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撩人:冷妃倾权》 正文 第一章 为有暗香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梅花》天和七年,冬。北陵州,将军府。 屋外是漫天纷飞的大雪,将所有活物凝冻的呼啸寒风,而屋内却似在暮春阳光照耀下一般的温暖。四面的墙上都涂着椒泥,在素色纱幔的遮挡下透出温暖明丽的红,在火炉热气的烘烤下散发出温软的香气。木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色彩艳丽的波斯绒毯,将地面的寒气尽数阻隔。不大的房间里没有摆设什么名贵器物,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整洁舒适,别具风情。 房间靠里的地方是一张大床,横竖都可容两三人横躺,上面铺着厚厚的柔软的被褥,一个与床的大小极不相称的小小身影深陷其中,只露出青丝围绕的巴掌大的小脸。这是一张稚童的面容,剔透纯净的肌肤暗示着不谙世事,但她的眉却在睡眠中时常蹙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精致的面庞即使在睡梦中也透出丝丝寒气,让人感到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峻,恰似周围再暖也化不开冰,让人不敢靠近。 但就是有人能够无视这冷漠,倏忽间走近。 只见一男子猛然推开房门,伴随着夹杂雪花的寒风和浑身的寒气,他毫不避讳地走向女童的床榻。一把拎起,往门外一扔!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已经做了无数次一般熟练。 女孩在睡梦中狠狠地栽到了有成人膝盖高的积雪之中,被积雪盖没了大半个身子,只穿着单衣的身躯在雪中显得那么单薄。但男子却不为所动,他慢慢走到女孩跟前,每走一步,脚边都有一大片积雪下陷,他就这样在雪中压实了一条路,他的衣摆和鞋履也因此半点未湿。 “席瑾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练功!”男子的声音低沉,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尽是怒容。他的瞳仁是纯粹的黑色,被漠然的神色层层覆盖,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他的想法。漫天的雪花如旋涡般在他的周身飘下,却半点都没有沾染上他的玄青长袍,而是以顺从的姿态臣服于他的脚下。 雪中的女孩晃动了一下,抬起了垂在胸前的头,满头青丝在纯白的雪上飘散着。她仰起小脸,秀眉用力一皱,便睁开了双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浅,冰冷,似是澄澈坚硬的千年寒冰,连怒火都轻易地包被。席瑾越冷然看向眼前颀长的身影,开口:“沈漠白,我不是说了我怕冷吗!”可她在睡梦中一直握着的拳头,却悄然松开了。 如果说席瑾越闭眼时冷得似雪,加上这冷漠的眼眸和冰泉似的嗓音,她便真切的像那玄冰了。可沈漠白却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还能比这丫头更冷?他心想着,口中却道:“这点程度哪里冻得到你。叫师父!” 但正如沈漠白所言,瑾越身侧的雪像被什么东西推开了一般,半点都没有触碰到那单薄的小身躯。若是仔细看去,女孩的身体在冬阳下还蒸腾着丝丝热气!瑾越抬眼看了看眼前男人年轻c俊秀却故作老成c严厉的脸庞,心下翻了个白眼。真的论起来,沈漠白还要比她小个几岁,还成天的让她叫师父 席瑾越没说话,径自站起。而沈漠白对她的“大逆不道”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高不过齐腰的小身影,厉声道:“别以为有你娘传给你的功力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没有招式的运用你照样敌不过高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不懈的练习才能将招式融会贯通,面对劲敌才能有一战之力!” 这番话放到任何七岁孩童的身上都嫌言重,但对话中的两人却都对此浑然未觉。一人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小孩,而另一人,则是明白对方所背负的责任沉重到足以抹杀年龄的界限。 面对漠白的严厉,瑾越依旧是那副什么事都不关心的冷淡模样,而这一次她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自顾自地从沈漠白身边走过,回到那温暖的房间穿衣服,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苦练几十年,就能在那几个老妖怪的眼皮底下杀了那老不死了?就能把南溟抢回来了?” 明知这只是瑾越不愿练功的借口,沈漠白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或许是因为女孩话语中的无奈太盛,盛到让他狠不下心来逼她去面对。他心中叹息,又道:“好歹,能为席将军解忧。” “什么都不会,做个无德无才的小姐才是为爹解忧吧。”此时瑾越已穿好衣裳,月白色的锦缎被裁剪成最简单的宫装款式,将小小的身躯细细包裹,缎面上银丝绣制的的寒梅似乎要在这严冬透出香来。她抿着唇,透出一股倔强。 她的父亲席彻皓,数十年来随当今皇帝——炎太宗慕沉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军功,在七年前大炎王朝与南方南溟国之战后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手握几十万兵权,誉享全国。但奈何功高震主,天下又并未彻底太平,北方的匈奴依旧虎视眈眈,炎太宗欲削权却作罢,又不敢将这样一个重兵在握的将军放在身边,只好打发到地处北地的北陵州镇守边关,一守就是七年。这七年间,除了时常要向中央报告之外,席彻皓在北陵州几乎就是一个土皇帝,北陵州的政治c军事c经济大权逐渐都被将军府掌控。而慕沉对此也似乎持默认态度,表面上毫不干涉。但双方心中都明白,慕沉始终关注着他的镇国大将军。 让他稍稍放心的是,席彻皓在南溟之战后迎娶了一位民间女子,女子诞下一女后便猝然长逝,席彻皓却自此不再婚娶。席彻皓膝下无子来继承事业,这也是皇帝任由他在北陵州打闹的原因之一。 虽说席瑾越是女子,但在皇室看来,虎夫无犬女,军国之事又事关重大,难保席家将来出一个女承父业的女将军。因此随着席瑾越的长大,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目光在暗中射向了这个女孩,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成长。但这些目光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表象,藏在这个女孩身后的东西,那些会让大炎皇室,以及那个南方国度的统治者坐立难安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沈漠白依旧无力反驳,他和瑾越是这政治漩涡中最明白一切的人,但有时明白才是最痛苦的。他并没有站在风口浪尖,真正站在漩涡中心的,是眼前这个七岁的女孩——虽然他总是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七岁——而自己,只是一个追随者。想到他以往所追随的人,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是眷恋?遗憾?还是心疼?绝望?抑或是恨?他闭眼,双眉痛苦地皱起,终于压下那丝情感,但嘴上还是无法遏制地透露了出来:“难道锦夫人临死传给你的功力只能被你用来取暖吗!”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瑾越又有何错?反而是他们这些成人,把家国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还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逼她挑起。 听到这话,瑾越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心上一阵钝痛。她不再说话,提起床侧木架上的剑,飞身出房,直取漠白。她毫不留手,招招凌厉,利剑上传来阵阵破空之声。沈漠白虽不用全力,却也需全神贯注的应对,他险险避过胸前划过的长剑,挥掌击去,意欲转守为攻。而瑾越像是故意置气一般,避也不避,依旧任剑前行,直指漠白的咽喉而去。 沈漠白一惊,手掌在离瑾越右肩一寸处险险停住,硬是将贯穿手掌的内力尽数收回,虽一开始就有所保留,但还是惹得体内一阵翻江倒海。而瑾越则同样调转剑锋,只削下一丝鬓发。 黑发悄然落下,瑾越把剑一扔,心情与喘息同时平复下来。她淡淡地看了沈漠白一眼,眼底埋着浅淡的哀伤。对此,将她当作孩童的沈漠白当然没有发现,他只觉有点异样,却不知何故。 正在两人相对无话之时,瑾越的贴身丫鬟扶夙携一干丫头的到来打破了沉默。她们有的端着早饭,有的拿着记载着北陵州大小事物的公文,还有一个丫头则端着圆柱形透明的茶杯,很是小心。这杯子是用白水晶制成的,小姐每天都用它来喝水,还为这种杯子取名为“玻璃杯”。 扶夙接过杯子上前,递给席瑾越,第一句话便是:“小姐你昨晚处理事物到那么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又抬头看了看沈漠白,似乎是在责怪他这么早就把她操劳的小姐给拉起床。 在将军府,席将军只管兵管打仗,而其他的事情可都是这年仅七岁的瑾越小姐在打理!在这些丫头们的眼中,小姐可是神童一般的存在。不!没有“童”,除了在将军面前时,小姐可从未像过孩子。也因此丫鬟们对她们的小姐无比崇拜,从未把她当成普通的孩童来对待。 瑾越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沈漠白则是一僵,低头看向那张青涩的面容,企图找到一丝疲惫的痕迹,未果,他赧然清了清嗓,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帝京来消息,要我在生辰归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天和元年,正月初七。帝京,将军府。 红烛的光透过窗纱,映出一片昏黄,使这严冬都显得温暖起来,但屋外人们的面庞却未见丝毫柔和。一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屋外,他俊朗的面庞上现出显而易见的紧张,在战场上斩杀敌人的头颅时都未曾颤栗的双手此时却紧紧交握,用力到指节泛白。他的身后是一干将军府的仆从,无一遗漏,都聚集在这一房间之外,翘首等待着屋内的消息。 房门在片刻的静默后悄然打开了,走出了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女,她微胖的身体被厚厚的夹袄包裹着,尽显福态。她的怀中是一个襁褓,此时正承载着一府的人的目光。 “恭喜将军,是个女孩!”产婆笑着,将襁褓小心地递上。 席彻皓接过,双手竟有些颤抖,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生命,眼中的宠爱几乎要化出水来。襁褓中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女婴,肉肉的小脸庞呈现乖巧的睡颜,令看着她的人都心中柔软。而就在身后的众人探头探脑地看刚出生的将军小姐的时候,席彻皓却突然脸色一变:“她怎么没哭!” 产婆一听,浑身一激灵,重重棉衣下的身体顿时彻骨的冷。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将军小姐要是出什么意外,她还想活?她举起手掌,刚想一掌打到女婴的屁股上时 “咿——”一道声音如清泉一般冲进了众人的心里,只见襁褓中的女婴忽然睁开了双眼,纯净水润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这个抱着她的,她第一个见到的男人。 而此时,像等了很久似的,雪花骤然落下,倏忽间遍布寰宇,将整个天地都变成纯白的一片。 席彻皓则是爽朗一笑,略显笨拙地拍拍怀中的女婴,道:“不错,我席彻皓的女儿,自然不会哭哭啼啼,小家子气!你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就叫瑾越吧!”可见这个镇国大将军不仅是个武夫,还很有文人心性。 看完了孩子,自然是要去关心一下母亲了,刚才产房中传来的痛苦的声音叫得他心都要碎了。席彻皓将瑾越递给产婆,也不管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的忌讳,三下五除二就冲了进去。产婆则在众人的簇拥下,抱着将军小姐走向早就准备好的温室 这是一场帝京从未出现过的大雪,雪足足下了三天,将整个帝京皆尽覆盖,积雪足达半人高。大雪来得毫无征兆,坊间传说是将军小姐的出生带来的,而这个小姐,自打出生就未掉过一滴眼泪。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将军夫人便去世了,可能是因为产后虚弱,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席将军家的小姐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帝京的民众虽未见过她,但她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的千金,传说中她的出生还惹得天降异象,且幼年丧母惹人同情,一时间将军小姐席瑾越成了众人茶余饭后时常谈到的人物。 无论是皇亲国戚,高官显爵,还是普通百姓,都来不及一睹席小姐的真容,北方的匈奴便打来了,将军府举家北上镇守边关,只留下几个走不动的老奴守着帝京的府宅。席将军自此鲜少归京,而年幼的将军小姐,则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 天和八年,正月初六。帝京。 春节期间,帝京内外一片喜气,明明是各商店各酒楼闭门过节的日子,此时的街市上却聚集了不少人,好不热闹。可人们却都只是簇拥在几处,随随意意地站着,望着城门的方向说着话。 “前些日子听说皇上让席将军回京过年,但匈奴近日猖獗,将军脱不开身。将军小姐似乎是正月里生的,皇上就请席小姐代父归京了。这不,我们是特来迎接将军小姐的!”一书生模样的人向身边一人解释道。那好奇打听的人顿时会心,道了声谢,说着回去告诉亲戚朋友便立马走了。 席彻皓将军的骁勇善战是举国皆知的,也正因有他,北部的匈奴从未打过国境线!北陵州像个堡垒一般镇守着大炎的国土,维护了一国的安宁。对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那些政治上的明争暗斗都不重要,谁有本事抗击敌人,谁能保护他们,他们就拥护谁。以往席将军回京述职之时,帝京的百姓都是如此夹道欢迎的,此次将军小姐归来,他们却也自发地形成了这样的阵仗,可见席将军是多么的深得人心! 同样是等待着席瑾越的到来,有些人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单纯。帝京北门的城墙之上,一石青色的身影隐匿在守卫之后,大氅之下的一抹明黄泄露了他的身份——今帝慕沉!他腰板笔直,精神矍铄,略显沧桑的面庞依旧可见当年的临风之姿,他的眉眼之间深藏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褐色的瞳仁如深潭般让人无法看透。他静静地看向北方,耳边是吵闹的街市传来的声音——他的子民们,此时正在热情高涨地迎接一个将军的女儿。 在这些心思各异的目光之下,通往帝京的官道之上飞驰来一队人马。没有多余的行囊,只数十个侍从身着黑色劲装,乘骑高头大马,以众星拱月的姿态围绕着一辆马车。马车周身包裹着牢固的铁皮,在四匹黑色骏马的带动下沉稳地奔驰在道路上,带来一股沉闷的c严肃压抑的军旅气息。他们虽是在高速的行进之中,却是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丝毫的混乱。而带领着这对人马的,则是一个挺拔的,天青色的身影。 沈漠白依旧是那一席青色衣袍,面容严肃冷峻。在将军府,年仅二十几的他既是将军小姐的武功师父,又是地位颇高的家臣,此次瑾越入京也是由他陪伴。时过七年,再度来到这帝京,他的心中思绪繁杂,当初那个内心充斥着绝望c愤怒c仇恨的少年,如今却也心平气和地陪伴着她的女儿,来到了这里。沈漠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心中却莫名有些庆幸。 这帝京,应该没有给瑾越留下什么印象吧。毕竟她那时还仅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幸亏如此沈漠白想着,却不知这帝京的城楼之上,两双眼睛正遥遥审视着他。 “徐卿,他便是你说的那席将军的军师?”慕沉问道,目光却没有从沈漠白的身上移开。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沉稳却略显阴沉,此时则恭敬地回答道:“根据我们在北陵州的眼线传回来的情报,此次伴将军小姐回京的便是常住将军府的沈漠白。消息称他年纪轻轻却武功极高,同时富有才学,因此深受器重。几年前他被席将军任为席小姐的老师,又在将军府内任要职,在将军府的地位已是无出其右。由此观之,这领头的男子必定是沈漠白。” 慕沉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泛过一丝冷光。 此时,将军府的人马已经到了城门前,沈漠白率先停住了马,喝道:“停!”数十人马便齐齐停住,驻足原地等候命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安抚马匹,勿惊扰百姓。”他一边说着,一边策马向着队伍中间的马车而去。 马车的车门被两侧的侍卫打开,一团红色的小身影便显现出来:那矮小纤细的身影穿着藕色妆花缎交领襦裙,又裹着火红的狐皮斗篷,小脸深埋在颈边的狐裘中,被明丽的服色称得愈发白皙剔透。她的浅色双眸似春水般闪烁着波光,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好奇,宛然一个单纯可人,未经世事的女娃。她从马车中探出身来,同时唇角翘起,乖巧道:“师父,我们到了吗?” 沈漠白却像突然被雷劈中一样愣在了原地,伸到一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这也怨不得他,除了在席将军面前,席瑾越何时叫过他师父?还是这么一种轻柔的语气?还是这样一副正常小孩的姿态! 沉默沉默 瑾越笑得更欢了:“师父,你怎么啦?”伴随着柔和嗓音的,是她抬起的眼眸和其中威吓的冷光。 漠白这才反应过来,愕然之下,慌忙伸手将瑾越抱起,安置在早早等候一旁的马上。 “好了,漠白师父我们走吧,”瑾越接着笑,潜藏着一丝嘲弄和得逞的快意,她拍拍座下的黑马,奶声奶气道:“玄风玄风我们走。” 黑马转了转它的头,瞪圆马眼来看坐在它身上的人到底是谁;漠白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摔下去;而瑾越则继续“纯良”地笑着,压下腹中泛起的恶心,心中暗叹:不小心过了 这队人马再度动身,在或热情c或深沉c或探究的各道目光之下,踏入了这一座繁荣c古老的城池。瑾越依旧笑着,挥手致意道路旁热情欢迎的人们。人们笑着c欢呼着,献给大方可人的她,更献给她英勇的父亲。沈漠白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胶着在眼前火红的身影之上,思索着什么。更有一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却将更多的注意放在那青衣男子的身上。 ------题外话------ 第一次发文,过审核了好开心~感觉没有什么曝光率,各位能看到就是有缘啦。 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我会努力完成这个故事的。 今后每天更新一章三千字,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有什么想法可以通过评论告诉我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思发在花前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薛道衡《人日思归》 天和八年,正月初七,帝京。 青衣男子走进女孩的卧房,无声地走到床边,在接触到那小身躯的刹那,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曾无数次地走到她的床边,拉她起床练功,看着她的身躯一天天长大,黑发一天天变长,却没有真正地好好关注过她。关注那轮廓日益清晰的面容,关注那从未像正常孩童一般变化的举止,关注那魇住她的梦里究竟是些什么内容。 她又在做噩梦了眉头蹙起,小嘴微张,像是想要呼救,却还是归于无声。 沈漠白想起了初见她的时候,被厚厚的襁褓裹着,放在木质的摇篮里。那时的他还不满二十,自私,冲动。因为所敬的,所爱的人——她的母亲,将在那样的痛苦中死去,他就将一切罪责都归于她,认为若不是想她活下来,她的母亲绝不至于那么早离开。他居然,想杀了她。 而在那时,还是婴孩的她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睁开了眼,水润的双眸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又闭上了。像是看透了他的杀意,却无所顾虑,听之任之。 那时的他也因此惊醒,没让自己做下此等错事。之后回想起来,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孩童怎么可能有意识呢? 受夫人临死之托,他暗中跟随席将军北上边关,始终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她的不哭不闹着实让他诧异,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乖巧懂事。当她长到四岁时,他伪装成浪迹江湖的高手,向席将军自荐成了她的武学师父。而四岁的她对此事则是完全平淡地接受,没有好奇,没有抗拒,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熟识的人。在此后与她日日的相处中,他心中的疑惑被自己有意无意地压下,最终逐渐习惯她与年龄不符的举止,性格,在路上看到活泼吵闹的孩童反而觉得不习惯。 昨日,帝京街市中她那乖巧又带点娇气的样子,刹那间将他惊醒了。这才是一个七岁的将军小姐该有的样子不是吗?而她为何是那样的冷漠淡然,又为何会深谙伪装的法门?尘封的铁盖一经掀开,怀疑的种子就向阳疯长,已经粗壮到他无法忽视了。 你到底,是谁? 女孩梦中的波澜似乎平息下来了,她的面容又归于平静,却在同时带走了为数不多的活泼生气,仅剩下淡漠冰冷了。随后她便醒转过来。 瑾越坐起身,破晓的阳光射入半开的眸子,浮动起一片流转的水波。看见床边站着的青色身影,她丝毫不显诧异,只微微勾起唇角,嗓音还带着点初醒的低沉:“怎么了沈漠白,今天不拉我起床练功吗?难道是因为今天是我生辰,你便发了好心让我多睡了会?” 听到这嗓音,看到这双浅色的眼眸,漠白却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他所熟知的席瑾越,那个在他的目光中逐渐长大的女孩,不像是其他人,也不会是其他人。刚才的惊疑顿时烟消云散了。即使她不同于常人,但那又如何呢?她还是席瑾越不是吗? 沈漠白依旧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心态确是不同了:“你不像一个小孩。” 瑾越心中叹了口气,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深知昨日老练的伪装很可能会引起知道她真面目的,沈漠白的疑惑。却没想到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难道他以前没发现自己不像个小孩吗?这迟钝的人!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是小孩吗?”她的无奈溢于言表。 “我只当你是胡说。可你分明是一个孩子,你出生第二天我就见到你了,小得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也的确想拍死她来着 瑾越当下翻了个白眼,心想:敢情是我那时的体型惹起了你的犯罪欲,你才想杀了我的?以她上一世所学得的知识来说,刚出生的孩子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是不太有意识的,而她不但有了,还把那时的所见所闻记得清清楚楚,着实不太科学。然而,带着上世的记忆转世已经是一件不科学到极致的事情了,不也被她接受了么?这点小打小闹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她开口,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沈漠白,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样的疑惑,你只需要接受我,相信我就好。有些事情我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你是娘亲的手下不是吗?你也想完成她的遗愿不是吗?所以我的不像孩子,于我们的计划有利无弊,因此你也无需介怀不是吗?” 漠白沉默地点头,却觉得眼前的孩子,离自己更加遥远了。 瑾越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起身,唤来守在屋外的一干侍女,让她们服侍洗漱。以扶夙为首的丫鬟们带着衣物饰物,赶路时自然落在了后面,她们赶到帝京时已是半夜了,一大早却又精神抖擞地候着了,可见她们对主子的热情之盛。 丫鬟们服侍完,便都退下,留下敞开的房门,迎接即将到来的人。 片刻后,一黑衣女子如期而至。她身着纯黑的衣裙,将略显单薄的身躯密密包裹,连双手都拢在袖中,一点不露。黑纱斗笠遮住了面庞与脖子的每一寸肌肤,只透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脚步灵动飘逸,就像一个来去无踪的影子,只一瞬便从门口走到瑾越的面前,单膝跪下。 她取下斗笠,露出清秀的面庞。她的皮肤因常年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看上去十分柔弱,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仅仅是表象。她恭敬道:“小主人。”同时暗中打量着眼前的孩童,却意外地没有捕捉到任何表情。 “你是秋夕?”瑾越问道,语气却近乎陈述事实。 女子点头,即使从小接受的训练让她无时无刻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惊疑还是有所显露。 她的记忆,还有眼前女孩的外貌都告诉她,席瑾越是一个今日刚满八岁的小孩,但为何这成年人身上才会有的表情和语气出现在了瑾越的身上? “秋夕,许久未见。”立于一旁的沈漠白淡淡开口。看向这八年未见的故人,心中颇有些心灾乐祸。需要忍受这种反差的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 瑾越无奈地看了漠白一眼,也能大概猜到他的想法。她说道:“叙旧的事情,等会你们自己去谈。秋夕,当初我娘留你在帝京安排,这些年来你做了什么?” 秋夕立刻收起情绪,低眉答道:“禀告小主人,属下已经在皇宫以及各高官的宅邸安插了眼线,市集中各个朝廷中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也有我们的人。另外,我们还握有一座酒楼,一座银楼,一座绸庄,可以随时提供钱银。” “很好。”瑾越点头,对秋夕的能力十分满意,尤其是对她开商铺的做法,钱虽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却能挡掉不少的麻烦。她接着说道:“慕沉应该很快就会宣我入宫,我需要皇宫内部的大致信息。”当初为了避免被顺藤摸瓜,秋夕完全断绝了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孤身一人留在帝京布置,因此她们相互之间都不熟知对方所得到的消息。 秋夕于是大致述说了皇宫内部的布局结构,皇室成员的名字以及外貌性格特点,瑾越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秋夕越说越心惊,这些信息她只消说一遍,瑾越便基本记住了,还能询问一些她疏漏的细节。 感到惊讶的不单单是她,瑾越也震惊于这个她母亲手下的查探能力。至于她这么快便能记住这些信息,也是幸亏了在这个时空中即便是皇室,也左右不过几个姬妾,生这几个儿子女儿。若是如前世的古代那般后宫佳丽三千,就是给她几天她也不一定能记齐全了。 果不出所料,秋夕话音未落,宣召席瑾越入宫的圣旨就来了。亲眼看到瑾越叹了口气,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出去接旨,又看到她冷若冰霜地回来,秋夕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你会习惯的。”沈漠白与她并肩站着,送走载着瑾越前往皇宫的马车,淡淡地说道。冬日的晨光打在他俊秀的脸庞之上,却没有使他严峻的表情柔和半分。 “她的女儿,自然不同凡响。”秋夕戴着她的斗笠,语气平静,“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主人的遗愿可以实现。”让当今大炎朝的帝王——慕沉,感受到与她相同的痛苦,这便是主人的遗愿。这个由一颗被仇恨充斥,走向极端的心灵所留下的遗愿,已然被这个女孩挑起。秋夕觉得有些残忍,但同时,她又有些期待。这个女孩,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究竟能不能够,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杀了慕沉?”沈漠白没有发现,他的言语间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这些年我早就下手了。”斗笠之下,秋夕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那个守着大炎皇室的老妖怪武功多高。” “即使拼命能够成功杀了慕沉,你也要留在那里了。身份会不会暴露,牵累到小主人不说,让慕沉轻易地死掉,也不是主人所要的。况且,你死了,小主人要凭借什么回南溟夺回属于她的东西?”秋夕说道,言语间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她不信这简单的道理,沈漠白会想不透。无非是因为关心则乱。 沈漠白为了主人之外的人如此担心,她所见的,这是第一次。 ------题外话------ 读者朋友们,今日更新奉上~ 以后每天下午六点之前更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落花人独立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晏几道《临江仙》 今日的皇宫,有些许不同于往日。本该是聚集朝堂,热议政事的时候,各级官员却早早地散了场。他们心中都明白,皇上这是要接见席将军的女儿去了。 对现在的朝廷而言,席彻皓将军的位置可是着实的尴尬,一方面匈奴只有席将军能挡得住,而他也始终兢兢业业,没有任何要反的意思,另一方面他已是功高震主,还握有大炎朝将近一半的兵权,谁都不敢放任他不管。如此一来,任何和席将军搭上边的事情都成了皇室眼中的第一要事。这不,此次将军小姐代父归京,却是受到了皇帝亲自接见的待遇,这可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 皇宫另一边的长庆殿内,大炎朝最有权势的几人已是齐聚,等待着一个刚过八岁的小姑娘。 首座之上自然是慕沉,中年的他虽然略显苍老,但气势不减,反而更让人感到一种随时间而不断沉淀的威严。他的身旁坐着一位初入老年的妇人,一猜便知是当今的太后。她的头发已有些显白,但依旧被一丝不苟地盘起,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平的痕迹,但没有带走她的威仪。 慕沉的另一边则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而另一个则只有十岁。大的那个身着石青色深衣,身形挺拔,已然是一个初具凌风之姿的少年了。他的脸庞瘦削白净,此时正挂着清风拂面般的微笑,放下嘴角之时也是一派温和儒雅。他的眸子是深深的褐色,一眼不能望尽眼底。 而另一个孩子则显得较为稚嫩,靛青色深衣包裹着他如牛犊般壮实的身躯,却没有盖住他浑身的活力。他的脸白皙圆润,五官则挺拔灵秀,眉眼间尽是流转的灵气。他的瞳仁是浅浅的褐色,目光则清澈纯粹,不带丝毫阴暗。 他小心地拽拽身边少年的衣袍,轻声问道:“皇兄,这将军小姐是什么来头,父皇和我们都要在这里等她?” 少年温和一笑,说道:“现今匈奴猖獗,席将军正在战场上奋勇抗击,保卫我朝,对于代替他回京的席小姐,我们自然也要尽力欢迎了。” 男孩则撇了撇嘴,依旧不大乐意:“席将军我是心服,让我等一天都行。可这席小姐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我可不乐意等她。我今天本来约了思媛妹妹进宫玩的,也因为她不能守约了。” “徐小姐不会怪罪的。如此说来,徐小姐也是个小丫头,你怎么就乐意等她?我看你不耐烦无非是因为见不到思媛吧?”少年略带戏谑地问道。 “呃因为思媛好看嘛!”男孩说得理直气壮。 少年笑着摇摇头,心中无奈,自己这个弟弟,年纪轻轻就“沉溺美色”到这种地步,让人怎么办才好。他转而又想起早上听到的传闻,说道:“我可听说这席小姐也是很美丽的,昨日迎接她的百姓都赞叹不已。” “哦?她还能有思媛漂亮?我可不信,我没见过比思媛更漂亮的人。”虽然这么说着,但男孩心中还是多了那么一丝期待。 “珺儿,别胡闹!”太后突然发话了,她的语气虽然严厉,但眼中的慈祥宠溺确是一清二楚,“多向你哥学学,真是半点都不沉稳!珉儿,你也别老由着他胡来。” “是,皇祖母。”慕珉笑着答道,落实到行动之上却是一派温和地拍了拍三弟慕珺的肩膀。慕珺则暗中吐了吐舌头。他们的父亲虽然表面上不对他们加以关注,自顾自看着奏折,但实际上却是时不时观察着这两个最让他器重的儿子,此时他的唇角也挂上了一丝浅笑。 “镇国大将军之女席小姐到——”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只见一团雪白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顿时抓住了众人的眼球。原来那是女孩身上裹以御寒的纯白狐裘。女孩自如地将狐裘递交给一旁的侍者,终于将“真身”展现出来。她装扮精致,乌黑的齐腰长发上半被编成繁复的发辫,细细拢起,用镂空的白玉簪子固定住,下半依旧乖顺地披散着;身着水红色提花云锦裁制的齐胸襦裙,明丽的服色更称肌肤胜雪;她的小脸精致,浅色双眸像是含着水一般,盈盈地流转;她唇角轻抿,显出一派娇憨的姿态。 瑾越边上前,边不着声色地观察了一番殿内的人,心中便对这些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她站定,大大方方地施礼,礼节标准无可挑剔:“民女席瑾越,拜见皇上,太后,两位皇子。” “平身吧。”慕沉笑道,语气温和。而在场的其他人,都微微有些发愣。 瑾越利落地起身,扬起小脸大方地看向慕沉,丝毫没有闺阁小姐的矜持羞赧。 慕沉则爽朗一笑,语气煞是赞赏:“彻皓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将军府可还住得习惯?” “习惯。谢皇上关心。”瑾越回应道。 之后慕沉又问了一些有关北陵州近况的问题,瑾越皆应答如流,让慕沉都感到有些意外,更别说其他人了。一边的太后自打看见瑾越,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似是对她既欢喜又好奇。听着瑾越落落大方c条理清晰的回应,太后心中愈发喜爱起来。 这不,皇帝的话音才落下,她就紧接着说道:“席将军好福气,有这么个可人的闺女!” 瑾越微微一笑,小儿女的娇态一览无余,说出的话却很是成熟:“太后谬赞了。” 这位大炎朝最具权力的老妇接着道:“自小长养在北陵州那样的苦寒之地,又没有娘亲伴着,可是苦了你了。虽然这样,席将军还是把你教养得不错。平日里都学些什么?看什么书?” 她的言语间处处流露着慈祥长辈的关怀,让瑾越都觉得有了几分亲近。 “小女不才,没学什么东西,也不爱看书。”她奶声奶气地说着这话,随后瘪了瘪嘴,辩解似的说,“爹爹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却让在场的人觉得这才是瑾越的本性,前面她都是故意装出大人的言行。 “这话可是错了,女子当既有德行又有才学才是!”太后笑道,更觉得她可爱,“以后可要多读书多学技艺!” “瑾越受教!”她乖巧地福了福身。 太后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孙子,笑嘻嘻地露出了狐狸尾巴:“小瑾越呀,你爹爹还未给你婚配吧?” 瑾越茫然地摇摇头,似乎很是不解,心中则思考着太后的意图。 慕珉心中叹气:皇祖母真是的!一看到可人的小姑娘就想把人家变成自己的孙媳妇。至于慕珺,若是有人在此时注意到他,定能发现他眼中闪过的亮光。自瑾越一出现,他的目光可就没有离开过,刚刚还心心念念的“貌美无双”的思媛妹妹可不知道被他忘到了哪里。 “既然如此,做我皇家的媳妇怎么样?”太后道,还暗示性地看了看慕珉慕珺。 果然!慕珉想着,看着这个似乎有些吓到的小姑娘,抱歉地微笑。慕珺则在心中暗暗责怪着皇祖母,想着可千万别把这漂亮的妹妹吓跑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瑾越既没有羞怯,也没有不解或是着恼,而是她昂起头,带着点傲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嫁的男子,可是一定要比我强的!” 众人再次愣住了,颇感意外。太后的笑脸僵了一下,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慕家的儿郎会弱于你了?”虽然她依旧是一副笑脸,但周围的宫人却暗中替瑾越捏了把汗,他们都明白太后可不仅仅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皇子哥哥们是不是比我厉害,所以我还不能回答太后。”听到这话,宫人们都心中擦汗:将军小姐真是个实诚人儿啊但没有人真的认为在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会弱于这么一个小姑娘,不论在什么方面。 “哦?”太后对这个大胆的小姑娘似乎更感兴趣了,心中突然闪现一个想法。她看向自己的孙子们,玩笑似的说道:“珉儿,听到没有,可不能在席小姐的面前丢了我们慕家的脸!”言下之意,太后想要撮合的对象,居然是大皇子吗? 皇室的婚姻,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人的结合,其中牵扯,关乎着整个国家的运命,特别是皇子的婚姻。而皇子之中,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嫡长子的婚姻则更是重要。太后的话,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的,却还是让众人心中一惊。 慕珉也是有些意外,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皇祖母的意思。如果能让皇室中人迎娶了镇国大将军的独女,或许能加强对席将军的牵制,或许也能使皇室得到更有力的拱卫,但另一方面,让这样一个女子身居高位,风险也是不小,如此强大的外戚真的能够被完全地掌控吗?皇祖母的话,也只能当个玩笑吧。 于是他也用玩笑的口吻回答:“是皇祖母,儿臣定不为慕家蒙羞!”众人也都笑起来。 只有两人没有笑。 平日里活泼非常的慕珺,此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意味。他突然很想大喊,问问皇祖母为什么说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他还想大声质问身边的哥哥,质问他:为什么总是你!父皇的器重,母后的期望,思媛的喜爱,如今连这个刚刚见面的女孩,你都要夺走吗?但他又觉得没有道理,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他从未这样啊! 而站立殿中的席瑾越,则是看向了慕珉。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小脸尽是冷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千里暮云平(上)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王维《观猎》 瑾越凝望着慕珉,脸上不是先前可人的微笑,而是一派冷然。眼眸中,目光复杂。 慕珉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一般转身看向她,意外地将她的冷漠尽收眼底,不由愣神。而瑾越却并不掩饰,依旧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大胆,也将远远大于年龄的沉着镇定显示无余。 忽然,瑾越眨了下眼,浅眸中眼波流转,她微微勾起唇角,送给慕珉一个恬淡的微笑,便移开了目光。 此时慕珉明白这个女孩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也疑惑她为何要对自己这番表现,但这一个笑容,却也在不经意间留在了他的心中。 “母后,珉儿是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不错,瑾越可才八岁。彻皓要是知道你这么早就把注意打到他女儿的身上了,非从北陵跑来请命不可!”慕沉发话了,殿中也就安静了下来,“如此说来,今天正好是瑾越的生辰吧?” 瑾越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也恰是人日,你便和我们一起去猎场狩猎踏青吧。”慕沉发出邀请,却又说道:“听说护你归京的是你的师父,也是彻皓的军师,让他也一并来了,我也见见,这护卫我大炎的人物是何等智勇双全。” “是,皇上。我会带着漠白师父来的。”瑾越乖巧地答应,心中了然。 —— 帝京,西山皇家猎场。 空旷的林中草场之中已经搭起了帐篷,以抵御初春的寒风,帐中齐备饮食之物,为皇亲国戚们提供下层百姓无法想象的舒适享受。可能是为了照顾将军小姐,参加此次春狩的人并不多,除了慕沉,慕珉慕珺两兄弟,便是慕沉的几个亲信重臣了。寒冷还未褪去,林中一片沉寂,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狩猎踏青的时候,但众人都明白狩猎本就是名头而已,何况皇室的狩猎何时需要迎合季节? 侍卫们正拎着装载野物的笼子,在猎场的各个地方“放生”,以便主子们有物可猎。在野物的四散奔逃之下,原先荒芜的树林间便也有了活物的踪迹。 “我不要这匹马!”草场的一侧,慕珺正冲照顾他的太监发着脾气。 那太监是满头大汗,牵着一批小马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定要跟来狩猎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还太小坐不得大马!而且你原先不是很喜欢这批皇上送你的暗影吗?” “胡说!我的几个好友早都骑上了大马了!你还拿这匹小的来敷衍我!”慕珺不满地看着眼前这批通体纯黑的马驹。暗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对他的嫌弃,偏头落寞地打着响鼻。原先的慕珺虽然对于不让他骑大马心中不满,但还是极喜欢暗影的,今天却反常地不愿意骑它。 “三皇子,你和那些大臣的子弟是不同的,你是皇子,是不能轻易涉险的!” 慕珺听着这重复了无数遍的说法,也明白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骑上大马了,心中一阵挫败。他硬要跟来狩猎是为了刚见面的将军女儿,可他没想到自己只被允许骑小马这个事实,而他的大哥慕珉早已在高头大马上同大臣们谈笑风生了,相比之下真是丢脸的很。他想干脆地找个借口回去,却又不舍得走。 “罢了罢了!”慕珺心一横,骑上暗影,也向等待的人群而去。 此时,草场东边通往城区的路上,两个身影正飞驰而来,何来侍卫?何来香车?不过是两人两黑马,一红衣一青衣。席瑾越一身红色劲装,黑发被利落地束起,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品。她伏在玄风的身上,急速的飞驰之下身上的衣物被风向后拉扯,露出了莹白的半臂,她却也毫不在意。后面的沈漠白轻松跟上,心情却并不像这纵马驰骋一般轻松。 瑾越告诉他,这皇帝是怀疑他是北陵州的“管家”了。席将军向来只懂打仗,从未有过什么管理政事的天赋。而偌大的北陵州表面上依旧依附于大炎皇室,但实际上早就在将军府的管辖之下了。这北陵州的地方政事总是有人操控着的,但谁能想到是眼前这个八岁的女童?将军府虽防卫严密但也做不到滴水不漏,皇室的探子们总能打探到公文呈送的方向,而以武学师父的身份伴随瑾越左右的沈漠白自然成了皇室怀疑的对象。 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将错就错,但若是让慕沉认定了他是幕后掌权者,慕沉又会有怎样的举动?他们又该如何应对?掩藏在此次归京之旅之下的危机渐渐浮现,他并不忧虑自己的安危,却担心保护不周,让瑾越遭到不测。 “别担心。”瑾越不知何时已与他并驾齐驱,她冰冷的嗓音穿过猎猎作响的风,来到他的耳边。 沈漠白心中叹气,知她总能猜透人心。但他也不再多想,因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别人伤害她。 草场近在咫尺,慕沉已策马迎上前来。两人都利落地停住,侧身下马施礼。众人皆惊异于将军小姐精湛的骑术和毫不娇气的行为,要知道帝京中的闺秀们,即使不带许多下人,香车c丫头c侍卫可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而这席小姐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带一人就来了,而此人还是皇上指名的,皇上若是不指名,她岂不是独自就来赴约? 见着眼前这个俏生生行礼的红衣女孩,慕珉的眼中也闪现一丝惊喜。而慕珺,他的眼光虽从未移开瑾越的身影,却把自己和胯下的暗影隐藏众人之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免礼,上马吧!”慕沉含着笑意,说道。 沈漠白一蹬脚,便飞身而起,稳稳地跨坐马上。而瑾越的马,玄风,竟乖顺地跪了下来,待到瑾越骑上后再起身将她驮起,又让众人惊异一番。 “这位便是沈漠白军师吧?朕没料到你如此年轻,看你的功夫也是不错,又为席将军出谋划策护卫我大炎,真是智勇双全!”慕沉说道,褐色双眸射出灼灼目光,审视着这一青衣男子。 漠白一拱手,说道:“皇上过誉了,在下才疏学浅,只是偶尔卖弄小聪明给将军出出主意,并不是军师,只是小姐的师父罢了,也当不得‘智勇双全’四字。”他语气恭谦,但其中的冷淡却是显而易见,将不欲奉和攀附摆在了明面上。 慕沉只是一笑,不予回应,似乎原本就只是随口一提以彰显皇恩,根本不在意漠白回答了什么。他又看向瑾越,问道:“可曾随彻皓狩猎?” 瑾越则活泼地回应:“那是自然!” “好!”慕沉爽朗一笑,接着道,“就让珉儿带着你吧。” 慕珉点头,策马向前,想先到瑾越身侧,再与她一道出发。不料席瑾越只送给他一个含笑的眼神。 “驾!”她一抖缰绳,胯下黑马即刻会意狂奔起来,只留下红黑相间的一道残影。 慕珉讶异了片刻,便立刻纵马跟上,速度也丝毫不慢于瑾越。他微笑着,嘴角是真切的带着些豪情的笑意,显然是被瑾越勾起了兴趣。如此特别c有趣又神秘的女孩,博闻如他也从未见过。 侍卫欲跟上前去,只是两人太快,不消片刻就隐没在树林里,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了。于是慕沉说道:“随他们去吧,猎场是封锁的,珉儿武功也高,不会出什么事的。诸位也狩猎去吧,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猎物多的,朕有赏。朕一把老骨头了,也就不和你们瞎掺和了。” 众人便向四周散去,只留下了慕沉,慕珺和几个较为年迈的大臣留在草场之中。 猎场的另一边,瑾越二人相继在树林中飞驰而过。瑾越红色的小身影在林中格外明显,她与胯下的黑马穿过重重的绿达到树林的深处。跟在后面的慕珉虽没与她拉开距离,却也始终没能追上。终于,她一拉缰绳,玄风便立马停住了。 慕珉却不见丝毫恼意。他策马上前,笑着说道:“席小姐好骑术。” 令他意外的是,瑾越并不似先前在众人面前那般活泼,只是侧头看向他,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我三岁就在玄风背上爬了,它和我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并不用怎么操纵。” “若不是你的确是个孩子的样子,我都要不相信你才满八岁了。”慕珉也看向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是温和的笑意,心中的讶异却没有在脸上显露一丝一毫,他又问道,“席小姐,为何在我面前要不一样些?”长庆殿上的冷漠与微笑,如今淡然的回答,眼前的女孩单在他面前展现了不一样的一面。 “叫我瑾越吧。”她沉默下来,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后,她说道,“可能是因为你和我很像吧。明明不想笑,却不得不笑,我初见你,就有这种感觉。是这样吗,慕珉哥哥?”虽然童稚乖巧并非她的本性,只是面上的伪装而已,但这话却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只因当时在殿上看见慕珉年少却不温不火,应对如流的样子,刹那间,她似乎瞥见了这层伪装之下的无奈。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被触动,她只觉得,慕珉恰似前生的她。也因此,她有些失控。 但旧事已是陈迹,错误,她只会犯一次。这种于年龄不符的冰冷深沉,她不会再显露。 听到这话,慕珉心中的戒备反而有所松懈。这么轻易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她虽然表面上比其他孩子成熟些,但果然还是个孩子吧?他不由伸手摸摸瑾越的头,并没有回答。 瑾越也不避,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面容虽然青涩稚嫩,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如此的纯净剔透,浅色的瞳孔里隐含着落寞,让慕珉不由愣神。 “瑾越,我们这就去狩猎吧。”慕珉觉得心中沉闷,不欲令这沉默再继续下去,可说完才发现两人都没有携带弓箭。 “没有弓箭怎么狩猎,用手吗?”瑾越展颜一笑,变回了那一派童真的样子,说道,“我故意不拿的,你们的狩猎哪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把饲养着的动物放出来,那些鹿啊兔子啊被关久了都关傻了。” “说得不错,如此说来我们从未猎过真正的野物。” “皇室众人不能轻易涉险。哪能让你们真的去山间狩猎。”瑾越笑着,“慕珉哥哥,我们便在这猎场中走走吧,总是待在屋子里也是闷得慌。” “好,你便给我讲讲北陵。”慕珉笑着答应,便与瑾越一道信马由缰,在林中闲走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千里暮云平(下) 一个时辰之后,去狩猎的众人大都回到了林中草场,众人或多或少皆有所收获。唯有沈漠白,未配弓箭,自然是一无所获,他就像去树林中纵马闲逛了一圈一般,终了又悠然地回到了草场。 但慕珉与瑾越二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前往林中搜寻的侍卫们也始终不见他们的身影。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担心两人的安危了。虽知凭借瑾越的功力,在这树林之中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她,但沈漠白心中还是隐隐地有种不安感。 突然,西边的林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吼声,伴随着树木被冲撞倒下的声音,刹那间就把众人的心勾了起来。 “快!去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都紧张起来,侍卫们已冲进了林中,慕沉和众臣子也被围绕着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声音迅速向此处靠近着,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是熊的吼叫,那吼声也一声声的更加凶狠,一声比一声清晰可闻。大地轻微地震动着,胆小的侍卫已经不敢向前,偷偷地放慢了脚步。慕沉的贴身护卫更是拦住了慕沉向前的步伐,如临大敌般将慕沉保卫起来。 该不会是大皇子和将军小姐出事了吧?众人只能心中干着急,却也是不敢再向前,还艰难地压下心中萌生的退意。 果不其然,远处的树林中急速奔来一匹马,上面载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分明是大皇子慕珉和将军小姐席瑾越。让人胆寒的是,飞奔的玄风后跟着一头比它更高的棕熊,正吼叫着,挥舞着熊掌追赶他们,几棵较脆弱树木皆被它的熊掌随意拍断,可怜地躺倒在地。这要是人被拍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更可怕的是,这棕熊虽然体型庞大,可在暴怒之下奔跑起来却是丝毫不慢,眼见它的熊掌就要挥到坐在后面的慕珉身上了! “快!快!保护大皇子!”几个大臣喝道,慕沉也慌忙让身边的近卫前去营救,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但暂且不论这些侍卫大多没有勇气上前,即便是已经飞蹿出去的几个也是搭救不及了!那棕熊的大掌已然挥到了慕珉的耳边,眼见就要打上了! “走!”慕珉在危机关头一把抱住身前的女孩,侧身躲避,更是一脚踢在了玄风身上让它迅速蹿了出去,自己和瑾越则滚落在地,这才险险躲过那巨大的熊掌。他将瑾越护在身前,自己硬生生撞在了石头上,不由闷哼一声,好看的眉毛因疼痛而扭曲,背上的衣裳也登时被渗出的鲜血染深了一大片。 “吼!”众人一口气还没松下,那棕熊一击未中,复吼叫着冲向躺倒在地的两人,挥起大掌又打! 慕珉下意识一翻身,又将瑾越护住,闭眼欲承受这一击。 “长老!”慕沉大喝一声,似乎在叫谁相助。“大哥!”慕珺大喊着欲往前冲,却被身边的太监死死拉住。有些大臣甚至已经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而沈漠白,却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唯对慕珉保护瑾越的行为有些惊讶。 她没有出手,难道是想乘机除掉大皇子?漠白心想,只当瑾越故意,却不知是当时情况突然,慕珉的马被棕熊一掌打死,随后慕珉与她同骑,让她控制玄风立马就跑,她压根就没有机会出手。没错,不论是她还是沈漠白,都不觉得这头棕熊能奈何得了她! 眼见熊掌就要打到慕珉身上了,被死死压在身下的瑾越心中叹气。 你把我压得这么紧,让我怎么救你! 虽然如此,她操纵内力流转,腰下使力,还是将慕珉顶起,又侧身双掌一推,就将他斜斜地推到了一边的草地上。那棕熊的大掌于是直直冲着她来了!她左腿一顶,便飞身而起,身体在空中轻盈地翻转,同时借着这旋转的力道,右腿准确地踢在了棕熊的大掌上。熊掌被踢开,她也就稳稳地落在地上,即刻后退几步挡在了慕珉身前。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几个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瑾越击退了棕熊,救了大皇子却是显而易见的。一时间众人呆若木鸡,随后又是一阵欣喜。 但瑾越心中可没有那么轻松。虽然击退甚至打死这只棕熊于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却不能完全暴露自己的功力,否则必然引起慕沉的怀疑猜忌。所以就是刚才踢开熊掌,她也只能控制着力道,只让棕熊向后晃了晃身体。 棕熊在瑾越一击之下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怒气更甚,不依不挠地冲上前来。瑾越也不退,红色的小身影反冲上前去,与这比她高了一个多身子的棕熊斗在一起。但为了隐藏实力,她每次都只能把熊掌将将击开。如此之下,她的体力也渐渐有些不济。 “侍卫呢!在做什么!救我啊!”再远的路也早该赶上了!奈何,那些侍卫早就看傻了,愣在原地许久。瑾越往人群方向看了一眼,差点没被气得一掌打死那棕熊。 “哎!不用!”此时却有一道雄浑的声音拦住了正要往前冲的侍卫们,那声音是从人群后方传来的,隔了这么长的距离却清晰地响在瑾越的耳边,可见此人功力极深,令人心惊。 在场的大臣,乃至慕沉都露出了恭敬的神情,为来人让出一条路来。来者着一身白袍,满头的白发随意披散着,眉毛胡子也是无处不白,脸上却光滑得连一丝皱纹也没有。他的眼眸也如慕沉父子一般是褐色的,但却半点神光也不显露,普通如常人。但你若是仔细看着片刻,就会觉得眩晕失神,同时产生一种被完全看透的心悸之感。他微微笑着,表情温和慈祥一如寻常的老人,但从未有人敢将他当做寻常老人来看待。 “宇长老。”慕沉恭敬叫道。 一边的慕珺却急得立马大喊:“长老爷爷!你为什么阻止侍卫救他们!” “珺儿!不得无礼!” 可这慕家的大长老慕宇却是谁也没理,只遥遥地冲瑾越说道:“小娃娃,你使什么兵器?” 他不搭理其他人,瑾越却也不搭理他,既不想搭理,也没空搭理。她现在只好专心应对眼前这只似乎永远不知疲惫的大熊,还要不断克制自己一掌打死它的欲望,哪有空管其他? “她用剑。”沈漠白说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他显然感受到了此人功力之深厚,甚至比他和瑾越加起来都高了几倍。要知道,瑾越的内力可是来自她的母亲锦夫人,而夫人当时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人物。虽说瑾越得到的并不是全部,但所得也是相当庞大了。 慕宇长老并没有看他,但漠白明白自己在他面前就如那透明人一般,毫无遮蔽。慕宇于是环视一圈,发现只有皇帝慕沉一人配了剑——不论何时,面圣总是不能携带兵器的——他便说道:“借剑一用。”但不等慕沉答复,他早已拔出慕沉腰侧的宝剑向瑾越扔去了。 那利剑顿时划破长空,笔直地射向瑾越,恰好在即将到达时速度渐渐放慢下来。瑾越暗暗心惊,同时飞身一脚将棕熊踹得倒退一步,伸出一手握住飞来长剑的剑柄。 长剑入手,温润如玉,从剑柄之处又涌出一股吸力,险些引得瑾越的内力尽数涌出贯穿剑身。 好剑!奈何,实在不适合现在的状况。瑾越心叹,只好尽数封闭自己的内力,只用剑招应对棕熊,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剑锋一转,便直逼棕熊而去,凌厉的剑气在离熊身还有几寸远时已经划破它的皮肉,令它鲜血淋漓了。棕熊吃痛,吼叫着挥掌来挡,虽将剑锋挡开,却也挡出了一掌的皮开肉绽。没有花哨的招式,瑾越利落收剑,脚下一跺便飞身而起,长剑直直地朝着棕熊的心口而去。 棕熊完全无法躲开,但她却在长剑马上就要穿透棕熊胸口时,偏转了剑锋,只将剑插入了棕熊的左肩。本以为那熊会痛到无法动弹,但不料它又爆发一声怒吼,挥起右掌就往瑾越击来。濒死之际,爆发出来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强,避无可避! 看来要挨它一下了,瑾越在那一瞬间无奈地想,却并不后悔刚刚的手下留情。但下一秒,她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那棕熊则是一掌打到了自己身上,终于倒下了。 “小娃娃,过于仁慈可是会害死自己的。”她的身后正是那白衣长老。 老妖怪!瑾越心里道。虽早已有所耳闻,但如今她才明白这个外号是名副其实。 “小娃娃,我看你年纪轻轻功力却是不低。”那长老嘿嘿一笑,却道,“这般天赋异禀,不如拜我做师父,如何?”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瑾越是在藏拙,不然如何那般将慕珉推开,而后对战棕熊虽然看似艰难险恶却毫发未损?虽然超脱世俗,但他也了解时局,理解瑾越藏拙的理由。瑾越保护慕珉的行为又让他觉得她对慕家并没有恶意,只是出于自保不得不隐藏自己,这般聪慧也让他更为喜爱。 他毫不拐弯抹角,一上来就把想法尽数吐露,也毫不担心会被拒绝,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要。”瑾越却道。说来,这个老妖怪还是她为母亲报仇最大的阻碍,她巴不得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又怎么会拜他为师? 慕宇长老愣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上次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了。如今他主动收徒,这小娃娃居然说“不”?!超脱如他,也不免有些生气了。 “为何?”慕宇的眉毛向上一挑,连带着周身的空间都压抑起来,“难道你已有师承了?” 瑾越点头。 闻言,他心中一动,便了然地看向了沈漠白。“是他?以他的年纪此番功力实属不易,但离我还差得远。他的武学门路又怎能和我慕家的武功相提并论。”言下之意,若是瑾越同意拜他为师,他甚至能破例将慕家的武功教与她? 可瑾越却回答:“江湖规矩,师父只能有一位,除非已学尽他毕生所学。这与孰优孰劣无关,既然已经选定他作为师父,就应始终虚心求学,尽心侍奉,这是道义问题!”她小脸严肃,说这番话虽然只是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回绝慕宇,但她心中也确实是这么认定的,所以也并非是完全的借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三更月落 吴船窄。吴江岸下长安客。长安客。惊尘心绪,转蓬踪迹。 征鸿也是关河隔。孤飞万里谁相识。谁相识。三更月落,斗横西北。 ——朱敦儒《忆秦娥》 慕宇一听,怒火平息了不少,心中对这红衣女娃的喜爱却是只增无减。这般有天赋,守师道,不做作的孩子,让人怎能不喜欢?但他依旧试探地一问:“那若是老夫把你这师父给杀了呢?” 却见席瑾越抬眼看向他,澄澈的眼眸中泛起寒光:“那你于我便有血仇。你功力高强,不敢说你死我亡,但至少也是水火不容!” 好,有胆识!慕宇表面上不露神色,心中却是赞叹着,铁了要收瑾越为徒的心。他摸摸胡须,慈祥地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叫我‘师父’!” “那你就试试。”瑾越回答,后退几步离开这白袍老头的周围,被笼罩在这老妖怪的威压之下让她非常不舒服。一回头,便看到慕珉扶着树干挣扎着站起来,她连忙上前去扶,却看见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纤长的手指淌落下来,他的脸庞上渗着冷汗,原先温和的笑意已经挂不住了。 原来他伤得那么重地上锋利的石块落入瑾越眼中,光看那染血的棱角就知道它在慕珉的背上嵌得有多深了。 “你还好吗?”瑾越关切地问,心中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早点出手,毕竟慕珉是因为将她护在了身前,才会撞上那锐利的石块,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慕珉惨白着嘴唇,却依旧牵起嘴角微笑,“倒是你,害我白担心了。”在他略微有些模糊的视线中,这个才长到他腰部的红衣女孩,仰着头,发辫有些许散乱,小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冷静和些许的潮红,浅色的眸中却是毫无遮掩的关切,虽然不似原先在人前展示的那般娇俏乖巧,却让他觉得更为真实。怎么说呢,是不是,还有一点心动?他突然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诞,立刻在心中说服自己: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啊!只是欣赏罢了。这样的年纪,那般利落的武功,看在眼里,让人不欣赏也难吧。 没用的侍卫们此时终于“赶到战场”,其中两人小心地搀扶起慕珉走回营地,随后他便被快马加鞭地送回皇宫医治了。慕沉慕珺当即赶回皇宫,大臣们自然也先后回城,这场狩猎便如此草草收场。 瑾越在众人惊异感叹的目光中上马,用与来时一样迅捷的速度,与沈漠白并驾回城。 回到将军府,瑾越卸下温和可人的伪装,小脸冷若冰霜,眉眼间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漠和浅浅的怒气。漠白和秋夕则是立在一旁,用关切的眼光注视着她。 “受伤了吗?”漠白问道,人前冷峻的面庞柔和下来,话语中满含关切。 “没有。”瑾越摇头,“只是,那头熊来得蹊跷。我们没有靠近什么山洞熊窝,它是突然冲出来的,而且身上已经带着些伤。狩猎前皇宫必定派人检查猎场,这么一头凶物,没理由不被发现。” “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引那熊攻击你们?”秋夕问道,漠白在回府的那一刻已经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很有可能。有人想趁机除掉我或者慕珉,若是我死在了帝京,爹爹即使不起兵造反,和皇室的关系也会更紧张。若是死的是慕珉,我虽然年纪小,但也脱不了干系。如果我俩都死了,那就‘皆大欢喜’。但也有可能,暗中的那个人只是想除掉我而已,毕竟以慕珉的功夫,只身逃脱还是很简单的,真是好打算!”瑾越冷着脸,分析着个中利害。 漠白听后皱眉,又问道:“那老妖怪又和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拜他为师,我没答应。”瑾越回答,突然又道,“我们明天就回北陵。” 秋夕与漠白两人都点头,报仇心切如漠白也为瑾越的决定松了一口气。今天见识到慕宇的身手,他们都明白凭借他们现在的力量,可谓一点机会都没有。又有不明身份的人暗放冷箭,让瑾越暴露了武功,此番必然引起慕沉的猜忌,还是早点脱身较好。瑾越也是当机立断。 但就在此时,将军府大门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镇国大将军之女席瑾越接旨——” 瑾越一愣,心中预感不详。她出门,回来后小脸又冷了一重,可见是真的动了气。她把手中的明黄色绫锦往桌上一扔:“慕沉果然心生猜忌,他让我明天起进宫和皇子们一同读书,是不想放我回北陵了。”其实,她和沈漠白在来帝京之前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皇帝为了牵制他远在北方边境的将军,把将军的独女留在帝京控制起来,如今慕沉似乎真的起了这个打算。这种受人摆布的滋味,她很久都没有重温了,一如既往的难受。 而下一刻,她便起身走向书房,留给大厅中的两人一句:“他不让我走,我就让他不得不放我走!” 沈漠白看着红衣女孩的背影,不自觉捏起了拳头。从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在他的注视中成长的女孩已经站在了风雨之下,虽然他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可心中还是这种感觉,是心疼吧? “小主人她”秋夕似乎想说什么。 “我也没见过她这么生气。”沈漠白喃喃道,“她不太喜欢受人管束。” 秋夕叹了口气,掩藏在黑纱下的面孔,表情莫辩:“此次小主人要脱身,难呐!”若是简单,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皇子皇孙被敌国留做质子?那些质子是为了祖国甘愿奔赴敌国,而这次,却是皇家要强留啊! —— 夜晚的将军府,月色如水。没有云层的遮盖,一弯上弦月在西边的天空挥洒着纯净皎洁的光芒,映照得庭院中的花木清晰可见。一颗高大的樟树下,一张叠席,一方小桌,一纤细身影,黑发白裳。女孩穿得单薄,却毫无遮盖地坐在这露天的冬日里,她的小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的水杯,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突然,一黑影悄然靠近。 “小主人,有人来了,从皇宫的方向。”黑衣女子嗓音柔软。 “放进来。”瑾越回答,秋夕应声闪去,如来时一般悄然无踪。 娘的手下,身手的确不错,沈漠白是如此,秋夕也是如此。真要说起来,自己这一身功力也是她用秘法留下来的,如今用她给的命,用她留下的人和武功,为她报仇,这一辈子,真是完全笼罩在她的影子下了。瑾越如此想着,心中却并不是很排斥,只觉得这种前一世没有过的羁绊,这一世全然被其束缚,也好。 片刻后,一颀长的青色身影从小院的围墙上跃下,落地时还歪了一下,连带着闷哼一声。瑾越抬头一看,正是今天险丧熊爪之下的慕珉。 他来做什么,瑾越心想,同时开口:“皇子哥哥。” 慕珉显然没有料到瑾越就在院中,转身看向她,似乎愣住了。 “我像女鬼吗?把你吓成这样。”瑾越笑着问道,带着一丝童真。她这一席白衣黑发,深夜坐在这树下,应该挺吓人的。 慕珉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即站好,说道:“没有,只是没料到你就在院子里。若你是女鬼,等你长大了,不知道要有多少好男儿甘心赴死了。” “哥哥你还说我,你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养伤吗?怎么夜闯小女闺阁,还是以这种方式?”瑾越瞥了眼一旁的围墙,调侃道,“另外,若我是女鬼,现在就吃人去,还等什么长大。” 慕珉一笑,温和的笑意便如清风一般拂面而来,但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月光之下的脸庞稍显虚弱。他说道:“如此说来,瑾越你不是女鬼,真是我大炎之福。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想到今天是你生辰对吧?”他原先明明是在宫里躺着休息的,但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身影,又想到她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里却遭遇这般危险,就不受控制一般,躲过了宫里的侍者守卫,这般飞檐走壁地到了将军府,连背上的伤都给忘记了。 瑾越有些吃惊,说道:“你还记得这个?”他今日受的伤不能说生死攸关,但也着实不轻了,却依旧记得人日也是她的生辰,不能不让她觉得讶异。 “我得向你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手下检查猎场时疏忽了,你今日也不会陷入险境。最后我还是被你救了,还没好好谢谢你。我第一次被女子相救,还是被一个八岁的女子救了,这也是一桩奇闻了。”慕珉说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聪慧如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一场意外,但面对着八岁的瑾越,他当然不会点破。 慕珉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瑾越于是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而且你若不是为了护着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就怕我是自作多情了,瑾越你似乎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慕珉自嘲道。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若是携带兵器,独斗那棕熊完全不是问题,他的武功虽然不弱,今日若不是为了保护瑾越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瑾越可才八岁啊! “哥哥过奖了,若不是长老爷爷相助,今天我也得受伤。”她极不情愿地夸了下那老妖怪,突然心中一动,说道:“皇子哥哥,在我们那里,生辰可是要送礼物的,你可有礼物送给妹妹我?” 瑾越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这种传统,人们只有在老人过五六十岁的大寿时才会送贺礼,她知道慕珉定然没有什么准备,只是起了玩心想逗逗他,看他如何应对。却不料慕珉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递上,说道:“我不知道北陵州有这样的习俗,没有准备,这块玉佩送给妹妹可好?”奇怪的是,他脸上的笑意淡退许多,俊俏的面庞稍显严肃。 那块玉佩用料极佳,一看便是由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形状厚重浑圆,透出一股质朴古拙的气息。其上精细地盘雕着螭龙纹,在月光下闪耀着莹润的光泽,栩栩如生的样子似要腾云而去。 将军府另一处的屋顶之上,有两道身影并排站立着,他们遥遥看向樟树下的两人。凭着不凡的功力,看清慕珉手中的东西自然是不在话下,但看清之后,却让秋夕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沈漠白问道。 “这是慕家嫡系子孙才会配有的玉佩,轻易不离身,只赠与正妻作为聘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此日中流自在行 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朱熹《观书有感》其二 翌日清晨,早春的太阳虽还未升起,但天空已是微亮。都知春寒料峭,但今日似乎格外的寒冷,屋檐上悬挂着的冰凌久久不化。晨起的商贩们在帝京的街市上摆起摊子,卸下门板,寒冷的空气中可见一片片口鼻之中哈出的雾气。不时有运送货物的车马乘着这行人稀疏的空儿慢慢驶过,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马蹄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青石板的声音,交融在一起,环绕着整个街市。 帝京另一边的将军府中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家丁们已经开始打扫院落,厨子带着蒸腾的热气烹制早点,侍女们则是端着茶水c服饰c公文,出入将军小姐的闺房。 席瑾越此时正坐在书桌边,任由扶夙在身后打理自己的头发,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公文。她虽然身处帝京,却是放心不下北陵州的事务还有正与匈奴激战的爹爹。她安排了手下连夜传送消息,前线的战报,她比皇宫中的慕沉都更早知晓。 漠白与秋夕坐在两侧的椅子上,都想着如何从帝京脱身。沈漠白棱角分明的脸庞像是覆盖着一层霜,脸色已经臭到让人没法忽视的地步了,惹得秋夕和众丫鬟频频侧目。众人心中皆是纳闷。他难道是昨晚没睡好? 而事实上,漠白的脑海中一直是昨晚樟树下的那一幕,那个半大的少年递出手中的美玉,就想定了瑾越的终生?这怎么能够!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恼火,定是恼火于这慕家皇子的无理,要知道,以瑾越真实的身份,这么轻松就想聘了她?做梦! “你真要去和那些皇子一起读什么书?”漠白问道,语气不善。 “嗯。”瑾越不经意抬起头,也被漠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生气?”可见她并未把昨夜的事情放在心上。 漠白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那个慕珉也会在吗?” “可能吧。”据秋夕提供的消息,慕珉早已上朝参政,但也经常会到宫内设立的书院读书,但他昨日受了伤,上朝应该是不会去了,书院却难说,毕竟昨晚想来这慕珉也只是一时冲动吧。她虽然不知道慕家有这样的传统,但也没收昨日那块玉佩。那般贵重的东西,想来来头不小,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自然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昨夜她从秋夕口中得知这慕家赠玉的传统,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看沈漠白的脸色似乎更臭了,心中无奈,说道:“你知道的,我和慕家人除了仇恨,不会有其他瓜葛。”她只觉得沈漠白是排斥慕家人,怕自己因为慕珉动摇了报仇的决心。在她的眼中,沈漠白除了为她的娘报仇,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漠白自知无法阻拦瑾越进宫,只好说:“小心。”一切都已收拾停当,瑾越微微点头,披上狐裘便踏入了寒冷的空气。 —— 皇宫,皇子学堂,观书阁。 皇子少师孙先生此时正端坐高堂之上,审视着在座的姿态各异的学生,他捋着下巴上的白胡子,嘴角挂着了然的而又意味莫名的浅笑。这些少年儿郎的心思,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呀。他心中想着。 就说那最小的慕珺吧,这么一本好书到他面前是完全成了摆设,他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将军家的漂亮的小姑娘,还装模作样地把书立在身前,真当他是瞎的不成? 较年长的慕珉就比他成熟的多,虽然也没读进去什么东西,但他好歹偷看的不动声色。要不是自己眼睛毒辣,还以为他在认真背书呢! 而二皇子慕珲,还是那般畏畏缩缩的样子,躲在角落的那张书桌边,却也时常忍不住把脸庞从书中抬起来,向将军小姐的方向瞄上那么一眼。这幅样子,恐难成气候唉,也怪不得他,毕竟是庶出,在宫里定没少受欺负。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中想想。 皇帝膝下三子一女,最小的公主出生没有多久,还不会说话,因此平日里这观书阁中只有这三个皇子一起读书,还从未有过其他人,更别说是女子了!而三人中除了大哥慕珉,其余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所以孙先生心中只觉好笑,却并未责怪他们。 他又将注意力放到瑾越的身上,这个将军小姐,一回京就打破了这许多惯例。皇上太后亲自接见不说,还在昨日的狩猎中展露拳脚大放异彩,听说还得到了慕宇大长老的赏识。他虽然埋首书斋,这些消息都是从同僚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但也是对着将军小姐的非同寻常有所了解。如今皇上又安排瑾越与众皇子一同随他读书,且不论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就事论事的话,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了。但这将军小姐,似乎不甚欢喜,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古籍,毫无兴趣可言。 那是自然!明知留在帝京已经没有意义,还可能成为牵制爹爹的筹码,但在慕沉的强权之下她只能妥协,又要对着这些这个时代的所谓古籍,瑾越的心情怎么能好?更何况在昨夜之后,再面对慕珉她已经觉得有些尴尬了。 瑾越干脆合上书,看向窗外。屋外的天空被宫墙圈成方形,灰蒙蒙的开始下起了雪,那些悄然飘落的雪花细细白白,煞是可爱。她不禁浅浅地笑起来,却让偷偷看着她的人都出了神。 孙先生心知这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还不如放这帮孩子前去玩耍,于是清了清嗓,说道:“就读到这里,这便把这篇文章背给我听吧。大皇子,从你先开始。” 慕珉收回眼光,毫不慌乱,当下合上书便不紧不慢地把晦涩的文章背了下来。孙先生仔细听着,慕珉背的却是一点错都没有,他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 孙先生又看向慕珲,说道:“二皇子,请吧。”慕珲可以说是这三人中看得最认真的了,所以也顺利地把文章背了出来。 这下该轮到慕珺了,只见他前一秒还在着急地扫视着手中的书本,而慕珲话音刚落,孙先生的目光刚到,他便合上了手中的书抬头,看那眉眼间灵动的神情,定是还在心中回忆着。 先生早知他没好好看书,言语间带上了些严厉:“三皇子,该你了!” 但不料慕珉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文章记住了,还背得十分流利,只字不差。若不是他背完后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孙先生都要怀疑他作弊了。 自己的这三个门生都顺利地把书背完,孙先生心中满意,不由有些许自得。而看瑾越依旧出神地看着窗外逐渐下大的雪,他心想,还是不让席小姐背书了吧,年纪小,还是女子,这样的文章太难为她了。他刚想开口放这些孩子去玩耍,瑾越却自己开口了。 只听到她用清越的嗓音娓娓道来:“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她神情迷茫,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思索。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皆成了绝美的背景,而在座的少年们眼中,仅剩她一人。 孙先生听了,双目放光,涵泳片刻后激动地一拍桌子:“好诗,‘都’c‘惊’二字用得极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煞是应景,席小姐这是嫌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晚了吧?” 但瑾越却像是被孙先生惊醒一般,脸上带了些许错愕,但片刻之后她便温婉一笑,说道:“先生谬赞了,这首诗不是小女所写,而是一个叫韩愈的诗人写的,名为《春雪》。” “哦?你小小年纪,能背下来已是不易了。”孙先生有些失望,但对瑾越依旧是赞赏不减,“我居然从未听说过这位诗人的大名,实在是孤陋寡闻了,有机会可否请席姑娘引见引见?”他学问大,又官处皇子少师,却是丝毫不恃才傲物,令人很有好感。 瑾越抱歉地笑笑,神情也有些落寞,她说道:“先生,这恐怕是不行了。韩先生不在这世上。”她与上一世那些古代学者已是时空相错,别说见面了,就连她曾经背下的那些诗词,也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孙先生以为韩愈已逝,煞是遗憾。他挥挥手,示意皇子们可以放学了,自己则是慢悠悠地走出学堂,边走边喃喃道:“可惜啊!可惜!” 瑾越与皇子们一同读书的第一天,就以瑾越的赋诗和孙先生的赞赏与遗憾作结,她不经意间又在皇子们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作为当事人,她却丝毫没有发现慕家子弟目光中的异样。 瑾越刚打算打道回府,却被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叫住了。 “妹妹别走!” 瑾越回头,正是三皇子慕珺。只见他小跑到她的桌边,白皙灵秀的脸庞稍显紧张,他摸了摸头,说道:“妹妹下午有事吗?” 原来是这孩子,瑾越心想。先前她只在慕珉身上留心,并未关注过这个年幼的三皇子。她回答道:“没有,怎么?”没事当然是假的,但要说一个从北陵州到帝京来的将军小姐有什么正事做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人会相信。 “那妹妹不如留在皇宫吧?”慕珺眼中放光,急切地说道。 “留在皇宫能做什么?”瑾越笑笑,指着手中的书问道,“不会还让我看这书吧?”她并不是不爱看书,但却是从心底排斥这个时代的书籍,这个时代的古书在她心中怎么也无法和前世的古籍相比拟。 “那妹妹想做什么?”这话不是慕珺问的,却是出自缓缓走来的慕珉之口。只见他的腰间依旧是那块浑圆的玉佩,于行走间若隐若现。他似乎对昨日赠玉被拒之事毫不在意,对待瑾越的态度毫无变化。 慕珺没有主动提起,瑾越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她心思一转,说道:“我想,去看看你们练武的地方!” ------题外话------ 今日份的更新来啦~差点忘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水声冰下咽(上) 扁舟乘兴客,不惮苦寒行。晚暮相依分,江潮欲别情。 水声冰下咽,砂路雪中平。旧剑锋芒尽,应嫌赠脱轻。 ——刘长卿《酬张夏雪夜赴州访别途中苦寒作》 春雪未停,皇宫的小道上已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一高两矮三道身影被众多侍者跟随着漫步于其上。席瑾越穿着红狐狐裘制成的斗篷,整个人像是被一团火包裹着,只露出透白如雪的一张小脸,她的斗篷之下是由月白色云锦细细裁制的宫装,在行走中时不时露出一个洁白的衣角。相比之下,慕珉慕珺二人则穿得单薄的多,两人都穿着皇子制式的冬装,只是慕珉的服色略深一些。 “瑾越,还觉得冷吗?”慕珉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但好像还是很冷的女孩,眼神中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和宠溺。 瑾越撇了撇嘴角,没说话,但又把斗篷的领口捏紧了一点。 “我们快点走,到武馆就暖和了。”慕珺笑着说道,“妹妹这么怕冷,等会就在房间里看我们练习吧。那天在猎场上你的身手那么好,怎么比我还怕冷?魏统领说功夫越高越不惧寒暑,内力强到一定程度还能贯体取暖呢。”慕珺口中的魏统领便是帝京禁卫军的总统领魏向平,他在皇宫内当职以保护皇室安全,同时亲自带领皇子们习武。 瑾越心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不能暴露了内力,她也不至于被冻成这个样子!虽然如平常一般凭内力取暖,在表面上看来只有些许迹象,但还是逃不过高手的眼睛。而这皇宫内不乏高手,她自然不能轻易涉险。面对慕珺的疑问,她只好回答:“我本就畏寒,又疏于练气,所以只会些拳脚功夫,自然不如你耐冻。” “练气的确枯燥,不过要耐得住寂寞,功力才能提升,这样妹妹你也能少怕冷些!”这十岁的慕珺像个小大人一般鞭策起瑾越来,但话语中的关心和热情却是显而易见,浅褐色双瞳中还是那一派清澈灵动。 “知道了!”她俏生生地回应着,心中却是滋味复杂。接触之下,暂且不论那些身居高位的成年人,这慕珉慕珺两位大炎的皇子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待她的。但自己却伪装着,算计着但她无从选择。 你们还是快些长大吧,成熟吧,那样我才能理所当然地将你们视为敌人瑾越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 “你可别就嘴上答应一下啊!像二哥,平日里不勤奋练武,这不,天一冷就倒了!”慕珺很不放心地说着,又俯身帮瑾越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角,俨然一副小哥哥的样子。 真是年纪不大,教训人的功力倒是不小。她笑着回答:“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和我师父一样唠叨了!”慕珺也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他又接着和瑾越说着四处听来的趣事,看那劲头,似乎想把这辈子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她听。 慕珉在一旁含笑看着两人,突然想起昨夜的将军府,脑海中浮现瑾越穿着白色单衣坐在月色之下的画面,那时她似乎丝毫不觉寒冷。他心中疑惑,却也只是半晌,便只当是今日这天冷得太快了,也就不再细想。 三人走过一片竹林,眼前便呈现出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连通着一条小溪,溪上架着一座石桥。他们走上石桥,便感受到了桥下溪流的寒气不断地从脚底涌上来,定睛一看,那水潭连同小溪都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而水流在冰下流淌着,水声稍显沉闷。 “那就是练武场了。”慕珉指向前方不远的一个院落说道,“快走吧,这潭里的水是从寒潭里流出来的,本就比一般的水冷,今天天又冷,可别冻到了。” 两人点头,众人便继续前行。瑾越却不动声色地向那水潭多看了一眼。 走进那个独立的院落,便是一个宽阔的操场,操场正中赫然有一个正在打拳的彪形大汉。他通体一席黑色劲装,出拳收腿间气劲破空,虎虎生风。他腾挪转身,腾跃间看见了门口的三人,但他却并不停下,而是把这一套拳都打完了,才稳稳当当地收势沉气,冲着三人一抱拳道:“大皇子,三皇子,你们来了。” 这位禁卫军统领魏向平虽然在事实上教导皇子们拳脚功夫,但名义上却并不是皇子们的师父,地位依旧只是臣子。他看了眼裹成一团的瑾越,又问道:“这位是?” “这是席将军的女儿。”慕珉回答。 “原来是席小姐,久仰。”魏向平拱拱手,却无半点寒暄,只接着说道:“席小姐进屋去吧,皇子们该练功了。”他语气客气却强硬,可见他并不会因为来人是谁而打破规矩。 慕珺冲瑾越抱歉地一笑,小声说道:“魏统领严厉,妹妹就先进屋里去吧。皇兄受伤不能练功,他可以先陪着你。” 瑾越也不争辩,只点点头便进屋坐下,跟随而来的侍者立马在屋中烧起暖炉。魏统领看到这鱼贯而入的十来个侍者,隐蔽地皱了皱眉,可这依旧没逃过瑾越的眼睛。 她心中猜想,这魏向平这么严厉,平日里定然是不允许皇子们带侍者的,如今她裹得密不透风,又让两位皇子派了一票的丫鬟太监侍奉,他定然是把自己当成娇贵的千金小姐了,心里定是看不惯。不过由不得他看不惯,她脱身的计策可少不了他。而对这种武痴,让他信服乃至配合,最好的办法就是动手了 慕珉与魏向平讲了几句,将受伤的事情交代了,也就进了屋子,留慕珺一人在操场之中。 “静心!沉气!”魏向平喝道,慕珺应声站定。“开始吧!”慕珺便摆开起势,一招一式便如流水般施展出来。他年纪尚小,打的套路不同于刚刚魏向平所打,而是更加简单些,幅度也较小。 魏向平站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直到一套拳打完,他才指点道:“招式挺顺畅,但是力道稍显不足。但这并无大碍,只是功力未到,今后不要疏于练气便好。另外,有几个动作没有到位。”后他又一一点出那几个动作,可见眼力和记忆力都不逊色。 纠正完招式的动作,他又说道:“这套拳你也打了许久了,可以实战操练一下了。我不用内力,让你一只手,你与我对战。” 慕珺听了一惊,但下一刻眼中就闪现出激动的火花,摩拳擦掌起来。 魏向平也不磨蹭,当下背过左手,只平举右手,手掌竖直向上,往自己的方向挥了挥,示意慕珺可以上了。 慕珺虽然年轻气盛,却也并不鲁莽。他先调息了一番,等体中内力稳定下来,才摆好架势,腿向后一蹬便冲了上去,同时利落地出拳,所用的正是刚刚所练习的套路中的招式。魏向平脚下不动,只顺着慕珺拳来的方向,挥掌贴住他的上臂轻轻一带,就轻松地将他的力尽数卸了。 慕珺一拳未中,还险些没站稳,心里又急又气。他迅速转身,挥着拳头不断进攻,但魏向平却次次都能把他的劲气给卸到旁处。别说打中身体了,慕珺就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 瑾越坐在屋里看着慕珺狼狈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被拆招了这么多次,也不知道变通一下,真是单纯的可以就顺便帮帮他吧。 她突然站起,解下斗篷便往场中的两人冲去。还没等房间里的众人反应过来,这道和雪色相近的身影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了。 此时魏向平刚刚搭住慕珺的手腕意欲化招,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劲气顶住了。劲气虽然不强,但他却难再向下移动分毫。他诧异地低头,就看见一只纤白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腕上,而这手的主人恰是那“畏寒娇气”的将军小姐。他虽然没用内力,但想这般挡住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对方还只是一个女孩。 “魏统领,小女想见识一下帝京禁卫统领的功夫,还请赐教!”她微笑,带着些傲气。 魏向平愣了一下,可下一刻便豪迈一笑,说道:“哈哈!好!我还当席将军娇养了女儿,原来是席小姐不露山水。就依你,在下还是不使内力,只用单手!”说罢,他右手转捋为送,就顺着瑾越的力把慕珺推了出去。 这耿直的统领丝毫没有顾忌慕珺的身份,和瑾越说打就打,就不管这三皇子了。慕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是被眼前这“变故”给弄懵了。好在慕珉已经跟了出来将他扶起。而另一边,场中两人早已斗了起来。这两人也不计较,只又惊讶又好笑地看着这一“战局”。谁能料到跟来“看看”练武场的瑾越一来就和他们的师父打起来了? 为了掩藏真正的实力,瑾越仅用了十分之一的内力。但即便是这样,她呈现出来的功力和实战的技巧与慕珺也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也因此对瑾越的攻击,魏向平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对,还免不了挨上几下,但瑾越也无法完全压制了他。如此一来,两人都未用全力,但也打得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但魏向平并不进攻,只做格挡。瑾越见她的攻击一次次被挡下,于是故作悻悻地跳开,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又不攻击我,纯粹挨打,有什么意思!” 魏统领笑着,收势道:“席小姐年幼,我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瑾越撇撇嘴,心中想着:真的要打起来,你赢不了。但口中却说道:“魏统领,可否指点指点?” “小姐如此年纪,这般身手,定然有良师教导,还需要在下指点吗?”魏向平显得有些诧异。 瑾越则是一抱拳,答道:“你和我师父武功套路不同,看到的不足自然也不一样些,还望统领不吝赐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水声冰下咽(下) 瑾越自然不是真的想让魏向平指点她什么,毕竟她所展现出来的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实力,而凭着母亲传给她的内力和四五年来在沈漠白手下的训练,即使在招式上胜不了魏向平,加上内力也是能轻松取胜的。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让魏向平“教”她点什么。 听到瑾越这么说,魏向平有些惊喜,同时对这个女孩的好感又上了一重,觉得她不但勤学苦练,也是谦逊且乐于学习的。他笑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小姐这样的拳脚套路,想来是江湖上较为神秘的流派吧,但也是精妙得很,你已经很熟练了,只需继续练习即可。不足之处,想来便是内力不够吧,坚持练气莫要懈怠!”出于江湖规矩,他也不问瑾越究竟是何流派,只就瑾越本身稍加指点。 虽然这话很是寻常,似乎是所有武学师父都能做出的指导,但的确扣到了点子上。瑾越对于招式并没有保留,所以体现出来的实力已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孩童可以达到的最好的程度了,本就无需苛责,而她对内力刻意压制,所以显得弱些。 “谢谢统领,很是中肯,小女受教了。”瑾越恭敬地回答,又说道,“我师父教我的招式我已经练腻了,统领可否教我点新的东西,也让我偷学两招回去?” “欸!武学门路要从一而终,学得太杂反而不好,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他笑着摇摇头。 “那轻功呢?统领会轻功吗?我想学!”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让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轻功吗?你的年纪,还太小了吧。”魏向平有些迟疑。 而慕珉慕珺两人也已经上前,听了瑾越的要求,慕珉也劝阻道:“瑾越你还太小,轻功还是过两年再学比较好。”轻功要有了一定的内力基础才能练习,否则不但练不成,还容易出现危险。 瑾越心中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出如何说服魏向平。她自然知道学轻功的这个规矩,而且漠白早就教她了。 正在这时,瑾越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而她面前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听见:“小娃娃,我可不信你不会轻功!何况你真的想学,你那师父自然会教你,你何必找上这魏向平?” 这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昨天在猎场中出现过的慕家大长老慕宇了,他用内力将声音束成声线灌入瑾越的耳朵,本尊还不知道在这皇宫的何处呢,可见他的功力是可怕到了极点。 瑾越心里也是无奈到了极点,老爷爷啊!你能这么和我说话,我也没法回答你啊!但同时,她对着魏向平撒娇道:“统领你就教我吧!我师父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肯教我,可是我好想学”瑾越双手合十抵上下巴,又嘟起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用无辜渴望的眼神看着魏向平。 面对着眼前这个可人的小女生,还是这么娇俏的姿态,这大男人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了。但是出于安全的考量,他还是打算委婉地拒绝,正当他犹豫着准备开口时,耳边却响起了慕宇的声音。 “教她。” 即使作为帝京禁卫军的统领,又身兼皇子们的武学师父,魏向平也没有见过几次慕宇。他作为慕家的大长老,坐镇于皇宫后的禁山之上,保卫着皇室和帝京的安全,震慑四方。凭着高到无法想象的修为,他的话在武学者的心中可是比圣旨都管用。即使只在祭典上远远地听过几次大长老的声音,魏向平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毕竟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在帝京内可能没有第二个。同时他也迅速答应了瑾越的请求。 “好,我教你。”在场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唬住了。魏向平虽然不知道长老的用意,但既然是长老的要求他自然遵从。 瑾越心中一喜,说道:“统领,那我们这便开始吧!” 魏向平点头,当下向瑾越讲授起轻功的运气法门来,每个细节都讲得十分认真,似乎是担心瑾越的修为不够,害怕疏忽了以致带来危险。而瑾越也状似认真地听着,像模像样地演示着。 这两人在这里教得欢快,学得欢快,旁边的慕珉慕珺却是一头雾水。 慕珺抬头,疑惑地问他的哥哥:“皇兄,统领怎么就答应瑾越妹妹教她轻功了?她的修为还不够不是吗?” 慕珉则是摇头,即使仔细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心中却是深深的不安,总觉得有种隐秘的不详感盘踞在脑海中。他说道:“统领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就答应了瑾越。不过瑾越似乎是真的想学,还是不要扫她的兴了。”同时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瑾越,以备随时出手相助。 而在皇宫的背后,烟云缭绕的山巅之上,慕宇一席白袍,背手而立。凭着惊人的目力,他毫无阻碍地将练武场中的场景尽收眼底。他的表情稍显疑惑,心中想着:这娃娃想要做什么? 虽然并不确切地知道瑾越的用意,但他明白瑾越无非是想脱身回到北陵州。虽然族规规定守护禁山之人不能干涉政事,但他对慕沉囚禁瑾越的行为很不是赞同。成人间的争夺何必牵涉到孩子?也因此他插手帮助了瑾越。 过了片刻之后,瑾越已经以一种令所有人吃惊的速度掌握了轻功的运功法门,顺利得令在场的众人大跌眼镜。众人只当是她天赋异禀,全然没有想到这是因为她早就学会了轻功。 魏向平看着瑾越脚尖点地,以轻灵的姿态向上跃起,甚至轻松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周后,脸上的讶异赞叹也难以掩饰了。他沉默了片刻,张口说道:“小姐似乎会了?” “并不难嘛!”瑾越故意得意地一笑,娇态尽显无余。她向着练武场旁的房屋跑去,在离房屋还有几步远时脚下用力一蹬,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上了房,却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屋脊上,让众人松了口气。 “别担心别担心。”她冲着下面一笑,小脸明媚的很,合身的月白宫装在阳光下如雪一般闪烁着莹润的光泽,“我四处转转!”说罢,她便运起功来,飞檐走壁,向练武场外面窜去。慕珉急忙冲着侍者们喊道:“快!跟上席小姐!”自己也和魏向平c弟弟一起追了出去。 但结果证明他们只是虚惊了一场,瑾越非但没有出事,还像一直飞鸟一般灵活地在各种亭上,檐上,林间飞来窜去,转了一圈后又窜回了练武场的房檐之上,调皮地一笑:“我都说了不用担心的嘛!” “我说瑾越妹妹,你你属麻雀的呀!学得这么快!”慕珺喘着粗气扶着腰,站在武场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那些跟着主子们跑的丫鬟太监也没好到那里去,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几乎站不住。众人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了轻功,心中的惴惴感也去了大半。 “我就是属麻雀的怎么了?你来捕我吗?”瑾越笑道,一转身又施展起轻功,向武场外跃去,但在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脸上孩童的表情瞬间泯灭,只留下严肃冷然。 对不起她最后在心中说道,仅以此表达心中的歉疚,身体则直直冲着不远处那冒着寒气的水潭而去。一离开武场众人的视线,她的速度便骤然提升,乃至两侧的景物都成了向后而去的残影。 “小娃娃!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她的耳边突然响起慕宇的大喝,将她的耳朵震得生疼,“潭水源自禁山寒潭,沦肌浃髓,你这修为身体必然无法承受,这一跳,恐难在武学上有所造诣!” “长老,请帮我护魏统领免罪。”她淡然说道,明白慕宇必然可以听到。 她,实在太讨厌被掌控拘禁的滋味了,所以,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一定要,离开这里!而且她不一定会付出代价! “你真的想好了吗!”“砰!”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冰面被砸裂的声音 冷,彻骨的冷。即使她用尽全身的内力包裹住躯体,水中的寒气还是不住地渗入身体。水下冰冷的暗流从她的身躯两侧涌过,暗流中夹杂着无数道细小却冰冷异常的水流穿过她包裹着身体的内力,虽然有所削弱,却依旧冻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怪不得慕宇刚刚那般警告她,如果不是娘传给她内力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这么一道小小的支流就这般威力,禁山寒潭要恐怖到什么程度! 练武场中众人已经追了出来,但迎接他们却是那一声沉闷的,肉体砸破冰面的声音。 “不好!席小姐好像落水了!”魏向平大喝一声,立即冲了出去,早众人一步到达了水潭边,却在想要跃入水中的前一刻收到慕宇的警告,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统领!怎么不救瑾越!”慕珺和慕珉一同急速跑来,喊道。 “宇长老传音说他正在赶来,让我们别入水!”这大汉急得脸都涨红了,却无计可施。当初将武场建在这水潭边,是为了在水潭的寒气下练功的益处,但修为不到的人在水潭边待个片刻都是受不住的,更别说下潭了,如今听了长老的告诫,他更是知道了这水潭的厉害之处,愧疚自己修为不到。 “等长老来,妹妹早就冻死了!”可慕珺哪管什么告诫,什么寒气,乘着魏向平没注意就向水潭一跃! “三皇子!” “三弟!” “好家伙,又下去一个!都冻死算了!”正在急速飞蹿的慕宇咒骂一声,又气又急,白胡子几乎直立起来,可速度却是硬生生又提了一倍。 还有一个比他更生气的人,那就是在寒潭水的包裹下勉强保持清醒的瑾越。她眼睁睁看着头顶的水面被一道矮小的身影砸开,而那身影只来得及凭空向她的方向抓了两下,就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显然是冻昏过去了。看那张被冻得青紫,焦急痛苦的神色都凝冻其上的脸庞,除了慕珺还有谁! 这慕家的子孙是看穿了我的身份,存心来害我不成! 瑾越心中暗骂,迟疑片刻后却依旧游上前去,握住慕珺的手将大多内力过渡到他的身上,为他阻挡寒气。如此一来,更多的寒气涌入她的体内,渐渐的她的双眼也迷蒙起来,知觉逐渐丧失 她所见的最后一幕,是白袍老者破冰而入。 ------题外话------ 非常不好意思,前两天出门去了,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以至于昨天晚上才回到家。到家后实在是太累了,洗完头连吹头发都是我躺着,然后我妈帮我吹的就把更新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不知道有没有期待更新的读者朋友,如果有的话让你们失望了,不好意思qaq 为了弥补,今天更新3章~等会儿会放出第2更,第3更我会在下午6点前写完放出来哒! 另外,我看到评论区已经在站队啦哈哈哈,亲们好着急呀,孩子们还没有长大呢我不会让他们认真谈恋爱的(笑)。同时这章也是最后的童年章节啦,下一章是前情章节(越儿的爹娘要出场咯!)然后他们就要长大啦敬请期待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前章雕栏玉砌应犹在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虞美人》 南溟国,近北部边疆,一山间破庙。 小庙早已破败,蛛网挂满了窗棱与房梁,厚厚的一层灰几乎遮蔽了地面原来的颜色。小庙的脏乱破落让人觉得许久未有人迹,但却隐隐有压低了的人声传出。原来,寺庙的后墙之外,一个杂草丛生的所在,两男两女委身在树木和土墙的夹缝中间,筋疲力竭地呼吸着。 其中一男一女,一只手用长剑拄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土墙,掌上的血迹在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他们黑衣蒙面,衣服上凝固着大块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两人明明已经疲累得站都站不住,却依旧背对着中间的两人,向外站着,呈现出拱卫的姿态。而中间两人,则是坐在铺在地上的衣物之上,同样的力竭。 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之下却露出不合时宜的月白色绸衣,其袖口与衣襟之上是用金线纹绣的繁复细致的图案,但此时已被身上渗出的鲜血浸透。她脸庞瘦削苍白,毫无血气,两道温柔的柳叶眉下,浅色的瞳仁里尽是疲累。此时她正轻柔地抚着小腹,于低眉间,美得惊动心魄。 “云锦,你逃吧。我回去拖住她。”在她对面坐着的男子,眉目清秀俊俏,即使在长久的奔命之后,其出尘的气质也没有被磨灭一点半点,就算是坐在这样脏乱的林间,口中说着这般悲伤的话。 女子面对亲人的背叛,追杀也没有什么变化的平静脸庞,此时却骤然变了脸色。 “柒,你在说什么!” “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掉,只有我去拖住她,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才能平安离开”男子的半合着眼,看着女子苍白的面容,眼眸中是深深的痛苦不舍。 而女子却惨然一笑,说道:“你知道的,我中了云岚下的毒,我和宝宝可能都活不长了。呵,我堂堂南溟女皇长夜云锦,在自己的国土上沦落至此,真是可笑,这都是拜云岚所赐啊” 此时虚弱地坐在荒草间的,正是这南方国度,南溟国的女皇长夜云锦。南溟国不同于其他国家,自古以女为尊,先皇长夜穹几日前驾崩,身为储君的长夜云锦继位为新的女帝,而云锦的妹妹,长夜云岚,却于此时发动了政变。云锦毫无防备,于不经意间已身中剧毒,凭着南溟世世代代仅有国君才能继承的秘法,她才将毒性压制住,偕男后逃出帝都云城。但此时,她已经有孕了 长夜柒凝望着她,眼神中尽是疼惜,他身为长夜家族旁系子弟,虽是同姓,其实与云锦皇室直系相去甚远。他们自幼相识,云锦虽自小便是皇储,却与他互相敬重。两人相伴走来,对对方熟悉c爱惜到了骨子里。这个内心充满傲气的女人,被逼迫到这般地步,让他怎能不心疼 长夜柒深深叹了口气,抚着云锦的面庞,深邃的双眼直直看到她的眼底,郑重道:“你是长夜云锦!你是南溟的帝王!云岚下的毒,你定然是有办法解开的,所以你不能死,我们的孩子也不能,你还要回来夺回属于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不要耍性子了,听我的” 云锦再也无法装作冷静镇定,也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对的,她本就不该带他一起逃亡,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再苦苦坚持但是,她舍不下 “而且,你知道的云岚不会杀我。”长夜柒最后苦笑一声,说道,“我会等你回来。”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云锦试图站起拉住他,但因虚弱又重重地跌回了地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看着长夜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无力地闭上了眼,任凭泪水淌下脸庞。守卫的两人也都捏紧了拳头,却毫无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长夜柒离去。 —— 林间,一队轻骑兵正行进着,他们个个装备着皮甲,武器精良,胸甲上的火焰标志揭示了他们乃是大炎的军队。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显然是这个队伍的中的长官,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壮实有力的臂膀握着一杆长枪,他面容俊朗,两道剑眉之下,漆黑双目炯炯有神。 这个男人正是席彻皓,当时的他已是整个大军的总统帅,虽还未得“镇国”封号,却是大将军无疑。因御驾亲征的慕沉决定第二日正式与南溟国交战,此时他正亲自率领骑兵勘探地形。 他们又前行了一阵,就在临近两国边界的地方,一阵打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过去看看!”席彻皓轻喝一声,迅速策马向前。 穿过遮挡视线的树木,前方的林间确乎有多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再近一点,可以分明地看出是一帮人在围攻一个黑袍的女子。那一帮人全都蒙着面,从身形可以看出其中有男有女,但女子为多,他们个个出手狠厉,武功也都不俗,而中间那个黑袍的女子在这近十人的围攻之下虽然渐显无力,却也应付了下来。她背对着席彻皓,右手持着长剑,左手却始终护着自己的腹部,每当敌人的武器将要击中她的时候,她总能险险地挡住或是躲开,很难想象她瘦削的身体中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打斗中的人也都发现了席彻皓一行军队的到来,但根本不予理睬,黑袍女子是疲于招架,而攻击她的人则是铁了心要将她置于死地。 “小心!”当一把剑就要击中女子的后背时,席彻皓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策马上前,一枪挑翻了进攻之人。他又直直地冲到女子的身前将她护在了自己的马后。这帮人显然都是南溟国人士,席彻皓作为大炎军士,照理应当坐山观虎斗才是,但他就是看不下去这一帮人欺负一个女子,虽然这个女子也并不弱小。 席彻皓的出面阻拦让那帮人吃了一惊,但他们攻势不减,操纵着各种武器向他击来,欲图先了结了他再杀那女子。可他也不是好惹的,他将一手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愣是把各种角度刁钻的进攻悉数挡下,将身后女子护得周密。在席彻皓的阻拦之下,那些人根本无法靠近女子分毫,更何况旁边还有一队骑兵驻足待命!无需怀疑,只要席彻皓一声令下,这队人马定然冲上前来把他们踩成肉泥。 “撤!”蒙面人的女头领也知此次无法得手,果断下令道。他们刹那间就四散飞蹿而去,还不忘带走同伴的尸体。 蒙面人一退去,女子就虚弱地跪坐在地,她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剑上的血滑落渗入土地,露出本来的银白耀目的剑身,她散乱的长发也终于不再阻挡视线,她的面容也得以展露。 彻皓一回头,就愣住了。 长夜云锦抬头,看着这个有点傻愣愣的大炎将士,虚弱一笑,说道:“感谢将军出手相助。”从他的服制上云锦已看出了他的身份,心中也对他出手感到十分讶异,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激。 席彻皓这才反应过来,窘迫万分,慌忙下马扶她,战场上镇定自若c威风八面的他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刚刚搀起云锦,想问问她的身份,一低头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晕倒在他怀里了这下他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一旁待命的士兵都憋笑着看了一场好戏。平日里席将军严肃得让胆寒,可现在确是一副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是好的窘迫样,可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也! 犹豫片刻后,彻皓最终还是一把抱起了她,单腿上了马,策马回营。 而另一边,一男一女两个黑衣蒙面人终于赶到,看到了这一幕,随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他们早先为了分散追兵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而现在他们则是尾随着刚刚包围云锦的蒙面人而去,将他们,一个个地,留在这片树林里。 —— 长夜云锦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营帐之中,躺在硬质的床上,而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棉质衣物。看着军帐中的陈设,她明白自己定然是在刚刚那个将军的军帐里,在大炎的军营中了。 她坐起身子,两个黑色身影迅速出现在她的身边,正是始终护卫她的两人。 “主子,追兵都除掉了。”黑衣女子恭敬道,她和另一男子的身上都湿漉漉的,可见为了除去身上的血腥气特地清洗过,以便潜入大炎军营,也避免留下痕迹。 “嗯。”云锦赞许地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我睡了多久?现在情况如何?” “你睡了一夜,大炎已经和南溟交战了。”男子说道,又关切地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云锦温和一笑,说:“无碍。”但苍白的脸色早已背叛了她。“已经开战了怪不得军营里没什么人声。走吧,带我去战场。”虽然自己已经被逼到这般境地,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南溟国的子民,即使现在当权的是长夜云岚,即使自己就算是到了战场,也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有点犹豫,但还是沉默地点头了。他们都知道,只要是她所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他们当即避开军营中剩下的士兵,施展轻功,向着战场赶去。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等待着他们的,竟然是那样的一幕场景。 战场之上,喊杀震天,双方前锋紧紧咬在一起,似绞肉般抛下一排又一排尸体。后方的弓箭手不停地抛射着着弩箭,从天而降的杀神收割着生命。双方的头领坐镇战场的后方,大炎这边,一身着明黄黄袍外披战甲的男子立于战车之上,应是大炎皇帝慕沉,而南溟一方,则遥遥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云锦恍惚了一下,像是看见了自己,醒悟之后,心中钝痛。在那里的,本该是自己和长夜柒。长夜云岚从不穿白衣,现在她这个举动,是自欺欺人?还是炫耀?她又为长夜柒还活着而感到庆幸,可她的夫君,正站在其他女人的身侧,她的子民,正受着战火的灼烧,正被剥夺着生命 慕沉挥了挥手,他周围的兵士们开始搭建起一台机器。云锦等人从大炎营帐赶来,所立之处自然离大炎军阵较近,也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台机器,分明是一台弩机,只是大得出奇,其上的弓箭也是精钢材质,箭身泛着冷厉的c夺命的光芒。 慕沉说了些什么,兵士们推动巨弩,箭尖直指远处的那两道白衣的身影。 “不!”云锦失控地悲鸣出声,同时运起所有先前被压抑住的内力,向两人方向蹿去。 但是,来不及了! 慕沉一声令下,巨弩发动,钢箭直窜而出,如闪电般射向那两道白衣身影。下一秒,那白衣男子的身体,已然被钢箭贯穿。 云锦再也不堪重负,跌在了地上,湮灭了所有知觉。 ------题外话------ 第2更奉上~锦夫人是不是很迷人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岂知天道曲如弓 槐陌蝉声柳市风,驿楼高倚夕阳东。往来千里路长在,聚散十年人不同。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平生志业匡尧舜,又拟沧浪学钓翁。 ——韦庄《关河道中》 天和十四年冬,北陵州。 松树林间,一道道黑衣身影穿梭着。他们虽是在松软的雪地上行进,却只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形状奇异的印记,只片刻后就被新雪覆盖,不留痕迹。而阳光似乎也不愿贴近他们分毫,他们始终在黑暗之中,让人无法分辨形体,性别,以及一切任何信息。 只消片刻,这队人就悄无声息地到达了山顶,将山顶上的一座营寨团团围住。他们安静地伏在雪地上,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动作,就好像就此消失了一般。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营寨中点起了火把,寨中众人呼和着,就要开饭。片刻后,山寨中便响起了交谈声,笑声,酒杯的撞击声。 是时候了! 不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红色的光芒,笔直地射向天顶。 这信号刚出,包围着山寨的黑衣人就立刻行动起来。有的迅速施展轻功窜上墙去,悄无声息地抹了巡逻守卫的脖子,另一些则用携带着的绳索,翻越围墙,稳稳地落在营寨内。他们迅速拆解着机关,将不幸撞见他们的每一个人都送上了西天。这是一场无声的杀戮。 他们冷静,快速,握着匕首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眼中只有冷峻。面对着死者的眼睛,他们没有丝毫的恐惧或怜悯,有的只是迅速完成任务的决绝,服从。于是,只一会功夫,他们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山寨的大堂里,饭桌旁,每个山贼都被放置在他们冷漠的注视之下。谈笑声戛然而止。 “别动。”一黑衣人贴到山寨首领的背后,手中被刻意涂黑又被鲜血染红的匕首轻靠在他的脖颈旁,“让你的人都乖乖待着,否则,你和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首领只得顺从,示意手下勿要动作。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黑衣人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有下一步行动,也同样一言不发。有山贼妄图拿起手边的武器冲杀出去,却在还没摸到兵器的那一刻就被飞来的匕首送上了西天,于是没有人敢再做出任何动作。 虽然只过了片刻,但在山贼们看来却比此前的一生都要长久。山寨门口出现两道身影,闲庭信步般慢慢走来。两人都戴着黑纱斗笠,不辨容貌。前者披着黑色裘皮斗篷,而后者则一席黑色劲装;前者身形纤细,又矮了半个头,显然是个女子,而后者则挺拔冷峻,行走间尽显冷厉的气息。 两人一出现,黑衣人们都整肃了神色,即使他们的脸无人可见。 女子往前走着,衣角就要碰到地上的尸体,旁边的黑衣人便下意识将那具尸体踢到一边,以免它脏了女子的衣服。她淡然地坐到最高处,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开口道:“孙统领,叛逃后的日子可还好过?”她的嗓音如冰泉般泠然作响,直要将听者冻住。 这山寨的寨主,现在被压在刀下,跪在她面前的,正是前些日子背叛她父亲的一个将士。本来他叛逃后销声匿迹也就罢了,却带着几个手下落草为寇,还威胁父亲,要将军事机密透露给匈奴,这就不得不管管了。顺便,也可以让自己手下的这些孩子们松松筋骨。 “你们是席彻皓的人?”孙勇惊惧地问道,“不可能,席彻皓手下没有这样的队伍!啊”他的脖颈被削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 “忘了和你说,我的手下不喜欢别人直呼我父亲的名字。”瑾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露出黑袍之下纤白的手,指尖鲜红的蔻丹与匕首的寒光相映成趣。她抱歉地说道。 “什么!你你是” 瑾越冷然一笑,浅色的眼眸中泛过杀意,只是被斗笠下的黑纱遮挡,无人可见:“你不是认识我么,孙统领?你不是还想,让我父亲把我嫁给你,不然,就把军机告诉匈奴,嗯?” “小武!”沈漠白轻喝一声,阻止了眼前黑衣人进一步的行动。孙勇的脖子上已经被匕首压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再晚一刻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武放松了力道,但握着刀柄的手却依旧绷紧,随时准备结束这人渣的生命。胆敢觊觎主子?一刀了结还算便宜他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够,他对主子还有用处。 “别别杀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都告诉你们!”孙勇已经被吓破了胆,他的声音颤抖着,身子却不敢挪动分毫,“老单于快死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在争夺王位,但是势均力敌,草原可能要分裂了!” “这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价值。动手吧。”瑾越挥挥手,很是不耐。 “等等!还有,还有!”孙勇赶忙说道,“老单于是它的小儿子毒死的!小的原先一直联系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单于的小儿子名叫冒顿,是老单于与汉人姬妾所生,一直不受宠爱。他表面上默默无闻,实则聪慧过人,又心狠手辣,这次夺权就是他设计好的。他表面上支持他的二哥,实际上早就准备好取而代之,只是力量还有所欠缺,所以要向我们寻求帮助。如果我们能和他联合起来,夺取了草原的政权,那么北陵和草原就能联合起来,也就无须畏惧大炎了!” 瑾越冷笑一声:“你的立场倒是摆得挺正,恐怕原先想的是和草原联合了来对付我北陵州吧?” “小的小的不敢。”孙勇发着抖,生怕惹怒了瑾越。 “不过,谁和你说,北陵要和大炎对立了?”瑾越眉一挑,眼中是悠悠的寒光。 “没有!没有!是小的弄错了!小的弄错了!”孙勇一个激灵,立马大声澄清,也难为了他刀架在脖子上还要表现出坚定的口气。 “得了,这个消息还有点意思。”瑾越说道,“不过,你也没什么用处了。”她挥挥手,示意小武动手。 “不!你不能杀我!留我一命,我能告诉你怎么和冒顿取得联系!”孙勇凄厉地哀嚎着,眼中满是乞求。但下一刻,小武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堵住了他那难听的声音。 瑾越轻笑:“我不需要。”既然冒顿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么一个比孙勇大得多的助力摆在他面前,他又怎么会拒绝呢?而且,凭着早已安插到匈奴内部的眼线,和冒顿取得联系还不容易?又何必借这孙勇的手,还要时刻提防着他反咬一口。 她不再理会孙勇,而是起身,看着台下那些早已被孙勇的惨状吓得服服帖帖的山贼们,朗声道:“你们中间,哪些人曾是北陵的守卫军?你们最好不要骗我,军籍在案,只要我愿意,都能查到。” 过了片刻,几个人犹豫地站了起来。 “好了,把剩下的人带走吧。这些人,处理了。”她的原则,叛兵必杀。 话音刚落,这些人就向外冲去,欲图进行最后的抵抗,但无一不是像孙勇那样被扣住,嘴里塞上破布,只能绝望地发出几声哀鸣。其余山贼已经在监督下向山下走去,而押着这些叛军的黑衣人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走吧。”沈漠白道,看向瑾越。 瑾越心中无奈,说道:“你们没必要特意不在我面前杀人,这些人都是我下令杀的。”这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又何必自欺欺人? 漠白不说话,堂下黑衣人也都没有动作。这是他们的原则,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在主子面前杀人,即使这样会多费很多气力。 瑾越无法,只好离开。等到她走到山下,山顶之上才传来哀嚎声,却已如呻吟般断断续续,难以闻见。 —— 将军府某房间。 瑾越坐在主位上,面前是整齐站定的手下。他们身上还是刚才在山上的那套装束,带着一身的寒气c杀气和血气,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摘下了面罩,露出了刚毅却白皙的面庞。瑾越也脱下了黑色披风,露出了里面同样的纯黑紧身衣。这一身平淡无奇的装束,却将姣好的身形展现无遗。但她的脸庞依旧覆着黑纱,秀眉之下,浅色双眸认真地看着众人,不着痕迹地确认每个人的状况。 “任务汇报。”她说道,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杯。 队长明上前一步,利落地回答:“任务完成,无人死亡,一人伤。”口中这么说着,他心中却想:主子定然要生气了。 “什么?”果然,瑾越手一僵,将玻璃杯不轻不重地叩到桌上,声音中带着一丝恼火,“是哪个傻子在这样的任务里还把自己弄伤了?” 小武立马上前,单膝跪下,左手置于膝上,右手却无力地垂下,袖上依旧有暗色的血流动着。“属下轻敌,不料孙勇藏拙,临死前暴起,因此伤了手臂。” 瑾越看了一眼,便知小武还未处理过伤口,却先到她这里来汇报任务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立马喊道:“落枫!” 无人应答,但不消片刻,便有一白衣男子从门口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小厮。 “又是哪个没用的把自己给伤着了?”落枫说着进屋,带来满身的寒气,但神色却是一派温和。他面容清瘦,五官的精致程度甚于女子,一双桃花眼于澄澈中含着笑意,眉间却如蕴含着远山的岚气一般,透出淡淡的疏离。 也不等别人回答他,他眼眸一扫,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小武,二话不说就上去剪了他的袖子止血治伤。 “又要麻烦落大夫了。”小武说道。 而落枫用那妖异的双眸横了一眼小武,笑道:“若你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叫我神医,我会更开心哦。”直令众人气结。 但不得不承认,这落枫看似心不在焉的样子,手上动作却并不慢,乃至伤者还来不及感觉到痛苦,他就已经处理好伤口并严密地包扎了起来了。这一幕如果让将军府外的人看见了,恐怕要惊掉大牙。这江湖中几年前横空出世,救治死伤无数,连皇亲贵族求医都要奉上金银珍宝,奇珍异玩无数,还不一定能求得一诊的白衣圣手落枫,此刻却在这小小的将军府中,为一名普通的兵士包扎伤口,做这习武之人都会做的事情。 但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谁让这女人对主子下人一视同仁,即使是手下的小病小痛,也一定要让他这个“神医”亲自看诊,力求伤病者能得到她能给出的最好的照顾。她手下众人倒是好得快了,可把他累个半死。 “好了。”落枫心中哀怨着,拍拍小武的肩,起身,得到小武感激的一笑。他看过去,座位上那女人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见她对小武说道:“大意受伤,十军棍,伤后不马上处理,二十军棍,伤好后自己去领了。”哎,这狠心的女人!落枫心想,也不知他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小武。 训斥罢,瑾越沉默了片刻,又正色道:“好了,孙勇这桩事算是了了,下面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我处理好草原上的事务,我就要前往帝京,因此我们的队伍要解散了此后便不再有‘长生军’。”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其一,留在北陵州,我会按你们的能力将你们插入爹爹的军队,军饷只多不少,待遇只好不坏;其二,随我去帝京,成为我的隐卫,从此无名无姓,不见天日,不知何时何地身葬何处。你们自己选吧。” 她言语间的劝退之意煞是明显,但屋里众人给她的回应,却都是惊讶之后坚定的目光。而她,则环顾众人,表情冷漠,将不舍深深地藏在眼底。 ------题外话------ 第3更,不好意思我又迟了,不会再犯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凤飞翱翔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曲《凤求凰》 帝京,烟街。 烟街,正如它的名字那样,是这帝京中最大的烟花之地。这条街上酒楼c妓院林立,一到夜晚便是灯红酒绿,笙歌鼎沸。而这烟街之上最大的销金窟,便是立于烟街中央的南风阁。 这南风阁虽是妓院,却顶了这么个不涉风月的名字。这里面的姑娘也是清倌,娼妓并存,荤素兼备。这南风阁中不但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身怀技艺,美酒佳肴也是远胜于一般的酒楼,加之总有新奇独特的表演,又清清净净毫无烟花之气,因此倒成了帝京中达官显贵私下聚会议事的首选场所,使得众多官宦子弟乃至皇亲贵族都成了它的常客。 但要问谁是最常光顾这南风阁的人,非当今三皇子莫属。 这帝京中人人都知道这三皇子慕珺总是流连烟花之地,招来的姑娘也是荤素不避,清倌娼妓兼有,只求这姑娘有一副俊俏可人的相貌。但令人诧异的是,他从不沾染这些姑娘的身子,只是招她们来陪着喝酒唱曲儿。三皇子已有十七八岁,他的两个哥哥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有了侍妾,二皇子更是已迎娶皇子妃,而他却至今未娶哪怕一妻一妾,听说甚至连个暖床的丫鬟都不曾有过,这就叫人很是费解。 看三皇子的样子,也不像是不喜欢女人,但却从不碰女人,引得坊间流言揣测纷纷。有说三皇子故意隐藏侍妾的,有说他不能人道的,也有说他这是在等待一个能让他甘愿相伴一生的女子,这最后者自然最受姑娘们的欢迎,却也最引得众人嗤笑。笑话!哪有皇亲贵族不三妻四妾的?堂堂皇子难道还要为区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 当然,事实的真相也只有主人公自己知道了。 此时,这流言的主人公正如往常般,歪在南风阁包间的卧榻之上,就着头牌紫绮的纤手喝酒,听着清倌素萱弹琴。他一席深紫袍服束也不束,歪歪地挂在身上,露出内里素白的绸衣,隐约可见衣裳之下身躯流畅的线条,将虎豹般澎湃的力量掩盖其下。他的肤色却是比寻常女子还要白上几分,皮肤干净得没有哪怕一丝瑕疵。在黑发紫衣的映衬之下,颈项露出的大片皮肤更是惹人遐想。再看上去,却是令人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他的脸庞轮廓柔和,不含丝毫凌厉之气,眉眼间沉淀着灵秀温柔的气息,浅褐色的眸子氤氲着一丝酒气,似是将清晨的薄雾都吸了来,显得有几分迷蒙,却更加动人心魄。 这样一个人近在咫尺,紫绮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了。 “以前没伺候过我?”慕珺含笑瞥了一眼这个手抖的姑娘,语气一派温和。 “回殿下,紫绮这是第一次伺候您。”这紫绮也是南风阁中的老人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恭敬而娇媚地回答道,“今日红萝妹妹早早被人召走了,紫绮这才得幸侍奉您。”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紫绮的心中早就被三皇子的温柔勾得小鹿乱撞了,想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也罢。”慕珺喝下一口酒,不再看她。 这紫绮相貌不差,就是生得太腻了些,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这才从未召来。 但这紫绮不知慕珺心存厌恶,反而想借此机会抓住皇子的心,便总搭话调笑几句,慕珺也都温和地回应了。她便壮了胆子,伸手勾起慕珺腰间的龙纹玉佩,笑道:“殿下这块玉佩真是精致得紧,可否让奴家仔细看看?” 却不料状似酒醉的慕珺突然睁开眼,眼中哪还有什么迷蒙,直直射出如利刃般凌厉的目光。紫绮顿时被吓得松了手,伏倒在地。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也亏得她机灵,立马求饶不迭,慕珺也就半合了眼,变回了那醉醺醺的温柔样子,开口道:“退下吧。” 紫绮连忙跪着离开了房间,直到出了房间,这才扶着廊柱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双腿虚软,后背纱衣早已被冷汗浸了个透。冷风吹来,她瑟瑟发抖。 素萱琴声不断,心中冷笑。这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多了,可惜没有自知之明的麻雀只会害死自己,更可惜枝头上的位置从来都只是为一只还未归来的凤凰而留的。旁人的觊觎,不论是身为麻雀,还是凤凰,都不会有结果。 卧榻上温柔的紫衣男子斟满一杯酒,让她遥遥一敬。她回以清浅的一笑,指下古琴一声重音,连带着她苦涩的情愫,悠悠然回荡开去。她的眼中尽是男子谪仙般的倒影,但她明白,这男子的心从来不在这里,不在此处的任何人身上。而她,只求能偶尔,伴其左右便够了。 慕珺将酒杯随手一掷,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抚摩着腰间的那块圆玉。他的目光透过窗子,透过灰蒙蒙欲落下雪来的天空,直直望向那北方的天际,似乎在望一个逐渐模糊的娇小的倩影。 “你呀,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 帝京,靖宁皇子府。 水滨亭台,一白衣男子临风而立。他的衣袍被寒风掀起,但他恍若未觉,只沉静地望着眼前结了薄冰的湖面。 那时,也正是这般天气。 他颀长的身影在这寒风中稍显单薄,却挺拔如竹,岿然不动。墨色长发被细致地束起,不留丝毫琐碎。他的脸庞瘦削而白净,两道剑眉之间含有一丝深沉,深褐色的双眸如古井般了无波澜,将喜怒一并蕴藏,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这深沉却并不阴冷,反而是一派沉稳正义之气,使人平白生出可靠之感。 天空渐渐落下细雪,一点点细白缀在湖面的薄冰之上,又很快与冰面融为一体。 慕珉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冬天,长庆殿内那冰冷而恬淡的笑容,西山猎场那鲜红而决绝的背影,将军府樟树下那黑发白裳,如精灵般的女孩娇俏地讨要礼物,却又在自己痴痴递出佩玉时抱歉地拒绝,观书阁中那望着窗外春雪的稚嫩却绝美的侧脸,演武场上那矫健飘然的身影,以及那被潭水冻得青白的小脸和依旧紧紧握着三弟的双手一切都历历在目,不愿忘,不能忘。 寒潭水下,大病之后,你是否当真如传言般失了内力?那般天资过人的你却再不能在武学上精进,你是否痛苦不堪?是否恼了我们的照顾不周,不然为何多年也不愿再来?多年来,你可曾回想起帝京,回想起我?你现在,又是怎般模样? 太多的疑问,勾连着深深浅浅的思念,包覆着他平日里冷静坚硬的心,直勒出一道道血痕,逼着它升温,跳动。 他将腰间的玉佩紧紧包覆在手掌之中,起伏的龙纹熨帖着掌心,传来温温润润的触感。他喃喃道:“再赠你一次,你可愿收下?” 他从未后悔当初那鲁莽幼稚的举动,只后悔未能将她留下,反而因疏忽使她伤得如此之深。 慕珉想得太投入,以至于身后有人接近都未能发觉,直到来人与他只剩下几步之遥,他才惊醒回头。 粉衣女子将狐裘披到他的肩上,温柔说道:“殿下,是我。天气凉,莫染了伤寒。”她的余光却并未忽视那握着玉佩的手,眼底一抹惨然。 “思媛,我没事,你进屋去吧。”慕珉拍了拍搭在自己肩上的纤手,微笑,携来一派儒雅之气,却含有几分疏离。 “是,殿下。”徐思媛乖巧地回应,转身离去,眼中的柔情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便被嫉恨尽数吞没。 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深受皇帝器重,母亲也出身于这帝京的名门望族,与当今皇后是堂姐妹关系,她又是两人的独女,她的身份即使在皇亲之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她自小就心系慕珉,多年来对着父亲c姨母苦苦相求,终于在几年前得偿所愿,得圣上赐婚于大皇子,却只换来一个侧妃的位置!她忍下不甘,多年来一直以贤良的面貌侍奉大皇子,操持家事,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感动慕珉,赢得他的青睐与正妻的位置,却只换来他的相敬如宾 她走过木廊拐角,消失在慕珉的视线之中,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她靠着墙缓缓蹲下,精致的指甲戳破紧紧攥在手中的粉色衣袖,在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 这么多年的陪伴又有何用?终究只是个穿不上正红的妾! “殿下,皇子妃她”慕珉的身侧突然出现一黑衣男子,稍显犹豫地开口。 “我明白。”慕珉叹道,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徐思媛的心思。只是,他心中真的没有她,即使她苦心积虑嫁给了自己,他也无法给她更多。他不想多言,又问道:“三弟身在何处?又是南风阁?” “是。” “他好美色的性子真是半点没改。”慕珉不由一笑。但三弟至今都未曾沾染女子的身子,恐怕也是在等她吧。 七年前三弟为救她鲁莽落水,却只是伤寒了一场,武功底子更好的她却足足病了几个月,引得远在边境与匈奴作战的席将军连君臣之礼也不顾了,当下派了一队人马就来帝京将人接回北陵。听说她回到北陵后也是休养了许久才痊愈,而且废了一身内力,以后再不能练气。外界皆认为是这寒潭水太霸道,但皇室众人都明白,恐怕她是为了保护慕珺才伤重至此 慕珺自那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性子没变,但学文习武都像发了疯一般拼命。他天赋本就过人,加之日以继夜的努力,竟跨越了这年岁的限制,逐渐同自己现出争锋之势,已经到难以忽视的地步了。他与自己,也不复往日那般亲密 这一切的变故,恐怕都是因为她吧? “北陵州有消息吗?”慕珉重复着这一直未变的问话。 黑衣人摇头。 “下去吧。”慕珉叹了口气,眸中毫无涟漪,清晰地映着空中的飞雪。 歉疚也罢,不甘也罢,执念也罢,有些人终究忘不了,放不下,正如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能相让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梅子黄时雨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c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贺铸《青玉案》 天和十五年,初夏。 今年春天,大炎国向北始终未得太平,一桩桩大事相继发生,政局动荡恰如三月的天气般变幻莫测。你方唱罢我登场之间,历史戏台的帘幕后,一道看似柔弱的身影冷眼旁观,素手勾连,直将这一池春水搅乱。 老单于头曼暴毙身亡,他的大儿子木那塔是公认的草原第一勇士,又最为年长,于是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单于之位。但不出几天,二子延术却突然起兵造反,并有将近半数的人投靠其麾下。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将大片草原浸透鲜血之后,延术的队伍终于冲杀而出,占据了原匈奴部族东边的地盘,并一反原有传统,如汉人般立国称王,号为疾风国。木那塔自然心有不甘,却拿延术无法,东西匈奴又交战了几回,均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只好暂时作罢。 但还未过得几天消停日子,疾风国内复爆发内乱。头曼始终默默无闻的小儿子冒顿以雷霆之势击杀延术,夺取王权,手段之血腥,即使放在这茹毛饮血的民族的历史上也是罕见。木那塔见状,以为机会到来,悍然出兵,不料反被冒顿杀了个措手不及,折了近半的勇士不说,还险些把性命交代在冒顿的强弓之下。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冒顿枕戈饮胆,韬光养晦多年,一朝利刃出鞘,定然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势如破竹。 但众人未能发现,有那么一支影子般队伍混迹于冒顿的军队之中。他们人数虽少,在这大军中就如大漠里的一粒沙,但他们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如刀锋般切割着敌人最致命的位置,却也总是在局势甫定时便隐没了踪迹,从未真正出现在阳光之下。 冒顿最终代替了延术,稳稳地坐上了这疾风国国王的位置。他将将稳定了国内的局势,便立刻向大炎示好,表现出甘愿俯首称臣的做派。大炎自然也乐观其成,当下与疾风国通了使臣,结了联盟,将刀锋齐齐指向木那塔那仅剩的西草原。虽然两方之间的战事依旧持续不断,但起码就现在而言,匈奴部族已不足以为患。 几个月来的这些变故,却是产生了大炎与匈奴间几年战事都未能产生的大影响。一来这木那塔带领的匈奴部族未来几年都不再有气力来冒犯北部边境,实实切切地保证了大炎北部几年的安宁。二来此番动作再次切实地证明了镇守北陵州的席将军的忠诚,他若是有心反叛,趁此机会结盟了那冒顿,自立为王,便又是一支“匈奴”,大炎也无法奈何了他。但席将军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君护国,虽然北陵州的军务c经济都近似独立,但也是为了军令下达与军费周转的便利,这战报,政务,以及收来财税余下的钱银,却是一份不少,一分不少地递了朝廷。皇帝慕沉也很是欣喜,这奖赏夸赞的诏书如雪片般飞向北陵,可见其心大定。 要问这些变乱为何会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进行得如此迅猛,这“始作俑者”此时恰在那将军府的塌上,沉沉睡着。 席瑾越向床内侧躺着,身上盖着那柔软的蚕丝薄被,莹白的手臂随意地露在外面,墨色长发盘旋着铺满了身后的床榻,淡淡的烟雾从燃着沉香的小炉中萦绕而出,好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而下一秒,床上的女子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眸,眸中还是一片混沌,可见睡意未去。小时候天天被沈漠白雷打不动地催起床,早已养成了卯时醒来的习惯,即使这些年来沈漠白不再叫她起床,这毛病她也是改不过来了。 她坐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外袍,向外走去,意欲吹吹风清醒清醒。 推门而出,还未走两步,惺忪睡眼前突兀地横了一个高大的青色身影,她的额头还险些撞上这来人的下巴。 瑾越一抬头,可不是沈漠白!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被他又推了回去,两扇木门在鼻尖前重重地关上,倒是把她给震清醒了。 “把衣服穿好!”他的语气煞是气结。 瑾越低头,无奈地耸了耸肩。她敞开的丝缎袍子下,一件小吊带把该遮的都遮了,身下也套着短裤,不过露了点大腿,哪里是没穿衣服?这迂腐的古代人呐! 漠白还“贴心”地唤来了伺候她的丫鬟们,直到确定她已经梳洗完毕了,才结束在屋外伫立望天的状态,走进屋内。 “你确定将‘长生军’都带走?还有那个落枫?”漠白遣退了一干人等,只留下一个扶夙在旁伺候。 他们今日便要上路前往帝京,因此他特地早来再次向瑾越确认一遍。其实将整个“长生军”都带走他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这支队伍本就直属于她,多些人保护她也好。他比较介怀的倒是那个落枫。 这落枫是几年前突然主动来投靠的,他在江湖中已经有了名气,再怎样也无需跑到这北陵将军府来讨生活。席将军热情地接待了他,可他却只愿为席瑾越效力,只收普通大夫的诊金,其他人出面求诊,即使是席将军,他都要开个天价,还不一定乐意。若不是这些年来他始终没做出什么背叛瑾越,或是损害将军府的事情,医术也是无人能出其右,漠白也不会容他留在将军府。 即使瑾越愿意让这个来历不明的落枫知道长生军的存在并为他们疗伤,但此次他们前往帝京,却是一点差池都不能出。 “已经没有‘长生军’了,他们以后都只是我的隐卫罢了。既然这群傻子愿意跟着我卖命,我还是养得起他们的。左右不过四五十个人,爹爹没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她漠然看着透明的杯子中浮沉的茶叶,只露了半脸的面庞没什么表情,“至于落枫,他既然不愿意说明来历,也就随他去吧。他这几年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倒是帮了我不少忙,便暂且信了他只是单纯的想效命于我。去了帝京就派几个人盯着他,他的医术还是很管用的。” 漠白点点头,明白她有自己的决断。虽然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未有什么改变,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可能是日益美好,不覆面纱时便会让自己失神的脸庞,可能是日益成长,逐渐显露出女性气息的身躯,也可能是,她眼眸中已然泯灭的波澜。没理由的,他觉得有些悲哀。 “小姐”始终静静侍立一旁的扶夙突然出声,握着瑾越的手臂跪倒在她的身侧,“也带上扶夙吧。我照顾了小姐这么久,换个人来,小姐定然会不适应的。” 瑾越看向她,有些惊讶:“我前些日子才许了你和那门房的亲,可是厌了他?我本就觉得他配不上你,你却偏要那小子。我再给你挑个将士的公子可好?那楚校尉的长子可好?他虽然军衔低了点,但为人诚恳,武功也扎实” 她正琢磨着再为扶夙找个靠谱的爷们,扶夙却红了脸,慌忙打断她,“不是不是!李哥哥很好!只是相比之下,我更想跟着小姐!” “跟着我?”她心中斟酌了一下如何劝说,答道,“你可知我们此去帝京是不打算回来了?”她所背负的仇恨,直指大炎龙椅上的那位,若是成功,全身而退,下一步便是南下,若是失败,自然这条命也就交代在那里了。不论怎样,这北陵她是回不了了。她爹爹是大炎的将军,忠心护国,这些年来他包容她的动作,即使不知她的身份,又岂会猜不到她的意图?她已将爹爹拖累太多,不能再让他在这浑水里淌得更深了。 “扶夙知道!”这个姑娘沉默片刻,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眼神煞是坚定。 她因这战乱,十岁不到便亡了父母。将军府收留了她,让她照顾c陪伴小姐,眨眼便是十多年。十多年来,小姐从未嫌弃她笨手笨脚,从未打骂过她,也从未让其他人欺负了她去。她也才二十几岁,却可以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心中对小姐是既尊敬,又爱护,偷偷地将小姐当成妹妹来看待。她自然是忠心耿耿,小姐也给了她无以复加的信任,处理事务时也从来不屏退了她去。 扶夙不知道瑾越的目的,但她知道,那定然是一件危险c困难c甚至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愿意跟着瑾越,哪怕前方是万丈的深渊,她也愿意跳下去。她只想,一直照顾c陪伴着她的小姐! “罢了。”瑾越看扶夙的眼神,就知道这姑娘是劝不回来了,“那我就遣那门房去帝京将军府看门吧。” 话音刚落,扶夙的眼中就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口中直喊道:“谢谢小姐!” “谢就算了,去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的东西,顺便去告诉你那李哥哥。”瑾越淡然回答,眼中却含着一丝笑意。 扶夙应了一声,当下便欢快地干活去了。 瑾越轻叹,摇了摇头。不知这一个两个怎么想的,她都把此去的危险告诉他们了,还偏偏要跟了她去,这拖家带口的不像是去冒险,反而像是去旅游了可是心中却有那么一丝的喜悦,虽然一闪而逝,却是切切实实。 她一抬头,却见沈漠白一脸含笑地看着她,黑瞳里波光粼粼。 “做什么?”她无奈地问。 “你还是很温柔的。”这一句话差点让瑾越一口水喷到面纱上。 “我要是真的温柔,就不带她去了。”瑾越顺了顺气,回答道,又变回了那个冰冷漠然的样子。她从来都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真正拥有的,这些人,这些事,不过是因自己又平白地活了这么一次,而生出的贪念罢了。 而她所做的,就是不断地斩断这些贪念。如此,在失去的时候,便不会悲哀。 “走吧,与爹爹告别。” 虽然早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但是真正要走的时候,瑾越的心中还是闷闷的。父女俩的角色像是反过来一样,席彻皓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看着瑾越的脸庞,听她说话。她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叮嘱了好些事情,从军务到政务,从府内事宜到生活事宜,似乎这辈子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似乎要把这辈子剩下的话也都说出来。 末了,席彻皓笑了笑,大手摸了摸瑾越的头,轮廓坚毅的脸庞上此时覆满了柔情。他说道:“好了,越儿呀!这么多事情呢,我是记不下来的,也管不了。这除了军务以外的所有事情,还是快马送给你,你来管你若是管不过来呢,拖那么几天也无碍。等这边安宁一些了,我就去帝京看你。你平常用惯了的物什,多带些去,帝京的工匠c裁缝,不一定会做,再教他们又要费心” 只见他说得煞是轻松,欲图装作不明真相的样子,但这叮嘱却已将他暴露了。 瑾越红了眼眶,扑到席彻皓身上,就如年少时一般,喊着:“爹爹!”清越的嗓音已然带了哭腔。这么多年来,只有在席彻皓的面前,她才是这么一副小女儿的样子。 席彻皓则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不就是去帝京玩一遭,你这么大人了也该出去走走了,老闷在这北陵州也不好。又不是不回来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他故作轻松地安慰着,却又忍不住说道,“你娘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九泉之下定然安心。不过你有时也该停下来想一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毕竟这是你的人生走吧,好好照顾自己!” 瑾越无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戴上纱笠,上了马车。 沈漠白坐在前方黑马之上,向席彻皓抱拳致意。席彻皓颔首,目光炯炯。 一行人便从将军府门前向南而去,渐行渐远。 ------题外话------ 不好意思朋友们,十一又双叒叕忘记更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记性好一点了 于是等会就把明天的章节定时传了否则再拖更真的就不知道该何时才能申请签约惹 不能签约就不能有更多的曝光率就不能遇到更多可爱的读者问题就大了! 早点睡吧朋友们,晚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一)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鹧鸪天》 天和十五年,初夏。帝京,皇宫宁熹殿前。 夜晚的天空煞是明净,无风,零零碎碎的小星布满了夜空,安静地闪烁着光芒。但这天上的光芒却已然被人间的灯火掩盖,败下阵来。宁熹殿前的露天广场上,两步一盏灯笼,明晃晃地将整个场子照亮。广场正中搭着一个宽广的平台,平台两旁放置着好些矮桌软席,此时已然坐得满满当当。而长庆殿内也置了几排桌椅,座上众人借着着长庆殿高起的地势,便能将殿外的台上台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一场宴会! 然而此宴却煞是奇怪。这殿外的,尽是女眷,这殿内的,大炎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到得齐全,再加上皇帝与太后,也就这样六人。这六人的情状也很是奇怪,慕沉与太后一脸笑意,特别是年迈的太后,嘴角总含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她的孙儿们后背平白生出一丝寒意。而这年仅八岁的惠宁公主慕瑛,与她的三位哥哥并坐着,稚嫩的脸庞毫不掩饰地呈现一副看戏般的表情,托着腮,观察着三位哥哥的神色。 而这三人,虽然长相风姿都各有差异,此时却齐齐露出无奈且不耐的神色,心中皆想着:皇祖母此番设了这个局,不就是想逼着久久不立正妃的他们在这些官宦女子中择几个皇子妃出来?还以为过了这许久皇祖母早就放弃了,可见其逼婚之心不死啊! 而这台下的千金小姐们,个个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正襟危坐,可一双双眼眸却时不时往这殿内瞟。在明着暗着送了一茬又一茬秋波之外,她们还在心中暗自比较着这三位皇子,斟酌着心中如意郎君的人选。 靖宁大皇子慕珉,敦厚儒雅,才智不凡,相貌气质皆如天上谪仙般俊秀而威严。更别说他是皇家的嫡长子,虽说没有这长子定然继承皇位的规矩,但这几率也着实不小。可惜他几年前纳的这侧妃,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徐思媛,这徐思媛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份,都是在场大多小姐们比不上的,听说为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与她共侍一夫定然讨不了好去,更别说踩下她成为大皇子的正妃了。因此大皇子也便成了只可远观的一位。 崇宁二皇子慕珲,静谧温和,相貌也是万中挑一的。可因他并非皇后所出,地位在这三位皇子中便是最低的,始终不受重视,只在朝中任了个不轻不重的文职。而且不论是才智还是能力,相貌还是气势,都难以与另外两位皇子相比,这继承君位的几率可谓小之又小。但即使如此,嫁与他,等日后他封了王爷,做个王妃也是不错的。二皇子虽有两位侧妃,但都没有硬气的靠山,争起来也好对付。二皇子便被诸位姑娘放在心中的待选之列了! 承宁三皇子慕珺,温柔活泼,其容貌恰似那山间的精魅,使人在恍惚间就被夺了神去。虽然顶着这么一副漂亮精致的皮囊,但他的武功却是过人,御前的高手也无法在他手中撑过一时半刻。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皇子至今未娶妻纳妾,甚至有传言说至今未有女人能爬上他的床榻,这便让一些心怀春心的官家小姐们止不住遐想,自己是否能令这皇子见而心动?这三皇子,悄然成了在座小姐们关注的焦点。 兵部尚书之女顾可馨端坐在左侧的首位,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止不住往这殿内的紫袍男子瞟去。那提壶倒酒,举手投足之间,每个动作都能惹得她心中震颤,可惜那双酒气氤氲的温柔眸子从未朝她,或者说朝这殿外,瞟上那么一眼。 她心中挫败,却也暗自安慰自己: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的。 正暗自神伤着,却听到身侧两位小姐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说道:“你瞧这右首,现在还空着。虽说还没到宴会开始的点,但大家定然都是提早来的。这般连皇上都到了,她却还没来,也着实无礼。” 另一个则回答道:“可不是!可是奇怪的是,我看各部尚书家适龄的小姐们都到了呀,徐思媛已然嫁了,即使来了也是坐到大皇子身侧,又有谁能坐那右首?”现在的帝京朝堂上,家中有适龄待嫁女子的,官位最高的便是几个正三品的六部尚书,其上的,不是早已将女儿嫁出去的高官,便是居于封地的郡王。 顾可馨闻言,向对面望去。果不其然,右侧首位空无一人。而往日里总与自己争胜的礼部尚书的女儿李妍柔,此刻却是坐在第二个位子。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厉害人物要来?她想着,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且不止她,场中诸小姐都暗自关注着这个位子,想看看这右首之主是何许人也。 已被多位小姐暗系芳心的慕珺却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只自顾自喝着酒,完全未放半点注意力在这台下的莺莺燕燕身上。他提壶倾注,指尖白玉杯与杯中美酒皆通透澄净,烛火之下,手指的影儿透过薄薄的杯壁打在杯底。他提杯欲饮,却被一只纤白的手按下。 “三弟,你素喜美人。怎么今日一场子的美人摆在你面前,你反而只顾喝酒了?难道这些小姐们的姿容还比不上南风阁的歌妓?”慕珉笑着,顺手取走那酒杯置于桌上。 慕珺则回以轻笑,一探手取回了酒杯,说道:“大哥呀,这南风阁里的姑娘,可以只看不娶。今日这宴上的姑娘,若是多看了几眼,可就要被逼着娶走了。”他自顾自喝酒,不就是想尽快醉了好脱身离开? 慕珉听了,点点头道;“是这个理。所以今日这宴上的姑娘,你都不打算娶?” 慕珺正打算应了,在话将出口的前一刻突觉不对。这分明是他们兄弟间心知肚明的事情,怎么无故问着一句?他便看了慕珉一眼,却见他的大哥嘴角挂着微笑,往日深沉无底的双眸此时却闪着波光,似有掩盖不住的喜悦期待从眼底溢出,甚是明亮。 有诈!太反常了! “皇兄你呢?今天突然对这些千金小姐感兴趣了?”于是慕珺不答反问。 慕珉轻笑,知道是骗不了他这个弟弟了:“你看这右首,是不是还空着?” 慕珺望去,疑惑道:“是空着。”可是这于他又有什么干系? “你再看座上众人,尚书家的小姐们,是不是都来齐全了?” 他刚想回“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来齐全了,我又不记得她们”,一丝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使得慕珺也亮了眼睛。“你是说,是她?” 慕珉笑而不答。如今在这帝京,除了身为镇国大将军之女的她,谁还能在身份上压了众部尚书的女儿,让这宴会为其留下首座?慕珺自然也在刹那间便想通了这一层,当下欲起身向外冲去寻她,而慕珉则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番动作一般,牢牢压住了他的肩。 “别吓到她。”他的眼中闪着柔和的光泽,是将所有的急切压下了,只求能与她有个恰当的重逢。 慕珺沉默片刻,却也妥协了。他卸去肩上的力道,依旧懒散地把玩着玉杯,却不再斟酒了。他知道他们兄弟俩的这份情,无非是儿时留下的单方面的执念。而于她而言,帝京可能只给她留下了痛苦的回忆。随着年岁渐长,接触的政治风波渐多,他也明白了当年她的落水,可能仅仅是为了脱身。可她一个八岁的女孩,因为成人的纷争被困他乡,无奈之下只得自残脱身,她心中,该是怎样的苍凉? 他见身侧的慕珉已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却也明白慕珉是懂得这份怜惜的。本应亲密无间的兄弟俩,因为同一个幼时的影子生了间隙,却也因具有一份同样的执着而又显得亲近。 “你倒是愿意告诉我。”他说道。 “你总会知道的。”慕珉淡笑。 很快便是这宴会该开始的时间了,在已经有人开始急躁之时,这宫门之中终于款款走来一道身影,便将殿里殿外众人的目光一道吸引了过去,诸小姐闲谈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待到那身影清晰起来,众人愣了,她也愣了。 只见来人内里着了一席正红宫装,简洁明了的裁制却将姣好的身形显露无余,银纹宽带细细束在腰间,更显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其宫装外罩着一层轻薄的纱衫,柔和了这过于明媚的颜色,也为她平添了一抹温柔的气质。向上看去,乌发于脑后绾作寻常发髻,饰以通透的白玉簪,脸上却覆着一块白绸,将双眼之下盖了个严实,只可见得两弯罥烟眉与一双清浅的眸子,美眸中却是一派冷然淡漠。单看这眸子,便将周身的明媚温和之气尽数打破,即便是这等正红也显出几分寒意。 瑾越见这殿内殿外的奇怪状况,便知道自己中了太后的计。 她今日午后才到帝京,自觉行踪隐秘没惊动什么人,但还是没能逃过慕沉的眼睛。没过多久太后就一封诏书下到了将军府,令她晚上赴皇宫参加宴会,便没有其他的内容了。她只当是皇家令她代替尚在北陵的爹爹,为她接风洗尘的宴会,这般才穿了正式的装束,准点前来。但看这殿外齐坐平台两边的妙龄少女,殿内整齐向外的桌椅,不正是那前世选秀比赛的情状?若这不是为殿中坐着的那几位皇子选妃,还能是什么? 幸亏她平日里的着装本就简约,所以身上这一身虽是作为正装用以赴朝面圣时穿着,放在这些盛装出席的小姐们当中也不至于太过夸张,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当然,别人怎么看她她并不在乎,但是她很不喜欢被别人盯着,更不喜欢无故被戏耍! 瑾越面上又冷了一重,脚下却是不徐不疾地走向了场中唯一的空位。虽然半脸皆被遮盖了,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周身的寒气,以至于路过的小姐们皆身子一僵,不敢再明里暗里地盯着她的脸庞。 而宁熹殿中,曾见过儿时瑾越的众人面面相觑。 当年那个温和乖巧的将军小姐,却是去了何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二) 这殿中的众人自然不会想到,当年瑾越装作那乖巧可人的样子,无非是为了更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尽量不招致大炎皇室众人的怀疑。可如今已然及笄成人,自然没必要再掩饰自己真实的性子。 戌时一到,一太监便揣着尖利却嘹亮的嗓音,喊着:“宴会启——” 刚入座的瑾越便与众官家小姐一起,起身向殿内众人行礼,慕沉与太后答礼后,众小姐复又坐下。 已是满头银丝的太后端坐在慕沉之侧,朗声说着宴会开场的言辞,话语中说明了此次宴会的目的,乃是为了“令诸皇子熟悉京中闺秀”,为今后“充盈宫室,为皇家开枝散叶”做准备。这便证实了瑾越先前的猜测,此次宴会实实在在就是一次选秀!然而太后言语间时时向她望来,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她更知太后的确是故意不在诏书中告知此事,而这宴上也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虽然气愤,但她也实在对这玩心奇重的老人恨不起来。当年太后对着才满八岁的自己,就欲图“拐”了她作孙媳妇,如今看这阵势,这老太后为孙儿觅媳的爱好真是一点没改。不过似乎也正如她所得到的消息以及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太后的企图始终没能得逞。 瑾越跪坐席上,百无聊赖间抬眼望向殿内遥坐着的那排“评委”,却见这三四位皆将目光望向她的方向,即使不是明着看她,余光也时常向这个方向瞟来。她也不避,坦然扫了一眼,便移开眼去。她的面上了无波澜,心中却想着:当年那些个少年,如今竟长成了这般模样。 她记忆中那些青涩的孩童,一个个都已长成了龙凤之姿,但他们周身的气质却未有巨大的变化,以至于瑾越只看了一眼,便将他们分辨了出来。慕珉,慕珺,还有当初那个不甚起眼的慕珲,虽各不相同,但她毫不怀疑这些慕家的子弟如今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此,他们便都是她前进路上的威胁。 “瑾越,怎么这般迟来,可是进宫的路上生了什么变故?”太后讲话毕,却不宣布开始,反而当着众人的面亲昵地唤起她来,明亮的眼中盈着慈祥温和的笑意。 瑾越心中无奈,早知太后不会轻易地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她答道:“并未有什么变故,只是太后诏书中只说戌时开宴,小女也没料到是此等宴会。”她将“只”和“此等”咬得格外清晰。言下之意,你既已坑了我,就莫再追究我迟到找我麻烦了! “那便好,你今日刚从北陵回来,舟车劳顿的,哀家便召你来赴宴,是哀家考虑不周了。不过你自幼长养在北陵,与帝京的小姐们也不熟识,这般也正好熟悉熟悉。这些日子住在帝京,有什么缺的,或者想要的稀罕物什,都告诉我!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顶撞了你,也来告诉我!”太后似乎对此也不甚在意,话锋一转,突然旁若无人地叮嘱起来,关心c爱护溢于言表,俨然一个慈祥祖母的形象。但这却是出自她的真情实意。 她本就喜欢幼时瑾越的乖巧伶俐,而年幼的瑾越又两度救了她心爱的皇孙。虽然今日一见,长大后的她已是性情大变,还不知为何覆了面纱,她也只猜是因为突然失了武功,受的打击太大,更让她心生怜惜起来。加之席彻皓的军功与几经证实的忠诚,她对瑾越真是不得不疼爱!然而,这也让她更想把此女变成自己的孙媳妇!别说什么“召她赴宴”“考虑不周”,这宴本就是她几天前得知瑾越从北陵动身返京的消息后,特地为她设的。而如今看慕珉慕珲慕珺这三个小子直勾勾的眼神,这宴真真是没设错! “谢太后娘娘厚爱。”瑾越却没什么受宠若惊的反应,只淡然的行了礼,谢了恩。 太后的此番话无疑向众人点明了她的身份,又引来了一波含蕴复杂的目光,引得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本就厌恶各种注目,也因此早年就养成了人前覆面的习惯,基本时时刻刻都遮着半脸,像今天这样集中的注视,她已经很久没体验到了,也就格外的不习惯。 太后也不在意瑾越的冷淡,朗声宣布道:“这便开始吧!” 于是乎,一场争奇斗艳的聚会就此展开。原来,这场中的平台,就是为了让众小姐们展示各自的技艺所设。这些帝京的千金小姐们也就按着原先排好的顺序,依次粉墨登场,皆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以期夺人眼球,得到皇子们的青睐。一时间,香风阵阵,彩袖飞扬,台下众人虽互相之间皆是竞争对手,却因素来相互熟识,且料想能够真正嫁入皇家的至多也就那么几人,没必要为此撕破了脸皮,也就好生维持着面上的亲昵与和平。众人皆一边观赏着台上的表演,心中暗自思忖比较着,也一边与周围小姐轻声嬉笑,推杯换盏,敬酒致意。 瑾越本不知有这么一回事,当然没有什么展示才艺之说,也就乐得清闲,支起半臂歪在这面前的矮桌上,看都城的这些地位尊贵的小姐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出一台台精彩绝伦的表演。殊不知,她那懒散的模样,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些小姐们平日里闲来无事,闺阁之中也就琢磨这些琴棋书画,也因家境优渥技承名师,因此无论哪个单拎了出来都不会差。但这许多琴,筝,笛置于一处,许多书,画陈于一堂,各色舞姿展于眼前,不免使人审美疲劳,也难体会到每个表演的出彩之处了。唯有两人,还能在这花丛中显得出挑。 其一便是坐在瑾越左侧的礼部尚书之女李妍柔,开场第一个表演便是她的琴曲。当时只见她一席湖绿纱裙,怀抱古琴,娉娉婷婷地上了高台。待到安稳落座,她纤手轻拨,一声声悠扬的琴音便回荡开去,环绕于场上,直教人心神沉静。行进到末了,她却一反寻常琴曲的低沉舒缓之态,弹拨出欢快活泼的节奏来,以至于听者皆随着她的琴声心神飞扬起来。直到她最后戛然收音,端庄施礼,复抱琴而下,众人才发现这场中已然安静许久,自己也只顾欣赏那琴声,而没将注意力放在此女同样静美出尘的容颜之上。 李妍柔安静地回到座位,却丝毫没因技艺出众而显出骄傲之态,她只不着痕迹地望向宁熹殿中遥坐着的儒雅身影,见后者的脸上不见厌恶,反而隐约含有一抹赞赏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敛眉看向眼前的这一方小桌。回首之时却见身侧的红衣女子正斜倚着桌子望着她。女子灼灼的红衣,素白的绸,加上周身寒冰似的气息,直让李妍柔心中暗自将她比作了那来自九天之上,生人勿进的神女,也就一直不怎么敢看她。如今目光相对,更是心思震颤了。 “怕什么?”瑾越自然看出了她的惊慌,却丝毫没有自觉,还觉得莫名其妙。 李妍柔听得这清冷的嗓音,却见瑾越眼中不复入殿时那般冰冷,只是比常人漠然了几分,也就平静了心神,答道:“只是没料到席小姐会与我说话,有些诧异罢了。”那神女之类的比方,自然只能偷偷压在心里,不能说出口的。 瑾越也不在意,只说道:“你的琴弹得不错。”这琴艺能与落枫比拟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且这小姐虽然敬小慎微了些,性子却是清淡讨喜,她也就不自禁出口赞赏一句。 李妍柔心中惊喜,觉得这将军小姐却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冰冷,当下面上含羞,回以谦辞。之后除了欣赏其他小姐的表演外,也就时不时与瑾越说说话,告诉她这场上的姑娘是何许人也,也向她说说这些姑娘之间的关系。 在她的介绍下,瑾越终于不是瞎子忘天窗,看得不明不白了。也了解到李妍柔乃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而另一个技惊四座的小姐,则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顾可馨。 这顾可馨与其他展示书画技艺的小姐们一起,于表演开始时便在平台尽头早已安置好的桌子上泼墨作画。虽然只安静地起笔落笔,却因她本身容貌姣好,又穿了一席鹅黄襦裙,更衬得脸庞明丽动人,把台上展示歌舞乐器的小姐们的风头夺去不少。待到表演进行到末了,这些写字作画的姑娘才一个个上前将临场而成的创作展示出来,并讲解一番。 顾可馨自然而然地成了最末一位。当宫女将她的画卷打开,观者无不心生赞叹。只见这足有一人长的画卷上绘有各色花朵,参差错落地排列着,每朵虽各不相同,却是同样的栩栩如生,生出秾丽娇艳之感。大略数数,似乎足有百朵。而右上角更题有“花团锦簇”四个娟秀的大字,更是将她的书法功底一并展现了,力压前面众人一头。 “春花将尽,小女便将这百朵春花绘于纸上,以期其永驻。也恭祝我大炎如繁花一般,繁荣昌盛!”她盈盈施礼,一番话说得甚是讨喜。 “好!朕有赏。”慕沉爽朗一笑,便鼓起掌来,众人也随之附和。 顾可馨谢了恩,回了座,嘴角忍不住挂起得意的笑容,心想着:不枉我在家练了这许多遍。 瑾越心中却有些失望。她本对兵部尚书之女还有些期待,但从这顾可馨的表现看来,虽然书法绘画的功底是无可挑剔的,但为人却有些娇气,并不如李妍柔来得大方得体。可能他爹虽是军事上的行政长官,却到底是个文职。 这一场宴会,倒也让她饱了眼福c耳福,原先心中的不郁也消减了不少。瑾越早知这个时代的风气,有点像那前世的唐朝,民风开放,即使是女子也没有受到太大的限制,也能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甚至主动追求异性,此番更是对此有了深切的感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三) 在场的众小姐都登过了台,再无谁人上去。瑾越料想这下一步该是“评分”环节了,便从从容容地等着,也倒了酒递入面纱下,小酌一两杯,真是悠闲自在。 可能是她身不关己的看戏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使得这太后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又唤起她来。 “瑾越丫头。”太后的声音不响,因这殿内殿外本就空旷,如今大家又已经安静了下来,这声呼唤便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太后请讲。”瑾越坐直身子,向上望去。 “你可有什么才艺,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些姐姐妹妹们的表演已经很是精彩了,小女粗笨,不会什么,就不献丑了。”要说这些千金小姐爱好的东西,她倒是会几样,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在这里表演给众人看。她可不想争这什么皇子妃位,这既麻烦又招人嫉恨的事情,做来多不划算。 太后显然不相信,说道:“此话不然,小女子家的,养在闺阁之中,总有几个爱好。你可是小气了,不愿意展现给我们看?” 她刚想回话继续推了,对面的顾可馨却突然站起身来,膝盖微曲,先后向太后和她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席小姐,在下兵部尚书之女顾可馨,早闻席小姐大名,今日见了小姐,果然不同凡响,也就格外地期待小姐的才艺。可小姐却不愿赐教,可是嫌弃了我们粗笨,看不出小姐技艺的精妙之处?且我们素日里从未出过这帝京,也未闻见什么北陵州的高妙才艺,小姐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顾可馨将礼节做了个十足,面上也十分恭敬,可那双眼中却藏不住嫉妒不甘的光芒。她早就通过宫女打听到太后想办场宴会,从帝京官宦人家的女子中为皇子择妃,也就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日日苦练那书画。帝京之中,除了那李妍柔和已然嫁了大皇子的徐思媛,本就无人能同她比肩。李妍柔性子淡漠,琴艺虽好却过于高妙,能懂的人也少,她便有很大可能能凭着书画夺得魁首。她踌躇满志地来了,却因为席瑾越突然的到来将一切打破。 席瑾越出现的那一刻,这众人的关注便再也没有回到过她的身上!不论这台上表演的是什么,周围的人总时不时看向她去,展眉蹙额,悠然倚案,皆勾得众人的目光跟随。他人还好说,顾可馨可以安慰自己说是好奇使然,可她始终心心念念的三皇子,却无时无刻不望着那席瑾越那席瑾越却装作浑然未觉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关心似的。她的脸还不知生成什么丑陋的模样,才用面纱遮了装作神秘。生长在北陵州那样破落的地方,天天和一些兵士混在一起,定然是粗野不堪,哪能有什么精妙技艺?她便要撕开这席瑾越故作清高的嘴脸,让众人知道她才是最好的! 瑾越听得她一席话,眼眸渐冷。原先太后令她献艺,她推了,可说是不愿与人争胜。可如今这顾可馨站出来,说了这一番话,她若再推了,倒显得她当真身无长计,所以怕了?顾可馨言语间又提到北陵,瑾越又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自傲于长养在帝京,讽刺她自幼生活在北陵那样的苦寒荒蛮之地罢了。且不论北陵是否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荒蛮,这顾可馨的蠢笨却让瑾越惊讶。席将军是为了保卫大炎才长守北陵,这才连带了瑾越一起,而她以此作讽,可不是不尊朝廷功臣?再严重点,安个挑拨离间的罪名也不冤!可是北陵和朝廷间的关系,可是能碰的? 果不其然,听了她这话,慕沉与太后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起来。可那顾可馨却丝毫未觉,她见瑾越不说话,还当是瑾越不敢应对,愈发的得意洋洋。 慕珺心下厌恶,正欲出口,却被慕珉止住。 “让瑾越自己解决为好,此事你我不便出面。”慕珉的脸上也是一派不郁之色,可见并不是不想为之,只是受身份所限。 他们都知道,顾可馨是争胜之心使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说者无心。可这听者若本无意,或者明明看破了却也装作无意,此时慕家若是出面,就会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倒让这挑拨离间成了真。也因此,虽然慕沉与太后都心中光火,却也暂且忍着,不动声色,待看瑾越如何应对。 慕珺又怎会不懂这个?只是他看不得瑾越受任何委屈,所以将这一切抛在一边,不想理会罢了。可如今听了慕珉的劝,只好握了拳,暂且作罢。但他的眼眸却依旧凝望着瑾越,若是让他见到瑾越的眉头皱一下,便什么也拦不了他。 可在此时,瑾越却笑了。那笑声如银瓶乍破,清冷冷冲破众人心上压着那层阴翳,直入内心深处。 “好呀,我便让顾小姐看看北陵州独有的才艺!” 说着,她站了以来,径直上了台,正红袍带曳出一派狂傲的弧度。行至台中,她站定,向那宁熹殿上遥遥一拱手,便出口道: “皇上,可否借剑一用?” 宁熹殿众人眼中闪现惊喜,父子三人脑海中皆浮现起当年西山猎场上,那凭一己之力执剑斗熊的红衣身影。记忆中红衣女孩的残影逐渐与眼前这抹红重合,他们的心中不由响起一个声音:她竟未失武功? “自然可以。”慕沉大手一扬,示意身侧宫人将佩剑送去,“此剑名为‘寒渊’,当年你就是用这柄剑救的珉儿。如今再用它,最适合不过。” 瑾越道谢。待宫人送至,她接过剑来,当下翻动手腕,引得那似玉非玉的剑柄绕着手腕转了一圈后,复稳稳地落于掌心。这剑柄的触感依旧如当年那般温润,只是再没有澎湃而出的吸力和内力贯透剑身的嗡鸣。奈何离得太远,殿中没人觉察。 瑾越敛气凝神,提起剑遥遥指向宁熹殿内,龙椅之上坐着的慕沉,杀意悄然散出。但只一瞬,她便骤然舞动起来,那泛着银光的长剑如游龙一般,划破暖红的烛火,割裂沉闷的夜色,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翩飞的残影。观者望来,只见一道即现即隐的银色屏障,环绕着那道纤细的红色身影,毫无破绽!再看那执剑的身影,飘然矫然,素手握着那剑柄,看似娇柔无力,出招却果断而凌厉,剑剑皆现破空之声! 她脚尖轻点,凌空腾起,剑尖横横划出一道银弧。下一秒,她却如断翅之蝶一般飘然落下,收剑旋身,复又闪电般出手,携着那雷霆般的气势,往那虚空中某处,轻轻一点。 在座的小姐只看得那剑招的流畅凌厉,身姿的矫健优美,而会武的人,见了这一招,却齐齐心中一惊。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刚刚那一横扫,恰锁在常人的脖颈高度,这敌方必然持武器格挡。而趁这格挡之际,她却如此下落,盯了那肘间的空处,疾刺出这一剑,正是点在那喉头的位置。这剑招,虽悦目美观,然个中凶险,却是隐藏在那看似花哨繁复的招式之中,剑剑杀机!在场武者无不心中暗想,若受这剑招的人是我,可躲得过去?如何躲过?如何反击? 正想着,瑾越再度变招,却是翻飞而起,在空中陡然向下刺去。剑尖还未及地,她便在空中一个挺身,纤腰柔弱无骨,脚尖才一触地便一个滑步,如离弦的箭一般退了开去。观者便又是一惊,她这变招,却是封死敌手的退路,若此番杀招还未得手,她也早已留好后路,如此急急退了开去,躲过敌方的反击!又转念一想,若是这般招式都未能致对方于死地,必是武功远高于自己,或是有过人之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瑾越复引剑划过地面,同时脚下用力,斜着身子旋转出一个圆满的圈,同时借力而起。待到卸去了后冲的力道,她舞出一个剑花,再度凌厉而来,却又是另一套招式,同样的瑰丽而凶险,只惹得观者心惊肉跳,却又啧啧称赞。 舞台之上,红衣翩飞,如那烈烈的火光,带着烧尽一切的热度,狂傲而起。却又见那烈火的中心,埋着寒冰似的冷焰,撕破了热烈的外衣,透出阴冷的杀气。那白绸之上,浅眸之中,冷漠依旧。 一场剑舞,使众人皆觉得赏心悦目。却有一人,寒透了身躯,僵硬了肢体,无法挪动一丝一毫。此人,正是那坐在左首,片刻前还自鸣得意的顾可馨。原来,除了起势的那一瞬,瑾越这场剑舞无论舞到何处,这周身的杀气,皆锁在她一个人身上!休道无人关注她,便是有人瞥见了她,见了她一脸惊怵,也无法得知缘由。因这杀气,本就缥缈无形,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得以感知。 直到瑾越骤然收势,所有的杀气才尽数散去,归于无形。顾可馨瞬间瘫软了身子,一双手战栗着,却是连扶住矮桌的气力都没有。 “这便是北陵独有的技艺!”能动人,更能杀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四) “这便是北陵独有的技艺!”瑾越望向殿上,如此说着。她垂手持剑,额角布着些细汗,气息微喘。 慕沉心中了然,对瑾越更是赞赏。北陵州因与那匈奴比邻而居,连年战火不断。这北陵的子民,除了过于老的少的,不论男女,皆能杀敌。瑾越这是在告诉他,北陵凶险之甚,以致于就连闺阁才艺,都无不带着血色。而这一切,皆是为了拱卫大炎! “朕明白了。此剑舞甚好,下去吧。”慕沉心中感叹:席彻皓,你当真生了个好女儿! 瑾越明白目的达到,便施了一礼,转身就欲下台。 “休走!”却听得一俊爽舒朗的喊声,从宁熹殿的方向传来。 她凝眸望去,只见一道短短的银光,携着一紫袍身影飞来。瑾越当下挥剑格挡,只听得“铛”的一声,那银色物什便击在剑脊之上。瑾越这才看清,那银光是一根银筷,而这道紫袍身影,正是那本该端坐于殿上的慕珺。 原先隔得太远,也因没有留心,瑾越未看清这三皇子的面目,而如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臂的距离。这男子的形貌,便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身前,慕珺的眉目清朗灵秀,褐瞳如那无云的天际般清澈。他的面庞线条柔和,白皙更胜寻常女子,却也不失男子之英气。这一席紫袍穿在他的身上,也是一派的中正雍容,却也同样透着那山间精魅般的灵气。 瑾越也不由愣了神,虽然她立马清醒了过来,并暗骂自己一声“花痴”。 “妹妹,与我切磋切磋。”慕珺一笑,眼眸似吸却了天空中所有星辰的光华般耀眼而璀璨。 他也不待瑾越同意,便手腕翻动,手中虽仅仅是一根银筷,却如雷霆一般,直击而来。瑾越只好挥剑应对,两人闪电般交手几招,却也旗鼓相当。但瑾越的手腕却有些轻微的c难以察觉的颤抖。 “好!”在瑾越又以巧劲化解一击之后,慕珺惊喜地喊道,趁着瑾越挥剑露出的空处,复出招点向剑颚。却因被引起了些争胜之心,他不经意间下手稍重,手中灌注了些内力。 “铛啷”寒渊剑在慕珉惊愕的目光下脱手而出,掉落在地。而持剑的那只纤手上,却有一道血流蜿蜒而下。鲜血一滴滴落下,在红衣上晕出深深的几点,妖冶异常。 慕珉立马窜上前去,携起瑾越的右手查看。只见虎口位置撕裂了一道口子,伤口甚是狰狞。他手忙脚乱地从袖中取出一瓶伤药,也不管这药多稀罕,启了瓶就往伤口上撒去。 这药本就灵妙,当下血就止住了,却疼得瑾越抽了一口冷气。 “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怪我手重鲁莽,对不起”慕珺说道,并不放开瑾越的手,也毫不掩饰眼中的疼惜之色,又向宫人喊道,“快!传御医!”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不用宣了。”瑾越忙朗声止住那正欲奔往太医院的太监,又压低声音对慕珺说道:“伤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你的药好,已经无大碍了。” “不可,总要看过才放心。”他又遣那宫人去传。 “我不喜欢被男人碰,我府里有女医,回去看就好。”瑾越只好这般说,并抽了抽手,示意慕珺放开她。 慕珺稍讶异,却也松开了她的手。在再次确认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之后,他叫住了宫人。可一双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色复杂。 瑾越被他盯着不甚自在,问:“你做什么?” “你”他有些犹豫。 “我没有内力。”她轻叹,证实了慕珺正欲说出的猜测,“方才那剑舞,单纯剑招罢了。” “对不起”他又轻声道歉,心中十分歉疚,觉得自己不但自以为是,以致伤了瑾越,还揭了她心中的疮疤。而当初瑾越失去内力,也是为了救他一时间,慕珺心中压抑,责怪自己三番四次使她受伤。 瑾越看他本明朗的脸庞布满歉疚之色,脑海中浮现起他年幼时那活泼稚嫩的模样,心中觉得,还是微笑的表情更适合他些,便下意识想把这层阴郁之色抹去。于是,她伸出未受伤的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鬼使神差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别难过了。”虽然白绸挡住了浅浅的笑容,她的眼眸却在笑意之下融化成水,生出一番别样的温柔。 慕珺当下愣住了,脸庞之上霎时绽放笑容,如冬日的阳光般暖入人心。她没有怪他。只是这样一个想法,就足以让他的心情从寒冬走向暖春。 他心中微动,突然出口道:“妹妹,我莽撞伤了你,理当向你赔礼道歉。这个,送你可好?” 瑾越正想推辞,一低头看到他递来的那物什,僵住了心中想着:所以这玉佩是可以随便送人的吗?还是说只是他们俩兄弟有这个特殊的癖好? 慕珺掌心里,一块龙纹圆玉静静地散发着微光,除了那系着的宫绦不同,与七年前慕珉曾经拿出来的,一般无二。 四周围登时响起一片由惊愕引发的抽气声,瑾越这才想起两人还站在台上,刚刚那番对战c交谈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而慕珺却在这样的状况下,想把这给正妃的聘礼送给她? 她心中无奈,却见他依旧目光灼灼,平平伸出的手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虽然当众回绝一定会伤了他的面子,但她也是绝对不能收下的。于是乎,她正了神色,说道:“三皇子,我的伤没有大碍,你无需赔礼。你若是用这玉来抵我受的这伤,太重了些,我受不起。但你若是想用它来换我这人,还不太够,你可明白?” 慕珺听了,笑意未减,只顺从地把玉佩收了回去,说道:“是我唐突了,妹妹莫怪。”他此番虽然是抱着希望她收下的心思送出去的,却也没觉得她真的会收,只想把一番心意告诉她罢了,而这丢脸不丢脸的倒是从未考虑过。 瑾越松了一口气,正想下了台去,省的被这殿内殿外一片人盯着,然而身侧又突然出现一颀长的白衣身影。 慕珉轻轻携起她受伤的右手,用一条素白的绸带将伤口细致包着,神情专注,温柔开口道:“我送妹妹回去。” 瑾越正愁没法脱身,又实在不欲忍受这些小姐们欲将她拆吃入腹的目光,忙应道:“好,劳烦大皇子。”她正欲抽回手,慕珉却已然放下。 于是她当即向慕沉与太后告辞,太后面露心疼地抚慰了她几句,责怪慕珺鲁莽,也就让慕珉先送她回去了。两人便并肩而去。 慕珉出宫门前,回首望去,见慕珺依旧站在那台上,也望着这个方向。他回以轻笑。 三弟,你既越界,我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 “把落枫叫来。”瑾越进房坐下,便对扶夙说道。 扶夙本就心细眼尖,见瑾越右手之上缠着一条白绸,上面还渗出点点的血迹,当下奔出房去。没过多久,落枫就衣衫不整地被她拉了进来。 可落枫却并不在意,袒露着大片的胸膛,也不管头发散乱,就冲到她的身前拉起了她的手来看。审视几秒后,他舒了口气,才从容地拿了药水冲洗伤口,一边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皇子皇孙伤了你?还把这种救命的好药给你用了。”他口中这般说着,下一秒却把更贵重难得的伤药抹在伤口上,毫不犹豫。 瑾越疼得皱了皱眉,说道:“是三皇子。他们应当是听了传言的,半信半疑。我舞了一场剑,他可能以为我没失内力,就来与我比试,我不能暴露,只能被他伤了。” 七年前她落入寒潭水,虽然大病一场,还留下些病痛,却也没有严重到伤了武学根基。因大炎寒潭的厉害人尽皆知,瑾越便乘机放出流言来,说她这一病失了内力,从此不能再练气,借此打消慕沉的忌惮。也因此,她不能让皇家的御医切脉诊断,只好扯了个谎,回来让落枫医治。 一句话的功夫,落枫已然周全地包扎好了伤口,这才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也施施然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来喝。刚从睡梦中被扶夙拖起来,一阵狂奔,当真是跑得他口干舌燥。 静默片刻后,落枫却突然问道:“你这般真的值得?”他低头看着茶杯,盖住了眼中复杂的神光。 瑾越只当他在问自己伪装失去内力一事,便答道:“自然。既能让慕沉少些忌惮,又能让慕家对我有愧,日后行动起来也不易招致怀疑,或是因此连累到爹爹。更能以此为借口,解释了我性情大变的缘由,就无需在人前装模作样,何乐而不为?” 虽然漠白对落枫总是抱有一丝怀疑,可她却对他十分信任。这并不是出于落枫几年来的表现,却是在她一见到他时,心中就莫名其妙产生的信任之感。她是一个很相信感觉的人,也因此,只要落枫问了,她就会如实告诉。落枫也该知道,她从来都不会做无益的事。 落枫点点头,敛去了复杂的目光,一双桃花眼又变回了那副眼波流转的样子,只是眼底的忧虑难以抹去。他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吵我睡觉了,若不是看在受伤的是你,他人即使是血流空了,我也是不来的。” 他这般说,自然是想讨个情意绵绵的谢。 瑾越则回应道:“知道你关心我,回去睡吧。”她嘴角含笑,然而被白绸遮了,光看眉眼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这冰人儿!落枫气竭,当下跺着脚就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上)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苏轼《蝶恋花》 帝京,将军府。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繁花落尽,树木的新芽已长成浓绿之色,在地面上盖出些荫凉。清晨时分,空气中还微微有些凉意,水榭亭台之中,一白衣女子静静坐着,手边是一摞摞公文与书籍。 她耐心看着,耳边环绕着古琴悠扬的余韵。这琴声出自对面红衣男子的指下,他的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抹挑勾剔之间,缥缈旷远的琴音便涓涓涌出,绵绵不绝。 阅毕一册公文,她抬头望向亭外的空地,便见一青衣男子执剑起舞。男子身姿矫然,剑随心动,剑招连贯优美而不失凌厉之气,腾挪之间,劲气蓬勃,引动着天地间的气韵。 待到红衣一曲终了,青衣也应声收势,本该是赏心悦目,她却轻蹙秀眉,将手中公文往桌上一放。 “落枫,沈漠白,你们总赖在这里做什么?”离宁熹殿的宴会已过去了三日,这三日早晨,这两人像是约好的一样,一起跑到她办公的地方,赖着不走。这一天两天的也就罢了,这都第四天了,依旧是这个样子。 落枫耸耸肩,理直气壮道:“你手伤了,我是大夫,要时刻盯着你,不能让你过度使用。” 其实瑾越的手伤早就愈合,好得七七八八了。然而这理由冠冕堂皇,让她实在无力反驳,于是转而看向沈漠白:“那你呢?” “我只是找个地方练功而已。”漠白同志依旧严肃冷酷,说起瞎话来脸都不红一下。 “所以你昨日跑到我房里来做俯卧撑也只是您老人家恰好想到我这来练功?”瑾越咬牙切齿。 奈何,漠白并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只横了一眼落枫,后者则一脸纯良地抚着琴弦,煞是无辜。“他来得,我也来得。” “那你呢?”瑾越又转而看向一旁的黑衣女子。她正坐在栏杆上,悠悠闲闲地喝着茶,看着风景。 秋夕宛然一笑,清秀的面庞带着几分柔弱:“小主人,我是来看戏的。” 你倒是诚实瑾越叹了口气,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待手下的方式,往日里许是太随意了,害得她一点威信都没有。 “小主人你放心,我们很快就散了。”秋夕抬头看了看时辰,想着正戏也该来了。 瑾越觉得奇怪,却也懒得询问,便不再理会这几人,依旧看她的公文。 可片刻之后,门房小李拿着封大红烫金的帖子跑了进来。 瑾越抬头看了一眼,皱眉。秋夕抢先问道:“小李,还是那人?” 这小李正是被瑾越连带着带到帝京来的,贴身丫鬟扶夙的未婚夫。他生得忠厚老实,此时正一脸焦灼地说道:“可不是,还是那三皇子的小厮。他已经连着三日带着三殿下的名帖来了,这都已经第四次了,要不要收了?”可他却没看着瑾越,却是向沈漠白望去。 漠白在看到小李的刹那,神色已经不甚好看了,如今听了这话,更是脸一黑,周身气息即刻阴沉下来,吓得小李连忙闭了嘴。 “不收!”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也不过问瑾越的想法。 小李当即应了,逃也似的出去了。在他心里,再去回绝三皇子的小厮一百次也比对着这凶神好。这在北陵的将军府待过一段时日的人都知道,这论威严,席将军是第一的,论谋略,小姐是第一的,但要论可怕,那是非小姐的师父莫属。 其实原先大家都觉得沈漠白只是表面严肃了些,待人还是很温和的。直到有一天,一草原来的刺客闯进将军府伤了小姐,他将其拷打一番,手段残忍到令人只是想起就头皮发麻,而在刺客把什么都招了之后,他还将其手筋脚筋挑短,丢到山坳里去喂狼自那之后,众人就明白了,沈漠白的确是面上严肃没错,但要是有人伤了小姐,他就会从表面恐怖到骨子里。 小李回到大门口,一脸抱歉地将拜帖退回给那小厮,待小厮走后,才叹气道:“皇子殿下呀,谁让你伤了小姐呢?漠白师父哪能让你进去呢?” 而亭台处,原先簇拥一处的众人却是当即四散而去,皆心中愉悦。 秋夕:又看了一次沈漠白发火,我满足了。 落枫:那伤了瑾越的小子没进来,我放心了。 漠白:那伤了瑾越还想娶她的小子没进来,我放心了。 唯有瑾越叹了口气,倍感头疼。本来她也不想见慕珺,但人家身为皇子,郑重其事地递了名帖前来拜访,回绝一两次也就罢了,这接二连三地返回去,也太不顾皇家颜面了不过当着漠白的面,这慕珺的拜帖是别想收了,且事已至此,总不好再派人去要回来。她便叫人去支会那小李一声,若是慕珺的小厮再来,就让他自主收了,找个漠白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再给她。 谁知过了些许辰光,便又有人递了帖子来,却不是慕珺,而是大皇子慕珉了。且慕珉并不是要来拜访将军府,却是邀请瑾越前往他的靖宁皇子府。 此时沈漠白一干人已经放心地各自离开了,自然没有人再来阻止瑾越。她想着若是再拒绝慕家的邀请,恐生事端,便接受了慕珉派人送来的帖子,当下换了衣服,坐上慕珉派来的马车,便往皇子府去了。 装饰精美的马车上拴着铃铛,马车稍一震动,便叮当作响。女子一席白衣,轻纱覆面,搭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她的右手笼在袖中,素白绷带若隐若现。只一瞬,她便进了车厢,倩影不复。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这一切都被远处高楼中一人看在眼里,他的手指骤然收紧,手中酒杯顷刻化为齑粉,归于尘土 —— 马车稳稳地行驶着,驶过了大半个帝京,最终停在了一宅邸的门前。这朱漆大门甚是恢弘,门上牌匾题有五个苍劲而有力的大字——靖宁皇子府。大门两边笔直地站立着两排配刀配枪的侍卫,个个面目冷峻,不苟言笑,令人有种威严压迫之感。 见马车回来,皇子府门口等候的侍女当即上前,打开车门,扶瑾越下了车。守门的护卫也半跪行礼,却并未喊出瑾越的名号,招来行人侧目。令她不由心生好感。 打扮整洁得体的侍女复引了瑾越进入大门,绕过雕饰精美的照壁,又走了一段路,出了正堂,眼前的景致却陡然改变了。不再是满眼的堂皇恢弘,严整气派,而是四处的水榭亭台,曲折回廊,饰以丛丛翠竹,森郁林木,又有涓涓的细流蜿蜒地流过各个院落,直给人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 一路走过,看着这些景致,瑾越也不由心生赞叹。可奇怪的是,除了为瑾越领路的这个侍女,她再未见其他人影。而这个侍女,也是除了几句“小姐请往这边”,便一言不发。 片刻后,丫鬟引瑾越走到一独立院落的门口,开口道:“席小姐,殿下就在里面等你。”瑾越只点点头,正欲进去,却见她并不跟着进来,似乎犹豫了片刻,又道:“小姐,殿下说你爱清净,令府里的下人都不许出来吵了你。” 瑾越心中惊讶,但面上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身进了院子。 侍女见她进去,便也转身离开了,还不禁面带愁容,叹着气。可没走两步,原先空无人影院落里就突然出现一大片人,都冲上来拥住了她,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问着“这小姐漂亮吗?”“你看她对咱们殿下有意思吗?”“这事儿能成吗?” 侍女心里正郁闷呢,又被众人吵得头大,当下喊道:“别问啦!没见着脸!我就没见过这么冷漠的人!我都告诉她殿下为她这般费心了,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唉,咱们殿下,可没见对什么女人这么上过心就连她”正说着,她突然瞥见路口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立马住了嘴,低声说道:“好了快散了吧,等会那人又借机治我们了!” 众人当下会心,四散而去。 这皇子府的下人在外面做了些什么,瑾越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自顾自走进这小院,又穿过竹林中的一道小径,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只见一片格外宽广的湖恰在竹林旁边,其上一半是澄澈的湖水,一半则密布着莲花。或嫩黄或粉红或素白的莲花亭亭立于微风之中,多数含苞待放,也有几朵已然绽开,却也只半开花苞,尤似含羞的女子。对面依湖建着一道游廊,廊中还横出一片,凌空造着一座亭子,而游廊的另一边则是几进屋子,皆雕梁画栋,却又不失雅致清新。 这慕珉倒是好雅兴,好享受。瑾越心中想着,料想他就在湖对面唯一的那间有光亮的屋子里,便绕湖走过,步入游廊。 瑾越已然走到那屋前,却见房门紧闭,便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道温和低沉之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中) 瑾越推门进去,见慕珉一席深黑袍服,端正地坐在书桌后。他从桌上抬起头来,一见是她,居然有些惊讶。 “没料到你会来,先坐吧。”慕珉冲她微微一笑,一派儒雅,俊秀的面庞透出春日的暖意。他并不收起桌面上打开的一份份公文,只不慌不忙地搁下手中的笔,迎上前来。 “大皇子,你找我所为何事?”瑾越干脆地坐下,问道。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使人心神宁静。周围十分安静,可以听到屋外的莺啼,一声一声,清脆动人。慕珉笑着走上前来,却不说话,只用瓷杯倒了茶,推到她的面前。 “大皇”“嘘”他打断瑾越,束起食指贴在唇上,一双深褐色双眸直直地望着她,深深地,静静地,双眼中倒映出她一人,青丝,白裳。 瑾越不解地蹙眉,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那空气中欲图将她包裹的情愫。 真是不解风情。慕珉心中一叹,嘴角却忍不住挂上一丝宠溺的微笑。心中的思念打开了出口,叫嚣着要喷涌而出,他小心地克制着。 “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他低头,为自己倒茶,“那日太纷繁,未能与你好好说话。”记忆中的女孩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在没有他人打扰的环境里。虽然她有了很大的不同,但似乎,又像是从未变化。 而答复他的,是瑾越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殿下想问我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她并不是不明白慕珉的想法,那日晚宴,慕珉送她回来,却似乎怕触碰她的伤疤般什么都没有询问,只不断催促着车夫赶路,她便明白慕珉的心中,还留有对“席瑾越”的幻想。且不论那个乖巧可人的“瑾越”本就不是她,慕珉与她,本就没有可能。 慕珉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下一刻却像没有看到瑾越的冷漠一般,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为何不再叫我珉哥哥,又为何把脸遮住,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些变化,确实让他很是疑惑。 “年纪长了,自然不同幼时。殿下乃皇子,民女不应僭越。民女貌丑,不欲丢人现眼。”瑾越一个个回答,简短c恭敬而疏远。 慕珉一个都不信,却也知道眼前这个冰冷的女子什么都不会再说。他心中叹气,道:“瑾越,其实今天叫你来,是因为父皇有赏赐给你,由我代为转交。”他说着起身,从书柜前取来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置于瑾越面前,开启盒盖。盒中之物,正是瑾越两度使用的“寒渊”剑。 “你两次使用此剑,一次救了我,一次被三弟所伤,因此父皇认为将此剑赠与你,最为合适。” 盒中的寒渊剑,剑身寒光流转,剑柄莹白似玉,剑气内敛而沉郁,使得瑾越心中一动。她正欲起身行礼领赏,却被慕珉按住。 “此处就你我两人,就不要这些虚礼了。” “那么谢过大皇子。”瑾越也不推脱,向慕珉拱了拱手权当道谢。她又接着说道,“如果没别的事,在下就告退了。” “”聪慧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留她了,只好说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慕珉唤来小厮为她搬礼盒,自己也送她到庭院门口,一路沉默。正在瑾越要离开时,他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今天若是不来,我也会去将军府,将御赐之物给你。不过你既然来了,取走了‘寒渊’,那么” “嗯?”她回头。 “我的手帕,就由我亲自去将军府取吧?”阳光下,男子笑得狡黠。 “不劳烦大皇子,小女会派人归还的。”瑾越丢下这句,回头便走。小厮连忙跟上,却因惊吓差点摔倒,被慕珉瞪了一眼后更是走得战战兢兢。 看着瑾越毫无留恋的背影,他扶额,轻笑:“真是无情啊。可我真是对你无可奈何。” 待到白色的倩影已看不见,他才转身往回,慢慢踱步。他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手势,身侧便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侧身听令。再看慕珉的脸上,哪里还有先前那温和的笑意。 “你去北陵州,查清楚瑾越这些年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慕珉说道,半闭的眼中泛过一丝寒光,“发现任何曾经对她不利的人或事,你知道怎么处理。” “是!”黑衣人答复,又如出现时那般,瞬间隐没了身影。 而另一边,瑾越坐在回将军府的车中,轻蹙秀眉。她不希望自己被情感影响,也不屑将他们的感情利用为复仇的武器,因此根本不欲同大炎皇室众人发生其他关系。可这一个个的,都来招惹她,碍于他们的身份,她却不能完全不理 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于是回府后,她当即派人找出那块手帕并送还靖宁皇子府,又称病回绝了所有访客。但纵然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有事情找上了她来。 几日后,沈漠白前脚刚被她派去草原,秋夕后脚就赶到她的房间。她一脸意味莫名的微笑,对瑾越说道:“小主人,你再不去趟南风阁,我们家的这栋花楼可就要被官府踏平了!”这帝京最大青楼的真正主人,正是这位埋首于北陵州公文的年轻女子。 瑾越没抬头,问道:“什么罪名?”她平静得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唔大概是妖媚惑人,勾引皇子吧。”秋夕语气认真。 “慕珺这几天没上朝,是因为在南风阁?”她想到这些天有关慕家的情报,这才放下手上的文件,看向秋夕。 她已听说这几日三皇子慕珺接连罢朝,慕沉很是愤怒,却不料慕珺正是因流连在自己开的青楼里,才始终不去上朝。若是这样的话,南风阁定会被慕沉迁怒,很可能随便安个罪名,自己辛苦经营的这幢青楼就被铲平了。 “南风阁很管用,还不能倒。”自古青楼,鱼龙混杂,是情报搜集的绝佳所在。 她又问道:“为何我没收到这个消息?” “是主子你自己说,任何和慕家皇子有关的消息都不用告诉你的。所以我就都拦了咯。”秋夕一脸无辜,配上她那柔弱的样子,似乎很有说服力。 但瑾越明白,这只是假象而已!相处了这几年,她可明白秋夕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但也无可奈何,这命令本就是她下的。 “既然这样,我去又有何用。你知道的,南风阁的事情,我不便出面。”她皱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她本就在暗处,南风阁真正老板的这个身份,自然是不能示于旁人的。不过把慕珺弄晕了扔回他的王府,似乎还是可行的。想到这里,她还真的考虑起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传闻中武功高强的皇子遣送回家。直接动手吗?没摸清他的底不便出手,或许还是用迷药更加方便? 秋夕很无奈,若是她知道瑾越此时的想法,恐怕会更无奈。她说道:“小主人,你是真想不到,慕珺是因为你才去买醉的?” “嗯?”可惜某人在大多数地方都很敏锐,但在这类问题上却稍显迟钝。 “你接连三次拒绝他的拜帖——虽然这事儿是漠白干的——可一转眼就接了慕珉的邀请,去了靖宁皇子府。你说他会怎么想,他肯定觉得自己没戏了咯。”秋夕戏谑道。要知道这帝京之中,到处都是眼睛,既然是在将军府外发生的事情,这堂堂三皇子没理由不知道。 “可是他本来就常去南风阁,而且至于为了这种事情,荒诞到这种地步吗?”想来若不是慕沉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会为了风尘女子胡来,南风阁早就被铲平了。但即使如此,罢朝多日寄身青楼,也不是一个皇子该干出来的事情了。 “爱情中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秋夕摇了摇头。要知道这三皇子慕珺确实是好美色,可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可那天夜宴的时候连玉都送出来了,他对瑾越的这份心思,还有这些年不沾女色的原因,也就可以想见了。可是这一层关系,即使她看破了,也不会告诉瑾越。 瑾越依旧覆着面纱,露出来的眉眼之间是显而易见的不耐。 本来慕珺误会自己对他大哥有意,死了这条心是一件好事,可他哪家酒楼妓院都不去,偏偏待在南风阁里,这就让她不得不管。 “晚上你同我走一趟。”她对秋夕说道。 “遵命。”秋夕抱拳,退去,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这下有好戏看了,她心里想着。 ------题外话------ 今日更新奉上,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下) 帝京,南风阁。 “殿下,您别再喝了!”素萱试图拦下他的手,奈何他即使神志不清,力量也是大得出奇,她根本挡不下来,“你这样已经好几天了,这才刚醒,怎么又喝起来了,身体怎么能受得了!”这几天她日夜陪着,才等到他睡着,能去洗漱休息一下,却没想到他醒得那么快。 慕珺斜靠在塌上,浑身酒气,褐眸中混杂着迷蒙和痛苦。他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心中苦笑:这一身内力,害我连喝醉都那么不易。 他一松手,酒杯被素萱夺去。只见她紧紧握着酒杯,眼眶中已然蕴满泪水:“殿下,你和素萱说呀!是什么让你伤心?我为您想办法,我不想看到您这么伤害自己。”但一个皇子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她一个青楼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慕珺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真心待我,她若是有你一半,我也就知足了。” 她刚想接着询问,房门却被突然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两个女子,前面的那个,身着一袭素白宫装,丝绸般的面料上布有繁复的银色暗纹,她的裙摆随着步伐曳动,在烛火下泛着悠然的光泽,往上看去,素白面纱盖了半脸,只露出两道若远山一般的眉毛和一双清透而冰冷的眸子,寒气逼人。而后面的那个,则是周身的黑,连面目都埋没在黑纱斗笠之下,但看那身形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女子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也不知如何能进到这守卫森严的包间,但素萱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三皇子这个样子不能被他人看见! “谁让你们进来的,请出去!”她起身挡住慕珺,语气礼貌却坚定。 “素萱!”房门又进来一人,却是南风阁的鸨母金妈妈,“快退下。” 平日里她对金妈妈可谓是言听计从,如今她却犹豫了,她不放心地看了身后的慕珺一眼,却见后者已然坐起,眼神早已越过了自己,紧紧贴在那蒙面女子的身上,而那眼神中则满是讶异与喜悦。素萱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头,快步退出了房间。 “你们都退下吧。”她听到那女子说道,那声音如山泉般清冽。房门怦然关上,似乎与他曾经那般靠近,只不过是一场梦。 “既然知道是妄想,不如早点处理干净,免得更加伤心。”身侧的黑衣女子开口,素萱惊奇地看向她。这个声音是她!那么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南风阁真正的所有者难怪,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的身侧吧 作为南风阁中地位较高的清倌,她自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不仅仅是一个妓院那么简单。 “忘掉你今天所见的事情,否则,你知道后果。”秋夕说道。 “是。”素萱敛眉,退去。 房间中,仅剩瑾越与慕珺两人。 她缓步向他走去,径自坐在了塌边的凳子上,伸手拿起素萱放在一边的酒杯,斟酒,而那男人始终呆呆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来?”慕珺打破沉默,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形貌,觉得有些狼狈,但这种窘迫的心情已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盖住,他很惊讶,很惊喜,还有一丝期待。 “你该回去了,皇上很生气。”瑾越回答,没有看他,只注视着指尖的酒杯。 “你在关心我?”他目光灼灼,好似被突然点亮的火光。 “”我在关心我的妓院但这话当然不能对他说。沉默片刻后,瑾越说道:“有人告诉我,此事因我而起,因此我来解决它。”她的手指在杯沿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随后举起酒杯递给他,说道:“三皇子,喝了这一杯,就回府吧。”她轻轻皱眉,叹了口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种下药下毒的事情,她从未自己做过,但倒是经历过很多次,若是这么蹩脚明显的下药,慕珺都看不出来的话,也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皇子。 可没想到的是,慕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瑾越还没反应过来,慕珺突然向后躺下,她被握住的手腕处猛然传来一股巨力,下一刻,她已经被拉到床榻上,她和床板之间,是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白纱垂下,贴在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 “你不敢看我。”浅褐色的眸中,灵气驱逐了酒气,再度流转起来。他轻笑,那蹩脚的喂药让他觉得犹为可爱,“只要是你给的,毒药我也喝。” “你放开!”她试图抽出手,但因为不能暴露内力,自然是失败了。那浅眸中的冰终于有些许融化,不再那般毫无温度。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一般,瑾越直直望着他的双眸,毫不避让。她的内心却因慕珺的后半句话,有所触动。 “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慕珺说道,怕弄疼了她,稍稍放松了力道。 “说吧。”瑾越妥协,心中对他的问题已有所猜测。 “手好了吗?”他柔声问道,使她讶异,更使她气结。 “你不是握着吗!还问我做什么!” “哈哈。”他愣了一下,笑了,呼出的气息吹动白纱,拂动她的脸颊。随后他真的翻转她纤细的手腕,仔细地看那受伤的地方。只见细白的皮肤上,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痕迹。“已经好了。”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握住瑾越的腰,左臂一撑,将她放到了床上,而自己则到了她的上方,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她这下明白了,自己是被一个这个时空的毛头小子调戏了。 “那样看不清你,这样好一点。”慕珺居然认真地回答着,“你还是生气的样子可爱些。”起码有些温度。 白纱服帖地附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绝美的弧度,而他的面庞也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柔和而不使阳刚的轮廓,挂着一丝坏笑的嘴唇,挺拔的鼻梁,还有那双流转着灵秀水气的眼眸,正满蓄着温柔地看着她,深深的,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她不由有些失神。 “为什么总戴面纱?”他松开她的手,轻轻抚上白纱,指下细纱的触感让他很有将它掀开的冲动。 瑾越忙握住他的手,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姑娘么,那么 “我毁了容,吓到过别人,所以就把脸遮住了。”她说道,故意敛眉显出一副落寞的神态。 不料他愣了一下,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他放下手,却又无所谓地笑了:“没事,你长什么样我都要你。” “”迷药怎么还不起作用!落枫是干什么吃的,还神医呢!瑾越心中咆哮。不得不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抓狂了。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口:“皇子殿下,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快点放开我!” 奈何慕珺完全无视了她的恼怒,他依旧那般灼灼地看着她,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隐没了笑意。他问道:“为什么不收我的拜帖?为什么又收了皇兄的帖子?你们两个人做了什么!” “我要去往何处,与何人相处,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瑾越冷冷回答,“起码大皇子不会像你这样羞辱我!” 听到她这话,慕珺突然有些慌乱了,但只来得及说出“我只是”这三个字,他的身子便突然倒了下来,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瑾越的身上。他完全不省人事了。 迷药终于起作用了。瑾越长吁了一口气。 身上的少年沉沉地睡着,干净的脸庞垂在她的颈窝处,眉头还不安地皱着。半露着的胸膛紧贴着她,能感受到那坚实胸膛下有力的跳动。她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稍稍运气,将他推起安放在床榻上,尽力克制住自己想顺便给他一拳的冲动,但动作还是忍不住粗鲁了一些。 “秋夕。”她唤道,秋夕推门进来,“通知承宁皇子府,让他们派人来接他回去。” “是。”秋夕应答,退下。 她看着塌上的慕珺,后者终于安分了下来。自己居然被这么个二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搞得这么狼狈,虽然古代的人都比较早熟,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有两世为人的经历了。她觉得有些懊恼,但对床榻上的这个少年又讨厌不起来。 “就因为我去了慕珉的府邸,你就买醉三天?”她泄愤般拍了拍他的脸颊,手掌落下去,却是轻轻的,“幼稚鬼你不该喜欢我的。”你喜欢的,也只是我的面具罢了。 “小主人。” “事情办好了?”她问道,秋夕点头。 瑾越起身,离去。 ------题外话------ 今日更新奉上~因为最近有点忙,明天起每章的字数可能会下降一些。 十一写文比较慢,最近还有点卡文,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包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上)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翌日,三皇子慕珺又像没事人儿一样出现在朝堂上。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慕沉自然不欲家丑外扬,也就没说他什么,但私底下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虽然皇家的家务事不会放在明面上,但身在朝堂之人,只要消息灵通一点,便自然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这时隔七年,再次回到帝京的将军小姐,恐怕会掀起一阵风波吧。大臣们这样想着,各自抱有不同的打算,暗自观察着朝堂上的三位皇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却并不是以众人所想象的那种方式。 回京之后,除了前往靖宁皇子府和南风阁之外,其余的时间里,瑾越都待在帝京的家中,扮演好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但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她已经慢慢地,铺开了一张网。 “回来了?”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掀开脸上盖着的书籍,浅眸还留有一丝朦胧的睡意。 樟树的绿荫之下,沈漠白风尘未去,走到她的身边,递上一份信。他开口,略微沙哑的声音显出一丝疲累:“嗯,所有的安排都在这里了。” 她接过,只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便了然于胸。“冒顿倒是舍得。”她眸色略暗,疲惫地合上眼,那个泼辣活泼的少女的身影却浮现在眼前。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要被自己送入牢笼了吗? “有舍才有得”漠白说道,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那本书,“皇宫里,都安排好了吗?” 翻开的书上,详细地记载着慕沉各个妃嫔的家世背景,生平事迹,乃至种种坊间秘闻,有的妃子还配有画像。唯有皇后那一栏,只有寥寥数语:南宫氏,大皇子慕珉,三皇子慕珺之母,体弱。 “嗯。但是这个皇后,情报太少了。”她蹙起眉头。虽然在这个时代,即使贵为皇帝,也不会有太多妻妾,但在皇家后宫,人少并不代表事少,这几十个嫔妃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看得她十分头大了。可这明明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却像透明人一般,几乎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只知道她似乎因为身体原因,因此总在宫中静养,几乎不出现在人前。 但是,她一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否则,何以稳坐一宫之主的位子?又何以让慕沉始终只有这几个孩子? “我必须见她。”瑾越说道。她不相信巧合,只知道在行动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于是她唤道:“秋夕。” 黑衣女子应声出现。 “做得到吗?” “可以。”秋夕嘴角勾起,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去安排,要不着痕迹。” —— 帝京,明觉寺。 大片的桃花环绕着一座座禅房,深深浅浅的红汇成绵延的云朵,娇美而灼烈。桃树之间,一条石板路蜿蜒地穿梭其中,伴着清淡的甜香,穿过古寺中静谧流逝的时光。 轱辘轱辘石板路上传来木轮转动的声音。 只见一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推着一辆轮椅漫步于小径之上,轮椅之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女子着一席浅灰色衣裳,麻质布料朴实无华,裁剪得体,毫无花哨之处,却奇异地令人有雍容之感。她未施粉黛,脸庞明净而美丽,些许的皱纹非但没有使她苍老,反而为其增添了智慧与端庄的气息。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这一大片红云,笑得温柔。她说道:“宫中的花谢得差不多,山上的花倒是开得正好。” “是的,很美。”男子回应。 “今日怎么有空陪我上山?”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孩子。 “陪伴母后是儿臣的职责所在。”慕珉笑着回答,依旧缓慢而稳健地推着手中的轮椅。他的生母,正是坐在轮椅上的这个女人,大炎皇后南宫氏。 “客套话就别说了。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本宫了。”虽然她的两个孩子从小就与她少有接触,但知子莫若母,儿子有了心事,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慕珉脚步顿了一下,破天荒地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果然。她笑道:“说吧,是什么事情让我无所不能的孩子犯难了。” “其实,儿臣想请教母后,如何取得女子的欢心”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带着他所说的话都让南宫皇后惊讶异常。 “这我果然是太久不过问世事了,连自己的孩子有了心上人都没能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是席将军的千金。” 南宫皇后顿时了然:“可是几年前救过你和珺儿的那个小姑娘?是叫瑾越吗?”纵然是潜心礼佛的她也听过瑾越的事迹,又有太后时常絮叨着,她对这个名字也可以说是熟悉了。 “正是。” “我便和你父皇说说,让他下道旨赐婚可好?”在她看来,促成这段姻缘可谓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若是慕珉喜欢,她不认为这大炎国有那个女子会说“不”。虽然他已经娶了徐丞相的女儿,但她并不喜欢那个叫徐思媛的媳妇,而席瑾越的身份也足以做珉儿的正妃了。 听到这里,慕珉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还是不要请父皇赐婚。她不太一样。”虽然他明白这是最直接的方法,没有人能违抗父皇的旨意,但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他这么做了,可能会永远地失去她。毕竟,她八岁时,就有了那般鱼死网破的气势。 “哦?我倒是有点想见见这位小姐了。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就依你。”南宫皇后沉吟片刻,笑道,“至于你的‘难题’,若想讨得女子的欢心,方法有很多种,但这一切的背后,都逃不脱一颗真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中) 母子两人且行且谈,桃林之间现出一间禅房,慕珉正欲推着母亲前行,却突然被一个扫地的小沙弥拦住了去路。 “两位施主,请留步。”沙弥合掌,抱歉地说道。 “小师父,你可知我是谁?为何不让我们前行?”南宫皇后疑惑道。她几个月就会来一次明觉寺,为大炎朝以及慕家的子孙祈福,在寺中走动可从未被拦下来过。 “我知道施主是明觉寺的贵客,但师父特地叮嘱过我,不要让人打扰了这间禅房里住着的施主。”小沙弥答道,显得有些犯难,但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慕珉皱眉,问道:“寺里今天没有将香客都请出去吗?”他的母后和皇祖母来帝京明觉寺参拜的时候,禁卫军会提早通知寺院清理香客,并封锁寺庙,以保证太后和皇后的安全。因此寺院中除了和尚,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才对。 “是这样的,这位施主前两日就到了寺里,师父与她探讨佛法,十分投缘,便留她住了下来。这位施主喜静,本身就不太在寺中走动,师父可能觉得她不会打扰到贵客,就将她安排在这个偏僻的所在,没有请她出寺。若是烦扰到了你们,我代替师父向你们道歉,但这位施主也是明觉寺的贵客,希望你们不要惊扰到她。”小和尚语气诚恳,不卑不亢。 南宫皇后亲切一笑,温和说道:“小师父你别着急,我们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你的师父,可是明觉寺的住持慧能师父?” “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和尚,原来是住持的亲传弟子,他看南宫皇后没有生气的意思,松了口气。 她又说道:“小师父,你可否帮我们引见引见这位师兄。”虽说明觉寺并不听命于皇室,但能让慧能师父打破俗成的约定,此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小沙弥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容我先去问问这位施主。”南宫皇后点头,他便快步走向了禅房的后方。片刻后,他回来,说道:“两位施主,这边请。” 慕珉便推着轮椅跟了上去。三人绕过面前的禅房,便是一处庭院般的所在,但这庭院也只有一株较大的桃树,树下放着一方矮桌,一道素白的身影跪坐其旁,执着一杆小楷笔,细致地书写着什么。南宫皇后见是女子,很是惊讶,但对于慕珉而言,这道身影却可以算是熟悉了。 听到动静,女子抬头望去,却是轻纱覆面,一双浅眸澄澈而清冷。女子只看了一眼来人,便回头继续手下的书写。 “参见大皇子。佛门圣地,小女便不行俗礼了,这位是?”瑾越面上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是讶异的。原来大炎的皇后南宫氏腿脚不便,难怪她从不出席宫中的宴会,而一直都是太后代替出席。慕家的消息封锁也确实周密,从黎民百姓到后宫的普通妃嫔,皆不知大炎的后宫主母无法行走。 “我是珉儿的母亲。姑娘是?”南宫皇后温和地一笑,像一个最普通的母亲一般称呼自己。 瑾越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身,开口道:“参见皇后娘娘,小女乃是席彻皓的女儿席瑾越。” 南宫皇后闻言,心中了然:难怪刚才珉儿见到这位姑娘,连眼神都变了,原来她就是珉儿的心上人。这么一位年轻的姑娘,却成了慧能住持探讨佛法的对象,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皇后便拍拍慕珉的手,示意他向前,并开口说道:“瑾越姑娘刚才也说了,此处无需俗礼。我与太后来此礼佛,珉儿陪我在这寺中走动走动,却被这位小师父拦下了,说是此处住着一位同慧能师父谈佛讲经的贵客。我想乘此机会向高人请教佛法,却不料这位高人是姑娘你,让我好生讶异。”南宫皇后娓娓道来,语气温和,却也将希望瑾越给予解释的意思表露得清楚。 瑾越侧身,为南宫皇后让出桌边的位子,回应道:“是这位小师父误会了。我只是请教了慧能师父几个问题,谈不上与师父探讨佛法。又因为我曾见过一部慧能师父未见过的经文,便留在寺里誊抄给他。我留下时未料到您和太后也会来,希望娘娘不要怪罪住持师父和这位小师父。” 南宫皇后走到矮桌边,桌上所放置的正是瑾越誊抄到一半的经文,卷轴的最右侧书写着清秀整洁的几个楷字——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她沉吟回忆片刻,道:“这部经书,我也未见过。”宫中储备着几乎大炎国可见的所有种佛教经典,她又浸淫佛法多年,可这部经文她却是闻所未闻。 你见过才有鬼瑾越心里想着。若不是还记得这部前世的佛教经文,她也不能成功留在明觉寺,等皇后来了。只是她没想到慕珉和太后也同皇后一起来了这明觉寺。 “这一篇经文乃是我偶然所得,似乎仅是整部经书中的一节。若是娘娘喜欢,小女也同样誊抄一份给您可好?”瑾越说道,语气如同与朋友交谈一般平静,没有丝毫讨好或者畏惧的意思。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姑娘了。”南宫皇后心中对这个略显冷漠,不卑不亢的姑娘很有好感,也对瑾越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她随之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这般年轻,不该是一个信佛礼佛的人。” 瑾越却也坦然回应:“小女的确不虔诚。”真的说来,她来这寺庙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见见这位南宫皇后,对佛学c佛教的确是毫无兴趣的。当然,这自然是不能让这位皇后知道的。 “那席姑娘又为何来参拜这佛寺?”奇怪的是,南宫皇后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十分好奇。 “我想,娘娘与我来到这明觉寺,都是为了祈福。但对我来说,我对佛毫无所求,当我站在佛像面前时,所做的,无非是在求问我自己的心罢了。若是我有什么愿望,我会选择自己实现它,而不是等佛来为我实现。所以我说,我并不虔诚,我来到这座寺庙,面对佛,只是想更清楚地看清自己心底的欲望罢了。”虽然不能告知南宫皇后她来到这座佛寺的真正目的,但瑾越依旧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下) “瑾越,你无心侍佛,本宫不会强迫你。”听了瑾越的话,南宫皇后叹了口气,又说道,“但你要明白,因果轮回,人应当学会摒弃自身的贪欲。作恶多端者,必有果报。” “谢娘娘劝告,我明白的。”这位南宫皇后虽位居高位,却并不强迫他人接受自己信仰,使瑾越对她又多了一分尊敬。 在佛教中,一切生灵的行为c思念c语言皆是“业”,而“业”必然产生它的后果,这个后果便是“业”的报应。“业”是因,果是“报”,由此产生了因果的无穷轮回。每一个有情物都处在这一“生死轮回”之中,因此“众生皆苦”。若要从中解脱,唯有“觉悟”,唯有舍弃贪欲,执着,才能得到解脱,这便是所谓的“涅槃”。 瑾越对于这个时代,是一个穿越者,她真正体验到了来世。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来世,但她依旧不畏惧报应。她的所作c所为c所思c所想,就让她承担后果。她从不对未来抱有期望,更不对来世的幸福抱有期望。 南宫皇后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的双眸,它格外透明,澄澈,似乎毫无杂质,却冰冷,坚硬,似乎毫无情感。她明白瑾越心中,不存在犹疑。没由来的,她感到一丝畏惧。无畏者,总让人畏惧。 这样一双眼睛,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南宫皇后的心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丝想法,但下一刻,她就当是自己多心,将这想法抹去了。她不知道,这一“无稽之谈”便是真相。 她温柔地笑着,携起瑾越的手,说道:“瑾越,本宫很喜欢你,有空便来皇宫走动走动。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恭送娘娘,大皇子。”她说道。 始终安静地站在一边的慕珉回以微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推着南宫皇后离去。 待到走出了一段距离,南宫皇后开口问道:“珉儿,刚刚为何不说话?” “母后和瑾越聊得投缘,儿臣就不打扰了。”但在南宫皇后的背后,他若有所思。几日前,他将心腹派去北陵州调查,但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没有消息。除了早已知道的那些流言,凭借着他的情报网络和心腹的查探能力,却无法得知任何和镇国大将军之女席瑾越相关的情报。就像是,和她有关的信息被刻意抹除了一样。 瑾越,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你又想做什么? 这个他心系已久的姑娘,此番出现,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危险。 眼前桃花依旧繁盛,南宫皇后望着这一片充满生机的桃林,并不知晓儿子心中所想。在片刻的沉默后,她突然开口说道:“席姑娘,可以是大炎的皇后。” 木轮的转动声戛然而止。 “母后,你的意思是?” “她应当是适合的。”若要成为一宫之主,要坚忍,坚强,有时要不择手段。而这个女子,虽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在她看来,应当具有这些品质。而瑾越大将之女的身份,也够得上这个位子。南宫皇后眸色一暗,又接着说道,“但是,如果她没有成为我慕家的人,要小心她!”必要时,抹除她 “嗯,我明白。”慕珉眸色深沉,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两人回到明觉寺的正殿,却发现佛殿中多了一道紫袍的身影,此时正垂手站立在太后的身侧。 紫袍男子闻声回头,正是慕珺。只见他迎上前来,半蹲在南宫皇后的身前,亲热地唤道:“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慕家男子标志性的褐瞳中泛动着光芒。 皇后拍拍他的肩,笑问:“这是怎么了,往常都不愿陪我们这些老人家来佛寺参拜,今日这一个个的,都自己来了。莫非是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后,珺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太后听到动静,也从佛像前起身走了过来,“他呀,这是有求于人,这才殷勤起来的。” “哦?”闻言,皇后疑惑。而她身后的慕珉,却有所预感般看向自己的三弟,神情严肃。他猜测慕珺也是为了瑾越而来。 果不其然,太后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席将军家的小姐?珺儿看上了人家,但人家总是避着他,他这是来求我把她接到皇宫里来呢!珺儿总不愿纳妃,如今终于开了窍。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但这个小姑娘长大后冷冰冰的,不太理人。你这个母后也帮着儿子出出主意吧?” 南宫皇后先是一愣,后又一笑,说道:“母后,看来这事儿我们是不能插手了。” “皇后何出此言?”老人家还当是皇后不愿帮忙,有些生气了。 “我们帮了任何一个,不都会让另一个觉得偏心了么?”皇后含笑,用眼神示意身边站着的这两人,而后者已经对上了眼。两兄弟皆直视着对方的眼眸,毫不退让。 太后当下心领神会,倍感头疼。心中叹道:这对兄弟真不让人省心,平日里都是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如今却抢起了同一个姑娘。“皇后你说的没错,这事儿我们还是别管了!这鹿死谁手啊,就全凭造化吧!”太后感叹地说道,从慕珉手中接过轮椅的扶手,推着南宫皇后向殿外走去,将兄弟两人留在了殿内。“我俩呢,还是回皇宫去吧。” 大殿内,金身佛像前,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着,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皇兄,你该不会想让父皇赐婚吧?”慕珺问道,神色严肃,丝毫不见平时随性放纵的样子。 “我还担心你会做这件傻事。”慕珉一笑,眼神戏谑。 “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只要求一件事情,不要强迫她,也不要伤害她。” “无需你要求,我不会。”慕珉正了神色,语气坚定。 两兄弟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在他们心中,不论那个女子最终选择了什么,她都应该被尊重,被珍惜。 此时此刻,似乎所有的关系都被放到了台面上,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去取得一个女子的欢心。但世事的发展,却因这个女子背后的一切,逐渐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方向。 ------题外话------ 本章中与佛教相关的内容,参考了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 上一章中,皇后一开始不知道是瑾越时,对小沙弥称瑾越为“师兄”,因为信佛的人为了表示对同样信佛的人的尊敬,不论男女与年龄都称对方为“师兄”。这是我在网上查到的,如果有了解佛学的读者发现是错的,请在评论区告诉我哦~ 十一发现点击量升得很快,但收藏量还是没怎么动,希望读者朋友们可以收藏一下这本小说,对我会是很大的鼓励!对小说的情节c人物等有什么看法,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呦~我都是有在看的呢!比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绣罗衣裳照暮春(上)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杜甫《丽人行》(节选) 清晨。帝京,丽人绸缎庄。 最近,曹老板可谓是春风得意。他主管的这家绸缎庄一直以来都是帝京生意最好的布店之一,幕后老板为人大方,又很有手段,总能拿到最时新的样式。再凭借着他多年的从商经验,客户总是源源不断。但虽然如此,在帝京依旧有几家缎庄能与他一争高低。 在大约半个月前,他突然得知,自己的幕后老板居然是镇国大将军的小姐!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回京的席小姐就给了他几条的建议令其整改。那些点子在他看来简直是闻所未闻,但实施的效果确是出奇的好,丽人绸缎庄一举战胜了以往的劲敌,销量节节攀升! 又因席小姐本就采用一种叫做“股份制”的管理方法,曹老板和绸缎庄的员工拿到了很多分红,工作更是卖力了。 “快把那个模特擦一擦,穿上衣服!小姐今天会过来,都用心一点!”曹老板擦擦汗,指挥着店里的员工。虽然店里的员工如今都知道真正老板的身份,瑾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们却都心领神会地只称她为小姐。 曹老板见员工们都认真地在准备,没有一个人在偷懒,也就放心地走开了。他到仓库中取出了两匹水红色的绸缎,小心细致地捆扎好,放到柜台的一侧。这两匹绸缎是刚运送到店里的,上好的苏缎,是他为赠给席小姐特地准备的。他知道席小姐喜欢柔软透气的丝质面料或是细麻布料,这两匹苏缎送给她,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天色逐渐亮起来了,也陆续有客人光顾。年轻的女子们结伴而行,试着衣架上挂着的成衣,或是选好款式量体裁衣,皆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开门一两个时辰之后,突然有一个小厮样的男人冲进店里,进门便喊:“老板!老板!”他的举止煞是粗鲁,惹得正在挑选衣服的女子们纷纷侧目。 曹老板连忙迎上前去,赔笑问道:“怎么了,这位爷?” “你快把店里的客人赶一赶!我家夫人,崇宁二皇子的妃子,和大皇子妃一道,要来你这店里买衣服!”那小厮甚是趾高气扬,深怕其他人听不见一样抬高了音量,“这些人要是惊扰了皇子妃,你可担待不起!” “这”丽人绸缎庄以往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有这种规矩,因此曹老板觉得有些为难。但席小姐还未表露身份的时候就派人交代过他,若是做生意碰着了皇亲国戚,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曹老板思索片刻,便小心谦逊地问那小厮:“敢问小爷,夫人们何时过来?” 小厮见曹老板态度好,也就收敛了点脾气,回答道:“夫人们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老板你就快赶人吧!” 曹老板无法,只好在店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亲自去向已经在店里的顾客道歉,并许诺下次给予八折的优惠,这才将客人都送了出去。那些前来买衣服的女子出去时都心怀怨气,心里暗骂那小厮:狗仗人势!想着他的主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小厮的主人对此毫不知情,她正坐在装饰精美的马车上,向身边的女子献着殷勤呢。蒋蓉穿着一袭鹅黄色宫装,头上戴满了珠翠,她长得不能算是极美,却也算得上是清丽动人,只是打扮得过于浓艳,因此反倒显得俗气。她倒了杯茶水,满脸堆笑,递给身侧的女子,说道:“徐姐姐,请喝茶。” 徐思媛接过茶杯,淡淡地应了声:“谢谢。”她面上客客气气,心里却不乏厌恶地想着:打扮成这样,不知道谁是姐姐。 的确,和蒋蓉相比,徐思媛的打扮可谓是相当得体。她一席襦裙裁剪合身,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嫣红色上衣搭配浅湖绿色下裳,墨色长发绾作精致的发髻,只别了一支镶玉步摇作为装饰,简单却不使气派。再看她的脸庞,虽只略施粉黛,却可以说是人间绝色。这一身打扮,灵动活泼却不失端庄,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完胜蒋蓉。 蒋蓉见徐思媛一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冷哼:装模作样!但面上依旧不减热情,转而夸赞起徐思媛的衣着打扮。 蒋蓉的父亲是一州刺史,官居四品。这官位已经不低,因此她在自己父亲的辖区可以说是无人敢惹,从小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徐思媛可是当朝宰相之女,正一品的官位力压她的父亲,因此即使她们都是皇子的侧妃,她和徐思媛的地位也是不同的。更别说二皇子乃是庶出,而大皇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皇帝。 她平日里可没少向徐思媛献殷勤,此番听说丽人绸缎庄整改之后,变得很有意思。以往布庄只有少量的成衣,客人试穿选好款式之后便让裁缝量身裁制,而丽人绸缎庄却新招了多个裁缝,制出大量款式新颖的成衣,分成不同的尺寸,直接在店铺里售卖。他们还事先搭配好衣服与配饰,穿在人偶上,摆在店门口展示,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其他官员的夫人都已经买过或者定做过绸缎庄的衣服,都对这家店赞不绝口,她也就借着这个机会邀请徐思媛一同来逛逛这家店。 徐思媛对蒋蓉的奉承都客气却冷漠地回应着。她本不欲和蒋蓉一起出来,但因蒋蓉是二皇子的侧妃,因此她虽然心中厌恶,却依旧接受了蒋蓉的邀请。 她们很快就到了丽人绸缎庄,此时曹老板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候着了。见两位皇子妃下车,他慌忙领着一干员工跪拜行礼,随后才引导她们到店中挑选。 徐思媛漫步环视一周,虽然觉得有几套衣服的确好看,但碍于身份,不欲触碰其他女人试过的衣服,也就装作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而蒋蓉虽然很想试试衣服,却不能扔下徐思媛自己前去,也只好不甘心地跟着。 两人走过柜台时,蒋蓉眼尖地看到了柜台一侧摆放着的那两匹绸缎,像有了什么新发现一般叫唤道:“徐姐姐,你看那两匹绸缎是不是很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绣罗衣裳照暮春(中) 徐思媛顺着蒋蓉的手看去,那明亮的水红色使她眼前一亮。 蒋蓉见徐思媛似乎喜欢,心中一喜,当下喊着曹老板:“老板,把那两匹缎拿来让我们看一下!” 曹老板原先拿出这绸缎放在那个不起眼的位置,是为了在小姐来时能立刻献给她,却没想到被这两位给看上了。他心中懊恼,额角冒起了冷汗,上前为难地说道:“两位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匹绸缎是已经被客人预订了的。” 徐思媛有些失望,却也和和气气:“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这下蒋蓉急了,好不容易有徐思媛看上了的东西,若是就这样走了,这一遭岂不是无功而返?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她拉住徐思媛的袖子,说道:“徐姐姐别走,已经被预订了又何妨,我们再问那人买过来不就好了!无非是多给点钱。你肤白,谁能比你更适合那个颜色。”蒋蓉说着又转向曹老板,姿态高傲:“老板,是谁订了这两匹绸缎,你和她说,这绸缎大皇子妃要了!让她去靖宁皇子府取钱。谁还敢和皇子妃抢东西?” 徐思媛虽然认为没有必要为两匹丝绸为难别人,却也觉得蒋蓉说的话没错,便也等着曹老板的答复。 “这是席将军家的小姐预定的。”老板无法,只好说出瑾越的身份,希望能让两人有所顾忌,就此罢手。再怎么说席将军也是正一品的大员,又手握兵权,军功赫赫,一般的权贵也是不敢冒犯席小姐的。但不料,这句话反而捅了马蜂窝。 “这绸缎我要了!”徐思媛陡然变了刚才随和的神色,厉声说道,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席瑾越,这是她最恨的一个名字!这个女人她从未见过,却夺去了她许多东西。席瑾越第一次到帝京后,三皇子不再同她来往,珉的眼中再也没有她的身影,无人再夸赞她的乖巧与聪慧这个名字噩梦一般伴随着她长大,更可恨的是,她一直怀疑珉的心中盘踞着的便是这个名字,直到前两天,这个可怕的猜测被证实了,从未有女人被珉那样小心地对待!她好恨! 在场的人都被徐思媛的转变吓了一跳。 蒋蓉听曹老板说是席瑾越预定的,心里已经有些退缩了,但徐思媛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坚持要买下这两匹绸缎,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死撑。 曹老板则更是为难了。看大皇子妃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和小姐肯定有过节,若是就这么给她拿去了,小姐的颜面往哪搁?于是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徐思媛就要不耐烦,决定下令硬抢时,门口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 “怎么回事?”只见门口走来一个白衣女子,她轻纱覆面,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可人的丫鬟。无巧不成书,来人正是瑾越与扶夙。 她走进来,看这一店铺的侍者和那两个众星拱月般的女子,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曹老板顿时像见到救星一般迎上前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他言语间只将她当做客人一般交谈。 “我知道了。”曹老板向瑾越说明情况时,扶夙已经叫店里的员工搬来椅子。瑾越说完这句,便慵懒地坐下,一双美眸冷冷地看向徐思媛。“大皇子妃打算给我多少,买这两匹绸缎?” 徐思媛没料到瑾越会出现在这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往她也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席瑾越,觉得席瑾越是故作清高,如今真的见到了,才惊觉这的确是一个冰冷的女子。但不论瑾越是一个怎样的人,都消除不了她心中的憎恶。她闻言,冷哼道:“席姑娘要多少?”她一副你要多少我便给多少的姿态,似乎对那两匹绸缎志在必得。因为她料定了席瑾越在众人面前不会狮子大开口。 但是显然她错了。 瑾越淡淡一笑,说道:“皇子妃真是大方。两匹绸缎而已,本来赠与你也无妨。只是丽人绸缎庄是开门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就要讲信誉。我订货在先,如今东西还没到手,便要易主,这个绸缎庄要付我一笔违约金,这违约金,恐怕要夫人替他们出了。”如此一来,便不是瑾越问她要钱,而似乎是公事公办了。 “当然可以。”徐思媛回答。如果这样,她就更加没有顾虑了,想来这个小小的绸缎庄也不敢欺瞒她。但她想不到,这家丽人绸缎庄本就是瑾越的,那么这家店有什么规矩,还不是瑾越说了算吗? “那么,我原先和曹老板商定的违约金乃是十倍,夫人得代替绸缎庄赔偿我一千两。”瑾越淡然说道,平静异常。 “什么!那两匹布要一百两?!还要赔十倍?!”蒋蓉惊呼出声,徐思媛也顿时铁青了脸。要知道贵为皇子妃的她们,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六十两,而这些钱已经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徐思媛怀疑地看向曹老板。而曹老板也是个人精,当下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心地应答到:“夫人,确实如此小店一直以信誉良好著称,的确设定了十倍的违约赔偿。那两匹绸缎也的确是最好的,时新的湖丝,品质可以和上供皇宫的相比。”说完,徐思媛的脸又黑了一重,而曹老板偏偏又为她“着想”般开口劝告:“夫人,还是算了吧,一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徐思媛本来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听了这话又被一激:“放肆!我会拿不出一千两!” 瑾越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笑道:“老板,你的确过虑了。对大皇子妃来说,一千两能算什么?夫人这是在担心买到的东西不是最上乘的。她应该是离得远,没看出这绸缎的品相,所以才犹豫了。你快去拿来,让夫人好好瞧瞧。”言下之意,是讽刺徐思媛没有鉴赏能力。 曹老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即小跑向柜台,要去拿那两匹绸缎。 “不用拿了。”徐思媛衣袖之下,拳头紧攥,面上却故作轻松地说道,“区区一千两违约金,我代替绸缎庄出了。请席小姐与我的随从立下字据,随时到靖宁皇子府取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绣罗衣裳照暮春(下) 虽然徐思媛表现得很洒脱,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连蒋蓉都替她捏了把汗,这一来虽然她不至于体己钱见底,不过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了。 瑾越则心中冷笑。她不记得自己和这慕珉的侧妃有什么仇怨,但人家既然来招惹她,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回敬。更何况她也没逼着徐思媛交付违约金,只是这女人自己死要面子,也就怨不得她了。但面上,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让扶夙与徐思媛的随从立下了字据,曹老板也细致地包好那两匹水红色绸缎,送上了徐思媛的马车。 笑话!人家可刚给她送了一千两银子呢! 徐思媛再无兴致做别的事情。她好歹也是当朝宰相的千金,也就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只是再无来时的轻松之感。她和蒋蓉一起坐上马车,一路上都没给蒋蓉什么好脸色。若是没有这个女人邀她出来,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徐思媛冷静下来一想,她虽然似乎是赢过了席瑾越,拿到了这两匹绸缎,可却白白地给人家送了那么多钱!量谁来评都是她吃了亏。如此一想,就连脚边放着的“战利品”都让她感到厌恶起来。 可瑾越这边可谓是心情颇好。 等到徐思媛的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绸缎庄里的员工自发地排成几排,站到瑾越面前,大声喊道:“小姐好!”此乃迟到的问好,他们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道,招来来往的行人侧目注视,让瑾越都有点担心徐思媛也能听到。她倒不害怕徐思媛找麻烦,就怕把这皇子妃气死了,大皇子要来找她算账。 她接过扶夙递来的茶水,轻轻点头,回应道:“同志们好。” 在帝京的生活太无聊,没有匪剿,没有仗打,没有逃兵叛徒抓,出门还可能会遇到慕家的那两个皇子,或是惹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瑾越也就只好天天待在将军府里,对她名下的几个店铺做做整改。这不,她模仿了前世销售行业的“士气”管理,效果似乎还不错。 曹老板上前来道歉,说若不是因为他把绸缎放在那里,也不至于被皇子妃们看到,惹来麻烦,如今这送给瑾越的礼物却被别人得去了。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你处理得很好。下次得了更好的,再给我送去就是了。”瑾越淡然说道,“那一千两,也记到账上吧。” 话音刚落,曹老板和员工们都面露惊喜之色。记到账上,算作绸缎庄的进项,他们便有分红可拿,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们皆不约而同地喊道:“谢谢小姐!” 瑾越轻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起身:“我回去了,你们好好工作!” “是!小姐!”这一喊,更比问好响亮。 —— 帝京,靖宁皇子府。 慕珉端坐桌后,面前是一册展开了的公文,他注视着公文上的字眼,眉头微皱。 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慕珉回应。 来者是府里的管家,一个办事沉稳的中年男人。他站定在书桌前几步远,躬身说道:“殿下,将军府来人,要向夫人索要欠款。此等小事本应直接禀告夫人,但小的见这数目有点大,因此来打扰殿下,向您请示。” “什么数目?”慕珉眸色一暗。他不知徐思媛又怎么和瑾越扯上了关系,心中有一丝担忧。 “回禀殿下,一千两。”管家说道,并将将军府送来的字据递上。 “行,你下去吧。”慕珉接过,扫了一眼,淡淡道。 等到管家退出去,书房的某处便走出来一个黑色身影,半跪在他的面前。在管家说完第一句话时,他身边隐藏着的暗卫首领已经派人将安排在徐思媛身边的暗卫传唤过来。皇子府中布满了密道,因此暗卫能极快地在各个庭院间移动。 “怎么回事?”慕珉询问。暗卫便一五一十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来。 慕珉一开始听得皱眉,后来却轻笑起来。他还担心瑾越被徐思媛欺辱,但看这结果,应当是自己的这个侧妃被瑾越狠狠地宰了一笔才对。即使如此,他心中依旧有怒气。他要让徐思媛明白,她现在的这个位子,并不是他愿意给的,但她既然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就要明白该如何行动,而不是顶着靖宁皇子妃的名号作威作福。当然,他也承认,如果这件事的对象不是瑾越的话,他可能根本不会管。 “去侧妃的房间,走密道。”他起身,说道。 而此时,徐思媛正在房间中,面前的桌子上就摆着那两匹水红色绸缎。在灯光之下,绸缎泛着柔和的光泽,可以看到细密繁复的暗纹,分外美丽。 “一千两又怎么样,这两匹绸缎还是我得了。”她抚摩着绸缎光滑的表面,得意地自语。拿回来细致一看,这两匹绸缎的确值得了近百两的价格,其余的钱权当是赏给席瑾越,她不在乎! “侧妃。”正当她暗自得意时,身侧突然传来声音,正是她熟悉而魂牵梦萦的嗓音。 她惊讶地站了起来,却见慕珉就站在她的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冰冷。她还来不及开心,看见慕珉的神情,又想起他刚刚对自己的称谓,顿时慌了手脚。以往他再疏远自己,也会唤自己“思媛”。 “殿殿下?你怎么来了。”她挤出一丝微笑。没有下人的禀报或是开门的声音,慕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将军府派人来收欠款,钱从账房里取,你把这两匹绸缎还回去。”他冷冷地说道。 徐思媛顿时愣住了,呆呆地问道:“为为什么?”她精致的脸庞上尽是不解,显得很是可怜,但此时却没有人同情。 “你是我的侧妃,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抹黑。若是你以后再顶着这个名号作威作福,我会将它收回。”慕珉甩下这两句话,不欲和她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徐思媛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对着他的背影哭喊道:“殿下,妾身再也不敢了,妾身这就将绸缎送去。”她忙唤着身边傻愣着看这这番变故的丫鬟:“你,快!把绸缎给那将军府的人!”但是前面那个男子,从未为她回首。 ------题外话------ 今天休息,上午就码出了今日份,也就早早地放出来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君莫舞(一) 更能消c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c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c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辛弃疾《摸鱼儿》 慕珉令管家去府里的账房支取一千两白银,与那两匹绸缎一起,交给门房等候着的将军府侍者。他自己则走回书房。然而,他前脚刚踏进房门,管家后脚又来了。 “殿下,席小姐派来的那人没收下绸缎,还让我交给您一封信。”管家说道,递上手中的信件。 “哦?”慕珉接过。 信中字体娟秀,正与他那日在明觉寺见到的瑾越的字迹相同,应当是她亲手所书。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谢谢你的一千两银子,这绸缎我就不收了。不过你要知道,一千两只是你夫人代替绸缎庄给我的违约金,这两匹绸缎的钱她可没给,所以这绸缎是我送给你的。信的末尾,盖有丽人绸缎庄的印章。 慕珉顿时明白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绸缎庄本就是瑾越所有,还与徐思媛谈什么违约金?自己的这个侧妃可谓是被瑾越狠狠地耍了一把,她还不满足,还要让他来承了这两匹绸缎的情。 他扶额,无奈地笑道:“把绸缎送还夫人吧。”管家答应,退去。 一切又再次安静下来,烛火兀自悠悠地跳动。 慕珉依旧笑着,轻声自语:“你怕是早就料到我会如何做了吧?”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手边,依旧是刚刚那一册公文。 “那这件事呢?你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 —— 天和十五年,六月初。 继冒顿带领的疾风国主动与大炎建交这一消息之后,北部边境再度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镇国大将军带领的大炎军队,与疾风国的军队联手,战胜了最后一支木那塔的队伍,西草原彻底覆灭!从此,疾风国统一了整个草原。就目前来看,大炎国的北部边境将不再有战事,历时十五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镇国大将军回京述职,凯旋而归。与他同行的,是疾风国派来的使臣队伍,他们来向大炎皇帝献上贡品,签订战时暂且搁置的盟约。同时,冒顿的胞妹,疾风国的长公主,与十二名匈奴美女一起,也在使臣队伍之中——她们乃是疾风国向慕沉献上的美女。 六月初五,镇国大将军与疾风国使臣到达帝京。次日,慕沉在皇宫中设下宴会,接待疾风国的使臣队伍,也为席彻皓接风洗尘。 这一日,宁熹殿中,阶上以龙椅为中心,太后,萧贵妃,三位皇子,一位公主的座位在左右依次排开,阶下右侧是为疾风国的使节队伍预留的座位,而左首是席将军的座位,他之下乃是瑾越的座位,之后便是席将军的手下,镇守北陵州的其他重要将士。帝京中朝臣的位子还排在这些将士之后。 北陵州诸将士与瑾越皆已到场。席彻皓穿着武官的朝服,跪坐席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他天天穿着重甲在马上冲杀,休息时也是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哪管什么坐姿。这拘谨的姿势他实在是不习惯,更别说这许久未穿的朝服也是拘束得要命。 “爹爹,别动了!”瑾越笑着说道,眼里不再有漠然的冰冷,那坚冰化作了一汪水,温柔地流转着。 “越儿啊!你爹哪里受得了这个!”席彻皓抱怨道。年过中年的他不显丝毫老态,身材依旧如年轻时那般魁梧而挺拔,周身散发着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成熟气质与阳刚气息。但此时他又扭动了一下身子,显得有点滑稽。 “那爹爹也得受着不是吗?这朝服我可给你改良过了,但肯定是没你平日里穿的衣服自在的,我也无法可施了。”她摊摊手,情态可人。 “好好好。”席彻皓只好答应着,又调整了身体,克制着想掀开面前的矮桌,把腿伸直的冲动。动作间,手臂上缠绕着的绷带不慎露了出来。 他刚想遮掩,奈何瑾越一眼便看到了,她连忙问道:“爹!手怎么了?” 席彻皓心知瞒不下去,只好故作随意洒脱地笑道:“没事,小伤!” “我不信,还不从实招来?”瑾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凭她对自己父亲的了解,若是小伤,他哪里会乖乖缠绷带? “就是被那木那塔戳了个窟窿,真没事。”席彻皓略显傻气地摸着头,把实情告诉了瑾越,语气中有一丝讨好。 也亏得瑾越因许久未见他,昨日父女重聚,所以心情颇好,因此只瞪了他一眼,埋怨道:“都说了很多次了,受伤了不许瞒我!回去让落枫看看。”席彻皓帐中的军医医术同样高超,但自然是比不上落枫的。 席彻皓慌忙答应,松了口气,心想逃过一劫。上次女儿生气,可是好几天都没有理他,冷冰冰的,他可受不了。但他一直都知道,这样有温度的越儿是自己这个父亲的专属,可他一点都不担心瑾越待人冷淡,反而以此为傲。 就说那阶上的两位皇子吧,看越儿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席彻皓虽然是个武将,但心思却也是细腻的,一眼就看出了那大皇子和三皇子定然对他的女儿有“非分之想”。事实也的确如此,两兄弟可未见过长大后的瑾越如此小女儿c如此可人的情态,也就完全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今日的瑾越,一改往日的素色装扮,身着一袭银红色宫装,饰以牙白色束腰,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一头乌发绾作倭坠鬓,饰以通透的白玉簪,露出了白皙饱满的额头。她的脸上依旧蒙着不透光的面纱,却因眸中那流动的光芒和平日里不曾有的温度,显得格外动人。 若是让他们见了越儿不戴面纱的样子,还不知要傻成什么样。席彻皓像占有一个他人没有的珍宝一般,得意地想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君莫舞(二) 宴会上的众人逐渐落座,疾风国的使臣队伍也终于姗姗来迟。他们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远处的宫门口,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打头的是并排而行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那个有着古铜色的皮肤,身材高大,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流畅而力量蓬勃的肌肉线条。他的面庞轮廓分明,五官甚是立体,鼻梁高而挺拔,一双墨色瞳孔炯炯有神。 他身边的女子比他矮上一个头,皮肤也较白,却也不是大炎女子所有的白皙肤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小麦色,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身着束腰的长裤,贴身的石榴红纱质上衣,露出光滑紧实的后背,腰肢纤细异常,鲜艳的服色给她带来了一种洋溢的青春活力。她的容貌也不同于大炎的女子,但即使从大炎的审美看来,也不失为绝色:巴掌大的小脸,鲜红的嘴唇,墨色瞳仁明亮而有神,给人以一种大炎女子所没有的生命力与异域风情。更别说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毫无矫饰,显得洒脱而率性。 好一个尤物!在场众人心中皆叹。 两人领着身后的随从走上殿来,男子一路上嘻嘻哈哈地与左侧北陵州的将士们挥手致意,走到席彻皓面前时还顿步抱拳,席将军也拱手回应。他与这些将士们显然是熟识的。而那女子则好奇地打量着殿中装饰,她似乎对那些将士们不感兴趣,却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阶上的皇子们,兴味盎然。 两人落座,男子盘腿坐在了右首,而那女子则规规矩矩地跪坐在第二个座位,正与瑾越相对。 瑾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并不平静,因为她知道,那个状似疾风国使臣的男子,却正是疾风国的王——冒顿! 她心中考虑着:他来干什么?若是让慕沉发现了他的身份,即使大炎和疾风国已是友邦的关系,慕沉也不一定会放他离开。若是没有了冒顿这个主心骨,覆灭疾风国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冒顿却毫不紧张。不但如此,他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向瑾越遥遥致意。他俊朗的面庞上露出笑容,一口白牙甚是碍眼。 瑾越则毫不客气回瞪了他一眼。 “越儿,你认识伊邪律?”席彻皓见两人似乎认识,问道。 “嗯见过一面。”其实她根本没听过冒顿采用的这个化名,但在她回帝京之前,北陵州与疾风国的交涉就是由她负责的,所以她的话也未招致席将军的怀疑。 “爹,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瑾越问道。 “他是疾风国的大将,你走之后,就是他带领疾风国的军队攻打西草原。”难怪在座的将领与他都熟识。 “那冒顿呢?他没有亲自指挥军队吗?你见过他吗?” “冒顿可汗只在出发前露过一面,不过他带着面具,我也没见着脸。所有的指令都是由冒顿发出,由伊邪律实施的。”席彻皓向女儿解释道,只当瑾越是关心她走后的战事。 听完这话,瑾越稍稍放心,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冒顿这个人。大费周折为自己找了个替身,可见其谨慎,身为疾风国国王就这样来到大炎的皇宫,可谓肆意妄为。 冒顿像是知道瑾越在想什么一样,咧嘴一笑,无声地说道:“别担心。”配上他俊朗的脸庞,可谓是很有杀伤力。 但瑾越可不吃他这一套,回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她才不是担心他这个人,而是担心他毁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之间的互动虽然细微,但却逃不过阶上那两个有心人的眼睛。慕珉的情绪从不显露于外,半眯了眼,遮住眸中危险的神光。而慕珺则紧紧盯着阶下那个不让他省心的红衣女子,把不爽都写在脸上。 诶?气氛怎么变得奇怪了?慕家唯一的小公主慕瑛仰起小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片刻,皇帝慕沉与太后一起,准时到了宴会,众人皆起身,行礼。大炎臣子俯身跪拜,而疾风国使节则将右手至于左胸,躬身行礼。 慕沉对疾风国使节慰问一番,体恤其舟车劳顿,冒顿则以疾风国大将伊邪律的身份,从容应对,显然不是一个只懂得打仗的蛮人,也使帝京众人对匈奴的刻版印象有所改观。 来往几句之后,冒顿转入正题,即疾风国向大炎上贡之物。他大掌一挥,草原而来的随从便端着黄金,草原特有的织毯与布匹,美酒,牛羊肉等物,恭敬地上前,摆足了附属国的姿态。冒顿一件件向慕沉介绍着,后者则满意地点头。最后,草原公主起身,抱起一个卷轴,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她的身后,跟上了十二个姿态各异的草原美女。 慕沉眸光一闪。 “我王向皇帝陛下献上草原第一美女,依娜公主。她手中之物,以及那十二位草原美女,乃是我王按中原习俗,为公主准备的陪嫁品!” 依娜毫无忸怩之态,大眼直视着那个殿中权势最高的男子,走上前去。她穿过前方的贡品队伍,一直走到离慕沉最近的地方。她站定,展开手中的卷轴。 图上,赫然是草原南部,近十座城池范围的地图! 依娜跪下,地图至于身前。她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年轻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 慕沉眸色一暗。 瑾越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明白,像依娜这样有野性的女子,格外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特别是像慕沉这样位高权重,无所不能的男人。 殿中静默得有一丝怪异,沉默片刻后,慕沉抚掌而笑,说道:“冒顿国王真是大手笔,将十座城池的土地和十二名美女作为依娜公主的嫁妆。不知我大炎哪位勇士能够得此殊荣?” 一语说出,满座皆惊。 因依娜所展开的地图只有阶上的皇室众人方能看到,阶下众人不知那是何物,因此惊于疾风国这一大手笔。而瑾越,虽对于冒顿的舍得也有所触动,但更让她惊讶的,则是慕沉居然不想自己收了这个草原公主? 该死的!她这个女人看到依娜都觉得迷人,慕沉居然能忍得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君莫舞(三) 听到慕沉此语,冒顿与瑾越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慕沉未将依娜纳为妃子,那么这大费周折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所以,依娜必须进宫! 冒顿于是整肃了神色,上前一步,说道:“大炎皇帝,在我们草原,有一个规矩:只有地位最高的领导者,或是最强的勇士,才有资格得到最美的姑娘!我的国王敬重你是地位最高之人,才将依娜长公主献给你,还附赠十座城池,摆足了诚意。你却不欲迎娶公主,可是不将我疾风国的诚意放在眼里?” 他似乎十分气愤,言语间大有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的意气。 慕沉听罢,摆摆手,笑说:“伊邪律将军言重了。只是寡人年事已高,依娜公主年轻貌美,跟了寡人未免委屈了她。且将军也说了,最强的勇士也有资格迎娶最美的姑娘,不如就让我大炎最强的勇者抱得美人归吧?”但瑾越明白,这只不过是托辞而已,慕沉只不过四五十岁,且宫中大有比依娜更年轻的妃嫔。他这是对草原来的这位公主心存警惕 “哦?不知陛下所说的最强的勇士是谁?”冒顿问道。 此时,慕珺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慕沉说道:“在我大炎国,最强的勇士乃是我的三儿子,慕珺。” 瑾越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这个毛头小子,居然是大炎最强? 慕珺心中叹了口气。出于礼节,他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向冒顿拱拱手,称呼道:“伊邪律将军。” 瑾越不知,七年前她落水之后,他便极为刻苦地修习武学,再加上他本就天分极高,因此被慕宇大长老选中,收作弟子,得到了大炎皇室的武学传承。南溟国长夜氏有着皇室中代代相传的秘法,大炎国慕家也有独有的武学功法,但与长夜氏秘法代代传授女君不同的是,慕家的功法只传授被选中的人。 慕珺就是这一代慕家人中被选中的人。从那之后,他的武功突飞猛进,现在十七岁的他已成为帝京年轻人中最强,除了慕宇等与世隔绝的长老是他依旧遥不可及的以外,寻常武者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相信放在整个大炎也依旧如此。 独门功法传承的人选乃是慕家最大的秘密,因此瑾越对此毫不知情。 冒顿见慕珺如此年轻,也就有了轻视之心,他说道:“若是我国的依娜公主要嫁给大炎之勇者,这一勇者必然也得能战胜我疾风国的第一勇士,才能算作有这资格!我疾风国的第一勇士正是可汗,但他是长公主的哥哥,因此就由我这第二勇士来与三皇子切磋切磋,试试三皇子的深浅,如何?” 慕沉点头,表示同意。 但慕珺对这草原公主毫无兴趣,虽然她长得很美,她的嫁妆也很让人心动,但是慕珺看向瑾越,而后者也望着这边,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他邪魅一笑。他的眼里,只有这一个女人。 慕珺刚想直接认输,他并不在意什么第一勇士的头衔,就让这匈奴将军去做。但冒顿并不知他的想法,突然又开口道:“陛下,既然我们两国在场的最强武者要比试,不如再加点筹码?”他言语间甚是自信,听者只当他是想借机再讨点赏赐,唯有瑾越闻言皱眉。她知道冒顿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他自信能赢得这场比试,便不会多此一举。他想做什么? “哦?伊邪律将军想加什么筹码?”慕沉饶有兴致。他相信慕珺不会落败。 冒顿挑眉,说道:“三皇子若是赢了,便有资格迎娶我疾风国第一美女。但若是在下赢了,陛下可否将大炎的第一美的女子赏赐给我?” 瑾越手一抖,险些捏碎手里的杯子。 “大炎第一美的女子?寡人未听过哪家的姑娘获得了此等头衔,将军可是听闻了哪位姑娘的芳名?”慕沉被勾起了兴趣,料想是这个伊邪律看上了大炎国的哪位小姐,想借此机会求了去。 冒顿灿烂一笑,露出标志性的一口白牙,语出惊人:“在下所说的大炎第一美人,正是在座的席小姐。” 啪呲,可怜的酒杯还是碎了。 好,你赢了。瑾越用袖子掩住手,将杯子的碎片震成了粉末,不着痕迹地洒在了地上。 慕珺脸一沉,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认输的话咽了回去。打赢后娶不娶那个公主另说,他现在只想把伊邪律胖揍一顿。要问为什么?伊邪律想娶瑾越还在其次,想娶瑾越的人不止他一个——当然他也赢不了——但他居然见过瑾越的脸?但是,也因为伊邪律,慕珺明白了当初瑾越所说的毁容应该是假的。 “这”慕沉有些为难,因瑾越向来都是以面纱示人,虽然定然不会是个丑女,他也没料到伊邪律所说的大炎第一美女会是她。他虽然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却不便将瑾越当做赌注,更何况席彻皓还在场。 说来冒顿也的确见过瑾越的脸,但那只是一个意外瑾越很无奈,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是这个假冒将军的匈奴首领最了解她的真面目,不论是长相c野心,还是能力,也难怪冒顿要拉她下水。但是,老兄你不觉得这种方式太草率了吗? “伊邪律将军。”瑾越突然起身,说话的同时也向阶上众人行礼致意,“小女不敢当这名号,也无意做这筹码,但我认为三皇子定然不会输给你。我知道依娜公主在草原上也是一位女中豪杰,不如我和公主也上场助阵,大家切磋切磋,如何?”既然不得不被下水了,不如彻底一点。 慕沉并不反对,而冒顿也笑道:“如此甚好。”依娜则起身,点头表示同意,灵动的美眸中也燃起求胜的光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君莫舞(四) 宁熹殿前的空地上,四人相对而立。殿内众人遥遥望向此处,等待着两个国家最为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之间的比拼。 胜负在知情人看来似乎很明晰,但实际上却又扑朔迷离。 慕珺是慕家功法传承之人,但他的对手乃是冒顿,韬光养晦多年,一举夺得草原领导权的疾风国皇帝。瑾越论实力绝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她要掩盖依旧具有内力的事实,因此只能用单纯的招式与依娜对抗,而后者虽同为女子,但成长于草原那样的地方,也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慕珺走到瑾越的身后,也不管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对我很有信心,嗯?”他邪邪地笑着,心情颇好,似乎完全没有临战的紧张感。“相信我,我不会输。但我不会娶那公主,我只要你。”他平静地吐出令常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像是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身前的红衣女子像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倒是对面的冒顿收起了笑容。 你打算怎么做?赢?还是输? 他见识过瑾越真正的力量,知道若是她愿意,战胜自己和依娜可谓轻而易举。但他也明白,瑾越在慕家面前必须隐藏实力。 若是你们赢了,慕珺就会娶依娜,你的计划就无法进行。若是你们输了,你就要嫁给我。你,会怎么做?输了,再想办法甩掉我吗?刚刚你所说的那番话,的确没有答应当这场局的赌注。你做什么事情,都留有后路。 冒顿思索着,看向那个被灼烈的颜色包裹着的女子,似乎要看透那层白纱,将目光放到那时常浮现在自己脑海的脸庞上。在草原,最强大的女人,只配被最强大的勇士拥有。他要拥有这个女人,不论采取怎样的手段。 这时,瑾越向右侧迈了一步,拉开与慕珺的距离,转而与他并肩而立。 她转头看向他的褐色眼眸,平静地说道:“你尽力就好。”她看不透慕珺的实力,但所有的变数,她会控制。 “好。”慕珺愣了一下,随即温和一笑,恰如那冬日的暖阳,直击人心。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愿意听。 瑾越向冒顿与依娜拱手,问到:“伊邪律将军,依娜公主,可以开始了吗?”两人点头。 一时间,四人皆向前冲出,两两迎上。 瑾越这边迎面对上了依娜。在离瑾越还有六七步远时,依娜便俯低身体,运转内力,脚尖一蹬,向瑾越平平蹿去。她右手成拳,袭向瑾越的小腹,欲图先发制人,来势汹汹。 瑾越因不能使用内力,因此不便硬扛。她在依娜的拳头离身体还有一臂距离时,一掌拍下,正拍在依娜的手腕处。她腾身而起,借力向前一个空翻,便躲过了依娜的拳头。 依娜的手腕被压下,冲向了地面,她即刻变拳为掌,撑住地面,柔软的腰肢弯作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腿撑地,一腿向上蹬起,旋身踢向空中的瑾越。 瑾越躲也不躲,空着的那只手同样缠上依娜的脚踝,身子陡然落下,原先压住依娜手腕的手臂化为肘击,袭向依娜的腹部。 一眨眼的功夫,两道红色的身影已经缠斗在一起,裙裾翩飞。她们恰似两个技艺高超的舞者,随着极速的鼓点跃动,抓住了所有观众的眼睛。 两人此刻皆背对着殿内众人,身影几乎在空中重叠,无人能看见她们面庞。 “怎么做?”依娜在瑾越身后,轻声问道,她的墨瞳漆黑如夜,将所有情绪包蕴其中,哪还有先前生动的神采。她一只手置于腹部,已然包住了瑾越击来的手肘,蓬勃的气韵灌注其中,只要她心一动,就能将瑾越不含内劲的攻击化解。 “示弱。”瑾越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刹那间用全身的力量向依娜击去。而依娜则卸掉手上的大部分内劲,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她向后飞去,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在地。 刹那间,高下已分。在殿内的众人看来,依娜公主虽身体素质极高,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很强,却没有深厚的内力,而将军小姐虽毫无内力,但眼光毒辣,极能抓住对方的空处,予以反击,因此应当是席小姐更胜一筹。两位姑娘都不能算作高手,但其表现皆有可圈可点之处。 依娜斜躺在地上,看似摔得结实,实则避开了大部分冲击。她抬起头,看向缓缓走来的瑾越,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越儿,你弄疼我了。”她说道,配上她的面容,显得甚是楚楚可怜。 瑾越心中无奈,但依旧递上一只手将她拉起,并帮着拍去她身上的尘土。殿中众人看在眼里,皆惊奇地想,原来这两位姑娘原先认识,而且似乎关系还不错。但转念一想,两人一个是大炎国守边将军的女儿,一个是疾风国的长公主,在双方合力攻打西草原的情况下,她们认识也十分正常。 依娜被瑾越拉着,走到一边,为那已然斗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留出空处。她边走边揉着腿,连带着龇牙咧嘴,将不满的情绪都摆明在脸上,显得甚是娇憨而单纯。但在他人目光无法触及时,她的眼底暗流涌动。显然,这些皆是依娜故意伪装出来的,席瑾越要她示弱,她便装成一个不喑世事,娇惯泼辣的草原公主,这难不倒她。至于为何听瑾越的话?因为她觉得席瑾越的脑子比她哥的好使。冒顿今日太过意气用事,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两名女子的争斗已然结束,但另一边,慕珺和冒顿正打得难舍难分。 慕珺起初并未使用慕家功法,冒顿也未拼尽全力,两人闪电般交手了几回合,皆暗自心惊。冒顿每一个重拳,慕珺皆能躲开,而慕珺每一记侧踢,冒顿同样能格挡下来。两人仅凭着内劲和拳脚功夫,便打出阵阵破空之声,你来我往之间,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赞赏之色。 瑾越于一旁观战,看出两人的层次相当,但都没有拿出自己的杀手锏。胜负依旧不甚分明。 ------题外话------ 今日份的更新姗姗来迟,真是不好意思,过两天多更一章以示歉意。 因为今天在走亲戚,十一写文的时间有点少,而且这章有点难写。qaq 不是特别满意,明后天应该还会再改动一下,亲们先将就看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君莫舞(五) 交手几回合后,两人都收起了面上随意的表情,整肃了神色。他们忘却了周遭的环境,眼中只剩下了这一势均力敌的对手。 慕珺右手闪电般出拳,袭向冒顿的下颌,冒顿则以左手施以格挡,刚硬的手臂生生将冒顿的重拳挡向上空。慕珺的手臂被顶起,右腹露出空处,冒顿即刻一招鞭腿,转守为攻。 慕珺也不恋战,一个滑步向后退去,深紫色的袍服随风鼓动。他脚下使力,稳稳站定,心一动,体内蛰伏已久的内力便流转起来。 他看向殿内的慕沉,后者则向他点了点头。 自他接受了慕家功法的传承时起,他就是慕家最锐利的武器。锋利的刀,出鞘必有所图,自然不能轻易示人。但此番乃是疾风国以属国的身份首次觐见,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与底线,这一争斗,不能相让! 至刚至纯的内气在他的体内蓬勃而起,刹那间充斥了周身的经络,乃至有一缕赤红的劲气,从拳头的经络处透出,包覆住整个拳头,像是为慕珺戴上了一个红色的拳套。 慕家秘传功法,炎玄功! 瑾越不由皱起了眉头。慕家的炎玄功,传授条件极为苛刻,因此常繁衍几代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候选人,即使出现了符合所有条件的慕家子弟,因传承过程风险极高,也极容易中途暴死。但若是成功了,此人就会成为慕家的杀手锏,担任起保卫皇室的职责。 在这片大陆上,除了以国家为单位的政治集团,还有几个超然于俗世的存在。其中有的与政治集团相表里,成为了政治集团背后的支撑力,如大炎国慕宗,南溟国长夜宫,正是它们的存在使得这两个国家得以生生不息。也因此十五年前南溟国内部发生政变,大炎国乘机攻打,也只是抢去了数十座城池的领土,并未动摇也无法动摇南溟国的根基。而有的存在,则隐匿于江湖之中,成了江湖中的名门大派,如苏州药宗,玉虚峰昆仑派。 各方始终相互牵制着,为了维持俗世的和平安宁,这些力量的核心人物约定,除非威胁到己方的传承,否则任何一方的长老都不能干涉俗世中的事务,如那慕宗的大长老慕宇,有着能在眨眼间覆灭整支军队的实力,但只镇守在慕家的禁山之上,轻易不会露面。也因此,各方的新一代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们才是真正的实力所在。 慕家符合条件的传承者已经很多代没有出现了,却不料这慕珺已经成功习得了炎玄功。看他运功的样子,层次似乎已经不低了。 瑾越在离两人近十步远的地方观看,已然可以感受到慕珺周身灼热的气息与其中所蕴含的强大的攻击力,而冒顿在慕珺的锁定之下,更感威胁。他明白若是自己不拿出真正的实力,挡不下慕珺的一次进攻。 于是,冒顿凝神屏气,同样调动起周身的劲气。刚刚交手,他只用了四成内力! 慕珺显然明白这一点。他静待片刻,在确认冒顿也已经准备好之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便是毫无保留的一记直拳。一拳击出,周围的空气发出一阵爆裂之声。 而冒顿则迅速提臂,双臂交叉格挡在胸前,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一击。拳上赤红色的内劲灼烧了他臂上的气劲,却依旧被他挡了下来。冒顿连退两步,手臂上没留下丝毫痕迹。 “好!”慕珺喝道,更是毫无顾忌地连连发起进攻。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打得如此爽快了。 “哈哈,来得好!”冒顿也狂傲一笑,滴水不漏地挡住慕珺的攻击。在躲过慕珺一招飞踢之后,冒顿转守为攻,左腿支撑,右腿鞭子一般向慕珺扫去。 慕珺以拳迎上,两人的拳脚闪电般撞击在一起,又极快地分开。冒顿在空中旋身,稳稳地落地,慕珺则后退三步才稳住身体。 此人的确很强!慕珺想着,对冒顿的实力感到心惊。 冒顿也认真注视着慕珺的一举一动。这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让他倍感威胁,若是让他再成长几年,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还不一定! 冒顿终于将自己十成的功力全部运转,周身同样升腾起透体而出的内力,虽没有慕珺那般特殊的属性,却也浓郁得呈现出浅浅的蓝色。他从小就是草原最具天赋之人,又苦练了近三十年,他是草原的王!又怎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刚才的冒顿便已能与慕珺相庭抗理,如此一来,胜利的天平隐隐倒向了这位国王的方向。 慕珺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了。 而冒顿,则信心满满地望向场中那个红衣女子的方向。这样的实力,能否配得上你? 瑾越也是首次见冒顿毫无保留地出手,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想着虽然慕珺接受了炎玄功的传承,但终究还是太年轻,此番该是要落败了。 冒顿的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慕珺的眼睛,这使他在刹那间就将长老们反复的告诫尽数抛到了脑后。 “别高兴的太早。”慕珺冷冷说道,控制炎玄功的劲气冲击体内那层束缚,同时又提起了拳头,向冒顿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拳。 “珺儿!”慕沉站起,大喝一声。他没有资格传承炎玄功,但作为大炎皇帝,他知道慕珺正在做什么。 炎玄功功法,一共九层,每上升一层,威力便强大十倍。炎玄功本身的威力便很强,以炎玄功运转的内力会带有寻常内力所没有的灼热属性,能够灼烧外物乃至对手的内力,但炎玄功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修炼之人能够在一瞬间冲破上一层的界限,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十倍于本身实力的力量。高手过招,瞬息万变,若是两个势均力敌之人在争斗时,己方力量突然暴涨,对方如何能抵挡! 当然,如此霸道的功法,使用者自身也会因反噬而受极重的内伤。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现在的重点是,若是这招打中了,冒顿非死即残! ------题外话------ 今日更新奉上,似乎又很坏坏地吊人胃口了(笑) 看到收藏量有点上去了,非常开心,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你们的支持给我很大的动力,真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君莫舞(六) “珺儿!”慕沉的大喝声响彻在大殿内,同样响在了慕珺的耳边,但是,他并未打算停下! 拳头之上的赤红色劲气瞬间暴涨,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向冒顿击去。冒顿在慕珺出拳的瞬间便感到了这一招的威力,他在暴退的同时将周身的劲气凝聚在手臂以及前胸上,手臂则交叉护于胸前。 但是,十倍的威力又岂是挡得住的?他已经避无可避,受了这一招,他的这一双手臂,恐怕要废了。 冒顿的心头升起一丝绝望。 但就在慕珺的拳头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拳陡然停下,离那白纱只剩下半寸的距离,其上的赤红色劲气已然消散殆尽。白纱在拳风下微动,白纱之上,浅眸淡漠依旧。 “你”慕珺的脸上尽是惊愕,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似乎险些被打中的不是瑾越,而是自己。但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喉中便是一股腥甜,一大口鲜血涌出,顺着下巴淌落。 “别说话!”瑾越轻喝,一手搭上他的腕脉,另一手则迅速将一枚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指尖的皮肤之下,他的脉搏依旧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瑾越松了口气。 炎玄功越层使用的反噬,主要是因为内力不足以支撑上一层功法的消耗,导致短时间内内力耗尽。而慕珺在那一刹那逆行功法,硬生生收回了已经放出去的内劲,虽然也受了不小的内伤,但却不如耗尽内力来的损伤大。 药丸在口中迅速融化,伴随着苦涩的药味,一道暖流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将受损的经脉滋润温养,瞬时缓解了体内的隐痛。 瑾越所给确实是治疗内伤的好药,但她怎么会随身带着医治内伤的药物?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闪现一瞬,就被慕珺抛开。 脸上还带着大把的血,他居然笑了,虽然帅气全无,但一双褐瞳依旧如精魅般动人心魄。“我能赢。”慕珺直视面前女子的双眸,孩子气地确认着自己的胜利。 “我知道。”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瑾越无奈道,“但是,你难道想把一国来使打残吗?” 冒顿:“” 瑾越突然觉得他脸上的血尤为碍眼,便拿出丝帕为他擦去,并未察觉到自己动作不由自主的轻柔。 他的眼眸愈加亮了,他搭上瑾越的纤手,用脸蹭了蹭,说道:“不会的,我有分寸,最多重伤。” 冒顿:“” 但冒顿竟无法反驳慕珺能在那一瞬收回所有劲气,拥有此等控制力,就自然能在拳头将要打到自己时削弱其威力。 瑾越知道慕珺说的是实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她知道慕珺对内力有这般控制力,也不会出此下策了。冒顿若是重伤,不但两国关系会破裂,和亲之事告吹不说,连带着会有无数的麻烦。最直接的,来之不易的和平会再度被战乱所摧毁。她的确要向慕沉复仇,但大炎的百姓是无辜的。为阻止这一切,她甚至做好了暴露内力的打算。如此一来,倒像是她做了多余的事情。 慕珺见瑾越秀眉轻蹙,就要抽手,立刻明白她着恼了。他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向自己一拉,便将面前的纤细身影抱了个满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紧紧拥住她的肩,俯身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她的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香味,很像药草的味道,尤为好闻。 他开口,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是我错了,你受惊了。但是以后千万别这样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停下来的。”他的话中含着深深的庆幸。 瑾越不由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轻薄了。她这才发现他原来生得这样高大,以至于她的脑袋完全埋在慕珺的臂膀处。她意外地平静,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开自己。 啪呲殿内,第二个可怜的杯子化成了齑粉。慕瑛委屈地咬着小手绢:嘤嘤嘤,大皇兄好可怕。 慕珺抱了一会,怕她生气,也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四人并行走回殿内。胜负已然十分明了,按先前的说法,冒顿似乎该同意慕珺迎娶依娜了。冒顿的确不能再说什么了,可看这局面,慕珺显然心有所属,又怎能将这位草原公主硬许配给他? 慕沉瞪了一眼这个不让自己省心的三儿子,后者则回以无辜一笑。知子莫若父,他只好说道:“伊邪律将军的确好身手,犬子莽撞,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依娜公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位请落座歇息。”他又对身边的太监总管说道:“传令下去,筹备册妃大典。”言下之意,他已同意将依娜纳为妃子。 他又转而看向瑾越,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他说道:“席小姐受惊了,快请落座。”在他看来,瑾越这一举动可谓是极有胆识,为大局奋不顾身,连他都不敢确定慕珺有办法停手,她却毫不犹豫的冲出去了,果然虎父无犬女! 瑾越福身回礼,平静道:“谢皇上关心。”便落座去安抚自己吓得半死的爹爹去了。席彻皓平时镇定异常,大军都压到城下了还气定神闲,指挥若定,唯独面对与自己宝贝女儿相关的事情,就特别容易收到惊吓 “你,还不快去传太医!”慕沉对慕珺喝道。“不必了,儿臣无碍。”“那还不滚回座位上去!”闻言,慕珺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回去坐好了,心想着:真是差别对待啊。完全不反省一下是谁将这一殿人都搞得提心吊胆。 四人皆已落座。宁熹殿内再度平静下来,歌女舞女偕乐师入殿,在殿内进行表演,逐渐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坐在慕沉身侧的太后这才缓过劲来,先前四人打斗时她接连念了好几声佛,想着以后再也不要来参加这种宴会,差点没把她一把老骨头吓散架了。不过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过了一会也就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她察觉到身边的俩兄弟之间的微妙气氛,想着珺儿似乎已经夺得先机了,但此次宴会后两人与瑾越都没什么机会碰面,她要为自己的孙儿们创造机会!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为孙儿们,也为自己,解开一个疑惑。 她和蔼地笑着,看向阶下的瑾越。 瑾越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题外话------ 君莫舞系列结束啦,这一章是不是有点甜甜的? 下一系列会更甜甜的哦~ 上次答应的多更一章,十一争取,明天哈(捂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半拂栏干半入楼(一) 金缕毵毵碧瓦沟,六宫眉黛惹香愁。晚来更带龙池雨,半拂栏干半入楼。 ——温庭筠《杨柳枝》 太后笑着看向瑾越,突然开口:“席将军。”她没有直接与瑾越说话,反而唤起了她的父亲。 “太后请讲。”席彻皓恭敬应答。 “你的女儿,为何总是覆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据方才伊邪律将军所言,她的容貌应当不差。” 席将军了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见她并无什么表示,便就以实情告之太后:“太后不知,小女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北陵州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了!每次瑾越出门,都会被满街的人盯着看。她烦了,从那时起就日日覆面示人。”席彻皓说起这段旧事,又觉好笑又觉自豪。 “哦?有这种事?那瑾越是否婚配了?”太后听将军府已被多人提亲,急忙问道。 “小女未曾婚配。且她的婚事都由她自己做主,我不做干涉。”席将军笑着回答。他所说的话倒也不令人惊奇,因席瑾越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一个有主见的奇女子。 太后其心大定,便对瑾越的容貌生了好奇,问道:“那么,可否让哀家一观尊荣?”这话,显然是在征求瑾越的同意,可见她对瑾越确实有一份尊重。 瑾越点头,说道:“自然可以。不过,只能有太后一人。”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她可不想像商品一样被一殿的人观看。 太后笑着点头,便领着瑾越一道去往偏殿,临走还向慕珉慕珺两兄弟送去一个得意的表情。两人皆心中叹气,想着皇奶奶还真是玩性不改,但心中也不乏羡慕。 片刻后,两人再度落座,瑾越无甚变化,依旧是那般淡然,而太后则表情微妙,使得众人的心中都像被小猫挠了一般好奇得难受。 这个孙媳妇,我一定要保住了!谁知太后见了瑾越的真容之后,心中是这般想着,老人家甚至已经想到曾孙将会如何地可爱了!她迅速想着如何为孙子们创造机会,陡然望见阶上埋头吃着糕点的孙女慕瑛,灵机一动,一个想法便在脑海中产生了。 “瑾越,哀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她复唤道。 “太后请讲。”瑾越心中叹气,她料想太后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也差不多猜到了太后的意图。毕竟这位老人家热衷于为孙子们牵线搭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瑛儿曾经告诉哀家,想请你做她的女师。宫中现有的教书先生都是男子,教导公主多有不便。哀家想把你接到宫里来,到慕瑛的宫里住上个把月的,你教她读书,如何?”太后说道,眼神煞是期盼,她想出来的借口倒也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慕瑛一脸茫然地从糕点中抬起头,心想:我没有啊她性子直率,刚想把想法说出来,问问皇奶奶是不是记错了,身边便传来齐齐两声咳嗽——大皇兄和三皇兄正盯着她,那眼神,是威胁吧 好可怕哦她立刻闭上了嘴,委屈地揉着自己的小手绢。 说来是询问意见,但瑾越明白,太后的询问只是客气客气,她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 “民女遵旨。”她便也不做什么“才疏学浅”的推脱,干脆地回应道。 —— 皇宫,明粹宫。 慕瑛的小身子扒在书房的房门上,向里头探着身,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而她所窥伺的对象,正是书房内静坐着的白衣女子。 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慕瑛觉得可以用跌宕起伏四字来形容。往日里,她可以说是哥哥们的掌中宝,心头肉,因为皇家就只有她一个公主,皇兄们总是巴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送给她,别说凶她吓她了,就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给她弄掉了。可是那日宴会,自从席姐姐出现,大皇兄和三皇兄的目光就黏在了席姐姐身上,无视她不说,居然还瞪她,她长这么大还未受过这种待遇,皇兄们严肃起来又那么可怕,真是把她吓得半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宠”了的时候,席姐姐答应了做她的女师,住进了明粹宫——虽然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向皇奶奶提过这个要求——皇兄们对她突然又恢复了热情,送给她好些她爱吃的糕点,还交给她好些艰巨的任务,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皇兄们心中居然这么可靠! 但是,席姐姐真的好冷淡,似乎从来不会笑不会开心一样,让她有些怕怕的。 慕瑛揉了揉自己饱饱的小肚子,鼓励自己道:“不能临阵脱逃!就像孙先生说的,拿多少俸禄就要做多少事情!嗯!”于是她壮了胆子,拍了拍衣服,眼一闭心一横就进了书房。 慕瑛走到瑾越面前,恭敬道:“席姐姐,瑛儿给你请安了。”她虽贵为公主,却并不傲慢,礼数周到。 “嗯,坐。”瑾越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早就发现这个慕家小公主在门口偷看她,却没有说破。 寻常拜师总要有一套程序,名门大户更是注重尊师重道,更别说皇家了。因此虽然瑾越只当她短时间的老师,慕瑛也已准备好了拜师礼等物,也做好了叩头拜师的准备,但瑾越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上来就进入正题,让慕瑛措手不及。 瑾越先是询问了慕瑛看过的书籍,根据她的回答再询问相关的内容,一层一层深入进去。慕瑛起先还能对答如流,越到后来就越是吃力,就在慕瑛快要答不上来的时候,瑾越便转换话题,把对话引到另一个问题和另一本书上去了。这般一个时辰之后,她便完全摸清了慕瑛的层次,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她心中对这位小公主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几日就把我刚刚提到的几本书看了。以后不用每天上课,等你看完一本书了,或是有什么疑问了,就抽空到我房里找我。”瑾越喝了口水,说道。 “是!”慕瑛擦了把汗,心里对瑾越可谓是心服口服。但也因为一个时辰的相处,她也发现瑾越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对哥哥们交给自己的任务也有了点信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半拂栏干半入楼(二) 夜晚。皇宫,明粹宫。 月亮被云层遮住,夜色显得格外深沉。某个房间外,一个半人高的小身影正趴在房门上,从门缝中向里面偷看。但房间内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望见床上模糊的轮廓。 似乎今天她和房门有了什么不解之缘,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贴在房门上了慕瑛无奈地想着。有点小洁癖的她决定明天让宫里的人把所有门窗都好好擦一擦,以备“不时之需”。 夜晚的明粹宫静悄悄的,她有点害怕,但回想起昨天两位皇兄交代她这一任务时那认真的神色,她就觉得心中又有了勇气! 昨日,大皇兄先到了她的房里,还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绿豆糕,满满两大盒呢。大皇兄笑得特别温柔,对她说道:“瑛儿,皇兄想知道席姐姐长什么样子,为皇兄去看看可好?” 她很疑惑:“你直接去和席姐姐说,想看她的脸不就好了吗?” 皇兄笑得很无奈:“她不会同意的,不然皇兄也不会请瑛儿帮忙了呀。” “可是皇奶奶不是已经看过姐姐的脸了吗,你可以去问皇奶奶呀。” “唉,皇祖母不告诉我们我。”大皇兄扶额叹气,很伤脑筋的样子,却还是那样好看。 她有些心软了,可内心还是有点挣扎:“可是席姐姐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脸,这样不好吧?” 大皇兄作势要走,还拎起了那两大盒绿豆糕。她慌忙扑上去,拉住他的袖子,说道:“我看我看我看!只是让瑛儿看一眼而已,姐姐不会生气的。” “嗯,乖。”大皇兄停下,摸摸她的头,把绿豆糕塞进她的怀里,“不过,不要让你三皇兄知道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她记得自己乖巧地点头了。 大皇兄一直很忙,所以很快就走了,但没过多久,三皇兄就来了。还好她已经把绿豆糕藏了起来,不然一定会被三皇兄看出来的。 三皇兄一进来,就把她抱到了腿上,漂亮的眼睛闪着光,含着笑,把她迷得七荤八素。 “瑛儿,你猜三哥给你带了什么?”他说道,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两个小瓶子。小瓶子是半透明的,里面装着紫色的液体。 “果子酒!”她亮了眼睛,接过三哥手中的瓶子,开心地抱在怀里。所有人都不让她喝酒,只有三哥会偷偷带南风阁的果子酒给她,不过平日里都只肯给她一小杯,这次可是两瓶呢! “喜欢吗?一次不能喝太多哦。”三皇兄笑着说道。 她连连点头道:“太喜欢了!” “瑛儿喜欢就好。不过三哥的酒可不是白喝的哦,三哥有件事情,想请瑛儿帮忙。”他笑嘻嘻的,像一只狐狸。 她眨巴着大眼,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三哥说道:“瑛儿去帮三哥偷看一下席姐姐的脸,然后告诉三哥姐姐长什么样子,怎么样?”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果子酒,心想:大皇兄只是让我不要告诉三哥,也没说不让我帮着三哥一起看呀!嗯!没错!就是这样!于是她点点头,说道:“可以呀。” 慕珺心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干脆?口中回答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另外” “不要告诉大皇兄对吧?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乐呵呵地说道。 “嗯,没错!”他摸摸她的小脑袋,觉得她今天真是格外的机灵 思绪拉回到此时此刻,慕瑛的面前依旧是硬邦邦的两扇门,四周还是那样黑黢黢的,什么东西都只看得到一个轮廓。她从门缝望去,房间里,席姐姐依旧安稳地睡着。她在心里为自己呐喊助威道:加油瑛儿!你不会辜负皇兄们的期望的! 随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向瑾越走去。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很快,她就走到了瑾越的床边。 靠得这样近,慕瑛终于能看清瑾越的身影了。大床上,瑾越肩部以下都盖在锦被里,面朝里蜷身睡着,她的长发乖顺地披散在身后。慕瑛朝里看去,能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下巴的轮廓。 太好了!姐姐睡觉时不戴面纱!她无声地欢呼着。 慕瑛本想让瑾越翻个身,但又怕吵醒了她,于是决定自己爬到床里面,去看瑾越的正脸。 她脱了鞋,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心想着:就快成功了!但一个没注意,她的手压到了一缕头发。 “啊!”她突然惊呼出声,小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细细的脖子上赫然紧握着一只手掌。 瑾越这才睁开双眸。原来,她的身体早在清醒之前就做出了反应,若不是慕瑛的一声惊呼,她掌下的脖颈又过于纤细,相信此时这个小公主已然命丧黄泉了。于是她松开手,问道:“你做什么?” “我呜呜呜”慕瑛觉得,这是她这短短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了。她劫后余生的泪水盈满了眼眶,以至于瑾越的面庞就在她眼前,她也没有看清,“姐姐姐,呜我我怕黑。”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没有出卖哥哥们,还能随机应变,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唉。”还是个孩子呀瑾越轻叹一声,把这个小家伙抱到被子里,一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乌云逐渐散去,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慕瑛眼中的泪光被轻柔地揩去,眼前,女子的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对她轻声说着话。她只知道呆呆地望着她的脸庞,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下次记得敲门。不要害怕,睡吧。”瑾越将她拥入怀中。 慕瑛觉得自己被一股好闻的草药清香包裹了,所有的惊恐c不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环上瑾越柔软的腰,突然觉得特别的平静,一阵阵困意袭来。在熟睡之前,她想着:姐姐好美好温柔,我不能出卖她 ------题外话------ 说好的二更来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半拂栏干半入楼(三) 第二日一大早,慕瑛醒来,床上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身边的床铺似乎还留有一丝余温,她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觉得有些后怕。虽然昨晚她差点被瑾越掐死,但这也是因为她自己先做了错事,姐姐并不是故意的。她严肃地思索了半晌,依旧决定站在席姐姐这一边。 于是她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先安抚了一番因找不到她而焦急的贴身丫鬟,便把昨日收下的绿豆糕和果子酒不乏心疼地摆在房间的桌子上,郑重其事地操着不甚熟练的文言,为大皇兄和三皇兄写下字条——她想皇兄们定然会来房里找她。 她写完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觉得把自己坚持正义的精神和壮士断腕的决心都表达得很清楚了,这才将字条放在桌上,自己则拿着瑾越昨日交代的书籍,赶到书房去了。 慕珉来到慕瑛的房间,便看到了桌上的物什,在扫了一眼她留下的字条后,真是哭笑不得。 这小妮子果真又收了三弟的“礼”,非但如此,而且还“叛变”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将字条放回了原处,便离开慕瑛的房间,走向书房。 书房中,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各自坐着,安静地看着手上的书籍。瑾越坐在窗边,略显慵懒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眉眼间甚是专注,脸上的轻纱在轻风的吹拂下曳动。 他清了清嗓,以示自己的存在。 “大皇子。”瑾越抬眼,淡然地向他问好。而慕瑛这个小妮子则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从书中抬起头来迅速看了他一眼,问好道:“大皇兄。”随后又把自己的小脸埋进了书里,生怕慕珉找她算账。 慕珉无奈地笑笑,没有理她。他走到窗边,在瑾越的对面落座,说道:“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瑾越放下书,回应道:“习惯,谢大皇子关心。殿下为何过来?” “今日是依娜公主的册妃大典,因此不上朝,我就抽空来看看你们。”慕珉答道。 慕沉几年前就将吏部交给了他,因此全国文职官员的任命c考核c升降c调动等事务皆由他负责,以至于他基本上没有空闲的时间。相比而言他的三弟就空闲许多,原先只在兵部挂了个闲职,但自从上次慕珺罢朝好几日之后,父皇就觉得他一定是太无所事事了,因此把刑部扔给了他,他也就天天埋在案件堆里没有出头之日了。 瑾越点头。因昨日才住进这明粹宫,她安排在皇宫中的眼线还未能联系上她,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距离迎接疾风国使臣的宴会才过去两日,册妃典礼就如此快速地举行了,这样的速度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依娜已经搞定慕沉了。瑾越低头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中思索的光芒一闪而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对手是依娜那样的美人。 “席将军好不容易回京了,我们却把你拖进了皇宫,真是太不近人情了。”慕珉笑着说道。 “无妨。”瑾越同样回以微笑。爹爹一时半刻还不会回北陵,所以她并不介意此事,只是在皇宫中难以获得及时的消息,就像突然被遮住了双眼一样,很是难受。她问道:“伊邪律将军呢,回去没有?”她心中巴不得冒顿快点滚回疾风国,虽然他谙于伪装,但留在大炎帝京总是一个变数。 “将军参加完今日的册封典礼就回草原了。”慕珉回答。 瑾越点头。想来冒顿是依娜的亲生哥哥,不论如何也是有一份情义在的。但是,他这一走,应当就是永别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手谈一局?”他问道,像一个老友一般发出邀请。 “好。”她回应。虽然瑾越一直明白,自己与慕家之人注定站在对立面,但她也承认慕珉慕珺两人确实很有人格魅力,如果没有国仇家恨所划下的鸿沟,她相信自己会愿意与两人成为朋友。 “席姐姐,‘手谈’是什么?”一遍的慕瑛看似在认真读书,实则一直偷偷听着两人对话,此时忍不住出声发出疑问。 “是围棋的别称。”瑾越答道。 “唔围棋有好多名字啊,真难记。”慕瑛拍拍自己的小脑袋,很伤脑筋的样子,惹得窗边两人都笑起来。 “来,我写首诗给你,你就记住了。”瑾越唤道,慕瑛便乖巧地走了过来。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观弈棋》:鸡鸭乌鹭玉楸枰,君臣黑白竞输赢。烂柯岁月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需修容。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 短短一首诗,便将围棋的十个别名皆包含其中。慕珉见了,不由夸赞道:“甚是巧妙!” 她只笑笑,对慕瑛说道:“去把这首诗背了吧。”这首诗相传是前世明代才子解缙的作品,她此番借来,好让慕瑛能够记住这许多的围棋别名。 女子眼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直令观者失神。 慕瑛接过,笑道:“谢谢席姐姐!” “你很适合做个老师。”慕珉说道,转而面向慕瑛,“回房间去吧。” 慕瑛闻言并未答应,只见她迟疑地看了瑾越一眼,见瑾越点头,这才抱起自己的书,乖巧地走出了书房。 慕珉见状,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才过了一晚上,瑾越就已经把这小妮子给收服了,她的威信显然已经盖过了自己这个大皇兄。 一遍的宫女在两人中间摆上棋盘,慕珉将黑子推向瑾越。她接过,拈起一颗棋子,轻置于棋盘之上。随着沉闷而短促的落子之声,她说道:“大皇子可是有什么要问我?”她猜想如此,否则慕珉也无需特地将慕瑛支开。 慕珉执白,不慌不忙地落子,举止一派儒雅:“瞒不过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半拂栏干半入楼(四) 晚春温润的风吹入屋中,使屋内弥漫起兰花的香气。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坐在窗边,白衣女子一手慵懒地支着脑袋,一手执黑子,专注地看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青衣男子则端正地坐着,眼里隐着温柔的笑意,时不时看向对面姑娘覆着面纱的脸庞。“大皇子,有话就直说吧。”瑾越落下一子,说道。慕珉本不愿过早打破此时的气氛,但也只好开口:“瑾越,你觉得疾风国可是甘心俯首称臣?”手下落子并未迟疑。倒是瑾越不由僵了一下,却也很快恢复了。她思索了一会,说道:“你这话,似乎不该问我,而该问我父亲才对。”“若你是普通女子,我也不会问你了。”慕珉一笑,心知瑾越必然会拿话搪塞他。瑾越也就不再装傻。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显露一点,隐藏一点,再让对方挖掘到一点,这样他们就会以为这就是她的全部了。“疾风国近来不会妄动。但冒顿不是一个甘心居于人下的人。有朝一日若是让他找到了机会,恐生事端。”瑾越落下手中的黑子,攻势凌厉,脑海中浮现了冒顿那包蕴着野心的黑眸。他沉吟半晌,手中白子迟疑着没有落下:“他等的,是皇室与席将军的反目吧。”说着,白子下落,与周边棋子呼应,挡住了黑子的攻势。目前大炎,能率军抵挡匈奴攻势的,除了席彻皓,再无第二人。当然,一个统帅所起到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但若是情势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被称为“席家军”的北境军队所效忠的对象,还会是慕家c是大炎吗?这当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瑾越没料到他就这样直白地讲了出来。这一时刻,她只能回以冷笑,仿佛在说:我以为经过这次匈奴内乱,慕家的信任会更多一点。慕珉读出来了,即使眼前女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眸,他也看出了她的嘲讽。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并抬手将她的右手包覆在掌心,深褐色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的眼底,说道:“别多想,我是信任你们的。”一切对话的展开都在瑾越的意料之中,独独这开诚布公的行为让瑾越摸不着头脑。“席将军和父皇有数十年的交情,如果是出于个人,父皇是不会怀疑席将军的忠诚的。但他的肩上是整个大炎,他信或是不信,都已不仅是一己的想法,而关涉到整个大炎的国运。在位十数年,多疑已经刻在父皇的骨子里了。”慕珉说着,仿佛毫不忌讳。 “大皇子,你不必解释。”瑾越蹙起眉头,将手抽了出去。这些,她自然是明白的。 自古多少将领,功成身死,还不是因为帝王的忌惮?也就是因为北境匈奴不断进犯,席彻皓的手里才能始终握着这北陵州的兵权,否则慕沉早在十五年前就把这兵权收回去了。如今疾风国虽然面上归顺大炎,内里却依旧是座活火山,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借机喷发,因此席彻皓的兵权还不能削。他未做过对大炎不利的事情,瑾越虽然利用了他的权势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但这些都深埋在地下,她自信不会让慕家发觉。不论是事实还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席彻皓都可谓忠心耿耿,但“功高震主”四字,就足以让慕沉始终怀有疑心。慕珉看出了她的犹疑,脸上认真的神色化开,又回到了那副淡然c儒雅的模样,他笑道:“瑾越,我只是不想与你说话,还要遮遮掩掩,操着那微言大义的外交辞令。”那日明觉寺与母后交谈,母后所说的“真心”二字,他听进去了。此时瑾越明白了,这慕家的大皇子,可能是真的动了情就如他的弟弟。理智告诉她,此时她该做应当是给他积极的回应,以便日后加以利用,但心中又始终环绕着“祸不及子孙”这句话,利用他人感情进行复仇也让她不齿。 她闭上眼,母亲临死前那痛苦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有点喘不上气。 “瑾越,你怎么了?”慕珉见她皱眉,试图搭上她的腕脉,却被瑾越躲开了,只覆在了手背上,“你的手很凉。” “我没事。大皇子,谢谢你的好意。”只一瞬间,她就恢复正常。“也感谢你的信任。我能向你保证,北陵州不会反。”她用平静异常的陈述语气说道。 她心中却在冷笑,笑慕珉蒙蔽于七年前那个叫“席瑾越”的面具,也笑自己那片刻的心软:呵,当初又有谁可怜南溟国的百姓,可怜长夜云锦和她腹中的孩子。她不会用席家军——这些本就忠于大炎的将士,来对抗你们,但慕家要付出的代价,一点都不会少! 客气但疏离。慕珉明白瑾越始终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在应对他。 他收回手,继续执子应对方寸棋盘上的征伐:“你小时候曾说,你要嫁的男子,必然要比你强,你可还记得?” “许久以前了,我不记得了。”她垂下眼,“年幼无知。何况现在的我,更没资格说这种话了。” “你的强大,可从来不是武功。”一个连自己都莫不清楚底细的女人,即使功力全废又怎样? “殿下谬赞了,小女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瑾越,你在隐藏一些东西,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一些似乎与席将军无关的东西。”慕珉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有什么是现在的你不能得到的?”以他的情报网络,却没有查到她在帝京置办了店铺,她在北陵州的那些年也是完全的空白,这足以让他疑惑。 “殿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可明白?”瑾越落子,淡然回应。 门外,一个深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视线中。 ------题外话------ 读者朋友们,你们好。时隔一年,重新开始更新,首先对先前的读者说一声抱歉。 这个故事,不敢保证其他,但我会慢慢写完的,以后不定时更新。如果有幸让你们喜欢,希望你们能能偶尔来看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美人相并立琼轩(上)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朱庆馀《宫中词》 皇宫,绮霞宫。女子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一层如云霞般柔软的纱幔将她与跪着的太医隔开。她伸出手,纤细的手腕上坠着一只金镯,指尖蔻丹鲜红。“王太医,劳烦您。”女子的嗓音听起来分外年轻,至多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娇媚,“翠衣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丽妃娘娘,这恐怕于理不合。”一旁一个年长的宫女说道,似乎不愿意离开。周围的宫女听了,也都停止了动作。“马姑姑,我让你们退下于哪条理不合?一来翠衣在这儿,二来王太医七八十岁的人了,你有什么可怀疑的?还是说你急着听我的病情,好向你真正的主子汇报?”她的声音染上寒气,周围宫女听了,顿时白了脸。但这马姑姑却丝毫没有被吓到,倒是冷冷静静地施了一礼,答道:“娘娘言重了。既然娘娘执意如此,奴婢便退下了。”她也不多言,也不辩解,似乎完全没将这皇妃放在心上。待到马姑姑与其他宫女都离开了,丽妃才开口问道:“王太医,您看我是什么病症?”纱幔之后,她的右手抚上小腹,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医又仔仔细细地把了会儿脉,又让丽妃将右手也伸出帷幔诊脉,待到完全确定了,才下拜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已有一个月左右光景。”“王太医可否暂且帮本宫保守秘密?”丽妃一点也不惊喜,反而忧心忡忡。“这”她突然掀开帷幔,盈盈拜倒在老翁面前,眼中闪着泪光。“王太医,想必您也知道我的状况,我不是大炎人,在这宫中生存,举步维艰。现在孩子还小,太过脆弱,我不想它这么快就受到伤害请您帮帮我!”她的脸庞可谓艳丽明媚,透出一股子妖冶,却也可以看出些未脱尽的稚气。丽妃担心的是什么,王太医自然是明白的。他在宫中的这些年来,后宫妃嫔怀孕的不少,但能平安诞下龙嗣的却是微乎其微后宫女人的手段,他也算是见得不少了。这丽妃娘娘如此年纪,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却即将面对那些他有些心软,但还在犹豫。“一个月本就不大诊得出来,况且我才刚进宫,您只要说我是水土不服导致月事不调,不会有人怀疑的。再过一个月,再诊出我有孕,可好?”丽妃接着恳求道。“好吧下官便为娘娘开一贴调经的药,娘娘别喝,想法子倒了。”医者仁心,王太医还是答应了。“多谢!您的恩情,依娜无以为报。”丽妃恭敬地下拜,王太医慌忙将她扶起。待到翠衣将王太医送出房门,丽妃突然丢开了那副可怜c懦弱的样子,纯黑色的瞳仁闪耀着光芒。她抚着小腹,眉间温柔与担忧并存。“果然宝宝,你不该来的”她痛苦地闭了眼,唤翠衣道,“翠衣,想办法告诉席瑾越。”“是。只是她们盯我盯得紧,可能要费些周折。”翠衣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外貌很不起眼,言谈举止却很从容。“你尽快去做,如果行不通或许,我亲自去找她。”说罢,丽妃整肃了神色。“叫她们进来吧。”当初她带到大炎来的十二名匈奴女子,一个都没有留在皇宫里,不知被慕沉指派到了什么地方,但想必日子不会好过她知道,现在这绮霞宫里,除了翠衣是席瑾越的手下,其余宫女都是其他妃子安插的眼线。特别是那马姑姑,即便不是南宫皇后的手下,也是现在掌管后宫的萧贵妃的手下。她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敌人的眼里。一干宫女鱼贯而入。她掀开帷幔,懒散地躺到贵妃榻上,顺手接过翠衣递来的茶水,似乎完全未将诊脉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在杯盖的遮挡下,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大炎皇宫里的女人,个个忌惮她抢了她们男人的心,怎知她要的,是那老男人的命!——皇宫,明粹宫。 已是六月末,再过几日便是立秋,但三伏天的末伏还未完全过去,天气还是热得恼人。太阳早早就烘烤着大地,所幸还未升至正中,使下界还保留些荫凉。瑾越一袭轻薄的素白纱衣,斜坐在小花园与屋子之间的长廊上,背靠着廊柱,躲在桂树的绿荫下,借着花草树木间的清风驱赶热意。 瑾越在这宫里做慕瑛的女师已有一个半月,期间疾风国使臣归国,匈奴公主依娜不出所料颇得圣宠,获封丽妃。她出宫回过一次将军府,了解到北陵边境不再有匈奴时时骚扰,两国逐渐开始通商——北陵州的百姓们,终于盼来了和平的日子。席彻皓赋闲在家,整日练练武,操练亲兵,乐得清闲。慕珉时不时来找她下棋,不谈其他,倒像是真把她当了棋友。两人各自有输有赢,慕珉赢得多些,但两人勉强能算是势均力敌。倒是慕珺,这一个多月来一直不见人影,听说是有人告发某地地方官员与中央权臣勾结,鱼肉百姓,以至于慕珺整天都像是住在刑部,皇子府都没空回几次。 她的暗卫应该已经查出是哪个地区的官员了,只是她身在皇宫,还没法得到消息。也不知道他的内伤好了没有瑾越的膝头摊着一本书,思绪却飞走了。当她意识到自己走神时,不由暗骂一声:想他做什么! 她继续低头看书,却听到宫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人不是很多,但却是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的。她便合上书,等来者现身。 不一会儿,丽妃携宫女出现在宫门口,她穿着一袭石榴红的襦裙,头发也已梳成大炎贵妇常梳的样式,只是那明媚的小脸和麦色的皮肤依旧,透出一股子活力与异域风情。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长廊上乘凉的瑾越,直冲过来。 “越儿,你想死我了!”丽妃扑到瑾越身上,在身后众人还未来得及跟上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有孩子了,救救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