲建明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曲家这一辈,人丁不算兴旺。 这也是为何曲士忠夫妇二人念着卓明和卓颖的缘故。卓明和卓颖二人在曲士忠心中,同孙子孙女并无多少区别。 而曲士忠唯一的孙子,曲有致,在很早之前书法造诣就很高,眼下不过二十四五,书法之作在南顺国中已经一家难求。 曲有致有一对双胞胎,是曲士忠的一对曾孙。 曲士忠如今已经很少握笔,大多时候都在府中含饴弄孙。曲有致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差不多五六岁左右,和桃桃和小八差不多大,几人能玩到一处去。 接风宴对孩子来说,实在算不得有趣。 很快,桃桃,小八,还有这对双胞胎就开始百无聊赖。 孩子们又天生都能凑到一处去。 再加上这里有桃桃,很快,在大人们开始饮酒说话的时候,双胞胎就来了桃桃和小八这里,好奇道,“你们是表叔和表姑姑的弟弟和妹妹吗?” 小八和桃桃都在沈悦这里,双胞胎来得时候,沈悦和小八,桃桃停下说话看着他们。 孩子们之间有孩子们的交流方式,沈悦没有打断。 桃桃却笑,“我是表姑姑吗?” 两个双胞胎纷纷点头,一个说,“爹爹说的。” 另一个说,“你就是我们的表姑姑啊!” 桃桃满眼喜色看向沈悦,“阿悦阿悦,我是表姑姑了!” 早前她是小荔枝的姐姐,这就让桃桃很欣喜了。眼下,又是双胞胎的表姑姑,桃桃眼中既又好奇,又惊喜! 小八也荣升为表叔! 四个孩子嘻嘻笑作一团,气氛友好又亲切,也能玩到一处去。 双胞胎只有五六岁模样,哥哥叫叮叮,弟弟叫当当,名字就很可爱,双胞胎正在换牙齿的时候,叮叮上半场牙齿漏风,弟弟下半场牙齿漏风,但都是很可爱的孩子。 双胞胎上前,双胞胎的母亲曾氏也怕怠慢了,赶紧上前。 卓远同曲家的人一道饮酒。 双胞胎的母亲曾氏就带着双胞胎同沈悦和桃桃,小八一处。 严格来说,双胞胎的曾祖父是卓远大嫂的父亲,所以其实双胞胎同卓远和沈悦之间算是远亲(原谅作者,亲戚计算器的原话都是貌似他/她和你不熟!)。 曾氏同曲有致尚且还能唤一声表叔和表婶。 但卓远的身份特殊,随行一路都唤得六爷和夫人,所以双胞胎这里,曲士忠让唤的一声六爷和夫人。 孩子们都睁大了眼睛,好奇看向沈悦。 沈悦半蹲下,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温声道,“叮叮当当,你们可以和小八,桃桃一样唤我一声阿悦。” “阿悦?”两个孩子惊喜。 沈悦颔首,“嗯,叫阿悦就好。” 曾氏不知道是否妥当,但见卓远就在一侧,并无一件,曾氏也没有多说旁的。 沈悦原本是半蹲下的,但前一阵从商船上开始晕船起,胃里一直有些不怎么舒服,后来下了商船,还是不怎么见好,看过大夫说有些水土不服,适应就好,所以方才稍微半蹲手续,沈悦就觉得有些头晕,难受,只得起身坐下。 孩子们在一处玩。 曾氏就坐在沈悦一侧,陪着沈悦说话。 南顺和西秦的口音有些不同,但大抵都能听清楚。 孩子们很快就能适应对方的口音,同曾氏也渐渐熟络。 …… 晚一些,洗尘宴结束。 卓旻卓颖和曲有致和曾氏夫妇一道,带着双胞胎,送卓远,沈悦和桃桃,小八去到隔壁梧桐小苑。 卓远身份特殊,借住曲家家中虽然合情理,但是西秦国中少不了往来消息,经过曲府一趟,似是不妥当,所以曲家就在隔壁的租下了梧桐小苑给卓远和沈悦一行暂住。 这一趟从西秦往返南顺路途遥远,卓远和沈悦一行至少要在南顺呆些时候,少则月余,多则还不好说。梧桐小苑同曲家离得近,有事可以安排照应,方便走动,不会怠慢,同时,又留有了空间,不会让卓远这处觉得不妥。 “表叔,表婶,先送到这里,这一路风尘仆仆,早些休息。”曲有致同曾氏一人怀中抱了一个孩子,孩子们朝沈悦和桃桃,小八挥手道别。 他们今日是新认识的朋友,正是友谊最深厚的时候。 “再见啦,明天再一起玩!”叮叮和当当都很热忱。 桃桃和小八也回应,“那明天一起玩啊!” 卓旻也朝卓远和沈悦拱手,“六叔,六婶,早些歇息,我明日晨间来接六叔六婶。” 卓远和沈悦都颔首。 卓颖也朝卓远和沈悦福了福身,算作辞别。 卓旻和卓颖,便同曲有致和曾氏一道,带了叮叮当当离开。 几人离开,沈悦便带了小八和桃桃去苑中耳房洗漱。夏日里,宝贝们折腾一日,出了一身汗,很快洗漱完,可以在屋中睡个好觉。 出门在外,不见得事事方便。 小八和桃桃住在主屋的东西次间里,正好和沈悦、卓远一起。 宝贝们长大了,基本能够自理,沈悦也能简单照料。 卓远虽然在南顺,但是国中每日都有消息传来,卓远同暗卫在一处,等沈悦哄睡了桃桃和小八,自己去了耳房洗漱,折回的时候,还能听见卓远和暗卫在外阁间说话的声音。 今日接风宴上的时间或是有些长,到后来,沈悦有些不怎么舒服,也恰好接风宴结束。 眼下,沈悦侧身躺在床榻上,很快便入睡了去。 等卓远洗漱完折回上床榻的时候,沈悦微醒。 “吵醒你了?”卓远歉意。 沈悦摇头,正好卓远躺下,她靠近卓远身侧蹭了蹭,又很快睡过去。 他是没想到她这一趟这么不舒服。 早前也让大夫看过,说是水土不服的缘故,药都没开,只是说多休息。他们这一路一直走得很慢,但似是到了京中也未见好。 明日要见杨星,卓远心中考量,是不是见了杨星之后,将卓颖的事情定下来,而后尽早离开南顺? 卓远心中轻叹,但是没有出声扰她。 她在他怀中睡得很安稳。 *** 翌日晨间,卓旻来梧桐小苑接卓远和沈悦去曲府。 卓远是卓颖的六叔,是卓家唯一的长辈,卓远亲自来,是对卓颖的重视。 卓家门第高,杨星家中也不敢贸然来提亲,诸事,要等卓远见过杨星,首肯之后,杨家才好循着礼数来提亲,否则便是僭越。 沈悦近来睡得早,所以晨间也起得早,似是生物钟都调整了一遍,而且晨间也还会很饿,不敢赖床,很早就吃了早点。她近来不怎么舒服,卓远一直陪着她,也早起一道用餐,而后才往曲府去。 卓远和沈悦去到曲府偏厅的时候,杨星已经到了。 卓颖是曲士忠的外孙女。 但这一趟有卓远在,卓颖的亲事算是卓家的家事,曲士忠和卓旻在即可,曲有致和父亲都不在。 杨星是慈州杨家子弟。 杨家也是慈州的书香门第,杨星的姑姑和姑父在京中,同曲有致的父亲相熟,所以走动多,也如此杨星才认识的卓颖,互生好感。杨星年长卓颖四五岁,模样倒是清秀,但头一次见卓远,难免紧张,说话也有些磕巴。许是自己也意识到,想调整,但是看到卓远目光,反而越到后面越紧张。 卓远只是简单问了两句,他都有些支吾。 卓颖担心得看了看他,又看向卓远。 明眼人都看出卓远不怎么中意。 杨星心头有些懊悔。 卓颖也有些忐忑。 曲士忠了解杨星多一些,知晓这孩子许是今日紧张了,但平日里倒是不错的,曲士忠怕卓远将杨星一棒子将人打死,正想出声提醒,卓远却道,“我在南顺京中会多呆几日,有时间多走动。” 杨星愣了愣,如释重负,朝着卓远恭敬行礼。 卓颖似是也送了口气。 回到梧桐小苑,卓远面上没说什么,沈悦知晓他是不满意的,但是给卓颖留了颜面。 但卓远对府中的孩子各个上心,杨星这里,他是真不怎么喜欢,但是没着急拂了卓颖的心思。 他是个好六叔。 但也是个挑剔的六叔。 “怎么了?”沈悦翻了茶杯,替他倒水。 卓远在她跟前直言不讳,“我觉得杨星配不上颖儿。” 沈悦以为他会说不合适,但直接抬出来的是配不上几个字,那方才是特意留有了余地。 “怎么说?”沈悦也捧起茶杯。 卓远一面饮茶,一面说起方才见杨星时的几处观察。 “急于求成,还未怎么察言观色,就着急行事,缺了些城府。” “明明知道自己紧张到磕磕巴巴,也不知道暂时中断调整,反而继续,越加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外,不沉稳。” “见我不怎么满意他,瞬间就丧气,也让颖儿看见,少了些担当和责任。” “我说过几日再走,明显是给颖儿台阶下,他一脸如释重负,一点眼力都没有。” 卓远是不喜欢他,而且是很不喜欢。 沈悦笑了笑,不置可否。 卓远看她,“你不觉得?” 沈悦笑道,“那他有优点吗?” 卓远愣了愣,一直,还真想不出来。 沈悦又笑,“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一点优点,而且颖儿也不小,有自己的判断,曲伯伯也是过来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优点都没有的人,清之,旁人见你难免紧张,是你带了偏见见人。” 卓远反驳,“我哪里对他偏见?” 沈悦笑,“你要是没偏见,怎么一处优点都说不出来?但是缺点面面俱到?” 卓远语塞。 沈悦继续给他杯中添水,温和道,“今日要是换成小六的心上人,桃桃的心上人,其实都一样。” 卓远愣住,但忽然,有些会意。 整个人都僵住。 沈悦温声笑道,“你方才说的,关于杨星的所有都没错。但我觉得,作为初次见杨星的人,我认为他人很老实,又很想在你面前表现完美,但年龄阅历和精力有限,所以面对你的时候难免有压力,他时刻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余光一直在看着颖儿,所以才会磕巴,反倒让我觉得,他没有那么花花肠子,只是很喜欢卓颖,所以很重视很你的见面,但是因为自己没有表现好,觉得在你面前丢人,很受挫……” 她并未推翻他早前说的。 但每一句他都无法反驳,沈悦没有说错。 沈悦伸手握了握他的手,继续笑道,“你是平远王,但不是每个人都是你,你的标准太严苛,虽然严苛并不是不好,但却让旁人有压力。我们要想的,是不是真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严苛?” 沈悦没有说破。 卓远目光微滞。 沈悦没有再提杨星的事,而是问起,“姐姐出嫁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舍不得?” 卓远微滞。 沈悦宽慰,“我们很难不对旁人抱有偏见,特别是当我们角色不同的时候,无可厚非。” 卓远知晓她在给他台阶下。 沈悦又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可能不是很好的想法。” 卓远看她,“说,我听着。” 沈悦认真道,“我想如果可以,尽量让颖儿也好,小六,桃桃也好,都晚些成亲。我早前看过一些书,孩子心智逐渐健全后,会更容易对自己喜欢的,认定的负责,而且对姑娘家来说,晚些成亲生子,对自己,对孩子都有好处,我也听楼清运说起的。我想,如果府中的孩子有条件,是不是可以让她们多一些时间做选择,也对自己负责。” “你是说?”卓运微微拢眉。 沈悦总结道,“我是说,如果真的确定两个人合适,婚可以先定,婚事和怀孕可以先不急。这样对颖儿,小六和桃桃都好,她们需要更成熟的心智,原本也是孩子,自己都还在生长,晚些成亲和有身孕,其实对她们都好。” 她很少这么认真同他提起过意见。 “如果可以,我想……”沈悦再开口。 卓远温声道,“为什么不可以?” 沈悦微怔。 卓远笑道,“你是六婶,后宅的事你做主,你说的,旁人都要听,出了事我搂着。” 他分明打趣,沈悦低眉笑了笑。 卓远的心情似是也从早前慢慢缓和,可以重新更客观得去看待杨星一事,“那再多看看,不让孩子们担心。” 沈悦莞尔。 晚些时候,卓颖果然来了梧桐小苑,是因为杨星的事情来的,眼睛中都因为紧张,双目通红,“星哥哥,平日不是这样的,他应当是见到六叔紧张了,六叔,我……” 卓远看了看她,温声道,“知道了,明日再约他来府中,让六婶同他说说话。” 卓颖喜出望外,“谢谢六叔!” 一双眼睛都似笑弯了,拎起了裙摆就出了外阁间,但很快,又冲了回来。 卓远看她。 卓颖笑道,“六叔,你是世上最好的六叔!” 说完,害羞得跑了。 卓远愣住,而后看向沈悦时,脸色稍许红了。 沈悦笑道,“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卓远轻叹一声,上前抱起她,眸含星光,“阿悦,我真像要一个女儿,同你一样,聪慧耐性,喜欢孩子,还喜欢蹴鞠!” 听到这些理由,沈悦稍显头疼。 卓远却明显沉浸在憧憬里,“日后,她喜欢做什么,爹爹就支持她做什么,爹爹宠她,更宠她娘亲。” 沈悦颔首,忍不住笑,“嗯,等日后她要出嫁的时候,你一定会刁难死你女婿。” 卓远忽然想到杨星,不由轻咳一声。 “想什么?”沈悦打趣。 卓远叹道,“我在想,我是一个还没小十,就开始伤心的父亲。”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沈悦忍俊,“小十?” 他看她,眼中都是憧憬,“是啊,小十是个女儿就好了,到时候,小名就叫小棉袄。” “那如果是儿子呢?”沈悦是好奇他的取名逻辑。 卓远愣了愣,似是根本就想过儿子这一出。 沈悦这么一问,他敷衍想了想,“小胳膊……” 小胳膊……这是什么名字,一听就实在敷衍。 卓远大笑,“就是小胳膊小腿儿中的小胳膊啊,多可爱啊~” 他是顺口。 沈悦认真叹道,“那要是以后让他小心胳膊怎么办?说,小胳膊,小心你的小胳膊?” “……”卓远徒然语塞。 这名字,好像确实有些蠢! 沈悦笑不可抑。 *** 翌日,杨星来了梧桐小苑。 昨日卓远是同卓颖说,让他来见沈悦。 因为前一日杨星才见过他,怕他还是见他紧张,所以让他先同沈悦一处。 杨星今日同沈悦一处,就全然同昨日见卓远的时候不一样,卓远是平远王,杨星见他不可能不紧张,但在沈悦面前,沈悦温和,又有小八和桃桃一处,气氛很好。 在随意的气氛下,杨星对卓颖的照顾,不需要刻意,自然流露,而且,杨星也很照顾小八和桃桃,就连小八和桃桃也都很喜欢他。 杨星其实风趣,也会在卓颖紧张不安的时候,逗卓颖开心。 这一刻,卓颖脸上的笑意,是这个年纪姑娘家最动容的表情…… 晚些时候,杨星特意带了沈悦,卓颖,小八和桃桃去了佛缘斋用了斋菜。 南顺礼佛之风盛行,国中也多做素斋的酒楼。 佛缘斋就是京中最有名的。 沈悦和小八,桃桃都用了不少,很开心。 回梧桐小苑的时候,差不多黄昏前后了,今日同沈悦一处,杨星明显没这么紧张,也发挥得更好,沈悦也邀请他明日再来苑中,同孩子们一道下冒险棋。 小八和桃桃都拼命点头,“冒险棋最好玩了。” 杨星应好。 离开的时候,几步一回头,是真的觉得庆幸和一丝转机。 卓颖上前拥了拥沈悦,“六婶,今日多谢你。” 沈悦其实从佛缘斋回来就有些不怎么舒服,眼下,被卓颖一拥,正想应声,但觉得脑海中有些沉,也似先前吃坏了肚子一般,有些恶心反胃,便同卓颖道,“我去歇一会儿,可能和两日风寒加重了,今日又有些坏了肚子。” 卓颖连忙去请大夫。 等卓远回苑中的时候,大夫已经把了许久了脉。 “大夫,我夫人没事。”卓远不相信沈悦只是水土不服,这一连大半个月了,人都瘦了几分。 大夫却起身,朝他拱手笑道,“没有事,但有喜事,夫人有喜了,看脉象,差不多两个月了。” 卓远懵住,两个月,路上…… 第248章 === 第248章 南顺幼儿园 === 更新组团旅游去了哦, 休息一下再回来。当然,你可以选择全文订 她是没想到,她今日会犯这种失误。 平远王说的话, 她的确没法辩驳,她对自己尚且如此迷糊,若是烫伤的是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细微处可见症结。 沈悦低头看了看左手虎口处,其实还真疼, 只是早前心里一直惦记着梁业和舅舅舅母的事,反倒疏忽了…… 她惯来以为自己会照顾孩子,也因为在晋州官邸照顾过幼童,得了翁大人夫妇的认可,就理所当然得认为, 自己的学以致用,应是手到擒来之事…… 今日,平远王是给她上了一课。 她是应当好好反思。 —— 越是慌乱静不心来的时候, 越不能急躁,否则过犹不及…… 沈悦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眸光微微滞了滞, 想起初见平远王的印象。 今晨去往平远王府的路上,她就在心中猜度过,平远王许是个剽悍魁梧的人,所以见到陶管家时,她反倒没怎么害怕。 只是心中不免会想,陶管家尚且如此,那平远王应该更甚…… 所以在偏厅候着,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会莫名紧张;但见到真人时,这其中的反差才会让她彻底懵住。 阳光、俊逸、沉稳、洞察……这些字眼若是放在穿越前,她肯定不会想到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只是他的话,每一句都在要害上。 细致精明,掷地有声,很容易掌控全局…… 这样的人,心思很难让人捉摸得透…… 但最后,又站在一侧,似是饶有兴致一般,看她写军令状。 末了,还不忘提醒她按指印…… 她整个人都愣住。 到陶管家送她离府的时候,平远王都未置可否。 她能不能留下来,梁业和威德侯府的事能不能有转机,全都悬而未决,她的心到眼下还不曾放下…… 最后,陶管家体恤,见阴云沉沉,似是要下雨的模样,不仅给了她一把伞,还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家。 她道谢。 眼下,京中的雨势已越下越大,若不是陶管家周全,她恐怕在回家的路上就淋透了…… *** 车夫将她送到城西巷子口。 沈悦下了马车。 沈悦早前未同舅舅舅母说起去平远王府的事,眼下,也不想平远王府的马车停在家门口,生出波澜。 多谢小哥。城西巷子口,沈悦礼貌道谢。 目送马车离开后,沈悦才又撑了伞往家中走去。 雨势有些大,她脚上的绣花鞋也浸湿。 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了漩涡,沈悦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的这场雨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悦加快了脚步。 巷子口离梁宅不远,沈悦回屋的时候,见涵生在厅中看书。 “姐,你去哪里了?”涵生见了她,似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 沈悦应道,“有些事,晨间出去了。” “吃过饭了吗?”沈悦也问。 涵生点头,“吃过了,舅母做的,舅母这两日没怎么睡,方才在屋中趴着就睡着了,舅舅让别吵醒她。” 沈悦顿了顿,问道,“舅舅呢?” 涵生应道,“刚出门了。” 刚出门? 沈悦迟疑了一分,转头看向厅外,大雨滂沱,雨势全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舅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是有人来寻舅舅吗?”沈悦再次确认。 沈涵生摇头,“没有人来家中,是舅舅自己出去的。” 沈悦心中忽得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可是自己多心的缘故,但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也没有来家中给舅舅捎信,舅舅又特意寻了舅母睡着的时候外出…… 沈悦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悦心中越发慌乱,“舅舅出去多久了?” 沈涵生估摸着,“一炷香时间了。” 一炷香就是两刻钟,沈悦伸手去够厅中的雨衣,一面朝沈涵生道,“涵生,我还要再出去一趟,你看好家,若是舅母醒了,你就说我去找舅舅了。” 沈涵生愣愣应好。 沈悦交待完,也正好将雨衣披上,将“雨靴”穿上,又撑起雨伞,便往厅外小跑去。 临到门口,又折回,朝涵生叮嘱道,“涵生,稍后若是舅母醒了,想办法别让舅母出门……” 沈涵生似懂非懂点头。 沈悦不敢耽误。 推门出了家中,便踩着“雨靴”一路小跑,往威德侯府去。 舅舅舅母就梁业一个儿子。 不曾娇惯,但始终是心头肉。 梁业出事几日,舅舅四处求援无门,眼见今日都第四日上…… 沈悦咬紧下唇,即便打着伞,斜风吹雨,雨滴打在雨衣上噼啪作响,亦如沈悦当下心中的慌乱…… 她是怕舅舅一时想不开,走投无路,冲动跑去威德侯府要人! 民不与官斗。 梁家哪里斗得过威德侯府! 舅舅惯来清醒,但这几日一直四处碰壁,今日又下着暴雨…… 梁业还未救出来,沈悦是怕他铤而走险。 她是怕舅舅出事! …… 暴雨倾盆,沈悦临时寻不到马车。街上除了疾驰的马车和马匹偶尔经过,几乎没有旁的行人。 沈悦一手撑着伞,一手捂着雨衣,娇小的身影在街道上快步奔跑着,会被途中疾驰的马车和马匹,溅上不少水渍;雨伞也被斜风吹落,沈悦只得跑回拾起。 舅舅离家有一炷香时间了,她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只知道,要尽快赶去威德侯府。 大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生作疼,沈悦顾得不得其他。 等到威德侯府门口,“雨靴”也差不多湿了多半。 这里自然没有雨靴,她是早前请裁缝用相对不怎么透水的材质做了厚厚的多层,但到威德侯府时,也都进了水。 滂沱大雨中,威德侯府的大门紧闭着。街巷对面只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带着斗笠,应是在等人。 除此之外,街巷上空旷只有雨声。 沈悦有些意外,即便下着大雨,威德侯府也不应该在大白日闭门,应当都有侯府的侍卫在侯府门口守着,除非是府中出了事,才会关门闭户。 思及此处,沈悦心中更如跌入寒冷冰窖中。 是因为舅舅的事情吗? 寒风冰雨中,沈悦牙齿打着颤,深吸一口气,上前使劲扣了侯府的大门,她要弄清楚舅舅在不在。 门口很重,沈悦吃力。 但沉重的扣门声,声声响起,似是空旷街道中的阵阵闷哼声。 听到扣门声,马车上的‘车夫’坐起,目光朝沈悦的背影投来,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个时候,谁会来威德侯府搅局? ‘车夫’估摸了时辰,王爷入府有些时候了,对方也吓得关门闭户了,眼下,王爷也差不多该将侯府内搅和得鸡飞狗跳了,应当也要出来了…… 可眼前这姑娘是何处来的? ‘车夫’捏了捏下巴,正寻思着要不要把人弄开,免得稍后把人家姑娘给吓倒了,侯府的大门却忽得缓缓打开。 ‘车夫’顿时坐直了,目光微敛,王爷出来了。 侯府大门处,沈悦再次扣下时,门却忽然开了。 沈悦微楞,脚下踉跄,顺着大门打开的方向,一头撞倒对面的一身华服锦袍上。 多亏对面的人伸手拽住她,她才没有摔进大门内侧的存积的水坑里。 只是仍撞进对方怀中。 沈悦心头一惊,连忙抬头。 因为她身上的雨衣裹得结实,卓远眉头皱了稍许,竟然认出她来,“我当真小瞧你了,你胆子再大些,跑到这里来!” 怀中还煞有其事抱着一把精致的小木剑!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熊孩子是真以为拿了把木剑就天下无敌了!这都拿着这把木剑在他跟前炫耀了一早上了…… 他又不好吱声,还需假装被这‘小祖宗’拿着小木剑撵得满苑子跑! 终于,这‘祖宗’膨胀了,觉得光撵他已经不过瘾了,要找王爷决斗! 不决斗就拆房子,顺带还拆他! 卓夜实在折腾不起,只能折腾王爷。 眼下,见王爷踱步到小五跟前,也煞有其事得挽了挽衣袖,淡声道,“来,决斗。” 沈悦也在不远处观察着。 原本的计划,是请平远王明日带她去认识府中其余的孩子,初次沟通和联系,摸清楚孩子的基本能力和性格,喜好等等,为入园做相迎的准备,也给孩子提前做入园的预想,让他们有所期待。却没想到,小五要决斗,平远王就真的跑来同他决斗,还和她说,“一起,顺便认识下小五。” 她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认识小五。 有时候,她恍然又生出些错觉来,这偌大的平远王府,其实真是一个大熊孩子带着一堆小熊孩子…… 而眼前,小五拿着小木剑指着卓远,大声道,“拿武器!” 卓远正好挽好衣袖,抬眸看他,“不需要武器……” 小五扬了扬小木剑,遗憾道,“那你只能吃亏了!” 他方才就是拿着木剑撵得卓夜在苑中上蹿下跳。 卓远轻声,“来。” 小五当即兴奋了起来,挥着木剑,循着卓夜早前教他的基本步子和舞剑的噱头,比划了一通。 沈悦都被唬住。 看起来,好像是有几分功夫的样子,练过的样子…… 小五比画完,亮相的姿势摆好,便大喊一声,“卓远你别跑!” 卓夜赶紧扭头,不忍直视。 在沈悦好奇的目光下,小五挥着木剑,朝卓远飞奔冲刺而去!却在临近卓远一手的距离就怎么都跑不动了,恼火抬头,见是卓远就伸手撑住他的头,他本来个子就不高,卓远伸手撑住他的头,他根本就近前不来,只能一边恼火用脑袋使劲儿顶,一边乱挥着拳头和木剑,张牙舞爪…… 场面,委实有些滑稽…… 沈悦唏嘘。 “你干嘛!”小五恼了! 卓远平静,“决斗啊……” “你耍赖!”小五咬牙切齿。 卓远回怼,“你用了武器,我连武器都没用,谁耍赖?” “啊!”小五说不过他,只能乱撞乱嚎,但始终上前不了一步。 场面,又委实有些“悲壮”…… 一人站着动都未动,一人拼命挥着爪子,瞪着腿…… 终于,小五觉得身前的力道一松,似是终于没有东西阻拦他了! 小五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被人直接拎了起来。 只是拎起来,他也不老实,整个过程都在拼命张牙舞爪,卓远似是拎了个狼崽子一般…… “士可杀不可辱!”小五呲牙咧嘴! 卓远轻嗤,“你真出息了!” “哼!”小五没好气。 一场声势浩荡的决斗,以卓远拎了小五转身而结束。 卓远直接将人拎到沈悦跟前。 沈悦衣着朴素,小五早前以为她是府中的丫鬟,没有多留意。 眼下,扭头看了看卓远。 又转头看了看沈悦。 很快,清楚定位,这两人是一伙的! 小五双手环臂,鼻孔朝着沈悦,没好气得重重“哼”了一声。 当即,头顶上挨了卓远一记重拳。 “疼疼疼!!”小五的眼泪都要冒了出来。 卓夜汗颜,是欠揍! 也果真被揍了! 整个人终于揍完老实了…… 沈悦收起眼中错愕,踱步上前。 小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侧的卓远,仿佛还有些发怵,怕又被揍! 遂不敢动弹。 小五的个子不高,沈悦在他身前小段距离处停下,半蹲下来,同他齐高。 小五可以很方便得和她对视。 小五微微愣了愣。 旁人要么跪他,朝他行礼,目光大都不会同他对视,要么像六叔一样,就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这么看着她,不需要仰首或一个劲儿低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你是谁?”小五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看了看卓远,但见卓远并无多的反应,他才又回头,好奇打量她。 已经有基本的安全和自我保护意识,和桃桃的年纪相比,是要成熟很多。 沈悦心中迅速得出结论。 沈悦眸含笑意,温和道,“我叫阿悦,是来陪你玩的,你叫什么名字?” “陪我玩的?”小五的注意力全然被这句吸引了。 她不是同六叔是一伙的吗! 沈悦颔首,轻声道,“嗯,是来陪你玩的,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孩子天生喜欢礼物,眸间瞬间清亮。 沈悦认真道,“但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称呼?” “我叫卓天,小名叫天天,也叫小五!”言罢,扭头又看了看卓远,嘟囔道,“六叔就叫我小五……” 第249章 === 第249章 丹州与仲夏夜 === === 第249章丹州与仲夏夜 === 对南顺幼儿园, 沈悦心中是期待的。 于她而言,这又是一个全新的章程,同样重要。 这里有不一样的孩子, 孩子们面临不一样的问题, 而南顺不比西秦京中, 有平远王府和陶叔在, 三天就可以建出一所王府幼儿园。 这里的条件不允许, 还要考量周遭的环境。 能建出一所幼儿园的雏形就已经很好。 在硬件设施和环境相对匮乏和欠缺的情况下,可能更重要的,是与孩子的相处,和让孩子融入到新的环境中来。 这可能需要更多人为的因素在其中。 沈悦评估了合理的心理预期,才着手去想北湖别苑改建的事。 虽然早前惠姨说了请她拿主意, 但北湖别苑是惠姨的,这些孩子也是父母交托给惠姨的,沈悦需要和惠姨商议沟通后续的事宜。 早前陶叔对照顾孩子的事并不擅长, 卓远也多在军中,幼儿园的事, 她说了,陶叔和卓远都雷厉风行;但惠姨不同。惠姨有育儿经验,而且,这些孩子的情况, 惠姨都了解;惠姨照顾了这些孩子很久, 有自己的习惯和喜好。 所以, 同卓远和陶叔相比, 要说服惠姨,其实相对之下会更难些。 她需要时间慢慢磨合。 日后她是要离开南顺的,北湖幼儿园能继续下去, 只能是惠姨自己认可,否则,她离开的南顺的时候,北湖幼儿园也就不是北湖幼儿园了。 这远比修建一所幼儿园更难。 所幸,还有时间。 今日,沈悦正好同惠姨约好去北湖别苑看孩子们,顺道,也将北湖幼儿园内的初步改建方式和后续的安排,先同惠姨商议一遍。 原本今日是杨星和卓颖陪她一道去的。 眼下小八和桃桃回来,也嚷着要一起去,卓颖只得嘱咐小八和桃桃,“今天去北湖别苑事情很多,我们不能耽误。” 两人连连点头。 路上,桃桃还在问卓颖,“三姐姐,北湖别苑是要改成北湖幼儿园吗?” 她刚才听沈悦和卓颖说话的时候提起。 沈悦四个月身孕了,不宜坐马车。 梧桐小苑离北湖别苑其实也就两刻钟路程,正好踱步过去,也事宜。 要去北湖别苑玩了,小八和桃桃都很高兴,一人牵着卓颖的一只手,欢欢喜喜走在前面。 沈悦则和杨星走在稍后。 周遭没有旁人,沈悦同杨星踱步,一面道,“对了,阿星,有一件事,我和清之想同你和卓颖商议。” 杨星微讶,“夫人请说。” 虽然他同卓颖的事,卓颖六叔这里已经首肯了。 但是一日没有成亲,这称呼一日还应当是“夫人”。所以,即便他知晓沈悦待他和卓颖亲厚,但还是唤的“夫人”没有变过。 沈悦温和道来,“其实,我和清之在心里都认可你同颖儿的这门亲事,但还是希望,你们能迟一些成亲;或是,成亲之后,晚一些要孩子。” 杨星听完,整个人都有些诧异,但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知晓沈悦他和卓颖都好,所以才又恭敬问道,“夫人是有什么顾虑吗?” 沈悦轻声道,“卓颖是清之大哥的女儿,她常年在南顺,清之时常见不到,所以心中对颖儿这个侄女比旁人多了几分记挂在,这一点,阿星你应该能感受到。” 杨星颔首,“夫人说的我明白。” 沈悦点了点头,继续道,“日后你们成亲,颖儿也是要留在南顺的,他想见这个侄女,其实比以前还不容易,所以潜移默化里,希望你同颖儿在南顺,能够和和美美,诸事顺遂。” “我明白的,夫人。”杨星再次颔首。 沈悦铺垫到了,才轻轻点了一句,“我同清之之前有朋友就是大夫,也私下同我们说起过,年纪越小,分娩面临的风险相对很高,因为自己还没准备好。我和清之是希望,你们能迟一些成亲,或是成亲之后,迟一些要孩子,对颖儿和孩子都更好。当然,这是我和清之的一些想法,想先说给你和颖儿听。你们有自己的决断,但在决断前,至少有提前思量。婚姻是件漫长的事,也希望与之相随的人能够平安顺遂,这才最好的事,不是吗?” 沈悦莞尔。 杨星顿了顿,心中忽得豁然开朗,朝她拱手,“夫人的话,阿星记住了。” 沈悦笑了笑,“阿星,多谢你替颖儿着想。” 杨星笑道,“我应当对她好。” 恰好,小八同桃桃朝沈悦跑来,一人说,“阿悦阿悦,有糖葫芦!” 另一人说,“糖葫芦里不是山楂,是葡萄呢!”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是嘴馋了。 沈悦俯身笑道,“那我也想要一串。” 小八笑眯眯道,“那我们去买。” 言罢,和桃桃两人自己去买糖葫芦。 卓颖在一旁看着,同他们一起挑着,两个孩子都很有主见,而且会计算银子,整个过程,都没有让卓颖帮忙。 杨星叹道,“他们很能干。” 兄长家中同小八和桃桃一样大年纪的孩子,还需要人喂饭,但小八和桃桃已经能照顾好自己,甚至是,在集市上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付钱。 沈悦笑道,“孩子都是聪明的,只要好好引导,他们也喜欢自己独立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些日子,杨星耳濡目染,所以沈悦说的话,杨星信。 稍许,小八和桃桃拿着糖葫芦朝沈悦处折回。 桃桃递了一根给杨星,“杨星哥哥,你的。” 在幼儿园的时候学会过,要先给客人,然后再是自己家人。 杨星没有推辞,“多谢桃桃。” 桃桃甜甜笑道,而后才把手中每一根递给了沈悦,“阿悦阿悦,这是你的,这串里面的葡萄各个剔透,是我一个一个挑的。” “真的是呢!”沈悦认真观察,并未敷衍,也果真见每一粒葡萄都很饱满,是桃桃用心条挑选过的,所以沈悦的赞美,在桃桃这里就格外欢喜,“每一粒都很饱满,很有食欲,我很喜欢。” 桃桃又甜甜笑了起来。 杨星不由多看了沈悦一眼,她对孩子们有耐性,所以孩子们也都喜欢围着她。 这本身就是一种良性循环。 思及此处,小八也上前,“阿悦阿悦,这串是我挑的!” 也是给她的。 沈悦微讶,俯身道,“谢谢小八,可是,桃桃已经给我一串了,这一串,可以叶子和段牧哦~” 小八摇头,认真道,“不一样,阿悦,桃桃的那串是给你的,我的这串是给小十和小十一的!” 忽得,沈悦怔住。 很快,心底似一股暖流流过,温柔吻上小八额头,“谢谢小八,小十和小十一会记得哥哥姐姐照顾他们的。” 小八和桃桃都似得了最高的褒奖,脸上都是孩子特有的天真笑意,让人看了动容。 “去玩,我稍后吃。”沈悦摸了摸他们二人的头。 小八和桃桃重新跑到卓颖身边。 叶子会意上前,从沈悦手中接过两串糖葫芦。 杨星叹道,“同夫人在一处,小八和桃桃一定很幸福。” 沈悦笑道,“同他们在一处,我也很开心,是相互的。” 杨星忍不住点头。 两人言辞间,小八和桃桃与卓颖走在一处,街道很快,但突然窜出来的小小身影,将桃桃撞到,好在暗卫眼疾手快,桃桃没有摔倒,但被撞了一下,伸手捂了捂额头,“哎呀,好疼呀!” “对不起!对不起!”对面的小男孩也吓倒,连忙道歉。 “桃桃!”小八担心,“你怎么不小心些!” 小八生气。 小男孩脸都红了,“抱歉抱歉,我方才没看到。” 等小男孩抬头,卓颖认出他来,眼睛惊奇,“丹州?” 叫丹州的男孩子也见到是卓颖,忽得眼前一亮,“颖姐姐!” 沈悦和杨星也正好快步上前。 “没事,桃桃。”沈悦俯身,看了看她额头。 桃桃摇摇头,“没事,刚刚很疼,现在也不是特别疼。” 就刚才那一下,头撞头撞疼了。 桃桃松手,沈悦看了看,是都有些撞青了。 卓颖心头也咯噔一下。 小八呲牙,“你就不能小心些!” 见有人撞到了小六,小八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丹州歉意,“真的抱歉,方才没留意。” 其实沈悦也见他额头撞青了,“前面有医馆,去涂些药膏,好得快些。” 桃桃点头。 要是撞青了,就不漂亮了! 丹州也点头。 大夫给两个孩子擦药。 其实孩子间磕磕碰碰是常见的事,上些药就好,并无大碍,两个孩子都很配合,只是桃桃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大夫碰到会喊疼,桃桃一喊疼,小八就呲牙咧嘴看向丹州,丹州赶紧坐端正了去。 这个叫丹州的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左右,要大上小八和桃桃一些。 一侧,卓颖朝沈悦道,“这是丹州,是明大家的样子,明大家是南顺国中最富盛名的画家,同外祖父走动很多,早前外祖母在的时候,也同明大家熟络,所以丹州我们都认识。” 这边擦好药,丹州上前,“对不起,撞疼你了。” 桃桃看了看他,见他生得好看,眼珠子转了转,甜甜应道,“那好,我原谅你了,那下次你要小心些,不要再撞到别人了。” 丹州赶紧点头。 桃桃正要低头,又见一团红色的糖果递到她跟前,“给你吃糖。” 桃桃看了看他,眸间笑意,“是什么糖啊?” “荔枝糖,我最喜欢吃的,很好吃的!”丹州其实健谈。 桃桃眼前一亮,“我也喜欢吃荔枝糖。” 丹州又从荷包里掏了一枚给她,“喏,还有最后一枚,也一起给你。” 桃桃弯眸一笑。 小八直接傻眼。 *** 总归,孩子之间就是如此,前一刻还在乌云密布,下一刻就晴空万里。 丹州和小八,桃桃玩到一处去,所以去北湖别苑的时候,丹州同他们一道。三个孩子嘻嘻哈哈,走在一起,三个人又都是小话痨,凑在一处的时候,一刻都没有空闲的,这一路整个都很热闹,虽然小八还是时不时就会凶丹州一下,但丹州似是也不恼。 北湖北苑其实离得不远,中途出了丹州的小插曲,所以在医馆耽误了些时候。 等到北湖别苑的时候,孩子都在盼着沈悦和卓颖来。 北湖别苑有十余二十个孩子,年纪从三岁到六岁不等,因为大一些的孩子大都送到可以寄宿的学堂去了,惠姨这里帮忙照顾的都是小一些的孩子。 沈悦来北湖别苑的时候,有时小八和桃桃会跟来。 里面的孩子,小八和桃桃认识一些。有的能玩到一出去,有的见小八和桃桃衣着华贵,不怎么愿意和他们亲近。 孩子和孩子之间也有圈子。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小八和桃桃。 小八和桃桃也在学会和适应与这里的孩子相处。 到北湖别苑的时候,沈悦先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游戏,在葡萄藤下,孩子们坐在一处听沈悦讲了丑小鸭和灰姑娘的故事,孩子们听得很认真,也很向往。后来杨星带着孩子们继续游戏,沈悦则同卓颖,惠姨一处,看之前写的北湖幼儿园初稿。 南顺不比西秦,要将北湖别苑推到重建不大可能。 要彩虹跑道和蹴鞠场也不大可能。 但是尽量利用北湖别苑的地形,隔出一间宽敞的教室,游戏区,再让木匠做些滑滑梯还是有可能的。 沈悦说得很细致,也同惠姨详细说了每一处区域设置的作用,惠姨很认真得听着,也一直在提问题。 对惠姨来说,北湖别苑是熟悉,北湖幼儿园可以憧憬,但是也要让人安心,沈悦同惠姨核对到将近黄昏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惠姨很喜欢沈悦。 惠姨能照顾这么多孩子,本身也是喜欢孩子的人,见沈悦同孩子们之间的相处耐性且细致,也知晓沈悦有自己同孩子相处的独到之处。再加上惠姨信赖卓颖,卓颖同她说起过王府幼儿园的事,最让惠姨动容的是,卓颖同她说,都是西秦京中的权贵子弟将孩子送到幼儿园中,若是北湖幼儿园能成形,那这里的孩子其实接受得是和西秦京中权贵子弟一样的教育,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卓颖和沈悦让惠姨愿意去改变。 所以从六月下旬开始,北湖幼儿园开始改建。 为了尽快投入使用,所以改动尽量不大,都由卓旻亲自操办。 北湖幼儿园的孩子众多,沈悦又有身孕在,不能诸事亲力亲为,要确保孩子们的照顾能跟得上,沈悦同在西秦京中时一样,聘请了三两个有文化底蕴,也喜欢孩子的姑娘来幼儿园帮衬。 在开园之前,沈悦详细的介绍了幼儿园的日常,也做了基本的培训,更多的,会像葱青和少艾当时一样,一面做,一面学。 另一处,沈悦也让卓颖帮忙准备孩子们的校服,让孩子们更有凝聚力和对幼儿园课外活动的憧憬。 北湖幼儿园的设施可能不如王府幼儿园好,但是可以在旁的地方弥补。 譬如课外活动和日常安排。 这些,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到七月中旬的时候,北湖幼儿园的改建差不多完成了,旁的事情也都差不多准备妥当,诸事周全。 沈悦也差不多有五个月左右的身孕,因为是双生子,所以腹间也明显开始显怀。 七月的时候,天气炎热,沈悦的扇子几乎不能离手。 仲夏夜的时候,在苑中乘凉。 鸣蝉不已,小八和桃桃在一侧入睡,卓远问起,“阿悦,我有同你说起五哥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悦微楞,既而点头。 她记得,在京郊别苑的时候,他在屋顶上饮酒,同她提起过他的五哥。 卓远叹道,“涟媛还活着,舅舅在苍月寻到涟媛了,她已经出发来南顺,下个月,我们就会见到涟媛了。” 涟媛,六殿下,沈悦忽然串了起来。 第250章 === 第250章 北湖幼儿园开班~ === === 第250章北湖幼儿园开班~ === 之前卓远便同她说起过, 梁业的事,涟媛曾寻过卓远帮忙。 涟媛是因为舅舅的缘故找的卓远。 卓远并没有说起舅舅同涟媛的关系。 只是同她说,涟媛的事, 她日后有机会可以寻舅舅问起。 卓远应当都是清楚的, 但那个时候她同卓远尚未成亲, 卓远知晓拿捏其中的度。 事关舅舅,卓远没有越俎代庖。 但眼下不同, 卓远忽然提起舅舅去苍月寻涟媛,不管涟媛是怎么离京的,当时国公府的一场大火,京中都知晓六殿下和四殿下死在国公府的那场大火中,那涟媛一定不会轻易露面, 除非,涟媛很信任舅舅和卓远…… 那舅舅, 确实同涟媛关系不一般。 否则,涟媛不会愿意冒险。 沈悦目光略微滞住。 稍许,又一面摇着团扇, 一面问起,“舅舅会一道来南顺吗?” 卓远摇了摇头, “很可能不会。若是舅舅同涟媛一道来南顺,目标可能太大, 舅舅应当会先行回京中, 涟媛身边有人, 会同她一道来。” 沈悦微讶, 又掂量了一般卓远口中那句“身边有人”的意思。 涟媛同卓远的五哥曾有过婚约,是天家指的婚。 只是那时涟媛还不到出嫁的年纪,卓远的五哥战死沙场, 从那时起到现在,前后有差不多十年多的时间了…… 但即便卓远的五哥战死,卓远仍待涟媛亲厚。 所以涟媛因为梁业的事情寻卓远帮忙,卓远也未推辞。 沈悦想起在京郊别苑屋顶的时,卓远说涟媛最后还是死了,目光中皆是黯沉与难过。 他救不了五哥,最后也没能救下涟媛…… 这是父兄皆尽战死沙场之后,对卓远来讲,又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眼下,应当没有什么比涟媛还活着,还会来南顺,更让卓远心中安稳的事情了。 沈悦轻轻摇了摇团扇,温声问道,“她什么时候来南顺?” 卓远笑道,“临沂去往朔城码头很近,从临沂到慈州差不多六七日,再从慈州到南顺京中十日左右,那就是大半月左右,这是顺利的情况,但途中若是安全起见,小心谨慎些,也应当是一月以内的事。” 那真就是下月就能见到涟媛了…… 正好小八在凉席上翻了翻身,皱了皱眉头,应当是有些热的缘故,沈悦将团扇往小八斜了斜,让风尽量往小八处去,小八果真睡安稳了。 卓远伸手给她擦汗。 沈悦才抬眸看他。 光顾着小八和桃桃,其实一直出汗的人是她,卓远尽收眼底,“是不是很辛苦?” 她过往多怕冷,眼下多怕热,南顺又远比西秦国中要热得多,曲府不可能在大夏日弄到消暑的冰,而卓远一行又不可能太引人注目,所以真正辛苦的人是她。 卓远心疼。 沈悦笑道,“不辛苦。” 他凝眸看她。 沈悦笑了笑,靠在他肩头,“有你在,就不辛苦……” “最怕的,还是当初你在边关的时候……”沈悦轻声,“怕得睡不着觉,但好在有幼儿园的琐事忙碌,有王府中的孩子要照顾,但等入夜的时候,总怕第二日在陶叔和卓新那里听到受伤的消息。有一次回单城见舅舅舅母的时候,舅舅说起你伤得很重,我才知道陶叔和卓新一直瞒着我们。我那时候就很想去边关见你,我想,哪怕让我见一面也好……” 卓远微怔。 沈悦又话锋一转,恼火叹道,“但你都没认出我。” “……”卓远没想到这话锋一转的跨度竟然这么大。 清风晚照,他握拳轻咳,如实道,“我许久没见你了,没想到你会来边关……” 沈悦抬头看他,“你叫我出去。” 卓远笑道,“我怎么敢留人在房中?明明一看就是个姑娘……”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沈悦叹道,“那我也是姑娘啊……” 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吻了吻她侧颊,“那不一样,你是清之家的姑娘啊。” 沈悦脸色微红。 卓远轻笑,“我不留你,我是傻的吗?” 沈悦语塞。 忽然间,沈悦眉头微微皱了皱,伸手抚了抚腹间,卓远紧张,“怎么了?” 沈悦笑道,“小家伙们踢我?” 卓远微讶,但很快,整个人脸上都是慈父般的欣喜,也不用手轻抚上去了,而是直接俯身将脸贴上。 凸凸两下,真的两条小腿踢了踢他的脸。 “真有劲儿啊!”才被踢了脸的卓某人一脸兴奋,“我女儿就是有劲儿!以后蹴鞠肯定踢得好!” 沈悦叹道,“这么有劲儿,不应当是小胳膊吗?” 卓远眨了眨眼睛,坚定道,“小棉袄也可以很有劲儿!” 沈悦啼笑皆非。 没有再同他争,眼见他贴在她腹间,同“小棉袄们”说话的憧憬模样,沈悦有时候在想,若是两只小胳膊,有人要怎么办…… 日子就这么在卓远对小棉袄的期盼中,一天天过去。 北湖幼儿园改建完成,孩子们眼中都是新鲜的。 因为师资不够,所以二十多个孩子还是暂时没有分班,只能沈悦带着卓颖,还有三个应征的助教一起照顾。 孩子们中有听话的,也有顽皮的,惠姨早前也有担心过,初初换了环境,孩子们会兴奋得找不到边,但是沈悦将孩子们安抚得很好。 但卓颖也没想到,沈悦安抚孩子们的方式,是给孩子们分配了力所能及的工作。 让他们帮助一起共建自己的幼儿园。 所以孩子们都很新鲜,也很兴奋,但更重要的是,还有统一的目标。 大一些的孩子们在一组,和沈悦一起,制作幼儿园的教具。 小一些的孩子们会在一组,有助教带着,帮忙浇花,观察植物,以及调整教室内的布局。 从苍月到南顺的一路,卓颖系统得学习过沈悦整理的资料,知晓教具是幼儿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她也想过,北湖幼儿园的改造就这么短短一个月,还不能影响孩子们日常的起居,时间很近,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完成教具,却没想到,沈悦会选择同孩子们一起制作教具。 卓颖印象很深的是机关板。 将不少丁卯结构,门栓和大门的锁环都集成在一处,孩子们可以在机关办上自由探索。 而后,也不需要旁人提醒,孩子们就会在别苑中旁的地方找相似的结构观察和探索,因为这在机关板上见到过。 幼儿园的教具,让孩子们觉得很新奇。 粉红塔,数字区,还有浇花和叠衣服的工作区,看似很简单,但是可以让孩子们的精力集中很长一段时间。 孩子们也习惯了自己先探索,遇到问题,也会来找沈悦一起帮助解决。 从前北湖别苑的孩子们大都是各玩各的,遇到打架,哭闹,闯祸,才会来找惠姨,惠姨大都忙得团团转,而眼下,孩子们学会了一起制定规则,并且坚持自己制定的规则,因为所有的孩子都这么做,所以潜移默化里,调皮些的孩子,也会知晓不遵循规则是不对的。 还有些个性强的孩子,喜欢挑战规则。 沈悦却没有责备孩子。 而且和他们一起尝试着看看,推演,如果破坏规则,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好。 有时候,破坏规则的孩子需要的仅仅是关注。 沈悦关注得多,孩子们对规则的挑战,尤其是自己参与制定规则挑战就会更少。 沈悦很重视孩子们的个人卫生。 会要求孩子们及时洗手,避免因为卫生造成的疾病,而且在餐前饭后,对孩子们清洁和收拾的要求会很严格。 午睡前,孩子们会一起散步,也会在午睡前听着睡前故事,慢慢闭眼。 下午醒来的时候,叶子会带着孩子们做体能活动。 这些,都让孩子们有迹可循。 有孩子会在午睡的时候睡不着,沈悦牵宝贝的手出了午睡的教室,和孩子聊天,孩子说想念爹爹和娘亲了,沈悦会带着他画爹爹娘亲的画;也会有孩子问,阿悦你会离开北湖幼儿园吗,他们不想阿悦离开,但是惠姨说,阿悦要生小宝宝就会离开;北湖幼儿园的孩子,大多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需要陪伴,但早前惠姨的陪伴有限,因为太多人要照顾,所以反而没有时间好好陪孩子们,沈悦会带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去郊外玩耍,有时候只是一顿简单的野餐,有时候是夏日在江边的散步,都让孩子们觉得平常的生活里多了几分不同的色彩…… 因为有北湖幼儿园和幼儿园的孩子们,时间便过得很快。 沈悦每日都会往北湖幼儿园去,连带每日的散步和必要的活动都有了。 大夫早前担心她怀着双生子,会容易焦虑。 但是在幼儿园中,每日都有很多琐碎的工作,也要和孩子们相处,很容易缓解焦虑,治愈人心。 叶子和段牧看护得很好,也会提醒。 沈悦心中也有数。 到了八月上旬,天气渐渐转凉,沈悦觉得终于不像早前那么热了,但六个月的身子似是比以前沉了许多,明显赶上旁人八九个月的时候,沈悦只觉又吃力了不少…… 曾氏当时也是如此,也提醒过,怕是过不了多久要生了。 沈悦每日在幼儿园的时间都刻意减少了些,尽量让卓颖主导。 快至八月中秋的时候,沈悦没有每日都去幼儿园,但尽量会保持隔一日去一次。 中秋节前一日,沈悦在苑中午睡,醒来的时候,秀眸惺忪,隐约听到苑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沈悦慢慢坐起,披了件衣裳,撑手从床榻上起身。 苑中都是嘻嘻哈哈的声音。 有小八,也有桃桃的。 沈悦撩起帘栊,正好卓远也伸手撩了帘栊入内,两人似是都未想到,都不由笑了笑。 卓远伸手扶她,“涟媛来了,在苑中。” 沈悦意外,现在吗? 听到苑中是小八和桃桃嘻嘻哈哈的笑声,她以为是旁的孩子。 卓远笑道,“涟媛带了个小姐姐来,小八一直在想同人家说话,浑身解数都使尽了,但人家不怎么搭理他。” 沈悦忽然都能想到小八憨厚委屈的模样。 “来,涟媛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卓远伸手牵她。 第251章 === 第251章 涟媛和长翼 === === 第251章涟媛和长翼 === 卓远牵着沈悦出来的时候, 小八还在拼命想同小姐姐说话。 小姐姐生得很好看,而且是一眼会让人印象深刻得好看,小八说话, 小姐姐就坐在秋千上看着他, 礼貌笑了笑。 然后, 简单应了声,又同桃桃说起话来。 小八想插话, 又插不上,特别着急,着急得都快哭出来。 沈悦还没见过小八除了饿肚子之外,急成这幅模样过。 但小姐姐的教养很好,即便小八明显想和她说话, 她不怎么想和小八说话,却还是很有礼貌, 亦没让小八难堪,只是看起来像很喜欢和桃桃在一处说话一般。 沈悦和卓远心底澄澈,小姐姐应当不怎么喜欢过于热情的小八。 小八都快贴人脸上去了。 卓远上前, 将小八扯了回来。 小姑娘看了看卓远。 小八懊恼,“六叔……” 卓远笑道, “阿悦想吃甜瓜了,阿旻那里有。” 小八眨了眨眼睛, 见沈悦颔首, 连忙道, “我去我去!” 他虽然很喜欢和小姐姐说话, 但是阿悦想要吃甜瓜,这才是头顶的大事呀! “舅舅,我也想一起去!”听说要去取甜瓜, 桃桃也积极。 卓远颔首。 两人手牵着手,脚下生风。 梧桐小苑内有暗卫跟着,小八和桃桃前脚离开,后脚就有暗卫跟上。 沈悦才将目光转向一侧暖亭中坐着的涟媛。 涟媛是六殿下,天家的公主,雍容华贵都刻在骨子里,即便是普通的锦衣华袍,妆容未加雕饰,一眼可见的清秀佳人背后,细看,却是藏了说不清的明艳,端庄和气度。 卓远正好牵了沈悦上前。 涟媛笑着起身,这也是她第一次见沈悦,梁叔的外甥女,来的路上听梁叔一直在提她。 无论是梁叔的缘故,还是卓远的缘故,涟媛心中对她都亲厚。 涟媛起身,一侧秋千上的小姐姐也起身,往涟媛这处来。 “涟媛,这是阿悦。”卓远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应当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无论有没有五哥的关系,涟媛同卓远年纪相仿,也是自小的玩伴。卓远同她说起沈悦的时候,涟媛脸上也都是笑意,“阿悦,这一路都在听梁叔提起你。” 梁叔?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涟媛口中称呼的梁叔,应当是舅舅。 沈悦笑了笑。 涟媛又朝一侧的姑娘道,“阿玉,这是清之叔叔和悦姨。” 阿玉看了看他们二人,明眸青睐里透着机灵,“清之叔叔,悦姨!” 沈悦原本就喜欢孩子。 当下,稍稍俯身,温声道她,“阿玉,你好,你可以叫我阿悦。” 阿玉看了看她,她为人亲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阿玉看着她,嘴角微微勾了勾。 沈悦轻声道,“阿玉,我可以领你去苑中四下看看吗?” 阿玉颔首。 沈悦牵了她的手去苑中别处。 涟媛和卓远都笑了笑。 沈悦牵了阿玉的手离开,涟媛笑道,“你怎么把我梁叔的外甥女骗到手的?” 涟媛话锋一转,卓远轻笑,“什么叫骗到手?我们这叫两情相悦。” 仿佛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卓远这样说话了,乍一听,让人份外怀念。 涟媛低眉笑笑。 “坐下说。”久别重逢,卓远明显高兴,“长翼呢?” 之前舅舅送的信里提起过长翼,也说起过长翼一直同涟媛在一处。 涟媛目光顿了顿,应道,“我同他说,今天来见以前的朋友,有些话想单独说,所以他没有一道跟来……” 卓远指尖微滞,忽得,又似意识到什么一般,很快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果真,又听涟媛道,“他不知道西秦国中的事,也不知道我是涟媛,我告诉他我姓许,叫许媛,因为家中家产分配不均受了牵连,所以逃到了苍月,我不想拖他到西秦这摊浑水里来,你不介意?” 卓远笑了笑。 其实,他方才就猜到,涟媛应当是不想让长翼知晓早前的事,也不想他掺和西秦国中这趟浑水。所以并没有让长翼一道来。 卓远笑道,“不介意帮你隐瞒身份,但人总是要见一见的。” 涟媛看他。 他一本正经道,“好歹也让我这双火眼金睛帮你把把关,看看这人可不可靠?” 何彩都已经不在了,长翼还一直护着她,早就不是把关和可靠的事了。 卓远心知肚明,只是打趣。 涟媛凑近道,“见面可以,但是别语出惊人吓倒人家,他人很好,只是性子有些清冷,我好容易才让他喜欢我,你别捣乱!” 卓远无语,“……” 远处,沈悦正同阿玉一道,在东暖阁看着什么。 两人似是都很有兴趣。 东暖阁的窗户开着,卓远和涟媛正好都能看见。 “父皇怎么样了?”方才的气氛一过,涟媛问起。 卓远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私通羌亚,想三家分秦一事暴露,陛下急火攻心,一直病着,眼下,是太子监国,我也有些时候没见到陛下了。” 涟媛缄声。 “若是陛下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卓远看她。 涟媛目光微微滞了滞,半晌,轻声道,“清之,其实,我觉得眼下很好,风轻云淡,比早前想得更少,每日都很充实,其实,做许媛比做涟媛好。” 卓远看她。 涟媛又道,“还记得阿彩吗?” 何彩? 卓远颔首。 他当然记得,他当时亲自去的戮月门,请何彩照看涟媛。 若不是何彩,涟媛即便没死在几年前国公府的一场大火里,也会死在太子的追杀里。 但是何彩最后还是死了。 涟媛叹道,“从西秦逃出来,我和阿彩一直相依为命,无论多危险的境地,阿彩都没有抛下我,我时常同她说,若是能平安,我就做许媛了,她很高兴,只是她没等到这一天……” 卓远喉间轻咽,沉声道,“我知道了,许媛。” 涟媛朝他笑了笑。 他也跟着一道笑了笑。 …… 等稍后,小八果在怀中抱了一个甜瓜出来,桃桃跟在小八身后。 “阿悦,甜瓜来啦!”小八欢喜唤了声。 正好,沈悦正牵了阿玉从东暖阁出来。 虽然不知道卓旻怎么这么快能刚巧寻了一个甜瓜来给小八,但卓远还是切了这个瓜。 瓜果清甜,沈悦没敢多吃,只用了两口,心满意足。 她腹中有两个孩子,沈悦一直很注意饮食和营养均衡,更不敢用太多,对自己,对孩子都好。 正是午后,沈悦同涟媛在外阁间中一面摇着团扇,一面说了会儿话。 三个孩子在一侧玩积木。 沈悦方才就在东暖阁和阿玉玩了好一阵子的积木,阿玉喜欢,眼下,三个孩子凑在一处玩积木。 暗卫来寻,卓远同暗卫在苑中,沈悦则和涟媛在屏风后的小榻上坐着说话。 “害喜重吗?”听说是沈悦腹中是双生子,涟媛关心。 沈悦摇了摇头,一面低头抚了抚腹间,一面应道,“不重,就是有些嗜睡,月份越大,越有些吃力。” 涟媛笑道,“梁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沈悦其实一直想问,“六殿下同我舅舅是怎么认识的?” 涟媛轻声道,“叫我许媛,这世上,早就没有六殿下了。” “许媛。”沈悦从善如流。 孩子们在一处玩耍,三人积木叠得很认真,也在相互说话,听不到这处来,涟媛一面摇着团扇,一面道,“梁叔是我二哥的心腹,我二哥生前,梁叔一直在帮我二哥做事。梁叔同二哥关系很好,也很得二哥器重。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梁叔在京兆尹手下做起了师爷,实则,在替二哥在京中打探消息和做事。京兆尹手下的师爷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京中各处消息,朝中各处人脉,这样身份可以拉拢,却不会惹人生疑。梁叔做师爷屈才了,但他是为了二哥,所以,二哥一直很尊重梁叔,也让我尊重梁叔。” 沈悦听呆了,早前从未想过此处去。 涟媛继续摇着团扇,“后来二哥在治理水患的时候意外过世,梁叔就在京中一直帮衬着我,京中许多事情都是梁叔帮我打理的,只是不能让旁人知晓。若不是出了威德侯的事,梁叔也不会走投无路,来求我救梁业,再后面的事,你就清楚了。” 再后面,就是她去求卓远帮忙。 其实卓远救的都是同一个人,梁业。 “我一直很感谢梁叔,在二哥过世那段时间里,是梁叔一直陪着我,梁叔是个好人,我很感激他。”涟媛眸间氤氲,“如今,你们都平安就好。” 沈悦莞尔。 *** “长翼,明日,我们一起去见清之和阿悦。”涟媛抬头看向屋顶。 长翼早前是暗卫,总习惯了在屋顶。 涟媛折回的时候,他远远就见涟媛牵了阿玉的手,从很远的街市处返回。 “好。”长翼声音清冷。 “那,你明日还要带面具吗?”涟媛双手背在身后问他。 长翼看了看她,应道,“带。” 在南顺,他不想因为他的缘故惹出旁的麻烦。 涟媛笑了笑,“诶,我今日很高兴。” 见了卓远,见了沈悦。 “看出来了。”长翼轻笑。 涟媛踱步上前,抬头朝他笑道,“长翼,我们在南顺多留些时候,我想多和清之和阿悦呆一段时日。” “好啊。”他的话不多,但处处皆有踏实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