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京华》 第一章 侯门奶奶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夏日酷暑,太阳毒辣辣的照在平西侯府的四方天地里。 躺在病榻上的女子,淡致的远山眉平舒在白皙如素的脸上。 总有那种女人,永远是美的,病中也带着独特的憔悴娇慵美感。 不仅有皮囊,还有内里。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针指,她样样精通,特别是一手好字,传闻当今圣上看过后,都称赞不绝。 多么让人艳羡。 沈暖玉就穿到这样一位绝世才女身上,三天了。 从艳羡者变成了当事人,让她连繁体字都认不全的人怎么办…… “奶奶,该吃药了。”水晶帘子哗啦啦被人撩开,一穿藕粉色掐牙比甲的丫鬟端着药碗进了来。 这丫鬟叫馨香,是原主的贴身大丫鬟,比原主大一岁,今年十七,自小就在原主身边服侍。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应该和原主感情非同一般,可以信任托付。 至于为什么叫原主奶奶而不叫姑娘…… 沈暖玉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不仅得从头学起,还得从原主的父亲学起。 原主的父亲,叫沈段泽,是齐国建国四十余年来唯一一位连中四元的传奇人物。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全部得了第一名,在全国十一万名举子中,夺得了魁首,成为了启元二十三年举国闻名的状元郎。 简直是超级学神级一般的人物。 只让人痛惜的是,沈段泽十年前被人栽赃陷害,连坐“徐国公贪污案”,被流放岭南了。长途跋涉,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十年之后,武宗,孝宗先后驾崩,新君即位,原主的父亲得以平反,被追封为太子少师。 为显示皇恩浩荡,齐国新君下旨赐婚,成就了原主与军功卓著的高国舅爷,也就是现在侯府掌家人平西候的婚姻。 一想到这位侯府掌家人,沈暖玉又叹了一口气。 刚穿来的那天晚上,她头昏眼沉之间,就听有个极力压制着怒火的男声,说了那么一句:“你好自为之!”再之后一面未现。 不打不骂,供吃供喝,还请太医看病,就是不见不理。 冷暴力呗。 而原主是在湖里死的,至于是投湖自尽,还是不小心失了脚溺死的,众说纷纭。 馨香轻轻扶沈暖玉起来吃药。 既穿来之,则好好活下去之,沈暖玉积极配合治疗,靠在引枕上,一口也不浪费的喝着极苦的中药汤子。 “怎么哭了?”喝完药,漱完嘴,沈暖玉才发现馨香哭过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谁敢欺负奶奶身边的人……”馨香忙侧过了头去,拿帕子昀了昀眼睛,强笑说:“香要燃没了,奴婢再添些去。”说着,逃避般的抬腿往外屋去了。 馨香又在香炉子里添了檀香,看着身上盖着的绣了鸳鸯戏水的锦缎被子,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沈暖玉就泛了困劲,心说馨香你也别急,受了委屈暂且忍一忍,先保命熬过这一关,以后谁欺负咱们也不行。 三天朝夕相处,沈暖玉已经把馨香归为了“咱们”这一队。 昏昏沉沉的,沈暖玉就又阖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身边站了个郝婆子。 那郝婆子看了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沈暖玉,心里就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想来是她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她看走了眼了! 当初她看沈大姑娘嫁的可是平西候,到侯府当掌家奶奶,前途无量啊,这才下了血本的逢迎柳二夫人,辗转波折,跟着到了这平西侯府。 作为沈大姑娘身边的第一陪房婆婆,她本以为自己谋得了绝好的前程,只谁成想,这沈大姑娘却是个清高孤僻,没有成算,不通人情世故的主儿,成亲才不过一年,按常理不正是小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只她们这位奶奶却惹怒了侯爷,失了侯爷的心,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在这深宅大院守起活寡来了。 郝婆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也不知三天前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二太太身边的心腹谭婆子要找暖风院的人问话? 奶奶到底是自己投湖要死,还是如旁人说的那样,是因玉坠不小心掉湖里了,奶奶要去捡,失了脚,跌入湖里险些溺死的? 不过还亏得是奶奶什么也不跟她们说,她们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早如那几个被撵出府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人一样了。 郝婆子便庆幸的松了一口,同时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选错了路,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奶奶的倒了,她们底下的人也连带着是个完字。 沈暖玉眯眼中就见那郝婆子脸上忽晴忽暗。 等确认郝婆子情绪稳定了,脸上又恢复了好颜色,才微微睁开眼睛,清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醒了,负面情绪可以收干净了。 “奶奶可终于醒了!”郝婆子忙赔了笑脸,“老太太着人来看您了,马上就到咱们这边了,奶奶快起来拾掇拾掇吧。” 老太太? 说的应该就是这平西侯府里的头一号女主人,原主的太婆婆。讨得老太太的欢心,重要程度五颗星。 沈暖玉攒了些力气,抬起头,看了看郝婆子,笑着说:“现如今正是我难的时候,妈妈协助我挺过这一关,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不会亏待了妈妈的。” 郝婆子一时倒被沈暖玉眼神里的坚定感触了,点了点头,说:“奴婢定当尽力协助奶奶,熬过了这个难关,奶奶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沈暖玉也点了点头,招呼馨香帮她整理整理头发,又让郝婆子把胭脂盒拿来,她要在苍白无一点血色的嘴唇上点一些。 “钱妈妈,这么大热的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进屋,进屋喝杯茶去去暑气。”外面传来原主的二号丫鬟巧萍有意拔高了的声音。 郝婆子看了沈暖玉一眼,禁不住屏息,压低声音提醒说:“钱妈妈过来,八成是说老太太上寿的事,奶奶可得早做准备。” 馨香也下意识捏紧了帕子。 上寿是个什么事儿?需要做什么准备? 沈暖玉忖了忖,笑看向郝婆子说:“我知道了,妈妈怎么还站着,快帮我出去迎迎。” 郝婆子见自家奶奶终于振作起来了,又知人情世故了,差点没激动哭了,连连点头应是。看来要想让一个人彻底改变,还得是被逼到绝境上。 第二章 第一场戏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郝婆子一出去,沈暖玉就看向馨香,压低声音问:“上寿什么意思?” 馨香听了一怔,奶奶连这也不知道了?连忙凑过来,在沈暖玉耳畔简要解释了几句。 这面郝婆子迎了出去,见了钱妈妈,就笑吟吟的说:“烦您亲自过来了,奶奶在里屋歇着呢,您先坐下吃杯茶去去热气吧。” “你客气了,老太太放心不下奶奶,打发我过来看看,王太医给开的药吃了么,这一日可有好转?” 沈暖玉在屋里就听到了那极其和气的声音。 “顿顿不落呢。”郝婆子在旁亲自给打帘子,笑说道:“那汤药倒比张太医的管用,今儿奶奶的气色就好转了。” 钱妈妈温声细语的说:“这也是奶奶的造化,那王太医是走南闯北的名家,这次因挚友病重,才到京城来的,原不轻易为人看诊,只老太太惦念着奶奶的病,着人请了三回,人都没应,后来还是侯爷,亲自出面请了那挚友家的公子听戏,这才请动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里走。 郝婆子听了,忙笑着说:“是呢,昨儿剩了一口汤药,奶奶呕了三次,馨香在旁看着心疼,就劝别喝了,只奶奶说:这药来的珍贵,就看在老太太和侯爷对我的心,我也要喝完了,快快去了病,在老太太身边多尽孝心,为侯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沈暖玉躺在床上想,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郝婆子编瞎话一把好手。 钱妈妈便点了点头,笑了,“奶奶自来孝心,老太太是知道的。” 这里走到了堂屋和里屋之间的隔断,郝婆子适时伸出手来,为钱妈妈打珠帘。 钱妈妈略弯了弯腰,进里屋来了。 沈暖玉早已准备好了,一见钱妈妈进来,就假意要下床迎接。 “三奶奶快别动。”钱妈妈便紧行了两步,来到床前,轻按住了沈暖玉的手,上下端详了起来。 沈暖玉也轻轻回握了钱妈妈的手,笑着说:“劳烦妈妈冒着暑热过来看我,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奶奶太抬举奴婢了。”钱妈妈欠身给沈暖玉行了个礼,才在馨香给搬来的绣墩上坐了下,“这不是么,才宫里赏来几个西瓜,老太太尝了一小块,说是好吃,让给各房都分一分,轮到奶奶这儿,老太太想起奶奶病着,吃不了寒凉的食物,便叹了一口气,连念了两遍奶奶的名字,又念亲家太太的名字,老人家想起往事,心里不好受,特别遣了奴婢来探望奶奶。” 亲家太太…… 沈暖玉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应该说的是原主的母亲柳氏。只是不知柳氏和高家老太太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情谊,为什么提起柳氏,老太太心里就不好受了,难不成是这柳氏去世了? 这原主现在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古代结婚又早,原主在家里又是长姑娘,想来是柳氏顶多也就三十几岁,这么年轻,英年早逝,也的确是让人伤感。 沈暖玉越想越觉得是了,本想顺着话茬往下说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宽慰话。 恰逢馨香端茶来,她看了看馨香,见她神色如常,脸上并没表现出哀伤,一时又不敢多说了,只是绕过了这茬,低头做出个勉强微笑的表情。 钱妈妈见沈暖玉低头强笑,只以为她是想家了,岔过这一茬,又说:“奶奶感觉怎么样呢?饮食上还好?老太太特意吩咐了,奶奶要有什么想吃的,甭管是什么珍馐美馔,让侯爷找去给奶奶送来。” 刚才听馨香话里的意思,这古代过生日是很有讲究的,分为两宴,正式寿宴的前一天晚上要上寿,也就是给过生日的人磕头送礼说吉祥话。 先别说她现在走路都发飘,就是身上爽利,这侯门里的奶奶太太各色人等多了,她还没详细的向馨香打听明白,这会连辈分都分不清,人都认不全,这上寿无论如何也不能去。 沈暖玉便借着话茬,低头说道:“祖母平日疼我,一会儿上寿,我无论如何也是应该过去的,只是现如今这般光景,倒是怕祖母见了,跟着忧心,又怕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钱妈妈听了,脸上微僵,闻弦音而雅意,便轻拍了拍沈暖玉的胳膊,转而笑说道:“那奶奶好好将养着,养好身子是正经。老太太让奴婢过来,特意嘱咐了,说:‘让涵哥儿媳妇躺着罢,孝不孝心又不在这些虚礼,别说是今儿,就明寿宴,也别折腾了,人来客往,吃席看戏的,竟是些虚礼,等得闲儿了,一家子人聚聚不带外人,才欢喜不拘束呢。’” 说错话了…… 沈暖玉从钱妈妈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判断,便用在被子里的手使劲拧了下大腿,眼圈瞬时也就红了,低头缓了一缓,补救说:“祖母如此待我,是我两辈子修来的福气,明儿是正日子,人客又多,我势必要过去的,要不也辜负祖母,婆婆待我的情了。” 钱妈妈一听这是又拉回了话,便做顺水人情,说了句提点的话:“奶奶的气色看着是好些了,今儿再将养将养,明儿兴许就能去上了吧,毕竟是场面上的事儿,老太太虽不在意,可别人都看着呢。” 所以说今天的寿可以不去上,明天的宴会一定得参加…… 又稍坐了一会,钱妈妈说了几句让安心静养的话,沈暖玉留钱妈妈吃杯茶再走。 钱妈妈推还有事,告辞去了。 听见水晶帘哗啦啦的被放下了,沈暖玉便松了力气瘫在床上。 这府里的人,从老到小,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好应付…… 这边郝婆子送钱妈妈到后面穿堂,郝婆子欲将包好的茶叶送给钱妈妈。 钱妈妈笑说:“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好茶留给奶奶喝吧。” 郝婆子还要再送,钱妈妈将茶叶推到她手里,“前几日老太太赏的小金团还有些,再说我这要往和乐堂去了,你也回去悉心照料奶奶。” 有些时候送礼都送不出去,郝婆子只得收了回来。 第三章 被人可怜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钱妈妈出了暖风院,过东西穿堂,走南门夹道,到了侯府中路的和乐堂。 厅前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正在挂灯,清一色的大盏珠子吊挂灯。 人来人往,家人媳妇进进出出不断,见了钱妈妈都停下给行礼问好。 钱妈妈笑着回应,走到堂门口,正遇见戴着银丝髻,穿着桃红闪色纱对衿衫儿,笑吟吟的,一边拿金丝罗扇扇风,一边往出走的五奶奶徐氏。 钱妈妈便站定给徐氏行礼。 徐氏见了钱妈妈,便笑说:“妈妈去哪了?我正要着人找您呢!” 钱妈妈照实说是奉老太太的吩咐去暖风院了。 徐氏听了,明媚的眼眸一动,挽过钱妈妈的手,过偏边廊子处说话,“三嫂如何了?” 钱妈妈回说:“人瘦了好些,身上也虚……” 徐氏听了,眼珠转了那么一下,没来得急往下听,就叹了一口气哀声打断道:“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年纪轻轻的,要这么去了……” 钱妈妈抬眼看了看徐氏。 下话没说完,就见徐氏的婆婆三太太走了出来,摆手招呼了个小丫鬟,道:“这一眼不到,人就没影了,风风火火的性子,你去找找,看五奶奶哪去了。” “母亲,我在这呢。”徐氏连忙就又笑了,迎到了三太太的身边,回身说:“老太太不是让开箱子给姑太太找那匹纱,我正和钱妈妈回想,在哪个箱子里装着呢。” 三太太道:“这倒是次要的,她今儿又不回去,你先去交待一声,让黄福隆他们预备下赏封,虽说老太太这是散生日,不准备大办,只也要预备着有来送礼的,到时候拿不出赏钱,难道让人看相眼儿么。” 原来平西候的母亲二太太不管家,以前是平西候前妻,大长公主的女儿永福郡主管家,后来永福郡主病逝了,就是这位三太太——平西侯的三婶娘代理管事。 徐氏是三太太的儿媳妇,嫁给了侯府高五爷。 本来沈暖玉进府后,三太太就要交权了,只原主沈暖玉是个孤高清冷的性子,并不适宜管家,倒是这五奶奶徐氏,为人爽利,又知情知趣,很是个管家的材料。 近来因沈暖玉身子虚,彻底交了管家的权。 徐氏应了婆婆的话,笑着领命去了。 三太太便也问钱妈妈,“三奶奶怎么样了?” 钱妈妈这次调换顺序先说:“比前几日见轻,但人瘦了好些,身上也发虚。” 三太太便叹了一口气,“不小心失了脚,落入了湖里,救上来也算及时,怎么就病成这个样了,要说来也是她身子太弱了。”朝里屋瞅了瞅,压低声音道:“明儿是老太太的寿宴,她过来么?” 钱妈妈照实说:“说是过来。” 三奶奶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暖风院这边。沈暖玉正躺在床上缓神,一有了精神,她就想起了刚才钱妈妈提的宫里赏的西瓜。 馨香坐着小脚凳上,心神不宁的。有好几次想开口说沈大爷被抓进兵马司的事情,只看看床上直挺挺躺着的沈暖玉,又是不忍心。 说,奶奶现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己保不了自己,侯爷又是和奶奶动了大气的,就算说了,奶奶除了忧心,又能有什么法子。 不说,沈家在京中没有根基,除了依靠奶奶,一步都走不动。大爷自来是个忠厚老实又胆小,见了耗子都绕道走的人,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大长公主府里的人动口角,这事不用脑袋想也知是大长公主府里的人故意欺负人,永福郡主死后,谁嫁给侯爷谁要受刁难,要不然同是起了冲突,五成兵马司的人怎就单单押了大爷! 沈暖玉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会,馨香在心里已经千回百转煎熬了几个遍儿了,竟还开口说道:“有凉凉的东西么,我想吃。” 馨香回过神来,拿帕子熨了熨眼睛,才回头问沈暖玉,“奶奶你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奶奶都还不知道呢,侯爷倒想在前头了。” 这时郝婆子的笑声突然传了进来,并扬声招呼馨香,“快泡茶来,侯爷着黄嫂子来看奶奶了!” 其实是说给沈暖玉听的吧,侯爷遣人来暖风院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听的馨香心里骤然一喜,一下子从小脚凳上站起来了,眉头舒展,憋闷的心里,竟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了。 黄福隆家的是个口齿伶俐,办事干脆的人,一进来,直打帘子进了里屋,走到床边,先叉手给沈暖玉行了个礼,然后直奔主题,笑着学道:“……也是凑巧,侯爷在部里遇上了兵马司的王大人,听说了大长公主府的小公爷和沈家大爷闹了不愉快,便去了帖子,其实原是误会一场,都解开了,现如今两人在名邸酒楼吃酒呢,侯爷怕奶奶在家跟着担心着急,特意派了小厮回府递话!” 听来人说了一大段话,沈暖玉都没听明白是哪儿跟哪儿。 看了看脸上喜气洋洋的郝婆子和馨香,心里忖了忖,沈大爷,和她同姓,那是娘家人了?她是奶奶,那人是大爷,和她一个辈分的,是原主的哥哥或弟弟了? 这沈大爷和大长公主府里的人闹了矛盾,被平西候解决了,是这么回事吧。 便含笑对面前长形脸,瘦高条个的中年女人说:“多谢侯爷念着,本来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侯爷一出手,竟就这样和解了。”低头做出些腼腆表情,“侯爷是家里的天,也是我的天,我谢侯爷,还烦劳姐姐替我传句话。” 一旁站着的郝婆子和馨香俱是欣喜,奶奶何时这么会说话了。 其实倒不是原主不会说,而是不屑于说吧。沈暖玉翻看原主所做的画,所写的字,简直叹为观止,她就是再学十年二十年也及不上,连让她努力模仿的机会都抹杀了。 黄福隆家的赔笑着,道:“那是自然的,奶奶不说,奴婢也是要传的。” 沈暖玉有些支撑不住,便看向馨香笑说:“去带姐姐歇歇去,泡杯好茶给姐姐喝。”又抱歉的看向黄福隆家的,“身上懒怠动,姐姐担待。” 黄福隆家的赔笑着点头,“那奶奶歇着,明儿正日子,外面张罗挂灯笼呢,平泉媳妇家里有事,奴婢替她看看去。”说着,行了个礼,要去了。 馨香送黄福隆家的到外屋门口,将刚才在屋里就准备好的一两银子往她手里递,“知道您忙,就不强留了,外头天热,您着小幺儿置杯凉茶喝喝吧。” 黄福隆家的推托了两次,将钱收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向馨香回手笑说:“留步吧,别送了。” 走到二门口,才收了笑。摊开手心,看了看那一两银子,给的倒是不少。 其实三奶奶人还不错,长得出众,文采出众,是府里难得干净良善的老实人,只是竟混成了这般。倒不比她们这些管事的媳妇活的自在,一时直了直腰,抬了抬头走路。 第四章 了解情况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送走了黄福隆家的,馨香给沈暖玉端了燕窝粥来吃。 因原主的丈夫平西侯派人过来了,郝婆子心里这个高兴,在外屋站着,找来原主临投湖之前亲笔为高老太太所写的那一百个“寿”字,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一会到和乐堂替奶奶上寿该怎样说话讨人喜欢。 沈暖玉自己都端不住粥碗,馨香欠身坐在床头,一口一口,耐心喂沈暖玉吃着燕窝粥。 沈暖玉就趁这个机会问馨香明日宴会要走的流程。 馨香详详细细向沈暖玉叙述了一遍。 “要听戏?还要请我点戏?” “点戏是顶体面的事儿,奶奶是侯爷的正头娘子,等老太太和二太太点完,就该轮到奶奶点了。” 然后沈暖玉就想起来,到了这里,她成了半个文盲,在一大堆繁体字中,她只能是连猜带懵,些许辨得几个字的现实。 “那定了请哪家的戏班子了么?” 馨香道:“定戏这事儿五爷管,听说是定了广胜德班子。” 沈暖玉点了点表示知道了,摆摆手,示意馨香凑过耳朵来,“唱戏是不是都有戏单子,你出去打听打听,把那戏单子抄来我看看。” 馨香不解的看向沈暖玉。 “现在就去。”沈暖玉心说,先别急着疑惑,等一会见你奶奶连字都不认识了,一总儿惊讶也不迟。 她现在只能是先让馨香把戏单子抄来,选两出好戏记住,以备明天别人让她点戏,她大字不识几个,一个戏也点不出来,贻笑大方,失了侯府面子,于她现在的处境更是雪上添霜。 馨香临出门之前,叫了巧慧进屋服侍沈暖玉喝粥。 穿来这几日间,虽过得浑浑噩噩,但沈暖玉也弄明白了些事。 比如这暖风院里的大丫鬟、小丫鬟,家人媳妇、婆子不下十五六人。其中馨香是原主最靠得住的,再有就是郝婆子,巧慧,巧萍,禾儿,苗儿,这些是原主的陪房,也和原主是一条心。 “奶奶好些了么?”巧慧的声音很温柔,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让人听着觉得很舒服。 沈暖玉点了点头,一碗粥见底,她渐渐恢复了些体力,喝了半口盐水,漱了漱嘴,巧慧在旁边拿漱盂帮接着。 等馨香打听着了广胜德的戏幕回来,沈暖玉接了戏单子,问:“老太太都爱听什么戏?” 穿来的那天晚上,沈暖玉就和馨香说明了,掉入湖里脑袋受到了刺激,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爱……爱听热闹戏。”馨香瞧着自家奶奶那瘦得几乎不挂什么肉的胳膊,苍白干瘪的纤长手指,心里一酸,眼圈就又禁不住泛红了。 “那你帮我选两出。”沈暖玉便把纸单递给她。 馨香应声,连忙用手背昀了昀发红的眼睛,转过了头来。 “多选几个,已备和别人点重了。”沈暖玉提醒。 馨香点了六出。 沈暖玉见这馨香又是忍不住要哭,也就不好再刺激着她说自己连字都不认识了。 顺着馨香看着戏单子的视线,沈暖玉将那六出戏记了下来。 “《空城计》,《闹山门》……”沈暖玉怕自己看差了,念出来和馨香对一遍。 见馨香没有异议,也就放心了。 便又向馨香了解更多的信息,比如这侯府里有多少房,有多少位太太,奶奶,老爷,爷,哥儿,姐儿,原主的丈夫平西候是个怎样的人,多大年纪了,性格怎么样,有没有妾。 馨香说:侯爷是二老爷的长子,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前头的两个爷是大老爷生的,大老爷同老太太一般年岁,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是庶出。二老爷也不是老太太生的,是老太爷和先妻所生,二老爷已经过世了。 大老爷并不在京城住,在云南任上,大爷也在云南,二爷却在京中,同侯爷一样,也在兵部任职……侯爷样貌是极其出众的,性子内敛威严,不苟言笑,平时还好,要沉下脸来,阖府上下没有不怕的,侯爷今年二十八了,先妻是大长公主最宠爱的长女,先帝破格封的永福郡主,听府里边的人说,那永福郡主虽贵为郡主,只在侯府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无论酷暑严寒,给老太太和二太太晨昏定省,一天都不落,对侯爷更是百依百顺,满眼满心里都是侯爷,只是可惜,三年前过世了,侯爷为了郡主三年不提娶妻之事,直到去年,圣上赐婚,奶奶才嫁了进来,永福郡主留下个女孩,现在五岁半了…… 太乱了。 沈暖玉听的一团浆糊。 馨香又说:这里不比家里那么清静简单,没有算计,侯门深深庭院,人口庞杂,人人有心计,处处是绊子,那些家人媳妇最爱抓住人的话把,断章取义,歪曲他意,看人下菜碟的。奶奶,太太们也都是表面和善,背地里不知道怎样呢,奴婢劝奶奶切忌不能向以往一般,端着架子,不和她们来往了。奶奶得学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既得和她们相处,又不受她们污染,在淤泥里开出花来,才是大智慧呢…… 学莲花……沈暖玉心说这馨香是个有智慧的人,口才也不错,慢声细语的将话说的明白。 “那我平时和侯爷的关系好么?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种……” 沈暖玉才说了半句话,就见馨香低垂下了头,脸上可不是害羞,而是忧愁。 想想那一句:“你好自为之!” 沈暖玉也就知道了原主和其丈夫平西侯是怎样的关系了。 “失足落水那日,侯爷为什么让我好自为之,你知道么?”沈暖玉继续问。 馨香摇摇头,后又皱眉想了半天才说:“一个月前,奶奶和侯爷吵起来了,奶奶也忘记了么?” 沈暖玉刨根问底,八卦劲上来了,“因为什么吵起来了?我这会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你快跟我说说。” “当时奴婢又没在屋……”馨香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就听奶奶你说……” “我说什么了?”有时候馨香说话能急死个人。 “奶奶你对侯爷说:‘你真可怕,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身居高位就可以随便置人的性命于不顾么,人非草木,谁不是爹娘生养的,你怎么可以……’” 说到此处,馨香停了。 沈暖玉听的正起劲:“怎么可以什么,说呀。” “奶奶没说完下话,奴婢在外,就听啪的一声响!” 沈暖玉就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想来古代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的,原主敢这么和平西侯说话,人家给了原主一嘴巴…… 馨香看出沈暖玉的想法了,忙接着说:“那倒没有,是把茶杯摔了,侯爷说:‘我没你想的那么闲!’之后摔门走了。” “再然后呢?”沈暖玉听的头皮发麻,又有些意犹未尽。 第五章 前夕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就没有然后了,自那以后,侯爷就再没来过暖风院了……”馨香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我落水的那天晚上呢,发生了什么?” 馨香道:“那天晚上奶奶打发奴婢到老太太屋里送汤,奶奶说和表姑娘去园子里逛逛,等我一回来,就听说奶奶你落水了。” “表姑娘?”沈暖玉倒不知道还有这么号人物,扶额问:“表姑娘是?” 是原主的姑家表妹,叫周韵锦。 听馨香的意思,这周韵锦和原主关系很好。原主嫁到侯府后,多有不适应,经常接她来侯府小住,老太太和三太太也都喜欢她。 “那她人呢?怎么我醒来之后就没见着她?” “表姑娘回家去了,听说是那天晚上染了风寒,第二天就回去了。” 沈暖玉听这话就觉得有破绽。既然原主是和这位周表妹一起去的后园,原主是投湖也好,失脚也罢,这周韵锦不拦着么? 既然关系很好,原主从湖里被打捞上来都要死了,这周韵锦不来探望探望,直接就回家了? 沈暖玉收回思绪,又问馨香:“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你听了可别害怕。” 馨香这么一听,就微阔鼻孔,屏息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不想和侯爷过了,能和离成么?” 话音还未落,吓得馨香睁大了眼睛,忙堵沈暖玉的嘴,“奶奶,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圣上下旨赐的婚,和离就触怒了天颜了,就退一步讲,不是圣上下旨赐婚,侯府也绝不会容许你和离的啊!” 世家面子这事,古今还真是互通啊……沈暖玉想到自己原先的世界,那些豪门不也是么,无论夫妻关系如何,无论男人在外面找不找别人,正妻是摆在家里的,哪里肯轻易离婚,又何况这是在古代…… 沈暖玉听完,心底就沉了沉。 馨香不知道自家奶奶是怎么了,怎么会生出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收了收惊讶,低声劝慰道:“侯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当初要不是圣上赐婚,奶奶又怎能嫁到侯府里来,奶奶可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奶奶呢。再说,就算是为了沈家的荣耀,为了二爷的前程,奶奶也得好好的啊。” 二爷又是谁? “二爷是随了老爷的,奶奶不盼着他考状元,重新振兴沈家呢么?现如今二爷在昌明馆里读书,要不是看在侯爷,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二爷又哪能去上呢。” 这二爷难道是原主的弟弟? 沈暖玉便猜逢着,故作挑礼的说:“我病成这样,他也不说来瞧瞧。” 馨香听了眼圈倒又是一红,“奶奶又胡说了,二爷想进里面来又谈何容易,就盼望着奶奶快快好起来,再同二爷,大爷,二老爷,二夫人团聚吧。” 沈暖玉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转而又问:“馨香,我母亲和老太太之间又是怎样的交情?你再和我说说吧,我记得不真切了。” 馨香应声,又给沈暖玉将柳氏那一支的事。 原主的母亲柳氏还健在,人在常州老家呢,这柳氏年轻的时候是也是位名动京城的才女,高家老太太极中意的,当年差点没嫁给原主丈夫的六叔。 老太太提前原主的母亲心里难受,是因为原主的六叔——老太太的亲儿子,英年早逝了。 沈暖玉把一个关键的事给忘了,她突然开口问:“侯爷叫什么?” 古代大家长制度就是深入人心,馨香不敢直呼其名讳。在人后都不敢。 “快说,好好的姑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呢。”沈暖玉这会身上有了些力气,非是要馨香说。 馨香无法,低下头,对着沈暖玉的耳畔,含含糊糊的说:“侯爷大名叫高涵,字凛西……” 一听这名就不是个善茬,又是寒,又是冷的。 沈暖玉心里打怵。 不一时天就黑了,沈暖玉服用完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她倒是愿意睡觉,最好是一觉睡死的那种。 “哪来的西瓜,还是冰镇过的?”不知道是谁,突然压低声音询问。 “是侯爷着人送过来的。”回话的声音又甜又脆,拥有着一副唱歌的好嗓子,语气里满满的喜悦。 “是侯爷送过来的!”这声音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沈暖玉便睁开了眼睛,问:“西瓜在哪呢?” 巧萍见沈暖玉醒了,忙提了声音说:“八成是刚才馨香姐姐吩咐下去要找一样凉凉的东西,被侯爷得知了,就着人送来了西瓜!” 馨香都没想到这一层,经巧萍这么一提醒,也笑着接话说:“那定是了,侯爷心里有奶奶呢!” 听的沈暖玉心里却是一惊,这平西侯连她要找一样凉的东西都知道,那别的事情…… 馨香便忙问巧萍:“来送西瓜的小丫鬟是不是还在外面呢?” “在呢!”巧萍也连忙应声。 馨香就看向沈暖玉撺掇着,“小厨房新煮了牛乳粥,奶奶也给侯爷送一些过去吧。” 沈暖玉点了点头,做出个你看着办就好的表情。 馨香得到了准允,就开始忙前后忙活,又是张罗找定州烧的上好白玉瓷碗盛粥,又是给外面等着的丫鬟拿赏钱,脸上挂着对美好生活无限向往的笑容。 穿来这几日,馨香尽是在自己面前哭了,沈暖玉倒头一次见她笑得这样开心,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坐在床头等着吃西瓜,本来还想让人别切开,切开吃,西瓜水淌的到处都是,拿个勺来她挖着吃就行。 只等巧慧端来个白碧玉冰裂纹碗,里面的西瓜被规则的切成一般大小的菱形块儿,又拿来了纯银的长剔签子时,沈暖玉才深知贵妇人的待遇是怎样的。 冰凉的西瓜入肚,沈暖玉平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屈膝在床头站着,拿着荷叶形小泥金盘等着接西瓜籽的巧慧,又看了看才忙完进屋朝自己笑的馨香,那一瞬间,她不仅有了活下去的斗志,还有了带着这几个丫头好好活下去的雄心壮志。 摆摆手对屈膝的巧慧说:“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就行,你下去歇着吧。” 巧慧却是摇头不肯。 沈暖玉便又说:“你挡着我的光了,下去歇着吧。” 巧慧摇了摇头,还是不肯,看了看身后的烛台,换了个地方,继续屈膝站着。 沈暖玉为表示自己的无奈,狠吃了两大口西瓜,并把西瓜籽咽进了肚子里。 馨香见着可了不得了,忙走过来解劝。 沈暖玉低头看了看瘦得都要没肉了的胳膊,也只有遵从建议了。 此沈暖玉的胃不是彼沈暖玉的胃。 不过从那个高寒冷一天二次往她这里派人,又是帮原主娘家人解围,又是送东西的形景来看…… 沈暖玉心里思忖,莫不是她还有望和他缓和关系? 心中竟还抱有一丝幻想。 晚上,留馨香在房里,沈暖玉问她明日参加寿宴要注意的事项,将会见到哪些人,哪些人和原主的关系好,哪些人和原主的关系不好。 馨香听了,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了。 从这几日只有老太太着人来探病的情形,沈暖玉猜测:“没有和我好的交心的人?” 馨香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 就连高老太太派人来看原主,也是念在对原主母亲柳氏的旧情上,外加维持侯府的面子秩序上。 沈暖玉心说这样倒也好,明日她就全心全意哄好老太太就是了,至于朋友不朋友的,全靠相处,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处吧。 良久,馨香才想起来一个,“大小姐和奶奶处得倒还好。” 姐儿辈的……沈暖玉想了想白天两人的谈话,猜测着可能是永福郡主留下的那个闺女,便试着说:“我这脑子真是不中用了,我平日怎么称呼她?” 馨香听着心里不好受,紧抿了抿唇,“没人的时候奶奶就叫她娇娇,人前也随众人叫娇姐儿。” 忽然想起来了,想着提醒沈暖玉,“侯爷也极是欣赏奶奶写的飞白的,那次还和奶奶提了,让奶奶教娇姐儿写字,等过了年,明年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选个好日子让奶奶给大小姐开蒙呢。” 谁来给自己开开蒙呢。沈暖玉听着,心里就上了一股火。 这回换成沈暖玉良久不说话了。 第六章 出门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外头的月亮差一口就圆了。 馨香的呼吸声平稳,已经睡着了。 只沈暖玉自己却怎样也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用了王太医给开的药的缘故。 索性是睡不着了,沈暖玉便在心里又复习了一遍六出戏的名字,然后按着馨香的形容,想象着明日要见到的那些人都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高老太太最好辨认。 原主的婆婆二太太是长形脸,三太太也是长形脸,两人差不多高,二太太比三太太略瘦些,三太太比二太太和气些…… 要两人站在一起,她还可凭借胖瘦辨认得出,若单碰上一个,自己是该称呼母亲还是三婶娘呢。 想到这里,沈暖玉又睁开了眼睛。 旁侧馨香已经睡得很熟了。 沈暖玉不忍将其叫醒,也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第二日,卯时初,馨香就醒了,窸窸窣窣十分轻巧的穿衣服,只还是将沈暖玉吵醒了。 “几点了?”沈暖玉轻轻翻了个身。 听馨香说卯时初,沈暖玉就在脑海里算了算,是清晨五点左右。 馨香把王太医给开的药拿来,先吃一丸,她现在身子太虚,得好好补一补。 是那种黑软软的大丸药,像小时候看济公传,济公在身上搓出来救人的大泥球。 这样一想,就觉得恶心了,沈暖玉就模仿六味地黄丸的水蜜丸,搓成小粒,拿水冲服下去。 将那缠枝牡丹花纹的青花瓷杯子递给馨香,沈暖玉还得和馨香交个底。 “我现在记性差到连侯爷的相貌也记得模模糊糊,更不要说旁人,今日寿宴,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得离开我半步,至于每个人的身份,如果我看向你,便是我认不出那人是谁,到时你伸手指提醒我。” 馨香屏息点头,看起来比沈暖玉还紧张。 两人便统一手势,捋了捋府里的主要人物。 高老太太最好辨认不算。 下一辈的是太太们。今日会在府里出现的一共有二、三、四、五,四位太太,二太太是原主的婆婆,其余都是婶娘。 再下一辈,和她平辈的是奶奶们。一共有二、三、四、五、六,五位奶奶,她自己是三奶奶不算,余者以嫂或弟妹相称。 “奶奶,”馨香特别提醒了一句,“五奶奶徐氏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今日寿宴,奶奶需注意些。” 五奶奶徐氏……沈暖玉便点了点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之后,才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服侍她洗漱梳头,穿衣,上妆。 老太太大清早着人给送来一盒胭脂,一盒粉,说是宫里的娘娘常用的。 沈暖玉也便知其意,得好好打扮着。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对于她不慎掉入湖里之事,压得再好,也总会有些风言风语。 今日她得好好表现,要有机会,和那个高寒冷表现出夫妻和睦,恩爱美满,高老太太才高兴呢吧。 给她梳头的是个中年媳妇,手并不是纤细的水葱手,相反手指还有些粗,只那手指却十分灵巧,在她长长的柔顺的头发上左拢右勾,一会就在后面盘了个规规整整的髻。 按齐国已婚女子的规矩,要在头上戴髻,纯银的,好看是好看,只是压在头顶上太沉了。 沈暖玉觉得沉重,委婉的问可以不戴么,那梳头媳妇听了,笑说道:“奶奶真会说笑,这正是体现奶奶的尊贵体面呢。” 从馨香和梳头媳妇话中,沈暖玉又了解到,其实如侯府这样的功勋权贵之家,金髻也是戴得的,只是高家出了位皇后娘娘,也就是原主丈夫高寒冷的姐姐,所以高家做事才更该低调。 而沈暖玉只是庆幸没戴那金髻,金的密度比银还大,同样体积下,戴在头顶上更沉吧。 梳头的媳妇好像看出了她想什么似的,和她做对一般,又在她两鬓之间别了两支金镶宝石的挑心。头顶就更重了。 郝婆子才从家过来,一进来看沈暖玉打扮得很好很得体,不禁欣慰的点了点头。 便一边俯身替沈暖玉理衣衫,一边提醒馨香说:“老太太在自己院里呢,没去和乐堂,一会你别引错了路。” 馨香忙答应了一声。 临出门之前,沈暖玉又强逼着自己吃了一个荷叶饼,喝了半碗牛乳粥,一会是一场战斗,她得让自己保有体力。 重新上了口脂,做出副要上战场的气势,吩咐馨香和善于随机应变的禾儿,道:“走吧。” 重获新生的沈暖玉,第一次走出了暖风院的门。 外面亮瓦晴天,湛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才早上七点,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走后房门,过了穿堂,走南北夹道去老太太的安怡居。 夹道两侧摆着的是一溜大陶瓷花盆,花盆里的花开的正好。 沈暖玉辨别不出是什么花,眼见着有红有粉,两种颜色穿插摆放着。 大约走五六十步,到了侯府中路。 上了甬路,两边又是参天的古树,树干尤其的粗,想来是长有百年了。 一路上遇见好些个家人媳妇,见了她都是满脸的差异。沈暖玉在心里分析,原因可能是没想到她能出来。 无论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都是回以微笑,既然都出来了,就大大方方的吧。 “……您也不带松儿过来,老太太喜欢热闹,前儿还提他了呢。” “近来给他开蒙了,今儿才第二日,他倒是闹着要给老太君祝寿来呢,又嚷着要吃你们家的麒麟糕,只先生不许。” 沈暖玉快走到安怡居时,听右侧夹道里有人说话。 走在前头的是一青年男子,一中年女人,两人有说有笑,后面跟着一众丫鬟媳妇。 “上了学了,就套上夹板了,麒麟糕有呢,一会着人包些,带回些给松儿吃吧。” “关键是你们家的白糖好,除了你们家,怕是连亲王府,也找不出来了。”中年女人笑说。 “婶子说笑了,往右一转就是安怡居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光临呢,让媳妇们引您过去,我过前面去看看。” “你快忙去吧,我又不是外人!” 沈暖玉的眼睛就被那说话的青年男人吸引了。 目测有一八几的身高,方脸,眉骨和颌骨分明,剑眉,长得极其英俊,举止有度,健谈,成熟。 沈暖玉思忖,这不会就是原主的丈夫平西候吧。 这样想来,心里倒是一紧,有些喘不上气。 “馨香。”沈暖玉低声唤了后面跟着的馨香一声。 馨香想起沈暖玉先前说的……连侯爷的相貌也记得模模糊糊,便会意了过来,忙低声提醒:“是五爷。” 夹道里的两人也正是瞧见了她。 那头戴金丝髻,身穿大红金丝纱对襟衫,长眉细目,十分白净富态的中年女人眼看着她,亦是反应了一会。 倒是馨香所说的五爷高潭,笑着和她打招呼,“三嫂,你过来了。” 沈暖玉微微笑笑,和他回了礼。 中年女人听这一称呼,才猛然反应了过来,也含了笑,一边朝她走来,一边道:“瞧瞧,这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冷不丁我倒认不得了。” 至于这位向自己走来的中年女人是谁,沈暖玉茫然了。 第七章 童言无忌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这孩子气色越发好了。”中年女人便热络的握住了沈暖玉的手。 气色越发好了?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沈暖玉含着笑,看向中年女人道:“您气色也越发好了。” 两人就这样热热络络,手挽着手,往安怡居走。 毫无交情的陌生人可以做到如此…… 那中年女倒还笑着关心的问:“这手怎么这样凉呢?” 沈暖玉便随着她逢场作戏,回答:“我自来手就凉,外头天气越热,我这手就越凉。” “这好啊,冬暖夏凉了。”中年女人开了句玩笑,收了笑,又说:“合该让人给调理调理的,长久了就做下病了。” 沈暖玉点头,含笑应了。 “韩嫂子,在屋里就听到你的动静儿了,怎么才来,都等你呢。” 这时有两位中年女人从安怡居里迎了出来,本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只一看到和韩太太一同过来的沈暖玉,表情皆是一僵。 但毕竟是场面上的人了,那表情一闪而过,又马上笑起来,“三奶奶也来了。” 别的同辈,像高五爷的娘子徐氏,两人可以叫潭哥儿媳妇,但对侯爷的娘子,却是如何也不敢叫涵哥儿媳妇的。 韩太太笑哈哈的,对着两人道:“四太太,五太太,有日子没见了,你们倒都越来越年轻了。” 被称作四太太的人笑说:“你倒说我们,进屋见了我们家老太太,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越活越年轻。”声音可是不小,屋里的人都能听见了吧。 然后沈暖玉就果然听见稍间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老四媳妇,是不是你韩家嫂子来了,快请进屋!” 是高老太太的声音么?沈暖玉暗忖,那这两位一胖一瘦的中年女人,一个是高寒冷的四婶娘,一个是五婶娘了。 五太太便笑着相请,“快进屋吧,韩家嫂子。” 这位韩家嫂子便脱了沈暖玉的手,笑着和两位太太逢场作戏去了。 也不一定是逢场作场,沈暖玉想,也可能是她想偏了,许是几人真的很有交情呢。 “三奶奶怎么过来了,”这时,五太太又笑问沈暖玉,“不在家里好好养……” 四太太当即拿胳膊肘暗碰了五太太一下。 五太太也就自知当着人客的面多言了,便咽了下话,直轻轻挽了沈暖玉手,道:“快进屋吧,外头热起来了。” 前几日三奶奶不小心失了脚落入湖里之事,一定不像二太太和侯爷说的那样简单。这在府里是不言而喻的,只二太太和侯爷极力压下了此事,怕是连老太太都不一定知道内情,她们这些吃靠二房的人,又怎敢再多言呢。 走进屋里的韩太太耳朵尖,在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里,都听见了五太太说的一半又咽回去的那半句话了,禁不住顿步,回头看了看五太太。 五太太便心惊的手心都出了冷汗,笑得都有些不自然了,问:“您怎么了?” 韩太太便收回了眼,笑说:“看看这日头,是快辰正三刻了吧。” 五太太也回头看了看,心下稍定,赔笑说道:“是呢。” 沈暖玉一直保持合宜的微笑,在感觉韩太太也看了她一眼时,她也大方的看了韩太太一眼,并温声提醒说:“婶子注意脚下。” 听高五爷称呼这韩太太为婶子,她是和高五爷一个辈分的,也称呼婶子是没有错处的。 在豪门生活真累啊,辈分问题就是个大问题。 韩太太低头看了看脚下,竟是滚来个玻璃珠儿。 随即跑来个三四岁左右竖着木梳背儿头的男孩,要来捡那玻璃珠儿。 韩太太定睛看了看那孩子,还没看清是谁家的,后头就有人喊:“母亲!你来了!” 声音娇甜甜的,很是稚嫩,直冲着沈暖玉来了。 “诶呦,这不是娇姐儿么,还认不认得我了?”韩太太的笑容更大了。 “你是韩老歪的媳妇!”高宜娇已经跑到沈暖玉身边了,一边攥握住沈暖玉的小拇指,一边看向那韩太太说。 沈暖玉差点没笑出来。 当真是童言无忌啊! 韩太太白净的面皮瞬间红涨了起来。 原本热热闹闹,喧喧扰扰的堂屋,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而这高宜娇本人,还丝毫不自知的侧仰着头,拉扯沈暖玉:“母亲,你出汗了,她们在里屋吃梅饮子呢,你快跟我进来吧!” 沈暖玉用余光看了看那红涨着脸,极其下不来台的韩太太,再看看旁边竟然没有人帮这位韩太太解围。 从众人的眼神里,沈暖玉也大致猜到了些,想来是原主丈夫和病故的永福郡主所生的这个娇娇女儿,极是被娇宠长大的,一句“韩老歪!”说的干脆利落,要旁人在这个时候来帮着“韩老歪”媳妇解围,会不会引火烧身,这小娇姑娘再来个,“你是张面团的媳妇”,“你是李大嗓门的姑娘”,“你是我们家的寄生虫”一类的话呢。 在这陌生的世界里举步维艰,沈暖玉想给自己攒些运气。 “娇姐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沈暖玉便笑看向身旁的韩太太说。 又微微俯身,看向攥着她小拇指的高宜娇,商量着说:“可不是热了,母亲热了,你韩奶奶也热了,叫上她,咱们一起去尝尝梅饮子好不好?” 毕竟不了解这孩子的脾气秉性,沈暖玉也不保准她就能听自己的话。 谁知,这高宜娇说:“好啊,那我带你们两个去!”说着,倒真牵起了旁边韩太太的手,往里屋走去了,边走,边撅嘴嘟囔说:“可是那梅饮子可没有母亲冲给我的好喝……” 原主还会做梅饮子,又加一样技能。沈暖玉真感觉自己压力山大。 这梅饮子到底是个什么?冰糕?饮料?酸梅汤么? “今年的暑天真热啊!”韩太太顺着台阶便下,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汗,对沈暖玉笑说:“三奶奶还会冲梅饮子,有机会可得一饱口福呢。” 沈暖玉回了个微笑,“胡乱配的,难得娇姐儿喜欢。” 只这会,她还不知道往后和这韩太太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此人虽势力,但却是个一报还一报的人。你帮她一次,她势必要找补回来,也帮你一次,方才觉得不欠你了。 “韩婶子,三嫂,老太太让你们进里屋呢。”五奶奶徐氏正站在里外屋之间的槅花板处,不知道她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第八章 积极入世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对面笑着的徐氏。 眼瞧着是和原主差不多的年纪,削肩膀,欣长身量,鹅蛋脸,长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眉毛是月棱眉,眉尖与眉梢都画得尖尖的。 听徐氏叫自己三嫂,沈暖玉便知道是奶奶辈中,四,五,六奶奶里的一个。 是哪一个呢? “五婶娘,我让你留的梅饮子你给我留了么?” 高宜娇给了沈暖玉答案。 五奶奶徐氏,是临出门前,馨香特意提的那位不好相处的。 沈暖玉就不禁又看了她一眼,抬眼之际,发现那徐氏也在看她。 “留了,留了,娇姐儿特意说的,婶娘记着呢。”徐氏笑着朝高宜娇招手,示意她过去。 高宜娇攥着沈暖玉的手,摇摇头不肯去,头上簪着的珍珠小坠摇得哗啦啦响。 徐氏便佯装生气的样子,摇摇头无奈的道:“有了娘亲,就忘了婶娘了。” 说着,旁边的人都跟着笑了,徐氏便转身引几人进里屋。 这里屋大致有四十平米那么大,南北隔开,南面是临窗大炕,炕上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的桌儿。 高老太太歪靠在金丝缎靠背上,身前左右,下面脚凳上,绣墩上围坐着十来个人,清一色的女眷。 其中有个戴金丝髻,穿沉香色对襟纱衫,长形脸,中等身材,脸上满是和气的中年女人手里正托着一幅字帖,点头欣赏着,几个未出阁姑娘打扮的少女也探头去看那字帖。 老太太笑问:“老三媳妇,这寿字写的如何?” 手里托着字帖的三太太便笑说:“能入母亲眼的,自然是极好的,母亲就快揭了谜底,告诉我们这是谁写的吧。” 旁边几个姑娘也跟着催促:“祖母就快说吧!” 韩太太在门口适时笑着插嘴道:“你们这欣赏什么呢,让我也瞧瞧罢。” 众人顺着声音瞧去,这才都站起来相请。 互相推托了一回,韩太太就挨着二太太坐了下。 因高宜娇还攥着沈暖玉的手,沈暖玉便站在高老太太旁边。 一众人又继续讨论起那写了百寿的字帖。 有位戴银丝髻,长相甜美的媳妇笑着猜说:“这不会就是三伯母写的吧,祖母在这里逗我们。” 挨着她坐的一位瓜子脸的姑娘说:“三伯母给祖母抄的是《华南经》!”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写的呢,要不是寿图,我讨了去当字帖临摹了。”三太太笑着,她本身也是极擅长写字的。从六七岁就开始练字,现如今已经练了尽四十年了,书法自然是了得的。就原主沈暖玉字写的再好,也是不及她的吧。 “原以为你老实,现如今竟也变得油嘴滑舌了。”高老太太拿手指三太太笑说。 众人说笑之际,一直未发言的二太太,也就是原主的婆婆深深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暖玉。 眼神很严厉,看的沈暖玉尤其不舒服,只能颔首低眉以对。 自来婆婆与儿媳便是天敌,相处得好的,有,但极少。从这一个眼神,沈暖玉便有自知之明了,以后在这婆婆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了。 “母亲,我给你取梅饮子去。”这时高宜娇拽了拽沈暖玉的衣角。 沈暖玉点了点头,她想的是先看一看这梅饮子到底是什么。 高老太太一回头,见沈暖玉在她旁边站着,打量了一番,慈祥得笑了,往炕里凑了凑,招呼她道:“来,涵哥儿媳妇,坐我这。” 这是她目前表现得还可以了。 沈暖玉便含笑应了,在坐之前,看了看二太太,是征求意见的意思。 二太太把眼风扫到了别处。 沈暖玉就只能心情沉重,有心里负担的坐了下。 高老太太捏了捏她胳膊,叹道:“一场大病,瞧瞧瘦了多少,怎不在屋里躺着,又过来了。” 老太太关注谁,谁就是众人的焦点。 屋里众人便也都朝沈暖玉看了过来,只是笑着夸她气色看起来很好,谁也不往她生病了的话题上说。 “气色看着还行了。”就连高老太太自己,也闭口不言沈暖玉不慎落水之事,只说是感了风寒。 面对面坐着,沈暖玉更是看清楚了高老太太,保养得极好,身子骨硬朗,大致六十几岁的样子。 她便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发挥:“原就是受了些风寒,祖母,母亲和侯爷却是忧心,特意请了那位王太医过来,就单是这份心,也把那风寒病祛散了大半了。”说着,从炕沿上站起来,给高老太太和二太太行了个礼。 沈暖玉心里担心这礼行的标不标准。 高老太太点了点头,笑了,拉着她手,让她起来。 韩太太和高老太太的女儿姑太太在一旁笑说:“当真是长慈少孝,看着都让人眼热了。” 二太太看沈暖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众人也都跟着笑,只三太太,四太太,徐氏眼底却有些不一样了。 沈暖玉心里笑了笑,从今日开始,她这位三奶奶就要开始积极入世了,不适应的人都适应适应吧。 “我猜着是谁了!”这时徐氏突然笑着说话,“这寿图字帖是三嫂写的,祖母,我猜的可对?” 高老太太便点了点头,也让旁边站着的徐氏到炕上来坐,“这孩子猴精!” 众人听了,就跟着又赞扬了一番沈暖玉。 沈暖玉听了,心里直上火,面上却是低头谦虚,“是远不及三婶娘的。” “你们也都学学,字要能写成这样,才好呢。”高老太太点指高家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徐氏看了沈暖玉一眼,笑说道:“要孙媳说,写字这事是个天赋,祖母信不信!” “怎么个说法?”徐氏故作要讲故事的模样,倒引得老太太往下问。 “你们说说,这家里面,字写得好的,都有谁?”徐氏卖着关子。 众人就都说是三太太和沈暖玉。 “母亲家里,大舅父,二舅父字写的那是不消说的,就是往下的小辈,字写的也是极好的。” 众人听着都跟着点头。 三太太马氏,是京都书香名宦之女,大伯父马恪博曾担任国子监祭酒,是近年才致仕的。 徐氏就又继续说:“三嫂不也是么,沈二老爷的字就写得极好,到三嫂,再到沈二爷,就连宁远伯府的周三姑娘,字都是极其出众的呢!” 周三姑娘,沈暖玉心里就不禁笑了笑,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是要提周韵锦。徐氏和原主那位表妹还有交情呢。 “宁远伯府的周三姑娘?”韩太太还不知道这周三姑娘和沈家是什么关系。 徐氏便看向韩太太,笑着解释说:“韩婶子你不知么,宁远伯府的大娘子沈氏,正是我们家三奶奶的姑母啊!” 又摊摊手看向众人,“你们都说说吧,就连嫁出去的沈姑奶奶所生的周姑娘,都沾了沈家天赋的光了,这让我们这些俗人可怎么比及呢!” 众人见徐氏故意扮作的那个委屈样,都被逗笑了。 提起周韵锦了,老太太便看向沈暖玉问:“那孩子今日怎么没和你过来呢?” 未等沈暖玉接话,二太太道:“已经回家了,听说是生病了,在家将养着呢。” 听的沈暖玉倒是一怔。 二太太为何帮她回答这话? 第九章 家里有湖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那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性子平温。”高老太太评价周韵锦。 徐氏笑接道:“祖母既然这样喜欢,不若说给七弟当娘子吧!” 二太太听了脸上一僵,只那表情一闪而过,随即低头摘了颗葡萄,放到嘴边吃了。 高老太太笑了笑,才欲说下话,就听有媳妇前来禀:“赵家大奶奶,唐家大太太,梅家三夫人……沈家二夫人,周家大太太都来了,正在厅里等着呢,都说要来给您拜寿。” 沈家二夫人,周家大太太…… 沈暖玉暗忖,这两位是原主的二婶娘和姑姑么? “他们怎么来了?”老太太有些惊讶,便看向旁边绣墩上坐着的三太太,“家里请了么?” 三太太笑着回话说:“虽没请,可老太君的千秋,谁不知呢!” 高老太太点了点头,吩咐站在稍间门口前来传话的媳妇,“来者皆是客,告诉她们不必劳动了,好好安顿着,一会席上见吧。” 一旁坐着的韩太太听这话,腰板就直了那么一直。 和旁的人比,她是能到这安怡居来的那么一个。 韩太太不禁拿余光望了一眼现如今看起来依然很年轻的高老太太,她乃四朝元老,当年齐国还没建国时,是太祖着人亲自为高老爷子去张家求娶的呢,十六岁的高老太太这才嫁给了四十多岁的高老太爷。 传话的媳妇应声去了。 三太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徐氏。 徐氏马上会意,站起来,笑着像老太太请示说:“都是些婶子,嫂子,恐怕下人们招待不周,不若孙媳过去看看吧!”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招呼二奶奶和四奶奶,六奶奶们,“也和潭哥儿去招待招待,别怠慢了人家。” 被点名了的二奶奶和四奶奶,六奶奶也连忙点头应了。 四人行礼退了出去。 “几时了?”这时高老太太问。 挨西洋石英钟坐着的五太太侧头看了一眼,笑回道:“差一刻巳时。” 沈暖玉下意识在脑海里翻译:八点四十五。 老太太听了,便说:“拾掇拾掇吧,也该上席了。” 三太太应声,摆手叫来个候在门口的丫鬟,“去问问船准备好了没有?” 其余人听了这么句话皆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只有沈暖玉心里表示好奇:准备船干什么?去哪摆席啊? 然后她就想到了原主不幸溺死的那个湖! 在家里面有个湖,能坐船游的那种,这侯府是有多大? 临出门之前,趁大伙都在打理自己,高宜娇从暖阁北面跑过来了,一手托着一个汝窑白瓷杯,里面装着棕黄色的汤,递给沈暖玉和韩太太。 沈暖玉将杯接了过来,看了看,原来这就是梅饮子啊。 类似于酸梅汤。 “你尝尝呀。”高宜娇抬眼看着沈暖玉,稚气的眼角眉梢,皆是掩饰不住的坏笑。 这孩子不会是要捉弄人吧? 沈暖玉从先前进门时那一句:“你是韩老歪的媳妇!”判断。 但看看高宜娇那满脸要捉弄人的期待表情,沈暖玉又不好戳穿,若无其事的摇了摇价值不菲的古董茶杯,挨放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小口。 韩太太也喝了。 这一口喝下去,整张脸都红了,一股眼泪就涌了出来。 这里面是放了什么啊,芥末油?那时候有芥末了么? 高宜娇忍不住咯咯直笑。 一旁四太太循着声音回头,俯身把她抱在了怀里,轻掐了掐那细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问:“笑什么,半天不见你人影儿,笑什么呢!” 高宜娇不在四太太身上待,蹭着要下来。 老太太也招手,笑着叫她:“娇娇儿,到太奶奶这里来!” 沈暖玉不动声色的将汤杯放了下,低头,抽出袖子里的帕子熨了熨眼睛。抬眼看了看韩太太,她也正在看自己,也是拿帕子熨眼睛的动作。 两人都没敢做声。 - 众人出了和乐堂,有丫鬟在旁为各自的主子打着伞,往慧芳湖畔走。 人们说说笑笑的,混在喧闹的笑声中,沈暖玉低声问在她旁边给她打伞馨香,“二婶娘和姑母也来了么。” 馨香点了点头,往后面厅里指,“她们在那边。” 众人来到湖畔,早有几艘画舫停泊在那里等着了。 老太太,老太太的女儿姑太太,太太们一艘,奶奶姑娘孩子们一艘,同宗的媳妇三艘,外客有三艘,剩下的有头有脸的丫鬟媳妇五艘。 别的人想坐也可以,在湖边廊子里排队等着,等送完了主子,回来再接一趟。 “你过去吧。”临上画舫之前,沈暖玉对扶着她的馨香道。 馨香点了点头,由禾儿拽着胳膊去那边小舫上去了。 “太奶奶,让母亲和我们一起吧,好不好嘛!”高宜娇在第一艘画舫上央求高老太太。 对于这么个重孙女,老太太有求必应,笑着让身旁的大丫鬟去叫沈暖玉:“让涵哥儿媳妇过来坐吧。” 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又是老太太发话了,谁敢不应。 沈暖玉便被人扶着上了第一艘画舫。 画舫荡起来了,行在碧湖中央。 舫两边是划桨的身穿青色掐腰背心的女船夫,中央放着蝙蝠镂空花纹带盖的铜炉,里面置着消暑的冰块,再加上湖泊本来的调节作用,坐在这画舫里,觉得尤其凉爽。 慧芳湖里种着荷花,夏日里正是开放的时候,翠色的荷叶上,衬着还未全开的菡萏荷花。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被整齐划一的红浆拨动开无限的涟漪,熏风拂过,是浅浅的荷香,耳旁是恭维高老太太,又极其恰到好处的欢声笑语。 这就是高门望族的生活。 高宜娇坐在老太太旁边,扬着小脸朝沈暖玉笑。 沈暖玉也不说话。 高宜娇觉得没趣儿,轻撅了撅红馥馥的小嘴,将白胖的胳膊伸到船外面去,试图去揪两边的荷花。 坐在老太太旁边,自始至终不大说话的姑太太看见了,忙按住高宜娇,警告道:“当心折下去啊,掉下去没人救你,活不成了!” 高宜娇便口无遮拦的说:“那母亲也掉下去了,怎么就活成了呢?” 听的姑太太一怔,禁不住就抬眼看向沈暖玉。 第十章 连他闺女都怕他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二太太脸色也就变了,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都装欣赏湖上景色没听见。 沈暖玉也是低头,不说话。 画舫内氛围一时压抑。 高老太太回过身来,看向高宜娇,板脸说道:“还不好好坐着。”又看向旁边的姑太太,吓唬人道:“看再不听说,一会抱了给高涵送去,看人收不收拾她!” 姑太太在一旁帮腔,对高宜娇道:“小娇娇快听话吧,看你太奶奶一会真告诉你爹爹。” 高宜娇撅了撅嘴,小声辩驳说,“爹爹在前院呢,你们都找不找他。”但明显能感觉到是真害怕了,用衫子把胳膊上的水擦了,正正经经,挺胸抬头坐了起来。 高老太太看高宜娇那个小样儿,禁不住就笑了。 姑太太也禁不住笑了,笑声具有传染性,三,四,五太太都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二太太没笑,往高宜娇的方向看了看。 沈暖玉就替照顾高宜娇的那些丫鬟婆子叹了一口气。 在这深宅大院里,要想活下去,嘴可以甜,但绝对不可以欠。 从刚穿来的那天晚上,被撵走的几个长舌婆子身上总结。 余光看了看高宜娇那副正襟危坐的小模样,沈暖玉又禁不住为自己叹了口气。 原主的丈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多威严?连他的闺女都怕他…… 这人工湖不大不小,大致行了十五分钟左右,到另一侧湖畔了。 下了画舫,眼前是一条蜿蜒的甬路,老太太在前,一众身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女眷雁行着跟在身后。 上了一处地势偏高的五间厅。 姑太太,二太太一左一右搀扶着高老太太。 沈暖玉身子本来就虚,这会又上台阶,出了满身的虚汗,强挺着一步一步往上挪。 厅里早已经预备好了桌椅绣凳,老太太一入了主座,便开始有各家太太、奶奶、夫人上前来说祝福话了。 老太太一一笑应着,侯府里清一色清秀标致的小丫鬟们一提笼一提笼的往厅上端果子茶点。 趁这会人多,沈暖玉便寻了个绣墩坐。 旁边跟着的馨香见沈暖玉虚得喘不过气赶紧给倒了一杯茶。 沈暖玉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怕从旁人嘴里说出什么,先给自己找借口说:“今儿天太热了,出了一身汗。” “可不是,正是三伏天气呢。”旁边突然有人笑着接了一句。 沈暖玉最怕有人突然来和她搭讪。 那人便坐在了旁边的绣墩上,笑说:“三嫂的脸色可不大好呢。” 今天听到的第一句实话。 沈暖玉看了看来人,十四五岁左右,一身缠枝海棠花的褙子,月白色的挑线裙,圆脸,眉毛是没有棱角的平眉,看起来人不错。 听称呼,和她一辈的,应该是高家的哪个姑娘吧。 “七姑娘喝茶么,奴婢帮您倒去。”馨香在旁,笑着说。 沈暖玉心说馨香和自己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帮我倒一杯饮子吧,”七姑娘高妙忖了忖,笑着对馨香说:“要西瓜味的,没有就喝梅饮子。” 馨香笑着应了,去旁桌找装饮子的提壶。 两个陌生人尬聊,天气,风景,都是很好的话题。 沈暖玉看了看对面茂密的竹林,才想说话,却听高妙先说道:“我昨儿才从回京,近来京里有什么好玩的事么,三嫂给我讲讲。” 这话可是把沈暖玉问着了。 如果可以说的话,三奶奶不幸坠湖,绝对是一个劲爆又好玩的事。 “七妹妹问我就问错人了。”沈暖玉笑着,做了个你懂的表情,然后反问:“家里谁消息最灵通呢?七妹妹问问他去。” 困在宅子里的女人能知道什么好玩的事。 沈暖玉想,这么大个家族,总得有几个玲珑八面的小灵通吧。 “七哥呗!”高妙笑说,“他什么都知道!百事通!” “倒是妹妹,这次出去,见了许多新鲜趣闻吧。”沈暖玉喝了一口茶,顺着七姑娘那一句“才回京”往下聊。 “青山隐隐,绿水悠悠。”高妙回忆着这一路上的景色,脸上还现着对外面的眷恋,“外面的世界好着呢!对了,”突然想起来,就要来执沈暖玉的手,“这次去惠州路过常州呢,两州之间有一条河,三嫂去年来京的时候,路过了么?” “姑娘说的是女儿河吧。” 应付一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 沈暖玉抬眼看去,但见说话的是个与这光鲜亮丽,锦绣珠翠的富贵场所极不合衬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一看着沈暖玉眼圈便忍不住红了,碍于有旁人在场,连忙侧过头,拿帕子掩了去。 “就是女儿河!”高妙回头,笑看向那中年女人,认了认,笑说:“原来是婶母,您快坐。”说着,起来让了自己的座位。 “七姑娘您坐吧。”与公侯家的小姐大方合宜行事相比,沈二夫人显得尤其拘谨,笑着推托,如何也不肯坐。 “您坐吧,母亲叫我。”高妙笑着,很懂人情世故的找理由走开了,一径下了厅。 “姑娘去哪?”她的贴身丫鬟追上来问。 “到下面去走走。”高妙道。 “大热的天,怎么还穿个罗料的袄儿,倒不如咱们家的下人穿的呢!”丫鬟跟着高妙下了厅子,在她身旁低低的笑着谈论沈二夫人的穿着。 “想来是日子过的拮据吧,要不谁不想穿得体体面面的。”高妙侧头,对她的丫鬟道:“别背后讲究别人。” 那丫鬟笑嘻嘻的应是,“那说说姑娘的事儿,听人说,那个韩太太,今儿过来是来给姑娘说亲的。” “给我说亲?”高妙顿步,蹙眉烦躁了起来:“我昨儿才回来,今儿就被她盯上了不成?” 第十一章 是亲姑姑么?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七姑娘高妙走后,敞厅这面。 “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沈二夫人一把握住了沈暖玉的手,红了眼圈,泪珠儿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 是真关心还是虚情假意,一眼就能让人辨别出来。 “手也这样凉,去年冬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这是怎么了。”沈二夫人压低了声音。 这人是谁,原主的二婶娘么? 沈暖玉便抬眼看了看馨香。 馨香就会意了,将手里拿着的西瓜味的饮子递给沈二夫人,笑说:“二夫人,你喝饮子么?” 沈二夫人用另一支手接了,哪里有心情喝,原封不动放在了桌上,又关慰的问沈暖玉:“生病了么,找没找郎中看看?” 沈暖玉看了看沈二夫人,又看了看四周,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沈二夫人连点了两下头,便岔开话题,强笑着,压低声音说:“这不是么,昨日你大哥和大长公主府里的……你知道的,你二叔就让我过府里来走动走动……婶娘也就是想你,平时这高墙大院的,我们也进不来,正好借着你太婆婆寿辰,当了两件纱衣裳,在四雅斋买了一桶茶叶过来了。”说说话,一股眼泪就流出来了,又慌忙用帕子擦。 沈暖玉这才注意到沈二夫人身上穿的是看起来有些厚的料子的衣裳,原来是把薄纱的衣服当了,买贺礼了。 心里面倒是跟着有些不好受,开口安慰沈二夫人道:“我在这里过得倒好,是前几日偶然染了风寒,人才瘦了些,不过都已经好了,老太太和侯爷也看重我,前日还特意请了个名医为我看病呢,您和二叔别为我忧心。” 沈二夫人连连点头,哽咽的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沈暖玉余光看看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她们两个了,在这高老太太大好的日子,别人都是锦上添花的配着欢声笑语,恭喜祝贺,哪有哭的道理。 沈暖玉便对沈二夫人说:“婶娘,我让禾儿带你去我那换身薄的衣裳好不好,顺便在侯府转转,这会人都在这面呢,那面人一定少,你也散散心,凉快凉快。” 沈二夫人也自知自己失态,只是一见了去年还好端端的侄女,现如今却憔悴消瘦成这个样子,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 “你让禾儿带二婶娘去咱们院里换身衣服,另外包一些银子。”沈暖玉低声吩咐馨香。 沈二夫人也便站了起来。临出厅子之前,才猛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从袖子里拿出个什么,暗暗握了握沈暖玉的手,将那东西递给了她。 待看着两人下了厅,沈暖玉才松了一口气。 沈二夫人递到她手里的是张纸条。 这厅里人来人往,她也不方便打开看,就算打开看了,那上面的字她也不一定认识,便将那纸条收好了,放在衣袖的暗格里面了。 - 这面高老太太正和宁远伯府的大太太沈氏,也就是原主的姑姑,周韵锦的母亲笑着聊天。 沈氏绣得一手好刺绣,能按着人的画绣下来,运笔气韵都在的。 这次过来,投高老太太所好,绣了一幅《千里寒山图》。 绣得有多好暂且先不论,就单单是选材,就胜了旁人不知几筹。 选的是名士张竹山的画,绣的扇面。 张竹山是谁,高老太太的生父。其心思计谋如何,可想而知。 “你有心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家三姑娘也是锦绣一般的好孩子。” 沈氏听了,满脸满眼都是喜色,笑说道:“您言过了,本来韵儿是要过来给您拜寿的,只这几日病了,才没来。” 高老太太便是关心的问:“怎么病了,可请郎中了?” “请了,烦劳您挂心,要韵儿知道您这样惦记她,怕是病都去了一半呢。”沈氏笑说着,那么不经意的抬了下眼,视线却是落在了旁边坐着的二太太身上。 这时钱妈妈走过来做,给围坐在高老太太身边的几位太太奶奶都行了礼,然后才回禀说:“三太太让奴婢来讨老太太的示下,说是才归拢了下,今儿来的人太多,这厅里摆不下了,这夏日里,不愿让老太太两处里劳动,就在厅里摆几桌,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坐,在荷香榭旁的卷棚里再摆一些,让奶奶和姑娘孩子们坐,问这样安排可好?” 二太太和姑太太也都同意这么个安排法。 只高老太太说:“一处热闹些好,就都摆在下面卷棚里罢,劳动劳动好。”说着挽起沈氏的手,欲站起来,“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呢,瞧瞧今儿这天气多好。” 沈氏便也忙站起了身,来双手来扶老太太,笑说:“您慢着些。” 众人也忙都跟着起来,下了厅。 老太太走在前头,忽然想起沈暖玉来了,就问:“涵哥儿媳妇呢?” 沈暖玉也忙应了一声,道:“祖母,我在呢。” 一旁的几位太太给让出了些位置,沈暖玉便来到了老太太身旁,老太太笑着,当着沈氏和众人的面,夸沈暖玉道:“不是我自夸,今儿她姑母也在这呢,涵哥儿媳妇忒是个好孩子,夫妻两个恩恩爱爱,没得说的!” 众人在旁都跟着附和,说这是圣上赐婚,哪里有不好的。 沈暖玉陪着笑,余光看到了湖畔新装建起来怕人掉下去的护栏,心想这看起来满是慈祥和善的高老太太定然也不是一位等闲之辈吧,为什么今日让她出席,这会又特意把她叫到人前,当众说她和平西候恩恩爱爱,是在让她不小心坠湖一事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么。 又拿圣上赐婚相压,那些想要散布传播流言说平西侯和原主感情不和睦的人,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了吧 沈氏也陪着笑,好似姑母对侄女关心一般的,直接端量起了沈暖玉,虽是笑着,只眼神里透露着些别的,虽只那么一瞬,却透着那么让人寒栗的阴冷。 既然沈氏端量她,沈暖玉也就端量回去。笑着回视面前这个女人,她的穿衣打扮,和先时那位沈二夫人,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养尊处优,八面玲珑贵夫人的做派,长得和原主有些像,是个标标致致的中年美妇人。 只是,为什么这样打量她呢,沈暖玉不禁有些疑惑,这沈氏是原主的亲姑姑么?既然是姑姑,应该比刚才那位沈二夫人跟自己更近一些才是,这是看这情形,并不是的。 那么那位表姑娘周韵锦呢,真是高老太太形容的是个“平温”的孩子么?原主又真的跟她很好么?原主投湖溺死一事,和她有没有关联? 来日方长,见到周韵锦本人,自然就见分晓。 第十二章 平西侯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当下众人来到了荷花榭旁边的卷棚。 那卷棚目测有八百米操场那么大,沈暖玉目测,摆放四五十桌酒席都是富富有余的。 说是卷棚,其实还是个厅,四周挂着湘妃竹帘子,既透风又遮阳,厅内又置有消暑的冰缸,和外面的烈日炎炎相比,里面另是一番天地。 各人分宾主、辈分、身份坐了各自应该坐的位置。 厅外候着的清一色穿轻纱系红腰带的丫鬟们,一提笼一提笼的往里端茶点果子。 众人还都照旧笑着聊天,没有要开席的意思。 沈暖玉心想这是在等时辰么?到了好时辰再开席? 客人可以归座,高老太太自然也是落座的,只是几位太太却围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着,她们奶奶辈的,更是坐不得的。 因是平西候的娘子,沈暖玉就站在老太太旁边,正是觉得受不住时,感觉身后面有个小手在轻轻的拽她的衣襟。 在这每个人都十分重视自己言行举止,生怕有任何失仪的场合,谁敢对她这位侯爷夫人如此放肆,答案就只有那么一个。 见沈暖玉不理她,高宜娇就从三太太和四太太中间的空隙钻了进来,到高老太太身边,两只手攥住了老太太的手。 “去哪玩了?”老太太低头,见是这么个难缠的小妮子,笑着问。 旁边的贵太太们便也都众星捧月一般的逗高家养的这颗珍珠。 高宜娇谁也不搭理,攥着老太太的手,翘起脚尖要往老太太的耳旁凑,偏生又如何也够不着,急得道:“太奶奶,我跟你说话儿!” “好,好!”高老太太应着,顺着低下头来,笑问:“说什么?” 高宜娇把双手打弧放在高老太太耳畔,不知和高老太太说了什么。 众人也都笑看着这一老一笑。 老太太听完,就回过头来找人。 视线就落在了沈暖玉身上。 “涵哥儿媳妇呀。” 被老太太点名,沈暖玉心里一紧,心想着不会是她惹得高家珍珠不高兴了,她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自己什么。 “你领着娇姐儿去玩玩吧。” 听老太太说完后半句话,沈暖玉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又问:“什么时辰了?” 旁边人回:“巳时六刻了。” 高老太太笑了,让身旁站着的太太和奶奶们也都落座。 其实问几点了,是说给沈暖玉听的。午正初皇后娘娘会着太监来赐菜,现在是巳时六刻,也就是告诉沈暖玉两刻钟后,要领高宜娇回来。 只是沈暖玉却是不知道的。 高宜娇攥着沈暖玉的小拇指,往旁边走。 沈暖玉低头笑问她:“咱们去哪?” 高宜娇抬眼看了看沈暖玉,挑眉问:“你没和我生气?” “生什么气?”沈暖玉带高宜娇往席下走,一路上有许多贵夫人笑着和她招呼。 沈暖玉一一点头回礼。 “气我捉弄你呗。”高宜娇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评价沈暖玉道:“你不是总爱和我生气嘛?” 谁动不动就生气? 沈暖玉便拉着高宜娇的手,在最后一处没人坐的黑漆铺妆花锦缎桌围的八仙桌上坐了下。 高宜娇站在绣墩旁边,想坐上去,却因个头矮小坐不上,就命令起了沈暖玉,“你怎么自己坐上了,抱我上去啊!” 沈暖玉随手拿了块点心往嘴边放,侧脸看着高宜娇,“你叫我什么?” 沈暖玉明明记得第一眼看见这小珍珠时,她喊得可是母亲。本来以为这孩子向着自己和自己好,她这个继母当当也好,只这会来看,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不是就叫玉儿么!”高宜娇仰着小脸,“你还被我气哭鼻子了呢,我告儿你,你可别惹我!” 连这都知道。原主还被这小娇娇儿给气哭过? 沈暖玉当真对高宜娇刮目相看了,放下手里的糕点,试图抱她坐着绣墩上。 只她也真是高估了原主现下这副身子骨,使了两回力气,没抱起这孩子,倒出了一身的虚汗。 惹得高宜娇幸灾乐祸,咯咯咯直笑,“你到底抱不抱我啊?” 沈暖玉就直起腰来,牵着高宜娇的小手下了卷棚。 外面很热,太阳又足,一出来,高宜娇就眯起了眼睛,把小脸往沈暖玉身后面藏,遮挡阳光。 沈暖玉带着高宜娇往阴凉的地方走,到了一颗老槐树荫下,正好那里置着一个石桌,几个矮绣墩,沈暖玉就俯身,卯足了劲,抱高宜娇坐在那上面。 “你都抱不动我。”高宜娇仰头挑衅。 沈暖玉就松开了手,把她放在地上,对着她耳朵说:“你太沉了,回头减减肥吧。” “减……肥?”高宜娇眼睛里现出了疑惑,小手抓着沈暖玉肩膀处的衣服,“什么是减肥?” 那小手又黏又热的,两个小拇指上还涂了淡粉色的指甲油,沈暖玉哄她说:“先松开,松开我告诉你。” “那你倒告儿我呀!”高宜娇显然不是妥协的主儿。 “看,爷们来了!”这时旁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说了一句。 听的沈暖玉心跟着一惊。 “不是侯爷,是五爷。”又听有一个妇人说。 沈暖玉才跟着这句话放松了些。 “也是一表人物呢!多大年岁了?” “怎么,你还想着让人给你当姑爷啊,二十了,成亲几年了,娶的是永定侯徐老太爷的孙女,那个站在高老太君旁边的就是……花朵一般的人物……” 今早上看着的那个高五爷才二十岁,就已成熟到那般了。 那二十八岁的平西侯得什么样…… 听的沈暖玉心里头又是跟着一紧。 这时身侧传来馨香轻轻的咳嗽提醒声。 沈暖玉回头看去,就看着一双自然垂放在幽幽南山色衣袍上的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屈指,手背若隐若现暴着青筋。 “侯爷。”馨香已经福身行礼了。 沈暖玉屏息,顺着手臂往上看,才看到肩膀,就听人开口问了,“这是干什么呢?” 醇厚的声音,听这声音应该不像是那种拿着砍刀上阵杀敌大杀大砍性格急爆的人吧。 “爹爹!”高宜娇一回头,惊喜的喊了一声,顺势也就放开抓着沈暖玉衣服的小手,往高凛西怀里扑去了。 沈暖玉忙整了整衣,站起身来,微微垂头,用特意练过的福身姿势给他行礼。 高凛西没说话,只是俯身,单手把往他怀里蹭着的高宜娇抱了起来。 高宜娇就坐在他的手臂上,神气洋洋的仰着小脸,乐得红馥馥的樱桃唇禁不住直抿,下巴轻轻靠在高凛西的肩膀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沈暖玉,竟是志得意满,还有点胜利的神气模样。 父女二人往前走去了。 沈暖玉跟在高凛西身后,也一径跟着往前走,禁不住抬眼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目测一八五以上的个头。 第十三章 赐菜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跟在高凛西身后,沈暖玉就知道她和人家的鲜明对比了。 人家高,她矮;人家英武,她孱弱;人家气场强大,坦然自若,她提心吊胆,神经紧绷。 快到卷棚前,见人多了,高凛西就把高宜娇放下来了,要交到沈暖玉手里。 高宜娇不依,仰头撒娇,揪着高凛西袍子不肯松手。 沈暖玉站在旁边观看这对父女。 就见高凛西把脸一沉,高宜娇乖乖的就松开了人家的袍子,一双细白的小手揉搓着,嘟囔着小嘴,眉毛一红,马上就要哭了。 “憋回去。” 沈暖玉就听高凛西对他闺女说憋回去,她在心里查着数,预计下一刻高宜娇就得嚎啕哭出声,然后上卷棚找高老太太告状去。 然而让她大跌眼镜的是,高宜娇竟然乖乖的真憋了回去,低垂着头,可怜兮兮的到她身边来了。 沈暖玉就赶紧走起慈母路线,轻抚了抚高宜娇,俯身牵起了她的手。 从这一刻开始,沈暖玉就知道这男人不能惹,他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惯着,向她这样不“好自为之”的外姓人,要惹了他,还不一定怎样呢。 卷棚里那些女眷往屏风后面躲得躲,藏得藏,见都差不多散干净了,高凛西才上台阶。 “瞧瞧,这一家三口过来了!”高老太太满意的笑着往三人这面看。 高凛西可能是为了配合老太太这句话,等了沈暖玉一步。 直到沈暖玉跟上来,站在他的右边稍稍和他比肩。 在场众人也都捧场,屏息敛气,并不敢直接打量高凛西,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这个虽出身书香门第,但已然败落的侯门三奶奶身上。 眼神里自然有羡慕,有嫉妒,要不是皇上赐婚,原主绝不可能嫁到这里吧。 只是原主嫁入了豪门,就真过的幸福么? “来了,来了!”有管事疾跑来通知。 卷棚里瞬间安静了。 沈暖玉回过神来,但见着从甬路上走来一队人,打头的太监稍显富态,穿大红缂丝蟒袍,手拿拂尘,身边执事皆是青色纱衣,手里皆是提着清一色描金大红剔漆提笼。 早有侯府男人前去迎接,高老太太领高家女眷站成一排,高凛西领高三老爷,四老爷,二,四,五,六,七,八爷等人站一排,站在卷棚首迎接。 各家女眷虽在棚里,也皆是起身垂首,屏息敛容侍立。 算上丫鬟,家人婆子,在场三四百人之多,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打头的太监总管走上前来,先唱和赏菜,高老太太和高凛西领头,行叩拜礼谢皇后娘娘。 走完仪式,那太监高人一等的气势便完全没有了,走到高老太太身边,笑着给老太太祝寿,又给高凛西行礼。 “刘公公客气,请赏光里面用饭吧。”高老太太笑着做足场面。 刘京笑嘻嘻的说:“多谢老太君赏饭了,只宫中还有余事,不便相留。” 高老太太便笑说:“还是以公事为要,唯伏天暑热,公公稍用一盏茶再去不迟。” 刘京却笑说:“还是要向老太君讨一杯寿酒喝的,也让咱家粘粘长命百岁的福气。” 高老太太听了,便点头笑了笑。 这时有丫鬟端来酒盏,到了两杯寿酒。高凛西走上前来,要敬刘京。 刘京忙笑拦住,道了一句:“岂敢。”自己将酒喝了。 然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行礼下了卷棚台阶。 转过身后,又恢复来时那高人一等的模样,微微仰头,用尖细拉长的嗓子吩咐站候在卷棚下面的小太监们,“走吧!” 这时有个婆子走过来,回高老太太说:“赏封都已经发下去了。” 高老太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暖玉站在高老太太身旁,明显能感觉到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天家威仪,果然不容小觑,沈暖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等太监们走后,卷棚里就又恢复了先时的喜气洋洋。 这里女眷们众多,高家男们,给老太太行完礼,便去荷花榭旁边的另一卷棚里陪外面男客去了。 沈暖玉下意识寻找高凛西的身影,只见他打头走在前面,高家五爷高潭在他身边走着,似是向他汇报着什么。他间或点点头。 “坐席了,三嫂!”这时徐氏在旁边笑着,压低声音道:“在家天天看还看不够。” 沈暖玉循着声音看去,原来徐氏也在看远处那两个男人。 她在看原主的丈夫,徐氏在看自己的丈夫了。 老太太坐首席,二太太,三太太等都不敢坐,侍候在老太太旁边。 老太太便特意发话,让太太辈的都坐。 剩下奶奶辈的,站在老太太,和太太们身旁,执著添汤。 按先后次序,二奶奶冯氏和沈暖玉在老太太这一桌侍候。 四奶奶,五奶奶徐氏,六奶奶在太太们这一桌侍候。 老太太这一桌端来的都是皇后娘娘的赐菜。老太太每道菜象征性的用一口,然后摆摆手说散给众人吃。 下席众人便忙行礼,说:“谢皇后娘娘赏,谢老太君赏!” 之后才开始上菜。 是一道一道往上端的,用完了,再上下一道,第一道主菜用大金盘装着,后来便都是银盘。 沈暖玉心想得回是有个二奶奶陪在她旁边,让她能照葫芦画瓢,学着如何布菜。 那菜真是色香味俱全,沈暖玉自来是胃口极好的人。 二奶奶冯氏看上去是很温柔贤淑,不争不抢的一个人,长着两叶自然眉,看样子并没有刻意拿眉笔画眉,是不描而翠,不修却齐的那种,在布菜期间和沈暖玉有商有量,用眼神交流。 “涌哥儿媳妇,涵哥儿媳妇,你们也去用饭吧。”在端下第四道菜,将上第五道菜时,老太太吩咐道。 这出乎沈暖玉意料,她原本还以为要侍候到宴席结束。 在太太们那一席,四,五,六三位奶奶也撤了下来。 有个媳妇笑吟吟的过来。 徐氏便捏着帕子,直了直腰。 只那媳妇看了看二到六,五位奶奶,最后却是在沈暖玉这未来侯府当家女主人面前停了下,问:“奶奶们打算在哪摆饭?” 徐氏脸色就不好了。 沈暖玉暗暗笑看徐氏这前后变化,不过她还有个更大的惊讶。 吃饭的地方还可以自己选么?这就是后吃饭的好处? 有权却不能行权,沈暖玉便笑看向二奶奶冯氏,问:“二嫂说在哪里用好呢?” 第十四章 讽刺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二奶奶冯氏笑了,想了想,没等说话,徐氏先快嘴提议:“要不去荷花榭吧,离这又近,里面又凉快。” 荷花榭…… 沈暖玉往临湖建的小亭子看了看,点头笑说:“也好,二嫂,四弟妹,五弟妹觉得呢?” 冯氏温温一笑,说都好。 四奶奶和六奶奶是堂姐妹,都姓梅,四奶奶叫梅怡涟,六奶奶叫梅怡漪,正好组成一个“涟漪”。 “那就听五嫂的吧。”六奶奶笑着说。 四奶奶为人看着清冷,并没有表态。 “那就荷花榭。”沈暖玉笑着吩咐等候在旁的媳妇。 原主这几个妯娌,还当真是各有千秋。 徐氏可能是张罗事张罗惯了,几人临往荷花榭走时,她还不忘嘱咐几个媳妇:“照顾好老太太,太太们,一会撤了席,过荷花榭来回我。” 见几位奶奶和那几个媳妇听这话都没有异议,是司空见惯的模样,沈暖玉想原主也是容忍这徐氏替她做主管理府上事务的了。她这个后来者,就眯着看看形式再说,先别吱声了。 原来让她们几个奶奶选地方吃饭,实属是体恤,要不然一会卷棚这面先开席的都吃完了,单剩下她们这一桌,是吃还是不吃。 卷棚和荷花榭离得不远,这荷花榭因临水而建,地基很高。进到里面也远比外面看的要宽敞。连桌子,凳子也不需另抬了,就着原来的石桌石凳也很方便。 早有丫鬟先她们一步,铺好了翠绿色的桌围,粘毛凳垫。 几人互让了座,按所嫁丈夫的排序而坐。二奶奶冯氏首席,沈暖玉对席,剩下三位陪席。 “这里头安静!”徐氏一坐下,就做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笑问旁边侍候着的媳妇:“由着我们随便点菜吃么?” “五奶奶逗奴婢们了。”那媳妇眼见着几个丫鬟已经提食笼过来了,赔笑着说,然后亲自接过第一个丫鬟提笼里的菜食,稳稳的放在了桌中央。 是一盘炖得极烂,切得极规整,摆盘极好看的红蒸牛肉。 “我像逗你么。”徐氏却把脸一沉,对那媳妇道:“三奶奶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辛辣食物,你是办惯了事儿的老人了,我以为你早想到前头了。” 说着,把染的红红的指甲翘起,欣赏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我看你这差事是不想干了。” 站在旁边的媳妇一听,额头上一股汗珠就滚下来了,忙跪下来告罪。 这明明就是故意找茬。 因的刚才这媳妇到她跟前询问在哪摆饭了? 徐氏马上就整这一出,是城府不够,还是干脆就不把原主放在眼里? 从徐氏在人前的表现看,不像个城府不够的人。 那就是后者了……当着她的面教训这媳妇,是在敲打那媳妇:你当三奶奶是个有权的,我和她同站在一起,你询问她在哪摆饭去了,现如今我当着她的面训你,你看她敢不敢为你出头。 以原主的性格,和在府中的处境,会为这媳妇解围,能为这媳妇解围么? 在场几位奶奶的态度,也就更有意思了。 二奶奶眉心微皱,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媳妇,有些犹豫。 四奶奶对这事,根本就置若罔闻,侧头欣赏着湖上风景。 长相甜美的六奶奶小梅氏明显就和徐氏是一个队里的,看向沈暖玉笑说:“这夏日里头,天儿热,三嫂又是大病刚好,还是不要吃得太腻了。” 徐氏摆了摆手,“罢了,今儿老太太好日子,三嫂也不会跟你这奴才一般见识的,你起来吧,下三个月的月银没了,你自己记着点,别等下个月巴巴的再来我这领……” “这牛肉煨得极入味。”沈暖玉却是拿起纯银的筷子,品尝一口了,然后笑着建议:“二嫂,弟妹们也都尝尝。” 在沈暖玉身后站着的馨香,便马上和沈暖玉一心,拿起旁边的备用筷子,分别为几位奶奶各夹了一片牛肉。 二奶奶冯氏慢条斯理的品尝了一口,点头说:“这牛肉炖的真是极烂,听说今儿请的是美膳堂的庖厨,果然名不虚传。” 徐氏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也转头回视她,“五弟妹不尝尝么?”又看向大小梅氏,笑着建议说:“你们也尝尝。” 四奶奶大梅氏赏光了,小梅氏余光看见她堂姐吃了,她也就把碟子里的肉吃了,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也很一般么。” 沈暖玉笑笑当没听见,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媳妇道:“快起来,原是五奶奶她心里记挂着着我,才说了这样的重话,你接着上菜吧。” 那媳妇抬眼看着沈暖玉,满脸满心的感谢,只眼里还隐隐的担忧。 是为徐氏那一句扣三个月的工资么。 丫鬟上菜的间隙,沈暖玉就和桌上几人笑说道:“前日那个王太医,为我诊脉的时候,还特别说了一嘴,让多吃些瘦肉,说是这瘦肉里有一种精华,每天适当吃一些,延年益寿不说,还能减少生病。” 二奶奶笑说:“原来有这样个说法。” 四,五,六三位奶奶都不接话。 不说话没关系,点在头上还不说么。 “五弟妹,”沈暖玉便笑着看向徐氏,“倒有件事想求你。” “从来都是我求三嫂,三嫂还有事求我呐。”徐氏也笑起来,笑容有点假,语气有点薄。 既然不愿意让人求,那就改成命令。 “今日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不是说还抄了一万张《阴鸷文》散出去了么,府里做错了事的,也都是宽容。”沈暖玉笑着,像同徐氏关系多好一般似的,半开玩笑:“才那媳妇下三个月的月银,五弟妹可不许给扣了,要不然我可去老太太那告状了。” 那媳妇正欠身在桌旁边摆盘,听完沈暖玉这话,垂首屏息,等听徐氏的下话。 六奶奶小梅氏低头喝饮子,喝呛了,咳嗽了一声。 四奶奶大梅氏面色如常的品尝美食。 二奶奶抬眼,不知是在看徐氏旁边那道菜,还是在看徐氏这个人。 饭桌上静了那么一弹指间,徐氏却是笑了起来,“那我可是怕了,反正这月银是公中出,又不是我出,我乐得给别人放钱呢。” 沈暖玉也笑了,夹了一口凉拌海胆给徐氏,“一句玩笑话,亏得弟妹心胸似海,要是小气的,把这玩笑话当真了,咱们这妯娌以后没法处了。” 徐氏也回礼,夹了一筷子银耳,放在沈暖玉碟子旁,笑说道:“三嫂也吃。” 就在气氛缓和间,徐氏又给众人讲了个笑话:“这吃的干巴巴的,没趣儿,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说是这银耳和燕窝自来相像,有一天,在个侯府里,老太太吩咐下去要喝燕窝粥,庖厨领命便做,只等在灶台里添上柴了,那庖厨才想起来那天的燕窝没有了,急得没法,老太太又急等着要吃,最后想出个不是法子的法子,用那泡好的银耳充了燕窝,煮的烂烂的,又加了冰糖,看上去和燕窝粥倒是像,就斗胆给老太太端上去了,老太太用了半碗,没说什么。那庖厨就以为老太太没尝出来,借此得了个盈利的法子,偷偷的把那银耳换成了燕窝,第二日阖府里的人都吃了,都没说什么。庖厨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只等到第十日的时候,侯府掌家的爷们儿怒了,连汤带碗扬到庖厨的脸上,骂那庖厨:吃惯了燕窝粥,偶尔吃吃这银耳粥,也倒新鲜,只这银耳终是下品,盛在金碗里配上冰糖,它就是燕窝了!” 第十五章 好一位姑母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这笑话讲的可是不委婉。 要是原主听到,一定被戳到痛处了吧。 人往往这样,越是缺失什么,便越在意别人的评价。 “五弟妹这笑话讲得有趣。”沈暖玉笑起来,问徐氏:“是在哪里听到的呢?或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呢?” “这还用听用看么。”徐氏笑得更加得意,“在府里就随处可见呢。” 二奶奶听了屏息,四奶奶无动于衷,六奶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沈暖玉余光打量了一圈,低头喝了口汤。 没必要非占口头上的便宜。 吃吧,这一桌子好菜呢,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连个五岁的孩子都抱不动,得挑好吃的多补一补。 徐氏见沈暖玉认怂,低头吃饭不话说了,就扬了扬头,也开始吃饭了。 旁边的媳妇松了一口气,摆完饭,给几位奶奶行了礼,退到下面侍候去了。 一刻钟后,又有个媳妇来回:“散席了,老太太领着众人去海兰楼听戏去了。” 几位奶奶一听,象征性的用了一两口,都忙着撂筷了。 漱了口,收拾停当,五人也奔海兰楼去了。 那是个三面盖楼,中间是戏台,四周有硕大槐树阴阴好景宜人之地。 沈暖玉就把它理解成古代版的私人影房放映室,请的是京城重量级名角。 这里是专供女眷看戏的,前院另搭有戏台,高凛西,高五爷等人领着男客在那里。 海兰楼这面,老太太坐在正中央,重要的人围坐两旁,然后依次散开,人客之多,面向戏台的三面二层楼,几乎都坐满了。 戏单子捧上来,老太太和二太太先后点了,之后轮到三太太,三太太推托了一回,笑着让沈暖玉点。 沈暖玉就笑看向老太太,讨她的示下。 老太太笑说:“涵哥儿媳妇点吧,点出好的,大伙儿听听。” 沈暖玉就按事先记住的,点了一出。 台上唱的应该是昆曲,戏词是十分典雅考究。 沈暖玉坐在那里,就是看个热闹。别人都笑她就跟着笑,别人看的认真,她就低头拿点心小食吃。 不知道这会高宜娇跑哪去了,沈暖玉余光寻了好久,都没找着这小妮子。 之后三太太,徐氏,等人又都点了戏。 余光没找到高宜娇,倒是看到了原主的婶娘沈二夫人。 没有相与的人,正一个人孤单单的坐在偏侧。沈暖玉便趁身旁老太太看的兴起,趁机请示说:“玉儿过那边找找娇姐儿去。” 老太太点头,应允了。 沈暖玉就行了退礼,带着馨香终于离开了众人视线。 才要往沈二夫人那里走,却是被另一个人叫住了。 “玉儿,你过来,借一步说话。” 沈暖玉回过头来,但见是周韵锦的母亲,原主的姑姑沈氏。 想找她单独谈一谈么,沈暖玉心说正好不过呢。 那沈氏便伸出手要来握沈暖玉的胳膊。 沈暖玉笑着和她寒暄:“姑母近来可好?” 沈氏沉着脸,也不应,拽着她胳膊径直往背人的地方走。 沈暖玉也就收了笑,任由沈氏拽着她往前走。 直走到一个夹道,沈氏支开馨香说:“我与你奶奶有几句要紧的话说,你去左边看着些人。” 馨香听着,就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点了点头,“你去吧。” 虽说看这沈氏来势汹汹,很是不善,可沈暖玉就不信在这侯府,沈氏还能把她怎么样了。 等馨香一走,沈氏脸色就更沉了一分,“你怎能如此自私自利!” 一副想发火又顾念着自己涵养的做作模样,看着让人十分不舒服。 沈暖玉顺着这话,淡淡的接:“我怎么自私自利了,姑母说明白。” “你!”这语气更是激怒了沈氏,沈氏一手死死的攥住了沈暖玉的胳膊,压制声音,不让自己喊出来:“锦儿这一辈子都让你给毁了,你分别就是故意的!” 沈暖玉试图甩开沈氏的手,只她捏的实在是太使劲了,“我如何故意了?姑母说明白了?” “都事到如今了,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么,我告诉你,锦儿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么,就锦儿真给高七爷做妾,你脸上就有光了么?!” 沈暖玉彻底听不明白了。 沈氏还在穷追不止,“要说你的命还真大,你怎么不溺死在水里呢!” 沈暖玉听了,不禁重新审视了一遍沈氏,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要不要告诉沈氏,你亲侄女当真溺死了。 “玉儿,你感觉好些了么?”突然,沈氏话锋一转,攥着她胳膊的手也松开了,变了一副嘴脸,笑起来,满是关心的询问:“头还晕不晕了?” “三嫂怎么了?”身后面高妙问。 这应变能力,这演技,沈暖玉当真佩服上沈氏了。转而也笑起来,扶了扶额头,“才有一些头晕,这会已经好了。” 高妙看了看两人,没再往下问,只是笑着提醒沈暖玉说:“祖母找三嫂呢,三哥也在,三嫂快过去吧。” 老太太找她,高寒冷也在? 听的沈暖玉心里一紧。 沈氏这时找托辞去净房了。 沈暖玉同高妙道了谢,就要回去了。 “三嫂等一等。”高妙见沈暖玉脸上现着一些担忧,就笑着提醒说:“是难得的好事呢,三嫂的胭脂要没了,要不要补一下。” 古代的胭脂,是现代的口红加腮红。 “也好呢,七妹妹带了么?”补一下也好,她的唇是苍白没什么血色的。 高妙便叫跟着她的丫鬟:“快把胭脂盒子拿出来。” 闺阁里的小姐们都有自己做胭脂膏子的雅趣。 那偏枚粉色带着淡淡香味的胭脂装在一个精致的银盒子里,借着菱形小镜,沈暖玉补了补妆。 再次和高妙道了谢,原主这位小姑子,人还不错,初步判断,是个可交的人。 往回走时,馨香担忧的问:“姑太太没对奶奶怎样吧? 沈暖玉隔着衣袖,感觉先时沈氏掐过的地方火燎燎的疼,想来红是一定的了,笑着安慰馨香,“没怎样。” 同时她倒为接下来的事担忧,老太太和高寒冷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呢? 思来,不禁加快了脚步。 第十六章 模范夫妻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等回到海兰楼时,就果然看见了很是高兴的老太太和原主的丈夫高寒冷。 那韩太太站在高老太太旁边,一见着了沈暖玉,竟是给行了个礼。 古代应该是十分注重身份辈分的。 沈暖玉回想,按早上给她梳头的媳妇的话来说,这头顶上的金丝髻可不是谁想戴就能戴的。 虽然从高宜娇嘴里出来一句“你是韩老歪的媳妇”,可这韩太太在齐国里的社会地位应该不能低了,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她给自己行什么礼呢? 沈暖玉就忙来扶韩太太,“您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们小辈了。” “三奶奶,这礼你受得。”韩太太笑说。 沈暖玉心说:为什么? 便略是疑惑的看了看韩太太,又看了看旁侧的高老太太。 老太太便拉了拉沈暖玉的手,看向韩太太笑说:“你快别卖关子了,看吓着涵哥儿媳妇。” 韩太太便笑着应了一声,步入正题的说:“侯爷和三奶奶这一对璧人,是圣上下旨赐的婚,是金婚呢,这谁不知道。” 金婚……不要乱用词,成亲五十年才是金婚。 沈暖玉先还腹语,可听完韩太太的下话,脸色是真变了。 “家中小儿今年十一月也要完婚了,我想着沾一沾侯爷和三奶奶和和美美的喜气,求他们二人同写一副贴儿,挂在家里,就是那屋子的修行造化了,只也不知道侯爷和三奶奶肯不肯赏我这个面子?” “这有什么难的,我替你做主了。”高老太太独揽大权,笑着敲定了。 很有些和韩太太一唱一和的成分。 这一句话敲定,沈暖玉可是淡定不得了。 她会写什么,她连如何正确握毛笔都不会,眼看着里里外外几层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擎等着出丑么。 “祖母,”沈暖玉只能硬着头皮求老太太收回成命,“我怕是写不好……” “涵哥儿媳妇不要自谦!”高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写了。 就连侍候在沈暖玉旁侧一向谨小慎微的馨香,这会都微微扬起了头。 想来是这些人都对原主的字极其有信心吧。 想想今日要在这齐国权贵圈里出了丑,往后就真别在京城混了。 怎么办!怎么办! 高老太太为什么非执着要给原主和平西侯安排这么一出写字帖的戏码? 再一次证明他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尊容一体,沈暖玉就用余光打量上了站在她旁边的高寒冷。 这高寒冷果真沉稳内敛,是喜是怒根本不形于色。不过从他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原主来看,两人这模范夫妻,也是有快走到头的征兆了吧。 转念之间,已经有人抬来了桌案纸笔。 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悉心的将宣纸铺平了,又拿镇尺一寸一寸的抚平气泡,砚台摆在旁侧,墨是研好了的。 旁边有人替两人笑问韩太太:“写个什么字好呢?” 韩太太笑说:“随侯爷和三奶奶赐字。” 沈暖玉听了,便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微微侧过身来,温声看着高凛西道:“既然是放在新人房间,不如写‘锦绣团圆’四个字?” 高凛西神色复杂的侧头看着她。 众人听了,都附和着说好。 沈暖玉也强笑着,因两人站得最近,她仿若都感觉到了高寒冷看她时的不耐与连压都要压不下去了的厌恶。 有句俗语叫: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沈暖玉不怪高寒冷如此看她,实在她自己做得……暗处里,她已经厚颜无耻的用冰冷又汗湿的左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因她榴红色对襟衫袖挡着,旁人倒发现不得。 沈暖玉换位思考,要自己是个古代男人,要她自小接受的是传统士大夫的教育模式,八成也得厌恶这么个不知廉耻,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摸他手的女人。 左不过原主已是惹怒了他的,再招来他一次厌烦,与在人前出丑,两权相较取其轻。 这时又过来两个丫鬟,朝左侧站着的高凛西,和右侧站着的沈暖玉行了礼,双手奉上笔杆镶套着上等羊脂玉的毛笔。 高凛西紧着眉头,看了看沈暖玉。 沈暖玉就也识相的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见高凛西接了那笔,沈暖玉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抬笔,蘸饱墨汁,高凛西用那一双指节分明的大手,笔走游龙,连写了两个恢弘的大字。落在宣纸正中央,根本没给沈暖玉留下笔的地方。 沈暖玉心道了一句多谢,即使这帮助里可能一半是出于不耐烦,一半为了高家的面子。 见他写了“笃行”两个字,旁人由衷赞叹字写的好之后,再看了看握着笔的沈暖玉,氛围一度有些尴尬。 韩太太笑着原场面:“侯爷这字太有恢弘之气了,三奶奶的字秀气,两个人怎可在一张纸上写呢,原是我出了个馊主意。” 高老太太看向高凛西,脸上有隐怒。 沈暖玉暗暗松了口气,欲将手里拿着的毛笔——烫手山芋放下了。 “笃行之后必有慎思啊。”这时有一个男声吩咐旁边站着的丫鬟:“还不为三奶奶铺纸,我替韩婶子向三嫂再讨一张贴儿。” 韩太太也反应过来,忙笑着说:“既是这样,我又多得了一张帖儿,岂有不承谢七爷的。” 七爷?沈暖玉心里当真被气冒烟了,即使知道这人可能是出于好意替自己解围。 要不是站在高凛西身旁,位于众人瞩目之处,她倒真想回头狠狠瞪一眼这七爷。 站在案旁的两个穿青褶子,系粉绸腰带的丫鬟听了忙应声,然后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将高凛西所写的字放下了大红洋漆托盘上。 另又铺了一张纸,拿镇尺抚平,道了一句:“三奶奶请。”退后到了一旁。 被架在这里了。这和当年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点到头上,到讲台上回答问题还不一样。挂在讲台上,顶多是引来一阵哄堂大笑,下课铃一响,这事就都被忘的差不多了。 可是现如今…… 沈暖玉只能是硬着头皮抬起了胳膊,然后抬笔去蘸端砚里带着淡淡松香的墨汁。 就在那墨汁渐渐脱离上好的狼毫毛将落回砚台盘时,沈暖玉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逼到绝境是无畏。 已然如此,除了破罐子破摔,还能后悔她在现代的时候为什么不未雨绸缪练练毛笔字么。 “慎思”的“慎”繁体怎么写了来着…… 沈暖玉打定主意,写什么繁体字,她就按简体的写法,没准能蒙混过关呢。 抬笔,手都没出息的微颤了起来。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大脑会跟着飞快运转么? 沈暖玉在落笔的时候,脑袋里竟是忆起了家里挂着的那张现代工艺复印品,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快和慎偏旁部首一样,那岂不是简繁一体。 连写个特立独行简体字的机会都给她抹杀了么。 一笔落在宣纸上,沈暖玉就知道字被她写毁了。 第十七章 温情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写完那两个字的,额上现了虚汗。 只放下笔良久,在回到老太太身边落座时,手背那干燥灼热的温度,鼻端那淡淡的木质香还在。 高凛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她的手,写成了“慎思”两个字,并向众人解释,“她才病愈,见谅。” 向来惜字如金的平西侯,竟悉心为沈氏解释当众出丑的原因。 这不可谓不震撼人心,甚是于是那些躲在屏风后面,尚未出阁的各家闺秀,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高老太太的目的达成了。 平西侯和侯夫人沈氏,当真是伉俪情深的一对,这消息马上就会在京都传遍。 旁桌徐氏和小梅氏挨坐着,小梅氏不禁说:“真想不到,侯爷竟然会握着三嫂的手写字。”刻意加重了“握着”两个字。 徐氏一侧唇角微微上扬,鼻子出气,想了半天,侧头低声对六奶奶小梅氏笑说:“侯爷都一个月没去她屋了,这么一着,怕是有人要几天不能洗手了呢。”突然余光看见了孤零零坐着的沈二夫人,朝小梅氏摆了摆手。 小梅氏放下手里的银杯,微微凑过头来。 但听徐氏又说:“你猜她婶娘今日参宴送的是什么?” “什么?”小梅氏意会这个“她”指的是谁。 “一筒子茶叶。”徐氏觉得好不可笑。 小梅氏抿唇微微一笑,“小金团么?” 徐氏扑哧一声,“有用筒子装的小金团么?” 旁边有刻意巴结的人,听了这话,凑上前来赔笑问:“五奶奶喜欢喝小金团么,紫云轩的普洱也是极好的……” 徐氏望了望那人,如没听见一般,抄起金丝罗扇扇风,朝拿戏单子的人招手,“过来,我们也点一折戏听。” 之后便果然唱起了徐氏点的戏。 喧闹声中,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沈暖玉,神色复杂。 沈暖玉也知道,要不是高寒冷为她解围,她就真成笑话了。离的远的人瞧不见,离的近的人,谁瞅不见她握笔的时候,那笔柄都微微颤。 有人硬着头皮夸“慎思”两个字写的好,力透纸背。 能不力透纸背么,第一笔停留在宣纸上差不多有半分钟,要不是宣纸质量好,怕是都被墨汁润破了吧。 心里叹了口气。本来预计着今日好好表现呢,现在看来…… “沈二夫人呢?”老太太就突然想起来了,叫人道:“今日人客多,倒是把她忘了,快去请过来。” 身边侍候的钱妈妈听了,就应声着人找了起来。几百来号人,衣服的颜色又都差不多,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钱妈妈办老了事的人,别的媳妇左右探头逡巡,她倒不同于众,不动声色暗暗观察沈暖玉往哪看,果然就顺着视线在西楼那边找到了人。 沈二夫人被请来后,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赐坐,吩咐人另上了茶点。寒暄了几句。 沈二夫人是个说话直的人,平时很少交际,从小在朴实之家长大,没受过官宦世家为人处事交际的训练,说出来的话,就让许多自诩人精一般的圆滑之人听着刺耳朵。 沈二夫人由衷说道:“今日一见侯爷如此珍重侄女,我和他二叔也就放心了。” 高老太太点了点头,倒是乐得听这样的实话,本家婶子都如是说了,想来旁人更是没有说的了。 又闲聊了几句,老太太这才有劳累要回安怡居的打算了,笑着对二太太和三太太说:“你们陪着沈夫人说话,务必要留她吃完饭再回去,要招待不周,让我知道我可不依。” 众人听老太太说劳累要回去,都起来相送。 钱妈妈扶着老太太,韩太太陪在老太太旁边,后面跟着一众丫鬟媳妇,上了两人抬小藤椅,往安怡居方向去了。 老太太走后,就陆陆续续开始散人了。 也有不走的,等着唱完戏之后用晚宴。 送走了几位国公夫人,候夫人,二太太也回去了。然后沈暖玉就见原主的姑姑沈氏,陪在三太太身旁,也一起走了。 剩下不太重要的人由四太太,五太太,徐氏等人招待答对。 徐氏热情很高,迎来送往,一应安排做的有条不紊,除了性格张扬一些,当真是个管家的好手。 沈暖玉看在眼里。 主要人物基本都走了,沈暖玉才有空闲和沈二夫人坐下来说话。 馨香给两人各端来一杯茶,沈二夫人握着沈暖玉的手,又叙了几句寒温。 “……侯爷对你还是好的,那字条,”沈二夫人压低声音说,有些后悔,“真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你。” 沈二夫人不说,沈暖玉险些忘了字条的事。经这么一提醒,沈暖玉倒更想知道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了。 “你又给我拿钱,书画局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你二叔每个月的俸禄也够一家人吃用了,倒是你,这里头的人情流水,哪里不需要用钱,你每月还要给堂儿二两银子买纸卖书,家里怎么还能要你的钱。” 一句“家里”说的沈暖玉心里竟然暖暖的。在现代时,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了家庭,她成为那个多出来的人,外婆过世后,她和孤儿无益。 现如今到了这里,虽然处境艰难,但却有了真正关心她的人。 “我不在这里吃晚饭了,家里头就彩风一个丫鬟忙前忙后的,另外还有两双鞋要做,今儿赶赶,明儿就收工了。” 听沈二夫人的描述,沈暖玉倒觉得那家里该是很温馨的。只是听馨香说,原主的父亲不是已经被追封为太子少师了么,为什么沈家过得还如此拮据? 这倒也难怪今日吃中午饭,徐氏讲那样的笑话讽刺人了。 便点点头,笑对沈二夫人说:“那也好,婶娘也是看到了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以后会过的更好,你们别惦记我。” 也不过是噎泪装欢,沈二夫人轻拍拍沈暖玉肩头,“瞧瞧,比在家时瘦了多少,你二叔总说,粗茶淡饭养人,以前我还不信,谁不想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现如今你嫁进这样的人家……”轻轻叹了口气,转了话,“婶娘该去了,用和太太们再打一声招呼么?” “不用了,”沈暖玉也看出了沈二夫人不善交际,便笑说,“一会我和她们说一声就好了,婶娘回去,替我带二叔,和大哥哥好。” “这孩子,你大哥哥回常州老家了,今年不是乡试年,这都给忘了?”沈二夫人笑说嗔怪。 沈暖玉自知她又说错话了,默认的笑了笑。 听说不用再和太太们打招呼了,沈二夫人松了一口气,临走前,又细端详端详这个侄女,不知为何,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十八章 为难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让禾儿送送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一步三回头,又嘱咐了沈暖玉几句保养身子的话才走。 现在基本上剩的就是杂事了。如果有人顾念着她身体不好,发话让回去休息,沈暖玉就可以一走了之。 只是平西侯府可能没那样一个顾念她身体不好的人。 不过沈暖玉也会偷懒,这会找个地方坐着喝茶吃点心。 然后徐氏不知道打哪过来了,一见了她,便笑说:“三嫂倒会忙中找闲的呀,这会儿可让我逮了个正着!” 沈暖玉让馨香给徐氏倒茶。 徐氏便顺势坐在椅子上,摆摆手招呼个媳妇,“平泉媳妇,你过来。” 李平泉家的正看着人收卷棚里的金银器皿呢,听徐氏叫她,忙走了过来,笑说:“五奶奶您叫我。” 这会大致是下午五点,暑热已经散了一些,只徐氏手里还拿着她那把金纱罗扇扇着,布置道:“一会那边还要开席,我分不过来身,正好三奶奶在这呢,你收完了杯碟银盏,一总和三奶奶兑数,岔了或漏了一件,这会报这会了,你和三奶奶都兑明白了,过了今儿,就三奶奶告诉老太太去,我也把眼儿一耷,不认了!让她自己拿银子补去!” 还在和她找中午的岔。 这徐氏倒真是个记长仇的人,中午让她一回都不行。 “三嫂,要平时我怎敢麻烦你的,只今儿不是赶上老太太过寿么,府里太忙,我也分身乏术了,这事就拜托给你了。”徐氏笑着说。 倒还懂得软硬兼施。 馨香眼带担忧的看了看沈暖玉。 只是都如此说了,话都说到家了,她还怎么拒绝。 一时徐氏拿起茶碗连喝了半碗茶,站起身来风风火火的去了。也不给沈暖玉拒绝的机会。 那李平泉家的站在旁边,笑着给沈暖玉行了礼,说:“奴婢干活去了,奶奶且歇着,等一会奴婢归拢好了,过来和奶奶兑数。” 话说的也十分客气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笑说:“那你去吧。”还想再说几句,只是也不知原主以前和没和这媳妇打过交道。 沈暖玉想:还是先和馨香了解了解情况,再决定如何说话吧。 李平泉家的应声往卷棚里去了。 趁这会没人,沈暖玉低声询问馨香平泉媳妇是谁,原主以前和她打过交道么。 馨香说:“她是外头银库房大总管李平泉的媳妇,在里面专管金银器皿房的事,奶奶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协助三太太管家时,三太太就让奶奶料理金银器皿房的事,在元宵节那天,弄没了两个银杯,下面的媳妇查错了,李平泉家的那天也疏忽没再细查,只说够数,当时杂事多,又有几波人催奶奶,奶奶也就点头让把东西入库了。” “可是第二天不知怎么,又翻出说不够数了,都闹到三太太、老太太那里了。原本的规矩是,不够数自己赔补,只后来老太太说奶奶第一次料理这事,疏忽也是有的,就自掏腰包抵了那两个银杯钱,李平泉家的因疏忽扣了一个月的月银,因老太太出面,别人都不敢再提这事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难怪徐氏让她管这事呢,原来里面有前情。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李平泉家的领着十来个媳妇过来了,将册本递给沈暖玉,那几个媳妇一个一个报数。 这个说她收了金盘子多少,那个说收了银盘子多少,金杯几何,银盏几何,荷叶式碟子多少,梅花式碟子多少,海棠式碟子多少,金银酒壶几个……别说是原主,就她学过珠心算的人都听的一团浆糊。 这故意整人呢吧。 几个媳妇报完数目后就都垂首站着,李平泉家的走上前笑说:“奶奶看看可对?前面马上开宴了,厨房那边来人催了两遍了,说是让开库取碟子碗,您要对完了,奴婢就过去了。” 又开始催上了。 沈暖玉轻轻放下茶杯,看向李平泉家的笑说:“这次得对准了,要再出什么差错,就不是老太太替赔补的道理了。我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不比李姐姐你长久管事的人老道,又懒怠动脑筋,许多事情糊里糊涂,所以还得请李姐姐提携我。” 李平泉家的笑说:“奶奶太抬爱了,奶奶知书识字,比我们下头人的脑袋强十倍百倍呢。” 听李平泉家的这铁板一块的语气,是没有为己所用的可能了。 沈暖玉便笑了笑,问:“这杯碟盘壶的数目,都数完了?确认报的就是这些数了?” 李平泉家的见沈暖玉不慌不忙,倒还有点不适应,转身先问一遍那些媳妇,“可都查准了,没有错处了?” 众人都说查准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看向李平泉家的说:“这项数太杂,数目太繁,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厨房那边找李姐姐开库房,李姐姐就先去吧,别耽误了那边开宴。一会让这些媳妇再报一遍,我拿纸笔一一的记上,等那面开席了,咱们再细细的兑。” 既然如此,那就以退为进,所有人都跟着加班吧。 李平泉家的不禁看了沈暖玉一眼。 沈暖玉抓住这一个眼神,温温的笑问:“不妥当么?我才入府不久,又不比五奶**脑灵光,许多事情糊里糊涂,或有做的不妥之处,你还得提点提点我,要不然出了岔子,我脸面上过不去,李姐姐这样管惯了事务的老人,脸上怕也不好过,李姐姐说是不是?” 李平泉家的笑了,“奶奶说的极是,就按奶奶的吩咐,那奴婢先过那边去了。”说着,行了礼,去了。 沈暖玉就让馨香找来纸笔,按几个媳妇报的数目,一条一条的记在纸上,谁负责查点什么,把名字也都记在后面。 东西之繁杂,馨香居然记了两页纸没记下。 沈暖玉看了看在她旁边站着的十来个媳妇说:“那就等平泉媳妇回来,再细细的兑一遍,就劳烦你们先等一会吧。” 众人都应声,道:“不敢。” - 徐氏这面,因剩下的都是些混吃混喝的堂客,摆了能有十来桌,根本用不上金银器皿。 二奶奶冯氏推说要照顾孩子回去了。 四奶奶大梅氏被四爷高洋遣人叫回去了。 剩下徐氏和小梅氏坐在厅里磕着瓜子,李平泉家的在旁服侍。 一盏茶喝完,小梅氏禁不住对李平泉家的道:“看看外面席上用不用加菜,不用加菜你就回卷棚那面,别人让等急了,到时候真吹起了什么枕头风,就不好了。” 李平泉家的也觉得心里没底,笑着应了,想借着这台阶就下。 徐氏却满不在意的一笑:“妹妹当侯爷是你家六爷呢,沈氏要但凡有吹枕头风的本事,咱们都该撂下手里的事务,回自己的院里浇花养鱼该干嘛干嘛了。” 说的小梅氏甜美的脸上倒是红了。 第十九章 荷香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坐等着。 那十来个媳妇站等着。 等了能有二十分钟,眼见着库房那边收屏风的人走了,收桌围的人走了,收香炉的人也走了,就连最后收桌椅的人都走了。 然后这面就明显有人站不住了。 沈暖玉吩咐馨香和禾儿:“给每人倒一杯茶喝喝。” 众人接了茶,道了谢,沈暖玉就笑着解释,温和没有脾气的说:“你们也都体谅,我是不经常管事的人,平泉媳妇不回来,这些金银器皿入不了库,我也不好放你们走,你们要站累了,就到那面坐一会吧,不用立规矩。” 众人道了谢,有两个胆大的,就先开始带头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平泉媳妇不是明摆了欺负三奶奶么,三奶奶人好心善……” 馨香和禾儿听了这些话,也都跟着愤愤不平了起来。 两人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的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置若罔闻,笑着悠闲吃点心,并安抚两人:“站一天了,这会没人,你俩也找个地方坐。” 这时离老远过来个婆子,众位管事媳妇待看清是老太太身边的钱妈妈后,都放下了茶杯,站得齐齐的。 钱妈妈先还没细看,只是站着问话,“都什么时辰了,这金银器怎么还不收起来,抓紧都收了,”又向北张望,“奶奶们呢?” “钱妈妈,您怎么过来了。”这时沈暖玉站了起来,笑着和钱妈妈打招呼。 钱妈妈顺着声音一看,见是沈暖玉,倒怔了一下,随即走到了前头,笑问:“奶奶怎么在这里?” 沈暖玉就看了看一众的管事媳妇,笑说:“那头正开宴,五弟妹忙不过来,让我帮看着这些金银器具入库,妈妈怎么过来了?” 钱妈妈抬眼看了看沈暖玉,笑着说:“老太太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今日大家都劳动,晚饭不必到安怡居立规矩了,等这面散了席,就各自回家歇着吧。” 沈暖玉点了点头,笑说:“祖母太宽待我们了。” 钱妈妈也笑着劝:“奶奶大病初愈,可不要劳累着了,五奶奶她们在前头呢吧,我过去了。” 等钱妈妈头脚走,平泉媳妇后脚就回来了。 做出一副疾走的样子,到了沈暖玉身边,还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说话气喘吁吁:“奶奶担待,奴婢怕奶奶久等,一忙完就急赶回来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我倒没什么,只是可怜这些媳妇们,干巴巴的站等着了。” 李平泉家的听这话就有些挂不住脸,开口要说什么,沈暖玉打断她道:“那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对单目吧。” 沈暖玉看了看置在案上的金银器皿册本,又看了看禾儿。 禾儿就会意的将册本拿了起来,递给李平泉媳妇,“你和管事们对吧,我们奶奶在旁边听着。” 李平泉家的看了看禾儿,忍住没说什么,闷声将册本接到了手里。 沈暖玉事先提醒她:“她们每人的数目馨香都记上了,李姐姐这会拿着册本和众人对对数,要对的话,就把东西入库,不对的话,查点原因,周全起见,这底子我留着,你对账吧。”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沈暖玉想,这几页纸让她连字都认不全的人对,得对到后半夜去。只是这平泉媳妇,她掌管金银库的,里面有什么要不做到心里有数,能熬到主管的位置么。 李平泉家的没想到沈暖玉想出这么一招,应了声,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和手底下的媳妇们置起了气。 “几个,梅花碟就八个?剩下那个被你吃了,赶紧回去给我重点去……” 本来这帮媳妇心里就有气,再被李平泉媳妇劈头盖脸这么一骂,甩袖子的甩袖子,筋鼻子的筋鼻子,都气囊囊的和李平泉家的置气,但又都敢怒不敢言。 沈暖玉在旁边作壁上观。馨香和禾儿脸上也一改郁色。 喝茶喝多了,沈暖玉带馨香和禾儿去净手。 走在路上,见两旁没人,禾儿禁不住道:“奶奶这主意想的真好,让她们为难奶奶,这回让她们窝里斗吧!咱们留着单目,后面都写着她们名呢,看谁还敢弄虚作假。” 沈暖玉眯了眯眼睛,问禾儿:“比广胜德班子的戏怎么样?” 禾儿笑:“比那个好看呢!” 馨香看了看沈暖玉,总觉得这几日她从小服侍到大的姑娘变了……变得更积极乐观了。 等回来的时候,却是见着黄福隆家的来了,正和李平泉家的说话。 李平泉家的满脸忧色,正握着黄福隆家的胳膊。 黄福隆家的一抬头,见着了沈暖玉,忙脱了李平泉媳妇的手,走过来迎道:“奶奶,你回来了,侯爷着奴婢过来请奶奶呢,船都准备好了!” 高寒冷派人来找她? 沈暖玉想想下午的情景,头皮都还发麻。不会是因为擅自摸了他的手,让高寒冷觉得她挑战了他的权威,这会散了席,开始找后账吧…… 沈暖玉看了看黄福隆家的,有些为难的说:“五弟妹嘱托我和李姐姐收器皿呢,这才收了一半。” 黄福隆家的马上笑说:“侯爷已经着人和五奶奶说了,您就安心跟奴婢去吧。” 李平泉家的这会态度也十八转弯了起来,满脸赔笑,屈膝说道:“我们是外层管事的下人,平日里耳聋眼瞎,眼见奶奶气色很好,就不曾知道奶奶大病初愈,受不得劳累,刚才冒犯之处,还望奶奶担待些个。” 与见高寒冷相比,真不如在这坐山观猫斗。 沈暖玉便看了看馨香,示意她把刚才记着的两张纸单子收了,又摆手让李平泉家的起来,在黄福隆家的引请下,往慧芳湖畔去走。 黄福隆家的笑吟吟的同沈暖玉搭话。 沈暖玉就从她的话里了解信息。 比如高寒冷的书房在侯府东路,和老太太的安怡居临的很近。 再比如,从卷棚过暖风院,如果不坐船,恐怕要绕一两个小时。 这会正赶上夕阳西下,天边角的夕阳红彤彤的,染红了天空不算,又染红了湖水,染暖了湖上的菡萏荷花。 空气中散着淡淡的草香,是那种夏日黄昏才会有点味道,和静谧悠然掺杂在一起,很容易给人一种静水流深的怡然感觉。 沈暖玉独坐在画舫的一边,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荷花,也和高宜娇一样,有种想侧身挽袖,不顾形象捻一朵的想法。 可是,她已经穿到这侯门三奶奶的身上了,从前那个自由独立的自己,被这个身份桎梏了起来。 “再快一点,侯爷正等着三奶奶呢。”旁边,黄福隆家的吩咐划船婆子的声音,打断了沈暖玉的思绪。 第二十章 结果太出乎意料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船划到了湖畔,黄福隆家的先下了船,又过来扶沈暖玉。 之后一径往侯府东路走。 等快到书房院门口时,沈暖玉就没出息了起来,觉得胸口压着一口气,是那种临上考场前的紧张,透都透不过来。 进了院门,走中间铺着的白玉石甬道到正房门口。 黄福隆家的就站在门口禀告:“奴婢带奶奶过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黄福隆家的就很识相的行了个退礼,“那奴婢退下了。”之后转回身,走到沈暖玉身边,又给行了个退礼。 沈暖玉点头,朝她微笑了笑。 然后听里面那个醇厚的声音说:“你进来吧。” 沈暖玉便平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后面站着的馨香和禾儿。 两人脸上皆是喜悦积极,满心欢喜的笑容。 馨香走上前,帮沈暖玉打帘子。 沈暖玉微微扯出了笑来,略低了低头,进了屋。 室内给人的感觉很旷,三间屋子没有隔断,一眼到底,一览无余。中间是明堂,两边分作卧房和书房。 高凛西正站在东屋紫檀大理石案前,案上铺着纸,他正在练字。 沈暖玉过了堂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高凛西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微微将笔放在白瓷山形笔搁上。 很慢,似是在调整他对她的态度。 沈暖玉微微福身,屏息,道了一句:“妾身请侯爷安。” 出乎她的意料,高凛西竟然应了,并且还说:“坐吧。” 沈暖玉便看了看两侧摆放着的两把交椅,在想自己应该坐哪一把椅子上。 思忖间高凛西已经回过身来,坐在了上首处。 沈暖玉就着他的座位,坐在了下首处,虽然能感觉到高凛西在看她,可她却不敢回视,若是对视上了,就尴尬了。 静静的坐了一会,高凛西什么也没说,沈暖玉也就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就这样静坐了两三分钟,高凛西吩咐外面:“摆饭吧。” 原来是找她来吃饭的,不是找后账的。 这样安慰自己,沈暖玉心里就松了松,微微直了直脊背,抬眼看了看高凛西。他靠坐在椅子上,双腿分开坐着,面色如常,做阖眼休息状。 沈暖玉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作用,总感觉他自带威严气场,一动不动,倒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有丫鬟进来,端来了饭菜,两人移步去西屋。 又有丫鬟端来了手盆,皂脂,巾帕等物。 高凛西洗了手,然后伸手接巾帕。 沈暖玉就站在旁边,在思忖要不要献殷勤时,小丫鬟已经将巾帕递了过去。余光看了看他,依旧面色如常,不予在意。 于是沈暖玉在洗手的时候,就在同理推论,这种服侍人的活不用她亲力亲为。 两人东西面对面坐着。沈暖玉看看桌上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在确定有她爱吃的,又正好放在她手边了,就放下心来,开始了吃饭模式。 高凛西停下筷子,看沈暖玉吃饭,不禁想她吃饭什么时候这么香了,也不端着了。 沈暖玉感觉有人在看她……的饭碗,就对站在旁边瞠目结舌的丫鬟说:“再帮我盛半碗汤。” 丫鬟连忙收回视线,应了。 沈暖玉一抬眼,发现高凛西竟然也在打量她……的饭碗,看看他的碗,才吃了能有五分之一,又看看自己的碗,快见底了…… 她也没感觉自己有狼吞虎咽,不就是正常吃饭么…… “我……”发觉称呼不对,沈暖玉忙清了清嗓子,企图混淆视听,“那个……妾身饿了,所以就吃的快了点……” 声音越来越小,特别是在高凛西见她尴尬应了一声“嗯”后,她耳根还红了。 沈暖玉都不知道她自己为啥要不好意思,吃饭快怎么了,还有旁边站着的丫鬟,至于那么瞠目结舌的瞅她……中午她和那群奶奶们,不也是正常吃的饭么,怎么没一个人觉得不妥。 是中午和徐氏斗嘴,影响她进食速度了? “听人说,你帮着管金银库房的事了?”待见沈暖玉脸色恢复如常了,高凛西才问她。 沈暖玉停了筷子,如实回答:“是五奶奶忙不过来,请妾身帮忙。”微微抬眼,看他是什么脸色。 高凛西没什么脸色,夹了一口菜吃。 沈暖玉以为有后话要说,只是等他吃完,也没说下话。 这是个什么意思?要没有意思,怎么会让黄福隆家的叫她回来,是觉得身为侯夫人被李平泉家的牵着鼻子走,有失身份体统? 忖了忖,沈暖玉就拿起旁边布菜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轻放在他碟子里,然后假中杂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妾身家里简单,自小到大没受过管理上的教育,叔婶又过于溺爱,长到现在已然养成了随心任性的陋习,所以说话做事常常欠考究,有时候做错了事情自己也不知道。” 高凛西放下了筷子。 沈暖玉见他居然是有耐心听自己说下去的样子,就抓住时机,看着他的眼睛,更真诚的说:“嫁给侯爷之后,妾身常常觉得很无措,觉得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又因把侯爷当成依靠终身的人,更是任性敏感,做了许多很可笑的事情。” 沈暖玉越过了一个月前原主惹怒他的那件事,也不敢提投湖一事,只是放下筷子,无措的搓着手指,垂下头:“侯爷不计前嫌,今天还肯心平气和的同妾身用饭,还帮大哥哥解了困境,妾身……”垂睫,此处应该有眼泪。 眼见着她微微垂下了头,两颗豆大的泪珠子滚了下来,高凛西就微微叹了口气。 想到她五岁那年,和娇姐儿一般大的年纪,沈段泽流放岭南,世态炎凉,连她亲姑母都不予往来,和她庶出的二叔回到常州老家种田为生,想来那十年,她应该受足了苦楚…… 沈暖玉居然听高凛西放柔了声音,以为听错了,“好了,好了。” 轻吸了吸鼻子,沈暖玉用手背抹了眼泪,开始下保证:“妾身知道自己不对了,以后一定会慢慢适应府里的生活,和侯爷好好过日子,再不任性了……” 高凛西点了点头,轻扶了扶她肩头:“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好好的,你不愿意管理府上的事,我不勉强你,从今天开始,离你那个姑家表妹远一些,等明年娇娇再大一些,你就陪着她读书认字,教女红针线。” 沈暖玉都怀疑她听错了,馨香不是说他内敛威严儿的么……赶紧顺着台阶连连点头。 “好了,吃饭吧。”高凛西拉回话,抽回了手。 之后就又安静了。 沈暖玉喝了丫鬟盛来的汤,又刻意放缓吃饭的速度。 余光见高凛西撂筷了,她也就跟着撂筷了。 丫鬟拿来巾帕,漱口水。 漱完口,擦完嘴,这一顿饭算是宣告尾声了。在她犹豫要不要告辞的时候,高凛西和他保持心有灵犀的下了逐客令,“部里还有些折本要看,你先回去吧。” 明白。正遂了沈暖玉的心,微微福身,“那妾身先告退了,侯爷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高凛西点了点头。 沈暖玉就彻底松了一口气,稳稳当当的出了他的书房。 外面天都黑了,但却是满天的繁星。心底彻底放松了,比考完试放暑假了那种感觉还甚。 高寒冷对原主有妻子的尊重,他自己说的,以前的事翻篇了,就连她不知耻……摸他手那件事,他也没和她计较。而且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对原主好像并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他和原主差了十二岁,要不是皇上赐婚,他是不会娶原主的吧。 这种关系真是太好了,疏离不亲近,尊重不越界。 回暖风院的路上,馨香想问什么,最后又欲言又止了。 后来是禾儿忍不住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轻轻问:“奶奶,今晚用吩咐小厨房预备水么?” 神经紧绷了一天,沈暖玉是想洗个澡的,便点了点头。 馨香和禾儿见了,脸上俱是一喜。 沈暖玉没注意两人是什么表情,她在想今天原主的姑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原主投湖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高寒冷为什么让她离那个周韵锦远一点…… 字条! 沈暖玉顿步,沈二夫人不是还给她一张字条,差点给忘了。 第二十一章 往事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回到暖风院,沈暖玉就直接瘫在西间床上。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比当年运动会,跑完五千米都累。 想想一会侯爷要过来,馨香和才得知消息的巧慧皆相视一笑,劝沈暖玉道:“奶奶快准备准备吧,换好了衣服再歇着。” “也好,把头上的首饰帮我摘下来。” 两人扶着沈暖玉来到妆台前坐下,馨香伸手帮把固定在头上的髻,簪子,耳朵上的丁香,手腕上的玉镯子,一样一样的都卸了下来。 巧慧俯身拿出多宝盒,帮把这些首饰一样一样分着收了起来。 “你们还没吃晚饭呢吧,快去吃饭。”看着两人忙前忙后,沈暖玉才突然想起来。 两人笑着说不急,收拾规整,才退了出去。 沈暖玉便把沈二夫人给她的字条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打开,但见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两行小字,字是秀气的小楷,工工整整,看着应该是女子写的。 是沈二夫人写的么? 连沈二夫人都是读书识字的,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凑近烛台,沈暖玉细细的把字辨认,连拆再蒙再断句,看了个大概。 曹子俊卒节哀后有人来访探尔与之关系 未相告稍安望有准备 翻译过来是:曹子俊死了,节哀,后有人来沈家探访原主与曹子俊之间的关系,沈二叔二嫂什么都没说,让原主不用担心,但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看的沈暖玉莫名的紧张,原主和这个曹子俊是什么关系……曹子俊,是个男人名吧。 大约过了十五到二十分钟,馨香进来要服侍沈暖玉洗澡。 然后沈暖玉才知道,这屋的西边还通着一间小小的耳房。红漆衣柜旁边的落地隔扇,其实是一个暗门。 进去时木桶都已经从外面的小门抬进去了。兑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上面洒满了时鲜的花瓣。 添水的小丫鬟就在耳房门口,馨香和巧慧留在里面服侍。 脱了外面的榴色对襟衫儿,巧慧便惊了一声,“奶奶,您这手臂是怎么了!” 沈暖玉顺着视线瞧去,但见着是下午时沈氏下死手捏的的地方,微微的泛起了青紫色。 “没事,你去帮我找点药吧。”沈暖玉也正想支开她。 巧慧便紧张的退出去,去厢房拿药膏了。 馨香也担心的看向沈暖玉。 “你看看这个。”沈暖玉把手里捏着的纸条递给馨香,又自己把里面穿着的银红色薄纱抹胸脱了,迈到木桶里,阖眼躺着。 “是二婶娘今日给我的,我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馨香一看就白了脸,紧张得手底冒汗,把那纸条撕得细碎,左顾右看,没有扔的地方,一下狠心,悉数放在了嘴里。 “你做什么呢!”沈暖玉忙拦着让馨香吐出来。 馨香却是硬着头皮噎了下去。 沈暖玉拿起旁边的茶杯递给她。 馨香三口并作两口喝了,然后瘫坐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改了称呼,问沈暖玉,“曹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是侯爷派人去打听的么?侯爷怎么得知姑娘和曹公子之前的事的……一个月前姑娘和侯爷争吵难道为的是这个……姑娘早知道曹公子死了是不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吓得控制不住的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暖玉见馨香这样,也没心情洗澡了,单披了件纱衣出来,扶她起来,安抚道:“没事,没事,快起来,刚才我和侯爷吃饭,侯爷说以前的事,他都不追究了,快别哭了,你知道的,从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快别哭了,先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侯爷说不追究?”馨香拿手背抹着眼泪。 “真的,侯爷说以前的事他既往不咎了。” 并且让她好好的……沈暖玉脑海里不禁有个狗血的猜想,难不成原主是和那个曹子俊有什么,被高寒冷发现,然后没有颜面,投湖自尽了……想想禁不住蹙眉扶额。 听完馨香的叙述,沈暖玉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那么狗血。 原来曹子俊是常州人士,祖祖辈辈靠打渔贩鱼为生,本分朴实之家。 当年原主父亲流放岭南,原主二叔沈二老爷领着一家老小回常州老家时,日子过的十分艰难,邻居曹家曾帮助接济过沈家。 曹子俊比原主大三四岁,每次打完鱼回来,都会挑一盆顶尖的送到沈家。一来二去,两家也就有了往来,后来原主和曹子俊渐渐的长大了,互生了情愫。曹家上门提亲,沈家虽觉不合衬,但念及当年接济救命之恩,另原主自己也同意,暗自里便默认了这门亲事。 馨香叹了口气:“姑娘和曹公子注定有缘无份,后来曹家……” 后来曹家出事了,曹子俊的父亲因渔税之事被人讹赖,沾上官司,又因没钱打点,曹父入了大狱。 曹子俊母子正在家里焦头烂额设法营救曹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有人找上家门说愿意出钱保释出曹父。 原来是曹子俊常年捕鱼,身强体健,又因长相俊美,在常州渔市一带很是出众,被一中年丧夫无子的商人妇看中。 “那后来呢?”回到卧房安寝,沈暖玉把馨香留在屋中,听她讲原主和曹子俊的往事。 “后来那寡妇花了三百两银子救了曹公子的父亲……曹老伯出来当天拎了一坛子到咱们家里,二老爷从不喝酒的人,那天喝了大醉,曹老伯走后,二老爷就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说‘世道欺沈家如此,想我沈家书香门第,我侄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竟比得一个……’”馨香也鼻子一酸,侧过了头去。 沈暖玉安慰的握了握馨香的手,“还好都过去了。” 馨香点了点头,抹了眼泪:“后来圣上就想起沈家来了,老爷也被平反了,姑娘就嫁到了这里。” “那从他成亲以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过了么?” “曹公子没法面对姑娘,再没联系过了,后来那寡妇又另外出钱给曹家买了宅子,曹家也就搬出永安巷了。” 深更半夜,馨香也没睡着,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曹公子今年才弱冠之年,年纪轻轻人怎么就没了……” 所以说原主身边最亲信的丫鬟馨香是今天才得知曹子俊死了的消息的,那么原主呢?此前原主得知了么? 如果得知了,是怎么得知的?在这深宅大院中,是谁告诉她的?又有谁会知道原主和那曹子俊有过那么一段往事? 不会是那个姑家表妹……周韵锦吧…… 馨香翻了个身,见沈暖玉也没睡,便握了住了沈暖玉的手,说:“姑娘,我害怕。” “怕什么?”沈暖玉摸着她手指尖冰凉,安慰着说:“别怕,我在呢。” “你说曹公子不会是侯爷……要不然他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 “你是说侯爷杀了曹子俊?”沈暖玉禁不住笑了,反问馨香:“侯爷为什么要杀他?” 第二十二章 请安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因为……”馨香支支吾吾的,怕直接说伤了自家姑娘的自尊心,“因为侯爷觉得这有损他面子了……” 馨香话里的意思是:高寒冷在得知原主是被人退婚不要的了,他堂堂平西侯捡了个剩,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怕那曹子俊乱说话,索性杀了他灭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想起馨香学的,原主对高寒冷说:你真可怕,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身居高位就可以随便置人的性命于不顾么,人非草木,谁不是爹娘生养的,你怎么可以…… 所以原主和她的丫鬟馨香是一个想法了。 高寒冷本人说:我没你想的那么闲…… 而晚上的一顿饭,又让沈暖玉觉得高寒冷可能是个坦荡正派的人。 沈暖玉蹙眉摇了摇头。 来日方长,那个曹子俊到底是如何死的,总会弄明白。 沈暖玉直觉,在见到原主那个姑家表妹周韵锦之后,许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馨香睡不着,沈暖玉也睡不着。 原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一手书法,沈暖玉有些头疼。 吃一堑,长一智,今日在宴会上险些出丑,所以说要想立足于此,琴棋书画,她都要从零开始学习,并得学到精通,应了那一句活到老学到老是么。 第二天清早。 在三太太的淡云院,五奶奶徐氏过来给婆婆请安。 三太太脸色明显有些不好。 徐氏行了礼,三太太摆手让她坐,她也不敢坐,自己告罪说:“儿媳昨日有一事做的不妥,想了一夜觉得不安,今儿早上一服侍完五爷出门,就过来和母亲告罪了。” 三太太作不知道状,淡声问徐氏:“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了,还至于想了一夜。” 徐氏便忙屈膝说:“昨儿开晚宴,事儿多,儿媳忙的头尾不顾,三嫂见了,就说要帮分担分担,儿媳只当是她玩笑话呢,不曾想,她叫过平泉媳妇就要揽金银器皿的活,儿媳一看平泉媳妇都被她叫过去了,再拦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就由着她了,临去后院之前,又特意嘱咐了平泉媳妇让她把东西都归统明白,少让三嫂受累。” 三太太不搭言,只是听着。 徐氏见三太太不说话,又接着说:“只谁成想,这时候老太太身旁的钱妈妈过来传话了,先看见了三嫂,不知这两人说了什么,等后来钱妈妈一走,黄福隆家的就来了,特意找到了我,说是:传侯爷的话,要接三奶奶回去吃晚饭,明面上客客气气的虽没说什么,可那弦外之音,倒是像儿媳压了三嫂一头似的。” 三太太一句话抓住要害:“既然是她自己提的要帮忙,你又乱什么阵脚。” 徐氏站在一旁,实在是有些窘,三太太这话,正着听是劝人,反着听又是质问。 整好有丫鬟端茶进来,徐氏便接过了茶,递放在三太太的手边,赔笑着说:“道理虽是这样的,只就是怕那些传话儿的,在侯爷面前乱说一气,让侯爷误会了儿媳,误会了咱们三房。” 三太太接了徐氏的茶,抬起茶盖,微微喝了一口,“你做事也是欠火候。” 徐氏便紧了一口气,忙接说道:“母亲说的正是呢,儿媳这事做的是欠火候,当时她说要帮我的忙,我就该拦下的,只是平泉媳妇当时也在场呢,三嫂似是卯足了一口劲儿,要置什么气似的,就非得管金银器皿房的事,我玩笑似的拦着都拦不住,就好像是要把那些杯碟茶壶点明白了,她就赢了什么了一般。” “还想着去年元宵节数丢两个杯的事?”三太太脸色和缓了。 徐氏听完,恍然大悟了似的,道:“倒是母亲这一句话点醒了儿媳,看来真是为那事了,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儿媳也知道自己做的欠考虑了,改怎么办呢,来讨母亲的示下。” “解释明白就好了,侯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不是还有老太太。”三太太稳稳的放下茶杯。 是啊!还有老太太呢,高潭才是老太太正经八百的孙儿。 徐氏听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 三太太便抬眼问站在西屋门口的丫鬟,“什么时辰了?” 被问到的丫鬟走至明堂墙角,细数了数水器,回来回话道:“才卯二刻,时辰还早呢。” 徐氏在旁赔笑说:“都是儿媳没有城府,这么早过来打搅母亲。” 三太太便又变得如平常那般平和了,笑说:“也是该起了,你没用早饭呢吧。” 徐氏也就松了气,走到三太太旁边,用惯常的相处模式说:“儿媳心里搁不住事儿,最是个胆子小怕事的,担心受怕了一夜,要不是刚才母亲开导,还满心发愁呢,哪里吃得下饭。” 三太太摆手让徐氏坐:“你这嘴,别人说一句,你说十句,既然还没吃,在我这吃吧,昨儿寿宴,经你手的事多,一会去老太太那请安跑不了你了,要逮着问你,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 徐氏在三太太下首处坐了,言笑晏晏了起来:“那儿媳可有口福了,母亲腌的酸黄瓜最下饭了,美膳堂庖厨腌制的,在母亲面前都逊那么几分色。” 三太太点了点头,慈和的笑说:“也就你哄我,着人给波儿送去,他都不吃呢。” “七弟那是不舍得吃。”徐氏笑着说。 三太太微微一笑,吩咐道:“摆饭吧,打一碟子酸黄瓜。” 徐氏笑起来:“母亲疼我。” - 暖风院里,馨香走到床边,轻轻撩起淡绿色百草纱帐,唤沈暖玉:“奶奶,卯二刻了,该醒醒了。” 沈暖玉被叫醒了,这一觉睡的一点也不解乏,做梦梦见考试迟到,别人都交卷了,只她还没写完呢。 一睁开眼睛,又是满眼的古色古香,眼前站着个古典美人。 沈暖玉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馨香催促:“再晚就误了请安的时辰了,奶奶快起来……” 没等馨香说完下话,沈暖玉一下子坐了起来,给原主的婆婆二太太和高老太太请安可不能晚了,否则后果会比考试答不完卷子严重。 晚上做的梦做的就不吉利啊。 第二十三章 婆媳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外面,已经有丫鬟备好了脸盆、巾帕、青盐等物。 梳头的媳妇也已经来了,候站在廊下。 洗漱毕,梳头的媳妇进来请安,帮沈暖玉梳头。 还是悉心的将头发一小股一小股的笼在后面,挽成个髻,然后套上髻。 沈暖玉把那髻理解成是用金丝、银丝,头发丝不同材质编成的发套。能固定住头发,规整利落,夏天还凉快。 不比昨日是老太太寿宴,需要盛装打扮,今日寻常打扮就好。 那梳头的媳妇很会听人口风,昨日沈暖玉说了一句嫌银丝髻太重,这会笼好了头发,那媳妇便笑问:“奶奶今儿戴哪一个?”说着,摆出一个银丝编的,一个头发丝编的让沈暖玉选。 当然选头发丝编的,戴着既不沉还自然。 巧慧在一旁又拿出那些装首饰的盒子,一盒一盒打开,让沈暖玉挑选今日都戴哪些。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沈暖玉大致知道了暖风院丫鬟们的分配使用情况。 馨香是大丫鬟,总调度,和郝婆子一个级别的,一个掌内一个掌外。 巧慧温柔心细,是负责帮原主管理首饰、衣裳、屋里摆件等各种器物的。 巧萍口齿伶俐,进退有度,负责掌管暖风院婆子媳妇大小丫鬟值夜当差等人事调度。 禾儿随即应变反应能力最强,口齿更胜巧萍一分,但因年岁较小,性子不定,暂时负责外面跑腿传话和监察事务。 苗儿忠厚老实,不争不抢,平时浆洗吃食等事是她的。 另外郝婆子,巧慧,巧萍,禾儿,苗儿这五个人都是原主的外祖母柳老夫人替原主选出来的人。 听馨香话里的意思,是说当年原主的父亲沈段泽被流放之后,柳老太爷,也就是原主的外祖父怕被牵连,和原主的母亲断了父女关系。 当年沈家在常州最难的时候,原主的母亲柳氏往柳家写过信,共写了两次,都没有音讯。 后来沈段泽被平反了,柳家几次三番着人去接柳氏,直到原主成婚后柳老夫人过世,柳氏也没回京城。 沈暖玉选了一镶珍珠的钿儿,一对金点翠的簪子,小小两粒丁香簪在耳朵上,手腕上还是昨日戴的那一对玉镯子,配一枚银质镶粉色宝石的戒指。 脸上薄薄施一层粉,不拿眉笔扫眉,原主长着两脉远山眉,极是自然好看。 “什么时辰了?”见一旁馨香瞧看她都看呆住了,沈暖玉推了她一下,“快去盛一碗粥我喝。” “卯中。”巧萍从外面进来,看了看挂在堂屋的南洋石英钟。 这钟顶着气派,阖府里就有两个,一个在老太太的安怡居,一个就在这屋里,是当年先皇赐给永福郡主的,南洋来的物件,比水器计时方便多了。去年她们刚进府时,学认钟表学了几日呢,禾儿学得最快。 都六点了。 六点半之前务必得赶到二太太的舒云院。 还好最后紧赶慢赶在六点半之前赶到了。 进堂屋时,正赶上二太太身边的心腹谭婆子捧了一小金丝笸箩的时鲜花卉。 沈暖玉给二太太行完礼,显得有眼力劲般的,挑选了一朵大小适中的榴红色的花朵,微微屈伸,帮二太太簪在发髻上。 二太太还是昨日那般,不苟颜笑,一看到沈暖玉眉心的两道竖褶就微微皱起。 吓得沈暖玉在一旁站立不安。 二太太看了看沈暖玉,然后用带着祖母绿戒指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道,缓半天才说:“罢了,既然你爷们儿都发话了,我也犯不着赶鸭子上架。” 你爷们儿……沈暖玉反应了一会,说的是高寒冷。 说的是管家的事么?高寒冷和他母亲也谈过了?沈暖玉低眉顺眼,屏息敛气的站着,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像是被人放弃了。 “以后你就看好娇姐儿,相夫教子,一心一意服侍好你爷们儿,早点为涵儿开枝散叶是正经。” 二太太一看见这么个儿媳妇就头疼,要不是圣上赐婚,不用下聘白填在房里也不要。 沈暖玉赶紧应是,余光见二太太要起身,走过来扶她。 所以以后这婆媳关系该怎么处?沈暖玉暗暗叫苦。 去安怡居的路上,二太太提点沈暖玉道:“大后天就是娇姐儿的生日了,你得把她的衣物玩具都打点好,准备着人来接,不得出差池。” 怎么又要过生日。 沈暖玉听的半懂不懂,过生日为什么要打点衣物,准备谁来接? 敢问一句二太太试试。 沈暖玉心说她不敢,“母亲提醒的是。” 二太太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后天下午,把整理好的东西拿过来我过目。” 沈暖玉忙点头应是。 二太太是不放权型领导,要想和她缓和关系,得慢慢的一步步的得到她的信任。还有个法子也可行,为高家生下一代继承人……沈暖玉连忙否定了这个法子。 在到安怡居的院子里,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了。 徐氏的声音,四太太的声音,都很有辨识度。 站在外面的丫鬟给打帘子,帘子一起,徐氏的问话就传了过来:“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 二太太就陡然顿了一步。 沈暖玉跟在二太太的后面,猝不及防,赶紧停下。 高老太太笑说:“这人你们都熟?” “都熟?”四太太笑着接:“那我猜着是谁了!” 六奶奶小梅氏也拿帕子捂嘴乐,道:“我也猜着了!” 二太太迈过门槛进了屋,沈暖玉在后跟上。 等两人进了屋,徐氏便指着沈暖玉笑说:“那位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是……” 小梅氏接:“三嫂的姑家表妹,周三姑娘!” 高老太太笑着点头默认了。 “怕是七弟知道,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呢!”徐氏笑说。 周韵锦和高七爷订婚了? 沈暖玉便想起昨日沈氏的话:都事到如今了,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告诉你,锦儿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么,就锦儿真给高七爷做妾,你脸上就有光了么? 所以说高家是打算为高七爷娶妻还是纳妾? 沈暖玉赔笑着听众人谈话获取信息。 “定日子了么?”徐氏追问。 高七爷的母亲三太太说:“连媒人还没找,八字还没和,哪就定日子了。” 徐氏端过茶来,笑着解释:“儿媳说的是相看的日子呀!”侧头看看沈暖玉,又看向老太太,讨示下:“不若小茶礼就让三嫂着人去宁远伯府吧!” 沈暖玉听的一愣一愣的。 二太太脸上不太好看。 第二十四章 形势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这得问问涵哥儿媳妇的意思。”高老太太笑着向沈暖玉摆手,示意她到身边坐。 沈暖玉余光瞧着二太太脸色起初并不怎样好,这会坐在老太太下首处喝茶,那一闪而过的不悦之色又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了。 老太太便让沈暖玉挨着她坐在罗汉床上。 沈暖玉哪里敢跟高老太太平起平坐,在下面矮绣墩上,欠身坐了。 “这事非得三嫂出面才办得圆满。”徐氏在另一侧笑着插话,“怎么说,双面亲呢!” “是去是不去,还听祖母和母亲的差遣。” 老太太拿过沈暖玉的手,放在大腿上,轻拍了拍她手背,笑看了看三太太。 三太太便会意,站起了身,走到二太太旁边,笑说道:“弟妹还得向波儿讨二嫂个人情呢。” 二太太放下了手里的茶,笑说道:“你快坐下,这是干什么。” 旁边坐着的四太太和五太太都低头吃茶不做声。 直到高老太太一锤定音,“那就让涵哥儿媳妇和潭哥儿媳妇两个去,把这小茶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徐氏马上笑接道:“还有我的份呢,能和三嫂一起为七弟说媒,今儿回去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二太太也嘱咐沈暖玉道:“老太太看中你,可要办稳妥了。” 不等沈暖玉说话,三太太笑接说:“原就是走个过场,周三姑娘谁不认得的,年轻人喜欢热闹,让她妯娌两个做主张罗去。” 沈暖玉听二太太说话了,她也得表态了,“母亲说的是。” 现如今这安怡居里的形势,俨然是行成了三派,二房一派,高老太太带领着三房一派,大房四房五房作为旁观者一派。 沈暖玉便是想起了馨香跟她介绍的。 高老太太是高老太爷的续弦,二老爷,也就是高寒冷的父亲是高老太爷先妻所生,三老爷和英年早逝的六老爷,是高老太太所生,剩下的大老爷,四、五老爷,都是妾室所生。 至于这小茶礼是什么,沈暖玉从几人的谈话中也猜出了个大概,类似于相亲吧。 去周家,会会那个表姑娘周韵锦,她倒是愿意去的。 只是老太太和三太太请她去,二太太为什么不太高兴。 是怕她办不好这个事?还是说堂堂候夫人出面办这个事,太掉身价了? 那么说老太太和三太太让她出面,便是有意想把高七爷和周韵锦的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的了。这是当然了,哪个母亲不想把最好儿子的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的。 高七爷,昨天让她写“慎思”两个字的人。 之后高老太太开起了总结大会,着重表扬了昨天为宴会忙前忙后的三太太和徐氏,剩下别人,也都拿了个参与奖。 说说又绕回了高七爷的事。 讨论到请官媒的事,三太太笑说:“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庸人,倒不认得知根知底的媒人。” 五太太笑着接:“三嫂还为这个事犯愁么,随便找个人知会一声去,官媒怕是盈门堵着府们出不去了。” 老太太道:“要办事牢靠的,不要那些花说柳说,嘴里没个正形的,最好知根知底。” 四太太也很会做人,凡是可能引起二房和三房矛盾的事,她便装聋作哑,别的事,她倒是愿意帮出谋划策的。便接道:儿媳倒是想着了个人,是上个月为郑家二公子保媒的那个刘媒婆。” 三太太点头:“郑家二公子的婚事倒是办得极圆满……” 沈暖玉便坐在旁边听几位太太聊家常,连个媒人都要精挑细选,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 大约快聊到十一点,老太太乏了,才让众人都散了。 沈暖玉慢慢的走着,在确认二太太没有吩咐了之后,才暗松了一口气。 下课了。 到晚饭之间,就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二太太回她的舒云院,三太太回淡云院,四太太和五太太是惯常凑在一起的,去了四太太的微云院。 二奶奶冯氏朝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也只限于点头之交。 四奶奶大梅氏还是那样清冷的性子,一个人走了。 徐氏和小梅氏聚在一处,往徐氏院去了。 走的走,散的散,沈暖玉一放松下来,倒想绕路回暖风院,在这府里闲逛逛。 只是原主的身子太弱了,走在夹道里,突然眼前一片黑,要不是旁边馨香手疾眼快扶住她,怕是她就躺地上了。 她身子还很虚,不过这倒让沈暖玉意识到一个有趣的事,昨天逢人见了她就问身子怎么样了,等宴会过了,倒没一个人再问了。 回到暖风院,沈暖玉歪靠在西屋炕上,找出两本《列女传》来,馨香一本,她一本。馨香读,她对照着认字。得抓紧时间把常用的字学会。 “奶奶身子还很虚呢,就先别看了吧,当心头晕。”馨香在一旁劝说。 正好这时苗儿提来中饭,沈暖玉也便把书放下了。 吃饭的空档,问馨香:“娇姐儿的生日也就是这几日了,上午二太太和我提这个事,让我为娇姐儿收拾好衣物玩具,预备人接她,是什么意思?” 馨香在旁帮沈暖玉布菜,叹气道:“奶奶不说,奴婢也要提醒奶奶了,这事可马虎不得,去年大小姐过完生日,就被大长公主接去了,大长公主就永福郡主一个女儿,永福郡主身下就留下大小姐这一个孩子,奶奶想想看吧,大小姐在大长公主心里是怎样的分量。” “那这事可不能马虎了。”沈暖玉将碗递给馨香,让再帮她盛半碗饭,“下午去娇姐儿那,好好归置归置,去年我是怎么做的呢,为娇姐儿带到她外祖母家里的衣物玩具,入得了那位大长公主眼么?” “奶奶连这都忘了,去年奶奶才入府,是二太太亲自帮大小姐收拾的衣物。” 沈暖玉见馨香这两日心态平稳了,就打算再告诉她一个事实,“我连字也忘了……昨日要不是侯爷解围,我怕是就要当众出丑了……” 馨香听了,就怔立在了原地。 说出来了,沈暖玉心里反倒轻松了。左不过馨香和她朝夕相处,这事迟早也得露馅。早点告诉她,有助于她认字练字。 “这怎么能忘呢?”馨香当真不敢置信了。 第二十五章 探知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就是不记得了。”沈暖玉很有些耍无赖的意思,“琴棋书画,女工指针,这些我全忘了。” 馨香听的白了脸,呆愣的望着沈暖玉。 “你说我是不是变了一个人?”沈暖玉见馨香用那种眼神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扶了扶额头,柔声拉回话说,“我会慢慢重学的,也会带着你们几个把日子过好,别这样看着我了。” 馨香听了,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为什么让姑娘经历这些,当初姑娘为了练字,不穿不戴,也要用省下来的钱买纸练字……” “好了,好了。”沈暖玉起身握着馨香的手安抚着,“这事不能声张出去,快别哭了,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呢,坐下来咱们一起吃,向从前一样,好不好?” 越是哄,馨香越是忍不住哭。 这时外面的人也听见里面低低的啜泣声了,巧萍正坐在檐下乘凉,朝里探了探头,没弄清里面什么情况,一回头倒是见郝婆子走过来,反应也是快,忙抬高声音提醒里面:“郝妈妈,这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奶奶正吃中饭呢,您吃了么?” 郝婆子笑问:“今儿奶奶好些了么?” “比昨儿好些,这天儿跟下火了一般,厨房煮了梅饮子,您要尝尝么,我给您取去?”巧萍拖延道。 郝婆子倒是想起个事,停下拉过馨香,压低声音笑问:“我听人传,说昨儿晚上奶奶在侯爷书房吃的晚饭?” 巧萍点头笑:“正是呢,还是黄福隆家的去后园亲自请的呢。” 郝婆子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床头吵架床尾和,奶奶这苦日子可终于是到头了!” “那梅饮子妈妈喝么?”馨香笑着。 “去给我盛一碗吧,等回了奶奶,一会我出来喝。” 这会馨香已住了哭声,躲到东屋书房去了。 沈暖玉坐在西屋炕上,叫郝婆子道:“妈妈怎么来了,快屋里请。” 巧萍给郝婆子打帘子,郝婆子寻着声音笑嘻嘻的进了屋。 一进了里屋,就上上下下打量起沈暖玉,笑着说:“奶奶这精神头看起来是好多了。” “妈妈坐吧。”沈暖玉往里让了让:“吃了么,没吃坐下一起吃些。” 郝婆子应声,哪敢和沈暖玉平起平坐,在旁边脚凳上坐了,笑说:“奴婢吃完了,怎就奶奶自己在屋里,身边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说着,就要喊人进来。 沈暖玉连忙摆手:“是我没让她们进来的,人多了屋里热。”转而问:“妈妈怎么过来了?大中午的,也不眯一觉。” 郝婆子这才作罢,语重心长了起来,“才我一翻黄历,一看今儿都十四日了,猛地一下想起来,老太太生日过后,紧接着不就是大小姐的生日了么,跟了您也一年有余了,奴婢什么样的性格,奶奶也是了解的,最是个忠心为主的急脾气,怕是这两日奶奶人在病中,心里发焦,也把这事疏忽了,躺在炕上怎么就都睡不着了,非得过里面提醒奶奶一句,这心里才安。” 郝婆子这一张嘴啊。 沈暖玉放下筷子,笑道:“可不是么,早上到舒云院请安,二太太还提了这事儿,说是今年让我帮娇姐儿收拾要带到大长公主府的衣物,我也正盘算着呢,可巧妈妈就来了。” 郝婆子听了,忙说:“这是好事呢,这正是二太太信任奶奶,才让奶奶准备,奶奶可得抓住时机才是。” 沈暖玉便点了点头。准备另外告诉郝婆子一件事,从她嘴里或许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今日到安怡居,妈妈猜怎么着?” 郝婆子睁大了眼睛往下听。 “周表妹和七爷定下婚事了,老太太还说让我和五奶奶领着媒人去姑母家下小茶礼呢。” 出乎沈暖玉的预料,郝婆子听了竟是半日没搭言,一副有话要说,又有顾虑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暖玉便拿起备用筷子,夹了一块类似于甜点一般的小食,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摆手示意郝婆子过来。 “妈妈尝尝这个,听苗儿说是厨房新做出来的花样,我尝着倒觉得好吃,您也尝尝。” 奶奶赐菜,是有意亲近的意思,郝婆子忙站了起来。 沈暖玉往里凑了凑,拉郝婆子在炕沿边坐了,笑说道:“您是知道的,我在这府里孤立无援,里里外外,全仰仗着当日外祖母为我挑选的人,这些人中,妈妈又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一位,我不合您近和谁近。说句实在的话,经过这么一回事,我也看清了,就是宁远伯府我亲姑母和周表妹,又能怎样呢,关键的时候也不同我是一条心的,也就只有妈妈,苦也好,难也罢,在我身边忙前忙后提点着我。就昨日到老太太那送上寿的孝心,要没妈妈替我过去,别人怕是都要在旁边看我笑话了。” 郝婆子倒没想到沈暖玉会这么说话,心里喜不自胜,在炕沿边上坐实了些,接道:“出了这么一把事,奶奶平日那些被捆缚住的慧气都回来了。远的不说,就单拿那天说事儿,奶奶被人从湖里救上来,虚成什么样了,可那平时跟奶奶千好万好的周三姑娘,她看没看过奶奶一回?就再是染了风寒,她走不了路没?下不了床没?她就不能来看奶奶一眼再家去,一眼,哪怕就那么一眼呢!人家可没有!” 听郝婆子说这些挑礼的话,再配上那扬眉弄眼的表情,沈暖玉莫名的就想笑。 强自忍住了,点了点头,拉过郝婆子的手道:“小事见人心,以前是我不会识人,妈妈这样为我好的人,我倒看不见,有些话说来让人心凉,当年我们在常州时,姑母连封信也不寄的,生怕我们沾赖上,这会是过得好些了,才又同我们来往。妈妈才想说什么,尽管的说,有句话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我自己不知,妈妈提点我了,我才能改正过来。” 郝婆子也回握住了沈暖玉的手,见自己终于得到了信任,更是提起了要协助沈暖玉好好在府里立住脚,抓住权,当好侯门奶奶的劲头,道:“当日里奶奶同周姑娘好,有些话奴婢就不好开口,这会奶奶让我说,那我便斗胆说说。” “头一件紧要的,不知奶奶自己发没发觉,只要周姑娘一来奶奶这里小住,奶奶和侯爷就总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愉快,只也不知道这周姑娘在背地里都和奶奶说什么。” 沈暖玉想,这倒是和高寒冷说离周韵锦远一些的话对上了。 第二十六章 膈应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点了点头,“妈妈一说,我倒也发觉了。” 见自己说的话得到了认同,郝婆子就更起劲了,连列了几条,把原主的姑母沈氏也编排了一顿。 至于真占多少,假占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沈暖玉和郝婆子保证:“有妈妈在旁协助我,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人都说拜高踩低,妈妈却不是这样的人,我有难处的时候,妈妈也伴着我,这份情意,我心里记着。” 总不过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给郝婆子说感动了,不知是真哭了,还是硬挤出眼泪了,抽出帕子按了按眼睛,感慨道:“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奶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沈暖玉再次保证:“妈妈放心,我好,你便好。” 郝婆子连应了两声,转而把过好日子所绕不过的一件事提上日程,“奶奶这两日也好了,侯爷已经一个月没到咱们暖风院了,奶奶看是不是也得……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要生个小少爷,奶奶还愁以后么。” 沈暖玉只作含羞状,不展开这个话题。 笼络住郝婆子,沈暖玉心里还惦记着为高宜娇收拾衣服的事,便微微打了个哈欠,委婉下了逐客令。 郝婆子也有眼力劲,忙站起身来,吩咐外面小丫鬟将饭桌撤了下去,又向沈暖玉告辞说:“那奶奶歇着,奴婢就先退下了。” “妈妈也回去睡一觉解解乏,另外晚上不必再跑一趟了,今日院里没什么事。” 郝婆子应声,笑着说:“谢奶奶的体恤。” 好婆子一走,馨香就过西屋来帮沈暖玉铺床。 沈暖玉侧身躺在床上,看着这满屋的家具,就想起了郝婆子刚才跟她说的话。 说是这暖风院曾是永福郡主先前住过的,屋里大体布置,也和永福郡主当年在时一样,就是有些摆件,也是永福郡主的旧物。 不知道还好,只这么一提,未免就在心里犯了膈应。 也真不知高寒冷怎么想的,侯府有都是院子房子,两任妻子同住一屋,他心里就过得去? 倒也难怪原主心情郁结,再加上那表妹周韵锦在一边吹耳旁风,原主心情能好了才怪。 这会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躺在床上都觉得这床…… 换地方,必须换地方住。 别的事情能忍能对付,吃饭睡觉的窝绝不能含糊。 打定主意,沈暖玉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算为了住得好睡的香为自己换个心仪的地方住,也得努力奋斗。 从得到二太太的信任,讨得原主婆婆的喜欢开始。 帮高宜娇收拾衣物去。 于是大中午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沈暖玉带着馨香和禾儿去了高宜娇住的桂香小院。 馨香和禾儿真是好性子,一点消极的情绪都没有。 沈暖玉便感慨原主身边这一干队友,真是个顶个的出类拔萃。 桂香小院离二太太住的舒云院不远。 沈暖玉过去时,院里安安静静的,鸦雀无声。两个婆子守在院门口,见沈暖玉这个时辰过来了,多是诧异。 沈暖玉摆摆手,免了两人的礼,见这院里的架势,知道是高家养的掌上明珠在睡觉,只压低声音,放轻脚步,进了院子。 也是个典型的四合院,正房三间,两侧厢房,南面是倒座。 轻手轻脚的进了正房,就见高宜娇的奶妈夏嬷嬷正坐在拔步床旁,拿大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为高宜娇扇风呢。 留馨香和禾儿在外屋,沈暖玉自己轻打珠帘进了来。 夏嬷嬷一听声响,还以为是那个粗使的丫鬟,眉毛一皱没有好脸,等见是沈暖玉时,又陡然转了脸色,忙从小脚凳上站起来,给沈暖玉见礼。 沈暖玉指指床上正睡得安稳的高宜娇,摆手免了夏嬷嬷的礼。 照顾小孩子的人,心最是细,见沈暖玉热得光洁的额头泛起了细密密的汗,夏嬷嬷就起身为沈暖玉倒茶。 夏嬷嬷走后,沈暖玉轻轻挨床边坐着,瞧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小珍珠。 孩子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睡觉的时候都是,一会正皱眉头呢,一会又咯吱一声笑了,嘟囔着小嘴,不知在梦里梦见了什么。 沈暖玉以前自认为她是绝对受不了孩子,能把小孩哄哭了的那种人。 只是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得和高家这颗娇养的珍珠处好关系的。 夏嬷嬷端茶来给沈暖玉喝,沈暖玉笑着接了,趁高宜娇睡觉,正好问问夏嬷嬷,便让馨香进来看孩子,她和夏嬷嬷去了厢房。 “奶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夏嬷嬷笑问。 禾儿给夏嬷嬷搬个绣墩,夏嬷嬷坐了。 “前几日病着,所以没过来。”沈暖玉看向夏嬷嬷温和的笑问:“今日身子见好,过来瞧瞧娇姐儿,天热了,这两日她饮食上还好?” 昨儿晚上桂香院又换了一批人,这次换过来的都是嘴极严的,二太太也亲自向她过问了娇姐儿的事,极其严肃的,夏嬷嬷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神儿。 这会又见沈暖玉也来问,方站起身来,不敢含糊,如实回答道:“娇姐儿这两日饮食上还好,睡眠也好……六奶奶前儿着人送来一些冰糖杨梅,娇姐儿很喜欢吃。” 沈暖玉一边摆弄着高宜娇的玩具——一个玉质的九连环,一边听夏嬷嬷叙述,听到这里,不免打断夏嬷嬷问:“六奶奶给送了些杨梅?” 虽和小梅氏仅有两面之缘,可沈暖玉却对这么位长相甜美的女子并没什么好感。 这两日高宜娇要被外祖母大长公主接走了,可别出什么差错节外生枝才好。 当后母看孩子真不是个好活,看的好了不一定有功,相反,看的不好了一定有过。 夏嬷嬷见沈暖玉打断她,忙问:“可有什么不妥?” 沈暖玉摇摇头,笑着让夏嬷嬷坐:“倒没什么,夏妈妈向来精心,娇姐儿你带着,太太侯爷放心,我也放心。只是娇姐儿过完了生日,就要被接到大长公主府了,这两日夏妈妈需得比平时更精心一些才是。” 夏嬷嬷颔首:“奶奶提醒的是。” 沈暖玉也点了点头,又笑问:“那冰糖杨梅还有么,若方便,取来我瞧瞧。” 夏嬷嬷应声,就起身要去拿。 一旁站候着的禾了见了,笑着拦说:“这天儿忒热,妈妈别劳动,那冰糖小食搁哪了,奴婢取去,您陪我们奶奶坐着说话。” 第二十七章 起床气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看着禾儿点了点头。 聪明,机灵,口齿伶俐,这小丫头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取来杨梅蜜饯,沈暖玉拿起冰裂纹藏盅,递给夏嬷嬷,让她吃一个尝尝。 夏嬷嬷却摇头不敢拿,问明了原因,原来是这小盅里的杨梅是有数的,高宜娇一个一个数过。 听的沈暖玉也不敢品尝了,将小盅放下,对夏嬷嬷说:“虽说夏日吃杨梅消暑生津,但也要看着娇姐儿,别多吃了,吃后一定要漱嘴,当心长了蛀齿。” 有句话叫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沈暖玉想起自己小时候换牙那阵儿了。 夏嬷嬷应是,还不等说下话,就听正房传来了哭声。 两人忙往正房去,还没等进屋,就听高宜娇哭喊:“你走,你走啊!” 屋里馨香正跪在门口,高宜娇拧个身子哭得一抽一涕的,眼泪滚珠一般的往下掉。 越是撵馨香走,馨香越是不敢走,气的高宜娇弯弯的淡眉都红了,抄了床边的波浪鼓、玉如意、小扇子等物扔打,“你别在我屋,你走啊,我说让你走……你……你敢不听我的话!” 沈暖玉进来时,就正见一多宝盒朝跪在门口的馨香额头上飞了过来。 打在脸上得破相。 沈暖玉便忙用身子挡了一下,正击在她膝盖上。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夏嬷嬷忙上前哄高宜娇。 高宜娇哭得委屈,抽噎着,转过了头去,和夏嬷嬷置气:“谁让你走的,你不说我睡觉,你看着我么,谁让你走的……你……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夏嬷嬷俯身轻轻的帮高宜娇顺着后背,嘴里连连认错,“……好娇姐儿,不哭了,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扔下娇姐儿,妈妈出去给娇姐儿拿冰糖杨梅去了,想着一会娇姐儿醒来好吃呀。” “真的?”高宜娇抽噎着,刚住了哭声,转头过来,看见了沈暖玉,一下子又哭了起来,推夏嬷嬷道:“让她出去,让她出去!我不让她在这儿!” 沈暖玉心说:这个她,指自己? 夏嬷嬷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沈暖玉安抚的朝夏嬷嬷笑了笑,找借口出去:“馨香,你出来。” 两人出了西屋,站在堂屋,馨香哭声道了一句:“奶奶……” 西屋的高宜娇听了,穷追不舍,“让她俩走,别在我屋!” 沈暖玉便挽过馨香的手,很有些狼狈的出了正房。 到了廊子里,馨香跪地解释说:“奶奶,我什么也没做,大小姐一醒来,左右看了看,见夏妈妈没在屋,就哭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沈暖玉扶馨香起来,安抚馨香:“小孩子都有起床气,没事,没事了。” 馨香关心的问沈暖玉:“刚才有没有伤着奶奶?” 沈暖玉摇摇头,暗处里上下曲了曲膝盖,应该没什么大事。 过了一会,屋里高宜娇的哭声停了,握着夏嬷嬷的手,到厢房取冰糖杨梅去了。见了廊子里的沈暖玉,置气的一扭头,理也不理。 沈暖玉就怀疑馨香前天的话,不是说原主和高家这颗小珍珠处得不错么…… 这时桂香院新调过来的大丫鬟进正房拾捡被高宜娇扔在地上的玩具。 沈暖玉领馨香和禾儿,主仆三人站在廊子里。 馨香和禾儿都禁不住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心说她也想回暖风院躺着去了,只是二太太交给她收拾高宜娇衣物的事还没成,桂香院新调过来的人又都不了解高宜娇的脾气秉性。 等一会吧,等高家娇养的这颗珍珠起床气过劲的,她和夏嬷嬷商量商量,一次性把要带去大长公主府的衣物收拾好,省了费二遍事。 禾儿给沈暖玉搬个绣墩,沈暖玉正是觉得头晕,四肢也无力,坐在绣墩上,靠着廊子里的柱子,闭上眼睛,竟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就是一张粉嘟嘟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眼角眉梢竟然带着讨好的笑容,说:“母亲,你睡醒啦?” 沈暖玉可是受宠若惊,什么话没说,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高宜娇就在手心里拿出一粒白糖裹着的酸杨梅,翘脚挨放在沈暖玉嘴边,“给你吃。” “沾了辣椒水的?”沈暖玉侧了侧头。 高宜娇抿着小嘴笑。 沈暖玉便又猜:“那是抹了大鼻涕的?” 倒是一下子把高宜娇听得咯吱一声笑了,证明似的,自己将那粒杨梅吃了,往沈暖玉怀里蹭。 大夏天的,沈暖玉真不愿意抱这么个小火炉,特别是那一双沾了白糖黏腻腻的小手,直往她衣服上蹭。 这是又好了? 一旁馨香和禾儿睁大眼睛瞧着。 了解高宜娇脾气秉性的夏嬷嬷只是看着高宜娇慈和的笑,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漱口茶,俯身递了过去。 高宜娇不肯喝。 沈暖玉就在一旁说小时候外婆说给她的那一套话,什么虫子把牙掏出个大窟窿,爬到肚子里咬肠子一类的话。 真是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啊。 “真的么,母亲?”高宜娇舔了舔牙,明显是信了。 “可不是,不信你问问夏妈妈?” 夏嬷嬷在一旁跟着帮腔。 吓得高宜娇吞咽了口水,说实话,“昨天晚上我还偷吃了两颗呢,能长虫子么,母亲?” 一遍一遍追问能长虫子么,长了虫子可怎么办。 沈暖玉忍住不笑:“那虫子最喜欢小孩哭,小孩一哭,它就爬出来。” 高宜娇听了,从沈暖玉身上下来,用手捂着嘴。 夏嬷嬷怕吓坏了高宜娇,有些担心的看向沈暖玉。 “还有一个办法,娇娇想不想听?” “什么办法?”高宜娇长了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 沈暖玉神神秘秘的朝高宜娇招手,对着她耳朵压低声音说:“这个秘密母亲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高宜娇连连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试问:“告诉爹爹也不可以么?” 沈暖玉摇摇头,一副不想说了的样子。 高宜娇就又猴在了她身上,央求了起来,“我不告诉爹爹,我谁也不告诉!” 沈暖玉手打弧,在她耳边神神秘秘的说:“我有一种对付虫子的药水,只要一喝了那药水,虫子就在肚子里睡着了。” “那母亲能给我么?” “那个药水只有给听话的孩子喝了才顶用。” “那娇娇也听话。” 沈暖玉感慨古今骗小孩的计量真是互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她被人骗,现在她骗人。 沈暖玉连哄带骗,在夏嬷嬷的协助下,把去大长公主府要拿的衣物都收拾准备了出来。 看看时辰,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一会还得去安怡居伺候老太太吃饭。 这一天又荒废了,还没等她感慨完,就听外面站着的丫鬟给高凛西问安。 高宜娇听见了,欢喜的跑了出去迎接。 沈暖玉站在原地,眼瞧着刚从耳朵上摘下来的耳钉,本来高宜娇央求她要戴……忙又重新戴在了耳朵上,顺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也走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明媚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迎出去时,就见着高凛西抱着高宜娇进来了。 还是那种单手抱小孩的姿势,像炫耀他大臂多有力,小臂多抗压一般。 沈暖玉微微福身给他行礼。 高凛西点了点头,馨香是她的代名词,有馨香的地方,一定有她。 所以并不惊讶她在这里,但还是开口问:“怎么在这里?”语气很平,礼貌性的问候。 沈暖玉如实回答,“帮娇姐儿收拾去大长公主府要带去的衣物。” 高凛西听了,紧了紧眉,没说话。 一时在堂屋坐了下,高宜娇缠着他,说一大串一大串话的撒娇。 在听到高宜娇神神秘秘对着他耳朵说沈暖玉有对付虫子的药水时,高凛西惯常保持平行的唇角也禁不住向上扬了一下。 沈暖玉坐在两人对侧,心知在他父女面前不用说话,安安静静做好陪衬就好,便微微低头捡着棋篓里的黑子白子,一个一个往棋盘上摆,摆出一个回形格。 “母亲真有么?” 突听这么一句,沈暖玉便抬了抬眼。 发现高凛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的沈暖玉不自在,不好表现出来,又不好马上移开眼,便回视了过去。 “爹爹,她真有么?”高宜娇轻摇着高凛西的胳膊追问。 沈暖玉便明白过来高凛西为什么看着她似笑非笑了,终于可以把视线从高凛西身上转移走了,看向高宜娇,微蹙了蹙眉,笑着逗小孩:“好啊,你泄密了。” 高宜娇笑着低垂下了头,揉着高凛西淡青色的袍子,“爹爹,母亲知道了怎么办……” 高凛西也蹙了蹙眉,明显也受不了高宜娇动不动就用小手揉搓人衣服的坏毛病。 “什么时辰了?”高凛西朝外问。 外头人回:“酉二刻了。” 五点半了。 高凛西就起身,用一支胳膊将高宜娇打横夹了起来。 高宜娇不仅不害怕,还咯吱咯吱的直笑。 眼见着一家三口出了桂香院,跟在后面的馨香和禾儿互看一眼,都笑了。 今日是十五,阖家老小要聚在和乐堂后面的花厅吃饭。 夏天太阳落山得晚,这会余晖尤盛,照在两人头顶,沈暖玉在现代养成了怕晒黑的习惯,下意识就想用手遮挡住脸。 只抬起手,又反应过来这动作不妥,余光看了看他父女两人正玩“空中飞人”,根本没看向自己,沈暖玉也就自在了。 等走过夹道,见人多了,高凛西就放下了高宜娇,交到沈暖玉手里。 通过高凛西对高宜娇人前人后态度的反差,沈暖玉心中总结他是个成熟有分寸的人,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招灾不惹祸,和他保持心照不宣的生活是完全可以的。 至于睡觉生孩子这个问题…… 沈暖玉逃避似的忙压下了这件事,心里不禁想,他为什么就没有妾呢,要是有几个妾,陪好他,给他生孩子,该有多好。 “母亲,那药水你还给我么?”高宜娇弱弱的试问声将沈暖玉拉了回来。 想想她和高凛西又半天没说话了,沈暖玉看了看高宜娇,又看了看高凛西,将难题抛给他:“母亲听你父亲的呀。” 高宜娇就抬头看向高凛西。 高凛西扬了扬眉,回头看向沈暖玉,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着乳白色的对襟衫儿,银红色的抹胸,人清瘦了不少,但双眸生辉,这会儿满脸笑颜,失了从前的清冷,多了许多明媚。 “爹爹,你看母亲做什么,明明是娇娇在同你说话的。”高宜娇嘟囔着小嘴,走过来几步,挡在两人中间。 高凛西清了下嗓子,收回目光,轻捏了捏高宜娇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声音是依旧让人容易辨识的醇厚:“乖乖听你母亲的话,别总耍驴,爹爹就做主让你母亲给你。” 高宜娇连连点头保证。 “真有药水么?”高凛西又将视线落在沈暖玉身上,竟然带着些笑意,“不骗人?” 主动和她说话,并且是和颜悦色,甚至是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 沈暖玉多是不习惯,收回眼不去看他,低头一边帮高宜娇扯平轻纱衫子上的褶子,一边笑回道:“当然了,侯爷要尝尝么。”后半句话说的很轻,说出来才觉得不妥,只是已是覆水难收。 高凛西刚刚好听清了,轻柔柔的。 到和乐堂时,一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领着太太、奶奶们在西屋说话,爷们在明堂坐着聊只有他们有权利聊的仕途经济。 丫鬟给打帘子,沈暖玉领着高宜娇跟在高凛西身后进了屋。 明堂坐着一众男人,高凛西进来了,除了三位老爷和二爷高涌,其他的都纷纷站了起来,单是年轻的就有五位,个头没有在一八零往下的,长得没有不帅的。 要在现代,沈暖玉一定抬头看过去,将这些男人按颜值排个一二三名。 只这会她没那个胆,垂眸,微微低头,等高凛西和众人打了招呼,去里屋给老太太、二太太行礼,她才抬起头,跟着进了去。 老太太笑着和高凛西说了几句话。 高凛西好脾气,又十分有耐心的回答。 老太太摆摆手,笑说:“罢罢,人老了,外头的事都不明白了,只一件,霖哥儿的事拜托给你了,韩老歪媳妇才刚儿还派人来打听呢。” 在旁边站着的沈暖玉就知道高宜娇那句“韩老歪媳妇”是从哪听来的了。 高凛西应下了。 沈暖玉站得离高凛西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高凛西似乎不大高兴。 这时有媳妇进来问是否开饭时,老太太便站了起来,笑说:“走吧,吃饭去。” 在饭厅用大屏风分隔开,男人在东面坐,女人在西面坐。 也有例外的是,有两个男……男孩坐在了女人堆里,高二爷和二奶奶冯氏生的三少爷聪哥儿,今年六七岁了;还有高六爷和小梅氏生的四少爷,昨天沈暖玉一进安怡居,那个来捡玻璃珠儿梳木梳背的男孩。 等服侍完老太太,太太们吃第三道菜,奶奶辈的也要去吃饭了时,高老太太看向沈暖玉和徐氏宣布:“去周家下小茶礼的日子定了,后日是个好日子,明个儿你们两个准备准备吧。” 徐氏笑着应了。沈暖玉也随着应了,余光往二太太的方面看了看,又微微向东,朝隔着的屏风处瞅了瞅。 高凛西也听见了吧。是老太太吩咐让去周家的,可不是她主动献殷勤。 “波儿。”老太太隔着屏风叫七爷高波,“还不过来你给两位嫂子敬酒。” 第二十九章 自以为是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高波应声,出席,绕过屏风,走到了西屋来。 有丫鬟斟了两小银杯金华酒,先后递给沈暖玉和徐氏。 两人接了,高波便作了个揖,笑说道:“多谢三嫂和五嫂替我张罗婚事,一杯薄酒,略表心意。” 沈暖玉捏着酒杯,想想近来服用的汤药,却是不知道这杯酒能不能喝,喝了能不能和汤药起反应。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从今往后,万事以身体健康为重。 “七弟跟我还客气。”徐氏笑吟吟的,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了。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 沈暖玉微微一笑,这时候也不好不喝,拿起酒杯沾嘴边抿了一口,也说:“七弟客气。” 高波放下酒杯,往老太太,三太太方向看了看,笑着说:“那祖母,母亲,伯母,婶娘,嫂嫂,妹妹们慢慢吃。” 称呼一大堆,这家里人是真不少。 沈暖玉也将小银杯放在身旁丫鬟拿着的托盘里,这会面对面站着,她倒可以大大方方的将高七爷打量一番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目测比高寒冷矮一些,不胖不瘦,方形脸,皮肤很好,白里透红,比高寒冷要白一个度,通身上下透着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公子气质,不知是不是受昨日影响,沈暖玉直觉他是那种油腔滑调,花花公子没有正形的人。 未必不好相处,当朋友处,可以称之为暖男,有求必应,随叫随到的那种;当男朋友或是丈夫相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沈暖玉就替那个还未曾谋面,并从多方面分析不像正面人物的周韵锦捏了一把汗。 高波告辞回了东面,沈暖玉几个奶奶辈的也和老太太,太太们道了谢,去西小屋吃饭去了。 这里的规矩虽多,但伙食是没得说的。 眼看着桌上的四荤四素,外加一道解暑的甜汤,旁边站着一溜服侍的丫鬟,有给扇风的,又给盛饭添著的。 沈暖玉就觉得坐在这高级餐厅吃一顿饭,一天的疲惫也值了。 孔圣人都承认,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人活着,一大部分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张嘴么。 在里面小间吃饭,隔壁就是老太太,太太们,再隔壁就是爷们,这会徐氏和小梅氏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几个妯娌和和气气的,把这一顿晚饭配合着吃完了。 沈暖玉吃了两碗米饭,一碗甜汤。她的正常饭量,要怪这能怪这里的碗太小。 徐氏和小梅氏见了,表现出惊讶不已,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暖玉被看的烦了,余光看了看两人,果然都是纤腰细胳膊的那种美人。 今日二奶奶冯氏明显心不在焉,眼角眉梢略有愁容。 等吃完饭,临要走时,偶然从四太太和五太太的谈话中得知,二爷高涌又要纳妾了。 一个“又”字,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个了。 沈暖玉微微摇了摇头,偏巧和高凛西出来时,正遇上了高涌和领着孩子的冯氏。 高凛西和高涌打招呼,两人聊了几句,都是衙门里的事。 高宜娇碰着了三少爷聪哥儿,两个孩子兴奋的玩耍了起来,往后面跑。 冯氏叫两人道:“那面黑,别下廊子。” 早有丫鬟跟着两个孩子去了。 沈暖玉和冯氏闲聊了几句,交情不深,彼此又不太熟,能聊的话题有限。 闲聊中,未免看了看正和高凛西说话的二爷高涌,也是个不苟言笑,自带威严,一看就是习武的人。 “他就是个武夫,大字不识一个。”冯氏半是玩笑的评价自己的丈夫,“又是说一不二的,只也不知新过门的妹妹,能不能受得了他。” 见冯氏是笑着说出这话的,沈暖玉也陪着一笑了之,有些话不是外人能随便说的。 “还是侯爷好。”冯氏笑着拍拍沈暖玉的手。 那面两人聊完了,高涌叫冯氏。 冯氏一面往那边走,一边回头笑看沈暖玉说:“弟妹有空去清风院坐坐。” 沈暖玉点头,高宜娇不知从哪窜出来,在背后抱着了她,吓了沈暖玉一跳,回过神来时,冯氏已经走远了。 夏嬷嬷和大丫鬟来接孩子。 高宜娇拽着高凛西的手不愿意走,然后高凛西就又给了高宜娇一个眼神。 高宜娇委委屈屈的和夏嬷嬷回去了。 上到皇家,下到平常百姓之家,几乎都有这么个规矩,初一、十五,丈夫要到正妻房里睡觉。 只沈暖玉这会还不知道。 两人下了游廊,走到夹道,路过岔口时,高凛西说:“还有些折本没看完,一会我再……” 沈暖玉自以为会了他的意,表现得很是大方体贴。 “妾身明白,侯爷处理公务也要劳逸结合。” 微微福身,笑着又说:“那妾身先回去了。” 高凛西怔了怔。 沈暖玉屏息。 随着高凛西点头,沈暖玉心底就松了一口气。 暖风院小厨房已经烧好了晚上要用的热水了。 等见是沈暖玉自己领着馨香和禾儿回来时,阖院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巧萍摆摆手,让人都散了。 跟在沈暖玉后面的馨香和禾儿都没弄清楚侯爷今晚上是来,还是不来。 馨香和巧慧在屋里服侍沈暖玉卸妆洗漱。 巧萍叫过禾儿问:“侯爷今晚上不过来了?” 禾儿不好下判断,将两人的原话一个字不落的学了。 巧萍就想到昨日奶奶还说侯爷过来呢,结果烧了一大锅的水预备着,侯爷根本就没来,背地里那些粗使的婆子不定又怎么编排人呢。 禾儿跟她想一块去了,和巧萍商量说:“要不然我少休息一会,在厨房把水烧了,这样侯爷外一来了,也是有水的,不来,也犯不上让那些粗使的婆子背地里编排咱们奶奶。” 屋里沈暖玉正躺在暖阁炕上看书,将外衣脱了,换了丝薄的纱中衣,等着耳房的小丫鬟兑水洗澡。 常用汉字三千五百个,今天学了一百个,除去繁简一体的,新学的字有五十几个。 沈暖玉在心里预算,三个月脱离文盲,应该差不多吧。 - 舒云院这面,二太太的心腹谭婆子进来回话:“侯爷今晚又没去暖风院,夫妻俩站在夹道岔路口,一个带小厮回了书房,一个着丫鬟回了暖风院。” 二太太听了,正喝茶的脸色一沉,将茶杯磕在案上,正在气头上,吩咐谭婆子道:“成何体统,他在哪呢?给我找过来!” 第三十章 软硬兼施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书房里,高凛西正在东间看兵器库送来的图纸。 跟在高凛西身边有十几年了的荀穆侍立一侧。 荀穆看了看墙角的水器,整戌时二刻了。 高凛西让荀穆戌时二刻提醒他。 荀穆垂眼,见自家爷正拿着炭笔聚精会神的在图纸上勾画呢,哪里敢出声打扰。 正犹豫间,突听门外有人笑问:“侯爷还没休息呢?” 听出来是二太太身旁服侍的谭婆子。 谭婆子站在外屋门口,见东屋亮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左右看了看,寻了个守门的小厮,声音不大不小问:“荀侍卫呢?” 荀穆闻声走了出来,轻轻关好房门,才回身笑问谭婆子:“这么晚了,谭妈妈过来有事?” 谭婆子抚了抚一侧的头发,组织语言,笑说:“太太叫侯爷过舒云院一趟,说是特意让厨房熬了养心神的药粥,让侯爷去尝尝。” 荀穆点点头,他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从谭婆子略是拘谨的样子,心明二太太打发谭婆子这时候过来,自然不只是为的喝粥一事。 谭婆子见荀穆迟疑,紧叮了一句:“太太正等着侯爷呢,还劳烦荀侍卫通报一声,药粥得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大夏日里头,凉凉再喝不正好么。 荀穆腹语。 进屋通报时,见自家爷已经将图纸收了。 荀穆才开口要说话,高凛西便站起来,道:“我知道了。” 快走到门口时,高凛西又停了下,交待荀穆:“明天一早,你拿我的帖子去工部找王拱,把那个韩霖调到河房部去,告诉王拱不用惯着他,富家子弟,吃不了苦头,累他一个月,让他自己打退堂鼓回家。” 荀穆应声。 工部王拱出了名的老顽固,油盐不进,不慕权贵,早些年还看自家爷不顺眼呢。只不成想,前年在岭西自家爷救了他一命,这会两人倒成忘年之交了。 这下韩霖那小子有苦头吃了,荀穆心里替他默哀了一声。 不过韩家是怎么想的呢,走后门敢走到自家爷这里,还敢拿老太太压人,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快走到二太太的舒云院时,荀穆耳朵出现幻听,他听自家爷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家爷上战场之前都没这么衰过。 二太太正等在堂屋。 高凛西进去,行了礼,二太太脸上平静,摆手让他坐。 支开了屋里服侍的丫鬟,又叫谭婆子去盛药粥。 谭婆子识相的出了去,并为两人关好了房门。 母子二人在屋里坐着,二太太置气一般的,侧过了头去不肯说话。 高凛西端坐在一旁,心里回想着,今天并没有惹了自己这位亲娘啊,现在摆出这样的架势,因的是什么? 便陪笑着试问:“母亲叫儿子过来,可有什么教训,母亲身体不好,儿子要有什么做的不对了,您教训儿子,别自己生闷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二太太自来刚强严厉的人,在儿子面前却每每走柔弱路线。 这会拿帕子擦着眼睛,依旧侧着头,一眼不看高凛西,只是哀声道:“我是无用的人了,你现如今是圣上亲封的万户侯,我一寡母,怎敢教训你。我知你现在只当我是个摆设,是一樽初一十五要烧香应付了事参拜的佛爷,哄骗我又聋又哑罢了,我有自知之明。” 高凛西最受不得二太太摆出这么一套绝招,心中叹了一口气,忙起身陪笑:“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儿子怎敢把您当做摆设。” 见二太太依旧不为所动,高凛西也有拆绝招的招数,往自己身上下毒誓道:“要儿子胆敢哄骗母亲一分,就让儿子同……”左右看看拿什么打比方,“就让儿子同这蜡烛,燃到天明,便油尽灯枯……” 二太太听了,忙回过头来堵高凛西的嘴,“你个不孝子,你跟谁起誓发冤呢,你不想让我活了是不是!” 二太太连忙双手合十念佛。 高凛西陪笑说:“见母亲动怒,儿子心里着急,一时把话说造次了,还请母亲教训儿子。”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才步入正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儿什么日子,你和沈氏还打算分房睡多久,昨天晚上是谁跟我说的,不让沈氏管家,让她休养好身子,为咱们二房开枝散叶?这话是谁说的?” 原来为的是此事。 高凛西一丝一毫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无奈,只是弱势的陪笑说:“儿子也没说今晚不去暖风院,您要不着人来,这会儿子已经在暖风院了。” 二太太脸上缓和,“你少拿话哄我,打量我不知道呐,一到了岔路口,你和沈氏就各分东西了,你不想和她生,那就再纳一房,只也得让我抱上孙子吧,三十而立,你也老大不小了……” 于此同时,谭婆子领着两个小丫鬟,已经到暖风院和沈暖玉说上话了。 沈暖玉才洗完澡出来,以为不会有外人来了,穿着单单一件纱料的中衣,嫌热,连里面的抹胸都背着馨香悄悄脱了去。 这会谭婆子上下打量着她,她好是不自在,一时倒不明白二太太大晚上的给她送什么粥。 好喝是好喝,只是她晚上吃的溜饱,这会已经吃不下了。 谭婆子见沈暖玉勉强吃了半碗,仍好颜色的笑劝说:“这粥晚上喝最好,是太太亲自看着厨房熬得呢,一熬好了,就让奴婢给奶奶送过来。” 这话说的艺术,她不吃就是不领二太太的情呗。 吃,吃还不行么。没见有哪个人吃饭能吃撑死的。 沈暖玉又含笑着拿起粥碗,暗吸了一口气,连吃了几大勺,终于见底了,缓了缓,喝了漱口茶后,才对谭婆子说:“这粥煮得当真好喝呢,烦劳谭妈妈亲自过来了。” 谭妈妈怕再呆着遇上侯爷,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连馨香进屋去给拿赏钱的功夫都等不急。 馨香看了看手心里的一两银子,倒是高兴谭婆子走了。 在府里,如谭婆子这个级别的婆子,给赏钱少了一两都拿不出手,可奶奶一个月的月银才十两,除去每个月要留给二爷的二两,就还剩八两了。 平常人家过日子十两银子能花三四个月还有富余。 只是在这里,才月中,奶奶就又要没钱了。 屋里,沈暖玉正撑得慌,拿着《列女传》在明堂踱步。 她还想着认完字,再练一会书法的,只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很热,心里头发慌。 第三十一章 暗火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舒云院这面,二太太看着高凛西喝药粥。 高凛西紧了紧眉,做最后一次抗争,陪笑商量说:“儿子不饿,盛回去一些,明天早上喝?” 二太太看着高凛西,执着于一句话不说。 高凛西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拿起碗,将粥喝了。 二太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也不早了,早点去暖风院休息吧。” - 出了舒云院,荀穆在前面掌灯,转弯时偶然回头,但见着自家爷脸上发红,不知道是不是灯笼晃得。 “荀穆。”高凛西声音听起来很暗哑。 “爷?”荀穆停下,回头。 “先回书房,帮我准备洗澡水。” 荀穆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去奶奶房里洗? 高凛西已经转身往右转了。 荀穆应是,快步跟上,心里盘算着,现烧热水得多少时间。 高凛西却特意嘱咐说:“用凉水洗,不用水缸里存的,着人去井里现打几桶凉的。” 用凉水洗澡,自家爷这是?荀穆更是不解了,只多年的训练有素,让他养成了爷的心事莫要猜的习惯,垂目应声,小跑着先回去了。 高凛西尤其不习惯这种失控的感觉。心里暗火,只是并无处发作。 这种事情,连身边的亲信也不能透漏…… 躺在木桶里洗个了凉水澡,待身体上的燥热渐渐散了,才起来穿衣。 荀穆在门外候着,压低声音吩咐:“找个小丫鬟去暖风院告诉一声,侯爷要过去了,留门。” 暖风院这面,沈暖玉觉得心慌得厉害,喝了两杯凉茶想往下压一压,只却并没奏效。 沈暖玉便想是不是那药粥里放了什么药材,和王太医给她开的汤药相互作用,起了相克的反应? 这样一想,又想起晚饭时高波敬她酒,她还喝了一口! 以前去医院看病,护士总提醒注射头孢之后饮酒会产生双硫仑样反应,如面部潮红、出汗、心悸,严重会导致呼吸困难、甚至过敏性休克。 这样一想,沈暖玉觉得她更是呼吸不上来了,书也看不下去了,吓得坐在椅子上,叫馨香进来。 “我有点不舒服,”沈暖玉看着馨香试问:“这会能请个郎中进来瞧瞧么?” “奶奶哪不舒服?”馨香担心的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想过敏了在古代怎么解释,不等说话,就听见了外面巧萍的欣喜声,“奶奶,侯爷打发丫鬟来说,他马上过来了!”声音可是不小,恨不得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着。 屋里馨香听了也是欣喜,转而看了看沈暖玉,神色既为难又复杂。 沈暖玉读懂了馨香的心思。 高寒冷这时候过暖风院是干什么来了,沈暖玉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姑娘,侯爷已经一个多月没过来了……”馨香说的没有底气,换了亲近的称呼,设身处地,理智又残酷的帮沈暖玉分析,“明天就是十六日了,月中馆里是要放假的,因侯爷上个月没来咱们这,连二爷想进来看看奶奶都进不来,再说这会晚了,惊动太医进来,就闹得里里外外都知道了,王太医前儿不是为姑娘诊过脉了么,说姑娘没事,是不是今儿太热,姑娘身子虚中暑了,奴婢这就去拿解暑的甜汤来。”说着,就小跑着往屋外走。 所以今晚上把高寒冷留下陪他睡觉,比她的命还重要一些? 心中莫名生出来一股火。 转念想想,看在馨香也不知道这过敏有多严重的份上,又将这股火气压了回去。 高凛西果然来了。 外面的请安声此起彼伏。 调整好情绪,沈暖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出去。 丫鬟照亮的烛火下,高凛西就见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房檐下,眉眼含笑,笑容很柔和。 投过一次湖,真是让她转了性子了。 行了礼,将人迎进屋,巧萍服侍他脱了外面的袍子,馨香在西屋帮两人铺床,巧慧悉心的在堂屋香炉里添了一把香,又打帘子走到里屋床头红漆小柜旁,另换上了一支新的红烛。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便很有眼力的退了出去。 馨香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临转身关门时,抬眼关心又担心的看了看沈暖玉。 屋中只剩下两人。 堂屋墙上挂着的大石英钟指针一针一针转动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高凛西这会毫不避讳的侧头打量着沈暖玉,只见她穿着单薄的纱衫,微微低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节脖颈,蝤蛴一般,侧脸颊和耳根微红,肤质莹润。 “时辰不早了,休息吧。”沈暖玉听高凛西说,理智的声音。 见他起身进了西房,沈暖玉也硬着头皮起身,磨磨蹭蹭,半天才跟着进屋。 心悸,出汗,呼吸不畅的感觉并没有因喝了解暑的甜汤而缓解。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就是她真休克要死了,找个郎中顶用么? 打珠帘进屋时,高凛西已经躺在床上了,头枕着手臂躺在一侧,身子微弓,阖起了眼睛,呼吸很平均。 真要和个仅认识两天,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同床共枕? 沈暖玉一小碎步,一小碎步的往床畔边上挪。 如果一会他要是只睡觉不碰她……那她就不动声色的躺在他身边,和他扮演举案齐眉尊尊重重的无性夫妻。 如果他要是……那她就托以自己身子虚,尚未痊愈,不能行房…… 想好了两种可能性,沈暖玉就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躺在他的身侧。 中间隔着好大的缝隙,看样子,他并没有打算越界。 只事实却和预想的大相径庭。 沈暖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喘不上气来,呼吸越来越急。 “怎么了,不舒服?”到最后是高凛西侧身探过了手来,指尖挨在她的额头上。 感觉到了关心,沈暖玉一时竟然没控制住自己,没出息的哭了,身上燥热,高凛西的手臂却很凉,轻轻握着,啜泣着说:“侯爷,我可能挺不过今晚了……” 高凛西听见了啜泣声,睁开了眼睛,柔声问道:“怎么哭了,是哪儿不舒服么?” 沈暖玉就把自己的猜想和他说了,并向他讨主意。 在这里,他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并且是府中最有权利的那一个。 “喝了谭妈妈送过来的粥?”高凛西禁不住皱了皱眉。 “晚饭的时候还喝了金华酒。”沈暖玉沾着了凉快的地方便不愿意放开,握着他的手臂,请求说:“请个郎中帮妾身诊一诊好不好,我求你了……”死过一回的人,更害怕死亡。 第三十二章 好难为情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听得高凛西哭笑不得。 “可能是药材之间相克了……”沈暖玉分析着。 “要不要洗个温水澡?”高凛西转过身来,商量着说。 “侯爷帮我找个郎中看看吧……”沈暖玉攥着他胳膊执着于找医生看病,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控制不了自己了似的。 高凛西竟然没躲,将她揽在怀里,本来尽量理智的安慰。 只她那一双柔弱无骨羊脂玉一般的手没有分寸的到处乱摸乱碰时,后果就可以预见了。 沈暖玉只觉得祸不单行,不愿意让他……但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回应。 似乎还渴望,自己都想打自己的脸,她是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了么…… 后来洗了两次澡。 第一次她还能下床自己往耳房走。 馨香和巧慧在旁服侍,都红了脸,低压着头,不敢往沈暖玉身上看。 等第二次吩咐要水时,直接是高凛西抱着她去的耳房了。 事后,沈暖玉头枕在高凛西的臂弯处,声音柔软的,带着些哭腔叮咛:“要是一会我不行了,侯爷一定得把我送到医院……” 医院…… 太医院么? 高凛西瞧着她哭红了鼻子那副如孩子般的可怜兮兮的模样,禁不住低声笑了,将她前额的碎发抚到旁边,温声说:“睡吧,睡醒就好了。” 沈暖玉绵密的睫毛不安的动着,“侯爷千万别忘了……” 高凛西点点头,将她往怀里带一些,看着她啜泣得泛着红的如画眉目,安抚道:“我记着呢,记着呢。” 稚气的如同孩子。 - 天渐渐的亮了,沈暖玉动了动手指,翻了个身。 耳畔传来馨香的声音:“卯正了,奶奶该起了。” 说完,已经把淡紫色的纱帐打开,利落的用银钩子挂好。 沈暖玉蹙眉,缓缓睁开眼睛,但见着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她又不曾失忆,自然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不是自己矫情了,心底犹然生出股羞耻感,特别是当馨香服侍她穿衣服,低垂着头,红了脸,不敢往她身上看时,那种感觉更甚了些。 “侯爷呢?” 馨香笑着回:“侯爷寅中就起来了,上早朝去了,走之前特意交代不要惊扰了奶奶,让奶奶多睡一会。” 沈暖玉低垂着头,应了一声。 之后进来的巧萍,巧慧,郝婆子,来梳头的夏义媳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有意无意的都要打量她一眼。 甚至于郝婆子笑着跟她说:“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瞧着墙角的美人娇都开了呢。” 怎么说,高凛西在这里过夜之后,花都得到滋养,绽放盛开了是么。 昨天晚上一时脑抽想不明白,馨香和巧萍扶她往舒云院走的路上,沈暖玉是真恨不得照着自己的脸给自己一嘴巴。 谭婆子送来的药粥里明明放了……她还脑残的在高寒冷面前又哭又嚎,说怕挺不过去了,说的是什么话! 以后怎么面对他,尴不尴尬。 见沈暖玉一步一步走的缓慢,馨香和巧萍两人在旁稳稳的扶着,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昨天晚上。 她们守在外屋门口,隐隐约约间不时能听见奶奶的哭声。 都说奶奶不愿意留侯爷过夜,虽说侯爷来过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小觑奶奶,不敢小觑暖风院里的人,只是看奶奶走路都不敢走的样子,晚上不定挨了什么罪呢。 一到了舒云院门口,就看到了谭婆子。 谭婆子笑吟吟的站住,给沈暖玉行礼:“奶奶早啊,瞧瞧今儿这天多好!” “谭妈妈早,母亲用过早饭了么?” “正吃着呢。”说话间,谭婆子眼睛不住的往沈暖玉身上打量,想要看见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沈暖玉回视过去,谭婆子又瞥开眼睛,往旁处瞧,笑着说:“奶奶里面请。” 沈暖玉点了点头,松开馨香扶着她的手,自己稳稳的往正屋走。 如果可以,真不愿意和笑面虎谭婆子寒暄。 进了屋里,二太太坐在西屋炕上吃饭,吃山药粥。 沈暖玉给行了礼,二太太搭着筷子,抬眼看了看她,脸上和气了许多,对她道:“坐下吧。” 沈暖玉应声,松了一口气,她还怕二太太向昨日一样,视而不见她屈膝站着,故意为难她。 今日倒没有。 闲聊了几句,二太太问她:“今早你喝的什么粥?” 沈暖玉如实回答说:“绿豆粥。” 二太太便建议说:“这山药粥也很好,你身子弱,也应该喝一些。” 沈暖玉便看了看二太太所说的山药粥,里面还加了肉丁,其实是山药肉粥吧。 直觉猜测应该不能好喝。 “你给三奶奶盛一些,让她尝尝。”二太太吩咐谭婆子。 经过昨天一事,沈暖玉当真抗拒喝谭婆子为她盛的粥。 接过了碧色漆麦秆暗纹的瓷碗,轻轻喝了两口,沈暖玉口是心非的笑说:“味道很好。” 二太太点点头:“你爱喝就好。”然后看向谭婆子。 谭婆子便会意,站在沈暖玉旁边笑着说道:“煮山药粥的工序复杂,怕是奶奶院里的婆子煮不好,太太院里倒是有个用得顺手的媳妇,煮得一手好粥,做得一手好菜呢。” 沈暖玉拿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谭婆子朝外叫人道:“张平媳妇,你进来。” 说着,就见一圆脸圆身子,三十几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时二太太对沈暖玉说:“一会你就领她回去吧,喝粥最是养胃养人,你也应该调理好自己了。” 谭婆子接话,让张平媳妇给沈暖玉磕头。 把这么个会煮粥的人安在暖风院了,所以说,以后每次高寒冷去暖风院,她都会被逼着喝昨晚那药粥…… 想的沈暖玉头皮发麻。 “奴婢见过三奶奶,给三奶奶请安。”张平媳妇跪在了沈暖玉脚旁边。 “你快起来。”沈暖玉将粥碗放在案上,站起身来,口是心非的笑着感谢了二太太。 之后谭婆子当着沈暖玉的面吩咐张平媳妇,“奶奶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少,太太体谅奶奶,以后买食材所用的银钱,都到舒云院支领。” 这是完完全全,光明正大的在暖风院安了个线人。 然后她还得感谢。 “难为母亲替儿媳想的周全。”沈暖玉笑着说。 心里暗暗的又起了一股火。 二太太喝了一口粥,也适当给沈暖玉回报:“今儿十六日了吧?” 谭婆子在一旁接道:“是呢,学馆里头放假。” 二太太点了点头:“那就让沈二爷同渝哥儿一起进府里来玩玩吧。” 然而沈暖玉不但不觉得这是回报,反而是负担。 要见原主的亲弟弟了,还得向馨香套话了解沈二爷的情况。 第三十三章 清风院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之后去安怡居请安。 提起明天去周家下小茶礼的事,老太太高兴,让人开箱子,拿出了一溜五根金簪子,赏给二到六,五位奶奶。 二奶奶和沈暖玉挨着坐,临要走时,冯氏邀请她去清风院坐坐。 沈暖玉觉得身子被碾压了一般似的,就想请完安回去躺着,便委婉的说:“娇姐儿说让帮她冲饮子喝,二嫂不如和我去暖风院坐坐。” 冯氏笑了笑,脸上似有些失望。 等众人出了安怡居,冯氏暗暗握住了沈暖玉的手,虽是笑看着沈暖玉,可笑容中却让人看着有些许无奈似的:“弟妹就去清风院坐坐,我一个在家,无聊得紧,出来时泡了花茶,这会正是泡好了。” 仿若个感时伤春的妇人,因的是丈夫高涌要纳小妾? 徐氏和小梅氏是铁打的一派,大梅氏属于置身事外者。这些妯娌里,也就和二奶奶冯氏还有望相处。 思来,沈暖玉便笑着点了点头,随冯氏去了清风院。 快走到清风院时,冯氏微微挽过了沈暖玉的手,笑说:“那日弟妹替管饭食的媳妇解围,我便觉得弟妹是个可交心的人。” 最怕有人说话先把你往高捧了,往往下面就是有事相求了。 “今日弟妹看着精神倦怠,原是我不该叨扰的,只是这府中没个交心的人,二爷又要迎新妹妹进来……”冯氏笑着,不再说下话,微微握住了沈暖玉的手。 很有些亲近相交的意思。 沈暖玉也不抗拒,含笑着接:“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二嫂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 冯氏和沈暖玉开玩笑:“弟妹要实在倦累,就把嫂子这当自己屋,一会儿弟妹在我这补眠。” 什么叫实在倦累,还要补眠…… 这话听的沈暖玉很是不舒服,高寒冷去她那睡了一宿的事,这偌大的侯府,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是么。 她没有隐私的是么。 清风院是单隔出来的一座跨院,院内种着花草,围墙一带的红绣球花开的正好,衬着旁边的绿植,更舒绿了一些。 正房小屋里,三少爷聪哥儿正在背书。 冯氏引沈暖玉进屋坐,又叫聪哥儿过来给行礼。 聪哥儿放下书跑过来,叉手礼比沈暖玉行的还要标准,叫她:“给三婶娘请安。” 沈暖玉笑着让孩子起来,牵过他的小手,笑问了几句家常闲话。 聪哥儿一开口就打听高宜娇。 冯氏让丫鬟带孩子去书房,“该去书房背书了,总想着玩,先生留的文章还没背完,还不快去背,明儿又该上学了。” 聪哥儿听了,就低低垂下了脑袋,无精打采了起来,往东屋书房走。 冯氏叫住他:“还没和你三婶娘行礼告辞呢。” 聪哥儿站住,回过身来,又给沈暖玉行了个标准的叉手礼,声音低落的说:“聪儿去背书了,三婶娘多在我们家坐一会吧。” 沈暖玉笑着和聪哥儿点头,“那快去吧,快快背完,下午好去找娇姐儿玩。” 这年头六七岁娃娃课业负担也这么重。 在西小屋临窗大炕上,冯氏吩咐丫鬟给沈暖玉倒茶拿糕点小食吃。 沈暖玉吃了一些,又强支撑和冯氏闲聊了几句。 冯氏见沈暖玉困得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压低声音让丫鬟拿引枕过来。 沈暖玉就不知不觉真在人家里睡着了。 只是没睡上一会,突然传出来一嗓子将她喊醒了。 睁眼见冯氏正在一旁看话本,小炕桌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撤下去了。 屋外传进来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 沈暖玉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这两日天气热了,又再加上风寒才好,所以饮食睡眠都不济,竟是在二嫂这睡着了。”她还是要些脸的。 冯氏就想起了昨日沈暖玉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是她一日的饭量。 “是呢,这两日天气热了。”冯氏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弟妹再躺一会吧。”转而吩咐身边的丫鬟说:“去西厢和章姨娘说,三奶奶在正屋歇着呢,叫她今儿歇歇嗓子罢,别唱了。” 冯氏的大丫鬟清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真是的,早不唱晚不唱,偏偏赶三少爷放假背文章她唱!” 过了一会,那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果然没有了。 沈暖玉哪里还好意思再睡,见冯氏手里拿着话本,便笑问:“二嫂读的什么?” 冯氏笑说:“是前些年出的《耕读记》,当姑娘时在家打发日子读来着。” “讲的是什么故事呢?”沈暖玉找下话聊。 冯氏笑说:“无非是那老一套罢了,前些年书坊卖的倒很好,弟妹没读过么?” 不等沈暖玉说话,突听有个拿腔拿调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三奶奶来了,奴刚才造次,给三奶奶赔罪来了。” 说着,一穿桃粉色对襟衫,欣长消瘦身量,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满脸病容的女子走了进来。 一进来却是先给沈暖玉行礼,然后才给冯氏行礼。 沈暖玉哪里认识来人,只是朝她微微一笑,摆手说:“你快起来吧,无需多礼。” 余光看了看冯氏,脸色微微的变了。 是二爷高涌的妾? “三奶奶都不记得奴了吧?”章姨娘笑着和沈暖玉谈话。 沈暖玉瞧着她那张消瘦苍白的瓜子脸,疏离又不失礼貌的笑说:“你比以前清减了些。” “三奶奶还记得奴家。”章姨娘听了很是欣喜,黯淡的眼睛活了过来,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之后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哀声强笑着说:“自从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人就清减了,奴多谢三奶奶的关心。” 听的沈暖玉没法往下接下话了。无心之言,倒戳到人家的痛处。 章姨娘笑得发苦:“还记得三个月前,您帮奴代笔写家书呢,那时候奴正怀着慧哥儿呢……”说着竟是双眼含泪了。 原主还帮眼前这位写过信…… “竟是我不好了,无心之言勾出你的伤心事。”见章姨娘忍不住要哭,沈暖玉多是抱歉。 “三奶奶身子才好,你少拿这些话招惹她。”冯氏接道:“再有,你身子不好,就在屋里好好将养着,这大热的天,再折腾出病来,如何是好?二爷近来又要纳四妹妹进来,这几日忙得很,部里近来事务也多,没时间去看你,你要是懂事,正是该在屋里好好养着,别让二爷挂心。”柔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说。 章姨娘听这话,侧过了头。 沈暖玉余光只见章姨娘闭了闭眼,两行眼泪就滑了下来,一声没有,连啜泣声都被强憋了回去。 看的沈暖玉心里不大舒服。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冯氏这话说的……当真诛心。 章姨娘拿帕子擦了眼泪,回过头来时,勉强笑着对沈暖玉说:“三奶奶菩萨心肠,是良善的好人,那日听说三奶奶病了,奴家在心里记挂着,就想去看看,只奴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沈暖玉看着屈膝站在自己面前瘦得皮包骨一般的姑娘,禁不住柔声劝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躺着吧,把身子养好了才是要紧的事。” 章姨娘走后,冯氏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人,十三岁那年就跟着二爷,有五六年了,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孩子,倒是小孕了。”微停顿了下,看向沈暖玉问:“弟妹何时为她写过书信?” 第三十四章 不见旧人哭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以前的事了。”沈暖玉越过这一茬,转而寻找屋里哪里有计时的水器,笑说:“这一觉竟是快睡到中午了,打扰二嫂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了。” 冯氏顺着沈暖玉的视线看去,“还不到巳时呢,不如弟妹在清风院用午饭。” 沈暖玉委婉拒绝:“原本二嫂留我,我不该拒绝,只是后天是娇姐儿的生日了,二太太叮嘱让准备娇姐儿去大长公主府要带的衣物,还没备齐呢。” 哪次大长公主府里的人来接娇姐儿,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找出点事来。 冯氏听了,再留不得。 正好这时聪哥儿背完了课文出来,冯氏想是要提问聪哥儿,也就笑说:“那就不留弟妹了,有空再来。” 冯氏送沈暖玉到院门口,有些苦笑着说,“今日还得感谢弟妹,要弟妹不过来,这院子里又有的戏可听了。” 沈暖玉听这话,不禁往厢房看了看。 冯氏叹气道:“倒也能理解,没了孩子心里苦,二爷又不是长情的……”欲言又止,“平日唱也就唱了,我也当消遣的曲儿听听,可这消遣的曲儿,只等月中这一日聪哥儿放假在房里背文章她才唱。” 沈暖玉顺着冯氏的话往下接:“二嫂真是宽仁大度之人。” 冯氏笑笑:“也都是可怜人。弟妹常来清风院坐坐吧,咱们姐妹说话。” 等远离了清风院,沈暖玉才舒了一口气。 这深宅大院里的妾室,当真难活。 还好穿成了奶奶,这还感觉应接不暇,若是穿成个像章姨娘这样处境的妾,怕是连挣扎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何以避免章姨娘的悲剧…… 对丈夫不怀希望,对感情不与奢求。 在这里,男人是一妻多妾的,祈求爱情,就是自掘坟墓。 路上没人,沈暖玉也怕暗处有耳,等回了暖风院,在正房里,才问馨香:“二房那个章姨娘是怎么小产的?” 馨香说:“听说是那章姨娘平时仗着二爷的宠爱,恃宠而骄,张扬惯了,连二奶奶也不放在眼里,怀孕的时候也不消停,一来二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 沈暖玉直觉没那么简单,刚才冯氏那不动声色的几句话,将章姨娘刺激的忍不住直哭。 冯氏是正妻,这大家族里又最重规矩,她要想调理清风院里哪个小妾,不是轻而易举。可为什么如此纵容那章姨娘,是当真同情她是个可怜之人?还是为了要一个贤德宽厚的好名? 真正慈厚的人会在意那个名么? 沈暖玉便开口问:“我从前帮章姨娘写过信?” 馨香回说:“有一次奶奶在后园碰上了,章姨娘自来熟,请求奶奶帮写一封家书。” 沈暖玉不解,“她既是唱戏之人,不识字么?” “她的字怎能跟奶奶的比。”见沈暖玉微微蹙眉,解释说:“冠上奶奶的名儿,她的信才能送出去呀,不然一个姨奶奶的信,谁理会,别说大门,二门都送不出去。” 沈暖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奶奶去床上躺着吧。”馨香见沈暖玉虚弱弱的,便要扶她到里屋。 只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沈暖玉没脸进屋。 便在书房的躺椅上坐了下,让馨香把《列女传》拿过来。 “奴婢刚才瞧,二奶奶得知奶奶帮章姨娘写过信,脸上不大高兴似的。”馨香把书递给沈暖玉。 沈暖玉打开折角的那一页。 高不高兴能怎样,今天冯氏邀她过去就有目的。 不往深了想,就表面的,拿她这个候夫人的身份弹压章姨娘,让章姨娘别唱“消遣曲儿”,为三少爷聪哥儿营造个安静的背书环境。 只冯氏可能没想到章姨娘竟然过来请安,还扯出了写信这一茬。 “馨香,”沈暖玉吩咐的却是别的事情,“去西屋,把被褥,床帐都换了。” 要是连床也能一齐换了就好了。 馨香应声,被褥苗儿一早就换过的了,这会喊巧慧:“把西厢装纱帐的大红木箱的钥匙拿过来。” 沈暖玉微蹙了蹙眉,又禁不住叫住馨香,“里屋那张拔步床……” 馨香站住,等听沈暖玉下话。 “是侯爷和永福郡主以前用过的旧物么?” 馨香见沈暖玉嫌恶的表情,便是笑了,“奶奶连这也不记得了,床是新的,侯爷怎么可能让奶奶宿以前的床。” “侯府院子多的是,为什么让我住暖风院?侯爷的意思?” 馨香回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当初奶奶和侯爷成亲,行撒帐礼时就在这屋。” 馨香和巧慧去厢房取纱帐,巧萍笑吟吟的进来禀:“二太太给调来的张平媳妇奴婢已经安排好休息的下处了,在后院二楼第二间,挨着厨房里的兴儿媳妇,正好两人晚上都不在这住,奶奶看这样安排可好?” 沈暖玉点点头。 巧萍便又说:“另外还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二爷爱吃的小食,就等着咱家二爷一会过来了。” 馨香和巧慧手里一人拿了一顶纱帐,后面跟着的两个小丫鬟手里托着的也都是,让沈暖玉选。 沈暖玉看了看,选了个暗秀百草花纹的淡绿色纱帐。 绿色养眼睛,看了心情好。 巧慧便领着两个小丫鬟在里屋上纱帐,沈暖玉靠在躺椅上,吩咐馨香:“我有点困了,先眯一会,等堂儿来了,你叫我。” 曾听馨香说,原主的弟弟今年虚岁十一,叫沈端堂,是沈段泽的遗腹子。 馨香点了点头,侯爷难得来暖风院,信不着别人,昨晚是她和巧萍两人值的夜,都丑时了,侯爷又要了一遍水。奶奶卯时又起来给太太、老太太请安,这一夜几乎就没睡。 馨香走后,沈暖玉就阖上了眼睛,外面的阳光太足,她又懒得叫人把窗帘拉上,图省事,就直接把读着的《列女传》覆在了脸上。 “这么用功,等着考状元?” 不知一觉睡到什么时候,耳边就传出这么一句玩笑话。 书被说话那人拿了下来,她的脸就露了出来。 眯眼间已经看清来人了,是个穿袍子的男人。 这屋里除了他,没有别人能随随便便的进来。 沈暖玉是真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他。 高凛西拉过把椅子坐下,看看在躺椅上已经醒了装睡的沈暖玉,禁不住摇头笑了笑。 早晚得面对。 沈暖玉便缓慢的睁开了眼睛,装作才醒的样子,才要和高凛西说话,却见他拿起了那本《列女传》在翻看。 “为什么把这些字圈起来?”高凛西疑惑。 因为不认识呗。 沈暖玉怕露了陷,从躺椅上起来,忙走过来,屈身给他行礼,然后笑着要他手里的书,“妾身没事时读着玩的,都是些女子看的书,不适合侯爷看。” 人在潜意识里可能都有这个习惯,越是不让看的书越当本好书来看。 本来可能那书摆在眼前连翻都不会翻一眼的,一旦被列为禁书收起来不让看了,辗转波折盗版翻墙想尽办法,也得一睹为快。 高凛西这会可能就是这个心理。 翻到沈暖玉折角那一页,品读道:“贞顺传,贞顺两个字怎么解释?” 沈暖玉心说还考上她了么。 当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答好时,不防抛出一句反问。 “那妾身得先问问侯爷,忠义两个字怎么解释?”沈暖玉原本是装作从容模样,含笑着反问高凛西的。 只是偶然间一低头,竟发现自己没穿鞋,正光脚站在地毯上,真是糟糕。 第三十五章 原主未缠足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高凛西顺着沈暖玉的视线瞧去,也看到了她正光脚站在地毯上。 穿着白绸质的袜子,是一双大脚,竟然没有缠足。 高凛西紧了下眉,成亲一年多了,他竟才注意到她长了双大脚。 沈暖玉无声无息把脚缩回细褶裙子里,微微抬眼,在看到高凛西正毫不避讳的看着她脚底时,一时觉得很窘,找话笑说:“今儿天可真热……” 高凛西见她脸微微泛了红,收回了视线,温声说:“挺好的,这样走的稳。” 什么走的稳?哪样走的稳? 沈暖玉一时倒没反应过来。 古代女人都缠足这回事,她脑子里没概念。 听不明白也不能再往下问,笑着转移话题说:“过的可真快,都中午了,侯爷用饭了么?” 高凛西转了转身,对向门口:“在你这里吃。”说毕,抬腿走了出去。 介乎命令和通知的语气…… 沈暖玉见他出去了,松了一口气。 将背手拿着的《列女传》顺势放在了书案上,这时馨香已经走进来了,手里拿着双浅蓝色绣花鞋,俯身服侍沈暖玉穿。 “侯爷让奴婢服侍奶奶穿鞋……”馨香压低声音,脸上显得很紧张。 沈暖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在思忖高寒冷让馨香帮她穿鞋,这不是表示关心的意思么,馨香应该满心欢喜才对,紧张什么? “看侯爷的样子,并没有不高兴?”馨香又抬眼试问沈暖玉。 沈暖玉摇了摇头,给馨香吃定心丸,“并没有不高兴。” 她又没惹他,为什么不高兴? 馨香就松了好大一口气,“今日太不小心了,竟是让侯爷看到了,不过侯爷对奶奶当真宽纵,这么大的脚,要旁的男子见了不一定要怎么发作呢。”说着,便是会心的笑了,“这会彻底不用再瞒着了,可真好。” 又笑着嘀咕:“当年奶奶也太任性了些,非学古人说什么也不肯缠足,就那么偷偷放了脚。” 沈暖玉也就突然明白过来,先时高寒冷说的那一句:“挺好的,这样走的稳。”是什么意思了。 心里一惊,后怕似的。 在这里的女人,除了做粗话的丫鬟们,都是缠脚的。 低头看看,原主果然没有缠足,得有三十六七号的脚。 才女不愧是才女,思想也比人前卫些。 不过高寒冷表现得也很人性化,他似乎并没有嫌弃原主这一双大脚。 “二爷也来了,在堂屋等着呢。”外面巧萍突然道。 沈暖玉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是时候该见了一见原主的亲弟弟,虚岁十一岁的沈端堂了。 - 堂屋里,高凛西正和沈端堂聊天。 沈暖玉本以为十一岁的小男孩见见也就见见了,只真见到沈端堂本人时,方才知,是她太过轻视此次见面,准备不足,结果有些措手不及。 十一岁的沈端堂,相当的早熟,一桌吃饭,对于高凛西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不见拘泥。 沈暖玉侧头看着他,长着一张方圆脸,浓眉大眼,眼睛里如油了黑漆一般,闪着亮光,绽放执着。 说起功课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除正常听讲外,每日还须临摹两幅字,两日内背一篇文章,每月写六篇文章。若是没按时完成,要挨板子,先生罚站不许吃饭。” 听的沈暖玉觉得真累。 高凛西问:“那你可被罚过?” 沈端堂笑了,脸上是怎么可能被罚的表情,接过沈暖玉夹给他的菜,道:“这些倒不比姐姐平常训练我的多,以前在常州的时候,冬日里天冷,砚里的墨都冻了,姐姐每日也是要敦促我练字的,她摹四篇,我摹两篇。” 高凛西想起沈暖玉所写的飞白,那样的流畅有气势,点了点头。 听的沈暖玉不敢应声,只没想到祸从天上来,就听沈端堂又说:“堂儿带来了一帖字,还要请姐姐给瞧瞧,看有没有进益。” “有馆里的先生,姐姐哪里评得上。”沈暖玉笑着,第一反应就是推托。 只可能是她这反应和原主太过大相径庭了。 沈端堂听后,很是不解的看着她。 被个十一岁的孩子那样瞧看,沈暖玉再次在心里发了誓,一定要尽快扫盲,练字! “八爷来了!您吃饭了么?” 这时听外面有人说话,馨香进来禀:“八爷来了。” 沈暖玉听馨香说过,这高八爷是高寒冷同父异母的弟弟,妾室所生,庶出,今年十二岁了,亦是高二老爷——高寒冷父亲的遗腹子,生母何姨娘在生其时大出血而亡。 “让他进来吧。”高凛西发话。 等人进来时,沈暖玉瞧着,长得倒真和高凛西又几分像,都是那种单眼皮,眼睛却不小,类似于丹凤眼。 “今日学里放假,渝儿特来给三哥三嫂请安。” 沈暖玉注意高凛西的态度,见高凛西点了点头回应,她便笑问:“可吃饭了,坐下一起吃些吧。” 馨香拿来绣墩给高八爷高渝坐。 “吃过了,三嫂。”高渝看了看高凛西争求同意,脸上的表情有些拘谨。 “让你坐就坐。”高凛西道。 高渝便不敢不坐,低下头似乎有话想说,但挣扎了几次,最后也没说。 倒是沈端堂帮他说了,“一会我们想一起去二叔家看画,还得争求姐夫的同意。” 高凛西听后,便侧头看了看低垂着头的高渝,见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心口就跃上了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沈暖玉就看他眉头紧了紧。 高渝侧耳等着听结果,大气都不敢喘。 就别说高渝,高凛西一皱眉,沈暖玉心里也跟着打怵。拿起汤勺盛了些糖水梨轻放在他手边,笑着解围说:“侯爷尝尝。” 高凛西收回视线,看了沈暖玉一眼。 沈暖玉也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见他倒没扫自己面子,将那块糖水梨吃了,紧接着又叫馨香,“也给八弟盛一些,饭后吃些也好,开胃的。” 找个吃东西的营生,总比低垂着头生坐在那里好吧。沈暖玉就想起自己的经历――父母离异后,她去父亲家要生活费。 每一次都是要窒息的感觉。 高凛西的侍卫荀穆已经在院内等着他了。 高凛西喝完漱口茶后,对沈暖玉说:“正巧书房有些林溪纸,你着人来取,让他俩给沈二老爷带去吧。” 沈暖玉起身应是。 一旁沈端堂和高渝也都站起来,再成熟也毕竟是孩子,听高凛西话中的意思,是同意高渝去沈家了,两人都开心的笑起来。 沈暖玉理解那种感觉,也跟着两个孩子笑起来。 高凛西一回头,三人又都不约而同收了笑。 她最近倒是经常笑…… 高凛西往出走时潜意识不禁想:不还说熬不过明天,谁昨天吓得鼻涕都哭出来了。 跟在旁边的荀穆余光见自家爷竟然笑着,每次从暖风院出来,都是忍着不发脾气的表情才对,今儿是怎么了? 抬头瞧瞧太阳,还在正常的位置挂着啊…… 第三十六章 原主是自杀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高凛西一走,屋子里的人就都放松了。 沈暖玉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感觉,总之她是放松了。 昨晚的事…… 摇摇头不愿意再回想。 高渝把馨香递给他的一小碗冰糖梨都吃了,沈暖玉见了,便笑着招呼他:“要不要坐下一起吃饭?” 高渝笑说:“我吃过了,三嫂。” 沈端堂也说:“这有你爱吃的红炸鱼!” 高渝朝饭桌上看了看,暗暗咽了口水。 沈暖玉见高渝强忍着的模样,就叫馨香:“再添一副碗筷。” 上了饭桌,高渝先时的拘谨渐渐不见了,也打开话匣子,和沈端堂讨论些学馆里的事。 沈暖玉在旁听两个孩子说话,规规矩矩的,说起学习一点都不含糊,像初高中时的自己,倒有些意思。 高渝心思细腻,吃过饭后,稍坐了一会,便告辞说:“还有些换洗的衣物要准备,就先告辞了,三嫂和堂兄弟坐着。” 一个月就放一天假,上个月因原主和高寒冷闹了不愉快,沈端堂还没有来,要是真正的姐弟,私下里该有好些寒温话要说吧。 沈暖玉喜欢高渝的善解人意。 “我在绿蜡亭等你。”给沈暖玉行完礼后,高渝笑对沈端堂说。 这时巧萍送高渝出院子,馨香走至里屋,去拿提前为沈端堂准备好的银子吃食等东西。 “姐姐,你瘦了。”这会屋里只有两人,沈端堂看着沈暖玉,语气有些低沉,“姐夫对姐姐不好么……” 沈暖玉伸手轻轻将沈端堂衣领上的褶子抚平。 一场车祸,让她来到这里,借用了原主的身子,还活在人世,应该替原主照顾好她最亲近在乎的人吧。 “你姐夫对我很好的,只是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又加上天气热,人才显得瘦了一些。” 沈暖玉见沈端堂深深皱着眉头,笑着劝他,“小小年纪的,别总是愁眉,不好。” 沈端堂听着,就点头,听话的笑起来。 沈暖玉给他添菜,模仿他亲姐姐的语气,“在学馆里好好学习,别的事情不要忧心,我弟弟这样聪慧上劲,姐姐指望你考状元呢。” 沈端堂重重点头。 “再吃一碗饭?”沈暖玉眼见着沈端堂先时已经吃不少了,这会故意逗他说。 沈端堂禁不住笑了,“肚皮都撑爆了,姐姐还让我吃。” 馨香脚步轻轻的走进来,将包袱放在炕沿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嘱咐沈端堂,“这桃酥和松子仁糖是二爷爱吃的,这几样是拿给学馆里别家公子的……这二两银子,是给二爷买纸使唤小厮跑腿用的。” 沈端堂点头依依应着,临了又和馨香说:“馨香姐姐,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姐姐。” 馨香侧过头去,点了点头,她也是看着沈端堂长大的,“二爷也照顾好自己。”然后又将东西一样一样重新放到包袱皮上,整整齐齐的包好。 又说了一会话,就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怕高渝等久了,沈暖玉就笑说:“你过去吧,到二叔家替我和二叔二婶带好,晚上早点回学馆,别影响第二天学习。” 沈端堂依依不舍站起来,将放在袖子里的字帖拿出来,说:“姐姐帮我看看,这是我近来写的字。” 沈暖玉接了,笑着说好。 临走时,沈端堂说:“姐姐别信高渝的话,在学馆里并没有人欺负我的,我文章写的好,先生都不怎么训戒我的。” 馨香打发巧萍送沈端堂去绿蜡亭。 小丫鬟们要进屋来收拾碗筷捡桌子,也被馨香打发了出去。 馨香将外面房门关上,又将沈暖玉往里屋拉。 “做什么?”沈暖玉不明所以。 但见着馨香脸色十分不好,青白色的,没说话,眼眶先红了。 “怎么了?”沈暖玉随着馨香往里面走。 只等一进了屋,馨香就跪在了地上,低低哭泣了起来,哽咽着,一遍一遍的说:“姑娘好狠的心……姑娘好狠的心……” 沈暖玉顺着馨香的视线瞧去,就见着拔步床上置着个红漆匣子,里面装着银子,一张地契,和一封信。 信封上写:馨香亲启。 这几日翻看原主的书画,沈暖玉也大致熟悉了原主的笔迹,楷书写的极好极隽秀的。 信纸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还在信封里,想来是馨香读过后,还没来得急放好。 直觉这是原主写给馨香的诀别信,要不然馨香何至于如此。 拿起来一读,果然是。 古今这诀别信都写的太过形式化,才女也不能免俗,第一句总是: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照顾好堂儿,银子用没后,把地契当了…… 沈暖玉用未脱文盲的水平读完了这封信。 至此,原主到底是自杀还得他杀,有了定论。 “好了,别哭了。”良久没说话后,沈暖玉道。 把手里的信纸撕了,让馨香起来。 “先一段日子,和侯爷闹了些不愉快,以为矛盾化解不了了,就一时钻了牛角尖,有了寻死的想法。” 沈暖玉蹲跪在地上,和馨香一齐,伸过手来,帮她擦眼泪,“掉进湖里,又被人救上来,也算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人在平常的时候,总爱冲胆大,说自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当真要没命的那一瞬间,谁能不害怕呢。”沈暖玉回想到她出车祸时那一刻的真实感想。 “还好被人救上来,还活在这个世上,庆幸还来不及呢。”将撕成两半的信纸交到馨香手里,很有些抱歉的笑说:“吓坏你了吧,这信上说的都不作数了,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寻短见呢,你姑娘早已经想开了,这两日忙来忙去,身子又疲惫,就把这信的事情给忘了,害得你吓成这样。” “姑娘……”馨香反手抱住沈暖玉,眼泪成串流了下来,下巴抵在沈暖玉单瘦的肩膀上,呜咽:“还好姑娘想开了,还好姑娘想开了,要姑娘走了,奴婢也不活了……” 原主是得了抑郁症么? 信中并没有提到周韵锦,那么原主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呢? 沈暖玉回抱住馨香,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快收收眼泪,让人看到了,又不好收场了。” 馨香破涕而笑,说话间忍不住还在抽噎,“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刚才吓死奴婢了……” 明天,就终于可以会一会这位姑家表妹――周韵锦了。 沈暖玉轻拍着馨香的后背,心里面想。 第三十七章 后母难为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等馨香擦了眼泪,情绪稳定了,沈暖玉才叫小丫鬟进西屋来撤碗筷。 收拾停当,见屋里的被褥床帐都换了,沈暖玉才在床上躺下。 本来原主身上就虚,再加上昨晚……这会看看书,就又睡着了。 沈暖玉记着昨天二太太让收拾好高宜娇的衣物今天下午拿去过目的事。 想着稍稍眯一会就起来。 只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钟,直到馨香进来唤她:“奶奶该起来了,得去安怡居侍候老太太用饭了。” 沈暖玉一下子坐了起来,睡意全无,睁大眼睛问馨香:“该去安怡居了?几点了?” “酉时初。”馨香笑着给沈暖玉递来绣鞋。 都五点多了!完了!完了! 头一份差事,就让她给办砸了!还幻想着讨好二太太好换个院子住呢…… “怎么不早叫我。”自己睡过头了,却想找个人发脾气。 馨香见沈暖玉坐在床上,愁眉苦脸的都快要哭了,反应过来,笑着说:“奶奶是想着去舒云院给大小姐送衣物的事儿么?” 不然呢。 这时巧慧端着铜盆进来,笑说:“奶奶才睡着那会,谭婆子打发人来说二太太下午头疼,让奶奶明儿从周家回来再去送大小姐的衣物,我们想着奶奶晚上服侍侯爷怪累的,就没吵醒您。” 听的沈暖玉不好意思抬头。但好在是没误事,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侯府里,老太太,二太太,高寒冷,高宜娇……甚至于是钱妈妈,谭婆子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她现在都惹不起。 馨香和巧慧见沈暖玉红了脸,相视而笑。 重新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巧慧又帮沈暖玉在脸上重新上了一层脂粉,才往安怡居走。 去的不早不晚,老太太简单交待了些明天去周家下小茶礼的事,就让太太、奶奶各自回去吃饭了。 原主是上有两层婆婆的人。 老太太放行,二太太可没说放行。 沈暖玉就又跟着二太太来到了舒云院服侍用饭。 丫鬟们端上饭菜,二太太在公中的分例是六菜一汤。 沈暖玉站在旁边帮添著,就听二太太道:“明日去宁远伯府,别失了身份,你与潭哥儿媳妇虽同辈,可你是侯夫人,你在外的体面,关乎你爷们儿的脸。” 沈暖玉轻放好筷子,福身应是。 二太太虽严厉,但说话却直,不似三太太,四太太等人,明着是笑脸,背地里不一定怎样。 “回去吃饭吧。”二太太摆摆手。 等沈暖玉走出去,谭婆子笑着走过来,帮二太太添汤,说:“张平媳妇才过来取食材了。” 二太太点点头,“为她好好调养,养好身子。”抿了一口汤,放下汤碗,又交待:“那药太烈,不要给她用了。” 谭婆笑接道:“二太太吩咐的是,才奴婢也嘱咐张平媳妇了,昨日实在是情非得已,夫妻两个久了不到一块儿……”笑了笑,有分寸的咽了下话。 二太太轻叹了一口,抚了抚额:“送走了一位美人灯,又娶了一位进来,涵儿是什么命呢。” 谭婆子劝解:“床头打架床尾和,听人说中午侯爷在暖风院用的饭,两人这是和好了的,太太抱孙子的日子指日可待呢。” “借你的好言吧。”二太太揉了揉额头。 从舒云院出来,大致六点钟,外面夕阳正好。 沈暖玉想到这一天的作业基本完成了,晚上该是她自由活动的课余时间了,就禁不住笑了。 下午睡足了,这会有馨香和禾儿陪着,她提议道:“随便走走。” 为自己物色个好院子。看哪一处好。 于是从舒云院后面绕出来,过夹道,来到一片后楼,又走了几百米,看到个小亭子。 亭子旁边百草丛生,斜阳正好照射过来,柔和的光束打在身上,沈暖玉眼见着前面的平坦草坪,想真是个野餐的好地方。 “那个院子是?”沈暖玉往前指。 禾儿笑说:“奶奶转向了么,那不就是大小姐住的桂香院侧面。” 高宜娇的院子。 沈暖玉一时兴起,抬腿往桂香院走,想看看高小珍珠去。 桂香院里,也摆起了晚饭。 高宜娇的乳娘夏嬷嬷站侯在一旁,有个穿着甚是体面,平头整脸,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媳妇坐在炕桌旁,笑着耐心的哄高宜娇吃饭。 这又是何人呐? 沈暖玉有些后悔给自己加了这么一门功课。 夏嬷嬷见了沈暖玉,给行礼问安。 那个坐在炕沿边上的媳妇却是如没瞧见一般的,坐着没动,依旧笑着哄高宜娇,“这可是小舅舅买给娇姐儿的哟,娇姐儿快尝一口。” 高宜娇坐在对侧低头玩着玩具,如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 这媳妇是什么人,好大的架子? 沈暖玉侧头看了看馨香。 馨香回视沈暖玉,知道自家奶奶是又不认识人了。 沈暖玉就走了过去,用万能的打招呼方式,对着那媳妇笑说:“您过来了。” 这媳妇穿的虽是体面,但看着却不是主子的打扮,既然是下人,她主动客气说话,就没有毛病。 “大长公主让奴婢来给娇姐儿送吃食。”那媳妇见沈暖玉走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才从炕沿上起来了。 沈暖玉也就知道是高宜娇外婆派人过来了。 大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姑姑,这身份地位…… 这后母当的还真是压力山大。 “您坐吧。”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余光看了看高宜娇,早将筷子扔到了一边,在饭桌上玩起了玩具。 心知在这媳妇面前,不好表现,表现得和高宜娇太近了不行,不表现又不行。 “不了,”那媳妇也不好再坐了,一副早已经划清阵营的模样,脸上极其疏离,没有笑容,“还要过那边给老太太,二太太请安。” 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趁机表现,掏出自己的帕子帮高宜娇擦嘴。 高宜娇嫌她碍事,直往里躲,眼睛继续盯着饭桌上的玩具。 看不明白古代的玩具,高宜娇手里拿着的东西,类似于现代的乐高,又像是套娃,木质的,每一个有拇指那么大小,上面画着各种图案,花花绿绿的。 那媳妇注意到了沈暖玉的动作,虽什么都没说,但脸上却柔和了些,碍于身份,不得不行了个礼,走了。 沈暖玉刻意叫馨香,“替我送送。” 馨香应声,和夏嬷嬷先后送那媳妇出门。 “玩什么呢?”见人走了,沈暖玉坐到先时那媳妇坐的炕沿边上,看着从大长公主府拿来的各式各样摆了满桌子的好吃的,才觉得她好像来对了。 口福是自己找的,幸福感也是。 第三十八章 同寝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我可以吃一个么?”沈暖玉盯上了桌上类似于虎皮卷的糕点,向小孩要吃的。 高宜娇“嗯”了一声。 沈暖玉就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大长公主府里五星级厨师做的点心,味道能差了么。 “我能再吃一个么?” 高宜娇头也不抬,懒得回答。 看出来这孩子挺大方的,只沈暖玉怕她反兴,每吃一样,都征求意见问一声。 直到把高宜娇问抬头了,稚嫩又疑惑:“好吃啊?” “好吃!”沈暖玉点头,向高宜娇推荐哪个最好吃,拿起一块喂她。 高宜娇伸出小舌头,先试着舔舔,然后一筋鼻子。 “不好吃?”沈暖玉心想这孩子也太挑食了吧。 “你没洗手就吃!”高宜娇道。 沈暖玉听着,就尬在了当场。本想自己脸皮厚,没事的,不防高宜娇下话说:“等爹爹回来,我可得告诉他!” 不是吧! “你不跟我好了么?”沈暖玉采取怀柔路线,“我说的药水你不想要了?” 高宜娇撇撇嘴,“五婶娘也有,她都给我喝了!” 怎么徐氏还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 沈暖玉正拿高宜娇没有办法时,高凛西真过来了。 听见外面丫鬟的问安声,高宜娇连手里拿着的玩具也扔了,小腿灵巧的就下了炕,跑出去了。 鞋也不顾穿了。 沈暖玉站起来,在小脚凳上找到了一双桃粉色的小绣鞋,拿着跟了出去。 高宜娇已经在高凛西的怀里了。 沈暖玉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鞋,真觉得多此一举。 “不许说母亲坏话。”高凛西一边拍高宜娇的小脚,一边说。 高宜娇笑着吐了吐舌头。 沈暖玉就知道,高宜娇肯定是把她没洗手吃东西的事情说了。 将小绣鞋重新放在脚凳上,福身给高凛西行礼,怕从他脸上看到什么,也不好抬头看他,就保持颔首垂头的姿势。 高凛西打算在高宜娇这吃饭,丫鬟们端来水盆,沈暖玉这才不敢含糊,认认真真洗了手。 饭毕,又说了一会话,高凛西将高宜娇交给夏嬷嬷,然后和沈暖玉出了桂香院。 桂香院内种着桂树,所以顾名桂香院。 往出走的时候,沈暖玉就在心里等着听高凛西说明天见一类分道扬镳,各回各院的话。 可等过了那一排桂花树,出了桂香院的门,走在东西夹道上,都快到暖风院了,沈暖玉也没听见高凛西说话。 这明显是要去暖风院的意思啊…… 沈暖玉心里就不淡定了,抬眼往上看了看,英俊成熟的男人,脸上也无风雨也无晴,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一路上,她不说话,高凛西就也一句话都不说,后面跟着的馨香和禾儿,更是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气氛着实是有些尴尬。 沈暖玉就找话说:“今天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调派了个媳妇到暖风院,说是极会煮粥的。” 听的高凛西微顿了一步。 见他紧了紧眉,半天也不说话,沈暖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空谷无音。 沈暖玉真后悔她多嘴,硬着头皮试着说:“本来是母亲身边用惯了的人,妾身不好要的,只是母亲执意,妾身也不好违背了。” “嗯。”高凛西用嗓子发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暖玉可是感谢这一声,不至于让她讨个没脸。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少和他说话就是。 等回了暖风院,果然就得过喝粥这一关。 “奶奶身子骨太弱了,这是太太特意吩咐煮给奶奶喝的,药补不如食补,奶奶尝尝。”张平媳妇在旁拿碗笑劝沈暖玉喝粥。 一副她不喝,她不走的架势。 “嫂子放着吧,我这就喝,天也不早了,马上就门禁了吧,别耽误了您家去。”沈暖玉心说打死她也不喝这粥了。 “离门禁还有一会呢,不打紧。这粥都不烫了,再放一放就冷透不能喝了,奶奶快尝一尝吧,别辜负了太太的心。”张平媳妇再次拿二太太说事,殷勤走过来递粥碗。 泥金小碗送到手边了,接不接? 沈暖玉硬着头皮接了,余光看了看高凛西,竟然发现他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在一旁作壁上观。 “奶奶快尝尝!”张平媳妇再三催促。 沈暖玉胳膊上如坠了个千斤顶一般的,艰难的拿起了碗中的瓷勺。 要是不喝,明天早上去舒云请安,二太太准不会给好颜色。 要是喝了,昨晚之事,还想再重现一回么…… “虽是药粥,但口感是极好的。”张平媳妇急着回家,见着三奶奶拿着瓷勺在瓷碗里左晃晃右晃晃的,就是不肯往嘴里放,急得恨不得抢过勺子喂三奶奶喝。 沈暖玉强笑着应着,终于盛出来一勺,挨放在嘴边,艰难的微微抿了一小点。 “快门禁了,你回去吧,我看着她喝。”高凛西终于发话了。 侯爷发话让走,张平媳妇不敢不走,犹豫间,还是行礼去了。 “先时在桂香院,妾身已经吃饱了,现在不想吃东西了……”沈暖玉托着个粥碗,声音越来越小,向高凛西征求意见道。 高凛西就回想起她吃了一碗半米饭不算,又吃了不少小食,点点头说:“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当然不想吃。 沈暖玉就如蒙大赦放下了粥碗。 晚上,同床而寝。 这整个府都是他说了算。 按古代人的逻辑,他对她有绝对的权利。 她没有撵他的胆子,更鼓不起来勇气,和他说分床而睡。 他在外侧,她在里侧。 他侧躺,头朝外;她平躺,规规矩矩,一动不敢动。 两人一人盖一双被子,都是白被头,绿色被面,杯面上绣着些缠枝梅花的花纹。 过了很久,听见他呼吸渐渐均匀,沈暖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侧眼向左看看,屋里半是昏暗,外面有月光,穿过窗纱,清辉照射进来。 出于好奇,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很有棱角。 微微往床里,和他挪开些距离,想翻身面里,却突然听他开口说:“还没睡?” 沈暖玉僵在那里,保持着半翻身的动作,不确定这是梦语还是在和她说话。 直到又听他问:“要起夜么?” “吵醒侯爷了。”沈暖玉重新平躺好,表示不起夜。 不想,他回过了身。 第三十九章 去周家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床帐里半黑不黑。 沈暖玉见他在看自己,就回避着往下看,避免和他对视。 高凛西看着她睫毛在不安的轻颤。 长长的半弧形状的翦影投在下眼睑。脸部的轮廓也很清晰,鹅蛋脸,稚气的突出的额头,微翘的下巴。 他就突然忆起,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脸型。 那年他在刑部管贬谪的事务,沈段泽流放那天,她母亲来求情,想见沈段泽最后一面,他暂时代为照看孩子,以为母亲不要她了,哭得鼻子红红的,怕闹出动静,他抱起她安抚,谁成想她属什么的,照着他肩膀就是一口…… 高凛西鬼使神差般的,伸过了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 常年习武勒马所致,指腹很粗粝,又带着些干燥热度。 激得沈暖玉头皮发麻。 很自然的从额头滑到下颌,沈暖玉真怕再继续下去,大脑迅速旋转,想出了个打断的话题,“妾身今天过清风院去了,有件事觉得做的不妥,心里难安,想和侯爷说说。” “那说说。”话将他拉回了理智,在干什么,一时放下了手。 见他抽回了手臂,沈暖玉暗松了一口气,侧头看着他说:“上午在安怡居请完安,二嫂叫妾身过清风院去,在清风院说了会儿话,就听外面有人唱曲儿。” 半黑中,也能瞧见高凛西正在听她说话。 沈暖玉就继续说:“原来是章姨娘唱的曲子,二嫂听了,让人告诉章姨娘不要唱了,意思是怕打扰了妾身。” 沈暖玉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当枪使,要冯氏向高二爷高涌告黑状,拿此事整治章姨娘,就有意思了。 高凛西就想起晚上高涌和他说的话:“家里女人不懂事,今日怕吵到了弟妹……”女人家的闲事,他听了倒没放在心上。 “其实妾身倒觉得没什么,怕二嫂和二哥提起此事,倒闹得内宅不宁。”沈暖玉看着高凛西试说,越说越轻。 然后内室就静了那么几秒钟。 沈暖玉以为高凛西不会回复她了。 “你小题大做了,不早了,睡吧。”高凛西最后却接了一句,然后自己翻身睡觉去了。 小题大做就小题大做,反正这事和你汇报过了,以后出了什么后果,别找后账。 沈暖玉暗暗鼓了鼓嘴,将头侧到里面,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了。 等第二天不到四点钟,高凛西就起来了。 沈暖玉不得不起来,服侍他穿衣服洗漱吃饭。 等打发他走,已经快五点了。 坐在床上困得直打哈欠,五点多她也得洗漱,睡回笼觉也不赶趟,沈暖玉很有些郁闷的起身到书房认字。 今日要去宁远伯府周家下小茶礼,贵夫人要出门,穿衣打扮可不能含糊了。 郝婆子,馨香,巧慧,还有给梳头的夏义媳妇一齐忙了起来。 最后穿了一件蜜合色二金闪色的对襟衫,长褶梅兰缠枝花纹裙子,头上带着一支翩翩芊芊的点翠凤钗,钗前后一溜玉色小花簪。 沈暖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很好看。原主的美沾着那么几分娴静,但又偏偏长着一双淡致的远山眉,就归不到甜美那一堆了。 徐氏也盛装打扮,在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完安,请的官媒上前来见过了沈暖玉和徐氏,又稍稍坐了一会,等到七点多吉时,才出发。 平西候府正门口一溜停着十几辆马车。 沈暖玉和徐氏先后在垂花门上了四人抬的大轿,众丫鬟媳妇尾随在侧,等出了大门,套上马,浩浩汤汤的往豆腐胡同行去。 这算是沈暖玉第一次出门。 候夫人的身份压身,沈暖玉也不敢妄动,头挨着窗帘旁,借着窗帷缝隙,朝外看。 马车前有高家的小厮骑马清道。 街上的人见是平西侯府高家的车马,都站在两边让路,抬头翘脚,好奇观看,七嘴八舌。 真正的古代,房屋是古建筑,街上行人穿着也都是古典的汉服。 要是能下去走走就好了。 沈暖玉就又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个目标,有朝一日,一定得上街上逛逛。光明正大的那种。 不多时到了宁远伯府。 府正门大开,将轿子卸下来,由人抬着往里走,一径走到宁远伯府二门首。 有小丫鬟来打轿帘,馨香也已经从后车下来了,过来扶沈暖玉下车。 沈暖玉和徐氏前后脚落了地。 这时等在二门口的沈氏,以及周家几个妯娌都笑着迎了上来,说喜庆寒暄话。 “你们一过来,这宅子都生辉了!”沈氏笑着和徐氏说话。 周家二夫人,丈夫袭了爵位的,周家实际的掌家夫人却是对沈暖玉笑着,说:“您过来了。” 沈暖玉回了个笑。见这位穿着打扮比原主的姑母沈氏还要气派几分。 转过头来,就终于看见了站在沈氏身旁,穿浅绿色襦裙,未出阁姑娘打扮的周韵锦。 还当真是一位美人。 纤细的身量,柳眉大眼,鹅蛋脸,两头削减,气质属于温婉可人娴静无害那一类型的。 沈暖玉笑着正面欣赏周韵锦。 周韵锦感觉有人在打量她,也就回视过来,看着沈暖玉,脸色先是不怎么好,但随后又调整了过来,合宜的保持微笑。 有意思的表情。 沈暖玉不动声色的微笑,然后别过了眼去,看看旁人都在做什么。 沈氏请众人到待客花厅喝茶。 丫鬟端上来的是清一色的薄如鸡蛋壳的汝窑白瓷茶杯。 “三奶奶,五奶奶尝尝。”沈氏笑着相请。 沈暖玉就接过茶来,微微抿了一口。 这时周家三夫人,也就是周韵锦的三婶娘,笑着向众人道:“这水是去年三丫头在梅园里收的初雪,存了一年,也未舍得喝,今日贵客来访,才拿了出来。” “是呀,”徐氏很捧脸的笑说:“我说这茶喝着怎么倒独有一种清香呢。” 沈暖玉也又喝了一口,细品了品,没喝出好到哪里。 之后就是请的官媒说一些专业职场话。 徐氏在旁偶尔接两句。 沈暖玉时刻记着二太太交代注意身份的话,并不多说话。 实属借口,就让她说话,她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直到馨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出去。 沈暖玉余光找了一圈,发现周韵锦不知何时也已经出去了。 看来是有人想单独会会她了。 沈暖玉就找理由出了花厅,然后由小丫鬟引着过夹道,往后面小院走。 沈暖玉自始至终都扶着馨香的手,这里人生地不熟,第六感觉不怎么太好。 直到进了小院,正房门开着,周韵锦正坐在堂屋椅子上,一见沈暖玉进来,就忙站了起来,唤:“表姐,你来了。” 沈暖玉回以微笑:“表妹近来瘦了,风寒好些了么?” 周韵锦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站在原处直视着沈暖玉眼睛,看了有一两秒钟。 沈暖玉笑着由着她看。 直到周韵锦将眼底的那类似于探究、试探一类的表情收好,笑着回说道:“多谢表姐记挂,锦儿已经好多了。” “好了就好。”沈暖玉找话说。 然后周韵锦微抿了抿唇,语速很快的抢接上话说:“事已至此,那日之事,我不和表姐计较了……”说着,两行泪竟是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好不委屈可怜。 沈暖玉看的有点懵。 投湖那天的事,不计较了?……那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啊? 第四十章 下小茶礼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保持平静的看着周韵锦。 周韵锦低头,拉过她的手,往里走,看看馨香,又看向沈暖玉:“锦儿有话要和表姐解释。”欲言又止的表情。 是暗示馨香出去的意思? 想起对于原主和周韵锦之间的事情,馨香为什么一问三不知的缘故了。 “有话表妹说便是了。”沈暖玉装看不明白,就是不开口让馨香出去。 馨香也真想听听周表姑娘都和自家奶奶说什么。 沈暖玉不发话,她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周韵锦咬了咬唇,千方百计找来单独说话的场合,还是说了:“无论表姐信还是不信,曹公子来京城,并不是锦儿支使的,他的死也和锦儿没有关系,锦儿不明白表姐那日为什么要说那样莫名其妙的话,锦儿也不明白,是谁在表姐面前挑拨离间的?” 馨香听了,禁不住屏息:表姑娘竟是也知道曹公子死了的!怪道是谁把曹公子的死传给奶奶的,不是表姑娘真找不出别人了! 因是旁观者,不是当事人,沈暖玉没有情绪的听着。 周韵锦见沈暖玉平静的看着她,竟是连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当真就认定了曹子俊是她害死的了? 一股怒意从胸腔里喷出,周韵锦强自压抑着,话语里不乏委屈,退一步讲交情,“想当初表姐和锦儿,无话不谈,表姐就因为那有心之人的挑拨,因那莫须有的事情,设计锦儿,让锦儿如此难堪,到最后不得不嫁给高七爷么,让那挑拨离间的人出来,我愿意和她当面对质,看是不是我把曹公子找来的!” 说着,哽咽难言起来,一行清泪顺着下眼睑滑落在吹弹可破的莹白脸蛋上,“锦儿觉得委屈……” 美人梨花带雨这一套,在男人面前管用,在女人面前却未必见得。 沈暖玉忽地想起来她父亲后娶的那女人。 有一年暑假,去他父亲的新家,那女人在她父亲面前告状,说她不尊重继母出言辱骂她。 当时那女人在她父亲面前,就是这么个哭法。 “凭高家的门楣,表妹嫁给七爷,不算是一桩好婚姻么,为什么委屈?” 沈暖玉往下压了压自己的主观情绪,但说出来的话依然不太受听,“我瞧着宁远伯府今日这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呀,丝毫没看出来不愿意和高家结亲的态度,表妹不是还拿出了积年的雪水为我们冲茶喝?” “表姐你!我……我那是出于礼节,表姐你……你不讲理!”周韵锦被噎的有些语无伦次,不禁想:怎么短短几日未见,她说话如此强势难听,竟也学会绵里藏针,话里有话了。 沈暖玉也在心里分析着周韵锦先时话中的意思:难不成原主是怀疑曹子俊的死和周韵锦有关,然后设计让高七爷高波和周韵锦发生了什么是么? 落得周韵锦险些要给高波做妾。 正和高老太太生日宴那天,沈氏的话对上了。 ……这么说来,原主也不是吃素的人。 “表妹说的莫须有的事儿指什么?”沈暖玉温和的,看向周韵锦笑说:“我掉进湖里捡了一条命上来,许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我怎么设计表妹来着,表妹和我学学,要真是那么回事,我赔礼道歉,怎么着都行,我岂是不讲道理的?”顿了顿又说:“要真是那样的人,表妹怎么还愿意和我交好?” 周韵锦和她的贴身丫鬟彩明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沈暖玉。……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行事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有种很不好惹的感觉。 “表姐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了?”周韵锦强平了平气息,深知再追究此事是极为不理智的,调整好情绪,竟然温和的笑了:“既然表姐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锦儿又何须再提,我自是把表姐当亲生的姊妹,知道表姐和曹……”适时收住,“知道表姐和他青梅竹马的感情,突听那样的噩耗,难免做出过激的事情,锦儿不怨表姐了。” 说着,上前来轻轻握着了沈暖玉的手,很有些放低姿态求和的意思:“表姐,你说好不好,锦儿都不生表姐气了,表姐难道还和我生气,咱们是姐妹,姑表亲,辈辈亲,难不成你还一辈子不理锦儿了,以后在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表姐也不打算理锦儿了?让外人看不看笑话呢?” 十五岁的周韵锦,当真让人小觑不得。 “姑表亲,辈辈亲,表妹说的是。”沈暖玉便是顺势笑了,回握了握周韵锦的手,拿出帕子要帮她擦眼泪:“我没有亲姊妹,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最亲近的人,什么事都不瞒着你,把心窝子里的话都讲给你听,包括在常州那些事。” 周韵锦抬眼屏息瞧着沈暖玉,好像怕沈暖玉说说话会忍不住发作一般,小猫一般的试着又解释了一遍:“知道表姐自来信任我,可曹公子的死真和我没关系,表姐想想,他来京城找你,这事谁能事先预料着,表姐为什么突然就认为是我呢,是哪一个和表姐说什么了么……” 周韵锦话越说越小,沈暖玉竖着耳朵往下听,生怕漏听了哪句,只偏偏她不往下说了。 “表姐别不信我,锦儿真没有……”周韵锦攀着沈暖玉的胳膊,又是眼含泪水的模样。 沈暖玉笑笑,接着说:“曹子俊一事,闹得荒唐,如你所说,我与他一齐长大,从小受曹家的接济,我和二叔二婶都感激曹家,对曹公子亦是感激之情,自他成婚之后,便再没有男女之意了的,更何况现如今他不在了……逝者如斯了。” 沈暖玉看着周韵锦的眼睛,又温温和和的说:“好在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侯爷之间,也把误会说开了,你是我的妹妹,我信你。今日是下小茶礼的日子,是表妹的好日子,快不要哭了。” “侯爷不怪表姐了?”周韵锦一时忍不住抬眼追问,旋即又低下头,是为沈暖玉高兴的模样,笑着补充说:“那太好了,侯爷和表姐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就太好了。” 沈暖玉笑笑:“你也是要嫁进高家做媳妇的了,咱们姐妹,就和府中四奶奶和六奶奶一般,相互扶持照应,把往后的日子过好才是,快别哭了吧。” 维持表面的和气。 至于如果真是原主设计了周韵锦,周韵锦肯这么轻易翻篇,善罢甘休,一笑泯恩仇了?人心隔肚皮,人家的心思,谁知道呢。 “快给你们姑娘补妆。”沈暖玉看向站在门口守着的彩明,又拍拍周韵锦的胳膊,笑说:“我去净手,表妹好好的。” 周韵锦送沈暖玉出门,握着沈暖玉的手,不舍的说:“再见表姐又不定什么时候呢。” 沈暖玉应付:“瞧表妹说的,以后你嫁进门,天天腻在我那,我怕是要嫌烦呢。” 周韵锦听了,笑了,道:“表姐还会打趣人了,几日不见,变了个人似的。” “人活着就得乐观些,要整日闷闷不乐,尽是想些不好的,迟早得憋出病来。”沈暖玉就怀疑原主有抑郁症的征兆,“表妹也好好的,别总想太多,思虑过度了,对身体不好,没别的事,我过去了。” 出了小院,见四下里无人,馨香禁不住有话要问。 沈暖玉摇摇头,示意有话回去再说,当心从哪里就钻出来个丫鬟婆子。 第四十一章 套话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家表姐,你打哪儿去!” 沈暖玉和馨香往前走着,临要过蜂腰桥时,发现桥头站着一位姑娘。 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穿蝴蝶色裙衫,腰间系着五彩的络子,芊芊细腰,给人盈盈一握便能收揽住的感觉。 姑娘走过来,热络的对沈暖玉笑:“沈表姐贵人多忘事,怕都不记得我了吧。” 馨香暗处里伸出四根手指头。 沈暖玉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着试说:“四姑娘近来可好?” “我好。”周四姑娘一听,便笑着凑上前来,自来熟的揽沈暖玉胳膊,“沈表姐可是照以往瘦了好些。” “是么,也还好。”沈暖玉一边随她上蜂腰桥,一边搭讪。 周四姑娘侧过了头,凑得离沈暖玉近一些,对着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沈表姐怎么掉进湖里了,那么不小心?还好没伤着,万幸。”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这位周四姑娘。 “是三姐和我说的啦。”周四姑娘见沈暖玉脸上不好看,笑着拉回话:“沈表姐放心,我是听三姐说,这事属于平西侯府的机密,我不会对别人讲的。” 三姐?周三姑娘,原主的好表妹周韵锦了? 沈暖玉笑起来,“瞧四姑娘说的,不过就是一时滑了脚,什么大事。这要也算得上机密,那这世上的机密可多了。” “比如说三姐和高七爷的婚事,也算是一件机密啦?”周四姑娘笑着往下说,神色古怪。 “这怎么讲呢?”沈暖玉笑笑,倒来一个套话的。 周四姑娘笑眯眯的,她长得长眉细目,笑起来眼睛阖成了一道狭长的缝儿:“沈表姐是当事人,连这倒不知了?” “你可是把我说糊涂了。”沈暖玉轻拉过周四姑娘的手,绕过了桥上的一块碎石头,提醒:“当心些,看不小心跌了跤。” 周四姑娘认为这话有深意,点头笑了笑,“沈表姐提醒的是。” 等走到桥尾时,就松开沈暖玉的手,没头没脑的又说:“怕是三姐还以为沈表姐是故意报复呢,可我知道沈表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暖玉听的一知半解,但也只能是不动声色的笑着,“四姑娘真会说笑。” 周四姑娘一筋鼻子,佯做生气模样,“要我说沈表姐当真言而无信!” 这变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周四姑娘见沈暖玉脸上微尬,又笑了:“那日在徐家,答应好好的,说为我画像,今儿过来了,沈表姐也不想着给我带过来,生让人家盼着,欣儿可生气的了。” 沈暖玉心说:原主真会欠债。 “开玩笑的了。”说着,周四姑娘又拉回了话,指指远处的小院子:“要不是花厅那面等着沈表姐呢,一定请表姐过家去坐坐的,我姨娘要知道沈表姐和我交好,还不定怎样高兴呢。” “四姑娘说话率真有趣。”沈暖玉笑着,也相邀道:“等有时间,也过侯府里玩玩,到我那里,我请你喝茶。” 周四姑娘笑着应了,然后和沈暖玉行了个礼,等沈暖玉带着馨香先走了,她才领着身后面的小丫鬟去了。 等走远了,馨香禁不住问:“奶奶怎么还和她有交集了?” 沈暖玉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向馨香打听这周四姑娘的情况。 “……是姑老爷和四姨娘生的,风一阵雨一阵的,前脚还和你交好,后脚就同人讲你坏话的,和四姨娘一个性子,姑太太自来瞧不上。但家里失势后,姑太太的地位在周家也完了,仗着姑老爷宠着,房里姨娘们也都张狂起来,姑太太担着贤德宽厚的名儿,管也管不起。” 辈分和关系太过绕了。 沈暖玉就在心里翻译理解着: 姑老爷就是原主的姑夫,是原主姑妈沈氏的丈夫,原主表妹周韵锦的父亲。 先时那位四姑娘,就是周韵锦同父异母的妹妹,生母是小妾,按这里的伦理关系来说,是庶出。 馨香口中的姑太太,也就是原主的姑妈,原主父亲被流放,沈家破家之后,沈氏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姑夫是怎样个人呢?”沈暖玉往下打听。 然后得知,原主的姑夫,周家大老爷也是庶出,生性风流浪荡,房里姨娘、通房,加起来有十几人,但孩子却不多。 女儿有三个,周韵锦和两位庶子姊妹,其中一个已经成婚。儿子有两个,都是沈氏所出。 “姑夫这样的人,姑母当初也愿意嫁么?”沈暖玉压低声音问馨香。 馨香凑近一些,也压低声音,征求意见:“这话是奴婢以前听来的,不知真假,奴婢斗胆说了,奶奶可不能生气。” “不生气。”沈暖玉笑看向馨香,“我几时和你生过气,以前和周韵锦交好,有些事情背着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牵连你进去,反倒是害了你。” 沈暖玉想:原主可能真是想保护馨香的。 周韵锦……自家奶奶现在都叫表姑娘大名了么。 馨香点点头,受到鼓舞了般的,鼓足勇气说:“曾听给二老爷赶牛车的小六子说,当初是姑老爷,”放眼看看四周,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当初姑太太嫁给姑老爷,是因为姑老爷和姑太太两个背地里偷人了……”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说到这里脸颊不可避免的羞红了起来。 沈暖玉听八卦新闻一般的,屏息追问:“怎么说?” “说是有一回周家办宴席,太太领着姑太太参宴,中途姑太太就跑没影了,太太当时也没在意,只当是姑太太年纪小,贪玩,又和周家几个小姐是相识,跑哪里玩闹去了。可只等两个月后,姑太太闹起了病来,吃不下饭去,又晕又吐的,闹得厉害,家里要给找郎中瞧,姑太太又如何都不让,到后来是瞒不住了,姑太太才说了,当日里头,是姑老爷把姑太太骗见小院子里了,姑老爷强迫着姑太太……就这么怀了孩子。” 周韵锦的父亲真不是个人! 沈暖玉听了,禁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一开始姑老爷不认,姑太太不想活了,寻死觅活了好一阵,姑娘家的声誉毁了,干吃哑巴亏,闹还闹不出。挺大个姑娘,没成亲呢就大了肚子,家里老太爷为了面子,就要将姑太太打死,落得个治家严谨的好名儿,老爷生拦着不让,后来还是太太出面,接着柳家的势,压着周家,又帮姑老爷在衙里谋了事,姑老爷这才迎娶了姑太太。” 老太爷是原主的爷爷,老爷是原主的父亲,太太是原主的母亲,柳家是原主外祖父家。 沈暖玉一边听,一边在脑袋里翻译,勉强听明白了馨香学的。 “后来呢,姑母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了?” 馨香摇摇头,“如何生?生了到周家怎么说呢,姑太太和那孩子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听说是姑太太喝了药,生把那孩子堕了。” 馨香叹了口气,又说:“姑太太自此就恨上家里了,恨老太爷狠心要杀了她,也恨太太当初领她去周家,怪太太没看护好她。” “当年姑母多大?” “十四岁。” 十四岁未成年啊。沈暖玉忍着头皮发麻:“那周家大老爷呢?” “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没婚娶?” 馨香解释:“姑太太是续弦,姑老爷的先妻没了。” 所以周韵锦的父亲既得了人,又得了工作,这会不会是他蓄谋设计已久的…… 第四十二章 疑惑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小院里,周韵锦坐在了椅子上,身旁大丫鬟彩明帮她擦脂粉,从脸蛋轻移到下眼睑,禁不住问:“姑娘就真这么轻易原谅她了?” 周韵锦抬眼看看菱形镜里的自己,明媚端秀,不答反问:“我与她谁更好看一些?” 彩明笑说:“这还用说,一枝梅长得清冷,不讨人喜欢,比不得姑娘,温婉娴静,谁人见了不喜。” 一枝梅,是主仆二人给原主沈暖玉起的绰号。 周韵锦轻笑了笑,“不讨人喜欢,她也是侯夫人,大舅用命给她换来一世荣华富贵,她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 彩明抬眼,试接着说:“谁说不是,谁能想到一枝梅疯了,为了那曹子俊,竟然豁出自己的命来置姑娘于不义之地。谁稀得害那曹子俊来,一个贩鱼的,也不知一枝梅听谁挑拨离间的。” 周韵锦倒也疑惑是谁在沈暖玉跟前说了什么呢,就一门心思认准了是她把曹子俊给害了。 彩明猜测:“姑娘说,曹子俊的死会不会真是侯爷找人弄的?要不然他一活奔乱跳的大活人,怎么就突然暴毙街头了呢?侯爷是何等身份的人,得知了一枝梅和曹子俊当年的事,能不在乎?” 周韵锦蹙眉思索。 “不过一枝梅倒好像没怎么受影响,这会能上咱们家来,不会是真何侯爷和好如初了吧,太太那日回来不是还学侯爷把着她手写字了么。大庭广众的,也真不害臊。” 周韵锦看着菱形镜不说话。 “要不是夫人出面,姑娘怕不是真要给高七爷做妾了,想想当真后怕!现如今姑娘还能做到和她和好如初,凭姑娘的胸襟,势必能在侯府立足的。”彩明在旁感概。 想起那日的情景,周韵锦觉得好不羞辱,她竟被人给将了一军,手禁不住拍在了案上,砰一声响。 吓得彩明心里跟着一跳,自悔今日话说多了。 “姑娘,花厅那边都等着您呢!” 还好这时外面跑来个小丫鬟传话。 彩明遇到救星了般的,忙朝外应道:“知道了,姑娘这便过去!” 周韵锦想起来徐氏,更是皱眉,问彩明:“那小老虎你可绣好了?” 彩明点点头,赔笑说:“姑娘交代的,奴婢不敢忘了,早就绣好了,擅自做主拿匣子装起来了。”指一指旁边的桌案,“在这搁着呢,还等着姑娘过目。” 周韵锦点点头,脾气渐收:“拿过来我瞧瞧。” - 沈暖玉和周韵锦先后回到了花厅,见了面正常说话,有说有笑,好像真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了般的。 在官媒的参与下,相亲告一段落,留下的是三太太当年的陪嫁,一整套六支金镶宝石的花簪。 漆盒一打开,徐氏见了脸上都不免僵了一下。当年去徐家下茶礼时,也不过就是四支簪子。 内心不悦,但余光看了看柔弱无害的周韵锦,倒也松了一口气。 谁不知道宁远伯府这几辈子的男人就没有出息的,周家现如今也不过就是靠祖上伯爵的虚名挨日子罢了。 周大老爷是庶出,在朝廷连个朝官都混不上,也就是挂虚名。周三姑娘本人也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对她言听计从,找了一位这样的弟媳,有什么不好呢。 回平西候府,到安怡居和老太太报备。 老太太笑着赞了沈暖玉和徐氏一番,然后发话让回去歇着。 回了暖风院,馨香终于可以把憋着的话问出来了:“表姑娘的话……怎么还和曹公子的死扯上了关系?她嫁给七爷委不委屈的,和奶奶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还怨上奶奶了?” 沈暖玉心说:谁知道呢。 “她无故攀扯的。”含糊答了一句,但凭直觉,对馨香说:“我以后是和周韵锦划清界限了的。” 还有那个周四姑娘,话里有话的意思,也许她知道些什么吧。要是能再单独聊一次,或许会有意外收获。等以后有机会的。 馨香听沈暖玉这么说,会心一笑,感慨自家奶奶终于看清周表姑娘的人了。别人都觉得周表姑娘好,暖风院里的人却并不以为然。 将周韵锦的事暂时压下,沈暖玉想起一件更好紧的,“得去桂香院取娇姐儿的衣物,二太太等着查验呢。” 结果在取衣服的时候出了岔子。 原是高宜娇把那些收拾好的东西又都掏了出来,散的到处都是。 沈暖玉看着满屋的狼藉,怔在了门口。 夏嬷嬷抱歉的看着沈暖玉,俯身一样一样往包袱里放。连连解释说:“奴婢拦着了,奴婢拦着了,娇姐儿不听。”言外之意,她尽力了。 夏日里炎热,很容易导致人心情烦躁。 沈暖玉强自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直到高宜娇再次把夏嬷嬷拾起的东西又扔在了地上,将折好的衣服揉搓个球,扔踩在地上,然后抬起小脸,挑衅的看向她笑。 这熊孩子! “您先出去。”沈暖玉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上前握住夏嬷嬷正在折衣服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别弄了,您先出去。” 又吩咐馨香:“去给我找一把剪子!” 夏嬷嬷和馨香见沈暖玉气白了脸,都忍不住要解劝。 “奶奶,您消消气……” 馨香下话没说完,沈暖玉厉声打断:“没听见我说话?拿一把剪子来!” 原主是清冷的性子,几乎不会发脾气。 馨香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沈暖玉,又不敢不听话,犹豫间找来一把绣剪。 沈暖玉接到手里,将拇指食指伸到铁柄里,试了试手感。 剪线头用的剪子,稍稍有一些钝。 “都出去,把门关上。”话说的十分有气势。 夏嬷嬷和馨香都被这阵仗吓着了,连忙劝说:“奶奶,大小姐还小,不懂事,您可……” “关上门!” 沈暖玉将两人撵了出去,并在里侧上了门栓。 “这可如何是好,奶奶这是怎么了,快去禀告二太太,快去!” 沈暖玉隔着房门听见外面人说。 淡笑了笑,等转过身来时,就又恢复了刚才要找人干架的气势,拿着手里的剪子,煞有介事的朝坐在地上的高宜娇走过来。 “你、你做什么!”高宜娇明显是害怕了,不过倒还保持着小公主一般的骄傲,偏侧着头,一副如何也不肯服软的模样,不输气势,手叉腰,先喊起来,“我告儿你,我可不怕你!” 第四十三章 哄孩子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什么叫我告儿你,”沈暖玉还讨人厌的纠正语音,“那叫‘我告诉你’,吐字都不清,你怎么告诉我?” 高宜娇被绕得发懵,听不懂沈暖玉在说什么,迷惑抬头看着她。 沈暖玉指了指被扔了满地的衣服,装腔作势的问:“这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 “不要了好。”这屋里就两个人,在孩子面前终于不用顾形象了,随便找了个衫子垫着,一盘腿,就坐在了地上,手拿绣剪,虽用的不太利索,但也不妨碍剪衣服。 找了件挺括的银红色衣服,剪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故弄玄虚的查数,“一条,两条,三条……” 高宜娇在旁边看着,明显是被吸引了,禁不住蹲下,凑过来,商量说:“你让我剪一下行不行?为什么要数数啊?” 成功吸引人眼球,沈暖玉故意装作听不见。 惹得高宜娇摇她胳膊,“我问你话呢,母亲,我问你话呢!” “你想知道?”被她摇着胳膊,沈暖玉真怕剪着手。 高宜娇猛点点头。 “可我不想告诉你。”沈暖玉笑着,气人的说。 “不行……”高宜娇急得筋起了鼻子,又拽胳膊,又搂脖子,磋磨人。 “行了,停,停!”沈暖玉受不住这孩子这么磋磨,摆了摆手,示意她凑过脸来,“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这样是不是才公平?” “什么是公平?”高宜娇葡萄般的眼睛里又现了迷惑。 沟通有障碍。 “就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高宜娇点了点头,这回听明白了。 “好端端的,这些东西碍着娇娇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要扔得到处都是?夏嬷嬷帮捡都不行?” “因为娇娇想和小舅舅多玩几天。” 沈暖玉继续试着问:“那和扔衣服有什么关系呀?”她倒真不信一个孩子能想得这么多。 “五婶娘说的呀,只要不带这些东西,就能和小舅舅多玩几天。” 不是吧,徐氏和一个孩子说这些! 沈暖玉真算是开眼界了。 “那该到你回答问题了吧。”高宜娇郑重其事的抬头看着沈暖玉追问。 沈暖玉看着些布条,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编造了个足够吸引高宜娇的由头,“你知道你爹爹喜欢什么么?” “爹爹喜欢什么?” 当年她做小姑娘时,为了搏得离异的父母的注意力,讨得两人的喜欢,曾努力学过各种“技艺”。 用布条缠假花算作一样。 没想到小时候学的无用技能,到这里却变成哄小孩的好法宝了。 “谭妈妈,您可终于来了!”这时外面有人道。 “爹爹真喜欢这样的花儿么?”高宜娇捏着沈暖玉做的两朵玫瑰花骨朵,将信将疑的问。 然后就听外面焦急的敲门喊人声,“三奶奶?娇姐儿?” 沈暖玉站起来,捋了捋裙子,又将坐在地上的高宜娇抱起来,“只要是娇娇亲手做的东西,爹爹都会喜欢的。” “可这是母亲做的呀……”高宜娇脸上现了失落。 “那你想学么,母亲可以教给你呀。” 外面已经急得了不得了,好像都商量要怎样撬门了。 “想学。”高宜娇点点头。 “那母亲得把你的衣物拿给奶奶过目,奶奶点过头了,才会让母亲回来的,你帮母亲收拾东西,这样母亲就可以尽快从奶奶那里回来,教娇娇做玫瑰花了,好不好?” 沈暖玉觉得她天生有忽悠小孩的潜质。 在沈暖玉的指挥下,高宜娇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谭婆子和夏嬷嬷吓得满脸热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高宜娇,见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先时到舒云院传话的丫鬟说的是:三奶奶生气,要来剪子将大小姐反关在屋子里了,还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呢! 二太太当时正在喝茶,听这话一下子把茶杯拍在了案上,道了一句:“放肆!”就吩咐谭婆子过来了。 谭婆子得了二太太的命令,不顾大热的天儿,一丝一毫不敢含糊的往桂香院赶,她本来就胖,这会跑得出了满头大汗,满心的怒气正不知怎么发作出来呢。 只等见着正在里屋衣柜前,平平静静,一件一件帮娇姐儿整理衣服的沈暖玉,又如何也不敢发作了。 “带这件衫子去外祖母家好不好?”沈暖玉征求高宜娇自己的意见。 高宜娇可能是有将门虎女的基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脾气。 这会将她哄高兴了,沈暖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连夏嬷嬷都不禁佩服沈暖玉哄孩子有一套。 为稳妥起见,沈暖玉又把准备好的衣物拿给夏嬷嬷过目。 夏嬷嬷点头说:“奶奶收拾的,都是极好的。” 沈暖玉也怕刚才有人传话,这会去舒云院怕二太太找她茬,就商量高宜娇说:“随母亲去给奶奶请安好不好?” 高宜娇小手捏着玫瑰花,就一门心思想等着学了,沈暖玉说什么是什么。 往舒云院走的路上,沈暖玉仿若什么都不知道般的,明知故问笑着同陪在旁的谭婆子说:“这大热的天,您怎么过桂香院来了,不在家好好歇着?” 谭婆子暗骂没屁嫌清嗓子,多嘴到舒云院传话的丫鬟。陪笑着接些无关紧要的话:“奶奶都还没休息,奴婢怎敢偷懒。” 到了舒云院,二太太正慢条斯理的修剪花盆里的三角梅。 二太太自诩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媳妇,看到骨子里的那种,想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娇姐儿怎样。 将装衣服的包裹打开,过了过目,没说话。 沈暖玉心想没说话就是好事情,不说话,总比骂她一顿强。 参加工作时,被老板骂了一顿,忍不下去最下下策还可以辞职。 只是到了这里…… “午饭吃的什么?”二太太对高宜娇倒是露出了笑容。 高宜娇想了想,一个没想起来。 二太太又问:“明天是娇娇的生日了,想和奶奶要什么礼物,嗯?” 高宜娇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的。 主要是什么都有。 二太太便朝谭婆子使了个眼色。 谭婆子会意的带孩子出去了。 沈暖玉知道是有话对她说了,打起精神,听二太太先问:“今日去周家,见着周姑娘了?” 沈暖玉腹语:这问的不是废话么,周韵锦今天是主角,去周家能看不着她? 颔首应是,等着听下话。 二太太便又道:“嫁到高家,你就是高家的媳妇,有些话我不能不嘱咐你。” 沈暖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听二太太说:“这话我不管你爱不爱听,你那表妹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四十四章 当枪使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心说英雄所见略同。 “要我说她就该给波儿做妾!”二太太欲言又止,见沈暖玉低头不语,调整些语气:“不过她毕竟是你姑母家表妹,又是投奔你过家里小住的,她成了波儿的妾,你脸上有什么光?怎么在这个家待?” 沈暖玉试着接说:“多谢母亲体恤。” “那日之事,我可以按下不说,就当没撞见过,只是在她心里终久是个刺,这颗刺埋心底了,它能好了么?” 沈暖玉干着急:到底是什么事,倒是说明白啊。 “现在木已成舟,你要是明智,就少和她来往。”本来这些话不是婆婆该明说的,只是这个儿媳妇…… 二太太摇摇头,“话我已然说到份上了,你想往好了走,还是坏了走,是你自己的事了。” 沈暖玉屈膝应道:“从前儿媳不通世故,现如今母亲如此提携,儿媳听母亲的。” 等从舒云院出来,要经过东路夹道时,听两个婆子窃窃私语道:“您老捞到个好差事,新过门的,二爷上心着呢吧。” 被夸赞的婆子嘻嘻的笑着,道:“章姨娘一被撵出去,你也清闲了些。” 被说清闲的婆子叹了一口气,“也别着急,都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新人成旧人,也就是眨眼的事儿。” 章姨娘被撵出去了? 听的沈暖玉心底禁不住一沉。 馨香也看了看沈暖玉。 身旁跟着的高宜娇见沈暖玉停下来不说话了,禁不住笑说:“母亲偷听墙角!” 那两个婆子顺着声音抬头一瞧,在看到沈暖玉和高宜娇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给行礼。 沈暖玉没说什么,摆手示意两人起来,然后扯着高宜娇的手,奔桂香院去了。 教高宜娇做玫瑰花,用院子里发芽的柳蒿作花茎,哄孩子哄了整整一个下午,成果是做成了一大捧银红色玫瑰花。 从这几天的经验来看,沈暖玉总结,高寒冷下班回来,都要来桂香院陪高宜娇玩一会。 为了避免和他接触,沈暖玉在估摸着高凛西要回来时,就想先脱身离开。 只是高宜娇却是不肯让她走。 沈暖玉想了想高寒冷对她那不冷不热甚是疏离的态度,就想着索性将高宜娇带到暖风院去,高寒冷也不见得就愿意见她。得知高宜娇没在桂香院,也就算了,总不能为了看闺女一眼,追到暖风院吧。 那样也太掉他平西侯的身价了。 一回暖风院,郝婆子已经在屋里等着了,看样子是有事要回,碍于高宜娇在场,又有些犹豫。 高宜娇是个传话精。 沈暖玉已经领教过了,吩咐巧萍道:“不是新兑了凤仙花汁子,给娇姐儿染蔻丹去。”古代版指甲油。 小姑娘都爱美,高宜娇一听,乐颠颠的由巧萍领着去了外屋。 “妈妈您坐。”沈暖玉给郝婆子让出个位置。 郝婆子应了,也没坐,先笑着问沈暖玉今日去周家下小茶礼怎么样。 “都好,不是请了正经的官媒么,办得又喜庆又顺心。” 郝婆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步入正题,有些难以开口的说:“原这事奴婢不该说,只是奶奶看中奴婢,奴婢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暖玉笑说:“瞧您说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我年纪轻,许多事情都不懂,您是我陪房妈妈,您要不提点我,谁提点我。” 这话十分受用,听的郝婆子心头一热,开口道:“奶奶怎么能和那个章姨娘打连连呢!为了那么个人,得罪了二奶奶,可是不值当不是。” 又觉得话说的太重,笑着拉回话说:“奴婢嘴快心实,说了不妥当的胡话,奶奶担量。” 这是有上文啊。 沈暖玉点头道:“妈妈说的很是。”然后等听郝婆子的下话。 郝婆子便说:“今日奶奶去周家下小茶礼的当儿,那章姨娘来了,哭哭啼啼的,说是昔日在这府里,就奶奶愿意帮助她,现如今马上出府了,以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没别的送的,送给奶奶一套戏服做念想。” 郝婆子叹了一口气,“奴婢不收都不行,不收就长跪不起不肯走。” “戏服在哪里?”沈暖玉倒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向郝婆子打听,“妈妈可是知道章姨娘为什么出府?” “说是二爷打发她出去的,嫌她不懂规矩。”郝婆子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沈暖玉就觉得倒不是她小题大做,去清风院一趟,她真被冯氏当枪使了。 郝婆子让巧慧将章姨娘送来的戏服拿了过来,问沈暖玉该如何处置。 沈暖玉征求郝婆子意见,“妈妈说呢?” 郝婆子道:“为稳妥起见,二房的东西,还是交由二奶奶处置的好。” 沈暖玉身上摸了摸那戏服的料子,点头表示会意了,转移话题,“摆晚饭吧,娇姐儿怕是饿了。” 等郝婆子走后,同高宜娇吃饭,又将孩子哄睡着之后,沈暖玉压低声音问馨香:“知道章姨娘是怎么进府的么?” 馨香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高宜娇,也压低声音说:“章姨娘曾是班子里唱曲儿的,听人说是有一回府里请戏班子,二爷就看上了台上扮武生的章姨娘,之后便花钱置办了。” 之后便花钱置办了…… 这话说的尤其刺耳朵,人跟东西似的,喜欢便花钱置办了。 只是堂堂高二爷,迎了个唱戏的妾,不怕旁人拿此事说事?“老太太就让了?” “二爷不抵侯爷,侯爷毕竟袭了爵的,面子上还顾念着些,对老太太也尊重。二爷的事,除了在外的大老爷,谁敢说什么。再说,只一个姨娘而已,老太太又哪里犯得上惹二爷不高兴,听人说,就是当年侯爷在外头养……” 沈暖玉正听的起劲,馨香又自知失言不说了。 “在外头养什么?”看馨香的表情,沈暖玉禁不住猜测,“养情人?” 馨香忆起当初沈暖玉听到这些话时的模样,如何也不肯说,“那些事,奶奶既然不记得了,不是好事么。” 沈暖玉硬是刨根问底。 馨香无法,只能着轻说:“当年侯爷在外头养外室时,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这消息…… 沈暖玉觉得高寒冷挺不羁有胆量,妻子是郡主,丈母娘是大长公主,他倒敢出去养外室。 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要真不羁有胆量,何不直接领回来,这才是挑战呢。 “奶奶?”馨香见沈暖玉迟迟不说话,禁不住劝解道:“这些话还是去年刚入府时,五奶奶对奶奶学的呢,当时千叮咛万嘱咐,决计不可对外人讲的。至于真假,倒也难说,奶奶可别往心里去。” 见高宜娇嘟囔着小嘴,翻了个身,沈暖玉就俯身轻拍了拍孩子后背。 正好这时就听见了外面的问安声。 沈暖玉听见那一声侯爷就觉得心烦。为什么又来了,白天本来就够提心吊胆了,偏偏晚上睡觉也不得安生。 这会原主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高寒冷也不用偷着瞒着在外找女人了。 沈暖玉想,要不要和他提提,就把外面的娇花接进府里来,这样既显得她大度,又省得他来暖风院里住。 岂不是一举双得。 沈暖玉起身给高凛西行礼,馨香识相的退了出去。 这会沈暖玉卸了钗环首饰,乌黑顺滑的头发松松的挽着,穿着家常纯色纱衫,俯身颔首,不掩玲珑有致身材。 高凛西便看着她。 一秒,两秒……足足得有一分钟之久了,也不说话。 沈暖玉禁不住腿酸,索性大胆平了身,微微抬起头来,笑看着他问:“侯爷吃过晚饭了?” 真是一句废话,都晚上七八点钟了,谁不吃饭。 “娇娇在你这?”高凛西回过神来,为自己今日鬼使神差到这里找了个借口。 沈暖玉听闻,就在心里后悔,高宜娇啊,高宜娇,为什么要带你来暖风院,到底把狼引来了。 第四十五章 竟然是嘲笑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高凛西把高宜娇抱到暖阁。 沈暖玉在旁扮作贤妻良母摆好枕头。 待高凛西把孩子轻轻放在上面,沈暖玉又悉心的为孩子盖好锦被。 这一系列动作,让沈暖玉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父母还未离异时,她也是被人当成掌上明珠对待的。 回忆永远是落寞的,无论好的坏的。 高凛西看到了她那落寞的笑容,淡淡的。 不知她为何这样笑,想起了她自己的童年么…… 感觉到男人在看自己,沈暖玉就马上调整好情绪,从炕沿上站了起来。 放轻脚步往里屋走,这时那个张平媳妇又过来捣乱了。 在外屋门口,问馨香:“奶奶睡了不曾?” 馨香压低声音说:“大小姐睡着了,侯爷和奶奶也要安寝了,这会吃粥多有不消化,您的好意奶奶领了。”又转移话题,“天晚了,这会都门禁了,您今儿在这睡吧。” 张平媳妇接道:“今儿去支领药材时,耽误了些时候,才送来晚了,倒不是粥,是调养安眠的补汤,正适合睡前喝呢。” 沈暖玉和高凛西在屋里坐着,谁都没说话,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传进了屋里,听的清清楚楚的。 沈暖玉祈祷馨香能劝住张平媳妇,放她一马。 然而她就感觉高寒冷看了她一眼,之后开口吩咐:“既是调养的汤药,就端进来吧。” 高寒冷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那汤药…… 张平媳妇轻手轻脚进了屋,托着汤药碗,站在沈暖玉面前等着沈暖玉喝。 高凛西则是去了耳房洗漱。 “放着吧,我这就喝。”沈暖玉余光看着了窗旁案上摆放着的花盆。 张平媳妇还在犹豫。 沈暖玉摆出一副很累的样子,笑着下逐客令,“侯爷这便要洗漱好了。” 张平媳妇往通着耳房的暗门处看了看,脸上禁不住一红,想着一会侯爷出来,她在这屋里成什么了。只得放下碗,行了礼,退下去了。 水晶帘一撂下,沈暖玉就提起精神,马上将碗端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往花盆处走。 她连胳膊都抬起来了,就差那么一步,那药就被倒进花盆里了,高凛西出来了。 高凛西心知肚明她想要做什么,不自知的勾了勾唇角,只等反应过来,又想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笑。清了清嗓子,告诉她:“就是调养的药,你放心喝吧。” 脑海里又浮现那日她哭哭啼啼说可能熬不过明天了时的样子。 莫名好笑。 沈暖玉回过身来,借着屋里昏暗的烛光,她竟然发现高寒冷在看着她笑——满满的嘲笑表情。 一时气极,扣着碗底,也学江湖人士大碗喝酒模样,将屋里的汤药喝了。 安寝。 沈暖玉提及章姨娘送她戏服的事情。 高凛西听的漫不经心,余光所见,她因紧张而呼吸微微起伏的样子。 “随你。” “妾身想留下那身戏服也可以么?”沈暖玉抬眼又试问一遍。 听他用嗓子发了一声“嗯”。 在他这里报备,并得到了应允,沈暖玉一时高兴,就侧过头来,看着他笑说:“那谢谢侯爷!” 高凛西打量着她。 又是半天没说话。 沈暖玉这才发觉出氛围不对。 孤男寡女,同躺在一张床上,最好的避免办法就是背对背躺着,一句话别说。 一旦说话了,后果就很严重…… 干燥的拇指轻轻摩挲在她远山眉之上,沈暖玉下意识便想侧头躲开。 只是两人是夫妻关系啊,他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这种时候她违逆他,不是相当于给自己找绊子。 “明天是娇姐儿的生日了。”感觉他手滑到了脖颈之上,沈暖玉还想着用昨天的办法,转移他注意力。 然而,未果。 他说:“明日要辛苦你。”那么娴熟的就褪下了她的中衣,伸到桃色抹子里面…… 然后听见个稚嫩的娇气声音说:“你们俩儿在干什么呢,难道你们俩儿想结婚嘛?” 小声又嘀咕一句:“啊,你们俩儿已经结婚了,随你们便吧!”说着,稚气的哼了一声。 沈暖玉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高凛西不动声色的退出了手,问她:“睡醒了?”声音里还带着没能迅速调整过来的暗哑。 高宜娇光着小脚跑过来,借着脚凳,蹭着上了床,硬赖着要躺在两人中间,“咱们三个一起结婚好不好,爹爹,母亲,带娇娇一个好不好嘛。” 孩子天真无邪。 沈暖玉侧过身去,不动声色的将半脱半不脱的中衣穿好,难为情之后又是松了一口气。 高宜娇过来了倒也好。 “爹爹看我染的指甲好看么?”高宜娇侧过身子,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指头,“我要做爹爹的娘子。” 高凛西按过高宜娇胳膊,半是威严的说:“闭上眼睛睡觉,再说一句话,马上招呼夏妈妈抱你回去。” 高宜娇哼了一声,将头扭到沈暖玉这面,自己生了一回气,然后闭上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何时睡着了。 等第二日早上,一睁开眼睛,沈暖玉就见着胳膊上躺着个小脑瓜。 高宜娇放横躺着,双腿搭在高凛西身上。 高凛西怕将孩子吵醒,宠溺的轻轻将两条小腿放了下,又低声对要起身的沈暖玉说:“你也躺着吧。” 沈暖玉轻抚了抚枕着她胳膊的高宜娇,点头应了。 躺着多好,谁愿意起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高家大小姐的生日,办得也是顶体面。 所有人都送礼。 老太太送的是一块金锁,二太太送一双双面刺绣的鞋,三太太是一支嵌宝石的簪子,四太太,五太太,二,四,五,六奶奶们都别出心裁的送了东西。 五奶奶徐氏送的绣花的小老虎枕头最精细。 原主沈暖玉也为这孩子准备了礼物,一整套木偶头,上面的人脸都是原主自己拿笔一点一点勾画出来的,一共有二十四个。足见真情。 原主的绝笔画。 高宜娇喜欢得了不得,四太太逗笑说:“娇姐儿送给四奶奶一个吧!” 高宜娇一扭头,护得紧紧的,也不肯给。 借高宜娇的光,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 席间二奶奶冯氏挨着沈暖玉,便笑着说:“弟妹尝一尝这糕点,厨房做出来的新样,吃着倒好呢。” 沈暖玉心说用冯氏提醒了,她早看出来好吃了,拿起一块入口,品尝后点头,“倒是好吃。” 高老太太那边,三太太汇报说:“两个孩子合完八字了,倒是极合的。” 众人听了,都附和着说周韵锦和七爷高波两人般配。 冯氏见沈暖玉不冷不热的,也便放弃了交谈。 这时徐氏突然想起来,侧头看向冯氏:“快是考乡试了,二嫂堂伯家那个四弟弟,今年应举吧?” 冯氏笑着点头:“正是今年参考。” 徐氏便又问:“在京里考么?” 冯氏笑道:“二爷说让他在京里考,不回平州去了。” 徐氏点点头,又好似忽然想起来了,看向沈暖玉,“三嫂家的那位大哥哥不也是今年乡试,也在京里考了吧,左不过是侯爷一句话的事儿,虽说是别省籍,只这些年外省在京里考的人还少么,别说是咱们家,就是小小九品官的亲眷,也还跟着沾光呢。” 然而高凛西却并没有给沈大少爷开绿灯。 就不信那日沈大少爷回常州,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走一事,徐氏半点风声不知。 明知而顾问,还和二奶奶冯氏做比较,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说,在高凛西心里,沈家算什么,原主又算什么么。 第四十六章 女人的悲哀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笑笑,如实说:“要回常州考的。”说完,就做出副认真看戏的模样,不再提此事。 冯氏便是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也认真听起了戏。 徐氏勾了勾唇,觉得自己胜了一筹,转而和身旁小梅氏笑说起了话。 在席上坐着,沈暖玉便感觉小腹隐隐的疼。 等散了席回去,发现果然是姨妈来了。 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那件事。 这几日就算是高寒冷来暖风院,她也不必提心吊胆了。从高寒冷的行为举止来看,当真印证了一句话,在男人那里,爱和性是分开的…… “奶奶?”巧慧拿来了灰口袋,眼见着沈暖玉出神在笑,禁不住轻唤了唤。 沈暖玉回过身来,收了笑,稍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个大姑娘,到这里才几日,都被灌输了什么思想啊。 灰口袋,古代版卫生巾。 里面装的是草木灰,外面是吸水性很好的棉布。 巧慧又给取来了一枚镶红宝石的戒指,让戴在食指上。 委婉提醒男人,女人来月信的好方法。 等晚上,因是高宜娇的生日,高凛西回来的比平日早,陪闺女吃晚饭。 高宜娇偷偷和高凛西说过,她想看放烟花,高凛西让人准备了些。 也没兴师动众,就在桂香院里放,夏嬷嬷去请沈暖玉的当儿,高凛西才听人学了昨天的事。 说是昨天高宜娇哭闹,把去大长公主府要带的衣物扔了一地,谁捡都不让,后来三奶奶气极了,让人退出去,并要了剪子,从里面插了门,把二太太都惊动了,等开门时,发现娘俩个正玩得好呢。 高宜娇生过气就好,这会咯吱咯吱笑着,还拉高凛西去屋里看两人做的玫瑰花。 在一乳白色广口瓷瓶里放着,高凛西见着那花,眼前就浮现起她的样子来。投湖之后,她倒变了个人般的,以前的傲梅,现今的玫瑰。 等沈暖玉进来时,正发现父女二人看那一捧玫瑰花,高宜娇很是神气的说:“爹爹,这些可都是我做的哟!” 高凛西宠溺的刮了刮孩子的鼻子,“娇娇真厉害。” 沈暖玉在一旁旁观,待高凛西看见她了,才屈膝给行礼。 一身湖蓝色的衫子,白色长褶裙,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微微垂首,透着几分赏心悦目的温柔。 心中某处微动,隐密着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 天黑了下来,华灯初上的时候,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放炮仗。 竟然有类似于现代的“穿天猴”炮仗,小时候经常放的那种。 高宜娇既兴奋又害怕,身子缩躲在高凛西腿后面,小脑瓜却探出来。 突然一声震天响,吓得高宜娇忙缩躲了起来。 沈暖玉也下意识颤了下肩膀,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突然。 直到他的手覆了过来,黑暗中,像是给她安慰一般的紧紧握着她的手。 天上迸射出团团绒绒的蓝色烟花,沈暖玉抬头看着,想收回手来,便说:“妾身不害怕。”然后没经大脑的说,“要是可以的话,妾身还想放一个呢。” 高凛西侧过头看着她。 不信的表情? 怀疑她逞能?沈暖玉就想小时候和外婆两个人过春节时,哪年的“二踢脚”不是她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姑娘放炮了? “妾身可以放一个么?”沈暖玉犟劲上来,心说:你看我敢不敢! 高凛西还真就依着她了,摆摆手示意荀穆架上炮仗。 有小丫鬟递过来晒干的芦苇棒,沈暖玉就接了过来。 馨香紧张的暗处里轻拽了拽沈暖玉衣襟,自小陪伴到大的姑娘,馨香还不了解,骨子里总有倔强劲,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又偏偏不肯低头。 沈暖玉当然不为所动。 馨香又看了看高凛西,亦是没有半分要劝阻的意思。这放炮仗岂是玩的,弄不好毁了容,炸了手,后半辈子不就完了。 看来侯爷这心里当真是没有奶奶半分位置。馨香就想起了白天徐氏说的话,就连二奶奶的堂兄弟都能在京里应考,大爷却得千里迢迢回常州去。 只不过是侯爷向礼部递一句话的事,侯爷却是不肯为奶奶做。 馨香一时倒改了注意,她似乎理解了为什么自家奶奶这会偏要放炮仗,不是逞能,而是争一口气。让侯爷别把沈家的人都看扁了。 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 沈暖玉不过就是平平常常放个烟花,但在馨香眼里,却看出了从容不迫来。 用燃着的芦苇棒点燃长长的炮仗细捻儿,一串刺啦啦的声音过后,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四合天地的上面,就绽放起金色的烟花来。 高宜娇拍手说:“母亲好棒!” 沈暖玉将手里的芦苇棒交给馨香,回到了高凛西的身旁,低头,忽略掉高凛西在看着她笑。 只有男人把女人想的一无是处时,才会因这么点小事投出赞许的笑容来吧。 夜晚,清风伴着竹叶摇曳,和他肩并肩走在抄手游廊里。 两个小丫鬟在前掌灯,馨香,禾儿,荀穆等跟在后面,往暖风院走。 他刚才握着她手时,还刻意摩挲了她的食指,以及戴在食指上的戒指。 沈暖玉以为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但见这会高凛西还跟她往暖风院走,沈暖玉又不好明着下逐客令。 难道还能说:我来姨妈了,你回去吧…… 高寒冷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府里能给她带来多大的便利,从老太太生日宴那天,黄福隆家的去接她,李平泉家的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就可以得知。 只等到了暖风院,更衣洗漱,丫鬟退出去,撩帘子后,沈暖玉就怀疑高寒冷不知道她来月信的事。 她坐在梳妆台旁,外面的月光投射进来,一半落在她的脸上。 高凛西洗漱完,从耳房隔扇处走进来,看了看她,问了一句:“调养的汤药喝了么?” “今日没喝。”那汤里有活血的中药材,经期间自是要停用的。 “怎么没喝?”语气里难得有几分关心,醇厚的嗓音中添了几分暗哑,一边问,一边已经拦腰将她抱起,之后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侯爷,妾身……”被他抱在怀里,已经明显能感觉出他的变化,控制自己不去躲避他的亲吻,只是硬着头皮说:“妾身来了月信……”求生欲满满,连忙补充,“也是才洗漱时得知的,扫了侯爷的兴,妾身有错……” 沈暖玉当真觉得古代女子悲哀,这事却要道歉。 第四十七章 走心的节奏么?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这会高凛西将她放下,为了确保他不生气,还要起身服侍他喝茶。 “不早了,睡觉吧。”他的声音里依然透着几分哑。 沈暖玉这才听话的收了茶杯。 浅绿色的薄绸中衣和亵裤,里面洋红色的抹胸若隐若现。 小脸,纤细欣长的身量,这段时间虽清减了许多,只却依旧凹凸有致。 夜深人静,高凛西头枕着双手平躺着,身旁传出她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带着些她身上特有的盈盈暖香。 平日里多有设防,每每是他一觉醒来,发觉她还不曾安眠,今日知道做不成旁的,睡的可是安稳了。 思来,高凛西翻了个身。 闭眼,浮现起那日在他身下,她回应他时的场景…… 再次翻了个身。 沈暖玉是真觉得今日睡的踏实,睡梦中还在想明日得问问馨香,原主的月信几日走,多来几天,让她多睡几日不提心吊胆的安稳觉吧。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有双手伸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停在了中衣领口…… 沈暖玉惊醒。 高凛西见她醒了便更是过分,索性来到她这面,侧身拦着她,盖一双被子,带着那么几分故意。 沈暖玉忍着不让自己蹙眉,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脾气,柔声笑问:“侯爷还没睡呢?” 高凛西忽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吧!连他闺女都知道她小名叫玉儿,他不知道? 结婚时不合八字的么? “妾身叫沈暖玉。”她说的自然。 只殊不知在这时代,女子的闺名,是轻易不能对外人道也的,丈夫也不行。 见其自然大方不见忸怩,高凛西点了点头,表示会意了。也怕再继续收不住,不再逗她,收回了手,轻抚了抚她额头说:“睡吧。” 然后将她吵醒,不一会,他呼吸平稳睡着了。 沈暖玉怒目而视那张看起来十分正经的脸,就说说这男人多笋! 偏生她还就真不敢以恶治恶,把他也吵醒。 高凛西眯眼看了看她,难得勾唇一笑。 …… 第二天清早,伺候高凛西穿衣服的当儿,沈暖玉就在心里想,高宜娇的生日也过完了,这回没事了吧,给老太太和二太太请完安,她是不是可以在暖风院躺尸一整天。 在暖阁吃饭的时候,高凛西就把她这个妄想给挑破了。 喝了一口牛乳粥,放下碗,高凛西看着她问:“肚子疼么?” 身旁服侍的馨香和巧慧适时压低了头。 从这一句话来看,就知这男人内行,懂女人的那些事。 是在问她痛不痛经。 沈暖玉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觉得肚子疼,原主是不痛经的。 “那烦劳把书房的书整理下。”高凛西撂了筷子,漱过口后,擦了擦嘴起身。 他用烦劳,她就得回不敢,举案齐眉么。 站起身来,一边送他出门,一边追问:“侯爷想让妾身怎样整理?” 高凛西忖了忖:“你看着办吧。” 没有要求的事情,才是最难办的吧。 沈暖玉满腹牢骚,敢怒而不敢言,还得笑着给他行礼,道一句侯爷慢走。 终于送走了这佛爷! 荀穆等高凛西上早朝,眼见他们爷心情不错。 想想以往,一个月也就来暖风院一两次,哪一次他们爷出来是好颜色的。这三奶奶投了一次湖,倒真想明白了,只这一个月,他们爷就连在暖风院住了四宿。看这形景,三奶奶真否极泰来了。 “荀穆。”高凛西道。 荀穆回过神来,“爷有事吩咐?” 高凛西想起临走时沈暖玉满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笑道:“去把黄福隆家的叫过来,一会帮三奶奶收拾书房。” 书房规规矩矩的,有什么好收拾的……他们爷这意思是,让三奶奶多和黄福隆家的接触接触,学学人情世故府上的规矩? 荀穆连忙应了。 - 去安怡居请安时,大长公主府里那个媳妇又来了,来接高宜娇。 沈暖玉作为继母,帮着忙前忙后,没有错处便罢,落得好处是不可能的。 孩子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 昨日还同她好得什么似的,这会听说要去大长公主府见那位传说中的小舅舅,恨不得立时便走,多一秒钟也不在侯府停留。 送走了孩子,到安怡居向老太太和二太太报备。 等出来时,就发现黄福隆家的正等着她,沈暖玉倒还有些诧异。 黄福隆家的笑着解释说:“奴婢是奉侯爷的命,来协助奶奶整理书房的。” 旁边同往出走的二,四,五,六几位奶奶,听到这话,表情可就丰富了。 冯氏笑了笑,没说什么。 四奶奶大梅氏今日脸色不佳,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向来清冷置身事外的人,竟是朝沈暖玉这面看了看。 徐氏半酸半嘲,想着这人也真是无用到极致,简单整理个书房,还得找个总管媳妇带领着……只是偏生人家爷们儿就真给找个总管媳妇帮着,不像她这般能干的,万事还得她替爷们儿张罗。 小梅氏犹犹豫豫,总有预感,这侯府的天莫不是要变吧,自从沈氏投湖醒了以来,总感觉大和以往不同。也不知结交徐氏走的是对是错。 “那就有劳黄姐姐了。”沈暖玉笑说道。然后同几位奶奶告了辞,和黄福隆家的奔高凛西书房去了。 清风院这面,冯氏一回来,大丫鬟清秋便迎了出来。 冯氏恹恹的进了堂屋。 清秋见了,端茶点进来,笑着问:“奶奶今儿兴致不高。” 冯氏坐在堂屋椅子上,掀起杯盖喝了一口茶,放下后叹了口气道:“倒是我看走眼了,沈氏是个人物。” 这侯府虽大,每日里头大事小情的多了,只侯爷的事,事无巨细,皆是这府里的焦点。 就说侯爷一连四晚宿在暖风院这事,阖府上下哪个不知。到这会谁还记得一个月以前,侯爷冷落沈氏的时候了。 “平白无故得罪了她,倒是不明智了。”冯氏有些后悔。 清秋劝道:“也未必见得就得罪了三奶奶,这不是更显得三奶奶在侯府的地位么,因的吵了她,二爷将身下的妾都遣散出去了。” 冯氏摇头笑说:“你倒是会劝人,这话你去三奶奶那说去,看她扇不扇你嘴巴子。” 清秋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越过了这岔,压低声音又说:“二爷尽是找那狐媚子一般的。”往外屋指了指,“到这会子还未起身呢,就打二爷昨晚宿在了她屋,至于轻狂成这样了!” 冯氏轻轻放下了茶杯,也算是有忍性,平声说:“她服侍爷们儿服侍的辛苦,咱们担待些吧。” “我的好奶奶,您可真是佛爷!”清秋禁不住道。 第四十八章 关键是没钱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这面。 和黄福隆家的来到高凛西书房。 眼见着书房里的书按分类摆的整整齐齐,哪里是要收拾的模样。 黄福隆家的便在旁笑着提醒:“奶奶瞧着这些书哪些是侯爷常看的,放在方便拿的地方吧。” 沈暖玉心说这书房她才来第二次,认识高寒冷才不过余日,上哪知道高寒冷喜欢看什么。 只是高寒冷让她收拾书房,她又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保持原样。 抬眼看了看书架,想来高寒冷武将出身,现如今又在兵部当官,平日里常看的就是兵书吧。 打定了这么个主意,沈暖玉就找兵书一类,结果她定睛细看,东面这一整柜书都是兵书。 黄福隆家的见了,便又不着痕迹的提点着,笑说:“常听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爷们在外做官是一行,奶奶们在家相夫教子也是一行,奴婢们帮扶着奶奶们也算是一行,各行有各行的巧儿。” 既然来到了这里,沈暖玉便下定决心要好好融入奶奶这一行,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这一点不用再提醒了。 沈暖玉观看书房陈设时,黄福隆家的又笑说:“有倒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是入了行,要不往上看往前走,看看前路的风景,可有什么趣儿呢,奶奶说是不是?” 整理书房是小,听黄福隆家的潜移默化的训导才是真吧。 所以高寒冷那日说的,她不愿意管家,就不用她管家,安心相夫教子的话,还作不作数了? 沈暖玉想想觉得头疼。 书架上的书沈暖玉轻易没敢给人家动,只是吩咐人换了窗幔。 窗帘换了,整个屋里就显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只要不是原样就行。 又吩咐丫鬟去花房取了鲜花,在现代时,曾经有一阵子报班学了插花,坚持不过几个月,弃了。 这会用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水准插了一瓶花,倒得了黄福隆家的和馨香一致好评。 “奶奶真是秀外慧的人物!”黄福隆家的笑着说:“侯爷见了,一定喜欢。” 等回暖风院,沈暖玉问馨香:“黄福隆是做什么的?” 馨香对于沈暖玉什么都不记得了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详细介绍了一番。 沈暖玉便得知了这黄福隆是府里的大总管,四十出头,和他媳妇黄福隆家的都是高寒冷的心腹。高寒冷的银钱就交给黄福隆打理。 说话这会专管衣物的王禄媳妇带人过来,让选料子预做秋衣。 府中的分例是每位奶奶每季衣服是八套,季初做四套,季中做四套。 想另做,额外自己掏钱。 沈暖玉看着二三十种颜色各异图案各异的面料,竟是挑花了眼。 选四样太难选了。 “这件也是好的,不若奶奶也留下?”王禄媳妇见沈暖玉看了手里的面料好几眼,便笑着说。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馨香,但见馨香屏息,就知道这衣服她留不得,委婉的拒绝了。 关键是没钱。 等送走人后,沈暖玉问:“自己另做一件衣服,需要多少钱?” 馨香道:“这料子极好,要五六余两银子呢。” 原主一个月的月银是十两银子,扣除每个月要给沈端堂的二两和日常零用开销,哪有余钱买衣服。 提到银子一事,馨香也说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奶奶每个月的月银都是勉强维持到月底的,那匣子里的二十两银子是如何攒出来的呢?” 问的沈暖玉发懵。 馨香便把原主生前为沈端堂准备下的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沈暖玉问:“我自己没有体己钱么?” 馨香摇摇头,想说嫁进侯府的嫁妆都是圣上赏赐的,手里哪有余钱。只怕说出来又伤了自家奶奶的自尊心。 天知道原主是怎样无声无息攒下这二十两银子的。 连她身旁服侍的馨香都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 专管衣物的王禄媳妇又带人到了徐氏院。 李平泉媳妇正在屋里陪徐氏说话。忙着归捡周家聘礼的事儿。 徐氏瞧了瞧那些衣料,问:“今年有什么新式样么?” 王禄媳妇笑说:“都是些新样式的,一总比去年的多花了几百两银子,奶奶管账的,比奴婢们有数。” 徐氏便又问:“三奶奶选哪些了?” 王禄媳妇照实说了都选了哪些,“就是这匹缠枝莲花的料子,三奶奶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因够四件了,便放下没选。” 徐氏听了一笑,看也不看那匹料子,只道:“这匹留下。”又连续选了五六样,才做罢。 李平泉媳妇在旁恭维道:“奶奶的家私,怕是这府里没人不羡慕的呢。” 这里王禄媳妇又转到四奶奶大梅氏院里。 听小丫鬟禀王禄媳妇来了,大梅氏在里屋躺着没动。 她身边的大丫鬟喜梅迎了出来,笑着为王禄看座,上茶。 王禄媳妇推托道:“姑娘客气了。” 喜梅笑说:“天气热,大老远跑过来,嫂子您喝杯茶歇歇腿。” 王禄媳妇这才应了,在绣墩上坐了下,余光往屋里瞅了瞅,见里面昏暗暗的,大下午的拉着窗幔,稍事关心的问了一句,“奶奶这是?” 喜梅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笑对王禄媳妇道:“昨晚吹了风,奶奶身子不大爽利,正将养着呢。” 王禄媳妇便顺着关慰的问:“可是找太医来瞧了?” 喜梅脸上微僵,只一瞬,又马上恢复如常,笑说:“请太医来瞧看了,这不是才喝了药,怕是睡着了呢。” 王禄媳妇听了,就跟着压低声音。 又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左不过这也是预做的秋装,还不打紧穿,让奶奶安心将养着,等过两日奶奶身上好了,我再另过来一趟。” “麻烦嫂子了。”喜梅从身上荷包里掏出了二两银子,说话之际放在了王禄媳妇手里。 王禄媳妇推说:“姑娘这是做什么。” 喜梅按着王禄媳妇的手,笑说:“嫂子就收着罢,您大老远跑过来,哪能让您冒着暑热白跑这一趟。” 送走王禄媳妇,喜梅关好了门,才进屋里。 大梅氏面朝里侧躺着,喜梅跪在了地上,胆怯道:“奶奶就消消气吧,喜兰不要脸,您何苦因个贱婢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一行眼泪顺着大梅氏的眼睑滑到枕畔。 喜梅见自家奶奶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急得哭了起来,表忠心道:“奴婢真不知道,奴婢是真不知道喜兰那贱蹄子何时勾搭上四爷了的,虽则我们同吃同住,只还不防有个当值办事的时候,奴婢从小到大伺候奶奶,要真知道了此事,又怎会瞒报奶奶由着喜兰这贱蹄子怀上四爷的骨肉呢……奶奶您说句话啊,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别吓唬奴婢……” 大梅氏把旁边的被子掀起来,捂在了头上。 第四十九章 受人欺负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等晚上去安怡居请安,正巧碰上了七爷高波。 “三嫂。”高波离老远便唤道。 沈暖玉也不好装看不着,停了下,等后面高波几步。 “真巧了。”高波快走几步,追上来。 听馨香学过,高波今年也参加乡试,沈暖玉就找话说:“七弟下学了。” 高波笑着,和沈暖玉说了几句话。 沈暖玉就想起他和周韵锦之间的事。原主到底是怎么设计了两人?眼下从高波对她的态度来看,并没什么异样。那么原主设计周韵锦一事,高波知不知道呢?他对未婚妻子周韵锦又是怎样的态度。一团疑问。 之后从二太太那里请完安回来,摆晚饭。 偏生这天的晚饭,四菜一汤,没有一道是沈暖玉愿意吃的。 也不知道都叫什么名。眼看着有一道是韭菜和泥鳅鱼,用酱炖的;还有一道是切的猪头肉;素菜有两道,一道看着像水果罐头,吃着又不是甜的,满口的咸辣;还有一道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也是不好吃的。 汤是油腻腻的鸡汤,上面飘着的都是白色油腥。 沈暖玉捡了个奶油花卷,慢慢的吃着。 馨香在一旁看在眼里,便说:“这会在小厨房开火也不赶趟了,打发小丫鬟去厨房添一道奶奶爱吃的菜吧。” 才打发王禄媳妇走,又花了半两银子。 沈暖玉想这个月还有一半没过去呢,现在她手里就还剩一两五钱银子,可不能乱花了。 “租出那三十亩地的银子,每年是怎么花的?”沈暖玉夹一块猪头肉吃,把瘦肉夹出来吃,肥肉剔除去。 馨香和沈暖玉说过,原主父亲沈段泽被流放岭南,沈家被抄家后,家里钱产所剩无几。后来辗转回到常州祖宅,也只是依靠几亩薄田,一家老小勉强度日。 后来新君即位,武宗那一朝被冤枉官员相继得以平反,沈段泽被追封为太子少师。 圣上赏京郊田地三十亩,京城市中心的宅子一套,沈二老爷在书画局的闲官名额,原主和平西侯的婚姻,以及原主嫁进平西侯的嫁妆。 原主把这三十亩田产交给了郝婆子的老头郝仁打理,租给京郊一带的佃户,每年地租是四十余两。 原主把这笔钱平均分成两半,一半交给沈二老爷一家生活,一半留做过年时,在侯府里的人情走动。 如馨香所说的:“这府里头人情上的花销太大了,真真是走动不起,奶奶要另外有进钱的法子就好了。” 沈暖玉想到:“匣子里的二十两银子会不会就是地租的钱?” 馨香摇头:“那些佃户多是秋天打粮时才交地租的,去年的地租,奶奶在过年时都花用完了。” 沈暖玉又猜测,“会不会是我当了什么珠钗首饰的钱,你不知道的?” 馨香又笑了,苦中作乐式的微笑,“首饰盒里的东西,奶奶哪里能当的,那些不是老太太,二太太赏赐的,就是圣上赏赐的,每一件都是有记录的。” 是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的意思了。 那这二十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将一个花卷吃完,沈暖玉就撂下了筷子。抚了抚额,她觉得馨香说的对,得想办法找点赚钱的营生,总不能每月靠十两月银,日日过的紧紧巴巴,月月做月光族。 饭后沈暖玉躺着识字,郝婆子过来了。 馨香请人进屋,“这样晚了,妈妈怎么来了,快进屋。” 沈暖玉放下手里的书,顺着声音往外看。 郝婆子进屋,馨香给搬来小杌子坐。 “妈妈有事?”这个时候过来,再看郝婆子的形景,沈暖玉笑问。 郝婆子道:“是二爷的事,才二夫人打发个小厮到奴婢家,说是二爷不在学馆里住了,搬回二老爷家住。” 沈暖玉便想起那天,高八爷高渝偶然提的那么一嘴,说是沈端堂在学馆里受人欺负的话。 后来沈端堂跟她说没有那回事,她便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好端端的,怎么搬到二叔家了?” 郝婆子见问,如实回答:“小厮说二爷在学馆里住着想家,索性就搬回二老爷那住了,告诉二奶奶一声,让二奶奶要在里面听到什么疯言疯语别惦记,也别多想,二爷好好的呢,没事。” 馨香听了也道:“学馆在成栋胡同呢,从家里出门坐马车,一出也要大半个时辰,二爷怎么就要搬回家里住呢,不会是在学馆受了什么委屈吧。” 郝婆子见沈暖玉脸上似有不悦,小心说道:“二爷不是多事的孩子,怕是在学馆里遇上了什么,又不想给奶奶添麻烦,索性回家住去了。” 沈暖玉听了没说话,馨香倒生了一肚子气。想到侯爷这几日都来暖风院住,便道:“等一会侯爷来了,奶奶倒和侯爷提提吧。” 等一会高寒冷来? 沈暖玉猜高寒冷今晚上一定不会过来。 转了转戴在食指上隐喻她来月信了的戒指,笑对郝婆子道:“我知道了,不早了,一会门禁妈妈再回不去家,您回去歇着吧。” 郝婆子应声,站起来要往出走。 沈暖玉心里想:要是足够有钱就好了,单独给沈端堂请一个私教老师,也就不用去高家学馆里读书。在外人眼里,沈端堂能去学馆上学是看在高寒冷的面子上的,是沾光,不是高家子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受人欺负。 只是人在家中坐,上哪能来钱?天上掉馅饼,都砸不到在屋里躲着的吧。 馨香见沈暖玉兴致不高,轻叹了口气,传小丫鬟进来撤碗筷的当儿,压低声音对巧萍说:“别忘了给侯爷留门。” 巧萍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可心里禁不住在想:奶奶来小日子服侍不了侯爷了,侯爷也会过来么…… 如沈暖玉所料,高凛西晚上果然没来。 书房也未去,听人说是没回府里。 这更加印证了徐氏的话,高凛西在外面养外室。 沈暖玉把这个猜想同馨香学了,馨香劝说道:“奶奶别乱想,五奶奶只是说从前,侯爷年轻的时候,现如今侯爷都快而立之年了,再不会那般任性行事了。” 见沈暖玉不搭言,馨香又接着劝,“奶奶想啊,永福郡主过世后,三年时间,侯爷要真外头有人,就迎进府里又何妨,谁能说侯爷什么。” 殊不知沈暖玉不想听这通儿劝说。 晚上睡觉,沈暖玉同陪在房里的馨香说:“明日打发人去学馆里给堂儿送些吃食吧。” 馨香会意的点了点头,是得打发个人去了解了解情况。到底怎么了,二爷受人欺负了? 第五十章 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夜晚,素云院里。 五太太正蹙眉坐在堂屋椅子上,良久没说话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身旁站侯着的心腹孙婆子忙添了茶来,安慰道:“太太也别跟着忧心,休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次二等,次三等的人家,哪一个爷们儿不是三房五妾的,四爷就算是那长情的了,成亲七载,连个通房也没有。单说谁家不是这个规矩,陪嫁过来的陪房丫头,哪一个不是预备服侍姑爷的。” 五太太听这话,紧皱着的眉头便展开了些。 孙婆子便又紧接着说:“这话不该奴婢说的,四奶奶太是个善妒的人,平日里看得手底下的人太过紧些个,若她早把那喜兰给了四爷,倒也没有现今这把事了。” 五太太道:“她毕竟是公府里的嫡女,洋儿当年算是高娶。”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若闹到梅家去,洋儿脸上毕竟是无光。” “太太,您说这话就错了。”孙婆子走过来帮五太太揉肩,“四奶奶确是贵女,只比当年的永福郡主如何?那永福郡主当年嫁给侯爷,不也巴巴的把身边服侍着的大丫鬟主动给了侯爷。若说侯爷年轻那会,真是气盛的,在外面养了岂止一个,永福郡主得知了怎样,不还劝着迎进府里来着。要说永福郡主那才是真大度之人,四奶奶也应该学些个。” 五太太听了,点了点头。 孙婆子见这话受用,又往下说:“四爷和四奶奶这都成婚七载了,只生了三小姐一个,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奴婢说四爷这正是向着四奶奶的,收了她房里的喜兰,怀了孩子,不也是任四奶奶拿捏,若是另外纳了妾,四奶奶不受着么。” 五太太又跟着点了点头。 孙婆子受到鼓舞,“四奶奶若再分懂事些个,她不该把这些事当娘家人学。若学了,梅家人找上来,太太也是占着理的。” 五太太脸色缓和了过来,喝了口茶,才问:“四爷今晚回来了么?” 孙婆子笑答:“庆王爷找侯爷酒宴,四爷陪着去了呢!” 五太太听了一喜,“倒是多和上层的人走动走动才好呢。” 见五太太转忧为喜,孙婆子才敢提,“才刚儿姨太太着个媳妇过这边来了,见奶奶心情不佳,奴婢便打发了。” 说的姨太太便是五太太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着人来做什么?”五太太问。 “为的荣哥儿的事。” 五太太微抿了一口茶,不甚在意:“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儿。” 孙婆子赔笑着解释,“说是今儿在学馆,荣哥儿和三奶奶的胞弟打起来了,三奶奶那胞弟忒不是个好惹的,当即拾掇东西,说不在馆里住了,竟是回了沈家,好些人拦都拦不住。” 五太太听的禁不住眉心一跳,问了句:“是么?” “可不是。说是那孩子也够犟的,因的身上没钱,别人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谁成想那孩子背着行李包就走,没钱雇车,徒步就回去了。” “荣哥儿这小兔崽子!”五太太才宽慰了些的心,这会又揪起来了,皱眉骂道:“我舍老脸把他安排到学馆里读书,他竟是给我惹祸!沈氏现在和侯爷和好如初了,还当是一个月以前呢!” 孙婆子往下压事,“太太先别急,荣哥儿那孩子老实,不是个惹事的,等明儿了解完情况,再下定论不迟。还怕是三奶奶那位胞弟,仗着三奶奶的势,跋扈过了头呢。” 五太太想起来一个月前她同家姊说起沈氏在侯府失了侯爷的心时,荣小子在旁听着来。 “侯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太太把心放肚子里吧。” 五太太又把眉头皱起,交代孙婆子道:“明儿你着人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婆子忙应了,然后为五太太安寝,“时辰不早了,太太乏了吧。” 孙婆子服侍完五太太躺下,才出了素云院。通身乏累,口干舌燥。 走西路小偏角门,从腰间茄形荷包里掏出钥匙,悄手悄脚回了家。 家里灯还亮着,一进屋,就听有人唤:“妈,你怎么才回来。” 孙婆子听着是自家女儿的声音,迈过门槛往里走,“府里出了档子事儿,你怎么回来了?” 媳妇打扮的女子一见了孙婆子便红了眼睛,抹起了眼泪。 孙婆子招呼屋里小丫鬟去泡茶来,母亲两个坐在里屋细说原委。 “岂有此理,这个瓜眉日眼的羔子,赚两个臭钱,他倒还反了天呢!”孙婆子一听说女婿收了家里新买来的小丫鬟,就勃然爆起。 孙婆子的女儿便一五一十,一面哭一面同孙婆子学,“……倒是去南边贩布,挣了两笔好钱,这次回家来,就带回个姑娘,今年才十四,长得标标致致,一进屋就让那姑娘磕头叫我娘,孩儿只当是买回来个丫鬟,可谁知,他是为自己挑了个妾啊,他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好巧儿,你也不兴哭。”孙婆子拿手背替闺女抹了眼泪,气的脸上没有好颜色,“小人儿家没经过事,哭成这样,你且先家住几日,这两日五太太正心烦着,等四爷和四奶奶的事儿了了,还怕那瓜眉日眼的羔子怎的,到时候五太太随便一句话,吓得那羔子魂飞魄散,把那狐媚子变卖了事,倒还敢给自己找妾,当初要没有咱们,他还在爪哇国打光棍呢!” 孙婆子的女儿听了,也便收了眼泪,问:“四爷和四奶奶怎么了?” 孙婆子又把高四爷背着大梅氏,收了大梅氏身旁服侍的丫鬟,这会有了孩子,被发现一事学了。 “四奶奶可是国公府里的嫡女啊?”听的孙婆子的女儿睁大了眼睛。 孙婆子拍拍女儿的肩膀,笑说:“和这一比,倒不觉得气闷了吧。” 小丫鬟端来了茶,母女两个有说有笑吃起了茶。 孙婆子的女儿又问道:“爹多早晚打庄子回来?” 孙婆子是五太太的陪房,他丈夫替五太太打理田产庄子事务。 孙婆子笑说:“昨儿打发小厮回来传信,说是就快回来了。” 孙婆子的女儿笑说:“也不知爹想不想着给我带甜菜梗回来呢。” 孙婆子拿手指了指女儿的脑袋,“都当娘的人了,嘴倒是馋呢。”提起孩子来,便道:“哥儿在家呢,你倒也放心出来。” “有婆子哄着呢。”孙婆子的女儿笑了笑,转而又提起,“听人说侯爷又和三奶奶和好了?妈不是说三奶奶彻底失了侯爷的心么?” “你消息倒是灵通!” “下午左等右等妈不回来,我过府里给老太太请安听着的,府里人都传呢。” “三奶奶跳了一次湖,倒头脑开窍,能留住爷们儿了。”孙婆子眯眼,“有这一回经验,但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还别轻易把人看扁了,两处不得罪才好做人呢。” 孙婆子的女儿满脸吃惊,“三奶奶投湖了?” 第五十一章 商机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第二天早上,打发禾儿去学馆里给沈端堂送吃食。 禾儿去后,巧慧要将贮藏吃食的红漆海棠花纹的匣子收起来。 沈暖玉在旁边坐着,瞧见了匣子里有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枣花蜜,便笑着提议说:“冲一碗蜂蜜水我尝尝。”看齐国的蜂蜜什么滋味。 巧慧应声,就叫外面的小丫鬟打热水来,用翠色的瓷碗冲了一碗蜂蜜水,没经沈暖玉同意,拿起个小盖碗,舀了一勺白糖冲入了蜂蜜水里。 这丫头可能是想着甜上加甜。 “嗳,别放糖!”正巧沈暖玉侧头之际看着了,出声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沈暖玉一句比平时嗓门大的话,吓得巧慧拿着翠色瓷碗无助的站在那里。 红了眼圈,险些要哭了,她做事向来知分寸,奶奶这会却喊她,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按奶奶平日的习惯,喝蜂蜜水,可不是就要加一勺白糖么。 在现代时,沈暖玉父亲是开糖厂的,家里平时最不缺的就是糖,绵白糖,砂白糖,冰糖等,堆的到处都是。 小时候在乡下同外婆住的那几年,她每每从家里偷出来几袋,拿着和同龄的孩子过家家,假装当米饭吃。 后来她父亲生意做的大了些,开了几家分厂,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先换了车子,后换了房子,最后连妻子也换了,又有了新女儿。 高二那年暑假,她去父亲家里要生活费,听她父亲叫那女人“糖糖”。 那次回外婆家,她疯了似的,扔了家里所有的白糖,撒了一院子,招了满院子的蚂蚁,还被外婆拿柳条撵着满院子抽,后来她被逼着拿撮子扫白糖,一边扫一边哭,外婆晚饭给她做了炸丸子…… 巧慧在旁,就见着她们奶奶半天不说话,最后红了眼圈。 一时慌的连忙跪了下,告罪说:“奴婢错了,奴婢惹奶奶不高兴了,奴婢知错了……” 沈暖玉的思绪被这几句话拉了过来。 一时见巧慧跪在地上告罪,忙用袖子抹了眼泪,缓了缓神儿,看着屋中古色古香的陈设,心中叹了口气,扯出个笑容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有什么错。” 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只是想起了往事,以前在常州的时候日子过的拮据,像是这蜂蜜和白糖,都是吃不着的。” 巧慧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暖玉从椅子上站起来,扶巧慧起来,为了让她放心,便笑说:“把冲好的蜂蜜水拿来呀。” 巧慧连忙应下,笑着去拿。 沈暖玉接过了碗,微微抿了一口加了糖的蜂蜜水。 巧慧笑起来,问:“甜么?” “甜。”沈暖玉点点头,笑的却有点苦。 她想老天爷真会安排。换做是别人家的孩子,出车祸死了,父母岂不跟着伤心死了。 只她家不会,她是那个多余的,来到这里正好。 然后就听巧慧说这白糖的来历。 “……这白糖也叫西洋糖,是外国来的呢,也就是侯府,才能吃着,别的人家有钱也难买到的。” “齐国制造不出糖来么?”沈暖玉禁不住问。 巧慧笑答:“能造出糖来,但色泽都不如外国的好。”说着取出糖罐子,打开盖子,让沈暖玉看,“奶奶瞧瞧,这糖多白呀,要不怎么叫白糖呢。” 最后不忘提一嘴,“这是昨儿库房的媳妇新送来的,侯爷连在咱们暖风院住了几日,谁不看在眼里。” 沈暖玉追问:“那这一斤白糖能卖多少钱?” 巧慧想了想,皱眉道:“这奴婢可就不知了。” 所以说,她现在所处的国家——大齐国造不出白糖,国人吃的白糖要靠进口。 怪不得高老太太生日宴那日,韩老歪媳妇和高五爷说:关键是你们家的白糖好,除了你们家,怕是连亲王府,也找不出来了…… 沈暖玉觉得心跳快了一拍,白糖,这是否是一个赚钱的商机呢。 “馨香!”沈暖玉便朝外头唤道,“进屋来。” 馨香一进来,就听自家奶奶说:“想办法去打听打听,看市面上的白糖怎么卖。” 听的馨香心震了震,这白糖可是贵呢,堪比金子,奶奶不会是要买吧! “馨香,你听见我说话了么?”见馨香半日里不搭言,沈暖玉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奶奶莫不是要买白糖?”馨香试着劝说,“这白糖可贵呢!”言外之意,咱们没钱。 沈暖玉笑笑,没准以后就有钱了。 等快中午的时候,禾儿回来学:“昨儿二爷和有个叫牛荣儿的打架了,起因是诬赖二爷偷拿了那牛荣儿的纸练字,二爷说是自己花钱买的,那个牛荣儿非说纸是他的,平时和牛荣儿好的孩子也都跟着做伪证,先生拉开了架,那些孩子气二爷用功念书,连先生也偏向着,一下了课,聚在二爷屋里,又是唱又是跳的,扰得人不安宁,二爷这才回了家……” 素云院里,五太太的胞姐王氏过来了。 姐妹两个先叙了几句寒温,那王氏笑着问五太太,“不过去给你家老太太请安,倒是不好罢。” 五太太摆摆手,“不打紧,今儿老太太说身上乏,我们早起去请安都没见,姐姐难得过来,倒是坐下和我说会子话,这两日烦得紧。” 王氏依言点了点头,三句话就绕到孙子身上,脸上便有怒色,强压制着些,“荣哥儿在学馆可是受了一番好气,东西被人偷了就偷了,几张纸值什么,就是气不过罢了,洋儿当舅舅的也不说帮衬着些,为外甥撑撑腰。” 学馆里的事,由高四爷高洋管着。 五太太叹了口气:“怕是他这几日也没空管学馆里的事儿,姐姐也别急,这两日我也够糟心的了,昨儿你打发个媳妇过来,三言两语说的也不仔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王氏将手里拿着的茶杯敲在案上,才要细说,就听外头丫鬟道:“四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太屋里等着您呢!” 小丫鬟给打帘子,高洋微微俯身进了屋。 这高洋一米八几的个头,穿着身竹叶青色的袍子,方形脸,剑眉,随了五太太的双眼皮,宽褶子,端的也是内敛的模样,初一打量是长相十分扎眼的英俊人物。 “姨妈来了。”高洋见屋里有人,看了看王氏,不冷不淡给行了个礼。脸色不太好。 王氏也便没了刚才的火气,笑着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衙里无事了?” 高洋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推了推茶盖,半晌,才缓慢的回王氏:“今日公休。” 王氏见高洋对自己这么个不冷不淡的态度,略是尴尬,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五太太,找话说:“眼瞧着外甥瘦些了个。” 五太太笑道:“他最近忙。”侧过头来,隐晦的问高洋,“媳妇病了,你去看过了没有?” 第五十二章 精打细算过日子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高洋的脸上带有倦色,听这话不禁微皱了眉,起身对五太太说:“那我先回了。” 五太太点点头,待见高洋走了出去,才侧过头来对王氏说:“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脾气。”像是替高洋解释他的不礼貌。 王氏陪着一笑,先时满肚子的牢骚话,因忘记说到哪里了,这会倒失了说下去的兴致。 孩子去哪上学不一样,关键是别耽误了孩子她爹的仕途,全指望高洋给办呢。 这年头单有钱不行。 孙婆子跟着出来,叫住高洋,“四爷您先站一站。”略低声把王氏今日过来的原委说了。 “不就是两个小孩子打架,有什么的。”高洋听了满不在意。 孙婆子赔笑,特意提了一句,“是三奶奶的胞弟。” “一个巴掌拍不响,妈妈太小题大做了。”高洋淡淡说了一句,没往大梅氏院子去,倒是出府去了。 孙婆子站在原地,见四爷淡淡的,倒也真觉得是她们在宅子里待惯了,眼皮子浅,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事情发生一天了,暖风院那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三奶奶也不愿意声张此事,毕竟如四爷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沈家家贫,牛家又富得流油,没准真是那孩子没见过世面偷了牛荣儿的纸,倒头来被发现,没脸皮了,才徒步回了沈家。 - 这边暖风院。 沈暖玉倒是好奇古代家学是什么样的,便问禾儿。 禾儿一五一十的描述她所看见的。 其实就是私人办的小型寄宿学校。 “先生教多少学生?” 禾儿道:“少说得有二十几人呢,也有不在学馆里住的。”忽然想起来:“三少爷就是每日都回府住的,侯府离学馆倒是不远,坐马车一刻钟就到了,这两日二爷搭的都是三少爷的马车,说是二奶奶特意吩咐过的,单送二爷回家。” 沈暖玉就忽然想起来,今早去安怡居请安,冯氏对着她善意的微笑。她当时客气的也回了个微笑,还不知道缘故。 正是中午了,苗儿端饭进屋,听着了这一茬,笑着评价说:“二奶奶真是个好人。” 其实沈端堂做二房的马车,也无不可,类似于现代的拼车,因沈二老爷家路程远,她出三分之二的费用,冯氏出三分之一的费用,搭一辆马车,这样岂不是一举双得。 只是冯氏断然不会收她的钱。而天下也没有免费的事。 想起上次自己就被当了一回枪使,再回想冯氏那张温柔无害的脸,沈暖玉头皮有些发麻。 禾儿倒是比苗儿看的明白些,这会见沈暖玉眉心微蹙,便又说:“二爷私下里和奴婢说了,绝不拖累奶奶,这两日坐三少爷的车,主要是熟悉熟悉路,二爷说他找到了条近路,抄着近路走,从二老爷家里到学馆,半个时辰就到,他早起一些,也不耽误什么的。” “另外这两日坐三少爷的车,也没白坐人家的,送三少爷一本珍藏着的颜体字贴,书馆里都买不到那么好的字帖了。” 十几岁,懂事周道的让人心疼。 “馨香。”沈暖玉再听不下去,唤馨香过来,问:“二叔家有没有马?平日二叔去书画局,坐的是什么?” 馨香说:“二老爷都是坐牛车,去书画局的时候应该正和二爷上学赶在一起了。” “那买匹马需要多少钱?置办一辆马车需要多少钱?”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禾儿说:“一匹马,算上车棚子,怎么也得八九两银子。还得雇个车夫,一月也得几钱银子。” 沈暖玉听了,就泄气了,又想古代兴不兴租车用的? “有脚力行,奶奶不若给二爷雇一辆马车吧,早晚接送二爷,每月的花销还能少些。” 沈暖玉也觉得这个办法好,打发郝婆子去办这个事。 郝婆子回来,雇了马车不说,一并连市面上白糖卖多少钱一斤也打听清楚了。 “得二十两银子能买一斤白糖呢!” 沈暖玉听了,就不禁想,要是能把他父亲的糖厂搬过来,他父亲可不就成这里富可敌国的首富了。心里又揶揄,当初开几个分厂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要成了富可敌国的首富,还不得起了造反当皇帝的心。 摇头笑笑,让馨香开匣子拿钱,一个月雇车要花二两银子。像馨香这样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 听馨香、巧萍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二两银子,平常五口之家,在不乱挥霍的情况下,花一个月也绰绰有余了。 租车也这么贵。 只能先动用那来历不明的二十两银子。 本来沈暖玉猜想是不是原主向哪位借的钱,还防备着债主要债上门。这会要用钱,也就顾不得追债的了。 晚上到安怡居请安,四奶奶大梅氏没来,高老太太问怎么了,五太太忙回说:“晚上吹了凉风,染了风寒。” 高老太太点点头,也就不再往下问了。 五太太陪笑,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提:“波儿和周三姑娘的好日子定了,明送彩礼!” 徐氏笑说:“十月初十,不急不紧,嫁过来正好要过年关了,当真是十全十美的好日子呢。” 沈暖玉心里很想告诉徐氏,周韵锦怕是一位好妯娌,她嫁进来,府里或许有的热闹呢。 从安怡居出来,又在二太太那里稍坐了一会。 正赶上谭婆子汇报。 “……小公爷带上娇姐儿摇处逛,听人说在戏楼里碰着了,带着娇姐儿听戏,一群人哄哄的,冰的、凉的、甜的、腻的,都给娇姐儿吃,两个戏子还抱了娇姐儿,还说要给勾脸呢……” 沈暖玉肉眼可见二太太的脸色越来越差,余光看了看谭婆子,将话传的这样仔细,今日是那位小公爷,没准哪天轮到自己…… “真是胡闹!”二太太将茶杯往桌上一拍。 吓得谭婆子肩膀禁不住一颤,也屏息,垂首侍立,不敢再往下说了。 屋里寂静无声,就二太太一个人说话:“就说说哪次从那回来,孩子不生一场大病的!” 谭婆子抬起眼皮,不敢轻易接话。 沈暖玉在一旁虚坐着椅子,时刻准备着二太太拿她撒气。 “再过几日趁早接回来,在那要能养好孩子——”下话谁都心知肚明,不往下说了。 从舒云院出来,沈暖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沈暖玉预料,晚上高凛西又果然没来。 歪躺在床上看书,一本《列女传》已经被她看完。 由馨香考试,结果沈暖玉得了八十分。 随便抽出一百个字,有二十个模凌两可的。 扫盲工作还得继续。 安寝前,沈暖玉想起来,问馨香,“我的月信是几天?” 第五十三章 试探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一般是七日。” 沈暖玉听了,就暗暗欣喜,七日,又不满足,原主不痛经,半个月就好了。转念又想想,要真来半个月也够烦的了。 不过想想高寒冷往后五天都不会过来了,身心很是舒畅。 然而现实打的她脸疼。 第二天下午,看书识字的当儿,徐氏院里的小丫鬟来请。 “二奶奶,六奶奶都在我们奶奶那儿,我们奶奶着奴婢请三奶奶过去坐一坐。” 一句话一百个奶奶。 沈暖玉不愿意和这群奶奶聚堆,才开口要拒绝,那丫鬟就又说:“我们奶奶说了,务必请三奶奶去坐坐的,要三奶奶不去,就是奴婢没将话传到,扣奴婢的月银。” 半是笑着,见沈暖玉不为所动,跪地便磕头,拜了几拜,“三奶奶好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小人儿罢!” 到徐氏院时,正房里已经欢声笑语了起来。 这两日忙着为周家送聘礼的事儿,今日忙出头了,三太太给徐氏放假。 堂屋支起了张桌子,冯氏,徐氏,小梅氏都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迎道:“进来,快进屋!” 徐氏笑说:“可是把三嫂请来了呢,三缺一,我们凑不成局儿了!” 打娘娘牌。 冯氏坐东朝西,徐氏坐在她对面。 沈暖玉笑说,“请四弟妹过来吧,我不大会打。” 徐氏笑着开玩笑:“不会打,输钱便完了,侯爷有都是钱,三嫂还差散我们几个了!” 这笑话可当真不好笑,也不好接。 冯氏笑着拉沈暖玉,给她解围,“四弟妹回娘家了,坐下来玩一玩,咱们娘们几个解解闷,又不是大赌呢,怕什么。” 小梅氏也接着说:“不是有这么个说法,长玩的打不过不会玩的,还记得上次,三嫂也说不会,结果上了桌,把我们赢的哩!” 所以说原主是和她们几个打过牌的了。 这更是不好办了,沈暖玉都不知道什么叫娘娘牌。 小梅氏便笑拉过沈暖玉的手,寻了个面南坐北的地方,让她坐,笑着说:“才刚儿出门,我瞧了黄历,今儿财神在北,五嫂有钱,三嫂赢她的。” 今日这小梅氏倒是殷勤。 赶鸭子上架,沈暖玉仍要婉拒,笑着说:“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叫人过来打牌,事先也不知会一声,一到了这儿,就是鸿门宴,我可是没带钱的。” 徐氏笑说:“三嫂这话说的小气。”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娘娘牌,一面掀着上面包着的绿色粘布,一面笑着招呼大丫鬟敏珠,“给三奶奶取两吊钱来。”红酥手上染着红红的蔻丹。 敏珠应声便去,取回来交到馨香手里,笑着:“让小丫头帮三奶奶收钱,姐姐站着累了吧,过厢房来,也歇歇腿。” 馨香等沈暖玉的示下。 沈暖玉点点头,今日过来可能真是一场鸿门宴,只来都来了,除了见招拆招,还能怎么着。 禾儿便接了那两吊钱,站候在沈暖玉身旁。 徐氏翘起尖尖的红指甲洗牌。 沈暖玉看着几人嘴里的娘娘牌,先以为是扑克牌一类的纸牌,等抓到手里,看着上面画着的图案,有鱼形,铜钱形,和人物,上面边角写着“万”、“索”、“文”等字,又似是在现代时她外婆同一群老年人玩的牌,当地话叫“看牌”,一共一百零八张,和麻将的打法类似。 只这娘娘牌却只有四十张,每人抓五张,记住了是什么牌,分张倒扣在桌儿上。 冯氏做东,先坐庄,笑看着几人问:“今儿怎么玩,还凑‘十字’?” 徐氏和小梅氏都笑着附和:“凑十字,凑十字!” 沈暖玉鸭子听雷,听不懂。 冯氏先抓了一张牌,看了看,留了下,然后捡起桌上的一张,打出:“九文。” 徐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笑着不吱声。 小梅氏也摇头,“不要。” 按逆时针顺序出牌,下家就是沈暖玉。 哪里知道“凑十字”是怎么个打法,照葫芦画瓢,也学着冯氏摸了一张牌,上面画五条鱼,又偏偏不叫“条”,叫“索”,想了想,打了出去。 徐氏一见,忙伸过手来,笑说:“我要!”说着,掀出一张牌。 牌中央也画着五条鱼,边角图红,写着个繁体的什么字,还不认识。 沈暖玉便也大致明白,这“凑十字”凑的是什么了。 再看看手里的牌,不正是有个画铜钱的“一文”,应是和冯氏那“九文”也凑成一个“十”字。 只她不知道,错过了那张牌,此局是必输无疑了。 玩了半个时辰,才摸清了玩法,只徐氏拿来的那两吊钱,已经输的所剩无几了。 看的禾儿在后面干着急。两吊钱呐,她两个月的月银,半个时辰,三把牌,就输没了。 - 这边敏珠把馨香拉到厢房炕上,让座,看茶。 馨香不得不坐,接过茶,道了谢。 敏珠笑着说:“一早就听人说姐姐的针织做的是极好的,三奶奶的鞋都是姐姐做来着?” 馨香想起了沈暖玉未缠足的一双大脚,心里便存了几分戒备,难不成给五奶奶知道?不动声色的含笑点了点头,“是呢,奶奶的鞋都是我做。” “那太好了!”敏珠听了,便欠身去拿炕桌上的针线盒子,很有些请求的说:“我自来不擅长描花样子,这双鞋我们家奶奶又等着要,催了我几回了,烦劳姐姐帮我瞧瞧,看这样子绣鞋上好不好看?” 馨香接了过来,见上面描着是缠枝海棠花纹,描得很是细致精巧,不吝惜称赞道:“这描得可真好,你的手当真好巧!” 敏珠听了,微微一笑,重新坐下来,对馨香说:“姐姐可别这样夸我,原我的手才笨呢,要不是喜兰在女红上带了我这一二年,我还不定怎样呢。” 馨香见敏珠没有往沈暖玉脚上做文章的意思,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聊了一会闲话,又从敏珠的嘴里得知,喜兰怀了四爷的孩子。 “这话可不兴胡说的!”馨香听的不禁睁大了眼睛。 “要不是真个,我怎么敢说,姐姐是知道我的,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扯谎的人!” 馨香微微调整好自己的惊讶,笑说:“我是知道你的。” “还是四奶奶准予的呢,姐姐也想想,要不是四奶奶准允,喜兰有几个胆子敢干那事,四奶奶身下没有男孩,有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喜兰也是旁人,何故让四爷到外面去纳妾呢,还是自己身边的人更好些。四奶奶开明,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馨香听着,点了点头。 敏珠欲言又止的模样,凑近馨香,压低声音又说:“我当姐姐是知心的人,才将这事告诉姐姐,姐姐可别说是我说的。” 馨香笑说:“这是自然。” 敏珠顺势握住了馨香的手,感慨道:“喜兰是飞上枝头了,怀上四爷的骨肉,抬做姨娘是稳准了的,只不知姐姐和我是什么命数,这一年比一年大了,要配了小厮,生了孩子也是家生子,还走咱们的老路不成。”说毕,深深叹了一口气。 馨香听了一笑,弦外之音她已听了出来,断掉敏珠的后话,“奶奶曾与我提过,会为我谋一门好婚事。富贵非我愿,到时候放出去,就是找个农户,也是要做人正头娘子的。”带着温和的笑意。 第五十四章 胡话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堂屋这面,沈暖玉刚觉得打顺手了,有往回赢钱的趋势,几人便说不玩了,“一会儿该去安怡居了,歇歇吧,时间多的是,赶明儿再玩。” 冯氏也说:“也到了聪儿放学的点儿,得回去了。”说着,看了看沈暖玉,一副要和她一起出门,有话要说的模样。 小梅氏留下来说是要讨徐氏厨房正熬着的汤喝,便没走,和徐氏一起送沈暖玉和冯氏到门口。 冯氏摆摆手:“还送什么,我们又不是客,快回去吧!” 徐氏笑着:“二嫂,三嫂有空常来坐坐。” 等出了徐氏院,冯氏才对沈暖玉说:“弟妹好是见外呢。” 沈暖玉明知这忽然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只却故作不解。 冯氏便轻握住了沈暖玉的手,“马车和马夫都是家里现成的,送沈二爷回明德胡同也不麻烦,弟妹倒非是要去脚力行里另外雇车,和我见外不是。” 沈暖玉这才笑说:“不是我和二嫂见外,去明德胡同和回侯府也不太顺路,聪哥儿年纪小,哪里受得了颠簸,脚力行里雇车也倒还方便些。” “你呀——”冯氏做出个大度又无奈的笑容。 前面正好是岔路口,冯氏便松开了沈暖玉的手,笑说:“那我先家去了,弟妹有空到清风院来。” 沈暖玉笑着点点,礼尚往来也请冯氏:“二嫂有空也到暖风院坐坐。” 冯氏笑了,道了句:“一定。” 见冯氏走远了,沈暖玉便收了笑。 越过一带假山石,往暖风院方向走。 等回去了,在里屋,馨香一五一十将敏珠对她讲的话都和沈暖玉学了。 沈暖玉听了,就看着馨香笑。 馨香不解的问:“奶奶笑什么?” 沈暖玉欣赏馨香有觉悟,试图给她说说自己的想法,“听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么?” 馨香摇摇头。 沈暖玉解释:“一辈子,和丈夫两个人相亲相爱到白头偕老,没有妾,没有通房,这才是女子应该有的婚姻,要真喜欢一个人,如何也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 听的屋里的馨香,巧慧,巧萍都笑起来,异口同声说:“奶奶竟是说胡话了。” 守在门口的苗儿和禾儿听见了这话,也相视一笑。 禾儿挺直了脊背,眼睛亮晶晶的,对苗儿说:“我觉得奶奶说的对。” 沈暖玉和几人保证:“只要我有能力,绝对不会把你们随便指给个小厮的。你们的婚事,你们自己做主。” 几人低头,会心的笑。 “又没二两银子。”等馨香拿起小秤砣称银子时,禁不住叹气。 沈暖玉劝说道:“好了,快给五奶奶送去吧,别像咱们输不起似的。”又向馨香眨眨眼睛,“来日方长,赶明儿赢的日子在后头呢。” 用二两银子交了入门娘娘牌的学费。 沈暖玉也学明白了那娘娘牌怎么打了,其实关键是考验记忆力,要懂得规则用心记牌的话,输的概率不大。 除了她以外,这些侯门奶奶们哪个是差钱的,至少不会在乎玩牌输的这点银子。所以玩牌就是打发时间图一乐呵,谁肯废脑子认真记牌。 沈暖玉就在心里合计出了一条赚些小钱的门路。 不求别的,把沈端堂每月的雇车钱赚出来也好啊。 钱是一点一点赚的,日子是一点一点过的,她的处境会一点一点变好的。 禾儿是专管跑腿一事的,到徐氏处送钱,正赶上徐氏和五爷高潭在屋里吃饭。 高潭听说了是沈暖玉打发来送钱的,便当着禾儿的面,对徐氏说:“你倒也是的,两吊钱烦劳三嫂着人跑一趟,值什么呢。” 徐氏陪笑着说:“我也是这样说呢,要不是敏珠给我作证,我倒真成那小气的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敏珠在一旁帮徐氏添汤,笑说:“奶奶早就对三奶奶说了,说是:‘什么输了赢了的,两吊钱值什么,三嫂要着人来送,我生气了的!’这是奶奶原话不是?” 禾儿笑着,不卑不亢的说:“我们奶奶说了,一码归一码,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今儿五奶奶要不收这钱,我们奶奶下次可断不好意思让您垫钱了。” 高潭听了也笑了,朝敏珠摆摆手道:“既然三嫂都这样说了,便将钱收了吧。” 晚上,在高凛西书房。 荀穆端来了茶进屋,就见着自家爷批完了部里的折本,在看着桌上的插花。 几支开得正好的嫩粉水仙,旁边点缀些淡紫色的甘菊,用白汝窑胆瓶装着,确实是好看。 和什么相像呢…… 荀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想起来了。 快酉时的时候,自家爷回府,打假山石路过,正巧看见了往暖风院走的三奶奶。 今儿三奶奶就穿着这么一身同色系的衣服,嫩粉色的衫子,月白色的裙子,腰间系着淡紫色如意络子。 自家爷站那瞅了半天,只三奶奶脸色不大好似的,径自往前走,没瞧见爷…… “她今儿怎么了?”高凛西忽然开口问。 “听说是在五奶奶那打牌,输了钱。”荀穆可真庆幸他先时着人去打听了一趟,把手里端着的茶杯稳稳的放在自家爷手边。 “输了多少?”高凛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荀穆斟酌,说还是不说。 “听人说输了……两吊钱……” 高凛西喝到嘴里的茶差点没给自己呛着,“输了两吊钱就那么闷闷不乐?” 荀穆不知道自家爷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总之是脸色不错,“也可能是因为旁的……” 高凛西终于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吩咐:“去她那看看。” 荀穆一听,忙应了一声,先往出走,着个腿快的丫鬟去通报,言简意赅:“去暖风院,留门。” 第五十五章 不解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暖风院西屋,沈暖玉正坐在炕沿边聚精会神的研究娘娘牌。 这牌一共有四十张,分做“十”、“万”、“索”、“文”四门。 高凛西没叫人通报,这会进了屋,还真见她眼看着纸牌发呆,长长的睫毛偶尔翕动下,在眼睑上投出个好看的弧度。 真因为输了那二两银子…… “挡着我亮了。”一个黑影投在炕面的牌上,沈暖玉以为是馨香,柔声笑说,“让开点。” 高凛西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蜡烛,好脾气的挪开了些距离,“这样好些?” 沈暖玉刚点头头,只听声音……拿牌的手跟着一怔。 他什么时候来的,还这么无声无息…… 硬着头皮,放下纸牌,赶忙凑到炕沿边上,要找鞋穿鞋给他行礼,抱歉的笑着:“侯爷过来也不知会妾身一声,妾身还以为是馨香呢。”当真看人下菜碟。 高凛西坐在了一旁,阻止了她下炕穿鞋,看看炕上散摆着的纸牌,问:“大晚上的自己玩?” “没有,就是看看,无聊打发些时辰。”沈暖玉陪着笑,手指下意识收了收衣领。 她又悄悄的把里面的抹胸脱了去,大夏天的,将胸衣穿在睡衣里面多热,也没预想到高寒冷这时候会过来。 这一举动看在他眼里很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招得他往那里看,一丝一毫也不避讳。 发窘的人是沈暖玉,红了耳根,侧过身去要穿鞋,逃避着说:“侯爷口渴了吧,妾身倒茶去。” 高凛西坐着没说话。 沈暖玉就默认他同意了,俯身迅速穿了软鞋,只也是太想逃避了,走的太急,没看脚下,小腿一下子磕在了旁边的脚凳上。把脚凳撞翻了,“哐当”一声响。 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扶起脚凳,愣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快步要往堂屋走。 只再快快不过他。 高凛西紧了紧眉,站起身来,不由分说,一抱将她捞起,对着她眼睛,略略笑着说:“我不渴。” 听着有点意味深长。 沈暖玉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上,她便又迅速移开了眼睛。 她见过高凛西抱他闺女时的样子,这会她和他闺女高宜娇一个待遇。待在他怀里十分不适,又不好乱动,试着唤了他一声:“侯爷,妾身沉,你放我下来罢……” 她沉? 高凛西手指搭在她一丝赘肉也无的腰上,禁不住好笑的看着她。 沈暖玉也觉得这借口找的太是不妥,原主都快瘦得皮包骨了,哪沉啊…… 高凛西便把她稳放在了炕边,俯身掀起她裤腿,眼见着羊脂玉般的肌肤上挂着条红色的道子。 朝外吩咐丫鬟取药膏来。 丫鬟取药的当儿,他问她一句:“疼么?” 沈暖玉摇摇头,死命不承认疼。疼不也是自找的么,谁让走路不看脚底下。 高凛西笑笑,他向来不喜欢娇气的。 馨香束手束脚的拿膏药进来,还以为两人又吵起来了,进屋后,发现侯爷和她们奶奶有说有笑的,暗处里才松了一口气。 馨香走后,高凛西把散在炕上的牌捡起来,拿手倒了两倒,看向沈暖玉。 “凑十字的玩法,赢钱的?”先时沈暖玉研究了大半日,这会正想牛刀小试。赢钱的,白玩她可不玩。 高凛西点点头。 见他那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沈暖玉心里一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可别自信太早。 在小炕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了身份差距,牌场上最是公平。 每人抓七张牌,沈暖玉坐庄先出。 结果连坐了三把庄。高凛西连输三把。 其实就是比谁的记忆力好,谁能记住牌,谁更认真,谁就赢。 “我输你多少?”高凛西眼见着对面坐着的人眉开眼笑了起来。赢了就高兴,输了就哭着脸,什么脾气,没见过。 “侯爷算吧,妾身不太会算账。”沈暖玉真不会算账,在现代时,偶尔打过几次麻将,胡了牌,也是等着别人算账。 高凛西摸了一张牌,在手里旋了旋,说:“听说白天时你同别人也打牌了?” 沈暖玉点点头。 “赢了,输了?” 这话不好回答…… 输给了别人,却赢了他,而且是连赢三把,真怕他发脾气。 高凛把牌一撂,道了句:“家里横。”然后把炕桌往里一推,伸手揽过她腰,抱起便走,说:“咱们好好算算账。” 沈暖玉一时反应过来,吓得不轻,连忙脱口而出:“不要了,赢的钱我不要了,侯爷不用算账了,我不要了!” “那不行,我自来不愿意欠别人的。”惹得高凛西险些板不住脸。 等到里屋,被他放在拔步床上,然后就见他卸下腰间封带,然后……将上面挂着的九龙玉佩递给了她。 “没带银子,这个抵债够不够?” 沈暖玉脸上红一阵粉一阵的,难道是她想多了…… 一夜安稳无事。 第二天清早,为他更衣时,沈暖玉又把那玉佩帮他戴在腰间。 高凛西含笑看着她。 “侯爷还是给我现银吧。”沈暖玉左想右想,不能要这死物,这东西给了她,她也不能卖,倒不如要几两银子花着方便。 弱弱的补充一句:“三两就行……”昨日连输了冯氏三把,她就输了两吊钱,这会要高寒冷三两,也不算多要了他的。 “倒不贪财。”高凛西回了这么一句,没说给,也没说不给。 沈暖玉就等着他给准话,只是等上了桌,陪他吃完饭,送他出门,他也还是没说给与不给。 椅在门首,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很是后悔,早知如此,不把那玉佩还给他好了,现如今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 出暖风院的甬路是蜿蜒着的,不用回身,高凛西从余光能瞧见她正椅在门首朝他这面的方向看。 柔顺的头发垂下来,尚未盘成髻,没有多余的首饰,反而觉得好看。 所以说,女人最美的是头发。 荀穆已经等候在院门口了,见自家爷又是含笑着出来的。 走在出府的甬路上,吩咐他说:“一会准备三两银子,送暖风院去。” 荀穆听了不解,只也不敢问,应着答是。 心里不禁回想起去年三奶奶刚过府那会,自家爷因想着三奶奶生活拮据,手里头没钱,拿了几百两银子给她零用,结果两人还闹了不愉快,三奶奶虽没明说,可那意思就是自家爷瞧不上她,拿钱来折辱她。 几百两都不要,这会拿三两银子过去? 不更是得说折辱她了……荀穆心里头打鼓,直觉得这差事难做。 难不成侯爷又和三奶奶闹不愉快了,故意给三奶奶找不痛快。 荀穆禁不住拿余光看了看自家爷,倒……倒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模样啊…… 等沈暖玉从安怡居请安回来,巧萍过来回话说:“荀爷刚才着人过来了。” 荀爷?是哪位爷? 沈暖玉不解的看向馨香。 馨香接过话来:“荀侍卫过来做什么?” 巧萍斟酌着说:“说遵照侯爷的吩咐,给奶奶送三两银子。” 馨香和巧慧听见这话,都跟着屏了一口气。 谁不知道自己奶奶刚进府那会,因的侯爷给了五百两银子,奶奶和侯爷大吵一架。 几个丫鬟注意观察沈暖玉脸色。 谁知道自家奶奶一笑。还以为看花了眼呢。面面相觑了起来。 沈暖玉心想高寒冷还算是个愿赌服输守信用的,开口追问:“银子收起来了么?” 第五十六章 春红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什么,给五百两银子,我没要?”沈暖玉不禁感到惊讶,“我为什么没要?” 五百两银子在这里简直是一笔巨款。 这会儿屋里只有馨香和沈暖玉两人。 馨香眼见着沈暖玉十分惊讶,压低声音解释了原委。 倒不是原主敏感装清高。 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别太早就对一件事情下结论。 “那时奶奶才嫁进侯府不久,去唐太太家参加酒宴,那日来了个西域女行商,因为办喜事,忌讳口角争吵,都图个吉利,唐家人不好撵出去,又不差一口吃食,就让那女商人入了散席。谁知道那女商人忒是能说会道,有心计的,趁人不备,混到了上席去,向各家太太奶奶们卖起了随身带着的耳饰。都是西域带来的便宜东西,却卖出了五倍十倍的价儿,但各家太太、奶奶们瞧着新奇,又都是不差钱的,大家凑在一起图一乐呵,又相互攀比着,也就都买了一些。” “……一个草编的耳钉,也要卖十两银子……见众人都要买,奶奶手里又没有余钱,在人堆里不买又不好,便先找个了净手的理由脱了身。” “只谁成想,那女商人盯上奶奶了,奶奶从净房出来,那女商人就在那等着,拿出几个丁香来,花言巧语百般的撺掇奶奶买。奶奶委婉拒绝了,只那女商人还不肯走,见没有要买的意思,就讹赖上了,竟是说奶奶偷拿了她一副耳钉,非要奶奶出十两银子赔补不可。” “可奶奶随身哪能带那么多银子呢,最后闹得唐家的人都知道了,奶奶是何等身份,唐家的丫鬟赶紧压下了此事,最后唐家的大管家将那女商人撵打了出去,暗暗压下了此事。只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许多人也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闹得好是没脸子……回家之后,二太太将奶奶叫到舒云院好是说了一顿,后来不知道二太太和侯爷说了什么,侯爷也没说劝奶奶,什么都不说,第二日直接就让人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 听的沈暖玉好是憋闷生气,问馨香道:“当日侯府同去唐家的还有谁?” 馨香回忆,“几位奶奶都去了。” 想来那女商人要不经人指点,怎么会专碰瓷原主。这事外人倒不一定做,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府里哪位奶奶撺掇的吧。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是事情过去的太久,到底是哪位做的,已无可查证。 等梳头的夏义媳妇过来,梳了头,上了妆,便过安怡居请安去了。 冯氏带了高涌新纳进府里的妾过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 老太太笑着摆手让人近前来,握过了那春红水葱一般嫩白的手,细端量着,笑着问了几句,然后评价说:“长得当真标致,安安静静的,招人疼。” 多大年纪? 十五岁。 叫什么名字? 春红。 沈暖玉想起来馨香说的,二爷高涌今年三十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从一言一行看,这春红是位冷美人。瓜子脸,皮肤白皙得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嘴唇略显得有些白,脸上没擦脂粉,只淡淡描了眉。衣服和头面,也都是顶新的,想来很得高二爷的心。 那春红侍立在冯氏身旁,安安分分的,不怎么爱说话,垂眸,水眸里没什么光彩。 老太太让众人散了,徐氏被三太太叫到微云院去,三太太脸色不大好。 沈暖玉余光看了看二太太,还好二太太没有叫她过舒云院的意思。 次序走着,冯氏给春红介绍说:“这位是三奶奶,这位是六奶奶,都是性情极好的人,没事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那春红依言给沈暖玉和小梅氏行礼。 小梅氏笑着点了点头,看看那春红,又看向冯氏,笑着说:“二嫂自来是性情极和善的人,春红妹妹多了位知疼知热善解人意的好阿姊照顾,是极好的。” 冯氏笑笑,便就握住了春红的手,看向沈暖玉和小梅氏,笑道:“终日里头困在家里,难得碰着这样一位标致的妹妹,有她陪着我在家里解闷,也是好的。” 小梅氏点点头,一笑。 沈暖玉扯了扯唇角,也做出个合时宜的微笑表情。 “到底是年纪小些,从未离过家,刚进府,有些不适应,我说带她出来走走,散散心呢。”冯氏又笑着说,仿若在解释这春红为何看着如此消瘦,脸上也淡淡的,眸子里带着股子忧伤,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般的。 “习惯了就好呢。”小梅氏笑着说,“我才进府的那会儿也是,说句没出息的话,想家,偷偷抹了多少眼泪呢。” 几人听了都笑起来。 “她也是喜欢画画的人,”冯氏握着春红的手,笑说:“三奶奶是极擅长画画的,暖风院里贴着的图可多着,有空你去那儿走走开开眼界。” 听的沈暖玉心虚。 那春红听了,倒是看了看沈暖玉。 两人对视上,春红微微福身给沈暖玉行了个礼。 沈暖玉回了个笑。 冯氏见了想,便对春红道:“等明儿你画了画,让三奶奶点拨你,经她一点拨,保准有进益的。” “二嫂不要捧我了。”沈暖玉笑着说。 - 中午,用饭的当儿。 在徐氏院里,大丫鬟敏珠拿来镶着红宝石的戒指服侍徐氏戴在食指上。 徐氏也来了月信。 “那馨香什么口风?”昨晚高潭回来的早,刚才被三太太叫去,徐氏还没来得及细问敏珠昨天下午的事。 敏珠摇了摇头,说:“是一块铁板,敲打不动。” 徐氏早猜到了一般,笑说:“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瞧瞧馨香,再瞧瞧喜兰。” 敏珠听这语气不大好,便更恭敬的递过筷子,低眉顺目道:“喜兰自来性子轻浮,仗着自己在丫鬟堆里长得极标致,就起了狐媚子一般的心。” 徐氏笑笑,也不接敏珠递过来的筷子,“我瞧着你到不次于她。” 听的敏珠霎时脸色大变,忙放下了筷子,跪在地上,起誓道:“奴婢对奶奶是一百个忠心,若要有一分一毫违背奶奶勾引爷们儿的心,我……我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徐氏扑哧一声笑了,拉敏珠起来,“你太心惊了些,我说你长得倒不比喜兰差,你倒想哪里去了。” 敏珠听这话才松了一口气,也勉强赔出个笑容,道:“奶奶太抬举奴婢,奴婢自己的容貌自己有数,自是不及奶奶十分有一的。” “这倒不然,”徐氏笑着说:“五爷房里那几个,哪个比得上你,正好今儿我来了小日子,不如晚上留你服侍五爷吧。” 第五十七章 偷不如偷不着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奶奶……”敏珠听了变了声音,握住徐氏的手道:“奴婢自小在奶奶身边服侍,心里只有奶奶,只要奶奶吩咐的,没有不从的,只这一件……”说着跪地叩头,“奶奶要念在昔日情分上,怜惜奴婢一分,也别把奴婢给五爷。” “瞧瞧,怎么还哭了。”徐氏拿帕子给敏珠抹眼泪,“既是你如此坚决,念在咱们多年相处情同姐妹一场的份儿,我又哪能勉强了你。” “奶奶仁慈。”敏珠心下稍安。 徐氏再次拉她起来,放下了戒备,也叹了口气,说些心底里的话:“这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自我记事时起,家里就是左一个姨奶奶,右一个姨奶奶,就拿前年父亲才纳进门的那个,还不及我大呢……” “从四爷的事看啊,我倒也是想开了,爷们都年轻气盛,哪个不是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做娘子的,再是拦着防着能怎样呢,说填一房,拦得住么?” 轻笑了笑,“倒不如放宽心些,由着他们的性儿,要有钱,填个十房八房的进门能怎样,我照样不是她们的奶奶,她们谁敢在我面前炸个毛试试?” 虽是如是说,只心底还有所期待,“爷们儿也都是孩子心性,是不是都这个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当年侯爷在外面养外室的时候,怕也是这样想的,浪荡够了,倒也觉得没意思了,看看现在,院里连个妾,连个通房也没有,沈氏倒是个会坐享其成好命的,谁看着不羡慕。” 敏珠劝慰道:“五爷再怎样,也没侯爷当年那般……奶奶该宽宽心。” 徐氏冷哼一声,看高潭看的透透的,“他是没有侯爷那般权势,若有那般的能耐,只比侯爷更甚,届时把我休了也未可知!” 敏珠不好再劝,拿过碗去,帮徐氏盛饭吃。 徐氏舒了一口气,接过碗来,“所以你要愿意在五爷身边服侍,我亲自替五爷张罗,绝不能让五爷走四爷的路,自己就偷人,要那样,我的脸面往哪搁!” 敏珠摇头,“奴婢是奶奶的丫鬟,只服侍奶奶一个人。” “这是你自己说的,五爷要心刺挠,私下里纠缠你,你大可告诉我。只丑话可说在前头,我的院里绝不许出喜兰那等贱蹄子,要真出了,我可不是四奶奶那么好性的!” 敏珠听了,垂着头为徐氏添菜,应声道:“奶奶放心,奴婢绝不是喜兰那样的人。” “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徐氏真情实意的笑了,拍拍敏珠的胳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我就留心为你物色好人呢,你要瞧着外院哪个好,只也和我提。” 敏珠赔笑说:“奶奶说什么呢,怪难为情的。” 徐氏笑笑:“有什么难为情的,难不成你一辈子不嫁男人了!” 服侍徐氏吃完了饭,敏珠出来,招呼小丫鬟进去撤盘子。 外头的天很好,万里无云,又旷又蓝。 敏珠抬起头来,轻轻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升起来,落入眼底却成了迷惘。 这些年了,她自认为忠心耿耿,徐氏吩咐下来的事,无论好坏,没有不尽力而为的,从不曾有过二心。只是今日,徐氏却拿言语如此相试,竟无丝毫信任可言…… 敏珠摇摇头,笑了,笑容发涩。 暖风院,吃完饭后,沈暖玉就在书房的大躺椅上歪着,《列女传》上面的字认完了,她便起身,在原主的书架上随便抽出本书。 琴棋书画,原主样样精通。 琴,除了在现代时,有年暑假去她母亲家过,她母亲看朋友家孩子不是弹钢琴就是玩吉他,甚至是比赛得了奖的,相比之下,虚荣心加攀比心作祟,给请了老师,逼她学过一段古筝外,棋,书,画,哪样也是拿不出手的。 想想上午冯氏说的话,又想想那位春红姑娘。 怕是早晚得在人前露馅,到时候怎么办…… 叫馨香进来,试着问:“我的琴呢,收放在哪里了?” 沈暖玉心里默念原主弹的是古筝。 只等馨香将古筝抱过来时,沈暖玉会心笑了。 有几年没弹过了。缠好了义甲,坐在案前,像模像样的摆弄了一会。 弹《高山流水》。 当初每天练七八个小时,练了暑假和寒假两个假期,考八级,从她母亲那里得一万块钱鼓励金。 馨香在旁边听着摇了摇头。和以前相比,总觉得差了许多。 等沈暖玉鼓足勇气提笔写字时,馨香在旁又摇了摇头。 怎么奶奶写的字,连她都不及了。 只也是暗暗叹气,怕自家奶奶听见了灰心。心里又不禁想,奶奶也怪有承受力的,要换做是她,把所擅长的东西都忘了,重新学起,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奶奶还整日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呢,大和以前不同,难不成是侯爷近来对奶奶上心了,奶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下棋也可以学,只是画画,沈暖玉天生没有画画的天赋。她是属于画什么不像什么的那种类型的。 写了一下午字,累得眼花,胳膊疼,沈暖玉歪躺在椅子上吃点心的当儿,巧萍进来禀:“二太太着人来请奶奶去舒云院。” 听的沈暖玉心里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问:“知道请我过去因什么事么?” 巧萍摇摇头,“传话的小丫鬟什么也没说。” 二太太忽然让去舒云院,准是出了什么事。屋里馨香,巧慧听了,都没说话,只却感觉屋内气氛瞬间紧张压抑了起来。 见几人这样,沈暖玉也就不好表现出紧张来。重新整理了裙衫,昀了些脂粉,打扮的规整无可挑之处,仍旧带着馨香和禾儿出门。 舒云院门口,摆着两株盆装的芭蕉,每日由人精心打理,又是夏日里,长势甚好。 院内压抑,几个小丫鬟侍立着,一声没有。 沈暖玉进屋时,二太太正坐在堂屋,谭婆子在旁站着。 不知道谭婆子又和二太太汇报了什么,让二太太又要迁怒于人。 但猜测应该还是高宜娇的事。 行了礼,二太太看了看沈暖玉说:“孩子送出去了,你倒是没事人了一般。” 沈暖玉默默听着。 二太太见又是这副扎一锥子不带吭声的模样,侧过头去,叹了一口气。 沈暖玉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既然相看两生厌,不如发话让回去。 “去桂香院准备些玩具吃食,明日让人给娇姐儿送去,我不说,你倒也不想着。” 言外之意也有提醒大长公主府里的人,该送孩子回来了的意思吧。 沈暖玉应声。 二太太半日里头没说话后,又询问了一句:“才五太太过来,提那么一嘴,说是你兄弟和牛家的孩子闹了不愉快,回家去住了?” “听说是回去住了。”沈暖玉以为二太太又要训人,只没想下话却说,“沈家离学馆远,没必要来回折腾,亲家太太不在身边,你当姐姐的要多上心些。孩子们心性不定,闹了别捏也是常有的,让洋哥儿帮着调停调停,别两处里跑了,耽误学业。” 二太太竟是个热心肠加直心肠的人么…… “再有,明儿是柳家老太太的周年了吧,才柳家着人过来了,你也回去瞅瞅吧,烧几张纸,尽尽孝心,谁没有那一日呢……”二太太说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沈暖玉知道说的是原主的外婆,屈膝行礼,“儿媳多谢母亲体恤。” 提到生死,二太太摆摆手,示意沈暖玉坐,脸上柔和了许多,“要是留你,你便住一日吧。” 第五十八章 尴尬的演技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从舒云院出来,竟第一次觉得二太太这个婆婆还不错。 严厉在了表面上,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柳家派来的媳妇到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完安后,也到暖风院走了个过场。 见了面亲亲热热的唤沈暖玉:“大姑娘。” 按着原主未出阁时辈分叫的,显得更亲近一些。 巧萍和巧慧两人送那媳妇出府。 等剩馨香和沈暖玉两人时,馨香没需沈暖玉问,就先给解说了起来。 来的这位是原主大舅妈的陪房——秦宝媳妇。 柳家那面,原主的外公还在世。柳老爷子早些年入了文渊阁,是孝宗一朝的领袖型人物。近年新君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柳老爷子渐渐失了权,也因年岁大了,现在致仕在家,开启了退休生活。 原主有两位舅舅,三位姨妈。 大舅舅叫柳文元,二舅舅叫柳文山,两人以前都在吏部任职,自从原主的外祖母去世后,在家服丧守制。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柳老爷子从文渊阁下来以后,柳家大不如从前。 另外原主和柳家之人,都不大亲近。 按馨香的话说:“……至亲也在走动的,许多年不联系,奶奶和舅老爷们也都生疏了。” 沈暖玉点点头,心说:生疏了好,生疏省了多少麻烦。 丫鬟这面,除了苗儿是后买的,巧慧,巧萍,禾儿都是柳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柳家,一听说要回去,都高兴得了不得。 “馨香姐姐势必要跟过去的,巧萍和巧慧只怕是也得回去,那马车里至多能装三个人,我怕是回不去了。”禾儿私下里和苗儿说,语气很是黯淡失落。 苗儿道:“要不要和奶奶提提,左不过馨香姐姐家不在那里,让她看屋子,你跟着回去不就得了。” 禾儿听了,小跑着说:“那我先和馨香姐姐商量去!” 馨香听了,很是为难,奶奶失忆的事,别人不知,她势必得跟在奶奶身旁提点着的。 “姐姐,我给你打洗脚水去了!”禾儿一门心思想回去。 洗脚水打来,禾儿坐在小脚凳旁边,手托着下巴看着馨香洗脚,笑着说:“姐姐也别为难,我回不回去都行,我给我爹和兄弟各做了双鞋,要我回不去,还劳烦姐姐帮我捎回去。” 还懂得以退为进。 馨香一时倒想不起来禾儿多大了,温声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禾儿马上脆声答:“十三!”见馨香要洗完了,又立起身递擦脚布。 这时听外面小丫鬟的问安声。 侯爷过来了! 馨香忙擦了脚,穿上鞋往外走。 禾儿立在门口,满眼希冀的望着馨香的背影。 屋里沈暖玉正在品尝糕点,下午在桂香院为高宜娇收拾吃食,发现了两样好吃的,她拿回来了些。 这会听外头有人给高寒冷问安,忙拿帕子擦了擦嘴,将糕点塞进抽屉里,立起身来。 高凛西进来时,发现沈暖玉是从书房出来的,以为她正在练字,便问:“我打扰你了?” 可不是打扰她吃东西了。 沈暖玉口是心非的摇头,“没有。” 进了书房,两人也如平常夫妻般聊几句家常。 高凛西负责问,她负责答。 “白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高凛西一时好奇她都做什么。 呆着,躺着,玩,吃零嘴。沈暖玉想他每日天不亮就上早朝,太阳落山才回来,有时候还要在书房加班,就想说这些话眼气他。 “笑什么?”高凛西就见着沈暖玉在看着他笑,想憋回去又明显是没憋住,便就凑近了她一些,直看着她眼睛问。 沈暖玉摇摇头,回答刚才的问题:“早上去安怡居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侍候到巳时初左右,回来看一会书,吃午饭,下午……晚上侍候完祖母和母亲吃饭,然后妾身也回来吃晚饭,和侯爷相比,妾身过的好清闲。”说毕,微微低下了头。 其实这样讲来,倒觉得这一日过的真是清闲。 只真过下来,又不尽然。 高凛西并不觉得轻松,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是怎样的脾气,他作为孙子,作为儿子是了解的。 高凛西又看着她似笑非笑,不说话了。 书房内静悄悄的,插在烛台里的蜡烛柔柔的缓摇着火焰。 一切都在放缓,包括呼吸声,脉搏跳动声,鼻息挨近侧脸上的细小绒毛微微的摇动声,带着些暧昧般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他固在怀里,他轻摩着她的手,以及食指上的戒指,声音里保有几分克制的理智,“还有几日才走?”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他,先以为问的是还有几日去柳家,明日就要去了啊……还好他摩挲戒指的动作让她回过了神,不至于说没有脑子,让人觉得涉世不深的话。 想想他什么都知道,禁不住红了脸,压低声音嗫嚅不清着:“一般是七日,今日是第四日。” 想趁此机会和他提议,不若把他养的外室接进府。她保准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好好的待那些娇花。 只是话到嘴边几次,竟都没说出口。 “有话要说?”高凛西见沈暖玉欲言又止。 沈暖玉头脑发聩,一咬牙,一屏息,说了。 “有件事一直想和侯爷商量,怕说出来侯爷觉得妾身多事,惹侯爷不高兴。” 她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和他说话。 高凛西想其实也好,将事都憋在心里,不如有效的沟通。 沈暖玉见高凛西点点头,有鼓励她说下去的意思。 “侯爷在外面……妾身在这屋里住总是做噩梦,侯爷不来的时候,妾身都是让馨香陪在里屋才能睡着觉。” 话说出来一半,沈暖玉来了个极速大转弯,自己都鄙夷自己没志气。 怕高凛西误会这话有暗示他多来暖风院住的意思,沈暖玉忙又补充,“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府里的院子这样多,能不能换一个院子住。” 高凛西紧了眉。 “妾身又让侯爷不高兴了。”为了换个窝,沈暖玉也是豁出去了,暗处里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泪腺有反应了,轻抓过他的衣袖,抬眼看着他试说:“先时是侯爷让妾身说的,妾身说了又惹侯爷不高兴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怎么办才好呢……” 高凛西的眉毛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着她红了眼睛,又觉得很些好笑:“好端端的,哭了?” 沈暖玉很迷惑他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当真后悔一时冒失了。忙用袖子抹了眼泪,转可怜兮兮的哭脸为笑脸,“侯爷吓的。” 说完,就转移话题,脱离他往书房外走:“妾身给侯爷倒茶喝去。” 高凛西半含笑的看着她。 沈暖玉转过了身,就暗吐了一口气。 她这是什么茶女路数啊,别说看的人,演的自己尴尬癌先犯了。 下次再不能这么冒失。和个涉世太深、经验丰富,什么都懂的男人玩这些小九九,不是无畏,是无知。 第五十九章 沟通障碍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馨香见自家奶奶红了脸,拿手掌扇风走出了书房。 沈暖玉拿起了茶杯,馨香忙在旁执杯,看看自家奶奶脸上的光景,应是和侯爷相处的还融洽,又想想禾儿期待的眼神,便低声道:“奶奶,明日去柳家,禾儿也想跟着。” “行。”沈暖玉点点头。 她想禾儿想回去就带她回去,那小丫头不错。 馨香迟疑了下,知道自家奶奶又是把府中的规矩忘了,解释说:“侯府不比别家,奶奶出门,许多双眼睛盯着呢,二太太自是不希望奶奶太铺张的,更何况为的是烧周年回去的,再有,调用马车得提前和账房报备。” 沈暖玉心说:多带一个人而已,哪就那么严重了。那日去周家给高七爷下小茶礼,还有人骑马在前开道呢,那张不张扬,不也没事…… 馨香见自家奶奶不为所动,有些为难。 这时高凛西走出来,询问:“怎么了?” 馨香如看见希望了般的,拿眼睛看了看沈暖玉。 见自家奶奶没反应,馨香干着急,一斗胆,就将禾儿想要跟着去柳家的话学了。 “明日去柳家?”高凛西显然还不知道。 沈暖玉点点头,笑着解释:“明日是妾身外祖母的周年,母亲准予妾身过柳家去了,妾身以为侯爷知道了,就所以没再对侯爷学。” 高凛西点点头,说:“那就领着吧。” “只一辆车里装不下四个丫头。”馨香笑着提醒,“前一段日子各房出门太破费了,三太太便定了个规矩,凡是出门,要走公中,调度三辆及以上马车的,要提前一日到账房报备的,这会怕是来不及了……” 沈暖玉也就听明白了,想想沈大爷去常州考试的前车之鉴,心知高寒冷是不会为她动用一点特权的,垂了头,也就不指望他了。 动用公中的要提前报备,那自掏腰包不就行了,沈暖玉想到昨日赢的那三两银子。 高凛西见沈暖玉微垂了头,并不说话,想想自从她进府里来,竟从没有求过他,一次口都没开过。 “让禾儿跟着吧,多一辆马车而已。”高凛西看向馨香吩咐。 听的沈暖玉不禁抬头看了看他,有那么几分不可思议。 “嗳!”馨香忙屈膝应声,脸上带着意外的欣喜。 晚上,躺在床上。 大致八九点钟,沈暖玉躺着没有困意。 高凛西也没睡,侧过头来和她说话,“平时都做什么噩梦?” “既是噩梦,妾身又哪里敢回想。”沈暖玉直觉得有点编不下去了。 高凛西听了,半天不说话,一时伸过胳膊,“过来。”示意她枕在他臂弯处。 沈暖玉抱着离他越远越好的态度,笑着摇头,“妾身怕把侯爷的胳膊枕麻了。” 高凛西听了,把他的被子往她那边一裹,又从底下抄出她原本盖着的被子,两个人就那么同衾躺着了。 揽过她的腰,果然让她枕在他手臂上,闲看她的一举一动。 沈暖玉既觉得热,又觉得不自在,余光看着挂在里面锦上添花纹路墙面上的荷包摆件,垂眼不说话。 高凛西也不再说话。 夜渐渐的深了,因他什么都没做,她的防备也就渐渐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了眼睛,也就快要睡着了。 高凛西平躺着,他在想先时沈暖玉的话。 去岁他才从岭西回来,和兵部交接,统计各将士军功,军饷,阵亡士兵安抚,庆功宴……大大小小的事情,整日里忙。 偏偏又在那时候,圣上赐婚。因是赐婚,婚礼一应事宜外有司礼监和礼部承办,内有自己母亲和三太太在操办。 当时也有人来遵循他的意见,问新夫人住在哪里。 高凛西想了又想,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怎么说的了。 后来在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的当儿,倒是老太太开的口,说还将新媳妇安置在原屋,问他行不行。 当时三太太也在旁,解释说,风水先生给看过的,说她的八字冲着东面,在东面住不好,西面虽有几个院子,不是太紧巴,就是太旧了,需要些时日修缮,亲迎的日子又在即,不若就还住原屋,问他好不好…… 高凛西轻翻了个身,看看躺在身侧眉宇微蹙的人,抚了抚她的头发,放柔了些声音,商量说:“想换个院子住么?” 听这话,沈暖玉忽然精神了起来,睁开眼睛,发现两人脸对脸躺着,也就是咫尺距离,“妾身都听侯爷的。” “都听我的?”夜深了,让人卸了平时惯常维持着的伪装,听着那带着睡意的温软声音,某处动了动,他笑着,喉咙微滚。 沈暖玉点了点头,眼睛一时发亮,她想起了在桂香院旁边的那个院子,挨着个小亭子,后面是平坦宽敞的草坪。 要能搬到那里就好了。沈暖玉暗想,便就抬眼看着他,说话之前,不总得先保持个礼貌的微笑么,“侯爷,妾身想……在桂香院旁边……” 高凛西已经挨近了些,对着她的耳朵,声音由醇厚到暗哑,转变的过程就在那么一秒钟,他说:“你自己说的。” 沈暖玉往后躲了躲,想:还没说完下话呢,高凛西已经猜到她想搬到桂香院旁边那院子里了么。 点头一笑。 结果他以为是默许。 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接触。 在漫长煎熬过程中,沈暖玉才反应过来,懊悔自己说错了话。 除了没到最后一步,别的什么该做的都做了。 不比那日,现今她是清醒着的。 胶着着,衣衫不整,脸和煮熟的虾子有得一拼,见过猪跑是往往不够的,狼狈可想而知……被他拥在怀中。 排斥的滋味,如海浪般的,一荡一漾的涌动着,仿佛闻到了大海的咸腥。她希望有一条船,能接她回到现代的家…… 第二日清早,还如往常一样,起来准备他上早朝的事。 他上早朝穿的常服是清早才送过来的。 以前他并不在暖风院多住,一月一两次,所以暖风院并不预备他的衣物。 每次都是荀穆着人事先回书房取来衣物,早上着小丫头送到里面来的。 今日按例是如此。 他里面穿着白色盘领的中衣,外面套袍子,绛红色的,前后补子上有彩绣。看了半天,没看出上面绣的是什么,像狮子。 在后帮他上衔玉的革带时,沈暖玉有些好奇的问:“侯爷的公服真好看,上面绣着的是什么?” 大齐启元年间已经明确了官员胸背花样,公、侯、驸马,用麒麟。 高凛西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就像昨晚没想到她红着脸,在他身下那未经世事的样子似的…… 回头看了看她,眼睛里澄澈如水,和昨晚一般,是真不知道? “既然喜欢,由你保管如何?”每天早上,由人从书房往暖风院送衣服太麻烦了,高凛西决定把他的朝服拿这里一部分。 第六十章 拦路的女人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侯爷说的是公服么?” 沈暖玉孤陋寡闻,以为他们官员上朝穿的衣服,以及头上带着的圆角乌纱帽,只有一套。 结果从高凛西话里话外得知,他有十几套上朝穿的常服。 “怎么这样多呢?”沈暖玉不敢置信。 想想在现代上学那会,从周一穿到周五,几乎日日穿着的校服,夏装,秋装加起来,每人才不过三四套而已。 高凛西听这话便想,沈段泽当官时,尚服局每年不发朝服? 转念才想到,她那时才四五岁,后来搬到常州,不知事也是有的。 对她解释说:“袭爵有些年头了,每年尚服局都有发补。” 他十六岁那年袭爵。 等高凛西向荀穆交代完马车一事,又交代把衣服拿暖风院几件时,荀穆大吃了一惊。 看来自家爷是预备在暖风院常住了! 即使是去为原主外婆烧周年,去安怡居请安时,依旧不能直接穿素色的衣服。 等到柳家时要再另外换衣裳,丧气不能让侯府沾染了,这是规矩。 而且平西侯夫人的身份,出门在外,不能没有排场,又不能铺排太过。 夏义媳妇今日给她上的是金髻,头发盘得很规整,身上首饰,从上到下,无一不精致。 然后得到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点头应允,才出门。 二门口已经有马车预备下了。 荀穆竟然等候在那里。 远远的见到沈暖玉,便躬身行礼。 “荀爷!”跟在沈暖玉后面的巧萍,禾儿等人无不惊讶,又带着欣喜激动:“不会是荀爷送咱们吧?” 因荀穆跟在高凛西身边久了,许多高官见了他也给几分面子,私下里都尊其为爷。 沈暖玉站定后回了个微笑,听荀穆说:“侯爷吩咐,让属下护送奶奶去柳家。” 结果荀穆骑马带人在前开路,沈暖玉所乘的四乘大轿在中,后面扈从着两乘小轿,因路程不近,都套了马,馨香和巧慧坐一乘,巧慧和禾儿坐一乘。 因未用侯府执事,在百姓眼里,倒看不出是公侯谁家。 只是荀穆在前开道,在在朝为官的人家眼里,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日是个阴天,但却并没下雨,难得凉爽。 荀穆坐在马上,悠闲的开路,余光看看街景,两旁卖什么的都有,好不热闹。 过城西时,正遇上西城兵马司的人查街,离老远见着一群快役挡在前头,用木栏杆设了个闸口。 在高凛西身边近身服侍多年,荀穆也耳濡目染,被熏陶出了不争不抢不张扬的性子来,摆手示意身旁跟着的侍卫,放缓马速,预备随时停下接受兵马司的人检查。 前头西城兵马司的属官也瞧见了渐渐行来的人马,最中央主人乘着的是京城时下流行的幔子璎珞四人抬可套马的轿子,身后面跟着两乘小轿,前面四人骑马开路,说张扬不张扬,说低调又不低调,着实不好判断身份。 “近日应天府一带出了越狱要案,严防囚犯逃窜藏匿,所有车马人等一律停下接受例行检查,准备好户贴,没有户贴者不许过城西!” 沈暖玉坐在车里听外面人说话,略微将车窗掀起一条缝,看看外面的光景,倒像是看民国剧里演的那样,一行行路过的百姓排成行,拿着类似于身份证的户贴,等着接受检查,好过闸口。 “你的户贴呢?” “官爷,这又不是出城,小人今早上走的急,忘带户贴了……” “告示贴好几天了,没有户贴不准通往西城!赶紧退后,要么去衙里开帖本,要么回家里取去,后面一行人等着呢,别耽误事!” “去衙里开贴本得花二钱银子呢,小人哪有那闲钱,您通容则个……” “不是,我跟你在这磨牙呢!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怕不是那逃犯!” 沈暖玉坐在车里,心想着馨香自来办事周全,她的户贴,应该给带了吧。 后一辆马车里,馨香很是着急,她哪里知道这两日出门要带户贴了。 掀开窗幔摆手示意前头开路的侍卫过来。 那侍卫看了看荀穆,得到荀穆点头应允后,下了马,小跑着过来了。 馨香压低声音吩咐:“告诉你们荀爷一声,奶奶的户贴和我们几个的准户贴都没带,讨你荀爷的示下,是现在派人回去取?还是另有法子过去?” 那侍卫又跑回去和荀穆传:“馨香姑娘说她们没带户贴。” 荀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立直了身子,将揣在自己怀里的户贴掏了出来,稳妥起见,又从茄形荷包里掏出来一两银子,吩咐个侍卫就近去衙里办个临时的贴来用。 接银子那侍卫心里直觉得荀爷办事太是拿稳,荀爷的脸就是通行的户贴,兵马司里的哪个属官不认得,还至于去办什么临时的贴。 没行特权先过,在后面排起了队。 荀穆亲自下马来,到沈暖玉马车前,隔着帘子解释:“前面的人多,得稍等些,还请奶奶担待些。”他们爷也是个不愿意行特权的人。 沈暖玉觉得无所谓啊,在现代的时候,做什么事不得排队。现在坐在马车里排队,和别人相比,她已经是享受VIP的待遇了吧。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左右。 排到了她们。 那属官认出了荀穆,忙陪笑着说:“竟是遇上了荀爷,好巧不巧,您也不早开口吩咐,我让他们先给放行啊!” 荀穆将自己的户贴递了上去,脸上是不近不疏的表情,道:“那麻烦大人了。车里是我们夫人和随身跟着的几个丫鬟,需要另看看户贴么?” 兵马司的属官赔笑说:“岂敢、岂敢!这都是夫人和荀爷体恤了,原按规矩,我们提前就该放行的。”说着,就连忙摆手让开闸口。 荀穆道:“我们夫人特意吩咐,前面几十人等着呢,不让抢过,看乱了秩序,车马有失,伤着了百姓。等也就等了,也不想让你们难为,体恤你们巡查辛苦。” 那属官赔着笑脸,退让到道路旁,在沈暖玉的四乘大轿路过他身旁时,躬身说:“多谢夫人体恤。” 后面跟着的小轿里,馨香和巧萍相视一笑,巧萍压低声音对馨香说:“今儿还得回是荀爷送咱们!” 话音还未落,就听后面有个粗中有细的声音阻止:“且慢!不是都验过户贴才让通过的么,这几辆车里的人查过了么,就这么放行了?” 荀穆寻着声音,回头看过去,待看清那人时,就觉得今日这差事,难办了。 哪来个多事的!平西侯府的马车也敢劫,兵马司的属官一时都看懵了。 第六十一章 周年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荀爷?”说话那穿袍子,男人打扮的女侍卫下了马,一面摇着手里的马鞭子,一面朝荀穆走来,嘴角向上扬起,话语里丝毫不掩饰嘲讽,“几年没见,荀侍卫都混成爷啦?你成了爷,你家侯爷算什么,你俩按兄弟论啦?” 听的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看向那侍卫打扮的女人! 什么来头? 敢这么说话,不禁看向其家主人乘的那辆车,车周围挂着摇旌,原来是平南侯府的车! 车里沈暖玉亦是好奇的,透过窗帘旁的缝隙往外看,只能看到说话那女子的侧半身,看不到正脸。 就见着那女子和荀穆面对面站着,大致到荀穆肩头,穿着黑色窄袖的袍子,头发编成了股,在脑后汇成个马尾辫,做男子打扮。 原来这时代也有女性能活得这么恣肆洒脱! 听口风是连高寒冷本人也不惧的! 沈暖玉直了直腰,受到鼓舞了般的,不顾敌友,真想下去和她握个手,讨问讨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荀穆平静处之。仿若没听见那女侍卫话语里的刺,只是吩咐马夫驾车继续赶路。 反倒是那女侍卫觉得打在了棉花上,真个没趣,冷笑了笑,挡住荀穆去路,“几年不见,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 “好久不见。”荀穆皮笑肉不笑,心里怪到出门之前没看黄历,这会竟然碰上自家爷的对家和这讨人厌的蛮子。 荀穆这人好比那灶上烙了七天七夜没放盐的锅巴,干干巴巴无趣的掉渣。那女侍卫也不愿意和他继续说话,扬眉对旁边兵马司的属官道:“不敢查侯夫人的户贴么?” 说到属官心里去了。 “爷帮你这个忙!爷是女的,不忌讳那些!”女侍卫一甩手上的鞭子,更有气势了起来。 走到沈暖玉所乘的马车旁,先抱拳扬声对里面道:“先时见夫人排了一刻钟的队,就知道夫人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会替兵马司里的人验验夫人的户贴,冒犯之处多有见谅!” 沈暖玉暗赞:好洒脱爽朗的姑娘! 一时都忘了她手头上没有户贴的事了,应声道:“那有请。” 有请?这一声温温柔柔的有请,倒把女侍卫听的一怔。马车里这女人看不出软硬张来?不知道这是故意刁难怎的,还有请? 女侍卫回过神儿,清了清嗓子扮做冷酷无情样,大阔步走到了车帘前。扬起胳膊要掀门帘时,被荀穆一个剑鞘拦下,沉声理智道:“请你放尊重。” “今儿是我们姑娘回娘家的好日子,爷不想见了血,断不是怕了你!”说毕,来了个健步转移,一溜烟转到车窗旁,一把掀了窗帘。 沈暖玉端坐在车里,正想看看这女侍卫长什么样。 这会窗帘被掀开,她侧过头来,不但不躲,反而和那女侍卫对视上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僵了那么一秒。 直到沈暖玉回过神来,朝那女侍卫友好的回了个微笑。 女侍卫掀起窗帘的手微微一滑,窗帘重新遮住了车窗。 这时去衙里办临时户贴的侍卫也已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兵马司属官再不敢不放行。 等平西侯府和平南侯府的马车相继过去后,那属官还心有余悸,暗处里松了一口气,用袖角擦了擦鬓边的虚汗。 两路车马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进了一条胡同,平南侯府马车里的主人才开口说话:“你太放肆,才回京城,就给我惹事。” 那女侍卫没了刚才自称爷的那股闯劲,反差的笑说:“难道姑娘不好奇平西候的新夫人长什么样?” 车里面的人不往下问。 那女侍卫心里有事搁不住,强憋了一路,临到平南侯府门口了,终于憋不住了。 “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姑娘不问问比当年永福郡主如何?” 车里面的人依旧不说话。 过了一会进府,那女侍卫又忍不住说:“姑娘猜不着先时那新夫人对我说什么?”自问自答,哈哈笑道:“竟然说:‘有请’掀开帘子不生气不说,还盯看着我笑,你说她缺不缺,会不会是个脑袋不好使的!”说完,自己一个人笑的更甚。 马车里的人没笑,倒把坐在前头赶车的马夫逗笑了。湘云侍卫可真招笑。 - 快到柳家时,又和原主三姨妈的马车走了个对头碰。 互礼让了一番,还是让沈暖玉的车马行在前面。 到了柳家门口,早有一班人等着迎候。 沈暖玉下了马车,原主的三姨妈柳之婉便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端详着,笑说:“一年未见,玉儿清减了,也成熟了。” 馨香在旁边暗暗伸了三个手指头。 沈暖玉瞧着面前这中年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旁观者清,总觉得和原主长得有那么点像,就试着唤她:“三姨妈。” 这头原主的大舅妈和二舅妈,柳家几个姑娘,也都迎了出来。叙了一番寒温,引沈暖玉和柳之婉去厢房更衣。 馨香把预备好的衣服包拿到厢房,巧萍,巧慧在旁服侍沈暖玉换衣服。 身上换了素色料子的对襟衫,头饰也相应减了两件。 换好了衣服,沈暖玉对几人道:“你们也都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弟吧,也都一年多未回来了。” 几人感激的应了。 这时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大老爷和二老爷上坟回来了。” 原主的大舅母潘氏和二舅母李氏听了便道:“那咱们也去荣子堂。” 按照辈分,沈暖玉跟在三姨妈柳之婉后面,一同往荣子堂走。 柳老太爷已经立在堂前不知多久了。细高条的个,单瘦的身子,穿着宽大的藏蓝色袍子。山羊须全白了,迟迟的盯看着案上的牌位,一句话都不说。 几个媳妇进香,老太爷站在旁边也不走。 进过了香,潘氏,李氏都劝老太爷:“父亲,您回去吧。” 柳之婉上前来要搀扶老太爷:“父亲,您要保重身子,回去歇养着吧。” 老太爷点点头,忽然想起来,眼睛一亮,问:“你二姐回来了?” 说的是原主的母亲。 柳之婉怔了下,随即笑着说:“二姐在常州呢,她身子不好,受不得长途奔波,玉儿过来了。” 老太爷听了,眼睛黯淡下来。叹了一口气,“玉儿来了,哪呢?”拉长了声音,有点颤巍巍的问。 沈暖玉便适时走过来,屈膝给老太爷行礼,唤:“外祖父。” “起来,快起来。”老太爷拍拍沈暖玉胳膊,让她起来。眼睛有些花,微觑了觑眼,略发黑的唇颤动起来,握着沈暖玉的手,慈爱的笑说:“你母亲小时候最懂事了……” 原主长得很像她母亲。 第六十二章 吃饭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跟着柳老太爷去书房。 柳老太爷用略是浑浊的嗓子和沈暖玉说原主母亲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阿公在地方任上,你阿婆肚子里又带着你三姨……阿公那时候一个月的俸禄少得紧,扣除给衙门三班六房发的,手里哪还有钱,你母亲懂事,知道体谅人,才七八岁,就帮你阿婆操持家务……” 从谈话中,沈暖玉得知,柳老太爷是外省寒门出身,穷人家孩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走科举取士之路,步入了仕途。 从地方芝麻小官,一路节节高升,走到了文渊阁大学士,稳坐武宗、孝宗两朝肱骨之臣。 年轻时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沈暖玉坐在小杌子上,眼看着现如今风烛残年,平易近人的老人。 因为仕途之路走的着实辛苦,朝堂上的肱骨之臣当的着实不易。 所以对自己辛苦经营得来的名利,尤其看中。在原主的父亲沈段泽遭诬陷触怒天颜,被流放岭南之时,柳老太爷为求自保,和原主的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您喝茶。”沈暖玉作为后来者,只选择聆听着,时而帮柳老太爷续好茶水。 “你母亲终究是怨我的,你阿婆临走……”柳老太爷叹息,“她临走时啊,心里那个结都……”摆摆手,不往欲下说了。 沈暖玉找不到合适的话往下接,亦不愿意用一些话来敷衍老爷子。 “丫儿在侯府过的还顺心?”提起这个话题,柳老太爷话语里的伤感总算散了些。 “侯爷对我很尊重。”想想昨天晚上,沈暖玉觉得自己有些口是心非。是白天的时候还算尊重。 “那就好。”柳老太爷评价高凛西,“到了一定年岁,都成熟了。想当年忒是煞人,”见外孙女在屏息听着,怕再吓着了孩子,老太爷调整着说,“谁还没年轻过,谁都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现在好了就好,对我们丫儿好就行,武将之家,没有那些弯弯绕,繁文缛节还少些?” 沈暖玉心说:您还真不了解那所谓的武将之家,繁文缛节少些? “倒是少些。”她又笑着睁眼说瞎话了,同时也好奇柳老太爷的话里有话:“才阿公说的,侯爷年轻的时候煞人?”按老人家口里的称呼他。 “无非就是些打打杀杀,盛气凌人了些,现如今经历的多了,也就沉稳了。”柳老太爷想起了高凛西十五岁年时武举第一名,年轻时正经张狂无恐的那几年。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原主的大舅母潘氏着人来问:“大太太着奴婢来讨老太爷示下,问在哪儿摆饭?老太爷可同两位老爷一同用饭,表姑娘在哪里吃?” 柳老太爷摆摆手,“我还在我屋吃,不和他们掺合,玉儿过去吃。” 丫鬟应声去了,柳老太爷又对沈暖玉说:“我吃的饭食你们年轻的都不爱,好不容易回来,不可委屈了,丫儿过你大舅妈那里和她们同吃去吧。” 沈暖玉挺喜欢听老爷子说“丫儿”这个称呼,亲切。站起身,给老太爷行了礼,才从书房出来。 过柳家花厅吃中饭。 原主的两个舅妈性格差别很大,大舅妈潘氏爱说爱笑活泼性格;二舅妈李氏沉闷性格,有事往心里搁。 外加上原主的三姨柳之婉,柳家几个姑娘,围一八仙桌上坐着吃饭。 柳大太太潘氏给她夹菜,说:“你太瘦了,得多吃一些。” 沈暖玉爱听这话。 古代有守孝三年的期限,烧周年叫小祥之祭,过了这一天,可渐渐除下身上的丧服。 所以此时这一桌上,并不见什么荤腥。都是些斋戒的饭,只也不知厨子在哪请的,菜炒的真好吃。 打原主婆婆二太太的话来了,吃饭的当儿,大舅妈果然留沈暖玉:“难得回来,大姑娘多留一日吧,娘们几个多近一近。” 三姨妈柳之婉也说:“在侯府是当媳妇,回娘家是当姑娘,留下住一宿。” 沈暖玉心想不回去有不回去的好处,高寒冷这两日不知怎么的了,总往暖风院跑。想想觉得心烦。 吃完了饭,要午休。 大舅妈潘氏留沈暖玉在她屋里歇着。 二舅妈不爱说话,但心思细,知道原主是喜静的性子,这会笑着说:“大嫂屋前养的全是鸟,叽叽喳喳的,大姑娘睡眠浅。” 潘氏想想也是,便先派遣人,“还让大姑娘住未出阁时那屋,带两个麻利的人先去打扫。”安排完了,才想起来看沈暖玉,笑着,是征求意见的意思。 住哪儿无所谓。清静的地方更好。 沈暖玉笑着默许。 原主没嫁给高凛西的时候,在柳家待过一段,就住在柳老太太小佛堂的后面的校园。 一条小甬路通过去,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跨院,左右两边是修竹,环境很清幽安静。 天气发阴,没有太阳。 沈暖玉让馨香将躺椅搬出来。馨香一个人搬的吃力,沈暖玉就走过来和她一起搬。 “奶奶又失了身份了。”馨香抬眼笑着提醒。 沈暖玉站在她对面笑,也不松手,直到将躺椅搬到了廊子下,笑说:“又不是在侯府,这会就咱们两个,不算失了身份。” 沈暖玉躺在椅子上,馨香拿了个小杌子在旁边坐着,两人闲着聊天。 沈暖玉便问馨香认不认得上午拦路的女子。 馨香摇摇头说从没见过。 小院子不大,两边墙外都是竹林,竹叶横斜舒展进院子里。因平时鲜少有人过来,院墙下面长着一片一片的青苔。 “这里真清静。”沈暖玉躺的很惬意,一时想:“要是有钱的话,在人流不错的地段置办这样一个小院,前面开个小店,后面住人,有一份收入,生活富足,自由自在的,不和侯府里那些乌七八糟的女人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太好了?” 馨香仔细想了想沈暖玉说的话。心知道自家奶奶是一辈子没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了……可却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比当丫鬟伺候人好,她年岁也渐渐大了,如果奶奶肯尽力为她争取,给她找个好人家,她兴许能过上那样的日子,生的孩子不再做家生子…… 馨香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和自家奶奶分心的苗头。 “知道在京城买下一个宅子需要多少钱么?”沈暖玉问馨香。 馨香虽是土生土长的齐国人,只是久在内宅里,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第六十三章 流彩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下午去给原主的两位舅舅请安。 三年守制期间,两人都闲职在家。见虽见了,也不过是说些寒暄的话。问完她,转而问高凛西。 官场上的人,特别是吏部的人,都特别务实吧。 原主的二舅舅试图打听高凛西的喜好,沈暖玉心说:不是不想告诉你们,是真不知道。 “你太婆婆和婆婆身体可还好?”大舅舅又问。 “太婆婆身子硬朗,婆婆也还好。”沈暖玉有要走人的冲动。 临告辞时,两人又嘱咐了些话。 话说的虽然很委婉,处处表示为了她好,但却不太受听。 什么男人是女人的天……让她在侯府做好贤妻良母,伺候好高凛西,这样她才能好,侯夫人的身份,多少人梦寐以求一类话。 从二人的书房出来,沈暖玉就带着馨香往先时住的小院子走,怕两人对府上不熟,潘氏特别拨了两个丫鬟在后面侍候着。 才到小院子一会,潘氏又遣陪房秦宝家的来送小食,又说是潘氏请去那头坐坐,厨房煮了她爱喝的茶。 去了也是没话找话的尬聊,沈暖玉以她有些累了为由头,婉拒了。 秦宝家的过潘氏处传话,李氏也在,两人都是见怪不怪了的。 “她不来不来吧,礼是尽到了,她自来性子淡。”李氏说。 潘氏道:“听说高家老太太生日宴那天,平西侯当众握着大姑娘的手写字了!好不羡煞旁人!” 李氏自来消息不比潘氏灵通,这会听着,也好是惊讶。 潘氏道:“这几日我见大老爷愁眉,说是唐家老爷新升了吏部侍郎,待到两年之后,还不知是怎样个光景。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太爷下来后,可大不比从前了,朝中能走动的还有几人,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般的世态炎凉。” 李氏跟着叹了一口气,虽说女人主内,相夫教子是本分。只家里的男人——外头撑着的天要是失势了,让她们倚仗着的女人该如何是好。 潘氏又道:“高家的门楣,老爷子在上头时,是能走动上的,现如今不在了,倒没了交集,可有大姑娘这一层关系在,那就不一样了。” 李氏点点头,“今日送大姑娘来的,是侯爷贴身的侍卫,这倒看出大姑娘在侯爷心里的分量了。”李氏便想到了当初指派给沈暖玉的郝婆子。 潘氏也道:“所以母亲当初给大姑娘选派那几个丫鬟跟着,倒是废了一番苦心的了。不是都跟着回来了么,一会寻个时间,见见……” 李氏一回头,见柳之婉走进来,便拉回话道:“母亲对大姑娘,自然是一片苦心,大姑娘性子清冷,又不是个爱争抢的,要没几个丫鬟在旁帮着提携着,怕也空手。” 潘氏见柳之婉来了,也收了下话,站起身来,笑道:“妹妹过来了,进屋坐。” - 沈暖玉这面。 潘氏派遣到小院内的两个丫鬟见无差事可做,又素知沈大姑娘的脾气极好,对人极为宽厚,就各自找了理由,回家去歇着了。 沈暖玉在小院溜达,看着院里面摘种的各种植物,有在现代时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正觉得新奇。 走到西墙角正欣赏着,突然听墙那面有两人的低语声。 “……姑娘,还是别出去了吧,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可就完了!奴婢得挨板子!” “没事,今儿我大表姐和姑妈回来了,母亲和婶娘正忙着招待呢,哪里顾得上我,你忒是个胆子小的,不像我的丫头!” 沈暖玉听着,已经不动声色的去廊子里搬来了椅子,站在椅子上,看见了西墙外说话的两个小姑娘。 墙角有个狗洞,穿襦裙的小姑娘敛了敛袖,正想着怎么爬出去能相对优雅些。 “啊!有人!” 等柳三姑娘找好了姿势蹲下要往出爬时,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不经意间回头,一下子看着了墙头上沈暖玉的脸。 这一喊,把柳三姑娘和沈暖玉都吓了一跳。 柳三姑娘险些卡着脑袋,沈暖玉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险些从椅子上折下来。 这动静着实不小,把在屋里的馨香都招了过来。 柳三姑娘又重新爬了回来,见是沈暖玉,就松了一口气,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斥责贴身丫鬟道:“你喊什么喊,差点扭了我脖子,大表姐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洞,你想吓死我啊!”又抬头笑看向沈暖玉,“出去溜达溜达,表姐去不去?” 沈暖玉听这语气,原主以前是和这小姑娘钻狗洞出去过的了……想想来时,那热闹的街景,就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 柳三姑娘不怕事大,“那表姐快去换衣服啊!”指指沈暖玉头上戴着的金髻,“这个可不能戴出去,戴出去露馅了。” 馨香吓得了不得,扶沈暖玉从椅子上下来,怕墙那边的柳三姑娘听着了,压低声音劝沈暖玉:“这可不是玩的,奶奶现在是何等身份,要被人知道了,怎么办好?” 沈暖玉眼望着馨香,试着说:“就出去一会,半个时辰就回来,来人了就说我在房中睡觉。”从今日柳大老爷,柳二老爷等人的态度来看,谁都想让原主好的吧,现在是在柳家,就算出去一事被发现了,柳家的人都会想办法替她遮掩。 总之,有这么个能出去的机会,她一定要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柳三姑娘这会从西墙那边绕到小院,催促说:“表姐快去换身衣服啊,抓紧时间!” 最后是柳三姑娘让丫鬟回去取了她的衣服,馨香把沈暖玉高高盘着的发髻松开,给梳了个未出嫁姑娘的简单发饰。原本头上戴着的首饰每一件都太贵重了,索性全部卸了下,在墙角摘一朵红花,别在头上。 馨香和柳三姑娘的贴身丫鬟留下,沈暖玉和柳三姑娘从洞口爬了出去,溜出了府。 “咱们去哪里?”出了府,顺着小窄路往前走,沈暖玉好奇,一边欢快的东张西望着,一边笑问柳三姑娘。 柳三姑娘拍拍身上沾着的灰,回头看沈暖玉,玉曜的肤质,水眸红唇,眼睛里流彩一般的,笑起来露出牙齿,很是自然大方。 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感觉和以前冷清文雅气质的表姐不同了呢,不过还是现今这个样子更好些,没有那些才女的架子束缚着,相处起来不拘束。 柳三姑娘禁不住感慨道:“表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表姐夫一定对表姐很好吧。” 第六十四章 惊喜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走在热闹的,带着古韵的街道,禁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握过身旁柳三姑娘的手,那一瞬间,就想起在现代时和闺蜜一起逛街的场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空落落的。 在现代时逛街不用钻狗洞出来…… 柳三姑娘也舒了一口气,侧头笑对沈暖玉说:“在府里都要闷死了,外面可真好,要能天天出来就好了!” “咱们去哪?”沈暖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布裙,问柳三姑娘。 在街上走的,也有女性,但却很少有穿光鲜亮丽衣裳的。 沈暖玉瞧不远处有个胭脂铺子,车马盈门,不时从铺子里出来一些华服美妇,前呼后拥,丫鬟婆子跟着的一大堆,那些美妇人怕被外男看着了容貌,从铺子出来,离老远就有人给打轿帘子。 “表姐想去哪里呢?”柳三姑娘顺着沈暖玉的视线看去,笑着说:“那铺子卖的胭脂又细又香,就是有些贵,以前过年关的时候,母亲总是要给我们买的,现如今大伯父和父亲守制在家,家里不太宽裕,又是居丧期间,倒是好长时间没涂过胭脂了。” 听的沈暖玉摸了摸戴在头顶上的红花。 “表姐陪我去瞧瞧呀?”说着,柳三姑娘就拉着沈暖玉的手,往那铺子面前走。 “这铺子很火?有许多贵夫人买这儿的胭脂?”沈暖玉拉着柳三姑娘,让她别急着走。 柳三姑娘也就反应过来,“表姐现在是侯夫人,要是在里面遇着了熟人,可就完了,不能去,不能去!” 柳三姑娘长着一双又大又水灵的眼睛,率真又活泼的性格。 沈暖玉听她称呼柳大老爷为大伯父,就知道她是柳二老爷家的孩子,这样的性格,倒是不随她母亲李氏。 “这附近有卖糖的铺子么?”沈暖玉问。 柳家所居之处,正是权贵中心地带,像是平南侯吴家,定国公府梅家,甚至于是大长公主府,都在这一片。 相配套的,必然有一条高水平消费的商业街。 柳三姑娘便带沈暖玉来到了一家打着经营白糖的糕点铺子。 进了里面,红木挂牌上清一色的写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名称,都跟白糖沾边,什么白糖枣儿糕,白糖万寿糕,白糖榛松果仁,冰糖霜梅等等。 总之只要是和白糖沾边的东西,价格都奇高。 “姑娘,买一块尝尝?这牛舌头糕,好吃着呢!”店伙计见柳三姑娘盯看着柜台上摆着的齐整整一摞牛舌糕,笑着推销道。 柳三姑娘点点头。 “得咧!您来几块?” 柳三姑娘看了看沈暖玉,伸出两根手指头,“拿两块。”吞咽了下,她想着一人一块。 待伙计拿起竹屉时,柳三姑娘压低声试问:“两块大致多少钱。” 小伙计一边折着牛皮纸,一边笑说:“也不贵,就八钱银子,要说姑娘您有口福,这新出锅的,软乎着呢。”说着,作烫着了状,缩回手指头,吹了一口。 “八钱银子呀……”柳三姑娘将手搭在身上荷包处,红了脸。 这附近住着的有钱有势的人家多的是,店伙计看两人的穿着打扮,以为是哪个府上出来派买糕点的丫鬟,也没想着两人会囊中羞涩。 没钱人看没钱人,分外尴尬。 柳三姑娘起码身上还有个荷包,沈暖玉简直是身无分文,眼见着旁边有个穿着体面的大丫鬟进店,底气足,出手阔绰,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 沈暖玉灵机一动,板起脸斥柳三姑娘道:“你呀你呀,怎么不长记性,一眼看顾不到,你就出岔子,上回姑娘不是说了么,她不爱吃这牛舌糕,太甜了,你给忘了!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走,去对面铺子买胭脂啊,看回去晚了,挨不挨板子。”说完,抱歉的和正包糕点的店伙计笑了笑。 在场其他人都不免看了看这长相尤美,口齿伶俐的姑娘。 “没事。”店小二在店里买了多年的糕点,也算阅隔各府大丫鬟无数,这位的长相,觉得是顶上头的那个。 “真不好意思了。”柳三姑娘反应过来,拽着沈暖玉的手,转身就跑。 两人简直是落荒逃出了铺子。 出了铺子,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三姑娘笑的十分没有形象,笑够了,拉着沈暖玉的手道:“还是去那边吧,去那条街吃小食,我请表姐。” 沈暖玉想,她越活越回去了,没有个大人的样,和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出来,蹭吃蹭喝。 来到类似于现代的小吃一条街,因时间还早,并没有几份出摊的。 两人寻了个地方,一人买一碗梅引子,再一人配一张里面带肉馅,外面刷芝麻的饼,一共花十几文钱,吃的溜饱。 吃饱了,柳三姑娘看着街上行走的妇人,也有自己的感慨,“表姐说,嫁个权贵之家好么?” “怎么突然这样问?”沈暖玉拿帕子擦着唇角。 “二姐姐不是嫁到高门去了,国公府范家,家里都说这门婚事好,说二姐姐嫁的好,只是去年二姐姐回门那天,就我们俩的时候,她都哭了,私下里攥着我的手,说别捡高枝攀,门不当户不对,活得好是辛苦。” 沈暖玉想想自己生活的侯府,觉得柳三姑娘的二姐姐,话说的太对了。高门大户,不是什么好地方。 柳三姑娘喝了碗里剩的最后一口汤,她是属于乐天派的,起了个悲伤话题的头,转而又笑嘻嘻的说:“这话说的太早了吧,父亲还得守两年的制呢,离我嫁人还早着呢。” 转而看了看沈暖玉,又说:“其实也不尽然吧,看表姐过的就很好啊,以前表姐可不这么笑的,是不是表姐夫对表姐好的很,快说,是不是!” 三句话离不开高寒冷了是不是。 沈暖玉白了柳三姑娘一眼,“小孩子讨论这些。” “我小?”柳三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暖玉,“表姐又大我几个年岁呢,成亲之后就成大人啦!” 沈暖玉心说:我大你小十岁总有的。 这里两人正没事闲扯皮,突听身后传出一声:“来两碗梅饮子,两张馕饼!”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沈暖玉寻着声音侧过了头去,就见着了,说话的人不正是上午在路上遇着的潇洒女侍卫么! 女侍卫跟在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身旁。那女子衣着华贵,雪肤花貌,体态微丰,不知是哪家的贵夫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头上一丝一毫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出来逛街了! 沈暖玉好不惊喜。那种心理大概是:这位女子都可以如此,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在这拘束人的朝代,她也可以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第六十五章 巴结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不用包起来,我们就在这儿吃!”女侍卫湘云对摊主说。 然后先接过了两碗梅饮子,朝沈暖玉和柳三姑娘旁边的座位走来。 沈暖玉怕那女侍卫认出自己,和柳三姑娘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了座位。 等快走到街口时,柳三姑娘才开口问:“那两人表姐认识?” 沈暖玉点点头,“今天在路上,碰着了,是平南侯府的人。” 柳三姑娘听了便感慨:“怪道呢,平南侯府里出来的人个个潇洒,听人说平南候吴霁光天化日之下领着夫人出来逛街!京都里无人不知的!” “是么?”沈暖玉听了更是受到了鼓舞,“那旁人怎么说?” “管旁人怎么说呢,平南侯府里的人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柳三姑娘把头抬起,很有些羡慕的意思,“要是出生在他们家就好了。” 沈暖玉笑着说:“没出生在他们家,做他家的媳妇不就行了。” 柳三姑娘红了脸,不好意思了,“表姐真讨厌!” 出来大致一个半小时,然后两人又钻狗洞回了府。 回到小院里,沈暖玉拍打着身上的灰,和柳三姑娘道:“等有一日,一定要自由自在出入府门。”平南侯府的贵妇人,就是学习的榜样。 柳三姑娘朝她挑眉,“表姐这话当真?我可记着了!” 沈暖玉竟然觉得和柳三姑娘之间没有代沟。 馨香和柳三姑娘的贴身丫鬟见两人回来了,皆是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两人进屋梳洗换衣服,换好了,见窗前的案上摆着围棋,沈暖玉便提道:“下一盘棋怎么样?” 柳三姑娘摆手,摇头,“不下,不下!我才不自不量力呢!” 原主是琴诗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看来在下棋方面,柳三姑娘是原主的手下败将了。 “今日这棋必下不可。”沈暖玉却是看着柳三姑娘的眼睛,笑着说。 “为什么?”柳三姑娘不解。 沈暖玉摆手,示意柳三姑娘凑近一些,又示意馨香带柳三姑娘的贴身丫鬟去屋外守着。 “做什么?”柳三姑娘见沈暖玉有秘密要说似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偏侧过来了头。 但听沈暖玉道:“若说,我得了失忆症,你信不信?” 听的柳三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表姐还爱讲笑话了!” 沈暖玉认真的看着柳三姑娘的眼睛。 柳三姑娘见状,才收了笑,严肃起来,“表姐可别吓我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得失忆症?” 沈暖玉和柳三姑娘解释了一番,大致意思是有天夜晚,因天气炎热,便在窗下睡觉,许是受了寒凉,等第二日醒来时,便得了失忆症,对于从前之事,遗忘了许多。 柳三姑娘听的将信将疑。 直到沈暖玉在屋里找来纸笔,研了墨写字,见写在纸上那……拿不出手的字。柳三姑娘才不得不相信了。 “此事除了你和馨香,旁人再不知了。” “那……那表姐可找郎中瞧过了?”柳三姑娘一时觉得接受不了,毕竟自家表姐的字,连圣上看过后都赞不绝口的,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倒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写出的。 “请了许多大夫相看。”沈暖玉佯作伤心模样,“只是也都未瞧出个所以然来,正如表妹说的,嫁到高门大户,必然比平常人家过的拘束心累一些,侯府里那些太太奶奶们巴不得瞧人的笑话,若此事被她们得知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这失忆症断然是声张不得的,反过来说,就算是声张出去,又有谁会信,若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是不信的。” 柳三姑娘听了,点了点头,“要不是看表姐写字,我也不信。”叹了一口气,心里的同情写在脸上,“那表姐可怎么办好呢?” “只能尽快从头学起了。”沈暖玉临时想到个双赢的主意,“表妹愿意教我下棋么?” 柳三姑娘点点头,“这倒是好说,只是别的方面,表姐又该怎么办呢?” 沈暖玉道:“不如你时常去侯府找我玩,教我下棋,写字。” “要能时常出去倒好啊!”柳三姑娘听了,眼睛发亮,“只要表姐开口和母亲提提,母亲必然同意的!” 沈暖玉想,和这样个活泼爽朗的小姑娘待在一起,她的心情也能好许多,“琴,棋,书,画,表妹会哪……” 不等沈暖玉说完,柳三姑娘就大包大揽了起来,“虽比不得表姐,但也都学了一点,母亲从来都是把表姐当榜样来要求我的。” 笑了笑,柳三姑娘感慨,“没想到现在是我在表姐面前班门弄斧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她还真信了。 等和柳三姑娘下了两盘棋,又见她提笔写字,作画,就理解她口中说的“都学了一点”是什么水平的了。 不禁开口问她,“你今年多大?” “十四呀,小表姐三岁。”柳三姑娘拿笔点梅花,她心想连自己多大都不记得了,看来表姐真是得失忆症了。 只是好端端的得了失忆症,真是太奇怪了,有这样的经验,以后可不能夜晚吹凉风,再热也不能在窗下睡觉,自家表姐真是太可怜了。 十四岁,沈暖玉想想自己十四岁那阵,简直和柳三姑娘比不了。 等吃晚饭的时候,柳三姑娘和母亲李氏私下里说:“才表姐和我说,让我时常去侯府玩呢。” 李氏听了,心里禁不住一喜,左右看了看,拉柳三姑娘到没人的地方,细问详情。 “表姐就说让我没事的时候去侯府里玩。”柳三姑娘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小题大做。 李氏压低声音追问:“是出于客气随口说的,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了。”见丫鬟已经端上来饭菜了,柳三姑娘肚子饿了,急于吃饭,“不信你问表姐去。” 李氏听了,笑起来,看向柳三姑娘,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可终于是脑袋开窍,长点心了!你沈表姐现在……” 一语未了,李氏突然见妯娌潘氏站在门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都开饭了,你娘俩个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那边吃饭去!”潘氏笑说道。 李氏点头笑说:“大嫂说笑,雯儿自来贪玩,今儿又没练字,我正训她呢。” 潘氏走过来拉柳三姑娘的手,笑说道:“别听你娘的,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把我们三姑娘都拘坏了。” 又侧头和李氏道:“你也是太严了,才听人说,雯儿和大姑娘在一起下棋了,大姑娘难得回来,正应该让雯儿她们姐妹近一近呢,不像我家那个,整日闷在屋里做女红,以前大姑娘没嫁进侯府时还往大姑娘身前凑凑,现在见大姑娘是侯夫人了,吓得躲得老远。”说着,恨铁不成钢般的摇头,叹了一口气。 李氏陪笑道:“大嫂尽是编排我们五姑娘。” 潘氏拉着柳三姑娘的手往饭厅走,“还是雯儿招人疼,走,跟大娘吃饭去。” 柳三姑娘有些反感大娘和自己母亲的相互攀比,话里有话。沈表姐虽然现在是侯夫人了,只也不至于要刻意巴结吧。真心相交,自然相处不好么。 第六十六章 眉目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吃饭的时候,沈暖玉见潘氏比中午时还要殷勤,李氏不爱说话的人,也要和她找几句话说,也猜到了其中缘由。 象征性的和桌上柳四姑娘聊几句家常,果然就见潘氏脸上很高兴。 等吃完饭,回自己屋时,潘氏叫住柳四姑娘,耳提面命了几句。 柳四姑娘是不争不抢,不问世事的性子。 潘氏语重心长的道:“你知不知道周家三姑娘,她凭什么就能嫁给高七爷,还不就是和你大表姐走的近,时常的出入侯府,入了高家老太太的眼,你看你三姐,别看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有心计着呢,你大表姐一回来,她就往前凑,又陪着下棋,又跟着聊天,同样的姐妹,你能不能学着点。” 柳四姑娘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很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 说的潘氏自己泄了气,摆摆手道:“罢,罢,不争不抢的,随了你那二姑,只求以后可别找你二姑父那样的。”二姑说的便是原主的母亲柳氏。 柳四姑娘不发表意见,给母亲行了礼,回闺房去了。 这边沈暖玉回到下处,巧萍的妈和巧慧的姑妈已经等在小院了,来给沈暖玉行礼。 沈暖玉让馨香请两人进屋。 两人畏手畏脚的进来,馨香给搬来小杌子,沈暖玉让两人坐。 两人如何也不肯坐,说了几句拜年的恭维话后,又道:“奴婢们粗人,不会说话,今儿瞧见自家姑娘在夫人身边被调理的水葱一般,尤其感激夫人提携的恩情,让她俩长了多少见识,您就把她们俩当成自己的闺女使唤,要做错了事全凭夫人打骂。” “两位嫂子严重了,巧萍和巧慧一个伶俐干练,一个稳重细心,平时帮了我许多。”沈暖玉说让两人放心的话。 又笑着让两人喝茶,让了再三,两人也不肯喝,临要走时,又要给沈暖玉磕头。 沈暖玉着实受不了如此,忙从椅子上起来,拦住了两人,笑着说:“两位嫂子不必多礼,巧萍和巧慧难得回来,晚上让她俩回家去住吧,不用在身边服侍了,明天也不用早起过来,我身边有馨香,外面又有小丫鬟使唤。” 两人听了又要下跪道谢:“夫人当真宽待奴婢们,您对巧萍和巧慧的恩情,值得她俩当牛做马!” 来柳家一趟,沈暖玉才意识到,原来她这个侯夫人的身份这么管用。要这些人知道她在高寒冷面前处于怎样尴尬的境地,该作何感想呢。 森严的等级秩序让人心累。 “天不早了,巧萍,巧慧,扶两位嫂子回家休息去吧。” 巧萍和巧慧感激沈暖玉在家人面前给足了脸面,忙应了声,给沈暖玉行了礼。四人退了下去。 安寝的时候,沈暖玉让馨香住在她旁边。 两人闲聊时,沈暖玉顺嘴问:“巧萍和巧慧的家人都过来了,禾儿的家人怎么没过来?” 馨香知道自家奶奶连大事都忘记了,像小丫鬟家里情况这等小事一定是不记得了。怕自家奶奶挑禾儿的家人没有礼数,便替禾儿解释说:“禾儿的妈前几年就没了,她父亲和哥哥,一个是大舅老爷身边末等的小厮,一个是外院的粗使,都是很没有眼色,不知轻重的人,想不到怎样养出禾儿这样伶俐聪明的姑娘。” 沈暖玉听馨香往下说。 “才还听柳府的小丫鬟学,禾儿那个哥哥打了禾儿,禾儿眼下正在下房哭呢。” “为什么打她?”沈暖玉问。 “说是因禾儿为他哥哥做的鞋做小了,他哥哥说她心里没有人,是个白眼狼,见她头上带着一支银簪子,又要往下抢,禾儿捂着不给,他那哥哥急了,照着脸,实实给了一巴掌。” 沈暖玉想:这是什么哥哥。 馨香叹气道:“旁人看不下去,替禾儿打抱不平。可怜禾儿懂事,怕闹大了,被舅老爷,舅太太们得知他哥哥吃了豹子胆,敢打奶奶身边的人,再惩治她哥哥,禾儿说什么也不肯声张此事。”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和馨香提了让柳三姑娘教她下棋、练字、作画的事。 馨香道:“这倒是好的,让三姑娘时常去侯府小住,这样奶奶也能把以前擅长的字画捡一捡。” “就怕二太太那里说不过去。”沈暖玉顾虑道:“先前有一个周韵锦,三天两头在侯府里住,住来住去,闹出了风波,直到和七爷定了亲,才算了事,这会又来个柳三姑娘,让侯府里的人怎么想?” 经沈暖玉一说,馨香也就想到了:“别人难免不会想,奶奶想把姑家、舅家的表妹都安排到侯府里。” 沈暖玉不禁笑道:“侯府哪还有合适的爷了,八爷才十二岁,难不成我还能撮合三姑娘和八爷。” 馨香想了想,还是说了:“又不是非要正头娘子,要知道侯爷房里是没有人的,就是当侯爷的贵妾,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奶奶没有这样的心,只难保外人不这样想的。” 这话突然提醒了沈暖玉,微侧了侧身,问馨香:“你说周韵锦会有这样的心思么?” 馨香听了,就回想以前的事。周表姑娘做事一直严谨合宜,在侯爷面前并没有什么过分出格的举动,在人前亦是没有可挑之处。只是不知道她背后都和自家奶奶说什么。再有,为什么她每次来侯府小住,奶奶都会和侯爷闹别扭…… 馨香便禁不住问沈暖玉:“以前周表姑娘私下里都和奶奶说什么,奶奶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沈暖玉摇摇头,她想起去周家下小茶礼那日,馨香介绍的周家情况。宁远伯府一代不如一代,全凭祖上传下来的爵位混日子。周韵锦的父亲周大老爷又是伯府庶出,当年在朝廷谋职位还要靠原主的外祖父,也就是现在已经致仕的柳老太爷。那么当高寒冷的妾室,周韵锦能接受么?原主的姑姑沈氏又能接受么? 沈暖玉问馨香这个问题。 经沈暖玉这样一问,馨香倒觉得是了,分析道:“也许能接受吧,毕竟侯爷新立战功,掌实权,又得圣上器重。有句话怎么说,宁当凤尾不当鸡头,姑老爷现在闲职在家,要表姑娘真能得到侯爷的心,只要侯爷一句话,吏部还不提拔姑老爷起来。虽说妾室卑微,只姑老爷身下有几个女儿呢,和仕途比起来,表姑娘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这些话能从原主的丫鬟嘴里说出,沈暖玉再次认可了馨香的能力。 第六十七章 老狗血剧情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第二天,给柳老太爷请完安,到荣子堂在原主外祖母的牌位前磕了头,又和潘氏,李氏,柳之婉话了几句家常,也就预备回侯府了。 众人送沈暖玉到二门口。 二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小厮,其中有一长相十分清秀白净的,见着众人过来忙低头躬身,只等见着后面跟着的禾儿时,却突然抬起了头,拿眼睛往禾儿脸上瞥。 禾儿捂着脸,赌气般的别开了眼。 馨香见先时沈暖玉多看了那小厮一眼,在给沈暖玉打轿帘时,低声提了一嘴:“那个就是禾儿的兄弟,长得确实和禾儿有几分相似,跟个姑娘似的。” 沈暖玉想难怪看着眼熟,回身和潘氏、李氏,柳三姑娘,四姑娘等人告完别后,朝禾儿的哥哥摆了摆手,示意他到前面来。 壮儿低头,抬起眼睛看向潘氏。 潘氏也不知道沈暖玉是什么意思,只是道:“大姑娘叫你过去呢,傻杵在这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过去!” 壮儿只得低着头,走了过去。 沈暖玉问他:“你是禾儿的哥哥?” 壮儿点头应声,眼睛往下瞟,不敢直视沈暖玉。 沈暖玉笑说:“你妹妹在我身边当差,很是伶俐能干,我很欣赏她,你们一母同胞,现有一件事麻烦你,想来你也能胜任。” 后面站着的禾儿心知自家兄弟是个没有眼力,在家里横,外面懦弱的人,听沈暖玉说有事交待给他,怕自家哥哥把事情办砸了,就急着上前来想替他推托。 巧萍私下里拦住禾儿,“你别过去,奶奶自来就护着咱们,他昨日打了你,这会让奶奶替你出气!” 沈暖玉交待壮儿:“你去城中沈段恺沈二老爷家替我传一句话,就说:堂儿十六日拿来的字帖,我看过了,有很大的进步。另外让他安心在家里住着,用心读书,不要因琐事分心。” 壮儿怯声怯气的道:“小的不识得去沈府的路,又笨嘴拙舌,怕办不好这份差事。” 沈暖玉又细看了看壮儿,见他穿着青衣,头戴小帽,细白的脸,欣长的身量,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内向斯文。 潘氏走过来,拍板道:“大姑娘看中你,让你传句话,你推诿些什么,这便出府去传吧。” 壮儿不敢再说什么,低声应了。 沈暖玉看向壮儿笑说:“要二婶娘有什么话带给我,还得麻烦你过侯府传给我。” 壮儿听了,头上就现了热汗。他就祈求沈二夫人没有话让他传,他可不敢去侯府。 马车行起来,往平西侯府走。 等回暖风院时,已经快中午了,换了衣裳,到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 正巧徐氏和冯氏两人都在安怡居。老太太脸色不好,看着像才生了大气一般。 沈暖玉进屋时,徐氏正给老太太讲笑话听,设法逗老太太开心。 冯氏也在一旁解劝。 老太太见沈暖玉来了,和缓了些脸色,让她坐,并问:“柳老太爷身子骨可还硬朗?” 沈暖玉小心得体回答。 后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闲谈中,徐氏说:“听说昨日平南侯府的吴大小姐回京了呢!” 昨日侯府的马车和平南侯府大姑娘吴雯的马车在城西整遇上了。 吴雯的贴身侍卫当众刁难了沈氏,掀了沈氏马车一事,虽没人敢公开宣扬,只是单小道消息,就传得京城权贵人尽皆知了。 旁边冯氏听了,看了徐氏一眼,没往下接话。 高老太太有些累,并不接徐氏这话,明显是不想管这回事,只是道:“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都回去吧。” “那祖母歇着,孙媳们不闹您了。” 三人往出走,徐氏仍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叫住沈暖玉笑说:“我都替三嫂委屈。” “委屈什么?”沈暖玉笑着,表示不解。 徐氏听了,表现的很惊讶,“昨日一事,在京城都传开了,吴大姑娘做的太是过分,难道三嫂还不知这事在城里传开了么?” 沈暖玉想:因这事在京城出了名,挺好的。 便笑看向徐氏,表示很惊讶:“昨日我没带户贴,在城西排队等候一事,在京城里都传开了么?” “三嫂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跟我和二嫂打哑谜呀!”徐氏笑着,“当年侯爷和平南侯府里的吴家大小姐之事,三嫂一点耳闻都没有么?要三嫂真一点都不知道,倒是我多嘴了。” 一旁冯氏觉得徐氏这话有可能惹出祸端,一句多嘴的话不说,寻了个理由,不掺合这事,回清风院了。 “五弟妹是知道的,我自小在常州长大,去年才来京城,当年的事情,怎么能知道呢。”沈暖玉笑着说。 徐氏这话,倒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趣。 当年高寒冷和吴家大小姐怎么了? 在一起了?相互爱慕?是一对情侣?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 从徐氏欲遮不遮,实则不想遮的表情上来看,无非是这几种可能中的一种。 沈暖玉余光看向旁边跟着的馨香,从馨香的神情来看,她也是不知道高寒冷和吴大姑娘当年之事的吧。 “原是我多嘴了。”徐氏又做出副后悔的模样,“我哪里知道三嫂还不知道此事。” “话都说到一半了,五弟妹再不说下去,可是没意思了。”黯淡些语气,停下脚步,看向徐氏,露出个你懂的笑容,“这话五弟妹要是不对我讲,怕是没有人会对我说了的吧。” “既然三嫂都这样讲了,那我也就豁出去了。”徐氏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只三嫂可别往出讲,这话是我告诉你的。” “五弟妹还不信任我么,从前你对我讲的事,我可有说出去一件?” 通过这种背后说小话的方式,离间原主和高寒冷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么。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韵锦和这徐氏怕还真是一路人。 徐氏便拉沈暖玉到背人处,压低声音说:“当年侯爷差一点就迎娶吴大姑娘了,吴大姑娘那是过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眼的,老太太和二太太都默许了。” 沈暖玉当八卦新闻听着。 “只这两人有缘无份,”徐氏说着叹了一口气,“那年侯爷和吴大姑娘在战场上回来,先帝就赐婚于侯爷和永福郡主两人了,侯爷对吴大姑娘一往情深,结婚整一年,没同永福郡主同房,这事当年在府里没人不知的。” 又是这种剧情么…… 沈暖玉倒是好奇徐氏说的前一句话,“侯爷和吴大姑娘从战场上回来?侯爷带吴大姑娘去了战场么?” 带女朋友去战场上搞对象了……高寒冷这有点独出心裁的浪漫气息啊。 第六十八章 失望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什么叫侯爷带吴大姑娘去战场了?”徐氏觉得这话问的好笑,“吴大姑娘可是先帝亲封的大将军,横刀立马,曾和侯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京城里的谁不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暖玉听着,眼前就浮现起昨日在小吃街见着的那位雪肤花貌,体态微丰的女子。 虽只有一面之缘,只从那女子亮晶晶的眼睛,柔和的笑容来看,她现今应该过的很幸福…… “三嫂?”徐氏见沈暖玉想事情出了神,轻唤了一声,考虑沈暖玉感受般的,试着问:“我是不是多嘴了?要三嫂听着心里不舒服,我就不说了。” 沈暖玉回过神来,看向徐氏摇摇头,笑的自然:“五弟妹多虑了,都是从前的事了,没什么舒不舒服的。”又追问,“那吴大姑娘最后嫁给了谁呢?” 徐氏没从沈暖玉脸上看出半分预想的失落来,就不愿意往下说了,囫囵道:“天乐三年的状元郎。” “想来是很优秀的人?” 徐氏淡笑着,“瞧三嫂这话说的,我一深宅妇人,哪能知道外男的事呢。”转而恹恹的打了个哈欠,“到饭点了,就不打扰三嫂吃饭了。”说毕,领着丫鬟去了。 沈暖玉摇摇头,觉得好笑,也领着馨香往二太太的舒云院去了。 到了院门口才知道,二太太赴席去了,并不在家。 沈暖玉落得个轻松,这才能回暖风院休息。 正好这时候郝婆子过来。 交待馨香把昨日荀穆派人送来的高凛西上朝穿的常服收好了。 又笑着看向坐在暖阁炕上的沈暖玉说:“昨儿下午,苗儿到奴婢家找奴婢,说荀侍卫送了侯爷的官服到奶奶这儿来,唬了奴婢一大跳!打理侯爷的官服可是小事?奴婢当即就奔暖风院来,看着苗儿几个小丫鬟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收好了。” 很有些邀功的意思,沈暖玉想,夸奖人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何不把郝妈妈安抚住呢。 “辛苦妈妈了,打理侯爷的官服不是小事,亏得有妈妈主持局面。” “哪里,奶奶不在家,这事儿奴婢不打理,谁打理呢。”郝婆子听了很高兴,又凑近一些说:“侯爷把上朝穿的官服都拿奶奶这儿了,这是预备在暖风院长住了吧!” 听的沈暖玉心里一沉。想来昨天她不该多嘴赞他的袍子好看。 郝婆子见沈暖玉微微低了头,心以为是奶奶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又接着说了一件事,“侯爷吩咐黄大总管修缮桂香院旁边的院子了,预备修好了,就让奶奶搬过去!” “什么?修缮桂香院旁边的院子,修好了就搬过去!” 巧萍和巧慧等人听了,心里又惊了一下。 沈暖玉也就突然明白过来,徐氏先时为什么说那些话了。 是怕她和高寒冷关系越来越好,掌家之权再落回她手里么? 郝婆子笑说:“可不正是,侯爷昨儿早上发的话,今儿黄大总管就着匠人动工了!” 苗儿呆呆的,惋惜说:“那院子没有现在住的大,为什么要搬走呢?” 禾儿白她一眼,“那也比这里好,这里曾经可是侯爷和永福郡主……”很知趣的不往下说了。 送走郝婆子之后,沈暖玉歪靠在榻上识字,看着看着,书上的文字变成画面,前天晚上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 算是交换么,只要把他服侍好了,他高兴了,她提的条件,只要不太过分,他会满足她。 如果把这种关系放在现在,她和她父亲在外面找的那些女人是不是同质化了。 不同的是,那些女人是自愿选择,主动权在自己手里。至少她们以青春或是身体,换来了想要的物质生活,所以并觉得自己亏什么。也许还有一种扭曲的劳而获,年轻貌美有资本的心理。 可现在的她呢,在这大齐国的世界观里,她是他的所有物。 他对她的喜恶,直接决定了她的生活质量。 而她没有自主选择权。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如何做,能像吴大姑娘那样,生活的相对自由些? 沈暖玉禁不住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书,看着屋里的布景发呆。 暖风院里氛围很好,因要搬家了,众人欢声笑语,七嘴八舌讨论道:“好端端的侯爷怎么就安排搬家呢?” 不知是谁接道:“奶奶就提了一嘴,就入了侯爷的心了!” - 等下午的时候,兵部不忙,高凛西回来的照往日稍微早些。 骑马往府门口行驶,离得不远,就见有个穿青衣戴小帽的青年在府门口徘徊,探头探脑。想往偏门走,又犹犹豫豫的。 “干什么的,赶快走,侯府门口也是你能逗留的!”角门守门的小厮发现了壮儿,开口撵道。 壮儿这才开口说:“我……我是柳府的小厮,来给府上三奶奶传话。” 听说是给三奶奶传话,守角门的两个小厮互看了看对方,不敢含糊,“有名帖没有,把你主子的名帖拿过来,我们替你往里面送一趟,看三奶奶肯不肯见你吧。” 壮儿早把袖子里沈二夫人交给他的名帖准备好了,要递给两人。 这时,两个守门的见侯爷的马车回来了,也就顾不得收壮儿的名帖,指指他道:“你先靠边站等一会,我们侯爷回来了!”说着,一人跑到里面下了门栓,一人从角门到外面开了红漆铆钉大门。 荀穆骑马跟在高凛西身后,因见门口的壮儿长得十分清秀,以为是家里那位爷在外头招惹回来的小戏子,这会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门来了。 另外心知自家爷是十分反感这些**的。余光打量了下高凛西的侧脸,果然不太好看,荀穆便对守门的小厮道:“干什么的,找谁来了,还不赶紧打发了。” 守门的小厮也不敢瞒报,如实向荀穆汇报。 荀穆这才知误会着了,清了下嗓子,道:“那还不快进去传话,看误了三奶奶的事。” 他在自家爷身边服侍久了的,有些形式自然比旁人看的明白。 “让他过来。”高凛西却停了下,发话道。 “还不让那传话的小厮过来。”荀穆率先反应过来。 头一遭来侯府,竟然见着了侯爷,壮儿又是喜又是怕,跪地学说道:“小的是柳府的小厮,今天上午三奶奶回侯府之前打发小的去城中沈二老爷家传话……” 高凛西便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心里竟然微动了一下。 “……沈二夫人又让小的帮带几句话,说:二爷读书很是用功,正巧大爷回常州应试,就让二爷暂住在大爷的书房了,让三奶奶放心。” 听的荀穆一头雾水,沈二爷不是在家学里读书的么,吃住都在那里,何时又搬回沈家去了? 得,这好端端的,又凭空多了一件事。荀穆不禁想在心里骂娘。今儿自家爷难得下衙下的早,他还想着一会去城中校场跑马去呢。 这会好了,来活了。近来侯爷开始在意奶奶,不查明白沈二爷好端端的为什么回沈家住,他别想跑马消遣了。 第六十九章 反差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暖风院这面,听说二太太赴席回来了。沈暖玉重新上了妆,准备过二太太那边去请安。 这时有小丫鬟来传,说柳府的小厮拿了沈二夫人的贴儿前来传话,讨问沈暖玉见还是不见。 沈暖玉坐在妆台前,示意巧慧道:“称二钱银子给禾儿,让她去见他哥哥吧。另外二婶娘传了什么话,让她别忘了问。” 巧慧应声去了。 禾儿攥着手里的二钱银子,在心里很是感激自家奶奶。 等往舒云院走的路上,沈暖玉问跟在一旁的馨香:“所以外面的人到侯府来传话,是会报到我这里的,层层传报,如果有人想见我,你们也都应该是知道的,对吗?” 馨香想了想,摇头说:“也不尽然,每日来侯府里传话、投奔、攀亲戚的人多得数不过来,拿了拜帖的,守门的小厮自然不敢怠慢要进来传话的;没拿拜帖的,如果舍得使用些银子,也能递进来话;要是既没拜帖,也没银子的,能不能传进来话,那就纯碰运气了。”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看四周,见无人经过,又压低声音在馨香耳边问:“那曹子俊属于哪类的人,如果他从前来侯府见我,能进来么?” 馨香这才反应过来,奶奶让壮儿去二老爷那传话,原为的是试验此事,拿眼睛往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回:“自打曹公子成亲之后,奶奶再没见过他了。至于他为什么来京城,来京之后,有没有来过侯府想要见奶奶,我猜测是没有的。” 沈暖玉听馨香分析。 “从常州到京城,路上盘缠就不少,他既然能走动得起,自然不差几两打点府门口小厮的钱。只要外面递进来话,奴婢们是不会不知道的。只是此前,从来没听人禀告有常州来的人要见奶奶。” “既然没人过来传话,那我此前是怎样得知曹子俊从常州来到京城的?” “唯一可能是表……表姑娘对奶奶说的。”馨香断定,“十有八九是表姑娘对奶奶说的!” 所以在周家下小茶礼那日,周韵锦又是哭又是解释,说她和曹子俊之死没有关系,到底是原主真冤枉了她,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沈暖玉想:曹子俊为什么会突然来京城,是为了见原主,刻意来京城的么? 还是说原主信任周韵锦,把她和曹子俊的过往和周韵锦学说后,周韵锦打了要取代原主做高寒冷的妻子或是贵妾的心思,将远在常州的曹子俊请到了京城,为的就是扰乱原主的心,离间原主和高寒冷的关系? 这猜想有没有可能是真的,也许从那日在周家见到的,周韵锦的庶妹四姑娘的嘴里,能求证出什么来。 那如何能再见到周四姑娘? 出侯府不太可能,等到十月初十,周韵锦嫁过来时,或许有机会能见一见那位话里有话的周四姑娘。 这边在舒云院里,二太太赴席回来后,心情很是不好。 沈暖玉进屋时,谭婆子正在一旁开导着呢,她就正好听谭婆子说:“……太太,您少生些气,因这事气坏了自己身子,值不值当?今儿是大长公主领着娇姐儿,又是在安郡王府上,小孩子都图热闹的,娇姐儿不愿意跟您回来也情有可原。” 听的沈暖玉顿步在门口。 谭婆子一抬头,看了着沈暖玉,忙笑着往里请,“三奶奶过来了。” 沈暖玉笑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微福身给二太太行礼。 二太太摆手让沈暖玉坐,问了问柳家各人都还好的话。 沈暖玉答道:“多谢母亲惦念,外祖父一家都好。” 平南侯府拦住沈暖玉马车一事,二太太也有耳闻,不似高老太太丝毫不提此事,二太太却是说了,“昨儿去城西,遇到了平南侯府的马车?” 沈暖玉笑着应是。 没想到听二太太说:“吴大姑娘就是那样直爽的性格,你别往心里去,才在安郡王府遇着了,她还表示抱歉,说没看管好手底下的人,改天要请你过府上去喝茶。” “母亲说的是,儿媳没往心里去。”沈暖玉大方的笑说。 沈暖玉也就知道了,原来侯夫人出门堪比明星出门,做了什么,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人眼追踪器。 二太太见沈暖玉说话干脆大方,不似从前,便在心里对她稍有些改观,缓了缓语气说:“也忙了大半日了,回去歇歇吧。” 沈暖玉应了,道了谢,出了舒云院。 眼下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太阳依旧当空,外面很热。 沈暖玉一时有了想吃雪糕的想法。随之也就想起了高宜娇的话,原主会做好喝的梅饮子。 便问馨香:“我以前会做梅饮子?” 馨香点点头。 “自己研制的么?” 馨香笑说:“是从书上学来的,那本食谱书在咱们书房搁着呢。” 于是回到暖风院,沈暖玉把那本食谱书找了出来——全名叫做《馐馔录》。 用小篆写的,沈暖玉认了半天,勉强才认出来。 看着书研究了半日,对于制作梅饮子要用的糖,有点分不清楚。秀糖、葱糖、乌糖,都是什么糖? 问馨香:“做梅饮子要用的东西,可以去府中库房领么?” “可以领,每个月每个院都是有一定分例的。” 沈暖玉从馨香的介绍中还得知:“库房和账房这一块,因府中人口重多,开支事项太杂,进的钱也多,账目是尤其混乱的,每个月都归统的不清不楚,所以就算是奶奶这个月的分例超领了些,那边总管看在面子上,也不敢得罪人,只要不太过分,就含糊过去了。” 府中花销大,赚的钱多,赚钱的方式也广。 所以账房库房这一块属于浑水地带。 浑水可摸鱼,难怪徐氏要争管家之权。 “进的钱也多?怎样进钱?”沈暖玉一时又好奇,这样供养二三百口人吃喝拉撒的家族,是靠什么钱来维系的呢。 倒是把馨香给问住了。 奶奶不问,她此前倒从来没想过这事。反正侯府里有都是钱。每一天都有珍馐美馔,每个月都会领月银,每个季度都会做新衣裳,每年年关都会发赏银和赏例,至于这些钱是如何来的,和她们做丫鬟的有什么关系呢。 第七十章 乌糖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进的钱有哪些……”馨香细想了想,说:“侯爵位朝廷每年都会供给禄米,禄麦,禄银,地租的吧,反正侯府里有都是钱。” 沈暖玉追问:“也就是说,府里大家花的钱是侯爷的俸禄?” 馨香摇头说不是,“侯爵位的钱是一样,侯爷的俸禄又是一样,这是两笔钱。” 沈暖玉道:“因侯爷的爵位是承袭下来的,所以侯爷只担个名儿,至于朝廷给发的禄银禄米之类,供一大家子日常开销;另外,侯爷在兵部任职,又可以凭官职额外领一份俸禄,这也就是你前几天说的,侯爷自己的钱财,都交给黄福隆大总管打理着。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馨香点点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她怎么才发现自家奶奶很善于总结。条理清晰,能把绕成团的事情捋顺得很清楚。 说了半天的话,沈暖玉才想起来原本打算要做梅饮子的事。 把所需要的糖,冰,梅子一样一样的念出来,让馨香写在纸上,派遣巧萍去府中库房取。 - 徐氏这里。 她正在听敏珠学安宜居里的情形:“……四奶奶和梅家大太太到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完安后,梅大太太就家去了。” 徐氏追问:“老太太怎么样,可又生气了没有?” 敏珠道:“听那头的小丫鬟说,梅家太太没再说不好听的,老太太顾念着家里的面子,当着梅家太太的面儿,只说要整治府里年龄大了的丫鬟,或配人,或放出去。” 徐氏听了,就叹了一口气,呸道:“找不着女人了的怎的,非睡身边的,闹出来,连我这个掌家的也担了个不经心的过处!没一个好东西!” 敏珠知道是在骂四爷,怕是话里话外连五爷也拐带了。 “走吧,去安怡居那里走走,先负荆请罪,将功补过,可别等老太太找到我头上。” 才要出门,李平泉家的急急的过来了。进了屋,向徐氏请示:“三奶奶才打发丫鬟到库房取乌糖,可乌糖没有了,来讨奶奶的示下,让不让人去外面采买?” 连这等事情也来问她,现如今不知道沈氏在背地里和侯爷使了什么手段,又重新得了侯爷的欢心。沈氏要的东西,能不给么。不防沈氏和侯爷吹枕头风怎的,到时候奏效,侯爷直接让沈氏打理库房的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要平日,徐氏还会给李平泉家的一点脸子,叫一声李姐姐,只这会儿心里头正烦着,没好气的道:“你说买不买去?” 李平泉家的腹语道:我还不知道要买,只是钱从哪出?按规定来说,这个月本应该买三十罐乌糖的,账上也是这样报的,然而实际只采买了一半,另一半银子进谁腰包了? 一旁敏珠见李平泉媳妇脸上十分尴尬,稍稍替她解围,“这才刚到下旬,乌糖就用没了么?” 李平泉家的看了敏珠一眼,感谢她的解围,“姑娘说的是,要按每月来算,十余罐足够用了,只赶上这段时间天气尤其的热,各院都做饮子喝,这乌糖才用没了。” 徐氏听了这样一番解释,也就不好再发作,吩咐馨香说:“去钱匣子里拿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又嘱咐李平泉家的,“马上去铺子里买,买质量最好的。另外,知道该怎么说吧?” 李平泉家的忙赔笑接道:“奶奶放心,奴婢才就和暖风院的丫鬟说了,说:库房里的东西太多,积压着,一时没找着,三奶奶点名儿要的东西,就算把整个库房倒腾一遍,也得给找着,送到奶奶手里。那丫鬟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三奶奶点名要的东西,就把整个库房倒腾一遍……徐氏听这话受到了启发,一时想到了个好点子,脸色和缓了一些,摆手叫李平泉家的凑近一些说:“……最好把库房倒腾个遍,宣扬出去。” 李平泉家的听着,连点了点头,道:“奴婢做事,奶奶方心便是。”她爷们和黄福隆是死敌,她也只有忠心跟着徐氏这一条路了。 巧萍从库房回来,说是没取到乌糖。 馨香问缘由,巧萍道:“要别的东西,都是小丫鬟在库房里给找的,偏生我说要乌糖的时候,两个小丫鬟互看了看对方,让我稍等,不嫌远的,把李平泉家的给叫来了。李平泉家的就说,乌糖价格高,当初几个小厮收放的时候,怕将糖罐子弄碎了,投鼠忌器,东藏西放的,不知道给放哪了。这库房里现在有上百样东西,眼花缭乱,一时找不见了。又不敢怠慢奶奶院里的人,就让我先回来了,说是一会找着了乌糖,亲自送咱们暖风院来。” 馨香听了,就笑了笑,感慨道:“可再不是一个月前,谁都拿咱们下菜碟的时候了。” 两人把重点放在了众人对暖风院的态度上,巧萍也笑说:“侯爷在乎奶奶,旁人怎敢小觑。就是有些人眼皮子浅,专会拜高踩低,好的时候就巴结,不好的时候踩一脚,小人之态,没得让人觉得恶心。” 馨香也同意巧萍说的,“所以像钱妈妈和黄嫂子,才是会做人的,当初奶奶难的时候,人也对奶奶恭恭敬敬的,倒也难怪人家走的高。” 等下午五点钟左右,沈暖玉到安怡居给老太太请晚安时,徐氏和大梅氏都在。 沈暖玉才知道大梅氏已经从娘家回来了。 不禁想起馨香私下里和她说的话,四爷高洋背着梅氏,收了梅氏身边的大丫鬟,并且有了孩子…… 老太太让大梅氏坐在她身边,握着大梅氏的手闲谈着。 大梅氏一改平日冷色调穿搭,一件白底绣红色芍药的纱料对襟衫半搭在膝盖以下,下面露着一小节同色系的褶裙,盘高髻,带银丝髻,鬓边斜插一支点翠凤钗,涂了口脂,打扮的很是精致。 老太太拍了拍大梅氏的手,和蔼的笑劝说:“有倒是床头打仗,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别和扬儿置气了,听没听着?” 大梅氏勾唇,微笑了下,没说话。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想七年恩爱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梦,是到该醒的时候了。 第七十一章 幻灭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在安怡居坐着,二太太,三太太,四、五两位太太,冯氏,小梅氏先后也都来了。 正巧这时宫里皇后娘娘着小太监送来了御膳房新熬制的什锦海味杂脍羹。 送走了宫里的人,老太太就笑着说:“今儿你们有口福了。”然后让钱妈妈给几人都分一些羹喝。 沈暖玉也接到一小碗,因听说是大齐国国母派人送来的,喝的时候尤其注意品尝——有点海鲜汤的味道。拿白色羹勺微拨了拨,稠稠的,倒好像是燕窝熬的。 然后就听徐氏介绍这小小一碗什锦海味杂脍羹有多珍贵。 用炙蛤、鲜虾、燕窝、鲨翅,海参,等海味十余种,用不间断文火熬十余个小时才熬成的。 不愧是国母送来的东西。 吃完了羹,老太太特意发话道:“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老五媳妇留下。” 听的五太太怔了一下。 其余人出了安怡居。 沈暖玉出门时,余光不禁往五太太那里看了看,但见五太太微微红了脸,看起来有些不安。 等走出安怡居,各位奶奶、太太分道扬镳,各回各院时,大梅氏看了一眼跟在沈暖玉身后的馨香。 正巧馨香这时抬眼,和大梅氏对视上了。 馨香就觉得四奶奶看她的眼神不太好,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大梅氏便别过了眼去,带着贴身丫鬟喜兰往回走时,感慨说:“三奶奶身边的馨香,明眸善睐,出落的越发好了。” 喜兰点点头,她想说,府里面各院上得了抬面的大丫鬟当中,除了喜梅,就属馨香长得最好,至于五奶奶院的敏珠,和二奶奶院的清秋,两人稍差一些,但在众丫鬟堆里,也都是出类拔萃的。 只喜梅的名字,现在是万万提不得的。喜兰只是避重就轻的说:“馨香自来出落的就很好,不知道这次是配人,还是填给侯爷。” 说话间,喜兰便想到了她自己。先时五奶奶在老太太面前领功,提议把府里年岁大了的丫鬟配小子的事儿。 最后老太太点头默许的了,五奶奶主办这件事。 这次出了喜梅这档子事,她势必得配人了。只是配给哪个小子,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心里面发酸,油然生出满满的无力感。 这关乎到她下半辈子,她跟在四奶奶身边,尽心尽力许多年了,四奶奶会在五奶奶那里提一句,给她分配个好人么? 于是抿了抿唇,委婉的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奶奶说,馨香到底是配人,还是填给侯爷,得看三奶奶的意思吧。” 大梅氏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侧头看了看喜兰,眼见着她白着脸,眼眶发红,便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你是你,喜梅是喜梅,她我尚且得过且过,何况你是对我忠心耿耿的,我会帮你选个好人的,哭什么,别哭了。” “奶奶,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喜兰心里绷着的一根弦就松了。她自来不敢有什么奢望,对于她个奴婢来说,能配个好人,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像喜梅那样,忘恩负义,在奶奶眼皮子底下和四爷沾了关系,她从来不敢妄想。 这府里当姨娘的,哪个善始善终了?哪个又有好下场了? 爬的高,摔的惨,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喜兰拿袖子擦了擦脸,要跪地给大梅氏道谢。 “起来,做什么。”大梅氏握过喜兰的手,拦下了她。大夏日里,两人的手都很凉,一个是带着伤心欲绝的寒凉,一个是带着担心忧虑的湿冷。 大梅氏抬头望了望天边角,是淡粉色的云霞。她在想:母亲说的对,生活总是多姿多彩的,何必钻牛角尖。年轻的时候,她封闭在高洋对她百般呵护,无限宠爱里。 至于府里的明争暗斗,权力倾轧,她全部充耳不闻,相信他说的“大隐隐于市。”想和他一辈子在平西侯府的一隅之地过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生活。 然而七年时间,他变了。 从三次科举落榜的无名书生,到现如今的朝廷五品大员——工部右仆射兼太仆寺马政官员。 过五品者一大关,他在仕途上已经走的顺风顺水。 从三年前在他袍子上嗅到了不属于她的香气,到他衣袖暗兜里出现的胭脂,就算没有喜梅这档子事,她也再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大梅氏摇头笑笑,写出“愿得一人心,白守不相离”的才女卓文君,在看到司马相如那一首“无意”诗时,也不免落入伤心境地。 当年司马相如一贫如洗,两人当垆卖酒,情意绵绵。司马相如功成名就之后呢? 可见在这世上,男人的誓言,是最信不得的。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大梅氏笑着,轻声念道,抬眼看看晚霞。 “这晚霞可真好看。” 这面沈暖玉和馨香往暖风院走,抬眼望着天上,欣赏着说。 终于可以回去吃晚饭了,沈暖玉感觉很放松。 馨香想对沈暖玉提四奶奶先时看了自己一眼的事儿,只又怕是她多心,就没说。 进了屋,禾儿把沈二夫人让壮儿带的话学了,无非是让沈暖玉放心,沈家一切都好,沈端堂也好,他读书依旧上劲,每日都有进步。总之是报喜不报忧的。 虽说和沈二夫人仅有过一面之缘,只在那短短的相处中,沈暖玉是感觉到了原主二叔二婶真心诚意,一点假不掺的对原主好的。 这里苗儿去厨房取了晚饭回来,才要进院,正好和从屋里出来,往出走的禾儿碰上了。 “今儿吃什么?”禾儿笑问苗儿。 苗儿报菜名:“鸡肉顿土豆,牛肉沫拌豆腐……” 禾儿面朝院门口那面站着,正听苗儿说话,不经意间那么一抬头,正见着侯爷过来了。 “走什么神儿,敢情我说了半天,你一句没听进去是吧!”苗儿推了推禾儿,“不跟你说了,一会菜该凉了。”说着就抬腿要往正房走。 “诶,你……你等会!”禾儿回过神来,一下子攥住了苗儿的胳膊,并收回视线,佯装作并没有看见高凛西的样子,吐字清晰,直入主题的和苗儿说:“前儿去舅老爷家,咱们奶奶的马车被平南侯府里的人给劫了,这事你还记得吧?” 苗儿不明禾儿突然间提这一茬做什么,“前儿的事,我又没得失忆症,怎么会不记得。” 禾儿依旧让自己说话吐字清晰,“下午馨香姐姐和巧萍姐姐学,说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平南侯府的那女侍卫,对咱们奶奶无理了,传的沸沸扬扬的!” “真的?”苗儿憨憨的性格,听了这也话不免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是真的,我亲耳听馨香姐姐和巧萍姐姐学的。起先咱们奶奶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是五奶奶告诉咱们奶奶的!” 第七十二章 相处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侯爷!您来了!” 等高凛西走过来时,禾儿一副才看见的样子,躬身给他行礼。 苗儿骇了一跳,反应过来,也忙随着禾儿给高凛西行礼。 高凛西什么都没说,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抬步进了正房。 屋里沈暖玉正趴在小炕桌上,翻看着《馐馔录》,那上面有许多生僻的繁体字,类似于“醯”、“醴”等词。问过馨香,才知道分别代表“醋”和“酒”的意思。 屋里,站在一旁的馨香见侯爷过来了,刚要开口问安,就被高凛西摆手制止了。 馨香就很识相的,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临出去时,不免抬头看了自家奶奶一眼,趴在小桌子上,一点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道侯爷见了会不会不高兴…… 高凛西站在旁边好笑的看着她,原来没人的时候,她是这样的。 沈暖玉翻了一页书,就正好看到上面写着关于“冰糖冷元子”的做法。 看看上面记叙的食材和配料,倒和鲜芋仙类似。有时间倒可以尝试尝试。 高凛西就眼见着她吞咽了下。好奇她看的是什么,负手,弯腰,低下头来,看着书上面的字。 沈暖玉忽然察觉身边有人似的,头顶上有人呼吸,带着些热气。下意识抬头那么一看,额头险些撞到他下颌骨上。 “侯爷!”慌得沈暖玉险些从炕上跳起来,拿起桌上的食谱书,就往身后面藏。 “藏什么?”高凛西很有些想笑的看着她问。 沈暖玉也就反应过来,是啊,一本食谱书而已,往后藏什么呢,就是看金瓶梅也不用藏吧,还没有哪个人规定她不能看书。 “想吃么?”高凛西看着她很有些好脾气的问。 沈暖玉也就知道高寒冷看见书上的内容了,索性将书拿了出来,笑看着他,点了点头。 高凛西看到她脸上的笑靥如花,稍有些恍惚。 其实他早就从衙里回来了,在书房看完武库衙送来的火铳草图后,就想着过她这里坐坐。 只之所以这会才过来,竟是怕昨日湘云劫了马车一事,她心里觉得过不去,到暖风院来,她向从前一样,给他摆脸子看,然后落得个自讨没趣。 思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日子,她不似从前那般动不动莫名其妙就生闷气,和她相处起来也觉得有些意思。没以前那么累了。 “明天让荀穆去买。”高凛西就坐在了小炕桌的一边,看着她说。 “买冰糖冷元子?”沈暖玉真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摇摇头说:“不用麻烦荀侍卫。”将食谱书往高凛西手边推了推,笑着说:“妾身可以自己尝试做的。” 高凛西看了看那页书,说“工序太过复杂了,需要的食材也多,不如去外面买。” 又告诉沈暖玉,“以后分例上没有的,尽量不要着人去库房要,你去要了,库房的管事不会不给,或赶上库房里没有,库房里的人借此机会出去大买特买,账记在谁头上?” 沈暖玉也就听明白高寒冷的意思了,微低了低头说:“是妾身考虑不周了。” 高凛西听沈暖玉的声音有些暗淡,就放柔了些语气,“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府里的人多,人际交往复杂,不比你从前生活的环境,行事稍有不甚,就要招致闲话。倒不是怕别人说什么,只是没有必要,传到耳朵里徒增烦恼,你又不是个大咧咧的人,听了难免要受影响。” “侯爷说的是。”这算是提点的话么,沈暖玉点点头,“妾身记着了。” 高凛西也点点头,摆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 沈暖玉就把搁在两人之间的炕桌往里推了推,坐了过来。 高凛西伸手,揽她在怀,“以后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分例上没有的,告诉我便是,我让人买给你。”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高凛西,一时倒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相信我?”高凛西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不信,其实她是个挺单纯的姑娘,没有那么多城府,喜怒哀乐都写在那如秋泓一般澄明的眼眸里。 沈暖玉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垂眸,拿绵密的睫毛挡着眼底的情绪,摇了摇头说,“侯爷说的话,我相信。” 高凛西瞧着她近来气色越发好看的小脸,就禁不住拾起手来,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然后拿食指指腹轻轻抚着她的眉眼。 沈暖玉屏息。 她最不愿意和高寒冷这样单独相处,垂眼,睫毛忍不住微微的颤,她把视线落在身上穿着的褶裙上,数着上面绣着的一朵朵蔷薇花。 直到眉心处感到灼热,想起上两次经历,事后也好,事后也罢,他总是要吻她的眉心。 这似乎是他的癖好。 “候……侯爷。”不能让他在继续下去,沈暖玉就想起来她先时打发巧萍去库房要东西的事,清了清有些涩的嗓子,“妾身有话相对侯爷讲。” 高凛西应了一声。 沈暖玉就说:“侯爷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提点妾身,妾身不懂事,刚才还让人去库房要做饮子的食材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高凛西见她脸上紧张的样子,就禁不住笑了,他觉得她像个没长大孩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笑着说:“我说尽量不要去库房取东西,又没说一次都不许去,怕什么。” “妾身胆子小,让侯爷见笑了。” 沈暖玉虽是小声嘟囔着的,但两人挨的特别近,也入了他的耳朵里。 要说她胆小,却敢放炮仗,要说她胆大,十五那天晚上,她又在他身下,哭着说怕熬不过去了,哭红了眼睛,梦话里都是让带她去看郎中,是真害怕了…… 想起那天晚上,他朝她右手食指上瞧了瞧。依旧戴着那枚嵌红宝石的戒指。 屋里一时就没人说话了。忽然陷入安静,安静到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高凛西揽着她腰,沈暖玉靠在他肩头,只觉得不能再和他单独待在这屋里,就打破寂静,笑起来,说:“到饭点了,侯爷饿了吧?让人摆饭吧。” 高凛西摩挲着她食指上那枚戒指,点点头,说:“是有些饿了。” 第七十三章 不介意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沈暖玉发现高凛西又在盯着她看,莫名的笑。 “那……那妾身让人进来摆饭。”沈暖玉就轻推了推他环着她腰的胳膊,示意自己要下地。 高凛西听了,没松开她不说,反倒动了动手指,隔着衣服,微微的捏她腰侧。 既疼又痒,沈暖玉禁不住往旁边躲,按过他手,看着他眼睛商量说:“侯爷别闹。” 见高凛西笑着,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沈暖玉就仗着胆子,巧妙的脱离了他的怀抱,下地穿鞋往出走,边走边朝外说:“去厨房取饭了么,侯爷饿了,摆饭吧。” 高凛西坐在原处,看着她急急往出走的背影,禁不住失笑。 沈暖玉走到正房门口,连喘了两口气,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心里不禁在想,他徒有其表,人前看起来又冷峻又威严的,背地里一样不是什么正经人。 “奶奶怎么在这站着?”馨香走过来,见沈暖玉脸颊上微微泛着些红,正拿手掌扇风。 “屋里热,出来凉快凉快。” 馨香怎会不知自家奶奶的心思,压低些声音,试劝说:“那奴婢再去取些冰降暑,别让侯爷自己在屋里坐着呀,奶奶快进屋吧……” 丫鬟端进饭菜,摆在炕桌上,四菜一汤,她平时的分例。 洗手的时候,沈暖玉看看饭桌上的菜,怕不够吃,征求他意见道:“没想到侯爷这会儿过来,妾身让厨房添两道菜?” 高凛西示意不用了。 不用好,超出分例,另外添菜得加钱呢。回过神来时,发现就高凛西朝她伸出了胳膊。 要给她个西方人见面礼么,迟钝了那么一秒,才反应过来是示意帮他挽袖口。 前几日不还不用伺候的,怎么过了几天,他倒变了。 心里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往他身旁挪了几步,抬起胳膊帮他挽袖角。 这会儿高凛西穿着件窄袖封口的武将袍子,许是为了美观,裁缝将袖口的纽扣藏在了里面。 沈暖玉不晓得这武将袍子的构造,也不解扣,伸手直接就将衣袖往上挽。只袖口太紧,面料又滑,挽好了又滑下来。 一旁端着手盆的巧慧看着干着急。提着一口气,奶奶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连挽个袖口都不会,足见成亲一年,从来没好好服侍过侯爷。可别把侯爷惹生气了。要知道两人这才和好了没几日,暖风院里众人的好日子,也才过了没几日。 高凛西垂下眼来,直看着她脸。见她脸都有些微微红了,鼻翼两端现了薄汗。 难道不知道先解开纽扣么,他就想不明白了。 “这衣服做的不好,袖口太紧了,都挽不上。”沈暖玉低声抱怨了一句,本想缓解尴尬,只当瞧见高凛西不慌不忙的将手指伸到袖口内侧,解了藏在里面的暗扣后,她真尴尬了。 怎么就没想到里面藏着一排铆钉扣。 以至于吃饭的时候,她都低头盯看着碗里的饭,和盘里的菜。 侯府统一使用得都是银质包边的筷子,见他伸出筷子只夹其中两盘里的菜,剩余的两道肉沫浇豆腐和鸡肉炖土豆却一口不吃。 屋内太静,走神的时候,沈暖玉就想起那日替高寒冷收拾书房,黄福隆媳妇点拨她的话。让她注意总结高寒冷的兴趣喜好,对高寒冷多多上心。 那他是不喜欢吃豆腐和鸡肉了? “昨天的事,我听荀穆学了。”中途,他忽然开口说。 沈暖玉正在喝汤,放下瓷碗,抬眼看着他。 他语气放柔了些,竟然夹了一片藕,放在她盘子边,然后说:“让你受委屈了。” 沈暖玉又抬眼看了看他,这时两人正好对视上了,保持了一两秒,但却觉得过了很久,沈暖玉便瞥过了眼,垂眸,微微拨动着碗里的饭,笑着说:“侯爷是说昨日的事呀,侯爷不提,妾身都要不记得了。” 沈暖玉就学了学当时的经过:“昨日兵马司的人巡查,过城西要查验路引,只是一众男人怎敢查验妾身的轿子。还好这时候遇着了平南侯府的马车,那个女侍卫替兵马司的人验看了妾身的路引。” 笑容大度又自然,“这原本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只没想到经人一传,倒像是平南侯府的人找妾身麻烦了一般。” 说话间,不忘观察高凛西的表情。 见他神色日常,断定这番话并无不妥,沈暖玉就继续往下发挥,“还求侯爷别因妾身而和平南侯府里的人闹得不愉快了,要那样的话,就是妾身的过错了。” 沈暖玉想这话纯属于她自作多情了。高凛西会为了她和平南侯府闹得不愉快……才怪。 但她先把这样的话说出来,是不是稍稍显得她识大体一些。 高凛西放下筷子,轻揉了揉她的肩头,以示安抚一般的。 “侯爷,”沈暖玉笑看着高凛西,这会气氛不错,她就趁机说:“妾身觉得那女侍卫爽朗明快,性格很让人羡慕。” 高凛西就忆起了当年,那时候湘云七八岁,总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后面,习武尝尝累到哭鼻子,只性子执拗,非逞强不可,一边抹眼泪,一边扎马步,而她很宠湘云…… “听说平南侯府的人出门都不用很多人在旁跟着的,妾身很羡慕平南侯府里的女眷。”沈暖玉试探着,轻轻的说。 而高凛西回过神来时,只听到了后半句话。 见她说完这话后,低头不语了,高凛西顿了顿,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其实他原本觉得没有必要和她解释什么,只这会既然开了头,他想说几句让她安心的话。毕竟她是她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 沈暖玉禁不住抬眼看高凛西。 我们已经多年没联系了,这个“我们”指的是他和他的前女——平南侯府的吴大姑娘? 只是他和她解释这事做什么?以为她说的羡慕平南侯府的女眷,是羡慕当年他和吴大姑娘之间的感情…… 那么她该如何表情,善解人意,温柔大度好些吧。 “其实侯爷不用和妾身解释什么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妾身不介意。”因是真心话,眼眸里澄明一片。 高凛西想说的话就被她这一句话“不介意”打断了,他看着她澄澈的眼睛,确实说的是实话。 原来她并不介意他和别的女人怎样,是他自作多情了。 沈暖玉还想往下说,只却觉得高凛西脸色好像忽然变得不好了起来。她说错什么话了么? 第七十四章莫名其妙 &amp;quot;爱书网&amp;quot;网站访问地址为 见高凛西不搭她的话茬,沈暖玉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说错话了。 对于他和吴大姑娘的事,她应该不表态才对。 说介意,他会觉得她狭隘;说不介意,他的大男子主义又受到了挑战。按这里的世界观,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是生活的风向标,她怎么能说不介意呢。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圆回来? “这汤很好,侯爷要不要尝一尝?”只能先绕开刚才的话题。 见他点了点头,沈暖玉就微松了一口气。好在给了她台阶下。 等晚上,洗漱完歇下的时候,沈暖玉因前车之鉴,为了避免和他过多接触,简单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装已经睡着了。 闭上眼睛,尽量让呼吸昀平。 高凛西平躺着,两人挨的不远,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散发的淡淡香气,沾着些体温的。 习武之人,最讲究运气。从她不匀的呼吸声中,他也知她是在装睡。 外面的月光隔着窗纱,微微散进来,他稍侧了侧头,看了看她。 不自觉的想起晚饭时她说的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 所以她也有过往,她的过往是什么,那个曹子俊? 高凛西也就回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和她吵架那一次。要不是她自己说的,他倒还不知道有曹子俊这个人的存在。后来派荀穆去打听,才得知那些年在常州,她和曹子俊之间的事。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难控制的。他自己也年轻过,也曾两情相悦过,也曾不顾一切喜欢过那么一个人,他理解那种感觉。 所以那时听荀穆学完她和曹子俊之间的过往,他没想追究。 只是此时此刻,在想起这件事时,为什么心里会莫名其妙的烦。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因的曹子俊突然暴毙身亡,她卸了平时清冷高傲的伪装,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质问于他,是不是他出手杀了曹子俊。 后来又投了湖,是想生死相随了么! 想到此,高凛西忽的一下,觉得心底那压制着的烦躁被什么东西燃着,升出一股火来。 控制着往下又压了压,只翻了个身,在看见她在辛苦装睡,连大气也不敢喘时,这股火气却如何也压不回去了。 高凛西不由得坐起身来。 动作幅度很大,沈暖玉也装不下去了,装作突然被吵醒了那般,微微清了清嗓子,睁开些眼睛,温声试问:“侯爷要起夜么?” “我吵醒你了?”高凛西回身看着她道,语气里带着些嘲讽。 沈暖玉也便跟着坐起身来,见高寒冷脸色和语气都不对,又在穿鞋,一时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直觉这会自己要说错一句话,高寒冷会和她翻脸。 只是她连话都没说,怎么惹着他了。 作为一个接受了二十几年男女平等观念的人,穿到这陌生的在历史书上都找不着的朝代不足十天,她降低着底线,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也算对他百依百顺,低眉顺目了,他还找她岔! 听他唤外面守夜的丫鬟掌灯,沈暖玉很有些赌气的侧过了头去,当没听见。 走就走,谁希望他在这怎么的! 今夜当值的是巧萍。 听里面叫掌灯,巧萍还以为如同往常一样要水,忙应声,轻轻推开了门。 巧萍走到堂屋和暖阁之间的隔断处。 那里靠墙摆着个木桌,抽屉里放着烛台,蜡烛,和火镰子等生活必备品。 巧萍取出来,利落的点了蜡烛,置在案上,隔着帘子听候内室里的人吩咐。 这会高凛西就势坐在了梳妆台旁的椅子上,心里的火气因缺少氧气的供应已经熄灭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情绪失控。几年没这样失态过了。 想想大半夜的离开,明天传出去又会是一场事故。 他一个男人,整日在衙里,倒无所谓,只是在内宅里的她呢,该如何自处。 高凛西平了一口气,理智下来。 他想只要她开口留他,他就不走了。 烛光透进内室一些,昏昏暗暗,刚好能照着人脸。 这也正让他瞧见了她的神色——坐在床上置气的梗着个脖子。 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以为投湖被救起之后,她那脾气改了一些,只几日还不到,就又恢复原样了是么。 高凛西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永福过世后,他对娘子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要性情好些,能真心诚意的待娇娇。 只没想圣上给他找了这样一位。 高凛西不禁感到心累,对外面站侯着的巧慧吩咐:“把我的衣服拿进来。” 听的巧萍一怔,心咯噔了下。这大晚上的,让取衣服,侯爷要走不成? 不会是奶奶又犯老病,把侯爷给惹生气了吧! 没有底气的应了一声。 侯爷发话,她再是不想,也得硬着头皮,把衣服送进去。 巧萍一进屋,抬眼迅速瞄了一眼,果然是了! 自家奶奶正侧着身子坐着,头朝里,一句话不说,似是在生闷气呢。侯爷脸色也不好看。 巧萍心里异常沉重,真想这会叫馨香过来,好好劝劝奶奶。这才和侯爷好几日,怎么又闹了不愉快,要知道这会侯爷出了暖风院的门,明日将得面对什么。 想想巧萍手禁不住捏紧了衫子,手心都有些湿了。 沈暖玉这会倒无需装哭了,她是真想哭。 想想自打穿到这里,背井离乡,在这不属于她的时代里挣扎,白天面对侯府一个个明面上笑脸相迎,背后不定怎样算计人的人,晚上对面他……禁不住红了眼圈。 抬头往上看了看,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 要真破罐子破摔就完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她照常在这府里挣扎,日子照常得过。 今天高寒冷从她这里出去,明天就将是灭顶之灾。 在这社会里,惹怒了一家之主,往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沈暖玉暗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来,尽量缓慢的,仿佛这样就能心里暗示给自己台阶下了一般的。 转过身来时,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温声,笑看着高凛西问:“都这会儿了,侯爷要去哪里呀?” 巧萍暗松了一口气。 高凛西看看沈暖玉。 只是鞋都穿上了,衣服也穿了一半,再自己脱下来,他一点面子都不要的么? “想起来,有个折本没写,明天要呈到内阁。”高凛西说。 这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沈暖玉听明白了,就挪到床边,俯身,一边找她的鞋,一边温声说:“很晚了,连夜写字伤眼睛。” 好脾气都是被逼出来的。 巧萍反应过来,忙拿起搁置在脚蹬上的软鞋,躬身为沈暖玉穿上。 沈暖玉就下了床,往他身边走。 表里不一,明面上温温的笑着,心里禁不住想说脏话,轻拽了拽他的袍子,“外面天凉,侯爷这会出门,当心染了风寒。” 第七十六章 清早 对于换院子这事,沈暖玉表示自己很高兴,“今天从外祖父家一回来,就听郝妈妈说了,妾身高兴了小半日,还想着侯爷一回来,就和侯爷道谢的,只是一见到侯爷,心里很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明知道这话说的违心,但高凛西觉得挺顺耳朵的。 “侯爷大人大量,别挑妾身的礼。” 高凛西听了,就揽着她腰,说:“你提醒我了我,我挑礼了。” “那妾身现在补谢来不来得及?” 高凛西也就笑了,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就打算这么口头上一句‘谢谢’,应付了是了?” 沈暖玉心里想了想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些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高凛西见沈暖玉垂了头,伸过手来,轻挂了挂她的侧脸,果然烧了起来。 这会倒没有那个心思,不过既然她想多了……高凛西便顺着她的领口,伸到了里面。 沈暖玉心想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是她思想不纯洁想多了。 “不说谢谢,侯爷想让妾身说什么呢?”沈暖玉装就是听不明白他的话里有话,笑着,按过他的手,不想他乱动,挨近他一些,再克制,也还是忍不住说几句不满的话。 “侯爷知道的,妾身自来不会说话,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了,把侯爷惹生气了。” 高凛西的指腹在她领口里面寻着峰峦摩挲着,“你刚才的话就说的挺好。”声音变得沉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这会他倒有些把持不住。 麻酥感涌上来,沈暖玉觉得自己头盖骨都要炸了,呼吸也跟着急了起来,下定决心,将他的手从里面拿了出来,搁在被子里。 高凛西也不见恼。 沈暖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抬眼看着他眼睛,接上刚才的话题:“侯爷不想听谢谢也行,侯爷想听什么,妾身说给侯爷听。” 还和他咬文嚼字了起来。高凛西锁住她的眼眸,她笑起来的样子,温软柔俏,看着让人觉得舒心。 “你说说看吧。” “侯爷长得很好。”这倒是真心话,高寒冷长得确实不错。 比硬汉高二爷精致一些,比高四爷更有担当一些,比高五爷更有气势一些,比没有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有正形的高七爷更踏实稳重一些。 总的来看,他是高家几个男人中综合素质最高的一个。二十八岁,年龄正当好,位高权重,气焰正盛。 高凛西听了,又笑了笑。年轻那会儿,别人都说他长得英俊,这些年倒鲜少有人敢直接评论他的长相。他都有些忽略了,原来自己长得还行。 见他笑了,沈暖玉就知道这话说对了,原来不仅女人喜欢别人夸自己长得好看,男人也喜欢,至少高寒冷喜欢听。 “没有了?”高凛西回过神儿来,觉得和她聊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一条还不够么……沈暖玉又想了想,笑着说:“侯爷很好,对妾身好,对妾身的家人好。妾身以前不懂事,犯了错,侯爷也都不计前嫌。” 高凛西想:以前怎么没发觉,她这么会说话,“真觉得我好?” 眼见着高凛西是高兴了,沈暖玉就将胳膊从他怀里伸出来,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说:“就是有一点不好?” 高凛西听沈暖玉往下说。他没认为自己有多伟岸。他要真有哪点不好,她提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改改也无不可。毕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就是妾身困了,侯爷还不许人家睡觉。”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原本预备听她说什么高谈大论,听了半天,听了一句困了。 高凛西也就放开了她,说:“不早了,困了就睡吧。” 沈暖玉点点头,和他分开一些,但也还是面对着他躺着,忍不住说:“侯爷也快睡吧,明天不还得早起写折本呢么。” 高凛西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揶揄,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看你精神的很,要不想睡,我们做别的。” 吓得沈暖玉赶紧闭上了眼睛。她不该嘴欠的,险些又惹祸上身。 …… 第二天清早,高凛西要早起上早朝。沈暖玉比他醒的还早。 巧慧早早的就已经在衣柜里拿出高凛西的朝服,悉心的将袍子香薰好了。 沈暖玉帮高凛西穿衣服的时候,将衣服拿在手里,衣服温温的,带着浅浅的香。 是一件前后绣麒麟的红色常服。 听馨香介绍说,这种刺绣工艺叫缂丝,一寸缂丝一寸金。他这一件衣服,贫穷人家,辛苦劳作一辈子也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本站域名:" "瓜子网 也未必买得起。 所以帮他穿衣服时,沈暖玉也就像对待艺术品一样,十分小心的拿指腹碰衣服面料,生怕指甲刮花了上面细密精致的刺绣。 沈暖玉帮他把腰间革带系好,温声问他,“紧不紧?” 站在他身后,抬眼看看他,面前这男人窄腰,宽肩,高个,劲瘦身材。穿上这一身衣服,看着确实挺养眼的。 高凛西看着她笑了笑,说:“刚好。” ----- 与此同时,徐氏房里。 徐氏也在和五爷高潭吃早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高潭和徐氏聊家常,学说道:“昨儿晚上三哥特意和四哥提了,让给沈家小子单腾出一间房,四哥这两日忙不过来,说是要把学馆的事务交给我打理。” 徐氏抬了下眼,没听进去下半句话,倒是盯上了上一句,“沈家小子?是沈二少爷么?我听说他搬回沈家住了,怎么又单独要一间房?” 想了想,便明白了,“难不成是沈氏和侯爷提的?” 什么时候沈氏也学会吹枕头风了。此前不是端着架子,有志气,不预备依靠男人的么。 投一次湖,把骨气投没了,把脑袋投好使了,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想的徐氏就有些烦,像高潭讨主意道:“那我怎么办?” 高潭不愿意想女人家那些暗地里的弯弯绕,不在意的道:“什么怎么办,人家夫妻间的事,你操什么心。” “我说的是管家的事!”徐氏郑重。 高潭反应过来,喝了口汤,放下碗,才说:“家里里里外外不都是你管着么,沈氏管不好家,这在府里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胡乱担心什么。” 徐氏叹气道:“但愿吧。”低头看见了竹屉里的正冒着热气的牛肉馅蒸饺,便夹到高潭手边的泥金小碟子里,“尝尝好不好吃?” 高潭往泥金小盘里看了一眼,随口说:“寻常的饺子,又不是没吃过,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又不是新样式。” 想到昨晚上的事儿,徐氏听这话就觉得刺耳朵,放下筷子,笑道:“是呢,家里的都是寻常的,吃够了,吃腻了,哪里有外面的尝着新鲜呢!” 高潭听了,禁不住抬眼看了看徐氏。&lt;div css=&quot;_l&quot;&gt; 第七十七章 配人 高潭并不生气,反而还笑着故意气徐氏说:“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就比如二哥新纳回来的小姨娘,就有些意思。听说是清贫文官家的女儿,能写擅画,性格……” 听的徐氏火气忽的一下就窜了上来,放下筷子,打断高潭,冷声笑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潭悠闲的放下筷子,拿过一旁帕子擦了擦嘴,慢慢的站起来,整理完袍子,抚的衣服上一个褶都没有,才想起来回徐氏:“没什么意思,你连身边的人都看的紧紧的,我能有什么意思。” 徐氏坐在椅子上,看着高潭,冷笑道:“这话说的,像委屈了谁似的!我若是善妒之人,早把院内那两个通房遣散走了,还至于伺候你到今天?” 克制着火气,“有句话我说在前面,你若在外面也物色着了良人,就学二爷光明正大的纳回家里,我高高兴兴的迎接新妹妹,可别学着某人,在窝里偷腥,偷我身边的人,到时候闹出来,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高潭觉得徐氏不可理喻,大早上的拿小话找不痛快。 好好的日子不过,故意找茬干仗怎的。 冷笑了笑,懒得理睬徐氏,抬腿走出了屋子,往府外走,准备去衙门里了。 徒留徐氏自己在饭桌上生闷气,将那泥金小碟子里的蒸饺倒了,喊外面敏珠道:“把这些都倒给狗!” 先时两人争吵的话,敏珠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听徐氏喊她,忙应声,屏息提了裙角进屋。 轻手轻脚进屋里来,走到桌边,把一竹屉还泛着热气的牛肉蒸饺端了出去。 走出来时,摆手叫在院内打扫院子的两个小丫鬟,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们拿着分分吃吧,别声张了,看奶奶知道了不高兴。” 两个小丫鬟感激的做哑语向敏珠道谢。 敏珠和善的一弯唇角,摆摆手道:“去吧。” 屋里徐氏又想起来,朝外喊吩咐敏珠,“敏珠啊,把名单给我拿来。” 敏珠就又走到里屋,把徐氏昨日拟的到了年纪要配人的丫鬟名单从外面小匣子里取了过来。 她在徐氏身旁待的久了,耳濡目染,自身有上劲有心,也些许识得了几个字。将名单交到徐氏手里,徐氏摊开名单,检查看露了谁没有。 敏珠在旁边站着,就看到了打头的那个人名——喜兰。 看的她心惊了一下。 禁不住又往下瞟了一眼,第二个名复杂,叫什么香,敏珠不认识“香”前面那个字。 这府里有哪个丫鬟叫什么香呢……心里默念了一遍,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馨香啊! 这两人一个是三奶奶的陪房,一个是四奶奶的陪房,自家奶奶就这么给安排了?这是不是不妥啊? 徐氏看出了敏珠的顾虑,将名单搁在饭桌上,道:“梅家太太昨日上门来,表面上说是来看望老太太的,实则干什么来了,谁不知道。” 敏珠跟着点了点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被梅家大太太软刀子说的,老太太忒是觉得没脸子,多少年没动过气的人了,昨晚上单留五太太叫训了一顿,想想骇人。还得回我提前说了要彻底规整府里上了年岁的丫鬟一时。”徐氏想想,就觉得自己太是明智。 “还是奶奶有先见之明。”敏珠在旁说。 徐氏摆手笑笑,“这喜兰,馨香,清秋,外加上你,都十七八岁,老大不小了。俗语讲:养不住十八岁大姑娘,这姑娘大了,心就活了。或是填给爷们做通房,或是外放出去配小子,我替她们几个出这个头,倒比她们奶奶还替他们着想,他们还得记我一恩呢。” 这话说的太过假。只是敏珠没有功夫想别人,她马上想到了自己。喜兰和馨香都要配人了,那她自己呢。 徐氏看了敏珠一眼,忽然软了语气,解释说:“原本我想再留你在身边一年两载的,只没想到事出突然,老太太动怒,你是我的丫鬟,岂能搞特殊。” 敏珠听这话头,尤感觉心里被针扎了一般的,脚步一空,闷的喘不过气来。 徐氏摆摆手,示意敏珠站到她身边来。 敏珠脚步虚浮的挪了过来。 徐氏便就握住了敏珠的手,温声说:“不过这批小子里也有好的,黄福隆的二儿子,就很不错,高个,人长得也不错,能说会道,办事稳妥,我觉得和你倒是般配。” 黄福隆是侯爷的人。把她配给黄福隆的儿子,目的是什么。敏珠是明白之人,听徐氏如此说,心下已经了然。 “你愿不愿意?”徐氏笑看着敏珠追问。 敏珠想她能拒绝么。她爹,她娘,她兄弟,她妹妹,都是徐家的奴才,她的命都是徐家的。她有拒绝的权利么?别说是黄福隆大总管的儿子,就算是街上的乞丐,要饭的,奶奶发话让她嫁,她能不嫁么,她敢不嫁么……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徐氏放开敏珠的手,拿过帕子帮她擦眼泪,笑着说:“怎么了,要不愿意嫁黄福隆的儿子,我这还有别人,这不是和你商量呢么,没说上两句话,倒梨花带雨了起来,怎么着,今日都和我过不去是吧,才你五爷和我吵了一架,走了,你这又来。” 说着,将帕子塞到敏珠的手里,半笑半不笑的,命令道:“擦擦眼泪,快别哭了。” 敏珠忙侧过脸去,抹了眼泪,清了清嗓子,调整好情绪,勉强笑起来,说:“是奴婢没脸色了,大早上的惹奶奶不高兴,只是奴婢在奶奶身边服侍久了,冷不丁就……就要被配人,舍不得奶奶,心里过不去这倒坎。” 徐氏听了,就笑了起来,“心眼小的,这也犯得上哭,以后你还是在我身边服侍的,就晚上换个地方住而已。” 敏珠发觉自己的嘴唇有一点颤。想掩饰好,就紧紧的抿着,低下了头。 徐氏轻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没嫁人呢,你说舍不得我,等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知道有男人的好处了,怕你心里就没我了。” 第七十八章 尴尬 敏珠听了,忙说道:“奶奶说哪里话,敏珠一辈子是奶奶的奴婢,要奶奶愿意,敏珠就一辈子不找男人,干干净净的在奶奶身边服侍一辈子。” “竟是说傻话。”徐氏拍拍敏珠的手,“也不知你见过黄二没有,你是从小在我身旁长大的,我自来把你当姐妹一般的待,等一会打发你到外院去取东西,你先悄悄的端量端量那黄二,要满意,就把你许给他,不满意,再找旁人,全凭你点头,这如何?” 敏珠屈膝给徐氏行礼,“奶奶抬举奴婢。” 徐氏就侧过身来,又喝了几口粥,匆匆吃完早饭,让人帮上妆。 专门为徐氏梳头的媳妇已经等候在门口了,敏珠叫人进来,她则去里屋,开衣柜帮徐氏拿衣服。 衣服准备好放在梳妆台一旁,徐氏在镜子里看着敏珠笑说:“你这一嫁人,倒有的忙了,柜里有几身新作的衣裳,寻你自己喜欢的,随便选几件,做新媳妇的人,也好穿不是。” 敏珠忙要拒绝,“奶奶抬举奴婢,奶奶的衣服,奴婢怎么敢穿,穿出去乱了身份。” “这怕什么,我疼你,这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呢。” 一旁给徐氏梳头的媳妇听着,便赔笑道:“奶奶对敏珠姑娘,真是顶顶的好,敏珠姑娘要做新娘了,配给谁家的小子,这样的喜事,奶奶赏说给奴婢听听,也好让奴婢沾沾喜气儿!” 徐氏笑了笑,懒得搭话,打开红漆妆奁,拿出里面装着的玉镯子,两支,戴在同一只手腕上,更衬着白皙的肤色。 又拿过胭脂盒,在唇边上薄薄涂了一层口脂,望着妆镜抿了抿嘴唇,昀昀上面的胭脂。 梳头的媳妇也不觉得尴尬,将最后一支簪子悉心的帮徐氏别好,见徐氏在照镜子,就又笑说:“奶奶长得可真好,让多少女人羡慕,比下去了多少人!五爷看见奶奶,就再看不下去旁的人了。” 徐氏望着镜子,提起高潭,她倒想起来两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这几日她主动,他也只推说累,懒得动,让她别折腾。 想想当年她刚嫁过来,新婚燕尔,新鲜的时候,他恨不得日日,有时候趁着午休,也要拉她在床上…… 家里的花已然是看腻了,外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外面没尝过的屎都是香的。 徐氏越想胸口越闷,她千防万防,防这个防那个,家里的不让他碰,架不住他找外面的。 他几次三番,话里话外的想要收敏珠,他越是想要,她就越不给他。 这会倒有些犹豫了,到底是把敏珠给黄福隆的儿子,还是给他做填房呢? “奶奶?”见徐氏盯着镜子半天不动,敏珠不禁在旁试着唤了一声。 徐氏回过神儿来,清了清嗓子问:“干什么?” 敏珠笑说:“嫂子想要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喂奶呢,又不知道奶奶有没有旁的吩咐了。” 那梳头的媳妇就感激的看了敏珠一眼。 徐氏朝那媳妇摆摆手,“去吧。” 梳头的媳妇忙应了声,行了礼,退了下去。 徐氏也站起身来,换上一件春色海棠纹样的对襟衫儿,下面配淡色马面裙,拿着拟好的名单,准备过三太太的院里,先拿给三太太过目去了。 ----- 暖风院这面,苗儿已经将从厨房取来的新出锅的牛乳粥、新蒸的梅花形小饼和爽口咸菜等饭食端进来。 沈暖玉和高凛西面对面坐着吃早饭。 两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说话,冷场又太是压抑。 “侯爷。”沈暖玉就找了个话题说,“妾身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高凛西听她往下说。 “等桂香院旁边的小院修好了,妾身想在院西面,挨着院墙的地方栽玫瑰花,侯爷说好不好?” “你喜欢就栽呗。”话走了高凛西的心,想了想,说:“是不是要砌个花池子?” “不用砌花池子,就围着墙根种就好了。”沈暖玉笑着说:“修缮院子已经让侯爷破费了。” “原来想着为我省钱?”高凛西笑笑,眼见着她跟孩子似的,吃饭把米粒吃到了脸上,就伸过手来要帮她抿掉。 沈暖玉没感觉到自己脸上沾了饭粒,见他伸手过来,以为无缘无故的,他又来摸她,就侧脸往旁边躲,低声说:“丫头们在旁呢,侯爷做什么。” 高凛西无奈,“往哪儿躲,想哪去了,让馨香瞧瞧你脸上有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本站域名:" "瓜子网 一旁站着的馨香和巧慧皆禁不住要笑场。 馨香忍了忍,走过来悉心的拿帕子帮沈暖玉把脸上的饭粒拭去了。 沈暖玉禁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喝粥,再不说话了。 高凛西眼见着她耳根都红了,摇头低笑了声。 沈暖玉腹语抗议:她以前正经是个正经的人,要不是他不正经,总动手动脚的,她至于杯弓蛇影? 等他临走的时候,说:“晚上来你这吃饭。” 在一旁服侍的馨香和巧慧两人互看了看对方,皆是满脸喜气。 吃晚饭和安寝是一体的。侯爷来吃饭就意味着晚上要在暖风院里留宿。 细算日子,今儿奶奶的小日子刚好结束,侯爷要留宿的话,得提早让小厨房准备热水了。 相反的,听的沈暖玉心里一哽,剩下的半碗粥瞬间就喝不下去了。 “怎么了?”高凛西见她险些跌了手里的碗。 沈暖玉反应过来,把粥碗放在桌儿上,补救的,用抱怨的语气低声说:“晾了有一会了,怎么还这样烫,险些打翻,让侯爷看了笑话。” 也不知道这样奏不奏效,抬眼试看了看他,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说道:“那晚上侯爷可有什么想吃的?妾身提早准备。” “当心一些,跟个孩子似的。”高凛西握了握她的手,并未多想,“吃什么?你看着准备。” 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 高凛西走后,她就禁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演戏的生活几时是个尽头…… 饭后收拾妥当,往二太太的舒云院去。 二太太头上带着棕色嵌珍珠的抹额,脸色有些不好,正在用早饭。 沈暖玉问了安,又从谭婆子的嘴里得知,二太太是又犯了头疼症。 稍坐了一会,二太太就放沈暖玉走了,“今儿我不过安怡居了,你去吧,替我问老太太的安。” 沈暖玉应是退出来。 往出走的时候,旁边没人,沈暖玉就问馨香:“二太太不去安宜居妥当么?” 毕竟二太太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媳妇,可以任性到不打招呼,随便就不去安怡居晨昏定省了么。 第八十章 小心机 这边沈暖玉到了安怡居,今日倒数她来的早。 老太太穿一身家常老色衫子,正坐在软榻上悠闲摆牌,见沈暖玉来了,就笑着摆手说:“涵哥儿媳妇来了,到祖母身边坐。” 沈暖玉笑着给老太太请了安, 钱妈妈帮搬来了绣墩。 沈暖玉笑着道了谢,在老太太腿边坐了下。 “你眼睛好使,帮我看着捡牌。”老太太带着些褶子的手里攥着一沓牌,同时眼睛瞧着炕桌儿上的娘娘牌。 沈暖玉在旁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摆牌的玩法。 一张牌压着一张牌的摆,摆成个四角王八形,在最上面翻开四张,然后还是凑十字的玩法,凑成十字捡回来,直到全部摆开。 “这还有一对,九文和一文。”沈暖玉笑着提醒说。 老太太将牌捡起来,和蔼的笑说:“老了,眼睛都花了,不抵你们年轻人。”抬眼看看沈暖玉,见她近来调养的越发好了,莹白细腻的小脸上红润了些,眼睛里透着光亮,脸上倒还挂着温和的笑来,大和以前不同。怪道这几日小三总往暖风院跑呢。 “这孩子出落的越发好了,让人越瞧越爱。”老太太笑着对站在旁边的钱妈妈说。 钱妈妈笑说:“不知怎的,三奶奶一笑起来,让人见了就觉得心情好。” 钱妈妈也发觉出这些日子三奶奶和以往不同了,变得积极起来,脸上挂起了笑容。 不得不承认,府里几位奶奶中,六奶奶小梅氏五官长得最好,只她身上总有一股子说不明的劲儿,说小家子气还不完全是,总之是比不过三奶奶。 究其原因,可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吧。这个道理她以前也不觉得,只家里老头有一次提及,说是当年他一眼就在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里相中了她,因的她识字。老太太身边那么多美貌伶俐的,若论长相,嘴皮子,她都排不上档,只有一样旁人也学不来,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十年如一日,自身有心,认了许多的字,看过一些书,比别人开了些眼界。 沈暖玉低头笑,“祖母和钱妈妈说笑了。” 钱妈妈去给老太太取老花镜的当儿,沈暖玉把二太太没来的原因回明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你婆婆不容易,让她在屋里躺着吧,别折腾她。” 正说着话,六奶奶小梅氏也过来了。 给老太太请完了安,落坐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坐在沈暖玉旁边,脸上不大高兴似的。 老太太认真摆牌,没瞧出来。 沈暖玉闲来无事坐着,倒看出来了,只也当没看出来。 等人都来了,众人热热闹闹的说话,一旁小梅氏开口对沈暖玉笑说:“等一会三嫂做好了梅饮子,可得分我一杯喝呢。” 眼瞧着小梅氏皮笑肉不笑的,沈暖玉不明缘由。 心想了想这几日并没和小梅氏接触,她何故如此? “好啊,等做好了,让人给弟妹送去一些。”沈暖玉笑得大方。 小梅氏见沈暖玉一丝惭愧也无,心里冷哼了声,有句话怎么说:小人得志,没治! 想当初沈氏也不过是常州过来的乡巴佬,仗着新君即位,平反旧臣,祖坟冒青烟,馅饼砸到了脑袋上,嫁到这里,现如今和她们公侯之家的小姐坐在一起不说,因嫁的是侯爷,还要比她们高上一头。 小梅氏心里本来就不平,想想昨天下午的事,心里更是不爽。以前侯爷都不正眼瞧沈氏的,要不是她投了湖,侯爷怕影响了高家的声誉,也未必见得多理会她,这几日可怜她稍稍对她好了些,她反倒压着人走,要当高家的女主人了怎的。 “那可真是谢谢三嫂了,娇姐儿都说三嫂冲的梅饮子好喝呢,我可有口福了。”小梅氏话音说的一点也不小。 超过了屋里正常的分贝,旁人也就都听见了。 沈暖玉就成为了屋里的焦点,老太太笑着说:“夏日里,热烘烘的,既然涵哥媳妇冲的梅饮子好喝,也给我们都分分,这口福可不能让海哥儿媳妇一个人占了。” 一旁二奶奶冯氏低头笑着喝茶,小梅氏此时为何说这样的话,她知道缘由。 “好啊,一会冲好了,给祖母,婶娘,嫂子,弟妹们送一些来。”沈暖玉好脾气的笑说着。 余光看看小梅氏,想知道她这会为什么针对自己。 又说了会话,老太太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往出走的时候,小梅氏和徐氏自动聚到一块,摆手招呼大梅氏。 大梅氏回身看看一旁的冯氏和沈暖玉,笑着婉拒了,“院里有点事,先回了。” 冯氏和沈暖玉一路,路上闲谈,就提到了原主的弟弟沈端堂。 “早上听送聪儿的小厮回来说,沈二爷又搬回学馆了呀。”冯氏笑着说。 听的沈暖玉反应了会,原主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本站域名:" "瓜子网 弟弟不是搬到沈二叔家了么,什么时候又搬回学馆了,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搬回学馆方便些,两处里跑到底是分心。”冯氏接着说。 沈暖玉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笑接道:“二嫂说的是,两处里跑分心。” 正好面前到了岔路口,两人一个回暖风院,一个回清风院,沈暖玉客套虚假且不诚心的邀请,“二嫂去我那坐坐么?” 冯氏心想,过去坐坐也无不可。 大丫鬟清秋有急事要回冯氏,见自家奶奶迟疑,有要去暖风院的意思,就不禁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会意,笑着和沈暖玉说:“家里还有些事,明儿个吧,妹妹有空到清风院玩。” 沈暖玉点头笑笑,然后两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回了各自的院。 走远了,沈暖玉才问馨香:“二奶奶说堂儿搬回学馆住了?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馨香也觉得奇了,猜测说:“会不会是侯爷安排的呢?” 沈暖玉想她早上还和高寒冷待在一起,怎么高寒冷什么都没和她说,“去打听打听吧,看怎么回事?别让堂儿受了委屈。” 受其身,承其事。要没有原主,她现今也不会活在这世上。她应该替原主照顾好沈端堂。 馨香点点头。 等一回暖风院,巧萍就汇报说:“管库房的李平泉媳妇刚才派人来送乌糖了。” 馨香想到因六奶奶小梅氏一句刻意的话,她们奶奶倒要给全府的人免费做梅饮子喝,心里暗暗的不爽。 不过转念又想,小梅氏呈一时之快能怎样呢,也没多一块肉。自家奶奶就为全府的人做梅饮子了,能怎样,也少不了一块肉。何况这么明显的支使人,就不信传不到二太太和侯爷耳朵里。 沈暖玉问巧萍:“给送了多少乌糖,够不够给老太太,太太,各位奶奶,每个院子里的人喝的?” 巧萍说:“给送了两罐。” 沈暖玉点点头。 等制作的时候,才发现,这两罐乌糖,刚刚好够做十份的量。李平泉家的是控制好分量给送的么? “奶奶,荀侍卫过来了!” 正笑想着,突然听人回禀。 荀穆来暖风院干什么……恍惚了下,沈暖玉才想起来,不会是给她送冰糖冷元子的吧? 以为高寒冷昨天只是随口说说的,难道还真让荀穆去买了么。 第八十一章 吃食 馨香忙迎了出来。 外头荀穆身穿藏蓝色窄袖袍子,一手拎着个瓦罐,一手拎着满是牛皮纸捆的小食包。 荀侍卫这是……才采买回来? 馨香就忙唤人,“快过来几个人接东西。” 在耳房里闲来无事坐在小杌子上翻绳的禾儿和苗儿,听见了,赶忙应声跑出来。 在屋里帮沈暖玉打下手的巧萍和巧慧也好奇的朝外探脑袋。 荀侍卫这会做什么来了? “出去看看。”沈暖玉放下了手里拿着的食谱书说。 一出门,见馨香,禾儿,苗儿,每个人手里拎着的、怀里抱着的,全是好吃的。 巧萍和巧慧也有眼力的小跑过来接东西。 荀穆递给两人,一样一样的悉心介绍,“这包里是冰糖杨梅蜜饯,这包是荔枝膏,这个是牛肉脯,这个是梅子姜,这个是香橙丸……” 沈暖玉在旁听着,感慨荀穆的记忆力真好。高寒冷身边的贴身秘书,真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当的。 将东西递给巧萍和巧慧,腾出手来,荀穆抱拳给沈暖玉行礼,笑说道:“这些吃食是爷今早上特意吩咐,让买给奶奶的。” 馨香、巧萍、在场所有丫鬟听了都喜形于色。 沈暖玉也笑说:“怎么买了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荀穆回说:“爷说不知道奶奶喜欢吃什么,让都买一些回来,奶奶先都尝尝,要喜欢吃哪样,下次再去买。” “侯爷对咱们奶奶可真好。”几个丫鬟在旁低声说。 沈暖玉听了,也禁不住笑了。对荀穆说:“大热天的烦劳荀侍卫了,正好煮了梅饮子,进来稍歇一歇脚,解解渴吧。” “奶奶抬爱。”因自家爷所嘱咐的话还没说完,荀穆只得应声,随沈暖玉往厢房走。走到厢房门口,就侍立在了廊下。 沈暖玉进了屋,一边往案旁走,一边和荀穆说话,“荀侍卫是喜欢喝甜一点的,还是喜欢偏酸一点的?” 半天没人应。禁不住回头,他站在门口没进来。 见馨香搬来了椅子请他坐。 他也是不肯坐,立军姿一般的,腰板拔的笔直,规规矩矩的在门口站着。 沈暖玉摇了摇头,寻了个白色瓷杯,倒满三分之二的偏红色酸梅汤,端着走出来,要递给荀穆。 荀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只抱拳道了谢。 沈暖玉才反应过来,在这里,两人不仅有男女之间的界限,还有尊卑之间的界限。 心里轻轻喟叹了声。侯爷奶奶就高贵,侍卫丫鬟就低卑? 一旁馨香忙将沈暖玉手里的杯接过来,由她递给荀穆。 荀穆这才接了,道了谢,把杯里面的饮料喝完,又说:“爷让提醒奶奶:老太太和三太太喜欢吃甜食,二太太喜欢吃咸的,冰糖冷元子和小食买的都多,今日吃不完,放到明日也不好了,让奶奶给众人分分,也是奶奶的心意。” 沈暖玉点点头,“侯爷提点的话,我记着了。”又看向荀穆笑说:“还要烦劳荀侍卫待我向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向侯爷道谢。” 馨香送荀穆出来,还想趁机打听一下沈端堂是否真搬回了学馆的事。 只禾儿见两人出来了,灵机一动,小跑着过来,走到荀穆旁边,笑着对馨香说:“馨香姐姐,也把奶奶冲的梅饮子给荀侍卫带回去一些吧。” 想想六奶奶故意让自家奶奶给全府的人做梅饮子,禾儿心里就不服,非得设法让侯爷知道不可。 馨香看了看禾儿。 刻意加重的“也”字,让馨香明白过来禾儿的小心思,只是装作没听见,并没有应声。 见馨香不应声,禾儿不肯死心的继续说:“馨香姐姐怕是不够分么?”掰了掰手指头,作细数的样子,“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五奶奶,六奶奶,得预备尽十份呢,还真是有些不够分了,那就只能奶奶下次做梅饮子的时候,再带给荀侍卫了。” 话说到了如此地步,荀穆再不能当什么都没听见,侧头看看馨香,问:“怎么要准备这么多份梅饮子?” 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操之过急,反倒不美。 禾儿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露骨,馨香朝荀穆摇了摇头,才要遮掩过去,“没什么……” 不防头禾儿抢先一步又接着说:“是六奶奶说奶奶做的梅饮子好喝,老太太听了,就让奶奶多做一些,让分给全府里的人品尝。” 一句话引来了荀穆的侧目。 “是这样啊。”荀穆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笑吟吟的小姑娘,便就想起来昨天晚饭的当儿,他随自家爷过来的时候,也刚好是这小丫头在学五奶奶徐氏怎样的话。 倒是伶牙俐齿。 禾儿见荀穆听了这样一番话,脸上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就如同无风无浪的湖面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现了挫败感。 馨香恨铁不成钢的朝禾儿使了个眼色。 禾儿红了脸,低垂下了头,无声的退到了一旁。 等送走荀穆,馨香单独把禾儿叫到小耳房,关上了门。 禾儿以为馨香要训她,忙识时务的认错,“馨香姐姐,我错了,刚才是我多嘴了,姐姐别和我生气……” “我知道你心思活泛,只府里从不缺耍小聪明的人,你见那些耍小聪明的,哪个走远了?” 禾儿抿抿唇不说话。 馨香心里是有些生气,告诉禾儿道:“你以为荀侍卫是怎样的人,在侯爷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为什么独他得侯爷信任,为什么独他能在内府自由走动?” 禾儿被说的不是心思,低声说:“奴婢也是替奶奶打抱不平,想通过荀侍卫的嘴,让侯爷知道这件事……” 馨香打断她:“听听,还说不是耍小聪明,这事用你刻意去说么,奶奶做梅饮子给全府里的人喝,这事侯爷会不知道?侯爷迟早要知道的事儿,还在荀侍卫那里多什么嘴?侯爷从旁人的嘴里知道是一回事,从暖风院人的嘴里知道又是一回事,你是奶奶身边的丫鬟,你主动和荀侍卫抱怨了,就代表着奶奶不满这个事,而间接通过你的嘴和侯爷诉委屈,你明不明白?” 第八十二章 自家爷 馨香继续道:“这话看荀侍卫怎么和侯爷传了,传的不好,侯爷怎么想咱们奶奶?奶奶是侯夫人,为全府的人做梅饮子是委屈,只一旦抱怨出来,这委屈就白受了。” 禾儿听馨香说这一番话,不吱声了。 心想:馨香能做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倒不全是因为她是自小和奶奶一起长大的人。 “馨香姐姐,禾儿知错了,我考虑不周了。”禾儿低头认错。 馨香摆摆手,“罢了,你也是为奶奶好,为咱们暖风院好,以后说话做事别那么冒失。”临了说一句鼓励的话,“奶奶很看重你,书上不是讲,洗尽铅华,方成大气,你是聪明伶俐,只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得沉住气。” 禾儿没听懂后面一句。她想她就是吃在不识字的亏上了。像馨香多好,又是大丫鬟,又识文认字,又在奶奶身边得脸。 -------- 这边荀穆往回走,他不禁就回想起刚才三奶奶要递给他梅饮子时的情形——很是大方自然的,一点不见扭捏,别有一番温柔和煦,平易近人的气质。 这几日他就在揣摩为什么自家爷就忽然对三奶奶上心了呢? 这会他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三奶奶身上,或多或少有当初吴大姑娘的影子——无视高低贵贱,不拘于男女之别,城府不深,少有算计人的功利心。 在朝廷、衙门里也好,在府里也罢,处处少不得算计提防。 自家爷疲于心机算计,所以才对心思单纯,没有什么成算心机的三奶奶,格外的袒护宽容? 毕竟谁希望自己枕边人城府深,心机重呢。荀穆暗想。 不过三奶奶是才女,而吴大姑娘却是喝烈酒、骑健马的女将军,两人天差地别,性格差着十万八千里,自家爷难道真会对三奶奶动心么? 那年自家爷在蒙兀戍边,出了山海关,满眼荒凉,人迹罕至。 荀穆就记得,那天下着小雨,自家爷心情不好,在草场上跑马,忽听远处有布谷鸟叫。蒙兀偏的很,上哪儿有布谷鸟去,以为听错了,正迟疑时,身后面传来熟悉的笑声:“别来无恙啊!” 自家爷寻着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着声音回头,脸晴了,天也晴了。 吴大姑娘竟然不远万里追到蒙兀。 荀穆见过自家爷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时的样子。 后来永福郡主求武宗赐婚,武宗棒打鸳鸯。 自家爷受了多大的打击,吴大姑娘战场上杀敌都不眨眼睛的人,因此掉了多少眼泪…… 荀穆叹了一口气,想来这日子可真不抗过,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那些历历在目的事全成了往事。 这次吴大姑娘回来,自家爷一句都没再提,可见还真没有什么伤是时间养不好的。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真是错过了。 听人说吴大姑娘现今和顾状元过的很是幸福,自家爷是不是也该让自己过的幸福一些了呢…… ------- 荀穆走了之后,沈暖玉因好奇荀穆都买了什么,让巧慧和巧萍把屋里置着的圆桌收拾好,将那些牛皮纸包着的小食一样一样的拆了包,逐一品尝。 有好吃的,也有踩雷的。 就比如那个香橙丸,好像真是用橙子做的,类似于山楂球,甜的牙疼,吃一颗再不想吃第二颗。 想起荀穆刚才说三太太喜欢吃甜食的话,沈暖玉就不怀好意了起来,吩咐人道:“把这香橙丸重新包起来,拿给三太太。” 又让人挑出来各自喜欢吃的小食,剩下不想吃的,再给府里各院分。 巧萍和巧慧两人心知奶奶对她们好,只憋在心里又不敢声张。 这要是被各院的人知道送出去的吃食是暖风院里丫鬟挑剩下不要的,还得了了,不是把奶奶装进去了! “这个好吃,留下,把这个留下!” “你小点声咋呼,当心被外人的人听着!” “这个是咸的,馨香姐姐应该能喜欢吃……” 沈暖玉听两个小姑娘在一旁压低声音,做贼一样的,窃窃私语。禁不住笑了。 “奶奶,你在屋呢么!”这时郝婆子匆匆的来了暖风院。 径直就进了正屋,却见里面空着,一个人都没有。 赶上馨香和禾儿推门从小耳房出来,馨香见了郝婆子,便给行礼,笑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本站域名:" "瓜子网 笑着说:“妈妈这会怎么过来了,奶奶没在正屋,在厢房做梅饮子呢。” 郝妈妈听了,一拍大腿说:“姑娘还提这梅饮子呢,出事了!” 馨香见郝婆子如此,便收了笑,郑重起来,“出什么事了,妈妈别着急,说仔细些。” 郝婆子缓了一口气:“昨儿奶奶是不是朝库房要乌糖来着?” 馨香点点头:“是要乌糖了,还是昨儿下午去要的,今儿才给送来,这不是奶奶的分例么,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郝婆子道:“外面的人都在传,因为奶奶临时要乌糖,催要得急,库房的人不敢怠慢了奶奶,全库十几个媳妇合力帮着找乌糖,把旁的事都撂开手了,就怕耽误咱们奶奶的事。” 馨香仔细听郝婆子下话。 “就连四少爷生病了,心里焦,要吃冰镇的桃,六奶奶着人去库房要,可库房忙着帮奶奶找东西,竟是不惜怠慢了六奶奶派过去的丫鬟。那丫鬟等了半个时辰,倒最后赌气走了。回去不知道怎样和六奶奶学的,后来气的六奶奶亲自带着人过去要。李平泉家这才出面,给六奶奶拿了桃。” 馨香明白过来今日六奶奶为何找自家奶奶的茬了。原来不是无故的。 郝婆子继续说:“还不止六奶奶呢,二奶奶昨儿下午也着人去库房取蚊香,库房里的人因给奶奶找乌糖,一时也没腾出人手给二奶奶拿蚊香。只二奶奶向来温和大度,没把这事算在奶**上罢了。” “现在私下里,丫鬟婆子们都传咱们奶奶没有分寸,仗着这几日侯爷留在了暖风院,就开始作威作福起来了,今儿拿库房开涮,明儿是不是就要找厨房,茶房,账房的麻烦了……” 馨香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怒了,打断郝婆子道:“是哪个扯老婆舌的放她娘的屁,怎么什么事都能攀赖到奶奶身上!” 见馨香气得红了脸,向来和气文静的人骂起了人,郝婆子也有些打怵,劝说道:“谁说不是,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奶奶好,上一阵侯爷和奶奶置气,不到咱们暖风院,他们在背后说风凉话,这一阵侯爷和奶奶和好了,他们气皮眼涨羡慕罢了,姑娘可别和她们动气,看气坏了身子,可值当不值当呢?” 第八十四章 谈话 清秋跟着点了点头,“这么浅的道理,五奶奶就没有想到么?” 冯氏悠闲的吹凉碗里的茶,“谁知道她最近怎么了,许是侯爷对沈氏太好,她怕被收了掌家权,早晚被沈氏取代,慌了手脚了。” 清秋赔笑道:“还是奶奶看的明白。” 冯氏笑笑,“一件蠢事未了,这又来一件。馨香在沈氏的心里,和你在我心里的份量是一样的。别看沈氏平日里多好说话似的,实则心里有数,要不然这几日是怎么留侯爷在暖风院里住下的。” “奴婢看这几日五奶奶食指上戴着红牙儿戒指呢,侯爷也还留宿在暖风院么?”清秋隐晦的问。 “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说来,冯氏的眼里有些黯,“在咱们院里,我也好,谁也罢,来小日子的时候,你见二爷在屋里宿过么?” 这话清秋不敢往下接。 倒是冯氏自己往下说:“他一晚上都不能没有女人,只要想那事了,就不会委屈自己。只要有银子,有权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就算是清风院里的都不方便服侍,外面总还是有的。” “奶奶……”清秋想劝劝冯氏,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你也不用劝我,我早想开了。这世上的男人,不都这样。好的人是有,少之又少,以前就羡慕大梅氏,觉得四爷是那个好的。现在看看,都一个样。” 冯氏笑着说:“他不来我屋,我倒觉得自在呢,还好生了聪哥儿,他一天天大起来,读书,科举,考状元,我有了过下去的盼头。” 清秋在旁帮冯氏拿来糕点,听冯氏慨叹。 “世上的女人不都是这般过的么,这人就得学着心大一些,许多事情改变不了,要心再不大,迟早憋出病来的。” 清秋点点头,“奶奶豁达,只要真做到不喜不怒,不争不抢,不争不嫉,好难的吧。” “难……怎么不难……”冯氏黯然,“要都那样,都得道升仙了,这宅子里就和平了。” 清秋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了,不提那些个。”冯氏拉回话来,“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跟我进高家那年,才八九岁,这一晃十几年了。原本还想着,我年纪大了,由你服侍二爷的,只是二爷的脾气你知道的,不收府里的丫鬟。” 提起这事,清秋红了脸,低下了头。 原本自家娘娘是想把她给二爷的,让她拴二爷的心,两年前就有这样的主意了。 只是二爷身边的女人虽多,却有自己的原则,为的体现对奶奶的尊重,从不收奶奶身边服侍的丫鬟。 清秋想起来两年前做的那件没脸的事:趁二爷喝醉了,奶奶让她去服侍,却被二爷不客气的撵了出来。 冯氏安抚着拍了拍清秋的肩膀,“这些年二爷身边换了多少人,你是有目共睹的,你也大了,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趁这次机会,找个好人,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好的。我帮你找个好人。” 清秋说:“有奶奶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只是听说五奶奶把名单都给三太太过完目了,明儿就要召集人了,这会严着风声,就怕谁私下里搞小动作,贿赂哪位,想分个好人,乱了秩序规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冯氏淡笑笑说:“慌什么,徐氏拟好的名单,三太太过目就奏效了?要沈氏不同意徐氏给馨香配的人,这名单就行不通。这几日侯爷都留在暖风院,世上什么风最厉害,莫不过温香暖玉枕头风了。” 冯氏又进一步说:“你把心放肚子里,别的事也就罢了,这事关乎你一辈子,我势必帮你挑个好人,就算沈氏真默认了这件事,我也是不依的,我就是再好性儿,我自己的丫鬟配哪个人,我还做不了主了?不行就找二爷好好说道说道。” 清秋听了,跪地谢恩,“奶奶对奴婢的情,奴婢一辈子都记得。” “快起来说话。”冯氏摆手让清秋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人道:“我们奶奶在屋里呢,禾儿姑娘请进来吧。” 禾儿由人引进来,把梅饮子和小食递给清秋。 冯氏笑说:“这两日聪哥儿就念叨着要吃粱饴坊的吃食呢,只是排不上,没想到你们奶奶买了,让你们奶奶破费了。” 禾儿笑回:“二奶奶客气了,小食是荀侍卫拿到暖风院的,不是我们奶奶买的。” 冯氏听了,就笑点了点头,“怪不得,旁人想买粱饴坊的吃食,得提前几日预定,也就只有侯爷能当日买来。” 粱饴坊是近来新开张的铺子,禾儿听冯氏这话才知道,里面的吃食不好买。心里预备着,等一会回去得和奶奶说。 冯氏让清秋取了二百钱给禾儿跑腿,又拿了两罐梨酒。 “新酿好的酒,带回去给你们奶奶尝尝,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禾儿道了谢,接了酒和钱,行礼退出来。 送走禾儿,清秋禁不住道:“侯爷对三奶奶果真是越发的好了,奶奶说的没错,三奶奶在月信期间都能留住侯爷,足见是有些心计手段的。” 冯氏点头道:“所以这不声不响的,才是真厉害的。以前是刚嫁到这里,不适应;这会儿适应了,看清形势想通了,知道争抢了,以后有的热闹看了。” 清秋忽然想明白了,“所以这半年来,三奶奶总接周三姑娘过来小住,会不会就是预备着撮合周三姑娘和七爷,周三姑娘一嫁进来,三奶奶不就有了帮手了么?” “你倒是进益了些。”冯氏淡笑笑,“只是你把三太太想的太简单,谁不知道沈氏和周三姑娘是姑表姐妹,三太太也心知肚明。” “那既然知道,三太太怎么还同意这门婚事呢?等周三姑娘嫁过来,三奶奶和周三姑娘联起手来,还有三房什么事儿了?” “怎么就不能是徐氏和周三姑娘联起手来呢?”冯氏看的明白,点拨清秋道:“依我看,原本周三姑娘志只在当侯爷的贵妾,只是沈氏不许。三太太却提拔周三姑娘起来,让她当八爷的妻,当正房奶奶,周三姑娘不感激三太太么?她既然当了三房的儿媳妇,是丈夫婆婆重要,还是个姑表姐重要?” 清秋明白了,“三房是一头,二房是一头,那奶奶看中哪一头呢?” “哪一头管家,也轮不到咱们。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家越来越大了,纷纷杂杂的,分家是一定的,只五年也是它,十年也是它,管吃管喝,熬着混日子也就罢了,何必较真,自己过的舒坦才是真呢。” 第八十五章 戳心 同时间,徐氏院里。 在堂屋,徐氏和小梅氏一左一右坐在圈椅上,笑着聊天。 徐氏体寒,来了月信总肚子疼,敏珠悉心的点了珐琅彩金小手炉,让徐氏捂手。 小梅氏瞧见徐氏手里的手炉,禁不住说:“好新巧的样式,倒没在旁处见过,想来花了不少银子吧?” 徐氏笑笑,满不在意的,“西洋传进来的玩意儿,不值什么,一二百两而已。” 小梅氏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府里奶奶这一年的月银才有多少…… “是摹的内府里的图样子,外面窑场做的,釉面倒不大好,就是胜在样式好,弟妹要喜欢,让六爷买给你呗,你还是差钱的了。” “这不又快月底了,他忙的很。”小梅氏心里受了打击,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才五嫂说什么丫鬟配不配人的事儿,听的人稀里糊涂的?” 当天和老太太提给丫鬟配人的事儿时,大梅氏也在。徐氏刚才只是拿话试一试小梅氏,看大梅氏同没同她说此事。 “没什么。”徐氏笑笑,想来大梅氏的嘴,还是那么的严。 小梅氏穷追不舍的问。 徐氏想想,明天就召集人分人了,和小梅氏说了又有何妨。 才她当众给沈氏不好看,这会就得知了这个事,能上沈氏那里通风报信去怎的?索性告诉了小梅氏。 小梅氏听了,一讶,缓了缓,笑道:“五嫂还得添一个人。” 徐氏低头喝茶,放下杯,问:“添谁?” “我院里那个秋红,看着不安分,我怕她学喜梅那贱蹄子,勾引爷们儿。” 徐氏听了,笑着揶揄:“出了喜梅这档子事,都成惊弓之鸟了。” 小梅氏道:“说正经事呢,五嫂好没正形,就再添一个名额吧,配了小厮,她就安分了,六爷也就死心了。” “现今咱们府里适龄该婚配的,女多男少,这会名单都定下来了,你让我上哪再扒拉个小厮去呢。”徐氏笑着,回想了想秋红是哪一个。 回想起来了,便说:“再说那秋红今年不才十四五么,离配人还得个三年两载的呢。” 小梅氏听徐氏这话不大是心思。 徐氏看出来了,笑着给她出主意:“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弟妹这样,你要真看不上她,不若寻个由头,打发她回娘家去,你院里还缺一个服侍的丫鬟么。” “要是陪房倒好说了,她原是府里的人,先前在四太太身边服侍,后来我嫁过来,四太太把她拨给我使唤。” 四太太是府里的精明人,说不准那秋红还是四太太派到小梅氏院里的奸细呢。 徐氏听了,就打哈哈,笑说道:“弟妹也别担心,六爷是府里难得的老实人,他做不出……”朝小梅氏伸出四根手指头,“那样的事儿。” 高海确实是高家兄弟几人当中最平庸老实的那一个。 曾参加过四次乡试,四次落榜,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后来就泄气不考了,至今还是个秀才。 现今凭借高二爷的面子,给安置在大理寺抄公文。没有正视编制,不是官,只是拿着禄钱的吏。 小梅氏最听不得别人说高海老实。说到实处,戳了她的肺,逆耳的很。便变了脸色,放下茶杯站起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徐氏见小梅氏忽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以为要打架。 想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就没少见姨娘们动手打架,又是薅头发,又是扇嘴巴的,当面骂人是常事。 只同是武将之家,高家却不一样,在这里不兴武斗,兴文斗。笑里藏刀整起人来,和当面对骂对打可不一样。 回过神儿来,徐氏象征性的留小梅氏,“离吃午饭还早呢,弟妹再坐一会……” 小梅氏打断徐氏,“明哥儿病了,婆子照看我不放心。”提了提声儿,有点尖,“人都说男孩好养,倒也不尽然,五嫂没有不知道,等以后自己生了男孩就体会了,淘气包似的,不让人省心呢。” 说完,就招呼外面丫鬟,“走,回家。” 徐氏当即黑了脸。 “弟妹有空过来坐。”连起都没起来,撂了脸子,并没有往出送小梅氏。 徐氏想:这话说给谁听呢,难道就她小梅氏能生出来小子来,神气个什么,谁不能生养怎的,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 这里敏珠送小梅氏出院子。 小梅氏不避讳的细端量敏珠,啧啧道:“像姑娘这般的长相,在府里果真是出类拔萃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 敏珠略微低下了头,避开小梅氏的目光:“六奶奶说笑了。” 小梅氏笑笑:“姑娘的婚事是稳妥了吧,你奶奶不说这批小厮里有黄福隆家的二儿子,想来你奶奶定是尽力为你争取了?姑娘前途无量。” 敏珠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主子间闹了矛盾置气,最倒霉的就是她们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的丫鬟。 笑着转移话题说:“今天儿热,奶奶贵体,大日头底下的,不妨头重了暑,奴婢去给您取一把伞遮一遮吧。” 徐氏身边的大丫鬟敏珠自来有压事儿的本事,小梅氏见着敏珠温和的笑,情绪倒平复了些,弯了一下唇,“不必了,难得你细心。” 敏珠送小梅氏回来,想到先时在屋里小梅氏对自家奶奶说的那几句挑刺的话,心里就沉沉了。 打帘子,略微屏息进屋,就果然见自家奶奶脸色极差。 徐氏见她进来,问:“送走了?” 敏珠点点头,“送走了。” 徐氏就不再忍着了,不顾形象的破口啐骂道:“什么东西,她说那话什么意思,谁生不出来儿子怎么着,就她能生?” 敏珠走到案边,拿起徐氏的茶杯,重新蓄好水递给徐氏,轻声劝慰道:“奶奶何故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值当。” 徐氏接过了杯,才想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只又想到小梅氏刚才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将杯拍在案上,冷笑道:“就生了小子又能怎样,四老爷是庶出,生出来的孩子能袭爵么?嫁到府里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说不准没成亲时两人就不清不楚了呢!” 敏珠听这话,不禁回想起在徐家的时候,距离成婚两个月的时候,五爷有一次去家里看望大太太,趁人不备,就和自家奶奶在屋里……后来成婚,第二天早上,让她准备了鱼血抹在了白绢上…… 思来不觉红了脸。原来有时候说别人的话,不一定别人就做那样的事,而是有以己度人的成分在,暴露了自己是怎样个人。 看来以后开口说别人怎样前,先得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那样的人。 敏珠回过神来,在一旁躬身收拾小梅氏刚才用过的杯碟,并不接话。 徐氏自言自语置气道:“谁生不出来,不想生罢了,等明儿生一对,一手抱一个玩!” 第八十六章 到访 敏珠只是悉心将杯盏收拾好,想来五爷和自家奶奶已经有日子没在一起了吧,最近这一个月晚上就没要过水…… “四太太倒是精明,把七姑娘送到宫里去,想在圣上面前混个眼熟,当妃子么?”徐氏想起来说。 敏珠适当接话:“算算七姑娘去宫里也尽十日了。” 徐氏便笑笑:“皇妃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不过从四房现今的情景看,四老爷,六爷,哪个是争气上劲的?要七姑娘真自己争气,当上了皇妃,四房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四老爷还怕得不到提拔么。” 高妙正经是个有心机的姑娘,所以说,还不能和小梅氏彻底撕破脸皮,要不然以后四房真起来了,不好办。 敏珠心想:大姑娘是当今皇后娘娘,她会让自己的妹妹进宫去服侍自己的丈夫么? 不过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要七姑娘进宫去能帮衬到大姑娘,大姑娘兴许真能安排七姑娘进宫当妃子的吧…… 思绪未落,就听外面小丫鬟禀:“三奶奶院的禾儿姑娘来给奶奶送梅饮子了。” 徐氏听了,心中的气瞬间消了一些。 候夫人怎么了,侯夫人在这府里照样要吃哑巴亏,受窝囊气。 “手脚倒挺麻利的么。”徐氏笑笑,吩咐外面,“让人进来吧。” 禾儿进来,把梅饮子和小食递给敏珠。 敏珠一眼就瞧见了牛皮纸包上印着的是“粱饴坊”的红色油印。 “粱饴坊”的吃食可是不好买的。不仅价钱贵,更重要的是里面做的东西供不应求。徐氏曾经买过,她借光品尝过,其实并没有传的那么好吃。只是不知道“粱饴坊”的铺子是怎么火起来的,全京城的权贵都要去那买小食,生意火爆的了不得。 想在那买到吃食,得提前几天就着人去预定的,要不然有钱也买不到。 敏珠就想三奶奶何时又有钱,又有闲了了。不会是侯爷着人去买的吧,要不然凭三奶奶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还不够平时打点丫鬟婆子的呢吧。 猜想到可能是这样的结果,敏珠就不动声色的把小食包收到了徐氏看不见的地方。要看到了,又是一场事故。 想一会寻个时机,把“粱饴坊”的外包装纸扔了,不让自家奶奶瞧见。 “你们奶奶心里可真有老太太呢,老太太早上发话让她做梅饮子,这还不到中午呢,就麻利的做好给送来了。”徐氏心情好了。 禾儿听徐氏带刺的话,低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她想着馨香说的话,这事迟早得传到侯爷耳朵里。 回到暖风院,把在冯氏那里听来的话,说给沈暖玉听:“二奶奶说,这吃食是极难买的,旁人想买,得提前几日去预定……” 沈暖玉听禾儿学完,就感慨说:“也不知道铺子主人是谁,生意这么兴隆,可不是要赚翻了。” 禾儿想,是她没将话说到点子上,还是自家奶奶理解的有问题。她传这话的目的,明明是想说侯爷在乎奶奶的,只是奶奶怎么把话拐到粱饴坊赚不赚钱上了。 - 到了下午,韩家太太到侯府里来,为的是议定高七姑娘高妙的婚事。 在老太太的安怡居,四太太作为高妙的母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母亲在旁陪着。 说了一会闲话,韩太太才笑问:“怎么不见七姑娘?” 四太太含笑说明原委:“老太太生日宴第二天,她就被娘娘接到宫里去了。” 高家大姑娘是国母,皇后娘娘接自己的妹子进宫陪侍,是什么用意? 韩太太便笑着点了点头。往下又试探几句,高家人言语里果然就透出不愿意和唐家结亲的意思了。 怕是明年春季圣上选妃,高七姑娘要参选也未可知。 韩太太自身也是明白人。又适当性的说两句别的,自然过渡,巧妙的就再不提为高七姑娘和唐家议定亲事的事儿了。 稍坐一会,从安怡居出来,说是要给几位太太问好。 四太太和韩太太一起出来,引路到二太太的舒云院。 在舒云院坐了一会,又过三太太淡云院。 淡云院屋里,徐氏正和三太太汇报采买的事宜。 见韩太太过来了,三太太便摆摆手,示意徐氏先别说了。起身迎韩太太,笑着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进屋。” 徐氏会意,赶紧咽了下话。 韩太太笑着进屋,同三太太和徐氏都问了好。 徐氏也会说话,“伯母看着越发富态年轻了。” 韩太太笑说:“比起来,你婆婆才是年轻的呢,要不知道的,说是三十出头,也没人不信。” 三太太听了,就笑了笑,没人不愿意听恭维话,特别是年轻漂亮的恭维话,招呼丫鬟给韩太太上果品和茶。 马婆子在外也没多想,正巧瞧见竹屉里有上午沈氏送过来的点心,就吩咐小丫鬟拿了托盘,一盘分摆六块,摆了两盘,端到屋里。 糕点上面印着“粱饴坊”的红字,韩太太吃的时候看到,就顺嘴说:“想来是你们府上把‘梁饴坊的’吃食都包圆了,今日别人家想吃那可都买不到了。” “韩伯母这说的是?”徐氏一时没听明白。 “还不是你们侯爷,今儿着人把粱饴坊所做出来的吃食都买下了,外面的人谁不知道……”说到此处,韩太太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失言了。 今日平西候身边那个荀侍卫,一大清早就去“粱饴坊”买下了里面所有的吃食,别人问起怎买这样多,那姓荀的侍卫只说:平西侯让他给自家奶奶买吃食。 这事在外面传起来,各家贵夫人们谁不耳闻。平西候这么做的目的也显而易见,压过前日吴大姑娘的侍卫截沈氏马车的事儿。 现如今,沈氏得平西候的心,平西候在乎沈氏,京里各家无人不知道了,谁还会不识时务的去提吴大姑娘当日截给沈氏的马车,给沈氏不好看的事。 不仅如此,现在许多人倒还想寻个契机和未来平西侯府当家侯夫人——沈氏结交呢。 而高家三房可不愿意见这样的结果吧。 “原来这糕点是侯爷买的。”徐氏听了笑笑,“还是梁饴坊的呢,我尝尝看。”说着,伸过胳膊,拿起一块。 韩太太笑着岔过这话题,和三太太讨论起别的,“你这衣赏样式真不错,是找的哪家裁缝做的,引荐给我……” “原不过是家常穿的旧衣裳。”三太太看着桌上的糕点,微有点出神。 第八十八章 食谱书 沈暖玉见这话奏效了,很是有些讨人厌的成分在,笑说:“伯母既然开口了,不若我试着和侯爷提提?” “可别!”一番话,点醒了韩太太。韩太太脱口拦道。 沈暖玉就点点头,适时止了话茬。 韩太太缓了缓语气,笑起来,“侯爷公务繁忙,还是别烦劳他了,有倒是吃亏是福,让霖哥儿多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虽说吃亏是福的大道理谁都明白,只是轮到自己家孩子受委屈,这大道理就劝服不了自己了。 沈暖玉笑着搭茬,“韩婶子当真是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人。要说来,王尚书是看中韩大爷,特意历练着他,也未可知。经过了此番考验,前途无限也是有的。” 这话说的顺耳朵,劝人劝到了点子上。韩太太心里倒真愿意相信,“三奶奶真会开解人,我的嘴要是有你一半的巧,也不是现下这个光景了。” 沈暖玉腹语:不兴睁眼说瞎话的。 “婶子一开口说话就是妙语连珠,要谁说婶子不会说话,我们这些真正笨嘴拙舌的人,可怎么办呢。” 虚伪到了家,两人都忍不住,不约而同的笑了。 经此一番接触,韩太太彻底对沈暖玉改观了。想来这般会说话,办事又比徐氏低调平和的人,以后前途无量,她不当家谁当家。 曾听人私下里传沈氏是一位清冷高傲的冷美人,果然是耳听为虚,自己亲眼见的才是实呢。 -- 下午三点多,韩太太和沈暖玉聊够了,才想着回去。说了些邀请沈暖玉过韩家串门做客的话,打道回府了。 馨香送韩太太出府回来,就见着自家奶奶坐在里屋书房,看着大老爷留下来的上册《馐馔录》,十分小心的翻过书页,用指腹轻抚上头的字。 馨香以为自家奶奶又思念起了大老爷了,屏息,微抿了抿唇,走了过来,想着怎样劝解。 沈暖玉见馨香过来,就抬头问她:“这书好像没写完,有下册么?找遍了书架也没找到,要有的话,拿过来我瞧瞧。” 不知道是不是因得知了书是连中三元的超级学神写的而戴了滤镜,沈暖玉再次看上面的字迹时,觉得那篆体小字写的是真好,跟可以描红的字帖一般。 馨香听沈暖玉这话,愣了一下,她在犹豫要不要解释原委。 当年大老爷还在世时,除了嗜读书如命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嗜好,那就是喜做美食,和大太太夫妻二人合力整理成这一套食谱书。 只是当年这书还没来得及刊印,大老爷就遭人诬陷,乱坐徐国公贪污案,被流放三千里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夫妻二人情深意笃,将这书分成两册,当做彼此慰藉的信物,上册留在了家里,下册由大老爷随身带着了。 后来大老爷病逝……病逝在岭南,下半册书连同生前遗物都跟着没有踪影了。 “下册丢了?”沈暖玉听馨香说下册丢了,多有惋惜。 ------ 等晚上五点钟左右,下衙回府的途中,高凛西和二爷高涌的马车在街上遇到。 正巧路旁边就是一家酒楼,想着兄弟二人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人许久未聚,又兵部正好有些公务要商讨,高二爷就打发身边小厮传话,邀高凛西就近小酌一杯再回府。 “……二爷请侯爷下马到旁边酒楼小酌。” 高凛西听完小厮所传的话,刚开口要答应,可忽然间想起来今早说要到她院里一起吃晚饭的事儿。 “三弟下来啊!”这边高二爷已经下了马,身穿一声藏蓝色的武将袍子,站在酒楼门口叫高凛西。 荀穆在旁看了看自家爷,微清了清嗓子,提醒说:“二爷在招呼爷。” 高凛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这面在府里,沈暖玉过安怡居和舒云院给老太太和二太太请完安回暖风院时,已经尽六点了。 按往日的规矩,一从安怡居回来,可口丰盛的饭菜就早摆在桌上了。 只是今日为了等高凛西一同回来吃晚饭,苗儿从厨房取回了饭菜,怕放凉了不好,就没从竹屉里拿出来。 等人最是难熬的事。 特别是肚子饿了,等高凛西回来才能吃饭,真感觉度秒如年。 沈暖玉就坐在堂屋石英钟跟前,一下一下看着秒针。 高寒冷什么意思,他身边传话跑腿的人多了,要不打算过来了,派个人过来通知一声不行么。还是把要来暖风院的岔给忘了吧?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沈暖玉渐渐不耐烦了起来。 “侯爷也许不过来了,摆饭吃饭吧。”她可求求高寒冷把早上说要来暖风院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岔忘了吧。 馨香温声商量说:“才着人到书房打听了,侯爷还没回来了,奶奶再耐心等等吧。”说着,使眼色让巧慧把荀穆上午买的糕点拿来。 巧慧会意,拿过来装小食的金丝笸箩,笑着说:“奶奶要饿了,先垫垫肚子吧,看时辰,估摸着侯爷也就要回来了。” 沈暖玉有火不能发,连吃了两块点心。想来:馨香不该着人去高寒冷书房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这倒像是她盼着望着,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到暖风院吃饭一样似的。 ------ 酒楼里,兄弟两人谈完了公事,高凛西就预备回府了。 只高二爷又忽然兴起,提议叫上晋亲王,安郡王,平南侯等人一起听戏喝酒。 高凛西以回去有折本要批阅婉拒了。 高二爷意兴阑珊,不肯轻易放人回去。知道高凛西酒量向来不好,就故意灌了他两杯酒,才肯善罢甘休。 这还不算,等高凛西走后,平南侯,安郡王等人转到了晋亲王府里畅饮,在酒席上还不忘调侃高凛西当年带兵打仗,为了服众,逞能连喝了六七坛“一碗不过岗”,喝完后愣是装作没事人一般,跑马射箭,等挨到没人了时,吐的昏天黑地的糗事。 平南侯吴霁悠闲夹起一粒花生米,“要比假正经,谁也比不过他!” 一旁挨着平南侯吴霁坐的安郡王一本正经说着不正经的话:“倒没见过他喝醉了什么样,不知道酒品好不好,也不知道今晚上受罪的是哪一位?” 几人听了,都禁不住笑了起来。&lt;div css=&quot;_l&quot;&gt; 第八十九章 不符合人设 到了侯府门口,荀穆从高凛西不同于往天下马时利落如流的动作判断——自家爷醉了。 要说来二爷的小厮福禄真欠扁,明知道自家爷酒量向来不好,到楼下舀酒时,在金华酒里掺了二大白,别说是自家爷了,就让自来有“酒缸”外号称呼的二爷喝,也难保不醉。 自家爷也实诚,福禄说是劲儿不大的果酒,就真信了? 他在旁给使眼色,眼睛都要剜掉了,都没阻止得了。 “几时了?”高凛西将马鞭子递给荀穆。 荀穆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将近戌时中刻了。” “已经这么晚了么?”高凛西整了整袖口,直往东路方向走。 荀穆在后将马鞭子递给一旁的小厮,等交代完让好生喂马,抬头一看,自家爷都快走没影儿了。 前路有什么勾着自家爷走这么快? 都这个时辰了,老太太和二太太早歇下了,既然不是去给老太太、二太太请安,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 暖风院里,沈暖玉躺在书房摇椅上,两个多小时,眼见着天从大亮变化到昏黑。 将近晚上八点了,怕是这会,外面月亮都出来了吧。 吃了一些零嘴,填饱了肚子,想高寒冷到现在还没来,看来今天晚上是不会来了,心里开始暗自庆幸起来,又逃过一劫。 一高兴,就失了在人前装出来的规矩,从摇椅上跳起来,到书架旁把下午看的《馐馔录》抽出来,继续翻看。 院内馨香和巧萍等人也都在心里打鼓,都这个点了,侯爷不会是真把奶奶忘了,不过来了吧? 可怜奶奶到现在连晚饭还没吃呢,肚子饿了,也只是就着茶水,吃了一些干巴巴的点心。 馨香又想起,下午时自家奶奶对韩太太说的话:当日我和侯爷商量,说是让哥哥在京里考试……侯爷听了,当时就义正言辞的说,是哪的户籍就回哪里考……不容人置喙一句…… 还以为自家奶奶碍于面子,没求过侯爷让大爷在京城考试呢,原来私底下求过,只是侯爷没答应。 当时自家奶奶面子上得多么难堪,馨香暗叹了一口气。 正暗自失神,忽然听有人在后头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头唤她。 “馨香姐姐,孙力媳妇着小丫鬟给您送藕蒸糯米来了。”禾儿笑着说。 “谁让的小丫鬟来给我送藕蒸糯米?”馨香不禁感到诧异。 “是五奶奶院里的陪房,孙力媳妇。” “我和她自来没有交集,怕是五奶奶吩咐孙力媳妇给咱们奶奶送的吧,那小丫鬟口误,说岔了。” 禾儿摇头,也觉得这事怪,把手里提着的竹屉打开,指给馨香,“才我也以为是那小丫鬟传错了话,特意确认了一遍,可那小丫鬟说不是五奶奶让给咱们奶奶送的,就是孙力媳妇打发人来特意送给姐姐的,还说让姐姐安心的吃,早晚就是一家人了。” “她是五奶奶的陪房,谁和她是一家人。”馨香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往深了想,就听院门口巧萍惊喜的问安声,“侯爷您来了!” 馨香听了,忙调整好表情,站定预备给高凛西行礼。 看见了馨香,高凛西摆手示意她起来,询问:“你们奶奶可用过晚饭了?” 馨香笑着回:“还没有,奶奶记着侯爷早上说要来暖风院用晚饭的话,一直在等侯爷回来。” 高凛西听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腿进屋。 苗儿就想着终于可以摆晚饭了,今日饭食里有炸酥肉,蘸汁儿是用鲍鱼调的,奶奶一直想吃来着。 苗儿取来提笼,跟在高凛西身后,也要进屋。 馨香攥住苗儿胳膊,压低声音拦道:“先别跟着进去。” “侯爷都回来了,奶奶还没吃饭呢,该摆饭了。”苗儿看向馨香,不解的道。 “怎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馨香笑着朝苗儿摇了摇头,“侯爷怕是和奶奶单独有话要说,等一会里面唤人进去摆饭,再进去。” 高凛西进屋来,发现人并没在堂屋。 隔在书房和堂屋之间的,是串起来的珍珠帘。 高凛西站在门口,透着缝隙,见她侧身躺在摇椅上。 身上穿着件樱桃红暗绣白玉兰花纹的衫子,卸了?髻,头发松松的挽着,温柔中多了一些妩媚慵懒,正在悠闲的看书,嘴里还轻哼着不知什么名的曲子。 高凛西轻打珠帘,走了过来,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本站域名:" "瓜子网 。 “醢、醯、醲、醴……”昨天才问过馨香这些字念什么,都什么意思的,才过多久,全忘了。沈暖玉禁不住蹙眉。 高凛西笑看了她半天,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轻夹她的鼻尖,“看见什么了,愁着个眉?” 他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心里一惊,差点没将手里的书扔了。定了定神,巧妙的偏了头,她和高寒冷还没熟悉亲昵到这种地步吧。 “躲什么,嗯?”高凛西便俯身将她上抱了起来,搭边顺势坐在摇椅上。 怎么闻到一股酒味…… 沈暖玉欠身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桌上,头顺势靠在他怀里,又细闻了闻。 他袍子上虽还带着点早上薰衣服的淡淡香,只也难掩酒气,“侯爷喝酒了?” “是喝了一些,闻到了?” 沈暖玉听他默认了,就禁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就说说这什么人,想来他是已经在外面大吃大嚼,喝了酒听了戏才回来的了,没准还有几朵娇花陪着呢。 “所以侯爷下衙过后,和别人去喝酒了呀?亏得妾身从六点就等着侯爷回来,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家里有人等自己下衙回来,一起吃晚饭。 高凛西听这话心里暖了暖,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想是因为喝了酒,烧心的缘故。 揉揉她肩头,解释说:“生气了?下衙的时候遇到二哥了,兵部有事商讨,才在外面酒楼坐了一会。” 沈暖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寒冷得是人如其名的才对,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好脾气了?和平时人设不符。 “明天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让你等,好不好?” 明天还过来…… 沈暖玉头皮跟着一麻,笑起来,“谁生气了,妾身就那样小气么,知道侯爷公务繁忙的。” 又口是心非了一回。沈暖玉了解自己:不仅小气,还记仇呢。 避免和他过多接触,趁着他这会和颜悦色的时机,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 “别动。”高凛西不打算放她下来,手臂箍在她腰间,“再坐一会,陪我说会儿话。”&lt;div css=&quot;_l&quot;&gt; 第九十章 苦海沉浮 沈暖玉心想:两人有什么好聊的呢,连共同语言都没有。 高凛西侧过头来,欣赏着沈暖玉,最近越发觉得她耐看,半天才问:“才你说的六点是什么意思?” 六点是几点?高凛西觉得这会脑袋好像不太够使。 六点……沈暖玉反应过来是一时失了口。 在心里捋一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要按时辰来算的话,下午六点就是酉时四刻。 和他解释说:“六点就是酉中啊,侯爷没发现堂屋摆着的石英钟,一到酉中的时候,指针指着下面的‘六’字么。” “是么?”高凛西看着她,见她耳朵上带着好几串耳珰儿,重影一般的摇着,伸过手来,拿指腹抚了抚,“怎么戴了这么多耳铛儿,不坠的慌?” 戴多些耳坠了?沈暖玉想:她就戴一对啊,高寒冷眼花了吧。 她的耳垂又软又凉,高凛西拿指腹抚着抚着,就禁不住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摇椅上,吻在上面。 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散在脸上,他灼热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到处停留,从耳后到脸颊,又从脸颊到颈侧。手也在她身上不停的游走。 沈暖玉左支右绌,躲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偏偏又被他锢在摇椅里,连翻身的位置都没有。 只能是将手臂支在两人中间,好说好商量着,“侯爷,别这样。” “那怎样?” “妾身的意思是……妾身晚上还没吃饭呢。” 高凛西听了也还是无动于衷。 沈暖玉只得硬着头皮轻推了推他,带着抱怨兼娇嗔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侯爷都在外面吃完饭了,妾身还饿着肚子呢。” “嗯。”高凛西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清了清浑哑的嗓子,问:“月信走了没有?” 沈暖玉的心沉到谷底里。她能说没有么。 见她点头,高凛西便暂时缓了缓冲动,压在她身上半天,才说:“去吃饭吧,我去洗澡。” 外面的馨香听里面既让摆饭,又吩咐预备洗澡水。 六道可口佳肴摆在桌上。沈暖玉想想一会要面对的,化负面情绪为食欲,吃了满满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就像是对抗感冒一样,总得吃饱了才有余力面对。 高凛西从净房出来时,正赶上张平媳妇端补药汤进来。 姨妈一走,滋补调养的汤药马上就无缝对接安排上。 所以暖风院这些人,整日里把如何服侍照顾她当做己任,甚至于比她自己记的都清楚她姨妈哪天来,哪天走的么。 沈暖玉庆幸刚才没头昏在高凛西那里说谎话,否则这会如何开交。 吃的太饱,已经没有胃口喝药了。但见张平媳妇眼巴巴的等着收药碗的眼神,沈暖玉还是痛快的将药喝了,笑着攀赖高凛西:“今日侯爷回来的晚,吃饭晚了一些,让嫂子等的久了,这会怕是已经门禁了,嫂子在暖风院宿吧。” 见侯爷在屋呢,张平媳妇哪敢多言,连忙颔首应了两声,识相的退了出去。然后还周道的为两人合上了门。 满嘴的中药味,沈暖玉拿起旁边的漱盂漱了漱口,然后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脯,想刚才吃的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勉强喝的一碗汤药,怕是都要到脖子了。 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的功夫,高凛西就走了过来,打横将她抱在怀里。 径直要往东屋书房走。 不会是要在书房,在那么充满墨香的地方做那种事…… “侯爷……”即使由他主导着一切,沈暖玉也要尽力争取,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让自己好过一些,“回卧房好不好?” 高凛西应了声,他是想去卧房的,只是一时分辨不出哪面是东哪面是西。 “侯爷……”脑袋从珍珠帘里穿过,就果然进了书房,不是都答应了不在书房的么,沈暖玉很有些懊恼,急着说:“去卧房好不好,妾身不想在这里。” 高凛西拿指腹刮她的眉,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所及,玉软娇柔,水眸里氤着些许委屈潮意。 不想折腾了,就先在这屋凑合吧。 高凛西便找了找,把她放在先时的躺椅上,自己也跟着压过来,伸手解她的领口。 不知是摇椅在晃还是怎么着,上头的纽扣绕着他手指跑,半天没将她衫子脱下来。 沈暖玉见着他手指一会绕向纽扣左面,一会绕向右面,倒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刚忍不住想笑,不防头他耐心耗尽,一个用力,直将衣服上的纽扣扯了下来。然后迅速把两人的衣服扔在了地上。 墨香盈梁的书房,传出来的是躺椅前后剧烈的摇曳吱响声,急促的呼吸声,细细的嘤求声,以及越来越快的摩擦声。 苦海沉浮,波浪翻涌…… 从书房回到卧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虽然还得继续,但最起码身下是绵软的被褥,他又在她腰间垫了引枕。 “侯爷……”鼻端被酒气和灼热充斥着,外加上心里的抗拒,吃完饭后没有片刻间隔的开始,被他迫着从书房到卧房,从上面到下面的剧烈折腾,沈暖玉直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妾身有些不舒服。” 先时的醉意在劳动大汗淋漓中散了许多。 高凛西一直不曾发觉自己醉了,只是觉得这会脑袋清亮了许多,心以为是抑制太久了造成的。预备着以后常来她这里。 “这样不舒服?”以为是姿势不舒服,高凛西扶过她腰肢,两人对换了方向。 “不是,妾身是胃不舒服。”沈暖玉知道在他兴头上说不舒服挺扫兴的。只是扫兴就扫兴,如果高寒冷觉得扫了兴,以后不和她在一起,就算赚到了,“妾身想去净房。” 高凛西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停,“胃不舒服,压着你了?在上面就好了。”抬眼瞧她,见她水眸红红的,马上就要哭了。心里一时疼惜,放缓了些速度,安抚的吻她的眼睛,“听话,一会带你去净房。” 见他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沈暖玉只能转移注意力的环着他肩背,请求说:“那侯爷快点,妾身要忍不住了。”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涌感,盼着这个“一会”。 高凛西就果然又快了起来。 一会可能是十分钟,一会也可能是半个小时…… 第九十一章 决心 足足又挨了近一个小时,她忍着没扫他的兴。 在两人分开后,高凛西将娇软无力的人揽在怀里,安抚的摸她柔软的头发。 大夏天的,沈暖玉却感觉冷,见他心情不错,才说:“妾身可以去净房了么?” 高凛西笑说:“还有力气走么?缓一缓,一会抱你过去洗。” 一分钟也挺不了了。 沈暖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找了半天,想起来鞋和衣服应该都在书房。不得以只能光脚下地,身上也顾不得遮了,直奔着西里间的净房去。 伏在净房马桶上吐到两眼发黑,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是胃肠感冒的感觉,纯是被高寒冷折腾病的。 动静闹得大了,大半夜的,将暖风院上上下下丫鬟婆子二十几人,全惊动起来了。 这会沈暖玉侧身虚弱的躺在床上,馨香给端来了姜汤红糖水。 “奶奶喝点,平平胃就好了。”馨香心疼的盛出一勺姜汤水,欠身虚坐在床边喂沈暖玉。 一旁高凛西吩咐馨香说:“把姜汤搁桌儿上,你下去吧。” 馨香应声,侯爷发话,她不敢不退出去。只是不知道先时屋里都发生了什么,自家奶奶晚上时还好好的,怎么侯爷一留宿下来,就出了这样的事。奶奶实在是太受苦了,比她们当丫鬟的过的都难些。 房门被馨香尽量放轻的关上,只还是免不了发出“吱呀”一声响。 屋里单独剩下两人,气氛太尴尬了。 高凛西从一旁椅子上站起身,来到床边,竟然拿起了桌上的瓷碗,要喂她喝姜汤。 “感觉好些了?”高凛西盛出一勺汤,低头吹了吹。 沈暖玉不想让气氛显得那么尴尬,就笑起来,看着高凛西说:“以后妾身晚上不吃那么多了……” “让你贪吃。”高凛西还算耐心,一勺一勺,喂她喝了大半碗姜汤。 重新上床躺下,又是半日里无话。 这事明明怨他,可这会沈暖玉倒能感觉出来,他不大高兴似的。大男子主义到何等地步。 于是找话说:”侯爷,抬一下胳膊好不好?” “做什么?” “压到妾身头发了。” “是么?”高凛西就抬了抬胳膊,发觉并没有压到她头发。 压不压到有什么重要的,只是找一个搭话的话题罢了。 沈暖玉就顺势往他怀里躺了躺,笑着说:“妾身还觉得有些冷,侯爷怀里真暖和。” 在这府里待的,被迫变成了讨好型人格。在现代读书那会,总愿意把“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句写到励志作文里,写多了,自己也就真信了。 她就不信找不到法子离开这里,历史上不是还有武则天在男权社会里当皇帝的么,她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只是平凡的、单纯的、顺从自己心意的、想更好相对自由的在这原本不属于她的齐国世界里生存而已。 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不想等三年、五年,十年之后,还这么违心的和高寒冷纠缠不清。 留在府里做侯门奶奶,摆在这里的前途就是为高寒冷提供某服务和生孩子。要想立足,掌握管家权的话,需要处理好府中太太、奶奶、管家婆子各种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每天要提防各种算计嫉妒使绊子。 现今两人正处于新婚燕尔时期,她又和原主性格不同,这种反差让高寒冷觉得新鲜,所以这段时间愿意过来,并在不过分的前提下对她还不错。 难道看不清形式,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改变古代士大夫,得到了高寒冷这种身经百战成熟男人的倾心爱慕么。 不过是新鲜感罢了。或许这种新鲜感得以精心维护,能保有五年,七年,像高四爷对大梅氏那样。 只是等到她人老珠黄之时,在纳妾合法合规普遍存在的社会大条件下,他能忍住不纳妾找更年轻漂亮的么? 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感人至深悼亡词的苏东坡,也还是赎了歌女朝云。 等到新鲜感过期,娇花美妾盈门而来时,她要笑脸相迎,做那个最宽容大度贤德的姐姐,体贴周到的照顾各式各样环肥燕瘦的妹妹。 在这一点,府里二奶奶冯氏是做的比较成功的典范。 沈暖玉想到这些,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只是可惜了像高寒冷这般要颜值有颜值,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势有权势的,终久不是她能安心托付的良人。 让一个自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士大夫不纳妾不说小,和她一生一世,不现实。 让她全盘接受齐国男女之间的生存法则,她也做不到。 两人之间注定有一条鸿沟,想化解,除非有一方自愿在沟里待着。 高凛西往怀里揽了揽她,想起在净房她哭着说出来的话,“刚才不是还说害怕我,这会不怕了?” 先时难受的时候,一时冲动是口不择言了。 沈暖玉恢复理智,笑着化解难题,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又拿过高凛西的手,大臂上面的青紫色的印子正好和他的大拇指严丝合缝,记录着他刚才的杰作。娇嗔着说:“侯爷瞧瞧。听人说,侯爷以前是在战场上领军打仗的将军,回到家里,侯爷也要向训练兵卒一样训练妾身么。” 高凛西听了,大笑,“因的这个怕我?”抚了抚她胳膊上的淤青,说:“等下次,让你在上面,不训你,我疼你。”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高寒冷又不正经了起来。沈暖玉红了脸,轻推开他胳膊,侧过身去说,“侯爷说什么呢,妾身听不大懂。” “听不懂?”高凛西反手从后面揽着她,对着她耳朵说:“听不懂那就试试。” 感觉到他又将手从后面绕到前面伸到了她中衣里面,吓得沈暖玉脱口而出:“不用了,妾身懂了。” “真懂了?”一逗就信,高凛西禁不住笑出了声,扳过她肩膀,两人重新面对面躺着,“那让我好好验验兵。” “天都快亮了,侯爷一会还得上早朝呢。”沈暖玉紧紧按着他手,不让他乱动。 见她吓得那个样,高凛西摇头笑了笑。把他当什么了,就是牛,耕耘也得分时候吧。 这会都精神着,躺了一会,发觉高凛西还没睡着,沈暖玉就温声说:“妾身想和侯爷商量件事儿。” 高凛西嗅着她发间的浅香。 沈暖玉见他给面子的点点头,就征求他意见的问:“明天妾身能去侯爷的书房拿一些书回来看么?” 书房是他的私人空间,沈暖玉不太确定他会不会同意她进去选几本食谱书带回暖风院。 第九十二章 丢失 “想看什么,自己去挑。”高凛西应允了。 “侯爷真好。”沈暖玉莞尔,这话比直接说“谢谢侯爷”听起来更好一层。 高凛西也便听笑了,将她揽在怀里,“你觉得我好就好。” 沈暖玉眼看着高凛西,腹语:我不觉得你好。 大约睡了两个小时,高凛西就要早起预备上早朝了。 沈暖玉听见他唤丫鬟进来更衣,只是既然他没叫她,那就继续装睡好了。 “你们奶奶正睡着了,别惊动她。”沈暖玉闭眼侧身躺着,听高凛西这样说。 端盆的,换盏的,拿衣服的,丫鬟里里外外的进出,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屋内归于平静。 沈暖玉把眼睛睁开,终于长长呼了一口气。看到身旁他盖过的被子和枕头,很幼稚的全推到了床下。 现今她也只有这点能耐了。自己都想笑自己。 馨香领着巧慧放轻脚步进来收拾东西。 走到书房,看到躺椅下交织在一起的袍子和衫子,两人不约而同,一个收捡奶奶的衣服,一人收捡侯爷的衣服,谁也不多说话。 巧慧悉心的将朝服一点一点折好,心里面不禁想,有人努力八辈子连抚摸一下机会都没有的正一品朝服,就这样被扔在了地上。 馨香也弯腰,把自家奶奶的衫子,中衣,抹子,亵裤,一样一样的收捡好,叠衫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一颗镶嵌宝石的纽扣。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心里禁不住就有些着急,那纽扣是去年自家奶奶才到侯府,第一次做衣裳时,老太太赏的,据说是老太太当年嫁给老太爷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出自名匠之手,小小一颗,就要百两银子。 “姐姐在找什么?”巧慧回过神来,见馨香一反常态,看起来很是着急。 “奶奶衫子上的纽扣不见了。”馨香怕巧慧不知此事的严重性,简要补充,“老太太赏的那一颗。” 巧慧听了,当即变了脸色。奶奶的衣服一直是她在管着,昨日清早,拿衣服的时候,也是她做主给拿的那件樱桃红暗绣白玉兰花纹的衫子。 她做事向来悉心,又自知那颗纽扣贵重,昨天早上服侍奶奶穿衣裳的时候,还特意拿手试了试,缝的严严实实的,怎么会不见了么。 “怎么会没了呢?”巧慧低头在地上找了又找,地毯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馨香也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放下,在书房各个角落寻找,“书架下面,多宝格下面,躺椅下面,琴案下面,都好好找一找。” 巧慧一时着急,顾不得好不好看,跪在地上,膝行着从这挪到那,探头从书案下面又到茶几下面,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白天的时候,丢到别处了?”馨香猜想原因,“昨天早上你从衣柜里拿衣裳时,检查纽扣缝的牢不牢靠了么?” “我检查,我特意检查了的!”巧慧急得额头上出了细密密的汗,这纽扣要真丢了,她就摊上责任了,就说检查了谁会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姐姐信我。” “检查了就行。”馨香见巧慧要急哭了,不忍再追责,拍拍她肩膀,压低声音安抚道:“行了,我知道你做事自来细心认真,奶奶昨晚很累,正睡着呢,先别声张,等一会奶奶醒了,我过去说。” 巧慧连点了点头,“那纽扣上是用双排线缝的,上下左右还缝了十字花。”为了证明她昨天早上确确实实检查过。 馨香轻拍拍巧慧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件衫子先留下,别的东西送去浆洗,千万别声张。” 巧慧点了点头,纽扣没找着,心里始终是悬着的,只馨香都这样说了,也只能先这样了,“谢谢馨香姐姐相信我。” 馨香心里也悬着,只见巧慧慌了,她不能跟着再慌了手脚,等一会奶奶醒了,再说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暖玉睁眼躺到早上五点半,馨香轻手轻脚的打帘子,探头进来。 “奶奶醒了?”馨香一进来,就见着被仍在地上的引枕和被子,不敢多问,不动声色的弯腰捡起来,轻放在床边。 “一会叫人把被单,枕套都拆下来,送去浆洗吧。”沈暖玉从床上坐起来说。 馨香应声,俯身将软鞋递过来,“奶奶胃好些了?” 沈暖玉点点头,“好些了。”穿上鞋下床,往梳妆台旁边走,一回头,却见馨香有话要说似的,脸色不大好,“怎么了,有话说?” 这时巧慧也进来,端了一杯用温水冲的蜂蜜水过来。 馨香看了巧慧一眼,才组织语言说:“刚才在书房收拾衣裳,发现奶奶昨天穿的衫子上的镶嵌宝石的纽扣不见了。” 沈暖玉正仰脖喝着蜂蜜水,听这话,险些呛到。 先时躺在床上自己调解了一个多小时,才稍微释怀了昨晚的事,这会怎么又和她提书房这茬,暗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馨香和巧慧都屏息等着听自家奶奶怎么说。 只等了一会,见自家奶奶把杯里的水喝没了,也不说下话,是不预备往下说的意思了。 “奶奶。”巧慧禁不住轻唤了一声,“纽扣不见了……怎么办?” “丢就丢了,不就是一颗扣子么。”说话的时候又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高寒冷一用力就把纽扣拽了下来。强自收回思绪,有些烦躁。 听的馨香和巧慧两人更都不敢喘大气了。 馨香也就想起来自家奶奶什么都不记得了的事,支开巧慧:“不早了,让小丫鬟们端脸盆进来吧。” 等巧慧出去,馨香才和沈暖玉解释了那纽扣不是一般的纽扣,是老太太的陪嫁,是给二房脸面,给原主脸面,才当着众人,在一众奶奶中,单独赏给原主的。 “应该在书房地上呢,再去找找吧。”沈暖玉不想提纽扣是被高寒冷拽掉的。 “那奴婢再好好去找找。”先时她和巧慧已经把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决计是没有的。 “要是还找不到怎么办?”馨香见自家奶奶脸色不是太好,试着说,“有没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掉到哪里了,因是当众赏的,府里许多人都认得,若是丢到了别的地方,别人捡到传到老太太那里,奶奶怕是不好开交的。” “就在书房里呢。”沈暖玉微微蹙起了眉,“去摇椅旁边或者下面,好好找找吧。” 第九十三章 枕头风 馨香只得应声,在夏义媳妇帮沈暖玉梳头的当儿,领着巧慧,巧萍,三个人又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在书房找了一遍。 只还是没找到。 西屋里,夏义媳妇悉心的帮沈暖玉梳头。 近来三奶奶得侯爷疼爱,这在府里是有目共睹的,本想着趁梳头的机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只却见三奶奶神色恹恹的。 夏义媳妇还是试着说了几句:“侯爷对奶奶越发好了,这在府里是有目共睹的”一类的话,见沈暖玉没多大反应,也不往下搭茬,就适时住了嘴。 发髻梳好了,还是将头发盘得高高的,在后面瞧着,露出精致的颈骨,两鬓一溜小花簪,天水蓝色的对襟衫子穿在身上,清新中独有一份雅致。 夏义媳妇每天早上过来为沈暖玉梳头时,都不禁感慨,三奶奶确实是长得美的,瞧着很温柔舒服,没有凌厉夺人的感觉,不似五奶奶,虽长得也好看,只却让人觉得有压力,府里上下谁敢得罪她,弄不好要挨板子活不下去的。 要说来三奶奶才是正经的侯夫人,要是三奶奶有一天能管家,这府里的下人,不知要享多少的福呢。 -------- 吃完早饭,往二太太舒云院去的路上,馨香才压低声音对沈暖玉说:“刚才带着巧慧和巧萍又找了一遍,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只还是没找到那颗纽扣。奶奶再仔细回想想,看是不是白天的时候掉哪了,这会还没人知道纽扣丢了的事,要赶点,询着奶奶昨天走过的路线找找,没准就找到了。” 沈暖玉先时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了,这会才发现馨香因纽扣的事,已经愁得搭下了眉,轻拍了拍她胳膊,安抚说:“昨天晚上……我脱衣服时,一不小心,将扣子碰掉了,就随手放在了书房,侯爷也看见了。” 扣子应该是在书房的,至于馨香和巧慧等人为什么会没找到,要么是高寒冷临走时随手将扣子拿走了,要么就是早上服侍高寒冷穿衣洗漱时,人多手杂,哪个小丫鬟好奇进了书房,看见被扔在地上的纽扣,随手捡了去。 “这样说,就是丢在咱们暖风院了?”馨香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等一会回去就把院里的人召集起来,看到底是谁拿了纽扣。” “不着急。”沈暖玉得先确认是不是被高寒冷拿走的,要不是,再盘问暖风院里的人不迟,别因一颗纽扣兴师动众的冤枉了一个好人,“兴许是被侯爷拿走了,等晚上他下衙……” 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呼吸一滞,缓了缓语气,才问馨香:“侯爷说今天来暖风院么? “侯爷临走的时候,就交待我们别惊动奶奶,让奶奶再睡一会,别的话没说。” 没说就是不打算来了吧。 沈暖玉心里安慰自己,也安慰馨香:“把心放肚子里,就真丢了,也不用着急,有侯爷呢。” 这事本来因高寒冷而起,如果纽扣真丢了,沈暖玉就打算往他身上一推了事。 馨香听到沈暖玉说这话,心里不禁为之一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自是了解自家奶奶,言出必行,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有侯爷呢”,话虽好说,只背后的份量却重。 如今自家奶奶会如此有底气的依靠指望侯爷,难不成从投湖算起,到今日,短短数十天的时间,侯爷和自家奶奶之前平淡如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么。奶奶可终于熬出头了! “有侯爷护着奶奶,奶奶就什么都不用怕了。”馨香笑着说。 沈暖玉见馨香突然表现得十分欢喜,了然笑笑。心知馨香会错意了。 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 天没晴,二太太的头疼症也就没有好转。 沈暖玉到舒云院,给二太太请了安,稍坐一会,见二太太没什么心情说话,便适时行了礼退出来,过安怡居去。 老太太屋里,每天早上都是热热闹闹的,今日更显热闹。 沈暖玉进屋时,才知道是七姑娘高妙从宫里面回来了,带回来许多东西,都是高寒冷的姐姐——当今齐国国母赏给高家众人的。作为高寒冷的妻子,自然也少不了她的那一份——是一块脂砚。 高妙笑着亲自将砚台交到沈暖玉手里,“这是娘娘特意交代给三嫂的,娘娘极爱三嫂写的飞白,还说重阳节的时候,要三嫂亲手写的《久久经》呢。” 沈暖玉笑了笑。现在她连最基本的楷书都写不好,还写飞白呢。但是犯愁也于事无补,什么事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都得慢慢来。 皮肤太白皙细腻也有不好处,只昨天一晚上没休息好,眼睑下面就现了淡淡的青色。 众人瞧见,虽什么都不说,神色眼神就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了。 沈暖玉只得略微低下了头,坐在老太太身边,缓解尴尬,转移注意力的揉着衫子角。 “不好意思了。”高老太太见了,蔼声笑起来,握住沈暖玉的手,轻拍了两下,“也该给涵哥儿开枝散叶了。” 沈暖玉低头没说话,实则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起来。 高老太太的话提醒了她,她不想和高寒冷生孩子。她不能给高寒冷生孩子! “好了,一帮婶娘妯娌的没正形,盯着涵哥儿媳妇看什么,等波哥儿媳妇十月份嫁过来,还不定被你们看成什么样呢。”老太太笑着,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出了安宜居的门,过来扶沈暖玉的不是馨香,而是换成了巧慧。 巧慧低声解释说:“馨香姐姐被叫到和乐堂敞院了,说是五奶奶叫过去的,有事吩咐。” 徐氏叫馨香去敞院了? 沈暖玉放缓脚步,正思忖徐氏叫馨香做什么。 这时候高妙从后面走过来,亲切的来挽沈暖玉的胳膊,笑说道:“才几日不见,三嫂气色越发好了。” “妹妹也越发的漂亮了。”沈暖玉笑着和高妙交谈了几句,因想着馨香的事,皆没走心。 一回头正巧看见徐氏从安怡居出来,领着两个婆子,走起路来,挺着脊背,微扬着头,目下无尘,自带气场的下了台阶,往院外去了。 沈暖玉很想叫住徐氏当面问一问,叫她的丫头去敞院做什么。昨天乌糖那件事,她没打算追究计较,这会徐氏要敢对馨香怎样,别怪她翻脸。 说句没底线的话,从高寒冷今早上没叫她起来服侍他穿衣服的情形来看,她吹一口枕头风,应该会起作用吧。 第九十四章 选书 “五嫂急着做什么去呢?”一旁高妙见沈暖玉视线随着徐氏越走越院的背影,笑着,无心般的说了一句。 这面冯氏也出了安怡居,走到两人跟前,便停了下,笑说道:“这姑嫂两人在这有说有笑的,说什么悄悄话呢。” “二嫂怎么才出来呢?”说话间,高妙挽着沈暖玉胳膊的手,就不动声色的放了下。 “三太太问我要做鞋的花样子。”冯氏笑说,过来握了握高妙的手,道:“才我在屋里就想说,宫里御膳房的饮食也没把你吃胖,怎么瞧着比走的时候瘦了些,小圆脸都要变成瓜子脸了。” 沈暖玉抬眼瞧了瞧,见高妙确实是比那日在高老太太生日宴,第一次见面时瘦了许多。 想来是在宫里不好待吧。区区侯府,都少不了勾心斗角,又何况是在皇宫里。 “是么,没有吧。”高妙稍显得有些不自然,但马上就笑着遮掩过去了,摸了摸下巴,“宫里饮食奇丰,这两日倒觉得下颌上多了些肉,每日膳食还刻意减少些进食的,听二嫂这样一说,倒宽心了。” 高妙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追问:“二嫂说真的么,真瘦了么?” 看来除唐朝是个例外,自古以来对美女的标准都是瘦和白。 要不: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这话从哪来的。 冯氏点点头,“瘦了,不信问你三嫂,作何减食,胖点是福气呢,等以后嫁了人到了婆家,想胖都胖不起来了。” 高妙笑了笑。 沈暖玉在一旁听两人谈话,不经意间抬头,见今日随冯氏过来的丫鬟,也不是平常跟着的清秋了。 再回想,刚才扶大梅氏的丫鬟,也好像不是平时的那个。 还有被叫到敞院去的馨香……几件事联系到一起,沈暖玉就想和徐氏脱不了干系。 冯氏见沈暖玉瞧着一旁替清秋当差的清冬,若有所思似的,面上不动声色,如常聊天,并邀请沈暖玉和高妙,“去我院坐坐吧,叫上六弟妹,咱们几个玩牌。” 高妙看起来有一点疲累,找理由委婉拒绝了。 沈暖玉也就跟着委婉拒绝了。 几人道了别,沈暖玉领着巧慧沿小路走着,预备往高凛西书房去。路上细问巧慧,“来人说叫馨香过去做什么了么?” 巧慧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口风紧的很,就说让馨香姐姐去敞院。”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会意了。具体有什么猫腻,等一会馨香回来一问就知道了。 巧慧还想讨问讨问纽扣的事怎么办,只这会走到了高凛西的书房,人多了起来,也就不便开口了。 沈暖玉初还担心,昨天晚上和高寒冷说了那么一嘴,他也未必放在心上,今早走的又早,怕是还没有时间和书房守门的人吩咐她要来书房吧。 这会进书房,会不会有人拦着,不让进。 这会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书房的丫鬟小厮们,一见了她,没有一个不是恭恭敬敬给行礼的。原来侯夫人的待遇这么高,只是怎么在奶奶辈里,没感觉出来呢。 有丫鬟在一旁欠身帮打帘子,沈暖玉一进屋,就闻到股熟悉的浅香,高寒冷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找了找,见堂屋西边角地上香炉里正燃着香。细缕的烟气缓缓的飘出来,那句诗就跃然在脑海里: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原来真是如同诗词里描绘的场景一样。 到了东屋书房。 只东屋就有五六十平米那么大,西北和东北角的书架摆满了书。 沈暖玉就按着分类,找到放置食谱书那一行列。从上搜寻到下,兵书最多,经、史、集也不少。终于在一个小偏角落,发现了摆在一起的食谱书。 数了数,有二十本左右,其中有两册还是用竹简写的,应属于十分珍贵的古籍文献。 选好了书,预备出去时,却被桌案旁边置着的两个大广口彩釉瓷瓶吸引了。两个瓷瓶是一对,每个大致有半个人那么高,里面插满了画轴。 收藏的是到后世一幅便可价值连城的古画么? 沈暖玉就弯腰,轻轻抽出来一轴,拆了系在中间的丝线,一卷一卷,小心展放在桌案上。 一旁巧慧帮着固定轴画的一边角,画中的人物从下往上一点点被展开,军靴、铠甲、佩剑,露出人脸来,上面画的居然是侯爷。 沈暖玉一看到原来是高寒冷的画像,就兴味索然了。重新将画卷好,系好带子,又抽放回广口瓶里。 耐不住好奇,换了个瓷瓶,又拿出一轴,展开后发现还是他的画像。 又重新选了一轴,还是。 事不过三,沈暖玉也就没有心思再看了。收卷起来时,才发现边角写着字:丁酉年晚秋,成于寅时,抬望眼,天已大白。 落款一个莹字。 再看看另外一幅,落款也是个莹字。 应该是哪位爱慕高寒冷的痴情女子为他画的画像吧。 “侯爷年轻的时候倒和现在不太一样。”巧慧见自己奶奶盯看着画,温声说道。 有少年感,十七八岁的时候,鲜衣怒马,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恣肆不羁的时候。 结合徐氏挑拨离间的话来看,高寒冷的前妻永福郡主,在高寒冷最是不羁的时候,逆着他来,求武宗皇帝棒打鸳鸯,拆散了相互喜欢的高寒冷和吴大姑娘。 高寒冷能和她心平气和过日子才怪了。 成婚一年未通房,全府里都知道这事,堂堂一位郡主,嫁给高寒冷也算是下嫁吧,这一年在侯府里是怎样待的呢,得多么难受。 “三奶奶,您在屋呢?”这时突然听外面有人说话。 听出来是黄福隆媳妇的声音,沈暖玉就应了一声,手上加快动作,把画轴重新系好,插放回瓷瓶里,“是黄姐姐么,我在东屋,进来说话吧。” 黄福隆家的在门口也忙应了一声,打帘子进屋,见了面先给沈暖玉行了礼,然后才说明原委,笑着说:“今早上荀侍卫传话,说三奶奶要过书房选书,让奴婢过来服侍。” 沈暖玉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现预备配人的丫鬟都聚在敞院了,听说五奶奶把馨香配给了孙力家小子,要把身边的敏珠给自家老二。其实敏珠和馨香,两个丫鬟都不错,哪个给她当儿媳妇,她都挑不出什么。只是两人后面代表的人不一样,他们是二房的下人,敏珠却是五奶奶的人,这敏珠要真嫁过来,不是在家里安插了个奸细么。 看三奶奶这会面色如常,是不知道五奶奶的安排,还是默许了五奶奶的安排? 黄福隆家的就预备挑起话头试一试沈暖玉的口风。 第九十五章 得知 沈暖玉预想把书架上那二十余本食谱书悉数拿回暖风院去细看研究,以原主父亲写的那半册《馐馔录》为蓝本,另外出一本书,赚得第一桶金。 这一点古今相同,手里没钱,一切都免谈。 “奶奶要拿这些食谱书呀。”黄福隆家的见沈暖玉是预备自己捧书回去的架势,就忙接了她手里的几本书,“奶奶快别劳动,您要选哪本,知会一声就是,奴婢着两个小丫鬟给您送到暖风院去。” 沈暖玉的手里就落了空,朝书架上指了指,“那就劳烦嫂子着人将这些书送到暖风院。” 黄福隆家的虽不识字,记性却是极好的,细看了看书册上的字,掐头结尾,在脑袋里记住了长什么样。 书选完了,沈暖玉也就不打算在高寒冷的书房逗留,才欲走,就听黄福隆家的突然提起话茬:“孙力家那个小子虽也不错,只是馨香姑娘忒是个优秀的人,说句造次的实话,就是许给荀侍卫那等在外面有头脸的人,也是配得上的。” 听的沈暖玉一下子蹙起了眉,缓了缓语气,“姐姐这说什么呢,我一时倒听不明白了。” 原来真是还不曾知道。黄福隆家的心下了然,试着又说了一句:“五奶奶这两日拟好了要配人的丫鬟的单子,奶奶还不知道么?听下人们传,说是预备把馨香姑娘配给孙力家小子,这会一众丫鬟应该都聚到和乐堂前院,等着公布名单呢。” “她拟的单子是皇榜怎么的,公布就生效了?”沈暖玉听的好气,气急了又觉得好笑。 “奶奶说笑了。”黄福隆家的见沈暖玉平日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这会却说了这么句话,心下明白了态度。就在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三房的丫鬟,落不到家里当媳妇了。 “我倒想起来了。”沈暖玉便笑着说:“馨香最近越发拖沓了,让她绣一条帕子,这都绣了几日还没绣好呢,那帕子是预备着给娇姐儿随身擦脸用的,要黄姐姐这会没事,劳动去敞院一趟,叫馨香回来,绣帕子要紧。” 三奶奶这是有和五奶奶正面撕破脸皮的意思啊。 黄福隆家的自来会做人,怎敢得罪了未来侯府掌家女主人,忙笑着应了:“奶奶太抬奴婢脸了,奶奶开口吩咐的事儿,别说奴婢这会闲着,就算是有事,也得可着奶奶的事先办才是。”说着,就提起裙角,笑着要往外走,“奴婢这就往敞院去叫馨香姑娘。” 沈暖玉又重申了一遍,“让她马上就回来,回来晚了,当心我训她。”侧头看看计时的水器,问:“这会儿几时了?” 巧慧在一旁忙答道:“巳时初。” “那就限两刻钟内回暖风院。”说着,沈暖玉就往门口走,“黄姐姐去吧,就说我坐在石英钟旁看着时间呢,晚一时一刻回来都不依,看谁拦着馨香不让回来的。” “嗳,奴婢这就过去。”黄福隆家的忙应了声,做出副快步走的样子,先出了书房。 自然不会真蠢到自己过去,等出了书房院子,象征性的往敞院走了一段路程,在路上拦个小丫鬟,叮嘱了两遍,务必让把三奶奶的原话传到敞院去。 ------ 等巳时中刻的时候,冯氏正歪坐在里屋做针线,听见打水晶帘子的哗啦声,抬头一看,见是清秋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冯氏将绣线从绸布里拽出来,抬着胳膊,抻得长长的,开口询问清秋:“指了哪个小子给你?” 清秋轻叹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进屋来,先帮冯氏把杯里的茶续好,然后才说:“自然是别人挑剩下的了,就是在大厨房烧水的风儿,因她妈子和五奶奶走的近,配的人都要好过奴婢了。” 冯氏笑说:“急什么,还都没有一定呢。”放下针线,将手里绣了大半的鞋样子拿给清秋看,“看用这个给聪儿做双鞋怎么样?” 清秋笑说:“奶奶今年都给三少爷做十多双了,小孩子脚长得快,怕是没等穿完,就又小了。” 冯氏笑说:“闲来无事,不给聪儿做些东西,我干什么去呢。” “不知三少爷前世积下了怎样的福泽,这辈子投生做了奶奶的孩子,可真幸福。”清秋笑着,她怕真就此岔开了话题,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重新让话题回到正轨,“奶奶不知道,才刚儿在敞院,才有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 “不是都分完了人么,孙力媳妇就留馨香去耳房喝茶,当场就改口叫‘顺子媳妇’了,大庭广众的,就和馨香说,什么西屋已经收拾好了,晚上就回了两头奶奶,接馨香过去和她那儿子圆房。” 冯氏听了,抚了抚额头,禁不住都替孙力媳妇难为情上了,“馨香怎么说的?” “她能怎么说,配人这事瞒暖风院瞒得死死的,先时到敞院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去了,看见了奴婢、喜兰、敏珠都在,才矫景儿不是好事,同敏珠打听,敏珠也只是为难的说:一会上头就吩咐了。” “等念到把她配给孙力家的小子时,奴婢看她险些踉跄了下,当时就青白了脸。李平权媳妇也在,见是孙力媳妇递茶来馨香也不接,搬杌子来,馨香也不肯坐,她在一旁还帮着孙力媳妇劝来着。” 清秋一五一十的学着:“说:馨香姑娘,你也别太心比天高了些,做下人的,到了年纪哪个不是随奶奶一声吩咐,就着府里的适龄的小子,凑成一双的。孙管事管着府里的武器房和府里府外两个马厩场,他儿子顺哥儿也不比府里那些连门都没出去过的没见识的小子,整日里跟着他老子出门买马置鞍,见了多少世面,配这样的人你摆脸子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想找个读书的秀才当娘子,从个丫鬟变成正经的娘子了?’奶奶你听听,这李平泉家的说话多难听。” 冯氏淡笑了笑,“蹬鼻子上脸,惯的她。从去年正月十五,李平泉媳妇故意不配合,沈氏查少了金银器皿房的杯子开始,到前儿乌糖一事,沈氏没追究李平泉媳妇,她这胆子就越练越大了。” 清秋点点头:“明智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李平泉媳妇倒是好,和她不相关的事,她上赶着来掺合。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奶奶说这次会不会惹怒了三奶奶?” “我要是沈氏,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是奴几。” 第九十六章 把心放肚子里 在和乐堂前院,孙力媳妇笑着揽馨香的胳膊说:“姑娘还不知道咱家在哪儿吧,走,我领你认认门去。” “不了,奶奶还有事吩咐我做呢,我得回暖风院了。”馨香强自笑着,脸上险些就要绷不住了。 这时黄福隆家的打发过来的丫鬟赶过来,将沈暖玉的话一五一十的学了。 馨香听了,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倒不凑巧了。”孙力媳妇不敢不放开馨香,只大抵有些意兴阑珊。 馨香理了理被拽皱了的衫子,抬腿就要往回走。 徐氏坐在抱厦厅里面乘凉,正听一旁的丫鬟念名单,一搭眼,见馨香单单一个人的身影要出院子,摆手吩咐个小丫鬟:“去把她给我叫回来,才清秋和喜兰,哪个不是给我行了礼报了备才回去的,怎么就她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走城门呐。” 馨香就被小丫鬟拦下了,“五奶奶让姐姐过去一趟。” 馨香侧头看了看远处厅里面穿桃粉色衫子的徐氏,想起今早上自家奶奶十分有底气说的那一句:“不是有侯爷呢”,直了直腰板说:“奶奶着急叫我回暖风院绣帕子呢,限定二刻钟之内必须赶回去,你回去和五奶奶解释解释原委吧。”说完,微提了提裙角,继续往回走了。 传话的小丫鬟站在原地,眼看着馨香越走越远的背影,半天没缓过神儿来。她……她居然敢忤逆五奶奶的话,不给五奶奶的脸面! 无需用小丫鬟捎话,这边孙力媳妇已经走过来和徐氏添油加醋了一番:“……三奶奶还说,看谁赶拦着馨香不让回去的,奶奶你听听,这是不服管了么,把到了岁数的丫鬟配人,这是老太太,三太太点头应允的话,奶奶打理这个家,也是老太太默许的,这会三奶奶是什么意思呢?公然不把奶奶放在眼里?” 徐氏被这几句话拱起火来,霎时气的火冒三丈。 孙力媳妇还紧接着说:“只也不知奶奶当着四五十个丫鬟婆子的面念名单,说把馨香配给顺子的话,还做不做数了?当日里,听奶奶说要把馨香许给顺子,奴婢就在心里头打鼓,馨香忒是有脸面的人,怕是三奶奶那头不许……”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谁说不作数了!我打理这府里上上下下三年,就连这点权威都没有!”徐氏厉声打断孙力媳妇。 孙力媳妇见徐氏激了,溜溜的闭了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亏你还是从娘家跟过来的老人,这还没怎样呢,自己先慌了手脚!” ------ 暖风院这面,禾儿离老远一见馨香回来,就小跑着迎了上来,传话道:“奶奶在屋里等着姐姐呢。” 馨香点点头,也不知是被突然要被配人的消息吓着了,还得怎么了,小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馨香姐姐!”禾儿不经意间就看见馨香裙子里后面染得通红一片,低声提醒说:“姐姐裙子脏了,怕是来小日子了吧。” 馨香回过头来看了看,见还真是,看来真是被这个消息吓着了,经期都提前了好几日。 去下处换了干净的衣裳,才进正房。 沈暖玉正坐在堂屋等着她,期间无聊,照着从高凛西书房取回来的食谱书,抄了一遍目录,预备着等正式整理书中内容时,能在脑子里大体有个印象。一抬头,见馨香已经站在身旁了。 两人对视上了,一时倒不知说什么,馨香就低下了头,“奶奶,原来五奶奶着人叫奴婢去敞院是说配人的事儿。” “我听黄福隆家的说了。”沈暖玉放下纸笔,轻握过了馨香的手,“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馨香半天没说话。 她想起李平泉家的先时说的话:……配这样的人你摆脸子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想找个读书的秀才当娘子,从个丫鬟变成正经的娘子了?异想天开,做春秋大梦呐。 所以配给孙力儿子或者黄福隆儿子,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馨香轻轻喟叹了声,“要不然奴婢就配给顺子吧,奶奶别和五奶奶撕破脸皮,同在府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看的。” 沈暖玉见馨香脸上十分黯淡,平时水亮亮的眼眸也现了三分的灰白,便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调解:“说什么自暴自弃的傻话呢,顺子是哪个,难道是他长得貌似潘安,我们丫头看中他样貌,相中他这个人,非他不嫁了?” 馨香微红了脸,“谁要非他不嫁,这种时候奶奶倒拿话揶揄奴婢。” “既是没相中,我帮你回绝了就是,怎么弄的像要舍生就义了似的。”沈暖玉笑着说。 见自家奶奶如此,馨香的心里负担就小了些。 “孙力家的儿子也好,黄福隆家的儿子也罢,就是侯爷身边的荀侍卫又能怎么样,只要你不点头说愿意嫁,谁也别想来安排我的人。” 沈暖玉见馨香这会脸色好多了,摆摆手,示意馨香凑过头来,对她说:“府里的小厮有什么好的,只要你不急着嫁人,就再等一等,等以后有了契机,遇到合适的人,咱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做人家正经的娘子。” 馨香一时痴的看向沈暖玉。 “不信我?还是说女大不中留,我们丫头不想等了,想嫁人了?”沈暖玉就玩笑起来。 馨香回过神来,耳根忽然一红,“谁想嫁人了。奴婢想着跟在奶奶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呢。” “这话我可不信,等以后遇到心仪的人了,恨不得立时嫁过去呢。”沈暖玉想起来,这话曾经不是她外婆对她说的么。 “奶奶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不和你说了。”馨香的脸更红了起来,“奶奶要再揶揄奴婢,奴婢回屋了。” “刚才在敞院是不是虚惊一场,回去休息吧,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倒要看看,不经我同意,怎么就把我的丫头随便配人的。”坐的太久,早上才缓解了些的腰背又隐隐的疼起来,沈暖玉就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一时走到书房门口,看见躺在正中央的那把摇椅,禁不住就侧过了头去,回手抚了抚腰背,招呼外面的人。 巧萍应声进来,就见自家奶奶指着书房的摇椅,微蹙眉吩咐:“把它搬到厢房去,以后这屋里不放躺椅。” 巧萍看了看那把摇椅,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让搬到厢房去,书房里为什么不能放躺椅? 第九十七章 心疼 见巧萍和巧慧把躺椅搬走,沈暖玉发堵的心里才松了一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势坐在椅子上,又想起高老太太上午说的话。 该如何避孕。 吃避孕药是能想到的有效手段,只是这偌大的侯府,就单是暖风院,里里外外服侍她的人就有二十几个,看着她的人太多了,就算有法子买来避孕药,也难保长久服用不被人发现。 一旦露馅了,被高寒冷和二太太得知,后果是她眼下难以承受的。 吃药不行,那就只能祈求从源头上阻断了。如果避开排卵期,是不是就不会怀孕,只是排卵期是按什么算的,一共几天? 沈暖玉愁的皱眉,在现代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在这方面留意过。 就是随手百度百科一下的事,眼下却变成了困扰着她的难题。总不能亲自试验试验,怀了孩子再积累经验吧。 要不去问问有经验的郝婆子…… 巧慧本想趁这会没人,讨问讨问纽扣的事,端茶进屋时,就见着自家奶奶脸上一会红一会粉的,愁眉很是纠结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她们相比,奶奶要发愁的事更多。 “奶奶?”巧慧试着轻唤了一声。 沈暖玉就回过神来,抬眼应了一声,“有事么?” 巧慧压低声音嗫嚅着说:“还是纽扣的事……奴婢心里头担心。” “你放心吧,丢没丢还没一定呢,没准被侯爷拿去了。就退一步说,丢了也怨不到你头上,我为你作证。”沈暖玉看看巧慧殚精竭虑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从这些天在这里生活的经验来看,她知道巧慧不是在小题大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颗纽扣也可能要了一个丫鬟的命。 按这里的物价来算,那一颗纽扣能在人牙子手里买好几个丫鬟。 中午吃饭后,开了个冰镇得凉凉的西瓜,夏日消暑的佳品。 沈暖玉歪靠在小炕桌旁边,腰下垫着软绵绵的引枕,一边吃切成菱形块用银签子扎好的西瓜,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书。 室内也放了消暑的冰,珍珠帘,软稠帐,薄得如蛋壳般的汝窑盅,一双柔荑红酥手。 这是别人眼里的侯府贵妇人的生活景象。 只是别人只是看到了光鲜亮丽的,让人羡慕的那一面吧。 -------- 下午未时初,徐氏在屋里睡午觉还没起来,敏珠坐在廊子里的绣墩上乘凉。 她旁边的小丫鬟说:“能嫁给黄管事的二儿子,姐姐真是好福气,奶奶管着家就是好,什么好事都可着咱们院子先来。” 敏珠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现今府里所有的丫鬟都羡慕自家奶奶把她许给了黄福隆家的儿子。只是,这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儿么? 黄福隆是侯爷的心腹,是二房的人,而她是三房的人,黄福隆和黄福隆家的,哪个不是心明眼净的人,五奶奶把她和黄福隆家儿子凑成一对,是什么意图,明眼人不用看都知道,简直是昭然若揭。 她嫁过去如何自处,夹在二房和三房中间,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敏珠姐姐,我可真羡慕你,等以后我到了年岁,要也能配给管事的儿子就好了。”坐在旁边的小丫鬟还在说。 敏珠只是淡淡的笑着,视线漫到院中的那口井。她是五奶奶的人,这会却祈求三奶奶不同意把馨香许给顺子的安排,解救解救她吧。 “这大中午的,姑娘怎么在这坐着,趁奶奶这会儿休息,也不进屋补一觉去么。”这时李平泉媳妇笑着走了过来。 敏珠回过神,便从绣墩上站起来,露出个笑来:“大中午的嫂子怎么过来了?” “可不是有事。”李平泉媳妇郑重起来,“原本想等一会奶奶醒了再过来的,只这事宜早说不宜晚说,过来碰碰运气,偏巧姑娘就没午睡。” “是什么事儿呀?”敏珠的笑容很淡,就出了天大事儿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个跑腿传话的,除非是三奶奶说把馨香许给黄福隆家的儿子。 李平泉媳妇怕走露了风声,左右看了看,拉敏珠到廊子一角,“姑娘借一步说话。” 敏珠随李平泉媳妇走到一旁,就见着李平泉媳妇在袖子暗格里掏了掏,掏出个帕子,什么宝贝似的,严严实实包了两层,才从里面拿出个什么。 那么一展手掌,只见是一颗磨成菱形的宝石纽扣,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发着缕缕的彩光。 “嫂子这是……”敏珠这会脑袋昏涨涨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平泉媳妇是什么意思呢。 “姑娘再好好看看!”李平泉媳妇把手心里托着的纽扣又往敏珠眼前挪了挪。 敏珠定睛一看,心险些都要翻了个个儿,“这不是去年老太太当众赏给三奶奶那一颗纽扣么,怎么在嫂子手里了?” 敏珠想起来:听说这纽扣是已经过世了的宫里的工匠师傅花了一个月时间打磨出来的,当日老太太当众赏给了三奶奶,自家奶奶失意了好久。 李平泉家的又小心翼翼的将纽扣拿帕子包起来,悉心的重新放回袖子暗格里。放好了,隔着衣料子又摸了摸,确认放好了,才压低声音和敏珠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敏珠听了,手扶着廊子里的柱子,问李平泉媳妇,“那嫂子打算怎么办?” 李平泉媳妇笑说:“我哪能做了主呢,还得是一会奶奶醒了做主。”见敏珠这会有些忧心忡忡的,猜逢着说:“这对姑娘来说可是个好事儿,上午三奶奶着人来把馨香就那么叫走了,没准是不同意奶奶把姑娘许给黄管事的儿子呢,三奶奶不把奶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这会出了这样的事,她连老太太也不放在眼里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居然丢了,她还有什么脸面说丫鬟配人的事,姑娘和黄管事的儿子,是稳稳妥妥的一对了,姑娘快高兴起来吧。” 毕竟府里哪个丫鬟不希望自己能配给大总管黄福隆的儿子呢。 李平泉媳妇想,要敏珠嫁给黄福隆的儿子,凭敏珠的聪明才智,周道做人,必定能维系好双方的关系,自己爷们和黄福隆的关系是不是也能缓和一些。 敏珠听完李平泉媳妇说的话,觉得心被人死命给拽了一下,疼的她禁不住红了眼眶,抬眼往天上看了看,怎么又是个阴天啊。 第九十八章 探讨 暖风院里。 沈暖玉研究食谱书,看到不懂的地方,正想叫馨香过来问问,一抬头,见郝婆子来了。 郝婆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笑着说:“奶奶吩咐的事,奴婢给打听着了!” 把沈暖玉听糊涂了,她最近有吩咐郝婆子打听什么事了么,笑着招呼,“妈妈过来坐。” “二爷是搬回学馆里了!还是四爷派人去二老爷家专门接的呢,这回专给二爷分了个屋儿,就紧挨着老先生的下处,有不会的文章,请教老先生还方便。” 昨晚没休息好,又看了近三个小时的书,沈暖玉觉得头昏脑涨,有点反应不过来郝婆子说的人都是谁。 脑袋里翻译一遍:二爷就是原主的弟弟沈端堂;四爷应该是高四爷,高寒冷的弟弟,四奶奶大梅氏的丈夫,让大梅氏的贴身丫鬟怀上孩子的那位;二老爷应该是原主的叔叔,那日老太太生日宴,真心关心她的沈二夫人是其妻子。 “这回牛家那孩子可不敢欺负二爷了,听二夫人说,是侯爷和四爷说接二爷回学馆的,在学馆里多好啊,又供饭食,又管零嘴,笔墨纸砚,生活用品没有不发的,赶上节下,端午发粽子,中秋发月饼,年节还给做新衣裳呢!” 沈暖玉听着感慨高家自己开的这私人学校福利待遇是真好。 “昨儿侯爷不来咱们暖风院了么,”郝婆子打量着沈暖玉下眼睑的淡淡青色,笑着说:“奶奶想知道二爷搬没搬回学馆,问问侯爷不就得知了,馨香姑娘还亲自跑奴婢家里让出府去打听打听。” 沈暖玉笑着:“是有些舍近求远了。”摆摆手,让郝婆子凑近一些,组织语言说:“妈妈是有经验的人,有件事儿,我想和妈妈打听打听。” 郝婆子欠身过来,赔笑着说:“什么事,奶奶说就是了,奴婢听着呢。” 这话实在是有点难以开口。 沈暖玉清了清嗓子,“妈妈知道的,侯爷昨晚留在了暖风院。二太太那日把夏义媳妇派到院里,每日熬滋补的汤药,也是希望我能早日……”人要没脸,天下无敌。只是要做到脸上不红不白谈论此事,也挺难的。 郝婆子见沈暖玉低了头,红了脸的光景,就笑了,“奴婢听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奶奶是想早点为侯爷开枝散叶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沈暖玉点了点头,豁出去了,“所以什么日子到一起,容易怀上呢?” 郝婆子又凑过来一些,“这事儿怨奴婢了,是奴婢粗心,没把这么重要的事和奶奶说,倒让奶奶开口来问。” 其实哪是这么回事,郝婆子回想:当日沈大姑娘刚嫁到侯府里时,她作为陪房婆婆,怕大姑娘家的不懂这些,就预备传授些经验的,只是那时候沈大姑娘根本就是讳莫如深,回避男女那些事。再有这一年来,侯爷来暖风院的次数十只手指头数得过来不说,还得闲两只,这也是成亲都一年多了,沈大姑娘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缘故。 “妈妈快别这样说。这些时日,妈妈提点我的还少么,要没有您在旁边帮衬提携我,遇到难事儿,我真不知道该向谁讨主意了。”沈暖玉腹语:倒是快说重点吧。 自家奶奶说话越来越中听了。听的郝婆子心里热乎乎的,笑起来,准备把脸皮儿矜持什么的都先往旁边搁一搁,要奶奶能给侯爷生个儿子,那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母凭子贵,往后可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了,作为陪房婆婆她也跟着沾大光了。 “依奴婢的经验来说,来小日子前一旬,两个人到一块儿,最容易怀上。” 沈暖玉打起精神仔细听郝婆子分析。 “……奴婢记得清清儿的,怀老大那时候,还在新婚里头呢,也就是来小日子前七八天,到一起两三次,就怀上。后来老头被大老爷派去管车马上的事,一管就是三年,那时候忙了,他月中下旬忙得紧,上旬倒是常回家,那三年奴婢肚子就没有动静。等后面车马的事儿交给别人了,月中他不忙,两个人到一起的时候多起来,马上就怀了老二。” 沈暖玉推算着问:“所以妈妈的月信是在下旬?” 郝婆子点点头:“奶奶顶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奴婢还怕笨嘴拙舌的说不明白呢,没想到奶奶一就听明白了。” 沈暖玉是大致听明白了。在没有受精卵,排卵期概念的古代,郝婆子单凭自己摸索总结出这些经验,也挺让人佩服的了。 “奶奶的小日子在十五六日前后,那也就是往前推七八日,只要每个月六七日侯爷来暖风院,奶奶为侯爷开枝散叶的日子还远么。” 沈暖玉点点头,所以每个月的六七号左右,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高寒冷在一起,只是这事…… “妈妈说的倒是,只是侯爷来不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郝婆子心里想:这就要凭各人本事了。要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这府里妻妾成群,也没见哪个左怀又抱。 “这几日侯爷不都来咱们暖风院了,”郝婆子劝慰沈暖玉,“要奴婢说,现下正是好时候,府里就奶奶一个,奶奶只要多对侯爷上上心,还愁侯爷不过来。” 又是倾囊相授经验见解,沈暖玉听郝婆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这话不该奴婢说的,话说的造次了奶奶也担待些,奴婢的心奶奶是知道,是一心一意,甚至比奶奶自个儿都盼着您和侯爷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 “天下的爷们儿,甭管是王侯将相,还是书生秀才,甚或是府里的小厮外头的乞丐,哪个不喜欢被捧着,哪个又受得了娇嗔软话。” 郝婆子这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了,“奶奶的学识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不假,只是过日子,谁是照着书本来的,侯爷白日里在朝堂上什么样的大才子大名人遇不着,天下的文章都阅倦了,晚上到奶奶这里来,不想再看奶奶端着拘着了。咱们女人有什么,从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底踩的,哪一样不是爷们儿给的,能回报给爷们儿的,也就只有通身的温柔和体贴了。” 所以古代的女人在男人面前之所以毫无地位可言,究其根源是因为经济不能独立。 沈暖玉听明白了,这个道理在现代也同样适用。 一语未了,突听外面巧萍道:“我知道了,奶奶在屋呢,这就进屋去回禀。” 等巧萍进来,沈暖玉听她说:“老太太让奶奶过安怡居去,促的急,让马上就去。” 老太太现在让过去,是说馨香配给孙力儿子的事儿么? 那正好啊,她倒正想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呢,于是坐直了身子,叫巧慧进屋,“梳妆,去安怡居。” 第九十九章 嚎哭 “老太太这个点儿让过去?”郝婆子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暖玉低头捋了捋衫子,就要穿鞋下地。 郝婆子见了,忙俯身去帮把搁在脚蹬上的绣鞋拿来,这不拿不知道,一拿唬了一跳,奶奶这脚是多大的啊,怎么和做粗活的下人一般大,难道小时候没缠足! 这瞒得也太好了,她当了一年陪房婆婆,怎么就没发现呢!侯爷知不知道啊? “妈妈,您少劳动,我递给奶奶吧。”一旁巧萍见了,忙一把将鞋从郝婆子手里抢了过来,遮掩着往身后藏。 郝婆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场,脸上都下了冷汗。 一旁巧萍和巧慧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她们不比馨香,正经跟自家奶奶的日子,也才一年多。 作为陪房丫鬟跟着来到侯府,也是都过了一两个月才发现这个秘密的。当时也惊得和郝婆子一个样子。奶奶长了一双大脚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提,要知道这府里府外的奶奶太太贵夫人们,没有一个是大脚的,这事要传出来可不得了,至于侯爷知不知这事,她们作为二等丫鬟也不曾得知。 不过猜想应该是不知道吧,侯爷那般优秀的人,要是得知奶奶是一双大脚,还会喜欢奶奶么。 沈暖玉想这会不早不晚的,又不到问晚安的时间,叫她过去,是徐氏去去老太太那里告状了?告什么,告她叫人把馨香强硬的叫了回来,没给她面子?老太太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人,她会明面上表现出偏向徐氏么? 到安怡居就揭晓谜底了,就催促几人,“都怎么了,快把鞋拿过来呀,老太太不是催促去安怡居么?”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郝婆子鼓足勇气看向把绣鞋藏起来了的巧萍,“把鞋拿出来!” 巧萍背手站着,摇摇头看向巧慧。 巧慧求救般的看向炕沿边上坐着的沈暖玉。 沈暖玉才察觉出氛围有些不对,笑了笑问:“这都怎么了?” 郝婆子回头就看着沈暖玉细褶长裙下面藏着的一双庞然大物,撩了秋香色马面裙,顺势就跪在了地上,她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啊。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提心吊胆过日子。 巧萍和巧慧见郝婆子跪了下来,两人也都跟着跪下了。 “好端端的,都下什么跪?有什么事你们就直接说,快都起来,妈妈,先起来说话。”沈暖玉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真受不了这种等级森严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 想想这事要被侯爷、二太太,或者五奶奶知道,再传出去,被各家贵夫人得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奶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以后还上不上得了大摊儿。郝婆子急火攻了心,一时没控制住,竟是忍不住哭了。 巧萍和巧慧也都觉得压力太大,想想老太太赏的价值不菲的纽扣没了,还没有着落;这会不晨昏不定省的,老太太急催着去;馨香作为和奶奶自小一起长大的得脸的大丫鬟,五奶奶都敢不经奶奶同意就配给了孙力儿子,那她俩这些比不上馨香的二等丫鬟,以后又当是怎样的命运;昨天六奶奶欺负人,让奶奶给全府里的人做梅饮子,禾儿嘴快,都和荀侍卫说了,结果侯爷晚上来了,也连提都没提这事,就这么不了了知了……负面情绪决堤,觉得往后没有盼头,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哭的沈暖玉头疼。这情形怎么和她刚穿来的那天那么相似。 “都别哭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们了么,往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别人院里都是丫鬟安慰奶奶,暖风院里正好反了,“你们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现在侯爷愿意来暖风院了是不是,再有馨香不会嫁给孙力儿子,我不同意,一会去安怡居,就明回了老太太。不只馨香,你俩,还有禾儿、苗儿,我都会尽力为你们争取好的归宿。” 又看看郝婆子,“妈妈今天怎么也这样沉不住气了,快起来说话。” 原本馨香肚子疼,在厢房躺着的,这会听见正屋隐隐约约的哭声,强忍着站起身,推了门出来,见正房门口几个丫鬟婆子正探头探脑往里瞅呢,清了清嗓子,驱散众人道:“都太闲了是么,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进屋来,见郝婆子、巧慧、巧萍都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一时真感觉头疼,走过来扶郝婆子,“妈妈这是干什么呢。”又让巧慧和巧萍起来,“还不收收眼泪,都哭什么,活不起了,最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怎么这会日子越过越好,反倒如此了。” 又见被巧萍藏到身后面的绣鞋,会意过来,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一时疏忽,忘告诉你们了,这事侯爷已经知道了,并没有说什么。至于外面的人,只要平日里当心一些,也不会被人发现的。事已至此,奶奶一就是未缠足,除了大家齐心协力一些,把这事瞒好,还能有什么法子。” 听馨香这么说,三人的情绪才稳定了些。 郝婆子站起身来,破涕而笑,照着自己的脸扇了个巴掌,告罪说:“今儿是奴婢没分寸了,活了四十年,越活越回去了,在奶奶面前,把老脸都丢尽了,奴婢没脸了。” 沈暖玉示意馨香拦下了郝婆子,“妈妈也是为了暖风院好,我也要去安怡居了,妈妈先回去歇着吧。” 巧慧和巧萍也都站起来,一个俯身为沈暖玉穿鞋,一个去梳妆台旁取来脂粉,为沈暖玉补妆。 沈暖玉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身处在这府里,就做不到置身事外。她也意识到了,与其不争不抢被动被人欺负,不如掌握主动权,在离不开侯府的这一段过渡时期,让自己让暖风院的人过的好一些吧。 见馨香白着脸,身子不舒服,沈暖玉便没让她跟着去安怡居。 等到了安怡居门口,院门居然紧闭着。出来个小丫鬟,见着了沈暖玉还很惊讶的样子,“三奶奶怎么这会过来?” 什么意思?“不是传话说老太太叫过来的么?”沈暖玉笑着,保持在人前一惯的好脾气。 “是……是么?”小丫鬟很是纠结的样子,“可老太太这会正睡着呢……三奶奶且等一等,奴婢回屋看老太太醒没醒去。”说完,就快步往回走。 第一百章 整人 沈暖玉抬眼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气,传话让来暖风院,这会又不让进去,心想不会是故意整人呢吧。 不过这等小计量,侯府最有权威的女主人,惜得用么? 等了不到一会,钱妈妈出了来,离老远看见沈暖玉,就加快了些脚步,“三奶奶怎么过来了?”到院门口斥责守门的丫鬟,“哪调来的这么没有眼力的丫鬟,就这么让三奶奶在门口站着等着,不知道请进来,一会等老太太醒了,看罚不罚你们。” 沈暖玉违心的替几人说了情,笑着和钱妈妈周旋,“您严重了。” 钱妈妈赔笑说:“三奶奶来的不凑巧了,老太太中午和七姑娘说话来着,这会犯了困劲,才安眠,不好惊动,要没有要紧着急的事儿,等晚上过来请安的时候再说,您看行么?”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沈暖玉笑着说,说明原委:“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刚才有丫鬟过暖风院传,说老太太叫我过安怡居来,这才赶这个点过来了。” 钱妈妈听了,也惊讶了下,说话和声细语,亦是和平常一样,“老太太并没有吩咐人叫三奶奶过来呀,许是传话的丫鬟不经心,将话传错了。” “那可能是吧。”沈暖玉侧头朝跟着来的禾儿看了看。馨香来了月信,巧慧和巧萍哭红了眼睛,她才把人小鬼大,聪明伶俐的禾儿带了出来。 先时来人就是和馨香说老太太找,并没有听错。只是是个眼生的丫鬟,一晃一过,这会混在人堆里,都穿一样式的衣裳,想来也认不出是哪个了。 “也许吧。”沈暖玉朝钱妈妈笑笑,稍说了两句话,就要回去。 这时二太太身旁的谭婆子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看见沈暖玉,吁了一口气,“奶奶怎么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二太太都等您尽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您过去。” 所以刚才那丫鬟是故意传错的话。是二太太叫她过去,而不是老太太。 在这府里待着,要不反抗,能被人给欺负死。要钻牛角尖的人,能被人给气死。 沈暖玉就忽然理解了原主为什么会投湖自杀了。优秀孤高如原主,自是不屑于和府里这一帮奶奶、太太,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丫鬟婆子们玩心机耍手段的吧,莲花久陷于淤泥之中,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窒息无力到不能存活。 和谭婆子一前一后往舒云院走,见谭婆子不似往常那般逢迎热情,沈暖玉就在心里笑了笑。 丫鬟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态度,别说是在这里,就放在现在,婆婆等了儿媳一个小时,也难免不发生家庭战争的。 二太太是在正房堂屋太师椅上见的沈暖玉。 古代的建筑设计的挺好,面南朝北,高大的房梁,方正的太师椅,空空旷旷的室内,天然就形成一种震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沈暖玉已经把福身行礼的动作练得很熟练了,俯身给沉着脸,戴着绛棕抹额的二太太行礼。 二太太的头风病依旧没好,扶额皱眉,没看沈暖玉一眼,也没说让她平身起来。 沈暖玉就保持着屈膝的动作,这个姿势要做的标准不轻松,她想起来上大学初始军训那会,单腿站,一站几分钟,教官是学校从军队里请来的,说话铿锵有力,走在一行行人中央,呵斥:别因为你一个人,连累了这一排,抬高,谁放下了,把腿抬高…… 二太太不说话,她的思绪就飘到了现代,那时候想,以后找男朋友一定不着当兵的,只命运和她开了个大玩笑,鬼门关里闯了一回,直接给分配了个丈夫,还是行伍出身之人,一想到昨天晚上,头皮都发麻。 “母亲,儿媳有话要说。”腰酸背疼腿麻,沈暖玉不想苟着了,“儿媳不是有意来晚的,才到暖风院传话的丫鬟说的是让过安怡居,老太太找。” “所以你就振振有词有理由了。”二太太气的将手里攥着的纽扣往身旁桌儿上一拍。 沈暖玉定睛细看了看,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高寒冷是不会有闲情逸致顺手把纽扣拿走的,那纽扣就只能是被暖风院的小丫鬟随手顺走了。 那这会儿是怎么到了二太太手里的呢? 不等二太太发作说下话,沈暖玉掌握主动权,抢先一步用很是惊讶的语气反问:“这纽扣怎么在母亲这里了?昨天晚上侯爷喝醉了酒,看着儿媳身上这扣子新奇,随手拽下来在手里把玩来着,等今早上丫鬟收衣裳的时候,这怎么找也找不见这扣子了,因这扣子是老太太当着众人赏给儿媳的,贵重是一方面,心意才是最难得的,儿媳不敢声张,带着贴身的心腹丫鬟,把卧房,床上、床下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原本还想着等侯爷下衙问问是不是被他拿去了的。” 这会的形势不说生死存亡,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顾不上了。再说让二太太知道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床笫方面有多么野蛮粗鲁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太太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就发作不出来了。 沈暖玉趁热打铁,为巧慧推托掉责任:“知道这枚纽扣贵重,昨儿早上服侍儿媳穿衣裳的丫鬟特意检查了的,拿手试了试,见针脚稍有些不牢靠,还特意找来针线加密了。这事儿媳不敢和母亲撒一句谎的,要母亲不信,等晚上侯爷下衙,是不是这样,一问便知道了。” 一旁屏息静气自始至终不敢喘大气的谭婆子禁不住拿余光瞄了沈暖玉一样。才刚儿老太太叫二太太过去把纽扣交给二太太时,二太太气的脸的白了。后来又等了三奶奶尽半个时辰,本以为今儿三奶奶完了。 只谁成想三奶奶温言细语间酒将这灾难化为无形了,多么聪慧个人儿,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这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过来坐吧。”二太太见沈暖玉还屈膝站着,摆摆手,和缓了些脸色说。 沈暖玉就等着二太太说这句话,直起身来,在二太太旁边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 第一百零一章 当面问问徐氏 不知道谁冤枉了谁,也不知道谁理亏。沈暖玉和二太太婆媳两个对坐着,倒一时无话了。 谭婆子自来会做人,这会见缝插针,打圆场走过来,为沈暖玉递了一杯茶,笑说道:“三奶奶你猜这纽扣是打哪来的?” 沈暖玉接过了茶,和谭婆子道了谢,“这我可猜不到了,妈妈告诉我吧。”余光看看二太太,见其脸色平和了些,眉毛也不皱在一起了,心下稍安。 谭婆子就笑着学:“是才刚儿,三少爷领着四少爷在府里玩,在暖风院到安怡居那条必经过的小甬路的草棵子里捡着的,四少爷当个什么宝贝玩物,拿在手里玩来着,后来被旁边看管的婆子丫鬟看着了,拿给五太太看,说来也巧了,钱妈妈正是去五太太那里叫七姑娘,一时看着那纽扣,就闹到老太太那里了。” 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人,要不是攀扯上了高寒冷,沈暖玉想,她真是要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 背后出手的人是谁?自然不是二房人精一般的人冯氏,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三少爷,冯氏就算是想算计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牵扯其中。四房大梅氏那就更不可能,不用脑子细想,也知是徐氏或是小梅氏,两人要么联手,要不徐氏自己,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 徐氏作为管家的人,当初往暖风院派遣粗使婆子或是小丫鬟,安插几个自己的人,也无不可能。 “三奶奶说说这事儿闹的,老太太不好生气的人,今儿都不高兴了。”谭婆子笑着,给婆媳双方台阶下,“将纽扣交到太太手里,老太太还和二太太说呢,说当女人好啊,要当个男人,再是三奶奶这等学问的,准能考上举人当大官的,到时候把官印丢了,可是一家子的祸事了。亏得这回丢的是一枚纽扣,不值个什么。” 弦外之音念给谁听的,听不出来就是傻了。沈暖玉便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二太太告罪说:“是儿媳不知事了,没管好院里的下人,带累了母亲,还请母亲责罚。”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摆摆说:“你坐下吧。” 二太太虽本性里是个性格很耿直,不善算计,也不愿意算计别人的人,只是在这府里待的年头久了,什么样的心机阵仗没见识过。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太清楚不过了。 这会听沈暖玉解释了原委,她便回想起自己初嫁进府里,上有两层公婆,当孙媳妇的那些艰难日子了。 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要不是涵哥儿这媳妇太扶不起来了,她也不愿意当那个恶婆婆。这世间谁的心不是肉长得,以真心换真心的相处不好么,同是一家人,何苦要争夺斗抢,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一来二往,软刀子把人伤得遍体鳞伤,要知道家和才万事兴。高家现在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风光无限的,只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小心谨慎。 君心难测,伴君如同伴虎。 二太太在心里头叹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一万个不想让大姐儿进宫里去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也不想涵哥儿子承父业,舞枪弄棒,终日里刀光血影。要知道他父亲是如何没的,将军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本是光耀家门的,只是是谁家的孩子谁心里剜肉一般的疼。她倒真想自己的一双儿女如同府里的哥姐儿般的,享受祖辈荣光,平庸无虞过一辈子。 当人上之人,哪里全是外人眼里看到的光鲜。 出乎沈暖玉意料的,二太太把桌上的纽扣还给了她之后,倒是终止这个话题了,兴致索然,问了几句高寒冷近日起居饮食如何的话,就放她回去了。 出了舒云院,看看天色,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吃饭之前,早晚也得去安怡居一趟。想想这会老太太也该睡醒了吧,沈暖玉就带着禾儿顺路往安怡居走。 也很是凑巧,快到安怡居院门口时,和徐氏整遇上了。 沈暖玉先到的院门口,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特意站等着徐氏。 徐氏见着了沈暖玉,下意识顿了一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感觉这会沈氏脸上带着些杀气腾腾。 “真巧了,五弟妹也这会过来了。”沈暖玉笑着招呼徐氏。 “巧了。”徐氏调整好脸色,笑笑,抬了抬头,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继续朝院门口走,一边走一边搭话,“看三嫂打那边过来的,怎么,才从舒云院过安怡居来的么?” “可不是从舒云院过来的。”沈暖玉将手掌心摊开,颠了颠了上头的纽扣。 徐氏做没看着状,转移话题说:“瞧瞧这天阴的,一会儿不会下雨吧。”说着,率先一步,抬腿快进了院门槛。 “五弟妹,你且站一下,三嫂有件事儿想当面问问你。”沈暖玉加重“三嫂”这两个字。 徐氏比原主要大几岁,早进府,又出身在公侯之家,想来她最不服气的就是各人的称呼要随着男人的位份叫,她要亲亲切切的管原主叫三嫂吧。 拿鸡毛当令箭。徐氏心里骂了一声。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不停下,回过身来,看着沈暖玉问:“你想问什么?” “馨香这丫头,最近说话越来越没个准信儿了,上午打和乐堂敞院回来,一回来就跟我禀告说,五弟妹你把她许给了自个儿的陪房孙力的儿子。我听了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骂她:没事找事,搅得这府里不得安宁,怎么平日是太纵惯着你了么,惯得你不知自己是谁了?连这种造谣生事的话也说得出口,真该自己给自己一耳刮子。” 徐氏直感觉沈氏是在指桑骂槐,这几句话骂的是她。 “当时我就对馨香说:五奶奶在这府里管家几年了,我还没嫁进来的时候人家就帮着管家,虽不是正经侯夫人,只奈何处事周到,办事老练,自己为自己证了名,这在府里是有目共睹的。从上到下,从小厮、丫鬟,到婆子、管事,哪个不称赞她。别说是我身边的丫鬟,一个大活人,就是一盆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她想归置了,也得事先和我打个招呼,和我商量商量吧,要不然也亏得众人都夸她是个八面玲珑,冰雪聪明的完人了。五弟妹说三嫂讲的可是在理?” 第一百零二章 显山露水 明知道这是在骂自己,可每句话都是捧着说的,徐氏很想回怼几句,只是如何说,是承认自己办事不周到,还是处事不够八面玲珑? 沈氏是事先打了腹稿的吧,要不然凭她的嘴,怎么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氏就不信,一个人在短短几日,口齿能变得如此伶俐,跟软刀子似的? 就连站在两人身后的敏珠和禾儿,都觉得这话说的畅快。 “五弟妹怎么不说话?难不成馨香说的是真的,你真把她许给孙力媳妇了?”沈暖玉笑看着徐氏追问。 “各院的丫鬟都是统一归府里的调派,先不说暖风院的丫鬟,就拿我院里的丫鬟来说,倘若今儿掌家的人不是我,调派了我的丫鬟,我也是默许的。谁掌家归谁调派,何况这事是老太太委派下来的,到了年岁的丫鬟都要配人,没安排配人的那几个,也都是陪过爷的了。” 徐氏想既然沈氏是预备撕破脸皮的意思了,自己不能输了气势,紧接着反问道:“听三嫂话里的意思,是不同意把馨香配人了?三嫂是连老太太的话也想违背,还是说三嫂私下里已经把馨香给侯爷了?要馨香已经给侯爷做陪房了,那确实是不能再配人了。正好这会在安怡居门口,要真是后者的话,三嫂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进屋去和老太太把原委解释清楚。” 说的徐氏都有些信了。要不然这几日沈氏来着月信,侯爷怎也都留宿在暖风院呢。馨香又长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文文静静的,就真给侯爷当陪房,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说来侯爷也是快尽三十岁的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沈氏入府这一年以来,稍微留意点心的人都知道,侯爷到暖风院的日子屈指可数,一个月两次都算多的,想是学识过人的沈氏,在床上乏善可陈,留不住爷们吧。 投了一次湖,让沈氏脑袋开窍想通了,为了留住男人的心,主动把自己的陪房给侯爷,要不然她这会敢在老太太门口这么硬气的和她说话? 这说的也叫话。沈暖玉听笑了,“弟妹管家管习惯了吧,怎么,连大伯哥房里的事也想插手管一管么,想知道馨香给没给侯爷当通房是么?要不然等侯爷一会下衙,弟妹问问侯爷去。” 听的徐氏脸上忽的一红。 沈暖玉见徐氏红了脸,就摇头笑笑,看来徐氏也还没修练到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地步,凑过来一些,微笑着说:“才听弟妹说,谁管家谁说了算是么,倘若现今掌家的换了人,那人不经过弟妹就调派了你院里的丫鬟,你也默许的?” “丫鬟配人的事儿,是老太太吩咐我做的,三嫂要不服,找老太太说去。”徐氏后退了一步,直觉得今天状态不好,想来是沈氏才从舒云院出来,因纽扣一事,没少被二太太训斥,哀兵必胜,这会儿被逼急了,说起话来咄咄逼人,自己不定是她的对手。 “两位奶奶在这聊什么呢,聊的这样热络。”这时钱妈妈打院里走了出来,“外头阴了,闷热的厉害,快进屋来,正好老太太让人煮了酸梅汤呢。” 徐氏看见钱妈妈出来了,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般的,笑接话道:“那太好了,正好又热又渴,可要讨一碗来喝了。”说着就绕开沈暖玉,抬腿往院里走。 沈暖玉站在原处看着徐氏的背影,盈盈可握的纤腰,细高挑的个头,放在现代,也算得上是人群里十分扎眼,能让不少男士回顾倾慕的美女。出身好,家事好,本可以摆正心态,做正面人物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争啊夺啊的做负面人物。 管家就那么好,要是徐氏好好的,和她正常和谐相处,她迟早要离开的人,不想牵扯到府里的权利中心里。只是现今徐氏碰到她的底线了。 “三奶奶,您进来啊。”钱妈妈笑着唤了沈暖玉一声。 沈暖玉回过神来,笑应了一声也紧随其后进了院。倒想见识见识,一会见了高老太太,如何说纽扣这事。 钱妈妈跟在沈暖玉身后,一径往正房走。就禁不住用余光打量了沈暖玉几眼,竟是在其脸上什么情绪都没看出来,就保持着那一贯温和柔婉的气质。 钱妈妈心里叹了一句:三奶奶城府颇深,怕是和二奶奶有得一拼。 进了正屋,老太太云淡风轻,和颜悦色好脾气,见着人进来了,笑着摆手让坐下,又吩咐丫鬟盛酸梅汤给两人喝。 根本没提丫鬟配不配人的事,也没提纽扣的事,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恶人都交给别人做了,自己充当贤德好祖母。沈暖玉就想着要不要迎合一下高老太太,稍微表现得低迷一些,让人觉得她才从舒云院出来,刚刚被二太太给教训了。 “涵哥儿媳妇怎么了,今儿看起来怎这么蔫吧呢?” 沈暖玉想,老太太就那么自信,知道当着她的面,自己不敢提纽扣的事儿么? “没什么,就是身子有些乏。”沈暖玉说着,就揉揉眼睛,“才二太太让我穿珍珠来着,说练练眼力,以后可不能粗心大意了。” 说完,沈暖玉就见徐氏嘴角禁不住往上弯了一下,是听到二太太教训了她,幸灾乐祸了么。心里面笑想想,先别急着幸灾乐祸别人,有某人难受哭的时候。 “既然累了,就回去歇着吧,别在我这立规矩了。”老太太一度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徐氏在其身边久了,怎么就没学到老人家的人情世故之大道。 沈暖玉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趁这会冯氏,大小梅氏没过来,徐氏和老太太这一对亲孙媳和祖母单独有话说吧,想来她识时务一些,别在这充当电灯泡了。 福了身,退出去。 走在回暖风院的路上,禾儿回想起沈暖玉先时对徐氏说的话,尚还觉得解气。看来奶奶正经是个挺厉害的人,只是平日里头不显罢了。 第一百零三章 反常 走回暖风院的时候,就见着一帮小丫鬟粗使的婆子都聚在厢房门口。 巧萍,巧慧二人正在那里急得踱步。 “苗儿找奶奶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急死个人,你看着家,我再去找找奶奶。”巧萍对巧慧说,才抬腿要走,就见自家奶奶领着禾儿回来了。小跑上前来,有了倚仗,在人前强装出来的镇定就没了,颤声哭道:“奶奶怎么才回来,家里都乱套了……” 这时候沈暖玉感觉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直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握了握巧萍的手,以示安慰,询问怎么了。 “馨香姐姐……馨香姐姐被孙力媳妇给接走了……” “什么?”沈暖玉就进了院子,迈了台阶,推开厢房的门,来到馨香的下处。 直见着屋里像被人匆忙洗劫一空了般的,衣柜门开着,里面的衣服没了,梳妆台上馨香平时戴的那些首饰也没了。 跟进来的巧萍细说了经过,“趁奶奶不在家,孙力媳妇就带人过来了,一进来就说要请馨香姐姐家去,家里已经铺好床了,就等着一对新人圆房,馨香姐姐不去,孙力媳妇就示意几个粗使婆子收拾东西,奴婢、巧慧还有苗儿三个根本就拦不住,院子里的人虽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说,还聚在门口笑看热闹……馨香姐姐就被孙力媳妇给强行拽走了……奴婢才让苗儿去找奶奶……” 听的沈暖玉胸中怒气勃然而起,转身就往外走,“孙力家在哪呢?还不快引路带我过去!” “那是下人住的地方,奶奶身份尊贵,孙力媳妇是五奶奶的陪房,不若先去五奶奶院里,让她管教自己的下人……”巧萍跟在后头有些担忧。 “孙力家在哪,引路!”沈暖玉打断巧萍的话。 怕是再磨蹭一会,馨香和孙力的儿子真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孙力媳妇敢正大光明的来抢人,要么是脑袋发昏吃了豹子胆,要么就是徐氏在背后默许的,找徐氏有用么。 还没等走出去,高凛西就打发人过来传话了,“侯爷说一会过来和奶奶一起用晚饭,让奶奶准备两人的饭食。” -------- 高凛西今日回来的颇早,这会已经在书房把明日要用到的折文都览阅好了。 荀穆站在旁边侍候着,直觉得自家爷今日阅览公文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何止一星半点,先时在衙门口,有大人请去宴饮也给回绝了。真不知道三奶奶近来是怎样就勾住了侯爷的心的,关键是自家爷自己还浑然不察已经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荀穆就见着自家爷上下翻看了看手,不知怎么,就摇摇头,失笑了下。真是太反常了。 高凛西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他怀里躺着,柔声说他的手很好的话,自己低头看了看,满掌心的茧子,何来好看一说。想来是她恭维的话了。 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了,看一会过去怎么收拾她。 翻过来看看手背,倒又觉得是长得还行……又想起她说他长得很好。便清了下嗓子,吩咐荀穆:“去把镜子取来。” 取镜子?荀穆听到自家爷吩咐的话,心下就疑惑了,取镜子做什么…… 等把镜子取来,才了然,原来是发挥镜子固有的功能——照脸。 更让他大跌眼镜的事,自家爷照也就照了,还侧过头来问他,“我长得还行?” 荀穆:…… 自家爷这是怎么了。 “长得行不行也生米煮成熟饭了。”高凛西就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理顺好袖口预,备去暖风院,“何时了?” 荀穆回:“尽酉末刻了。” 高凛西听了,就不自觉的加快了些脚步,想是昨天他去晚了,她一直在等他来着,还或多或少生了些小气。 见自家爷是在往暖风院走,荀穆觉得时机成熟了,才打算把昨日听暖风院小丫鬟故意告状的话转述给自家爷。 “给全府里的人做梅饮子喝?”高凛西听后,虽觉不悦,但也压了下来。 荀穆又继续,着重学了沈暖玉打发丫鬟去库房取做梅饮子的原料,库房里的人怠慢别的奶奶帮着找乌糖的事,“……府里的人私下里有传三奶奶仗着侯爷的爱护,恃宠而骄的。” “看来是我以前对她太不好了,这会稍微对她好一些,别人不习惯。”高凛西听了,就笑了笑,“既然说她麻烦了库房,不知道管家的辛苦,那就罚她打理库房,让库房总管明日去暖风院报道,就说是我的意思。” 荀穆听了,禁不住屏了屏息,应了一声是。 往前走着,高凛西又想起来交代,“她不善处理府里这些杂人杂事。将话散布下去,要哪位对她打理库房有异议,别去暖风院烦她,直接来找我说。要等我从她嘴里得知谁因这事找她麻烦,或是不服管不配合的,别怪翻脸不客气。另外让黄福隆家的多带带她,她书读的好,管家却不在行。” 荀穆都听出来最后一句话里的宠溺语气了。都多少年了,除了吴大姑娘以外,自家爷对哪个女子这样过……心想从今以后,三奶奶再小觑不得。 来到暖风院时,除了零星几个打杂的粗使外,平时围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倒一个也没见着。 高凛西未曾放在心上,自掀帘子进了屋。就见她在堂屋案前坐着,天水蓝色的对襟衫子穿在身上,柔婉中带着些赏心悦目,她一抬头,两个对视上了。高凛西想自早上离开,才不过数了时辰,怎么感觉有好久未见了似的。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高凛西就看着她笑了笑。心里预想的是,她像每次一样,笑着站起身走过来迎他。 只是…… 沈暖玉先看了看房门口,确定外面没人,才站起身来,不是走过来迎他,而是用女人惯常用的矫情未必能百发百中的手段——使小性子,一甩手,掀起珠帘,进了里屋。 这手段发挥作用的前提之一就是得没有旁人在场。只有两个人时,使小性子,叫情趣,偶尔一两次,男人可能买账;只有旁人在场时,就不行了,像高寒冷这等大男子主义的人,在外人丫鬟面前,她得对他做出十分之十的温柔恭顺吧,要不然不是有失了他男人的面子。 竟然给自己甩脸子……高凛西就不禁蹙起了眉,听珠帘被她撩起发出轻轻的脆响声,摔个帘子也这么柔柔弱弱的,一点气力都没有。大丈夫如何跟柔弱小女子一般计较,好脾气的跟着进了屋。 “你没看着我进来?”高凛西进屋来,见她正侧身面朝里坐着,很有些生气的娇嗔模样。 第一百零四章 与古代男人相处时必要掌握的小技巧 沈暖玉面朝里,坐在炕沿边儿上,眼看着身旁浅蓝色的帐幔,在心里查数,要想替馨香替自己出气,这会先得沉得住气。 “听不见我说话?”高凛西想到荀穆刚才学的话,也就知道她这会儿为什么跟自己耍小脾气,倒也愿意试着哄她,“心情不好?和我说说吧,我帮你排解排解。” “说了也没用的,”沈暖玉用娇嗔语气使用激将法,心想他必定是个自以为是的人,“说了侯爷也排解不了。” “什么事,说了我也排解不了?”高凛西果然掉进去了。从背后拦腰把她抱在怀里,也坐在炕沿边儿上,“说说看。” 沈暖玉就把攥在手心里面都攥热乎了的纽扣放在他眼前给他看,“母亲都知道了,妾身以后还怎么面对婆婆……” “母亲知道什么了?”高凛西没听明白。 “昨天晚上在书房的事儿,母亲都知道了。”沈暖玉就是要吓吓高寒冷,他不是在外人面前很高冷么,看粗鲁不尊重女性的一面被人得知了,他是什么反应。 昨天在书房怎么了……要不是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纽扣,高凛西真没多大印象了,笑笑说:“这不是正常的事儿么,母亲等着抱孙子呢。” 呸!他、他居然面不改色说这话,天下无敌的人不是徐氏,是他。 高凛西想是二太太派过监视两人的张平媳妇汇报的。在这府里待着,毫无私事可言,别说她脸皮薄,就是他个大男人,在哪屋,几时和自己的娘子在一起,被人在私下里谈论,也是不是那么舒服的,“等桂香院旁边的院子修缮好了,到时候好好归置归置你院里的人,这样好不好?” “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沈暖玉把这句话说的很轻。 她不知道高寒冷什么脑回路,只有一点是真的,两人不适合聊天。他听不出来她话里的侧重点,她也弄不太明白站在他古代男人的角度是怎么看待问题的。 “侯爷的心似海一样的宽广,里头装着朝廷大事,自是不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的。”沈暖玉环过他的脖子,抬眼笑看着他说:“可是侯爷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能给人带来恩泽,也能给人带来祸端。今天早上一起来,馨香和巧慧紧张害怕的都险些要哭了,说妾身衫子上的纽扣找不着了。” 沈暖玉说着,把纽扣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这颗纽扣,这是当初老太太送给妾身的,贵重是一方面,里面的意义又是一方面。在书房怎么找都没找着,巧慧还以为丢在了外面,担心的连饭也吃不下,妾身又不好说是扣子是被侯爷……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昨晚借着酒劲确实孟浪了。今天早上醒来,才看见她腰背部的青紫,高凛西疼惜的捏了捏她的手,“后来在哪找到的?” “不是妾身找到的,是三少爷和四少爷在甬路上玩,四少爷在草丛里捡着的,拿在手里玩,被丫鬟们发现了,禀报给五太太,正巧这时候钱妈妈到五太太院里找七妹,纽扣就到了老太太手里了,到后来是母亲把纽扣还给妾身。” 郝婆子这个人虽然世故,只是有一句话说的挺好的:天下的爷们儿,甭管是王侯将相,还是书生秀才,甚或是府里的小厮外头的乞丐,哪个不喜欢被捧着,哪个又受得了娇嗔软语…… 在处于弱势的时候,女人的温柔和体贴,确实是调解两性关系的法宝。沈暖玉回想起,她母亲也说过这话,是在和那些朋友讲究别人时说的……什么两头占一头,既没能耐想靠男人养着,又还想当家做主说一不二,世上的好事还都被她占了呢。说完撇撇嘴。 她以前听到这些话时会戴上耳机,现在自己成了这样尴尬的人…… 世上的事情,真没有绝对。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短短一个月,生也经历了,死也经历了,二十几岁,想起曹雪芹的诗,竟然也能感同身受。 只是处在这样的环境,相当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能怎么办。 高凛西皱了皱眉,“被聪哥儿和明哥儿在甬路上捡着了?” 沈暖玉点点头,她想高寒冷应该是个明白的人吧。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说的太透太刻意了,“妾身在想,纽扣是不是侯爷扔到甬路上的?嫌它昨晚碍了事……” “你倒是会猜。”高凛西就忽然理解了她以前为何总和自己摆脸子,整日没有高兴的时候,“在家里受了委屈,就自己憋在心里,怎么从来都不对我说?” 这话问的可笑。首先可能是原主性格高洁,不似她这般在现实面前妥协了;再次,他给原主诉委屈的机会了么,一个月见一两次面,可能就是初一和十五两天吧。 “妾身知道侯爷白日在衙里很忙的,不想侯爷一来暖风院,就把府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侯爷,让侯爷听了烦心。”沈暖玉就把下巴轻抵在高凛西的肩膀上,话语温柔的说。 高凛西听了,半天没说话。 沈暖玉见他眼底晦明晦暗的,揽着她的胳膊也用了些力气,认真的看着她,“侯爷这样看我做什么呀……” “我以后好好对你。” 半天没说话后,沈暖玉听他这样说。然后低下头来,吻在了她颈窝上,带着些呵护意味似的,痒痒的,让她很排斥,想躲开。 看他很认真的样子,沈暖玉不好说话打断,大约保持一分钟之久,她轻轻吞咽了下,接上刚才的话题:“只是馨香是自小和妾身一起长大的丫鬟,虽是主仆,可妾身在心里是一直把她当姐姐的,别的事情妾身都可以忍一忍,笑一笑,当没发生就过去了,但五弟妹没经我同意,今儿上午突然把馨香叫了去,说把她配给五弟妹的陪房的儿子了。又趁妾身去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带人强行把馨香接了去,说是预备今晚上圆房。” 沈暖玉眼见着高凛西的剑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突成一道陡峭的峰,“才妾身打发巧慧和巧萍去孙力家接馨香了,只是妾身的话,除了侯爷会放在心上,别人怕是都当没听见的……”要是这会再声情并茂适时梨花带雨,效果会更好,只是她酝酿了几次,实在哭不出来。 “荀穆!”高凛西突然嘲外道。 荀穆正闲来无事站在廊下逗挂在那里的百灵鸟,突听自家爷厉声叫他。 这声音……可不怎么好。凭他多年贴身服侍的经验判断,自家爷是动怒了。要说来三奶奶是真不会赶时候,自家爷前脚才吩咐完让她打理库房,还没落实呢,后脚就把爷惹生气了? 第一百零五章 良心发现 “爷有事吩咐?”想旁的归想旁的,正经差事一点含糊不得。 是三奶奶不懂事,又将自家爷惹生气了,不能牵连到他。自家爷要真动怒了,不是玩的。 荀穆疾走到正房门口,应声道。 “去五奶奶陪房……”高凛西不知道徐氏身边有哪些个陪房,无声看向沈暖玉。 “是孙力媳妇。”沈暖玉赶忙适时说。 “去孙力家把馨香接回来,现在就去,你亲自过去。” 嗯……去孙力家接馨香?难道是预估错了,荀穆压好心里的疑惑,回话时一丝一毫也不显,干脆利落应道:“属下这就过去。” 回身看看院内,怪道觉得哪不对呢,怎么一个眼熟的丫鬟也没有。按理来说,侯爷过来了,馨香等人,怎敢在屋里坐着不出来行礼。 有高寒冷发话,这回是稳妥了。沈暖玉心下稍松了一口气。 荀穆抬腿才要走,又听屋里自家爷道:“你等会,我没说完呢。”语气不善呐。 “爷吩咐,属下听着呢。”荀穆连忙回答。 “当初暖风院里服侍的粗使丫鬟是谁调派过来的,今天早上服侍我盥洗的都有谁,我倒要看看三奶奶衣服上的纽扣,怎么就从书房地下跑到甬路上的,查明白了回我。” 这是在府里,怎么跟刑部下公文要调查大案的架势似的呢。荀穆想起来他还跟福禄约好了晚饭后去十里坡呢,这下是黄摊子了。 只是敢吭声么。 屋里沈暖玉跟荀穆是一个感觉。这是她穿到这里,第二次见高寒冷生气,板起脸,皱起眉,浑身散发出来气压让人喘不过气,即使不是冲她。 是因为知道他是军侯,位高权重而加了滤镜,有了心里预设么。 沈暖玉想,以后最好和他处好关系,敬而远之,在离开这里之前不能惹他,她可不想做那个倒霉蛋。 “侯爷,”缓解紧张的,沈暖玉就唤了他一声,试着说:“侯爷知道么,下午在母亲屋里时,妾身可害怕了。” 具体形容出害怕的程度,“比侯爷当初生气时,斥责警告让妾身好自为之时还要害怕,妾身以前不懂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侯爷别和妾身一般计较,以后我听侯爷的话,不惹侯爷生气。” 高凛西就见她绷着个身子,说说话还吞咽了下,反应过来,不会是吓着了她吧,还一举两得,杀鸡吓着猴了? 想来,严肃脸也就崩不住了,用手指轻夹了夹她下巴,看着她眼睛说:“就这小胆,那日不是还逞能放炮仗呢么。” “谁逞能了。”沈暖玉见他脸上和缓了些,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放炮仗怎么了,就是骑马,要侯爷肯教我,我也敢学的。” “还想学骑马?”高凛西唇角玩味的往上勾了下。 沈暖玉说完就后悔了。想起来这里的女人连出去抛头露面都不能,又怎么能骑马。真是一不留神就失言,多说多错。 还好高寒冷并没有不高兴,笑着拉回话说:“妾身说笑的,侯爷和二爷那等威风凛凛的男人才能骑马呢,妾身骑马,不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 高凛西听了大笑,不知从何时起的,他觉得身边这小女人说话越来越有趣了,“想学骑马也无不可,得先练好体力,想你这样,两个姿势不到就累得气喘吁吁,怎么骑马,嗯?” 这……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沈暖玉没傻到到听不出来的份上,转移话题,“都快戌时了吧,该吃晚饭了。”说着,就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高凛西见她脸都红了,就不免笑了笑,继续逗她:“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带你好好练练体力。” 沈暖玉回想起昨晚……这一天过的跟唐僧要渡九九八十一难取经一般。只是她什么时候能取到自己想要的真经…… 感觉到高凛西在解她的衣服,沈暖玉就一下子回过了神,轻按过他的手,委婉拒绝说:“还没吃晚饭呢,侯爷在衙里都忙了一天了……” “想什么呢。”高凛西把她抱放在炕里,手掌顺着下衣袂往上面探了探。 沈暖玉面向凉簟躺着,后背应该是青着的的,他手掌碰哪,哪块疼,禁不住往旁边躲,回头看他,商量说:“侯爷别按。” 高凛西干脆把她外面的衫子掀了起来,皱眉说:“一会去药房取点药来抹。” 沈暖玉探了探头看看后背,跟被家暴了似的,不过罪魁祸首这会似乎也有点良心发现了。 “疼么?”高凛西微皱眉问她。 要是可以的话,沈暖玉真想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问他:你说呢! “侯爷昨晚醉了。”温声摇了摇头。 这时苗儿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先时孙力媳妇带人要来接馨香姐姐,巧萍姐姐等人拦不住,就打发她去通知奶奶。谁知道她还没等到安怡居门口,就被李平泉家的拦下跑腿去了。等取完东西回来,自家奶奶都打安怡居回来了。 苗儿先进了馨香住着的厢房,见人去屋空,心下着急,小跑着出了厢房,就奔正房来。 “奶奶,可不好了,馨香姐姐怕是被孙力……”苗儿着急之下没顾得规矩,打珍珠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就见着侯爷在屋呢,自家奶奶在暖阁炕上躺着,衣服半掀着,后背上又是青又是紫的。 苗儿看呆了,吓得说不出来下话,险些没叫出来。 “还不退下。” 听见侯爷的呵斥声,苗儿才反应过来,转身慌忙小跑着退了出来。 原来……原来背地里侯爷是这么欺负自家奶奶,太……太可怕了,怪不得馨香姐姐说什么也不愿意配人,她……她这辈子都不要成亲。 屋里沈暖玉忙理了理衣服,从炕上坐起来。见苗儿刚才都吓得变了脸色,很有一种做坏事被孩子看着了的感觉。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院里都是些什么丫鬟,怎么一个一个这么没规矩。”高凛西紧了紧眉,想着是该替她好好清理清理院内的人了。 见高寒冷脸上现了不悦,沈暖玉低头解释:“她是妾身带过来的陪房丫头,平日里憨憨的,勤快能干,管饭食的。”笑笑,轻拽拽他的衣角,“年龄小,还不知事,许是为馨香的事着急,冲撞了侯爷,妾身替她给侯爷陪不是。” 这种时候,他一家之主、古代士大夫、大男子主义就显示出来了。她不想后半辈子都活在这种极度不平等里。总是仰视着他,伏低做小,会得颈椎病的。 第一百零六章 误解 说话间,沈暖玉忽然想起来,苗儿这会才回来,那晚饭岂不是还没去厨房取么。 因苗儿撞到了两人……高寒冷本来就不悦了,这会要再得知晚饭还没准备,不会真迁怒了苗儿吧。轻则挨几个板子,重则撵出暖风院去,也都不是不可能的。 刚穿来的那天,不就见识到二太太着人把院内的粗使婆子,大换血了一番,以防止原主投湖的事情传出去。 想想他动气时的样子,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是说饿了么,让她们进来摆饭吧。”高凛西也觉得有些饿了。 听的沈暖玉脑袋嗡了一下子,是墨菲定律么,怕什么来什么,“妾身想和侯爷商量个事儿。” “商量什么?”见她郑重的样子,高凛西以为这几件事还不了,府里面还有人为难她,紧紧眉:“你说吧,一总说完。” 皱眉就不是好势头,沈暖玉试探着说:“下午的时候,郝妈妈去看堂儿了,堂儿说想买一本《李端缮诗选》,正好巧妾身今天上午时在侯爷书房看着了,侯爷能借给堂儿看看么。” 上午的时候,随便扫了一眼书架,看到这么本书,沈暖玉祈求自己没看差或者记差。” “想看就去拿吧,怎么这么客气。”听不再是有人为难她的话了,高凛西就和缓了脸色,捏了捏她手说。 “那现在去么?”看看外面的天色,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从暖风院到他的书房,抄近路的话,经过一带垂柳,要有闲情逸致的话,散步应该挺不错的。 “现在过去?”高凛西看看沈暖玉。 “走吧。”沈暖玉站起身来,轻拽拽高寒冷的手,柔声商量说:“外面夕阳很好的,侯爷带妾身去看看好不好。” 走出去时,见苗儿低头惊慌失措,不敢抬头的给两人行礼。 想想小姑娘刚才被吓得不轻,沈暖玉很想走过去,安慰她几句。 只是看看站在她旁边的高寒冷,自动劝退了。 往书房走的路上,沈暖玉想到她刚才的谎话有漏洞,郝婆子一个不识字的人,怎么可能把沈端堂要看的书的书名一字不差的传回来呢。 于是补充说:“都忘记和侯爷说了,侯爷让荀侍卫买回来的小时好吃,给府里太太,奶奶们分完,还剩了一下,妾身就让郝妈妈给二叔,二婶和堂儿送一些过去了。这才知道堂儿已经搬回学馆了,是侯爷安排的么?” 高凛西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这两天衙里的事务多,本想告诉她来着,结果给忘了。 “听说这次住的地方就和先生挨着,堂儿给妾身写了张字条,上头除了说想要买《李端缮诗选》外,还特意让妾身谢谢侯爷。”说着,侧过头来,笑看高寒冷说:“侯爷对妾身,对妾身的家人怎么这样好。” 人都说言语和心态对事态发展有暗示作用。沈暖玉在心里想,以后每次见到高寒冷,她都把这话说一遍,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在潜意识里暗示高寒冷,对她好一点。 下午的时候,天还阴着,这会却晴了。 高凛西最近倒喜欢看她笑,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很舒服。一些事情,对他来说,是废一句话,或是举举手的事,就能让她满足到笑靥如花。以前,他对她是有多不上心…… -------- 荀穆去孙力家接馨香。 孙力和孙力媳妇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把家里存了最好的茶叶,翻出来,要给荀穆喝。 “不必了,侯爷还有旁的事吩咐。”荀穆公事公办,他在想,要孙力媳妇是个明智的主儿,这会就应该赶着去五奶奶院,奉劝五奶奶消停一点,要不然可能要倒大霉。侯爷几乎从不过问府里的事,一但过问了,就不是小事。到时候有人欢喜有些愁,是必然的。 “馨香姑娘请。”从孙力家出来时,荀穆刻意侧了侧身,请馨香先过。以后三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得另外高看一眼了。 馨香有点受宠若惊,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侯爷和自家奶奶吵架了,自家奶奶想见见二爷,见不着,想去书房找侯爷,派她去打听侯爷回没回来,碰到荀穆时,冷淡生疏的很,现在倒是客气了。 馨香心里面笑了笑,侧让开了,笑着说:“荀侍卫先请吧。” 所以奶奶对她,真是好到让人感动。原本作为丫鬟,她不是要配个府里的小厮,就是要给侯爷当陪房,再好一点,可能配给荀穆这样半奴半主的人。只是自家奶奶明确和她说了,日后会放她出去嫁人,做正头娘子。有如此主子,她还奢求什么。 馨香想: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要是像敏珠一样,跟的是五奶奶,她不确定,她能不能比现在敏珠活的好。 巧萍,巧慧,禾儿三人,跟在馨香旁边,都觉得扬眉吐气了起来。看来往后的日子,真如奶奶说的,会越过越好的。 荀穆和馨香头脚才走,后脚孙力媳妇就跑到了徐氏院里。 五爷高潭没回来,徐氏一个人在屋里用饭。 孙力媳妇一进屋,就跪地嚎哭了起来,“奶奶可给奴婢做做主吧,奴婢跟了奶奶这么多年,今儿老脸算是彻底没了,奴婢以后没脸见人了。” “怎么了,嚎什么?”徐氏皱眉问。 孙力媳妇就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事学了。 听的徐氏啪一下把筷子摔了,“谁让你去接馨香的,我让你去接馨香了?要嚎回家嚎去,别跟我在这嚎。” 孙力媳妇被吓得当即就住了哭声,跪的规矩了些,“不……不是奶奶说的,这事稳准了么,三奶奶连老太太送的纽扣都能弄丢,这一件事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还有心管丫鬟配给谁呢。” 徐氏回想了想,这话她是说了,只是那时候还没想到沈氏为了留住侯爷,主动把馨香给了侯爷。她把馨香配给人,着实是被沈氏给将了一军。“你倒是来质问我了怎的,想说馨香给你儿子当媳妇?你先问问侯爷同不同意!” “奴婢断是不敢质问奶奶。”孙力媳妇满肚子委屈,这会不敢发作。 徐氏冷笑笑说:“你死了这条心吧,馨香已经给侯爷了,早不是黄花闺女了,我也是下午的时候才从三奶奶嘴里得知的。” “啊?”听的孙力媳妇目瞪口呆,怪道刚才侯爷身旁的荀穆会来接馨香。 一旁站着的敏珠微皱了下眉,下午的时候三奶奶是这样说的么,是自家奶奶理解错了,还是她理解错了? 又细回想了想,三奶奶的原话是:弟妹管家管习惯了吧,怎么,连大伯哥房里的事也想插手管一管么,想知道馨香给没给侯爷当通房是么?要不然等侯爷一会下衙,弟妹问问侯爷去…… 第一百零七章 收心 【笔趣阁.】 沈暖玉这面。 在高凛西书房选完书后,两人留在了书房吃晚饭。 吃完晚饭,还有杏仁茶喝,味道类似于奶茶。 “少用一点。”高凛西见她一会吃点这个,一会吃点那个,就想起了昨天晚上,提醒道:“晚了,吃多了不好。” 说话的时候,沈暖玉正低头吐着樱桃核,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抬眼看向高凛西。她想在这府里待着,就吃东西方便这一样好处,她吃东西缓解缓解压力和不好心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没说不让你吃,白天的时候再吃。”高凛西见她满脸委屈,唇色比沾着水滴的樱桃还好看一些,就失声笑了,走过来抱她,“吃那么多,还想像昨天晚上似的?” 不和她提这茬还好,提起了,怎么觉得那么生气,沈暖玉禁不住侧头往旁边躲开他。 “今儿在我这吧。”高凛西将她抱在了怀里说。 要是什么都不做留在这里真行,这会回暖风院还得被张平媳妇逼喝补药汤。 沈暖玉就抬眼看了看他,想今晚能不能躲过一次,“今天白天在安怡居的时候,妾身想侯爷来着。” “想我了?”高凛西笑听她说着。 “可不是想侯爷来着,”沈暖玉筋了筋鼻子,仗着胆子往下说:“想侯爷是一个讨厌的人。” “说什么?”高凛西轻捏在她腰侧,“敢说你夫君。” 这种时候,男人是最不容易生气的吧。沈暖玉回想起在现代时,有一个词形容的可能比较贴切,叫抖倾向。 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同一个原理,女人太贤惠体贴,男人也未必喜欢。这也许是多男人会去找情人的原因。 家里的妻,已然变成了贤良的表彰,结婚久了,腻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就觉得有了保障,两个人是经济共同体了,很难再断舍离,维系成本下降。这时候,有条件的大部分男人就要去外面找会和他撒娇的温柔小女人了。 沈暖玉想,她父母不就是这样的例子么。他父亲后来找的妻子,是一个很会撒娇的人,在他父亲面前,说话也温柔,对她也温柔,会哭会闹,又很懂得分寸,而她父亲就吃这一套,哄那女人的时候,自得其乐。 她长大以后,一度觉得那女人跟她父亲低就了,有那样的时间、经历、和段,要是开个培训班,传授成功上位经验,没准做大做强,自己都能当老板了,何苦日日演戏那么累呢,自己是怎么上位的,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了,又要防着后来者居上。 有厉害后母的好处,就是在被不断被打压之下,耳濡目染了吧。 高凛西一时没控制好劲,沈暖玉疼的嘶了一下,也就回过神儿来,接上刚才的话题,“上午去安怡居请安的时候,她们都盯着妾身看,想说什么,又笑笑欲言又止的,老太太也笑,还说:一帮婶子,妯娌的盯着寒哥儿媳妇看什么,没正形。”沈暖玉指指她有些淡青色的下眼睑,“今晚上妾身得补眠了,要不然明天又该再被她们嘲笑了。” 高凛西听了,只是笑。低头照着她毛茸茸的眼睛上吻了吻,一下比一下上瘾,就不想再放开她了,抱着她往里屋走。 昨天是在书房,今天是在他的卧房。越来越往无下限的方式上发展。 屋里还燃着蜡烛,没有点灯那么亮,昏暗暗的,刚好能照见人。 高凛西在上面时,低头看她,从他喜好把她胳膊放在头顶把按着一点来看,就能得出他性格的强势。 今天没喝酒,能感觉出来,他控制了力道,适当的也考虑了她的感受。只是男人和女人大抵是不一样的。在男人眼里情和爱是分开的吧,没有感情基础也不妨碍什么。 能看见对方,有很多不好处,比如他一见她失神,就用力。 沈暖玉为减少不适,只能尽量看着他,一时见他后肩背上长着一颗痣,转移他注意力的说:“侯爷这里长了一颗痣。” 高凛西亲了亲她鬓角,没顾得上说话。 过了一会,沈暖玉双得到了解放,就轻轻点在他的前胸上说:“要是长到这里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他清了清嗓子,半天才问,声音里暗哑带着低沉。 停下来,他紧紧的抱着她,两人贴在一起。 知道今晚上是结束了,沈暖玉为了缓解心里某处的压抑,又怕流露的表情太多,被他看出来招惹他的不悦,就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说:“长在这里不就是胸有大痣了。” 高凛西听着就低笑了出来,在她额头安抚的亲了亲,说:“怎么这么会说。”想了想,回应她,“按你说的,是红色的就更好了。” 沈暖玉反应了会,笑着说:“是呀,那样可就是鸿鹄之志了。” 高凛西觉得自己越来越愿意和她聊天了,翻过身来,伸拿过放在床头上折得方方正正的最后一张白绢子。 沈暖玉逃避的,适时侧过了头。 高凛西无奈笑笑,“躲什么,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好脾气的,让她抬起来些。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沈暖玉无声颤着睫毛,坚持一句话不说。 清理好了,见他躺下,才回过头来,和他说:“明早侯爷别忘了叫妾身,妾身怕睡过头了。” “我走的早,刚才劳累着了,明早不用你起来服侍。”高凛西亲亲她额头。 谁想早起伺候他,沈暖玉想,他还真会自作多情。这屋里扔了满地的白绢子,要是不和他一起离开书房,她怕是得被这里的丫鬟看得羞死过去。 “我就要和侯爷一起起来。”沈暖玉现也只敢在这种无关大雅的小事上,坚持己见。 “听你的。”高凛西想这小女人既实诚又不知好歹,“明早起来叫你,安心睡吧,。” “那妾身睡了。”沈暖玉就阖上了眼睛。又累又困,早没有认床的毛病了,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高凛西还想着告诉她一声,准备让她打理房的事,一转头,见她都睡着了。 看看躺在身边的小女人,长得娴静柔美,性格温柔单纯,还让人意想不到的带着些情。本来是排斥这场御赐的婚姻的,现在看来,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人到十,是该收心,好好过日子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零八章 莫名其妙 第二日清早,沈暖玉没用高寒冷叫她,自己就醒了。 睁开眼睛,最先落入眼里的是米黄色暗绣纹的帐幔。一时有些迷离,她躺着的暖风院的卧房么?还是说她回到现代了! 收回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时,心里就是一凉,空落落的感觉油然涌起,那一瞬间,竟是红了眼睛……梦醒已是百年身,她现在是平西侯府的三奶奶,身边躺着的男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昨晚他们那什么过…… 怕他突然醒来看到了,沈暖玉赶紧用手背抹了眼泪。左右找了找,衣服早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自己都不忍直视自己身上的痕迹,重新钻回被子里。 常年军旅生涯,让高凛西习惯了保持机警,感觉身边人动了动,他也就微皱了皱,睁开眼睛醒了。 计时的水器在屋外,不知道这会几点,不过从以往他起身时外面的天色判断,他应该是得起来准备上早朝去了。 “醒了?”高凛西侧过身来找她,忘了她躺在右边还是左边了,一时在床里侧,见她裹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差把小脸也蒙起来了,“干什么呢,大夏天的,不热?” 沈暖玉口是心非的摇了摇头,把担心的事说给他听,“侯爷这里没有妾身的衣服。” “说什么,没听清。”高凛西故意道,说着,翻身要过她那面。 耳背怎么的,正常声说话听不见,……沈暖玉在心里腹语,见他伸过胳膊要掀她被子,慌得拿腿紧紧的压着被子边儿,“妾身说侯爷这里没有妾身的衣服。” “一会让人回你院里取。”见这小女人是诚心不打算让他去她被窝了,高凛西试探性的掀了掀被子,她胳膊腿并用的压着被子边儿,怎么昨日晚上没见她这么卖力呢。 “过我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索性不和她较劲,直掀了自己的被子。 “不的。”沈暖玉见他笑着,胆子也就大起来,翻了个身面向朝里躺着,“妾身不想去。” “说什么,不的?”高凛西以为他听差了,这府里府外,还没一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不想过来是不是…… “侯爷干什么。”这会她没有防备,冷不防他从后面就过来了,吓得沈暖玉不轻。 “敢不听我的话了?”胳膊伸到她腰下,将人扳过来,回过上半截手臂,宽大的手掌就刚好放在起伏山峦上面,指腹寻找一点上下拨了拨。 “侯爷讨厌。”沈暖玉按过他手,不让他乱动,实则她心里想说的话比“讨厌”难听十倍,笑着和他挪开些距离,提醒道:“时辰不早了,侯爷该上早朝了,再不起,一会就迟了。” 看天色是不早了。要不然不介意早上试一试。只是这一段衙里重要的事务太多,耽误不得。 哪天有时间呢,高凛西想了想,等下个月十六日公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暖玉本以为逃不过了,等听他朝外吩咐要衣服时,紧绷着的心瞬间松了,和买彩票中奖了的感觉似的。 等洗漱完,在西屋小炕桌上吃饭,又喝的是牛乳粥。沈暖玉余光打量着,心里就在想,是喝牛奶补钙么,要不然他怎么能长那么高呢。 “心思什么呢?”高凛西看见她水眸里放着亮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呢。 沈暖玉摇摇头,低头吃起了碗里的粥。 吃完饭,两人一同从书房出来,一个要出府,一个要回暖风院。沈暖玉心里想:终于可以分道扬镳,又一天!不用见着他了。 只打脸的事情,没用上几个小时就发生了。等到下午的时候,她是坐在石英钟前,看着时间盼他下班回来的。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只目前,能替她做主的人,还真就只有他。并且说话挺奏效的。 ------ 高凛西临要走到二门时,见二太太院里的人过来传话,说让他过去一趟。 “太太这个点醒了?” 传话的人回:“回侯爷,太太不到三更就醒了,说是睡不着,去祠堂给二老爷上了香,这会都已经用完饭了。” 高凛西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默默喟叹一声,心沉重起来,他母亲是个可怜的女人。 到了舒云院,二太太一见了高凛西,就看出来儿子心情不错。 让谭婆子端了茶来给高凛西喝,温声说道:“原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儿,这两日衙里还那么忙么?” 高凛西赔笑说不忙,和母亲聊了几句家常。 说说话就快过了两刻,二太太才想起来问:“听人说媳妇将她身边的大丫鬟给你了?” 高凛西不解的紧了下眉,听二太太往下说。 二太太欣慰的笑笑,“媳妇也算是想明白了,房里没个照应的陪房也不行,不说三房六妾吧,起码也要添一个。那丫鬟看着是个稳妥心细的人,想来收在房里也是省心的,找个时候摆几桌吧,让府里各人也都知道知道,要不然人在背后里议论纷纷,不好。” “母亲听谁说的?”高凛西强忍着心里升起来的火气,等让他查出来是谁乱嚼舌根的! -------- 等沈暖玉到安怡居请安时,发现今日属她来的晚。想想她是严格按着每日过来的时间来的,并不比照常晚,她就是冯氏,徐氏等人刻意比每天早来了。 没事早来做什么……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沈暖玉进屋来,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个人都笑着,和平时一样,都是一群城府颇深的人,大面上能看出来什么呢。 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这府里发生什么都瞒不住,是都得知她昨晚在高寒冷书房住的了,所以用那种既羡慕又有些瞧不上的复杂眼神看她? 沈暖玉想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揣度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除了徒增烦恼以外,能有什么意义。想来她势必要离开这里的。 直到大梅氏和她提,“二姐儿突然说想要学作画,也不知道库房还剩不剩颜料了,还得劳烦三嫂费心帮给找找。” 沈暖玉以为自己听差了。先不说大梅氏那么清冷的人,好像此前从没和她说过话,库房的事不是归徐氏管么,要作画的颜料,和她说什么呢? ? 第一百零九章 事有反常 只是大梅氏是眼看着她说的,不回话又不是那么回事。回话吧,她又没有管库房的权利,要颜料找徐氏,她回话,打肿脸冲胖子么。 沈暖玉便笑着和大梅氏避重就轻说:“二小姐要学作画么?” 说话间观察,见大梅氏这一阵开始打扮起来了,也开始穿带颜色的衫子,许是自己丈夫跟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激着她了。 沈暖玉心里笑想想,别说是大梅氏,这事哪个女人能接受得了,就是再大度,对丈夫没有感情的人,怕也受不得身边最亲近的丫鬟跟自己的男人吧。 想想还好高凛西没看上馨香,要不然可怎么办呢。 两人之间的婚姻只是暂时的,她拒绝为他生儿育女,而在这里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虽排斥和别的女人共同服侍一个男人,但在她还是他名义上妻子这段时间,他要是纳小妾进门,她也得表现出宽容大度模样接受吧。 但馨香绝对不行,馨香那样好的姑娘,绝不能让她深陷在这深宅大院里,在这里和别人勾心斗角,卑躬屈膝过一辈子。假以时日,等到她有能力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定得带上馨香,带上暖风院里那几个小姑娘。 大梅氏笑说:“这孩子没长性,今儿要学这个,明儿又要学那个的。” 一旁冯氏适时笑接道:“学作画好,可是给请老师了?说来咱们家可有一位现成的老师呢。”说着,笑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心想她可真难。有些事是努力可以做到的,有些事情却是天赋使然,怕是把阎立本,张择端那样的大家请来给她当老师,她也学不会如何作画。 大梅氏笑说:“那以后可要麻烦三嫂了。” 沈暖玉除了违心笑笑,还能说什么。 徐氏今日比较蔫吧,如一株耷拉着的芍药花,自始至终没说话。 小梅氏偏着身子坐着,劲劲儿的模样,低头喝茶。她心想沈氏在人前可是装的一副端静娴雅好模样,在男人那里还不定怎么样了。 头天晚上不知廉耻的跑爷们书房去睡觉了,只一晚上,就在爷们那里把管库房的权利哄来了。这会还装什么都不知道呢,可真有意思。 亏得她平日里敬重侯爷,想来金甲披身征战岭西,保卫齐国河山时是何等英勇,怎么就看不清沈氏这等女人的真面目!还发下话来,谁对沈氏管库房这事有异议,找他说去。哪个敢去找他说,除非不想在府里待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偏袒沈氏,侯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沈暖玉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今日她成了众人都关注的那个人。 奶奶们也看她,太太们也看她,三太太平时也是极少和她说话的人,这会却盯着她脖子看。 沈暖玉先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来:不……不会是昨天晚上高寒冷……留下印了。 那也太尴尬了。思来脸上骤然红了。 三太太见了,就略微收了视线,侧过头和身旁坐着的四太太说了句什么。 “三奶奶这脖颈又细又长的,跟天鹅颈似的,看着赏心悦目。”四太太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众人听这话,就都朝沈暖玉那面看。 沈暖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说来也怨自己,穿衣裳的时候为什么没检查检查,拿脂粉遮一遮,这会也不至于如此难为情。 “就是缺一条璎珞戴,正好昨儿家兄打南面回来,带回来几条珍珠的,正适合你们年轻的戴。”三太太接着说,便摆摆手,对一头蔫吧不吱声的徐氏说:“谭哥儿媳妇,你亲自跑一趟,给你二嫂,三嫂,四嫂和六弟妹每人取一条来。” 徐氏被点了名,不得不应声起来。 老太太便满意对三太太点了点头,又笑看看冯氏,大梅氏,小梅氏,“你们几个沾涵哥儿媳妇的光了。”又摆摆手,叫沈暖玉,“涵哥媳妇到身边来坐。” 冯氏笑着配合老太太说:“听说南面盛产珍珠呢,我们沾光了。”想来还是三太太会做人,懂得破财消灾,知道侯爷因馨香的事不高兴了,这会主动给徐氏铺台阶,让她和沈氏缓和关系。不过也不知几串珍珠项链,顶不顶用。 大梅氏只笑了笑算作回应。小梅氏笑得很假。 沈暖玉依言坐到了老太太的身旁,还没坐热乎,又听老太太说:“哪个是馨香,叫进屋来,我瞧瞧。” 屋里服侍的婆子一个传一个,传到了外面馨香的耳朵里。 “老太太叫我进屋?”馨香听着倒还觉得纳闷。 沈暖玉也纳闷。 馨香进屋来,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称赞道:“是个稳重的孩子,长得也好。”又吩咐丫鬟搬来了小杌子,赏给馨香坐。 馨香福身谢了恩,才肯坐,心里头发慌,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就不禁看了看沈暖玉。 沈暖玉安抚的朝馨香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是好事也好,是坏事也罢,主导这些的不是她们,她们现在算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人,得先韬光养晦沉住气,自己变强了,才能有话语权,这世界也就变得善意了。想起来是哪个明星说的话吧,当激励自己的鸡汤吧。 不一会,徐氏就取来了珍珠项链。按照先后顺序,让冯氏先选。 冯氏看看丫鬟托着的四个首饰盒,想来三太太真心机啊,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吧,有一条顶尖好的,三条差不多的。顶尖好的,是预备给沈氏的了,同样的妯娌,弄这些不一样的,能看出门道的人看笑话,看不出门道的人该把沈氏当眼中钉了吧,一朝一夕间,不动声色的,就把沈氏推向众矢之的,难堪境地。 冯氏笑着选了一条,笑看向三太太道了谢,又对徐氏说:“劳烦弟妹了。” “二嫂客气。”徐氏强笑了笑算作回应。想来她自打进府里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打理库房的权利没了不说,这……这会还得做这么没脸的事,以后让她在府里如何抬得起头。 她要知道沈氏早把馨香给侯爷了,她还废这么一番功夫干什么,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徐氏领着丫鬟往沈暖玉身边走来时,试着调整心态的深呼了一口气,劝自己:只是一个库房而已,这府里还是由她打理着。元宵节那天查丢杯子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就沈氏那点本事,还想要管家呢,到时候把库房打理的什么也不是,还不是得重新落回她手里。 ? 第一百一十章 珍珠项链 沈暖玉见丫鬟拿过来三个首饰盒。不比府里其他人都是珠宝鉴定大师,稍一打眼,就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才打眼去看,还没等看清楚,就听徐氏提高了声说:“三嫂可真有眼光,这一条正适合你呢。” 一旁老太太笑着说:“这珍珠是不错,你们小年轻的戴着正好。” 三太太听了,就笑了笑,看向徐氏说:“正好涵哥儿媳妇今儿什么也没戴,你服侍你三嫂把它戴上吧。” 徐氏听了,脸上霎时一僵,险些就绷不住了。 沈暖玉听了,也觉得稀奇。 想想今日为何会被三太太这般礼遇,是和高寒冷有直接关系么。三房的人是自知把馨香配人理亏?还是说得知她昨晚在高寒冷书房……打算改变战略,走和平相处路线了? 高寒冷是皇帝怎么的,经他宠幸的人,别人都不敢小觑?想来可笑。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被徐氏服侍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沈暖玉就笑了笑,以退为进说:“怎好劳动五弟妹,馨香,你过来帮我戴上吧。” 徐氏顺势就下,提步要把剩下的两条项链送给大小梅氏。今儿她要在人前充当了沈氏的丫鬟,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潭哥儿媳妇。”三太太叫住徐氏,脸上虽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和,只声音却有些变了,“还不先帮你三嫂戴上,看合不合适。” 徐氏听出来三太太的话头不对了。她敢当众不遵婆婆的话么,不遵长辈,往大了说都犯七出之条了,闹到娘家她也不占礼。 硬着头皮,站定了,应了一声,“嗳,儿媳听着了。”然后转身拿起了托盘里的项链,暗处里使劲扣着上头的珍珠,往沈暖玉身边走。 沈暖玉刻意坐在炕边没起来,徐氏就略弯着腰,把项链帮她戴好。第一次和徐氏挨的这么近,她发现徐氏的皮肤真细腻,确实长得好看,指甲养得长长的,上面涂着红色的蔻丹。坐着的高度正好能瞧见她……目测胸围是二比的吧。 珍珠挨在脖颈上,润凉凉的。沈暖玉也就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何时变成了女色狼…… 戴好了,沈暖玉看向徐氏笑说:“有劳弟妹了。”给我当了一回丫鬟。 见徐氏脸上已是难堪至极,一句话也不说。沈暖玉在想,她要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徐氏会不会当场爆了。 三太太在旁撇了徐氏一眼,见她眼圈都红了,不禁就暗皱了下眉,能做到笑脸相迎,屈人之下的人才有大作为呢,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教么! 老太太权当没瞧见,和蔼的看向沈暖玉说:“好看,就戴着吧,等一会涵哥儿下衙,让他也瞧瞧。” 瞧瞧三房送给沈氏一条项链么,侯爷不在乎一条项链,但至少证明三房的态度了。冯氏坐在原处自得看戏 一旁侍候的丫鬟适时拿来了镜子。 沈暖玉正想照一照,哪里顾得上看项链好不好看,她要看看高寒冷昨天晚上留在上面的印儿…… 左右看了看,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啊,这就有意思了,所以三太太先时盯着她脖子看为的是什么呢?刚才白不好意思。 徐氏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心口跳得不那么厉害了,才往大梅氏和小梅氏身边走。 剩下两条是完全一样的了,大梅氏什么都没说,随便选了一条,和徐氏道了谢。 到了小梅氏那里,小梅氏鼻子出气,“挑剩下的也……” 四太太适时严厉的看了小梅氏一眼。 噎的小梅氏将下话咽了,白净的脸骤然泛了红。 旁边坐着的高妙替她解围,拿起托盘里的项链,笑着说:“这珍珠真好,我帮嫂子戴上好不好。” 沈暖玉余光瞧见,感慨这年头媳妇都怕婆婆。四太太那样精明的人,却找个了小梅氏这样的儿媳妇,暗地里也发愁吧,哪房都有本难念的经。 众人从安怡居出来,冯氏原本打算停下和沈暖玉说几句话的。不想三太太和沈暖玉说上话了。 “这珍珠适合你戴,没事到三婶娘院里坐坐。” 沈暖玉笑着,还没等回话,又听三太太说:“听说沈二老爷在书画局高就,凭涵哥儿媳妇的一手好文墨丹青,要是个男儿,怕书画局是断断拘不住的。有功夫过来,咱们娘俩切磋切磋,相互进益。选出几幅好的来,送到翰林院去,让他们给鉴鉴。” 这话说的十分温和热络,可听着像话里有话。具体是要表达什么,沈暖玉说真心话,她没听明白。只是笑着应了,没往下接,行了礼,领着馨香往暖风院走。 三太太站在原处,身旁陪房马婆子见周围没人了,才压低声音感慨道:“太太都这么说了,三奶奶还能笑出来,真不是一般的人……” 往回走的路上,见没有旁人在了,沈暖玉和馨香讨论,“刚才三太太那话什么意思?” 第一句:听说沈二老爷在书画局高就。“高就”两个词咬得有些重。 想起老太太生日宴那天,原主二婶娘说书画局是个清水衙门,三太太在讽刺沈二老爷官位低? “听人说,三太太的伯父马大人早些年曾担任国子监祭酒,是近一二年才致仕的,大凡是书画局,翰林院的官员,哪个不是马大人选出来的,学生、门下,同门,遍结桃李,二老爷在书画局任职,别说是明面,就是暗地里使几个绊子,二老爷的官还做不做得下去……”馨香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所以三太太跟我在这软硬兼施呢?我要是惹了她,惹了徐氏,她要为难二叔了,书画局是她家开的?”沈暖玉心里陡然泛起股火气,气的下颌禁不住轻轻的颤。 馨香无力的轻轻叹了口气,没依没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除了熬着忍着,能怎么办…… 这时两人已走到暖风院门口了。 禾儿一见两人回来了,就跑过来汇报,说苗儿生病了。 “生病了?”馨香就岔开了话题,问怎么病的。 禾儿担心的说:“就昨天晚上突然就生病了,身上烫的不行。” 不会昨天撞到她和高寒冷……给吓着了吧。 沈暖玉就迈过了门槛往院子里走,径直去苗儿住着的小耳房。 “奶奶……”禾儿想说那是她们奴婢住的下处,奶奶怎么能过去。 馨香摆了摆手,“让奶奶过去看看吧。”分散分散注意力,要不然揪着三太太那几句话不放,不气出病来,也得愁出病来。 日子还得往下过,只要奶奶能怀上侯爷的孩子,到时候孩子袭了爵,奶奶就有依靠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权 沈暖玉进了耳房,见苗儿正仰面躺在床上,紧紧的盖着被子,还没脱婴儿肥的小脸被烧得通红,阖着眼睛,睫毛在不安的颤着。 她忽然就忆起小时候自己感冒的时候。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她每每是躺在床上,母亲坐在床头,微温柔软的手放在她的额头,摸摸她退烧了没有。父亲站在她卧房的书桌旁,背手踱步。 那时候父亲就已经很忙了,开个小厂好像比总理都忙,电话不离手,她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突然就听见来电铃声《红尘情歌》,然后母亲皱眉,让父亲去外面接电话,父亲小跑着,一边走,一边对电话里头说:诶诶,李哥,是我,是我…… 小时候多好啊,她也和高宜娇那般的,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现如今,她不仅成为了别人的后母,更成为了几个小姑娘的主心骨。 沈暖玉摇头笑笑,鼻子微酸,坐在架子床边,探了探苗儿的额头,温声:“怎么这么烫?” 苗儿听是自家奶奶的声音,强睁开了眼睛,托着虚弱的身子,要起来行礼,“这是奴婢们的下处,奶奶怎么过来了。” “躺着别动。”沈暖玉拦住了苗儿,小姑娘有点发烧,想想古代没有治疗发烧的特效药,只能用物理疗法降温了。 吩咐人从井里现打了凉水,投了巾帕敷在苗儿额头上,又问苗儿,“可有什么想吃的,熬点冰糖桃子吃好不好?” 其实沈暖玉想说的是黄桃罐头,小时候生病时,最常吃的一样了。只是这两日研究食谱书,看上面有羹,炙,馐,馔,脍等,并没有看见罐头的字样。 苗儿摇摇头,“糖多贵啊,奴婢哪能吃冰糖桃子。” 趁禾儿出去换水的功夫,苗儿虚虚弱弱又郑重的和沈暖玉说:“昨……昨天的事儿,奴婢谁都没和谁说,连禾儿也没说。” 是怕高寒冷找她后账?沈暖玉给苗儿吃宽心丸:“你别担心,安心养病,侯爷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不会责罚你的。” 苗儿还并不全是因为担心自己受不受责罚吓病的,忍了再三,还是说了,“侯爷为什么要那么欺负奶奶啊,奶奶的后背都青了,奴婢都看见了。”说来,又吓得哭了起来,“奴婢……奴婢心疼奶奶。” 沈暖玉拿帕子帮苗儿擦眼泪,这话从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很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哄苗儿道:“好了,别哭,不像你想象那样的,侯爷平时待我都很好的,只是那天喝醉了,才粗鲁了些,不许哭了啊。” 正说着话,禾儿跑进来传:“黄嫂子带着好几个媳妇来咱们暖风院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奶奶快出去看看吧!” 黄福隆家的是高寒冷那边的人,她来能有什么事? 沈暖玉就安慰的握了握苗儿的手,“别想太多了,好好把病养好了,听见了么?” 苗儿听话的点点头。 沈暖玉从床头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对苗儿说:“闭上眼睛先眯一会吧,一会醒了端冰糖桃子给你吃。” 连禾儿都不禁感慨,奶奶对她们这些下人可真好。 黄福隆家的一见沈暖玉从耳房出来,就笑着迎了上来,端端正正给行了个礼。 “黄姐姐快起来。”沈暖玉看看黄福隆家的后面站成一排的五个媳妇,很是不解。 黄福隆家的也看出来了,心里就在想,难不成侯爷吩咐让三奶奶管家的事,三奶奶并不知道?这会脸上那疑惑的表情,看着可不像是装出来的。要真还不知道,众人可就真误会着了。这府里谁不曾以为是三奶奶和侯爷吹了枕头风,才得来打理库房权利的。 既然不知道,就得好好给解释一番了。 沈暖玉听完黄福隆家的解释了缘由,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早上在安怡居时,众人都那么反常呢。 “侯爷倒没和我说,黄姐姐不来,我还不知道呢。”沈暖玉看着黄福隆家的笑说。 有些表情是做不了假的,黄福隆家的信了沈暖玉说的。根本无需去主动开口,侯爷就把打理库房的权利给三奶奶了?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才是真成功呢。三奶奶不容小觑啊。 “想来是侯爷想给奶奶个惊喜也未可知。”黄福隆家的陪着笑,对沈暖玉更表现出几分尊敬,回头吩咐几个媳妇说:“还不都见过三奶奶。” 几人跪地给沈暖玉请安。 沈暖玉细看了看几人,并没看见李平泉媳妇,摆摆手,一面让几人起身,一面问黄福隆家的:“怎么不见李嫂子人,要没记错的话,这库房由她管着才是。” 怎么,从前尽是做拜徐氏踩原主的事儿了,没想到她能有翻身的一天,这会落到她手里,不敢来了? 黄福隆和李平泉当年因争侯府总管的位置,结下了仇,这会李平泉家的突听库房被沈暖玉管了的重大变故,如同五雷轰顶。 再有库房乃府里最大油水地之一,从前管库房的徐氏,未必做到手上干干净净的,这会易主,得先过账,要徐氏不把账实填平,把捞的钱吐出来,弥补了亏空,新接手的人能善罢甘休? 黄福隆家的心里想,就三奶奶不知管家的事,不懂里面的行当,不深追究,她在旁也要提点一二。李平泉两口子都什么玩意,最是看不惯了。 黄福隆家的就笑说:“听说是病了,起不来炕了,让奶奶容她几天,等过几天,过来面见奶奶。” “过几天呢?”沈暖玉就笑着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子,“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人物呢,一会劳烦黄姐姐帮我传句话,明儿要再起不来炕,就彻底在家养着吧,不用过来了。” 黄福隆家的听了,就看了看沈暖玉,赔笑说:“奴婢一会就传话去。”当初李平泉家的是怎么整三奶奶的,三奶奶这会得了权,能让她好过就怪了。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还是周到一些吧,锦上添些花,雪中做不到送炭,也别添霜。 沈暖玉点了点头,正好有出书的事想打听,招呼黄福隆家的,“黄姐姐进屋来坐坐。” 黄福隆家的忙应了一声,打发了后面几个媳妇,“奶奶开恩,放你们回去了,回去好好归统各处的东西,等过几日奶奶好对账。” 说完看向沈暖玉,怕她不懂为什么要过几天再对账,想等一会进屋的时候,好好给解释解释。侯爷特意让荀侍卫交代的,让好好扶持三奶奶。看眼下的形势,假以时日,三奶奶掌家是一定的了。不怕办错事,就怕站错队,可得把握好机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调研 进了屋,沈暖玉请黄福隆家的坐。 黄福隆家的就详详细细和沈暖玉解释起来,为什么要等两日对账的原因。 沈暖玉听明白了,库房是侯府里有油水可捞的地方之一,徐氏掌管库房,保不齐要贪污,容徐氏两日,让徐氏自掏腰包,把亏空补齐了。 徐氏花钱消灾,她卖三房个人情。 “……权当奶奶卖五奶奶个情儿了,两头都有体面。要今日就对账,在府里闹得难看不说,传出去咱们平西侯府成什么人家了,就不传出去,奶奶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怕是也不好看的吧。”里面的人情世故讲明白了,听不听,怎么做,那她就决定不了了。 黄福隆家的笑着,作为下面的人,就算是一片好心给上面提意见,也得顾及上面的脸面:“想来奶奶早想到这些了,奴婢笨嘴拙舌的,尽是在奶奶面前卖弄,奶奶担待奴婢些罢。” “黄姐姐哪里的话。”沈暖玉一面让馨香给黄福隆家的倒茶,一面笑说道:“我年岁小,对管家又没经验,也想把事情办周全了,只是有些事情总想不到,亏得黄姐姐提点。” 黄福隆家的虽没读过书、上过学,可话里话外满满都是中庸之道。所以有时候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有人天生是当画家的,有人天生就当音乐家的,要放在现在,黄福隆家的在企业里会是位做的很好很出色的管理者吧。 黄福隆家的也觉得跟着性格温和脾气好的主子,自己得到了尊重。她们做奴婢、做下人的,也长着一张脸呢,谁能不需要面子。 “黄嫂子你喝茶。”馨香端了茶来递给黄福隆家的。 黄福隆家的就忙直了直身子,伸过双手接了茶,“奴婢怎敢烦劳姑娘。”其实都应该改口叫姨娘了吧,一层窗户纸的事儿。 看到馨香,黄福隆家的就又在心里暗服了沈暖玉一番。这府里的陪房丫鬟多了,除了二奶奶想把大丫鬟清秋给二爷外,哪个奶奶也没做到把自己的陪房丫鬟给爷们。三奶奶倒是为了长远的打算,肯把馨香给侯爷。听说今一大早上二太太叫侯爷去舒云院了,商量着在府里摆几桌,抬了馨香呢。倒是这么好的丫鬟,当不成自己儿媳妇了。不过谁敢跟侯爷抢。 “黄嫂子也太抬举我了。”黄福隆家的自称奴婢把馨香听毛了,又联想到刚才老太太特意叫她进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又赐了坐,思来,右眼皮跳了两跳,直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沈暖玉想着食谱书的事,一时疏忽了,向黄福隆家的询问:“黄姐姐是府里府外两头跑惯了的明白人,有件事我想和黄姐姐打听打听。” “什么事儿,奶奶尽管吩咐,奴婢听着。”黄福隆家的就将茶杯放桌上,等着听沈暖玉下话。 “黄姐姐可知道外头书坊里什么书好卖?” 黄福隆家的初听,还以为三奶奶是要打发她去买书,笑说道:“奶奶是知道的,奴婢一个大字不识,偶去过几次书房,也都是帮着人跑腿去的。奶奶要想看些新鲜的书,奴婢先跑一趟去打听打听,抄回来单目奶奶先过过目。”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不能盲目整理出一本食谱书,到时候印出来,没人买有什么用。 “那就太麻烦黄姐姐了。”沈暖玉笑着说:“这几日迷恋上看食谱书了,劳烦黄姐姐去各大书坊帮我问问,什么食谱书卖的最好。” 虽说民以食为天,但在这古代,脱离贫困线,并有闲情雅致,读书识字买食谱书研究做美食的人,能有多少? 又或许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人民生活富庶,买食谱书的人不少,有让她出书赚一笔小钱的市场? 总之先让黄福隆家的帮她实地考察一番,等调研回来,再做决定。 黄福隆家的走后,侯府药房那面又有人来暖风院送活血化瘀的药,有内服的和外抹的两种。 馨香不动声色把药接了过来,她知道为什么送这些药,怕不是侯爷吩咐的……这两天早上奶奶刻意没让巧慧近身服侍,都是她服侍穿的衣裳。 馨香进屋来送药的时候,沈暖玉才吃完午饭,正侧靠在暖阁炕上看书。 馨香便轻唤了一声,“奶奶。” 沈暖玉抬头,见馨香进来,就放下书说:“正好你进来了,去把郝妈妈叫来,我有事找她。” 也是赶巧,馨香端着托盘,还没等应声,就听外面禾儿道:“郝妈妈,大中午的您怎么来了!” “听说奶奶要打理库房了!”说着,郝婆子喜笑颜开的掀帘子,进了屋。 一进来就行礼恭喜沈暖玉。看来是真熬出头了,不怪人都传奶奶体贴贤惠,把馨香都给侯爷了。 馨香见郝婆子来了,就不动声色的将手里拿着的药收了起来,只笑说:“奶奶才还说让我去叫妈妈呢。” “奶奶找奴婢?” 郝婆子脸上笑得红扑扑的,沈暖玉还头一次见她如此高兴,让她坐在小杌子上,“是想麻烦妈妈出去帮我办件事的。”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奶奶吩咐就是!”越过越好,这才叫过日子呢,郝婆子兴头十足。 “妈妈出府去,捡偏僻、小门面的书坊,去走一走,问问可有经营不下去的了,想转手出卖的没有。” “奶奶这是?”郝婆子听着就不解了。 “知道妈妈做事向来稳妥利落,这事就烦劳妈妈了,不急着等消息,没事的时候出去转转,多走几家书坊,碰碰运气,兴许就有转卖的呢。”沈暖玉笑着,所答非所问,“这两日我这面也没别的事儿,妈妈不用日日过来请安了,两头跑怪忙的,我出不去,妈妈就多替我费费心吧。” 郝婆子听的一知半解,为显示自己是个明白人,也不好再深问原因,从正屋出来,就见着馨香在和巧慧说话。 “巧慧姑娘,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杯茶喝去。”支走巧慧,郝婆子拉馨香到没人处,压低声音,隐隐晦晦的,又忍不住猎奇,“姑娘的嘴也太严些个了,这事倒瞒上我了,和妈妈说说,爷疼你几回了?” “妈妈胡说什么了。”馨香听着,就禁不住红了脸,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就和侯爷……很有些生气的挪开郝婆子攥着她胳膊的手。 “姑娘倒还不好意思上了,这有什么的,外头的人谁不知道,二太太今早上还找侯爷说了,要摆酒抬姑娘呢!” “什么?!”仿若一声闷雷轰顶,听的馨香霎时变了脸色。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怎么办 沈暖玉在堂屋案旁坐着,听巧萍打听来的消息。 “各房是都在传奶奶把馨香姐姐……给了侯爷。今早上二太太确实是叫侯爷去舒云院了,具体都说了什么,没打听着,不过都在传,二太太吩咐摆酒,选日子,要抬馨香姐姐……做姨娘。” 馨香侧坐在小杌子上,脸色发白的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明白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如果二太太真有意抬她,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对侯爷来说,只是多一个侍妾而已,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违背了太太。说句悲观但现实的话,就算不是她,假以时日,侯爷也会在房里填新人的吧。 至于奶奶,二太太和侯爷已经议定好了的事,奶奶同不同意,有用么。许多事情,奶奶也难,她不能逼奶奶惹怒了侯爷和二太太,奶奶和侯爷这才缓和关系,日子也才奔着好的方向过,不能因她一个人,带累了奶奶,带累了整个暖风院里的人。 想想昨天晚上入睡前,她还憧憬着以后被放出去怎么过日子的……终究是异想天开了。 馨香昀了昀呼吸,咽下所有委屈和不甘,从小杌子上起来,跪在地毯上,抬头看着沈暖玉故作轻松的笑说:“奶奶别为难,是传言最好,要是真的……奴婢就能一辈子侍奉在奶奶身边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沈暖玉起身过来扶馨香,“听话,先起来。” 馨香连摇了摇头,任凭沈暖玉怎么拽她,她也不起来,撕扯间,便红了眼圈,“要奴婢真做了侯爷的房里人,就只求姑娘别怨怪奴婢,奴婢是下人,这一辈子都是姑娘的奴婢,不敢贪图富贵,更不会和姑娘分侯爷的宠爱。”说着,眼泪禁不住往下掉。 沈暖玉拽不起来馨香,听馨香说这几句话,一时间悲从心起,也就顺势坐在了旁边。抬眼看看满屋的古色古香,富丽堂皇的漆木家具,价值不菲桌上的陈设,墙角的香炉,挂在门上的珍珠帘,甚至于是两人现下跪坐着的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绒厚地毯……感觉好不真实,也好无力,如果高寒冷打定了主意要纳馨香做小妾,那她连不服上诉的机会也没有。 良久没说话后,馨香平静下来,拿手背抹了眼泪,来扶沈暖玉,“奶奶快起来,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沈暖玉站起身来,浮坐在椅子上,她一门心思想脱离这里,可没想到后院却起火了。 她该怎么办,安于现状,做好侯门三奶奶?处理好所有人际关系,做好终身宅斗的准备?在高寒冷身边过一辈子,做个尊他、重他、听他话的小女人,日后为他生儿育女,容忍他的三妻四妾,活成冯氏第二…… 沈暖玉把放在桌上的凉茶一口气喝完了,深呼了一口气,重新让自己振作起来。 无论怎么样,都得等晚上高寒冷回来听他怎么说。 下午坐在屋中,沈暖玉眼见着梳妆台上摆着的各种珠宝首饰妆奁,就想起曾经看的儒林外史,其中有一章讲的是沈琼枝篇,说是沈琼枝被盐商宋为富所骗做妾,从宋家成功逃出后流落金陵,以卖诗顾绣为生。 当时看着只觉得好玩了,忘了原文是怎么写的,大致记得沈琼枝从盐商家逃出来时,把房间里所有能拿的金银首饰,打了包袱带走,穿了七条裙子,打扮成小老妈子的模样,买通了丫鬟,趁天没亮,从后门逃走了。 穿了七条裙子,想知道是怎么穿下的呢,要不然她也试试,沈暖玉便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晚饭前去舒云院请安,赶上二太太睡着了,又没见着。 从安怡居回来,吃完晚饭,黄福隆家的来了。 “黄姐姐怎么这会过来了,可吃饭了?”沈暖玉客气的请她坐。 黄福隆家的笑说:“奴婢吃过了,上午奶奶不是让奴婢打听书的事儿,奴婢赶中午就去了,店里的伙计还说呢,多少时日没见有人来买食谱书了,仅印过的那一版,卖了三年还没卖完呢。赶上奶奶要买,要买的多,给奶奶优惠呢。” 果真没有市场,不过黄福隆家的办事效率真高,不愧是高寒冷身边的人。 黄福隆家的笑说着,就把先手里拿着的黄历放桌上,从茄子腰包里把书店里伙计给抄的书谱书单拿出来,递给沈暖玉,“奶奶瞧瞧吧,奴婢把京里三大家书坊都跑遍了,让人给抄来这几本书。” “真是麻烦黄姐姐了。”沈暖玉笑着让人给黄福隆家的递茶。 黄福隆家的笑说:“奶奶太客气了。说来忘了,听说奶奶要买书,岳麓坊的伙计特意塞了一本黄历给奴婢,让奴婢带回来给奶奶过目呢。” 说着,把桌上的黄历递过来,“才奴婢翻了翻,上头印着花花绿绿的,又是图又是画的,奴婢不识字都能看明白一些呢。” 其实就是墨印的日历,厚厚一本,印一年的,别出心裁,把店里主要卖什么书,分写在每页。这时候就开始有广告意识了。 晚上六点半,高寒冷也没回来,沈暖玉就坐在堂屋石英钟旁边等着他,还真是盼着他早点回来。 馨香也在心里盼着,心里唯有的那点期望。 七点半钟,禾儿打外面回来,传话说:“侯爷说今儿晚上不过奶奶这边儿了,公务多,忙完就在书房凑合了,让奶奶早些休息吧,不用等了。” 馨香听了,眼底就黯了黯。 想让他来,他倒不来了……沈暖玉就站起身来,吩咐馨香说:“点灯笼来,去书房。” 馨香为之一振,忙应了一声,抬眼看看沈暖玉,试着说:“奶奶要不要换身衣裳,再……再施些脂粉打扮打扮。” 沈暖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家常衫子,虽不太新了,但也还行,不想再另换了,只想起来说:“把才镇好的葡萄带着吧。” 荀穆守在书房门口,离老远见三奶奶着人打着灯笼,提着食笼过来了,还以为眼花看岔了。定睛细看了看,真是!就清了清要给行礼。 沈暖玉朝荀穆笑了笑,从馨香手里接过了装葡萄的白瓷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荀穆见了,就适时把到嘴边的“三奶奶”咽了回去。不过三奶奶要不摆以往的架子,一笑起来,是真温柔娴静,难怪自家爷最近上了心。 刚才他汇报查出来是五奶奶在暖风院安排了眼线婆子,这才把掉书房地上的纽扣给顺走了的事时,自家爷让去把五爷叫来……五爷要今儿在家,也就是挨一顿训的事。只偏生没在家,去外面包戏子没回来……荀穆就暗吸了一口气,明儿有人要倒霉了,家里最忌惮什么不知道,三太太也是太纵惯爷们了,把家规祖训都忘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男子主义体现的淋漓尽致 【笔趣阁.】 高凛西正在书房坐着,面前大案上摆着整整一案公文。 沈暖玉端着瓷钵放轻脚步走进来,走到他身边,把瓷钵轻放在他手边。 高凛西以为是荀穆进来添茶,并没有抬头。 每个人都被七情六欲左右着,高寒冷也不例外,早上四点起,晚上很晚归,有时候回到家还要加班,他确实挺忙的。 沈暖玉见他眉头紧锁着,脸色不好,也有烦心事似的。便昀了昀呼吸,拿起两粒冰凉凉的葡萄,捂了捂食指和中指指腹。 怕突然说话,吓着他,沈暖玉轻微咳嗽了一声,才温声说:“妾身帮侯爷放松放松眼睛吧。” “嗯?”高凛西听声音,抬起头来,见是沈暖玉,眉头微松,“怎么过来了?” 沈暖玉就绕到了他椅子后面,用微凉的指腹帮他揉按太阳穴,做眼保健操,“妾身等侯爷一天了,想当面和侯爷说一声谢谢的。” “谢我什么?”高凛西感觉她按的是挺舒服的,手法不错,指尖微凉,缓解了疲累。 “谢谢侯爷对妾身很好。”沈暖玉食指轻轻刮过他眼眶,“元宵节的时候,臣妾因查错了杯子,被人在私下里诟病。虽然后来老太太出钱替妾身赔了杯子,了了此事,可是妾身在心里介意了好久,想自己连数都数不明白了么,那妾身还能不能做好侯爷的娘子……” 高凛西听出来她今日说话兴致不太高,阖着眼睛,伸过胳膊,揽揽她腰,安抚说:“好了,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 做到眼保健操最后一节,沈暖玉说:“今天得知侯爷不计前嫌,还信任妾身,让妾身打理库房,并派黄福隆家的在一旁帮着,妾身不知道怎样感谢侯爷才好。” 听她声音不对,高凛西睁开眼睛一看,还梨花带雨起来了,失笑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掉起金豆豆了?”说着,反手将她揽了过来,放在怀里,“别哭,不许哭了,谁怎么你了,和我说说。” 他受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一哄就好还行,干哄不好,没那个耐心。 沈暖玉这次本没想硬挤眼泪,可谁知说说话,没控制好,倒真哭了起来,见他公务缠身,一桌子公文要看,差不多得熬个通宵,自是没有那个耐心哄女人吧,要想撒娇也得分个时候。 就抹了眼泪,转哭为笑说:“瞧侯爷说的,妾身没哭。” “嘴硬。”高凛西就笑了笑,抚了抚她微红的眼眶,“安心打理库房,有不懂的不会的多问问黄福隆家的,不用有心理负担。” 沈暖玉连点了点头,正事还没说,听他是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了,适时接上话题说:“才进来见侯爷皱眉,侯爷也有忧心的事儿?” 高凛西没说话,他有没有忧心的事儿,还轮不到要和内宅里的小女人倾诉。 沈暖玉回忆馨香曾给她介绍的有关于高寒冷的履历背景。 “妾身曾在常州的时候,就耳闻侯爷的事迹。十六岁夺得武举魁首,二十岁驰骋疆场为阵前先锋,二十五岁披金甲,掌帅印,统领三军,征战岭西,大获全胜归朝。”然后本以为会加官进爵,封王居胥,只是没想到齐国皇帝赐婚,将无权无势无家庭背景的原主指给了他……原主经人挑拨外加自己性格原因,受不了在府里的生活,不顾高家门楣荣耀选择投湖自尽,这样捋下来,高寒冷现今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相处,并明确说过对以前之事既往不咎,也算是胸心宽广的君子了。 “妾身以前觉得侯爷是很完美的人,嫁到府里来,更这样觉得了。”笑看着他,“妾身仰望侯爷,羡慕侯爷,要向侯爷一样,是别人眼中的榜样,没有烦忧的事儿就好了。”这逢迎的话太过明显,不算高明,但沈暖玉一时真组织不来比这更好的语言了。 听的高凛西眉头一会蹙一会挑的,拿食指和中指夹了夹她的鼻子,“和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比司礼监那帮人说的还虚伪。怎么跟黄福隆家的打一天交道,就学会这些了?要这样,以后还是少接触吧。” “妾身说心里话,侯爷倒不信。”沈暖玉轻声辩解,抱着试错的心态,得知他不喜欢听这么没水平的恭维话,侧过头去,不让他捏她鼻子,“侯爷松开手,妾身都喘不过气来了。” “怎么你了,就喘不过气来了,嗯?”高凛西看着她刚才哭过的红红的眼睛,里面含着半泓清泉,澄澈到能映出他的轮廓来。也就不禁在想,难道在这小女人心里,自己真如同她说的那么好? 馨香的正事还没办呢。沈暖玉发势她刚才那话绝对没有暗示他做什么的意思,谁成想他自己往那方面想…… “表示表示,我就信你说的。”高凛西暗示。 沈暖玉正被他锢在怀里,听这话不免抬眼看向他……怎么表示? 高凛西一只手轻捏她尖翘的下巴,又补充一句:“浮皮潦草的不算,要亲往这亲。” 谁说要亲他了,沈暖玉看了看他的嘴唇,“不的。” “不的?”兴致已起,高凛西非要尝试尝试。 “不行。”沈暖玉拿手挡在两人中间,虽说两人真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有夫妻之实了,只是在这里好像不时兴接吻,他每次也都是大面积的从耳朵、脸掠过,还从来没尝试过kiss。 “怎么就不行,亲自己的娘子不行?”高凛西就不信那个邪。 沈暖玉阖眼紧闭牙关,像是有保留最后一份尊严的心理似的,即使知道坚持这些很幼稚可笑。 见她屏息不配合,高凛西想她居然敢违抗他,松来了噙着的唇,迫视她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这一句话把沈暖玉从幻梦里拉了出来。睁开眼睛,迷蒙中看了看他,清了清嗓子,“怪难为情的。”环了环他脖子,又重复了一遍,“妾身没有违背侯爷的意思,就是觉得怪难为情的,别人家夫妻也这样么,侯爷生妾身气了……” 见她吓得连眉毛都红了起来,连吞咽了两下,嘴唇也被吮的泛着红,高凛西理智过来,干什么呢,大男人在小女人面前作威作福有什么意思,便就拿指腹抚抚她的眼睛,和缓了脸色:“倒是保守,今晚上等着赶公文,看明晚闲下来怎么收拾你。回去休息吧。”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魂甫定 【笔趣阁.】 沈暖玉听这话如蒙大赦一般,忙理了衫子从他怀里站起身。连礼也顾不上行了,只快步往堂屋门口走。 他是狼啊还是虎啊,这小女人犯得着这么怕他?高凛西看着她纤巧的背影,匆匆忙忙往外走,禁不住摇头笑了笑。 再拾起桌上公文看时,都觉得不那么晦涩了。 上头写的是她父亲沈段泽生前关于“十段锦法”的具体论述。圣上励精图治,要重新启动新政,不可不学以沈段泽为首的系统著述。 沈段泽乃齐国不可多得之国器,两袖清风,品行为人所共睹,因提出新政,整顿吏治,触犯各方利益,为当世所不容。竟被扣以徐国公贪污犯从犯之名,削官籍,除官服,流放岭南三千里,真是可笑至极!十年之后,被追封为少师,也算是身后之名了。 不过,高凛西摇头笑想想,这小女人性格温软单纯,倒一点不随她父亲,要随了沈段泽那般执拗顽固,还得了了。 沈暖玉要迈门槛时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了,馨香的事还没问呢,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顿了步,下了一番决心,又转身往回走。重新走到桌案旁,见他在看书,就拿起瓷钵里的葡萄,分四下剥了皮,笑说道:“这葡萄可甜了,侯爷尝尝。” “嗯?”高凛西又听见她声音,皱了皱眉,没抬头,“没走?” “侯爷尝尝。”沈暖玉锲而不舍,在心里打了腹稿,就等着他吃葡萄的时候,就提馨香的事了。 “那尝尝?”高凛西看着书上所述“……赋役征课不再由里长、粮长办理,改由地方直接解缴入库……”等语,实在晦涩,想着沈段泽入土之人倒还欺负他武举出身,不擅经史之要,那就别怪一报还一报,欺负他闺女了。 沈暖玉心想她父亲都没享受过她喂吃葡萄。喂他吃葡萄的当儿,笑着说:“今天听有人在府里传,说母亲要把馨香……” 下话没说完,沈暖玉没成想高寒冷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横抱起她就往里屋走。 “侯爷!”吓得她声音都变了,“侯爷……侯爷有那么多公文未看,可别耽溺了。” “现在知道怕了。”这书房不小,但耐不住他大步,三两步走到西屋,把她往炕上一放,反手去解腰间革带,一边解,一边说:“让你不在暖风院好好待着,没事过来招我,要耽误了公务,明儿我还拿试问。” 沈暖玉往炕里躲,躲到窗边,拿帐子遮了半个身子,心里觉得这样安全一些,“侯爷不讲理,要不是听说你要抬了馨香,妾身心里着急,才不过来呢,妾身也不想招你。” 她心里急,看高寒冷现在这副样子,要真……准没她好受的。 高凛西听这话,一时停了动作,抬眼望了望她,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倒纳闷你今天怎么巴巴的就过来了,绕了一圈,原为了问这个?” 沈暖玉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言了,偷偷打了量他一眼,没变脸色不说,倒还好脾气的笑着,她真看不明白高寒冷是怎样个人了…… “过来。”高凛西皱眉招呼道,他倒不明白了,这小女人怎么就能这么怕他,就打喝醉那晚是要的狠了些,可昨晚也算照顾她了。 “过不过来,三个数。”高凛西坐在炕边,吓唬道,“三,二。” “过……过去还不行。”沈暖玉硬着头皮往炕边挪。 想到明天有大朝会,下朝之后圣上势必要和他讨论新政事宜,确实不能耽溺了。高凛西不得不压了性致,决定今天先放她一马,等时间充裕的。 出乎沈暖玉预料的,她过去后,高寒冷反倒没对她怎么样,借着她的手,又重新把腰间的革带系好,并说:“就这么想你爷们。” 沈暖玉腹语:谁想你,我恨不得离你八丈远。 等听下话才知道是理解错了。 “馨香或是许给谁,或是放出去,你的丫鬟你自己做主。另外,要配人的丫鬟,重新拟定名单,我看你在家挺闲的,闲到胡思乱想揣度你爷们,这事交给你办吧。” “妾身不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活,沈暖玉想她不接这烫手的山芋。 “再说,这一晚上说几个不的。”高凛西皱皱眉,“我看你真是欠收拾。” 沈暖玉好像有些摸到些高寒冷的脾气秉性了,她越是表现得弱势,他反倒越纵容她几分。反衬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么。 “你不拟谁拟,徐氏摊手不管这事了。” “让二嫂拟。”想到冯氏上两日曾算计过她一回,沈暖玉顺嘴说道,底气不足,没想着他能听她的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高凛西评价了一句,放开她,起身往书房去了。 见他走了,沈暖玉惊魂甫定。想想担心一下午,要条件允许,她都准备请律师上诉了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从炕上下地,理好衫子,又用手掌抚了抚鬓发,收拾妥当,才往外走。 走到堂屋时,正好能看见他在西屋书房看书,本着不给自己惹麻烦的原则,放轻脚步退了出来。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屋外荀穆和馨香皆侍立在檐下,一个在门左面站着,一个在门右面站着,泾渭分明,互相不吱声,和上小学那会,男女同学坐一桌画三八线似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唤了一声:“三奶奶。”不想那么默契,可偏就那么默契,又同时住了声。互相看一眼对方,都不吱声了。 荀穆把灯笼递过来,馨香接了,道了谢,随沈暖玉出了书房。 往回走的路上,见没人了,馨香禁不住唤:“奶奶……” “是谣言,把心放肚子里吧,没事了。”沈暖玉言简意赅,说完轻舒了一口气。 馨香心里转哀而喜,走起路来,都觉得轻快了几分,趁没人,轻声笑说:“谢谢姑娘。” 沈暖玉回握了握馨香冰凉汗湿的手,回笑了笑,这一声姑娘,让她觉得刚才和高寒冷那一番纠缠都值了。如果可以许生日愿望的话,她希望高寒冷天天公务缠身,天天回来加班,这样就太好了。 得知他不会过暖风院了,沈暖玉放松的吃了夜宵,又盯着原主父亲那半册食谱书,和黄福隆家的拿回来的黄历发呆,如何才能赚到钱呢?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善茬 【笔趣阁.】 第二天上午八时许。 沈暖玉从安怡居请完安回暖风院,才坐下没一会,见馨香进屋来汇报:“李平泉家的来了,正站在廊子下等着呢,说是请奶奶的示下,这会方不方便见她?” 就两人在屋,沈暖玉看着馨香笑说:“昨天我想了半宿,想到个赚钱的办法,正好李平泉家的来了,让她进来吧。” 馨香禁不住追问是什么赚钱的法子。 沈暖玉卖关子不肯说,“先让李平泉家的进屋。” 今天是个大晴天。尽九点了,外面已经热起来了,李平泉家的心里有如油煎火燎了一般,头顶直冒虚汗,拿一条深蓝色的帕子擦汗,擦了又擦,帕子上湿了大片。 心里头懊悔,她要知道奶奶也有掌权的这一天,当初她就不办那些不是人的事儿了,这会可好,该着她走背字,倒霉了。 馨香从正房出来。本想宽容大度一些,不和小人一般见识来着,只是一看见李平泉家的那张尖瘦刻薄的脸,那日帮腔孙力媳妇的话就浮现了出来。 什么……你也别太心比天高了些,做下人的,到了年纪哪个不是随奶奶一声吩咐,就着府里的适龄的小子……配这样的人你摆脸子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想找个读书的秀才当娘子,从个丫鬟变成正经的娘子了。 想到这些话,馨香朝李平泉家的站着的方向啐了一口。 一时禾儿见着了,转了转眼珠子,打定主意,转身回耳房取了铜盆,铜盆里装着半下子水,侧身端着,提了裙子,迈过门槛,就径直往李平泉家的站着的方向走。 待走到身边,拿盆往李平泉家的方向一扬。 “诶哟我的娘喂!”李平泉家的被扬了一脸一身水,嚷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了,李嫂子怎么站这了,倒水倒了你一身!” 李平泉家的心知肚明,细瞧了瞧禾儿的长相,在心里记下了,然后拿帕子掸了掸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妨碍,不妨碍!我站的不是地方,姑娘别介意才是。” 馨香走过来,看了禾儿一眼,没说话,直引李平泉家的,“奶奶吩咐李嫂子进屋。” 李平泉家的忙应了一声,低头看看湿了大片的前衣襟,赔笑说:“奴婢这幅样子,怕是进屋冲撞了奶奶,还劳烦姑娘给说情了。” 馨香直当没听见,引着李平泉家的往正房走,“请吧,奶奶等着呢。” “嗳,嗳。”李平泉家的连应了两声,来之前都想明白了,今儿就是暖风院这帮丫头片子揪下她脑袋当球耍,她也不能撂脸子。现今奶奶不知道请了什么得道高僧给开了光,参了佛悟了道,会哄爷们、会吹枕头风了。 “奴婢给奶奶请安了。”李平泉家的一进门,就下跪。 沈暖玉在堂屋面门大案旁坐着,放下里的书,看看跪成两截的李平泉媳妇,又是感觉好笑,又是感觉不适。 人与人都是平等的,她这么高高在上坐着,李平泉媳妇头朝下、脸面地的跪她,倒真怕损了自己的阴德。以前不信这些,有过死一回又生一回穿到这里的经历,倒不能不有所忌惮。摆摆说:“你起来说话吧。” 李平泉家的没想到沈暖玉说话会这么温和,想当初元宵节收杯子一事,两人可是结下仇了的啊。 “听说李姐姐这两日病得起不来炕了?这会可好了?”摆让馨香给李平泉家的搬个小脚凳坐。 “奴婢还是站着吧。”沈暖玉越是心平气和,李平泉家的心里越是上八下,赔笑回话:“劳烦奶奶挂心,奴婢好多了,就是不好,奶奶要见奴婢,奴婢只要有一口气在,也得撑着起来见奶奶的。” “听你这话倒怪吓人的。”沈暖玉侧头,在水果篮里揪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吃。 李平泉家的啪啪照着自己的嘴给了两下子,“见着奶奶这般尊贵的人,奴婢笨嘴拙舌的倒不会说话了,奶奶好歹饶恕奴婢些罢。” 这两下打的可是不轻,沈暖玉听着都觉得疼,“既然李姐姐身子无碍了,就替我跑一趟差事吧。” “奶奶尽管吩咐,只要是奶奶吩咐的,奴婢就是赴汤蹈火,都给奶奶办好!” “太平日子的,赴汤蹈火倒是用不着。”沈暖玉笑笑,吃了葡萄瓤,吐了葡萄皮儿,拿帕子擦了擦,才说:“想来五奶奶这会没事,烦劳李姐姐替我跑一趟,叫她过来打娘娘牌吧。”才当了几天侯门奶奶,竟也学会拿腔作势摆谱了,沈暖玉心里笑笑。 又补充:“李姐姐替我传话,就说我说的:要她不肯来,我只当是我打理房,她心里过意不去呢。要这样,明回了侯爷,还让五奶奶打理房,正好没对账呢,我就不接了。” 奶奶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啊。五奶奶正在家里因这事闹心闹肝呢,这会让她去传这话触霉头,还有好了!李平泉家的脑袋嗡嗡的。 “可是为难?”沈暖玉看看李平泉家的,“我当李姐姐是能说会道,上得了台面,办得了大事儿的能人,要李姐姐觉得传话这等小事不好办,我令遣别人过去。” “不,不为难。”李平泉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家的打掉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再为难也得应着,“奴婢这就传话去。” 李平泉家的走后,馨香走过来问沈暖玉:“奶奶说的赚钱的法子是打牌?” 沈暖玉认真的点点头。 这确实是她想了半宿想出来的——现今唯一能赚些钱的方法。娘娘牌的玩法,她研究明白了。贵夫人拿它打发时间图一乐呵,自是不愿意废脑子去记牌,她就抓住这一点,一场赢五两也行,她在这里半个月的工资了。积少成多,要不然没有本钱,她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这是什么办法呢,打牌看时运的,万一输了,咱们就更穷……” 沈暖玉伸来捂馨香的嘴,“说什么呢,还不呸呸。”笑笑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黄历,“我刚看完,今儿财神在东南,你去叫二奶奶,六奶奶过来,就说五奶奶已经预备来了,我请打牌,快去吧。” -------- 徐氏院里。 房里的几个媳妇,正拿着账本和算盘归统补齐从前缺买的东西所要花费的银子。 “我这里一共是百六十二两。” “我这里是五百十二两……” 敏珠站在徐氏旁边,真想寻个理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看自家奶奶铁青着的脸色,不定什么时候,谁就要倒霉。 正是提心吊胆的时候,只听外头有小丫鬟唤:“五爷您回来了。” 五爷这个时候回来了……没在衙门? 敏珠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高潭踹门进了屋,见里面一屋子人围在徐氏身旁正打算盘算账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喝道:“还不都滚出去!” 几个媳妇吓得面面相觑了一番,敏珠反应及时,摆摆,吩咐几人:“还不都出来。”走出去,回身为两人关了正房的门,先打发了几个媳妇家去,又命小丫鬟守好院门,她自己守着房门。 五爷这是怎么了,几年没生这么大气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挨打(四千加更) 【笔趣阁.】 “你往沈氏院里安排眼线了?” 高潭才在兵部衙门挨了训回来。本来都内定好了的,今年恩科考官下半场有他名儿的,谁成想今儿吏部正式下帖子,他的名儿被除了。 辗转打听好几个人,都不知是因为什么,只等托人弄呛的都问到吏部右侍郎那里了,才知是他三哥和吏部尚书提的一句话,“小孩子家,不稳重,德高望重的老人多了,让高潭历练历练再说吧……” 小孩子个屁,二十岁了还小,想当年他二十岁的时候都当阵前先锋了,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人阻拦,让他也再历练几年呢! 天知道他为了这么趟好差事,这一个月来费了多少心血,就这么打水漂没了!去兵部衙门里找人,又正赶上娘娘召他进宫,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匆匆说了那么几句话“我没找你,你倒敢来找我,是我和吏部提的怎么着,修身齐家而后治国,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先把你自己、你婆娘打理好了,再跟我说什么恩科不恩科的,我看吏部新上来的也都不是什么好鸟,翰林院,礼部德才兼备的人多了,轮得着你这愣头青。家风祖训被你就饭吃了?等腾出功夫看我怎么收拾你,少在外面给家里丢人现眼,还不滚!” 他三哥好端端的抽什么疯,近来兵部忙得不可开交,怎有功夫过问他的事,还知道他昨日去…… 回来一打听,可是好,他自己的婆娘真给他长脸。 徐氏折了夫人又赔兵,丢了打理库房之权不说,还得掏腰包填补库里亏空,正是心烦气躁到极点,听高潭质问她,便站了起来,扬声冷笑道“别人欺负我也就算了,连你也来欺负我了!我成给你们众人取笑欺负的了,沈氏凭什么高我一等,她比我后进府的,论出身论家世论在府里的资历,她哪点抵得上我,我凭什么就要低她一等,凭什么!”越说声越高。 高潭想他三哥说的真对的,齐家治国,连他婆娘都敢跟他这般,在外头他能耍得开也难,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凭什么,凭沈氏嫁的是三哥,凭三哥是侯爷,低她一等怎么了,管家权少了你的?” 徐氏听这话,火气又被撩高了几分,“凭什么我要低沈氏一等,同是府里的爷们,凭什么高涵袭爵,”指着高潭哭道“他说的话,在这府里,怕是比圣旨还管用些,袭爵的为什么不是你,凭什么……” 下话没等说完,一侧脸实实的挨了个巴掌。 敏珠在外面站着都听着响了,屏息立直了脊背,听里面五爷怒声而起。 “你敢直呼三哥名讳,谁给你的胆子!袭爵的为什么不是我?你也不盼着我点好啊,前些年他差点没死在外面你忘了!你以为袭爵是好事呢?现在是天平日子,消停,一旦乱起来,甭管是老是残,圣旨一下,硬逼着他也得上阵!” 一个巴掌把徐氏打消停了。她想起没出嫁的时候,父亲脾气不好,母亲挨父亲巴掌是常事。后来她大了,在中间调停着,父亲又年岁渐长,火气也没那么大了,才好一些。 瘫坐在地上,一边握着脸,一边抬眼望向高潭。 成亲这么些年,他虽浪荡了些,可在家里对她还算尊重。想想刚才确实是失言,不该提高涵的名讳。要没有他,高家早完了,这巴掌挨得,纯属是自己找的。 徐氏便降了气势,不说话了,只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这巴掌打得确实不虚,高潭都觉得打他手有点麻,坐在椅子上看她跟那不敢出声,呜呜咽咽的哭,心里也不大似滋味,清了清嗓子,道“行了,别嚎了。” 夫妻有几年了,徐氏也算是了解高潭的脾气秉性,听他这声,就知道是消了气的,放出声,更是哭得不止,“你倒是打我,你天天的不着家,我夜夜独守空房不说,上替你在老太太、太太那里打点,下为你照顾孩子,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下了死手打我,我还有什么脸见人了我……” “我说你别嚎了,嚎的这个心烦。”高潭皱皱眉,“打你也是你自找的,好日子不过,尽算计那没用的。”站起身来,往出走,伸起胳膊要推房门时,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别嚎了,今晚上我回来睡,你准备准备,没来小日子吧?” 徐氏坐在地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你倒也知道回来。”怕高潭不回来一般,“何时回来给个准话儿,别让人又一整宿一整的等。” “晚饭前儿。”高潭推门走了。 出来正好碰上李平泉家的。 李平泉家的像看见救星了般的,行礼拦下高潭,忙笑说“奴婢打三奶奶那里来,三奶奶打发奴婢过来请五奶奶过去打牌呢,不知道五奶奶这会忙不忙?” 李平泉家的想也算是老天爷救了她,让她碰着五爷了。要不然凭五奶奶正因失了权赌气的劲儿,她能过三奶奶那里打牌去? 请不来五奶奶,在三奶奶那开不了交;把三奶奶逼五奶奶去的话学了,五奶奶不得扇她嘴巴子。还好碰着五爷了,念一声阿弥陀佛,以后积德行善,积德行善。 高潭就站住,朝屋里道“找你打牌呢,收拾收拾赶紧去!” 屋里徐氏嫌地上硌得慌,高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潭一出去,她就起来了,这会正坐在妆台前画被蹭没了一半的眉,听见屋外高潭和李平泉家的的话,一梗脖子,把手里拿着的眉笔往旁边一甩,也不回话。 “他娘的……”半天没听见屋里人说话,高潭暗骂了一声,转身折了回来,“我说话不好使是不是!” 李平泉家的这才察觉出来院内气氛不似往日,看看站在一旁的敏珠,笑着走了过来,找话说“姑娘这做什么呢?” 敏珠笑着招呼李平泉家的过来,还没等说话,就听屋里五爷的声儿传出来。 虽话还是不好听,可听着语气却和缓了,并且好像是笑着说出来的,“就你他娘这样的,欠收拾,打你也不多余。” “你瞧瞧,都红了,你可真狠啊。”屋里徐氏环住了高潭的腰。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哄 【笔趣阁.】 “红了么?我看看。”高潭假装往指腹上吐了一口唾沫,就要往徐氏脸上抹。 “讨厌!”徐氏夸张的躲开头,身子却和脑袋做相反的动作,贴了过来,抬眼看看面前站着的男人,方脸,剑眉,眉骨和颌骨分明,长得真是英俊,她看了几年也还是这样觉得。禁不住伸过来,轻探他的面颊。 “白日青天的,你干什么。”高潭看看徐氏那样,想起两人是很久没做过了。 “一会有事么?”徐氏仰着头,痴望着他。 “不招呼你去打牌吗?” 徐氏努努嘴,“我不去,沈氏正春风得意呢,我才不去那自讨没。”说着更是凑了过来,“你不知道,前儿小梅氏还拿话噎人,说我生不出哥儿来。” 高潭笑笑,“就这么急,晚上都等不了了?” 徐氏被说的红了脸。 “撒开,衙门里还有事呢。”两人不是没在白日里做过,只是她主动,他倒还不想了。 徐氏被泼了一盆冷水,羞的当即就想翻脸,只是想想刚才挨的巴掌,又强压了回去,扬声招呼外面敏珠,“进来给我梳妆,去暖风院打牌,看我不赢了家的。” 高潭抚了抚袍子,对走进来的敏珠笑说:“你心思细,多给你奶奶带些钱,别输的回不来家。” 徐氏扭头瞪他,“不衙门有事么,怎么和我的丫鬟聊上闲了呢。” 高潭当没听见,撩起袍角出了屋。 敏珠暗处里看看爷和奶奶脸上的光景,这是又和好了? 好的也太快了吧……和好了好,和好了对她们下面的人来说可是好事一件。 -------- 清风院里,冯氏正和清秋商讨拟名单的事。 “想来我一大闲人,这事倒落我头上了。”冯氏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好活,想来和沈氏脱不了干系。不过要能和沈氏冰释前嫌,她接这么个活又能怎么样。当初不该借着她把章姨娘撵出去,打发出去一个,又纳进来一个。 冯氏无奈笑笑,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要谁能做到不争不妒,宽容大度,真是离参佛不远了。 有时候她也在心里暗暗较劲,气自己怎么就不对高涌死了心,他对她有一百个不好也不怕,一句两句好话,她硬了的心就软了,心里的防设也就塌了。 结果一次一次循环往复,所以说这女人啊,是最好哄的,也是最痴最傻的。 “本来预备着把你许给黄福隆的二儿子,只这会我管这事儿了,倒难办了。”冯氏对清秋说。 清秋低着头不说话。有一次出门办事,她遇着过黄全儿,能说会道的,长相还好,关键是心还细。黄福隆又是府里的大总管,管着侯爷的事儿,黄福隆家的为人也随和。 清秋想这样的好亲事去哪里找。 “要公平起见,不落下话把儿,就只有抽签。黄福隆二儿子一个,孙力家儿子一个,管药房的石虎家儿子也算一个,你,敏珠,喜兰个人抽签,这样如何?” 清秋跟在冯氏身边有年头了。自家奶奶的行事风格她了解,就跟那细细密密缝了几层的衣裳似的,做事力求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错缝。 怕是这是上半句话,还有下半句话等着呢。 “若想稳妥不抽签也倒有个法子,二爷身旁的小厮福禄也到了配人的年纪。” 清秋的心里就沉了沉。那福禄整日里跟二爷在外面跑,什么场合没见识过,一张嘴滑得跟什么似的。有一次奶奶打发她去二爷书房送东西,她听着了福禄跟别人的谈话:……怎么没有过,二爷在里面,我在外面守着,那些个姐儿就有凑过来的……身上滑得很呢,一掐直哼哼,叫的这心里头挠痒痒似的。 清秋毅然决然,从小杌子上站起来,跪在地毯上说:“奴婢想同敏珠和喜兰,个人抽签。” 冯氏本心里是希望清秋选福禄的。要把清秋给福禄,好歹能从福禄嘴里时常得知些二爷的事儿,不至于向现在这般睁眼瞎。 不过见这丫鬟铁了心,冯氏倒也心软了一回,默许道:“虽是抽签,可这其……”下话心知肚明。 清秋受宠若惊,直头挨地给冯氏磕了个头:“奴婢谢奶奶的恩德,来生当牛做马的话太虚,您只看往后的,奴婢一辈子效忠奶奶。” “你这丫头。”冯氏笑笑,还没等说下话,听外面小丫鬟道:“奶奶在屋呢。” “谁来了?”冯氏朝外头问。 外头人回:“是奶奶院里的禾儿,奶奶请奶奶过去打牌呢,说是五奶奶都已经过去了。” 冯氏听了,就笑了笑,摆让清秋起来,“沈氏请打牌,倒是稀奇了。你去厢房叫红姨娘一声吧,别整日里头在家闷头闷脑的作画,都要闷出病来了,二爷见了也不高兴,叫上她一起罢,说我领她去奶奶那玩玩。” 小梅氏也把大梅氏拉来了。 沈暖玉见着大梅氏过来,忽的意识到她考虑不周了。虽说有冯氏,徐氏,小梅氏就凑成一桌了,大梅氏又自来清冷不合群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去叫也未必过来。 只叫了没来是一回事,没叫又是一回事。这事让她办得…… 馨香看出来了,端果品进屋的时候,趁人不备,在沈暖玉耳旁轻声说:“奴婢想着呢,才让人把府里的奶奶都请了。” 沈暖玉感慨有这样的助理多好。 黄历上写的正好,出乎沈暖玉意料,打牌不到个小时,家输一家赢,她竟然赢了十几两银子。快是她每月工资的倍。 “嫂怎么把把赢啊,是不是二嫂私下里给放牌了。”小梅氏输不起,把座换给大梅氏了。 “二。”大梅氏随打了一张牌,又是沈暖玉所需要的。 只等晚上八点左右,高凛西从外面回来,刻意绕路从东门进府,整路过暖风院。 后头跟着的荀穆就明白过来,先时忙完公事,平南候请侯爷宴饮,侯爷为何又回绝了。 见屋里灯火通明的,高凛西心里想:莫不是这小女人在等他下衙回来……就吩咐人别吱声,他自己打帘子进了屋,好奇看看这小女人做什么这么用功,点灯熬油的晚上戌时还不熄灯睡觉。 沈暖玉正坐在炕桌前查上午赢了的钱,全是零的,铺了满满一桌子,串起来数,一共是二十八串。 小梅氏换大梅氏上来后,她累得记差了几张牌,输了两把,要不然就能凑成十串了,还真是大意失荆州,沈暖玉皱眉懊悔。 高凛西站在她身旁笑看着她眉毛一蹙一蹙的,樱桃色的唇微微嘟着。想起来昨天晚上未能尽兴,这会时间充裕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完了 【笔趣阁.】 “三奶奶这是预备开钱庄了?”高凛西坐到她身边来。 沈暖玉听声一抬头,见着是高寒冷本尊,心里就是一沉。 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么…… 不过这一声三奶奶从他嘴里叫出来,听着别别扭扭的。想来要不这么称呼,倒也难了,她在高寒冷这里,可能连个名都没混上。上次问过一回她叫什么,兵部大忙人,日理万机呢,早把她叫什么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沈暖玉在心里笑了笑,要挑礼,她最会了。女人为什么会挑男人的礼,究其原因,是在乎上了。只是挑高寒冷的礼,就太没有必要。两人是两个世界的人,迟早得分道扬镳。 “没听见我说话?”这小女人出息了,敢不止一次对他视而不见,高凛西想,今晚势必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好好知道知道谁是家里的天。 “妾身听见了。”屋里只有两人,又是晚上,沈暖玉心里现了股惆怅,想想一会又免不了有一场大刑。上刑还兴犯人喊疼呢,在高寒冷这里,她得笑脸相迎。从炕桌上伸出腿,要下地给他行礼。 高凛西见她连袜子都没穿,一双玉色的大脚明晃晃的露在他眼前,他便伸过手,握在了她匀称白皙的脚踝上,“怎么,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沈暖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不就是在讽刺她没缠足,低头笑了笑,不辩驳,试着将脚缩回来。 高凛西紧了紧手劲不让,“别动,今天我专治治你的难为情。” 没轻没重的,捏的她好疼。沈暖玉在心里想她可真烦高寒冷。 “妾身要开钱庄,侯爷打算捧场存钱么?”心知道再任由他继续下去,吃亏的就是她了,沈暖玉绕回刚才的话题聊。 “捧场?”高凛西抚了抚她的脚背,想着好端端的脚,为什么要把它缠起来呢,像这小女人的一双脚不就挺好,“你要敢开钱庄,就真离挨收拾不远了。” 沈暖玉暗翻了下眼皮抗议,张嘴闭嘴“收拾”的,她怎么这么不愿意听这两个字,想想觉得可怕,她要是下半辈子都在高凛西身边待着,这日子该怎么过,没有共同语言,外加要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 “为什么?”现在是困顿没有钱,等有钱了她就开钱庄怎么着,沈暖玉在心里暗暗的不服,笑着说“妾身开钱庄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高凛西就松开了她的脚踝,凑过来,捏抬她的下巴,“你说怎么了?” 沈暖玉真不知道为什么,想想是侯夫人的身份不允许?那她不当这个侯夫人,离他,离京城远远的,这世界这么大,找一隅容身之地找不到么。 “别碰人家脸。”沈暖玉回过神来,双手伸过来,撬他捏着她下巴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高凛西嘶了一声,“我碰不得你?” 没见过这样,说说话就生气。沈暖玉找借口,“才摸了脚,又来摸人家脸,讨不讨厌……” 听的高凛西笑起来,一时松开了手,“也不知我摸的是谁的脚,我没嫌弃你,你倒嫌弃上我了。”说着,拦腰将她抱放在怀里,“现在就嫌弃上我了,等老了可怎么办,嗯?” 沈暖玉腹语谁跟你过到老,你找不嫌弃你的人过去吧。 高凛西就低下了头,抬眼看着她忽闪水灵的眼睛,红馥馥的小嘴,想起了昨天晚上没进行下去的事儿。 屋子里静到能清楚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沈暖玉不想和他,又明知道只要他想着这个事儿,就迟早躲不过。 “昨天说难为情,今天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凛西低头噙住了她。 不愧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啊。在战术上打压她,先给她提警告么。 “侯爷还没洗漱呢。”沈暖玉忍着没躲,说出来的话经由他的唇反射回来,含糊不清着。 高凛西抬眼看了看她,没打算停。 沈暖玉和他对视上,轻声唤“侯爷……” “矫情。”高凛西想,就算年岁渐长,他没了从前的爆脾气,只是这种时候,他要听这小女人的,停下先去洗漱,就真不是男人了。 “侯爷先去洗漱好不好,在外面都奔波劳累一天了,风尘仆仆的。”能躲一时是一时,沈暖玉侧过了头,商量着往出推他。 “我干什么去了,就风尘仆仆的?” “骑马不算?”见他总算停下搭理自己了,沈暖玉见缝插针拿指腹在他外袍上摸探两下,放在他眼前,“侯爷自己瞧瞧,都是浮灰呢。”试着问“妾身吩咐人打水进来了?” “哪呢?你就邪乎。”从前天晚上说“胸有大痣”那岔,他就发觉这小女人嘴皮子不简单了。别管是不是邪乎,经她这么一说,这会要不先去洗洗,真进行不下去了。 将她放在炕上,高凛西一边往堂屋走,一边说“等着,等一会的,你完了。” 沈暖玉吓得吞咽了下,保持淡定的坐着,轻轻拨动着桌上串成串儿的铜钱。想着不鼓动他去洗漱,她就不完了么。 既然高寒冷没说让去伺候他,沈暖玉就偷懒在屋里坐着。那一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句“你完了。”不停的在脑袋里盘旋,手心都出了汗。坐不住,站起来,从卧房走到暖阁,再走回去。 一时看见散在妆台上的娘娘牌,洗了洗,要不然一会陪他打牌吧,只要别做那件事,怎么都行,她陪他打通宵都行。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章 有情有趣 【笔趣阁.】 高凛西洗漱完回来,见小女人坐在炕桌旁等他,桌儿上摆了牌。 他一走过来,就拦腰抱起她要进里屋,一边走着,解开她中衣上的纽扣,大手就伸到了里面,那里确实丰满。 揉捏的不适感和羞耻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了声。 沈暖玉控制着不让自己皱眉,反手揽过他脖子,想想前天晚上那难熬的经过,心跳得厉害,商量着说:“侯爷陪妾身打牌好不好,妾身求侯爷了。” 高凛西细看了看怀里的小女人,心想这种时刻,跟他说打牌?是闹呢么。 沈暖玉指指桌上的铜钱,“今儿妾身手气好,这些都是赢的,侯爷不会是怕输,不敢和臣妾打牌吧。” 激将法也没用。 高凛西一手托着她腰,一手打珠帘进内室。把她放在床上,压过来,声音已哑:“一会你是该好好求我。” 这回真躲不了了。 --------- 与此同时,徐氏夫妻二人也在行周公之礼。徐氏在上,腾出功夫,问高潭:“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沈氏那样的?” 高潭双手捏握着徐氏的,哑声:“谁不喜欢大的。” 徐氏气的打开他手,“谁说这个了。”低下头呸他,“好啊,连自己的嫂子你都不放尊重,这话你敢让侯爷听着么?” “听着怎么,他敢说他不喜欢大的。”高潭嘿嘿笑两声,勾着徐氏的腰对调了位置。 “使劲。”徐氏总觉得不如没生三姐儿的时候,揽着他肩膀央道:“再使点劲儿嘛。” …… 第二天。 沈暖玉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挺过来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看看四周,外面天还没亮,又是她先醒的。高寒冷在她身边躺着,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从卧房到了这暖阁。桌子上的纸牌散了一地,想起他昨天晚上和她说的话:屋里的床太小,等搬到新居,另换张大的…… 沈暖玉心里一阵悲凉,她还要委身在他身旁多久。 高凛西也醒了,看看四周陈设,知道是在她屋里的暖阁炕上,伸过胳膊来,要往怀里揽她。 沈暖玉侧身躺着,往旁边轻推他的手。 高凛西就知道她醒了,想起来昨天晚上,最后的时候,她哭得跟孩子似的求他轻些慢些……安抚的揉揉她露出来的肩头,“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沈暖玉从他的好声好气中,判断他这会心情不错,婉拒说:“侯爷该起床了。” 这是提醒他没时间再重温一遍了?“吓得这个样,不动你,转过来说几句话不行?” 两人有共同语言么,沈暖玉腹语。 “过不过来?”高凛西吓唬着要掀被子。 沈暖玉来了脾气,想骂人,只真正落实,也只是:“侯爷真讨厌。”有时候真恨自己不能活得志气一点,她要有荆轲刺秦王的勇气,当面痛痛快快和他干一仗,死了也不亏。负气的转过身来。 “昨天晚上你怎么不这样说?”高凛西把人揽在怀里,耐心的帮她把脸庞上的碎发往旁边抚了抚,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妾身敢么……”沈暖玉用娇嗔的语气说实话。 高凛西也纳闷,从她嘴里说出来,好话坏话,听着都觉得挺顺耳朵的,安抚的摸摸她头,“以后我好好疼你。” “是……是挺疼的。”还要再怎么让她疼,沈暖玉忍不住轻声发牢骚,又怕惹着他,抚了抚他手掌,没话找话说:“侯爷这里好硬。” 高凛西听这话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时间不允许再胡来一次。都说不碰她,架不住她自己往上提。 “都起茧子了。是常年练剑磨出来的么。”沈暖玉想着说恭维的话,就要往人擅长的方面说吧,“骑在马上是什么感觉呢,感觉好英武威风,侯爷和妾身说说吧,妾身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骑马的。” 在她话里话外中,听出了怅惘般的,高凛西就顺嘴说:“等有机会带你去骑马。” “真的!”沈暖玉听了为之一振,眼睛都亮起来,“那侯爷打算哪日带妾身去,别是侯爷随口哄人的话,逗妾身玩的。” 见她还真当真了,“等有时间的。” “那侯爷哪天有时间?”沈暖玉往他怀里凑了凑。 这小女人真磨人啊。自己送上门来的,高凛西就势啄了啄她脸蛋,“等下个月十六日公休的,带你出去。” 一支支了尽二十天。不过要高寒冷真教她骑马就好了,等学会了,离开侯府,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买一匹好马,驮着馨香,到处走走,没有车的年代,也能体验自驾游了。在这女人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齐国,高寒冷真能带她出去骑马么? 想的出了神,以至于他舌尖探进来,她都没有防备。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高凛西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也抱她起来,含吮着,流连着。 沈暖玉尽量分散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注意,想起昨天看黄历上写的,今天应该是六月二十四日。古代过的是阴历,要按现代的日子算,夏天都快要过完了,炎热的暑天没有几日了…… 也许就过了几分钟,但久到她以为时间凝滞了。 高凛西慢慢的退了出来,帮她擦干润着的唇,小女人如同绵羊一般听话,依偎在他的怀里,羞红了脸,轻轻的喘息。 他不禁想:原来夫妻生活还可以这般有滋有味、有情有趣。 “我真得走了。”高凛西这样说着,只依旧在抱着她,没有松开手。 “那妾身服侍侯爷更衣。”感觉失去了什么,沈暖玉下巴抵在他肩头,鼻子有点发酸。 “躺着吧,再躺一会,离请安的时间还早呢。”高凛西笑着,温声说。 沈暖玉已经没有了睡意。待确定他走后,也下了炕。 没叫人进来,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通身的……然后在旁边的大衣柜里找了身衣服穿上,回到暖阁,跪坐在地毯上,一张一张把散了满地的纸牌拾起来。 她轻轻喟叹了声…… 早上去舒云院请安时,沈暖玉走到门口,听见谭婆子的说话声。 “大长公主说让三奶奶过府上去坐坐,那就去坐坐怎的,难道三奶奶还怯场,怕见人不成?正好去了大长公主府,就手就把娇姐儿接回来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告状 【笔趣阁.】 天晴了,二太太的头风病也就好了。 沈暖玉进屋时,二太太正在喝粥。 谭婆子在旁服侍,见她进来了,想是刚才说的话被听着了,多少有些拘谨。 沈暖玉就当没听见,温和的朝谭婆子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粥碗,盛了半小碗牛乳粥,送到二太太手边。 “涵哥媳妇坐吧。”二太太便摆摆手让坐,想起谭婆子刚才汇报的话,抬眼打量了沈暖玉一番。 要说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房里的事儿不该她当婆婆过问的,只是这段时间涵哥儿在衙里太忙,晚上回来又太不节制,一晚上一晚上的,迟早亏空了身子。 沈暖玉见二太太微皱了皱眉,心里猜测是和谭婆子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有关了? 刚才她听谭婆子说大长公主说让三奶奶过府上去坐坐,那就去坐坐怎的,难道三奶奶还怯场,怕见人不成…… 被谭婆子误打误撞说着了,体验过高老太太生日宴那样的阵仗,沈暖玉心想真有点怯场,怕见人,特别是去高宜娇外婆家。 要没记错的话,穿来第三日,就听人说高宜娇那个舅舅,也就是高寒冷前妻永福郡主的弟弟,当众找原主大哥哥的岔。估计她要是过去,也不会被给什么好脸色看的吧。 “涵哥媳妇。”思绪被二太太的话拉了回来。 二太太清了清嗓子,眼瞧着沈暖玉下眼睑淡淡的青色,语重心长的说“涵哥儿肯留在你房里了是好事儿,只是最近他在衙里头忙,你们小夫妻俩要注意些分寸。” 听的沈暖玉脸上忽的一红,她听明白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谭婆子见了,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 没想到高寒冷的母亲和她说这个,刚才那一瞬,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注不注意分寸的事儿,是她能决定的么,二太太怎么不找她儿子高寒冷说去,看人下菜碟,专挑老实人欺负么。 “男人是女人的天,你们年轻的,别只耽溺一时,不考虑这些,爷们身体好了,长久往后,你才好。”二太太见沈暖玉原本雪白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后,想想倒是个脸皮薄的,打算点到为止了。 只沈暖玉咽不下这口气。一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二太太身边,温声唤了一声“母亲”后,就在地毯上跪下了。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快起来。”二太太摆手道。 儿子肯留在媳妇房中,是她想看到的局面,还等着抱孙子呢,只是提醒让小两口节制节制,别一晚上一晚上的,涵哥儿身体再是强健,也不行。 “才母亲的话,也正是儿媳担心的。儿媳瞧侯爷这几日公务繁忙,私下里也曾劝他保重身体,只是母亲是知道侯爷的脾气的,在暖风院他说一没人敢说二的……” 反正都已经没脸了,熬药的张平媳妇是二太太最大的眼线,古代的房子不隔音,想是昨天晚上她和高寒冷几点开始,几点结束的,二太太这会儿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沈暖玉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眼泪来的也是及时,决定好好在二太太这里告高寒冷的黑状,不,是实状,“昨天已经尽子时末了才睡,今天早上醒了,侯爷又要……儿媳好说歹说,才作罢了。” 二太太听了,就皱了皱眉,刚才谭婆子是这么学的,说是子时了,里屋灯还点着,又唤了两三次水,媳妇倒没有说谎。 “本来房里的事儿,儿媳不好和母亲说的,侯爷年轻,要是不忙的时候,儿媳作为妾室如何服侍也是应当的。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今侯爷一时耽溺着……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媳忧心,却劝不听的……” 见媳妇跪在地上红了脸,哭起来,想毕竟是大家闺秀,文官家小姐,当着长辈的面,说起这些,挂不住面子,二太太便柔和了声音“涵哥儿是太不像话了些,你先起来吧,等今儿晚上他回来的,看我不说他。” 沈暖玉没想到竟然真告成状了! 一时从地上站起来,拿帕子擦了眼泪,服侍二太太用饭时,温声细语说“今早侯爷也喝的牛乳粥,还吃了鹅油松香卷和半碗蛋羹。侯爷原本吩咐要冰梅饮子喝,儿媳听了,劝说早上喝凉的对胃不好,这才作罢了。” 沈暖玉想她就造谣诋毁高寒冷怎么了,谁让他昨晚那般对自己。两人成陌生人变成仇人了。 二太太听了点了点头,笑说“他是男人,粗心大意的,仗着年轻,不管不顾,不知道保养,你要多上心些他的饮食起居。” “儿媳记着了。”沈暖玉笑着回应,见二太太对那切成菱形块的酸黄瓜情有独钟,连忙帮其在瓷碟里添了一筷子。 二太太点点头,不免看向沈暖玉,倒觉得她最近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做事,倒也随她的心些,舒了一口气,对她道“明儿大长公主府有荷花宴,昨晚派人下了帖子的,你可方便去?” 能说不方便么。 二太太自己也是不愿意去大长公主府的,这会将心比心,也能体会沈暖玉的心情“既然没别的事,你就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过去一趟吧。” 还有些商量的语气,这让沈暖玉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该去安怡居请安的点儿,二太太喝了漱口茶,也起身,一边同沈暖玉往出走,一边给沈暖玉分派此行去大长公主府的首要目的。 “娇姐儿在那也住了几日了,这次去把她接回来,不能让她在外面野了。” 她能把高宜娇接回来,高宜娇会跟她回来么?一大难题。 从安怡居请完安回来,馨香见自家奶奶脸上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样子,就禁不住问“奶奶,你怎么了?” 想到今天晚上可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防着高寒冷了,一物降一物,她怕高寒冷,高寒冷怕他母亲。今晚上有人要倒霉了。 沈暖玉就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告高寒冷状的事,天知地知,她知二太太知,并不打算告诉馨香。只是道“二太太说让我明日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荷花宴。” “啊?”馨香听了,不免吓得发出了声。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到底谁倒霉 【笔趣阁.】 沈暖玉知道馨香在担心什么。 不说大长公主府里的人会不会刁难她这个高寒冷的续弦,就拿她失了忆,声名已经在外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技能全然尽失这一项,明日的荷花宴,也不该去参加的。 老太太生日宴那天,韩老歪媳妇请她写字的事,依然记忆犹新。要不是暗处里她摸了高寒冷的手,惹得高寒冷厌烦,替她解了围,现今她已经成为京城的笑柄了吧。 只是二太太让她去参宴,并明确分派了此行的任务——把高宜娇接回来,她没病没灾,面色红润,以什么理由拒绝。 就是鸿门宴,也得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一来进一步改善和二太太的婆媳关系;二来,应邀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荷花宴的人,必都是有来历的,她想脱离高寒冷,整日圈在这府里,无异于坐井观天,想要机遇,得走出去。 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去,就要事先补全所欠缺的信息。 比如大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此前和原主见过面没有?高宜娇的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成亲了没有?若成亲了,妻子是不是可以相交之人?能不能争取改善彼此关系?明日去参家荷花宴的女眷都可能有谁?会不会碰到和原主相识的人?若碰到了该怎么称呼对方,如何搭话寒暄……诸如此类。 也觉得繁杂,只是要想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更好的更自由的生活下去,不去一件一件记,一样一样的学,怎么办。 因有些问题超出了涉猎范围,她的指路明灯——馨香也回答不上来了。 那还能找谁去打听打听呢? 沈暖玉靠坐在暖阁炕桌旁,微微皱眉思索。 听说自家奶奶明日要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荷花宴了,暖风院里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紧张,都开始忙禄了起来。 馨香先打发人去梳头的夏义媳妇家里通知,让她明儿梳头的时候早两刻钟来。 又领着巧慧和巧萍去挑明天奶奶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甚至于吩咐人把修理指甲的工具拿来,要精心的为奶奶把指甲修好,兑凤仙花汁子,将指甲染好颜色。 最后一点,馨香要过来争取沈暖玉的意见,“京里各家夫人们都兴染指甲的,奶奶明日去参宴,是不是也……” 沈暖玉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是没染色的,昨天和冯氏几人打牌,见几人都涂了指甲,连大梅氏那般清冷的人也涂了,原主为什么不涂? 见馨香欲言又止,沈暖玉便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馨香这才敢劝说“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奶奶现在是在夫家,不兴为老太太守孝的,太太和侯爷宽宥,不计较这些小事,只奶奶明日要去大长公主府参宴,含糊不得,怕是专有那挑人细节的小人,挑奶奶不合时宜的错处。” 这个老太太指的是原主的外婆柳老太太? “我知道了。”沈暖玉点点头,感慨这豪门之家,连涂不涂指甲油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涂指甲油和戴髻一样么,是贵夫人出门在外的标配? “那帮我涂上吧,孝不孝心也不看这些外在的形式,心里有就是了。” 馨香听自家奶奶这样,微松了一口气,抬眼见其脸上并不见悲伤,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你说大长公主是怎么个人呢?”沈暖玉不禁感到好奇。 馨香摇摇头,她身份低微,要不是随自家奶奶嫁到了侯府,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眼界,想是公侯之家的贵夫人们,也有幸见到过许多,只是大长公主,却是没有机会见的。不过听人私下里传言,是一位不明事理的。自打永福郡主病世后,大长公主就和平西侯府结下仇了。 也听有人在私下里传,说是永福郡主过世当天,大长公主带人来侯府大闹了一场,都哭到皇宫里了,请求孝宗皇帝三司会审,将侯爷压入大牢之类的……这些话如何对奶奶学起。馨香真怕说出来自家奶奶打退堂鼓,不敢去参加明日的宴会。 沈暖玉把二太太给她的请帖拿出来,又细看了一遍上面所写的内容。 上头说的是请侯府女眷过去参宴,并没具体限定人数。先时在安怡居说起这个事时,一屋子人竟然没一个人搭茬要去的,竟然冷了场,后来还是四太太会做人,笑着岔开了话题。 看来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精力充沛的去参加鸿门宴。 晚上从安怡居请完安回来。沈暖玉就洗了漱,预备躺下休息了。 馨香见了,委婉的问“不用等侯爷来了么?” “侯爷公务繁忙,今晚上不过来了。”沈暖玉心想别和她提高寒冷。 “那奴婢去把院门关了。”馨香听了,也松了一口气。昨晚她坐的更,晚上奶奶又哭了。以前侯爷不来的时候,盼着侯爷来。现在侯爷来了,又不忍奶奶受苦。想是古代的周公真真是个恶人,怎么就定下了男女之间的周公之礼。 可是要不行周公之礼又怎样怀孩子呢,人人怀不上孩子,这天下不就没人了……馨香皱眉,摇了摇头,世上之事,可真难两全啊。 沈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暖玉点了点头,等馨香要退出去时,又改了主意,叫住馨香说“先别关院门了。”她跟二太太告高寒冷状的事情,可不能让高寒冷得知,要不然她吃不了兜着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依旧留着门,让他挑不出她什么来。 馨香疑惑的望了望自家奶奶。 “侯爷是说公务繁忙今天不过来了,只又怕他临时改了主意,又过来。”沈暖玉轻声解释。 ----------- 这里荀穆怀里抱着一整摞文书,跟在高凛西身后,往府里走。 经过去暖风院和书房的岔路口时,荀穆在后,见自家爷顿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上了回书房的甬路。低头看看满怀的公文,荀穆感慨自家爷真是太忙了,想和三奶奶热乎热乎都没有时间。 “侯爷,您可回来了!”突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高凛西回头,见是二太太旁边的谭婆子,眉心就下意识皱了下。 要有的选,谭婆子也不想办这么躺费力不得好的差事,硬着头皮,赔笑说道“太太请爷过舒云院一趟。” “母亲找我过去?” 谭婆子忙赔笑点了点头。 荀穆抱着公文等在外面,大约等了二刻,见自家爷从舒云院里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灯笼晃着自家爷脸了,还是怎么着,自家爷脸上微微泛着些红晕,跟喝了酒似的。 京城里能让自家爷变脸色的去处,二太太的舒云院是一处,爷每次都是平着脸进,微红着脸出;近来又添一处暖风院,爷平着脸见,笑着脸出。除了这两个地方外,就是金銮殿上,爷也是平着脸进,平着脸出。 “往哪引路呢,去暖风院!” 荀穆回过神来,就听自家爷对打灯笼的小厮道。 临时改去暖风院了,不是回书房的么……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三章惩治两面派 【笔趣阁.】 这里沈暖玉正坐在小炕桌旁缝衣裳。 她才手欠,图凉快,想穿短袖,把中衣的两条袖子剪了。等低头要剪裤腿时,才发现中衣拔丝了。 丝绸质地的衣裳,剪了不拔丝才怪。 想自己真是暴珍天物了。屋里就她一个人,索性找来了针线,将上衣脱了,拿线勾勾边儿,往后还得穿呢。 正笨拙的缝着,突听外头馨香比平时拔高了的声儿,“奶奶正在书房看书呢!” 见小厮点灯,荀穆抱着公文,侯爷走进了院,馨香心里真是好庆幸,还是奶奶有先见之明,事先让留了门。要不然侯爷这会来了,见院门紧闭着,不得生气! 思来,馨香就有眼力的接过了荀穆怀里抱着的公文。 高凛西迈过门槛进了屋,想是听见他来了,那小女人怎么不出门来迎他? 馨香跟在身后进屋,心里也在纳闷,她都扬声提醒侯爷来了,里屋的灯也亮着呢,奶奶怎么还不出来。 沈暖玉躲到里屋倒是想出来,只是中衣不知道被巧慧收放到哪里了,她急忙间翻衣柜找了找,都是外穿的衫子和裙子。急得额头现了汗,想是二太太难道出尔反尔没约谈高寒冷么,他怎么又过来了。 说来也是倒劲了。高凛西想他活了二十几年,今儿算是在母亲面前彻底没了脸。 暖风院里的人是该彻底整治整治了,等不到搬新居了。那些婆子怎么什么细节都和二太太学,他和小女人不要点脸面的么,这些话还好没让小女人听着,要不然她脸皮薄的不知要羞成什么样,以后行事时更要推诿。 不过这和他改了主意来暖风院有什么必然联系? 高凛西摇了摇头,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丈夫来娘子房中过夜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他来小女人这里需要什么理由。 回过神来时,高凛西吩咐随后进来的馨香,“把公文放到书房去。” 馨香听的心里一跳,反应过来东屋书房并没点灯,刚才她是发了什么昏,说奶奶在书房看书呢,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不过看侯爷的样子,并没打算深究,暗松了一口气,应声往书房走。 高凛西则寻着光亮,进了西屋暖阁,见小炕桌上点着灯,旁边放着针线笸箩,人却并没在屋里。 他想唤她一声,想了半天她叫什么,脑袋里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她闺名好像叫暖玉,还是软玉,“玉儿”两个字在脑海里盘旋了下,脱口欲出,又适时止住了。多少感觉不自在。 “人呢?” 里屋衣柜前翻衣裳的沈暖玉,硬着头皮找了件衫子,直接披在抹子外面,整了整脸色,走了出来。 “侯爷来了?”她装出幅才醒的模样,浓重着鼻音,一点不现排斥他来,心虚的先笑说:“妾身在等侯爷回家来着,在屋里坐着无聊,一时犯了困,想着去里屋小憩一会,没想到就睡着了。” 高凛西想,还好来了这里,要不然小女人等不到他,岂不是又要生气了。见她确实衣衫不整着,乌云有点蓬乱,额头有隐隐的汗,颊上微红,想是睡得热了。 沈暖玉很想知道二太太有没有约谈高寒冷,只是她又不能问。 来到书房,他阅览公文,她在旁帮着研墨,偶然瞟了下纸上所书的内容,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赋税”。想他不是兵部的人么,看关于赋税改革一类的书做什么?见半天也不翻一页,是在做深入思考,还是文章晦涩难懂,他读不明白? 要是原主的话,没准夫妻两人能就这个问题讨论讨论,只是她个连繁体字还没认全的人,哪敢轻易和他讨论。 终于看完了两篇,高凛西看了看在旁边陪她的小女人,想逗逗她说:“才母亲叫我过去了,你猜说了什么?” 听的沈暖玉一下子精神了,掩饰着的笑笑,表示不知道的追问:“母亲说什么了,侯爷和妾身学学。” “真想听?”高凛西笑着,他在想怎样跟小女人学呢,她脸皮薄,不能把话说过了,否则以后行事不好办。 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 高凛西一时就把她揽在了怀里,一扯才发现,她里面只穿了件抹子,白皙的脖颈露得很深,那处的丰满看的愈加明显。 “侯爷说不说了?”沈暖玉按着他正打算乱碰的手追问。 高凛西听着笑了笑,在她耳畔说:“母亲拿话点拨,说让节制节制。” 就让节制节制……没说高寒冷一顿?沈暖玉听了心里很失望,看来她白挤眼泪了。 高凛西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想是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就是箭插在左臂上了,硬拔下来,他也能忍住不哼一声,怎么这两次在她这里却每每把持不住。 白天在衙里不时也能想起她,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思绪居然被个小女人缠歪上了。 人生种种,情事只是其中调剂之一,是为传宗接伐,切不可反客为主,耽溺于男女之事而耽误正事。高凛西这会在心里暂时决定过了今晚,以后减少来她这里的次数。 沈暖玉观察了他半天,见他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什么纠结之中了一般,就在心里猜想:莫不是二太太正经教训了他一顿,只是他大男子主义,嘴硬不肯承认。这样猜想着,心里才平衡了些。 高凛西还没从思绪里挣扎出来,他在想,既然是最后一次来她这里,行事怎么了,谁让她连中衣都没穿的,是诚心勾他的;转念又想起刚才二太太的话,她明天要去参加荷花宴,让她好生休息,今晚上别招她。 “侯爷是不是才看书看的眼睛涩了,妾身帮你按按吧。”见他半天不说话,眉头越皱越深,沈暖玉心里有点打鼓,不会是二太太说话时不注意,把她出卖了吧。要不然高寒冷那般怕二太太的人,二太太把他说了一顿,他怎么还敢来暖风院。是一时负着气来找她算账的! 思来,沈暖玉暗吞咽了下。 高凛西想起小女人手法不错,不知道在哪学的,一时松开她,默许他给自己按按,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母亲怎么知道了暖风院里的事,是谁暗中告诉的呢?”沈暖玉站在他后面,一边帮他做眼保健操,一边试着问。 “还能有谁。”一双柔软微凉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按在太阳穴上,真舒服,高凛西松了眉头,反手环着她腰,手指微微的捻在她腰间,“那个两面派。” “哪个两面派?”沈暖玉听着心里跟着一紧,高寒冷说的两面派不会是指她吧,要不然说到“两面派”这几个字时,他为何加了手劲。 高凛西说:“你知道要是在军中,我怎么惩治两面派么?”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沈暖玉险些软了腿,“怎……怎么惩治?”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纵容 【笔趣阁.】 “怎么惩治,”说说话,高凛西感觉小女人的指尖凉了几分,禁不住睁开眼,看了看她,“你害怕什么呢?” “我……”沈暖玉清了清嗓子,心里告诉自己淡定,调整好表情笑着说:“妾身有什么怕的呢。” 她就咬定青山不放松,高寒冷能耐她如何?大不了像昨晚一般……要真那样的话,她就有推辞不去参加荷花宴的理由了,听话听音儿,从二太太的字里行间里,她猜二太太是不愿意去大长公主府找不痛快的吧,这才要打发个人替她去。 从今日在安怡居冷场的情形来看,整个侯府里怕也就只有她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劲儿,敢自不量力接这么躺苦差事。 沈暖玉打定主意了,好歹她也是受过二十几年平等观念的人,做什么活得这么没有志气。高寒冷今晚要是敢对她怎样,明天一早到舒云院请安,她就有理由撂挑子不去大长公主府了,并且再告他一状,说谁是两面派,她立场坚定着呢,两人之间的仇人关系坐实了。 高凛西抬眼望了望她,见就在那么瞬息之间,她水亮的眸子转了几转,不知道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不会是你和母亲说的吧?”高凛西随口猜测,“要不然母亲怎么知道今天早上的事?”反手一揽,将她揽了过来。 就是她告的状怎么了! “妾身好意思说么。”沈暖玉揽了揽衫子,生怕走了光,“再说侯爷是怎样的人,母亲能不知道么。” “嗯?”这话刺着了高凛西的耳朵,“敢这么说话了,我是怎样的人?” 话虽说的横。只是沈暖玉抬眼,却见他是笑着说的,“侯爷心知肚明。” “说明白点,我听不明白。”高凛西笑逗她。 “要不心知肚明,侯爷笑什么。”沈暖玉受不了这样的对话了,很有点“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我哪里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你就是冷酷……”的即视感。试着从他怀里脱离出来。 “笑就代表心知肚明?” 沈暖玉腹语:你去海选某瑶剧都不用提前背台词了吧,自己发挥就能过。 “侯爷别说话了,不是还有公文没看完呢么。”无论是行为,还是说话方式,沈暖玉都挺烦他的,怕语气太硬,又笑着补充一句:“别熬太晚的夜,侯爷要当心身体的。” 确实她在这里,他静不下心来办公。高凛西清了清嗓子,决定:“回里屋睡觉去吧,别在这缠我。”低头看了看她胸前的一盘霞光,故意不穿中衣,“不用你花心思勾着我,等明天晚上让你知道知道后果。”说完,他倒恍然想起来,他下定决心明天不过来了。 沈暖玉心说高寒冷真会自作多情,她花心思勾着他?呸!倒是会想。 “那侯爷也早些休息。”从他怀里下地,沈暖玉身心放松。 回到里屋,先轻手轻脚在几个柜里又翻了翻,终于找到了中衣,不嫌热的穿在了抹子外面,躺在床上,侧头吹灭蜡烛,翻身睡觉。 …… 不知道他几点躺下睡觉的,第二天清早,沈暖玉一睁开眼睛就见他躺在身边。难得的两人一人一床被子,规规矩矩的躺着。 其实两人本来就应该是这种关系,还记得老太太生日宴那天,她在他书房吃了晚饭,他委婉的跟她说有公事要办,让她自己回暖风院,安抚的摸摸她肩头,都不愿意多停留,马上就松开了手。 那时候倒还觉得他是个正经的人,怎么现如今就发展成了这般。要说来是怨二太太的,亏得昨日把她当友军了,要不是二太太派谭婆子给她送了那药,她和高寒冷开了头,事态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般。 “侯爷。”见他在看自己,沈暖玉就适时说:“妾身今日要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荷花宴的。” 高凛西点点头,表示知道,抚抚她的额头,“出去玩玩,不用有心里负担。” “母亲还说让把娇娇接回来。”沈暖玉轻按过高凛西的手,微微皱眉说:“要妾身接不回来娇娇怎么办?” “尽力就好,愁什么,接不回来还不敢回家了?”高凛西想了想今天的日程,要是能腾出功夫,他倒可以去城西接他们娘俩。 “该起床了。”沈暖玉见他看着自己又不说话了,就赶忙说:“妾身今天也得早起的,去大长公主府,可不能含糊。”说着,坐起身来。 她一掀白色的被头,高凛西见着她抹了淡粉色的蔻丹,反衬着盈白纤细的手指,格外的好看。他就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沈暖玉心里猜测高寒冷骨子里可能有暴力因子,从他捏着她的手,捏着捏着,就要加重手劲判断出来的。 “疼。”沈暖玉禁不住呻吟出了一声,试图抽出手来。 高凛西放开了她的手,却反手揽过了她的腰。抽了个引枕过来,然后把她放上面,这样的高度刚刚好。 kiss。 她破了底线的回应了他,不回应他,他磨咬她的唇不放,去参加荷花宴,如何见人…… 可见,他不是什么好人。沈暖玉一边配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合他做亲密的动作,一边在心里想。 帮她擦干唇时,高凛西回味,的确巧舌如簧。这般滋味,为何才让他发现。 梳头的夏义媳妇果然来的很早,那时高凛西还没走,破天荒的看着夏义媳妇给她梳头。 有侯爷在旁边瞅着,夏义媳妇感觉手不是她自己的了,多少有些发挥失常。不过还好爷们不懂头发上的事。 眼见着高寒冷为他选的簪子,沈暖玉在心里真忍不住吐槽,不懂还掺合。 “侯爷的眼光真好,这簪子。 高凛西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很会选。 旁边执妆奁的巧慧和馨香更是不好多言,轮不到她俩发表意见。 只有沈暖玉一个人,不合时宜的说:“我不戴这一支。” 夏义媳妇听了,屏了屏息,一时没敢看侯爷是怎样的脸色。 “不戴这支戴哪支?”高凛西想起来,自打他亲了她以后,这小女人怕一会去参宴被人看出来尴尬,闹起了脾气,不和他说话了。 “戴哪支都行,就不戴这支。”这话脱口而出,说完沈暖玉就后悔了,还以为是在现代怎么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好像没带脑子。 夏义媳妇直觉得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馨香手心里也现了汗,巧慧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暖玉低头昀了一口气,正想着如何补救,就听高寒冷说了声:“不识好歹。” 她抬头望了望他。 高凛西把手里的簪子往妆盒里一撇,“你愿意戴哪支戴哪支,矫情。” 说完,转身往外走。 沈暖玉以为他是负气走了,才要从妆台前站起来,只从铜镜里反射过来,他去堂屋坐着了。 侯爷这是……居然就这么纵容三奶奶的无理取闹了。夏义媳妇突然间觉得眼皮都不跳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能改善关系么? 【笔趣阁.】 等梳好了头发,丫鬟摆了早饭,沈暖玉走到堂屋叫高凛西吃饭,很有些找台阶下的意思。 见他还在捧着一本关于税赋的书在看,微蹙眉做思考状。 沈暖玉倒不好打扰他。 站了半天,倒是高凛西抬头时,见她过来了,微放下手里的书,问:“不生我气了?” “妾身什么时候生侯爷的气了,妾身就那么小气么。”沈暖玉笑着。 “你以为你多大量。”高凛西当真感慨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他要真和小女人计较,还算什么爷们。 沈暖玉低头暗翻了下眼皮,抬起头来,笑着说:“是呢,侯爷不及妾身宽宏大量。” “什么?”高凛西的眉头一皱,揽过她,轻捏她下巴迫问:“我还不及你宽宏大量了?” 沈暖玉始反应过来,一着急说反了,禁不住红了脸,自己也不知道将话说反了,有什么值得脸红的。 高凛西就笑了笑,想起来她的诗书才华,问她道:“你父亲所述的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关于十段锦法,你了解多少?” 沈暖玉心想,她并非原主的事情,就要露馅了不成。高寒冷要是得知了她现在连字都认不全,会怎么样?悲观的想法一起,就收不住了,今日去参加荷花宴,要有人当众向她求字,她又当怎么办? 看了看搁在他旁边的石英钟,转移话题说:“都快卯时了,再不吃饭上早朝就要来不及了。” “走,吃饭去。”话被打断了,高凛西也就没往下再问,一时起身,将她放在地上,想想有她同吃早饭挺好,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发现的,这小女人在吃上有一套,怪不得对食谱书感兴趣呢。 -------- 吃过早饭,沈暖玉过二太太那里请了安。 二太太瞧了瞧她,见打扮合宜,微点了点头,临走前,也要提点几句,即使是点到为止的话。 “到了大长公主府要举止适度,张弛有度,不可张扬,也别菲薄了。” 沈暖玉明白二太太话里的意思,作为续弦,去高寒冷先丈母娘家,她张扬得起来么,至于不菲薄,也就是不能失了平西侯府的尊严和面子吧。这中间的度如何把握? 给二太太行了礼,“母亲提点的话,儿媳记心里了。” 二太太摆摆手,“你去吧。” 车马早已是准备好了的。阵仗和那日去周韵锦家里下小茶礼大同小异,有在前开道的执事。所过之处,呼呼啦啦的,道路两旁行人都要避开让行。 沈暖玉坐在马车里面,戴上金髻,压得头疼。 外面就是自由的世界,和她仅有一帘之隔。 走了大致一个多小时。 落轿子,打矫帘,晔晔阳光下,映入眼前的是朱红色金黄铆钉的大门,两侧延展的墙面望不到头,想来这府邸从东到西,占了整整一条街也是有的吧。 有人搀扶着下了轿子,展眼所望,的确气势恢宏,是平西侯府所不能比的。 沈暖玉想,她今日就要当一回刘姥姥了。看着眼花缭乱的府邸,想在心里找了几个词形容,可搜索枯肠只想到个斗拱飞檐。又想了想,不是学过《滕王阁序》么,那里面骈文对仗的,这种溢美之词还真有几句,什么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披绣闼,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一类。 不用买门票就能进,还要被当成宾客礼遇,饭食全免,酒水无限,真人版昆曲艺术家现场演唱,或许还会有国家级歌舞团的人前来助兴,这样的鸿门宴,参加参加也不吃亏。 先后落轿的还有几位贵夫人,丝毫不用思索,对她来说,全是面生的人。看了看一旁的馨香,见她摇了摇头,沈暖玉就知道原主亦是不认识的,心里松了松。 公主府遣派到门口的听差一波一波的迎请众人入府。东拐西绕,来到府邸西路,走过一片大约有一个半八百米运动场那么大的广场,前面就是一座殿。 殿上挂匾,门口侯站了能有三四十人。 快进殿时,旁边引领的人高声唱喏:“平西候夫人到。” 一时上过三层有可能是汉白玉质的台阶,入得了大殿。 沈暖玉在心里,很有一种去寺庙拜佛的感觉。正中央宝座上做的自然就是最尊贵那一尊佛——齐国皇帝的姑姑,高宜娇的外婆。围在她旁边,或站或坐的那些次佛,或有身份高贵者,亲王、郡王妃,或是像她一样,是公侯家夫人。 这里的社交礼仪,她已经基本上可以熟练运用了。和众人见了礼,被安置在正中央宝座下首处第四个座位上。 沈暖玉坐定,余光看看前面三位华服贵夫人,明白身份是在她之上的,不是王妃,也要是国公夫人了吧。 大殿内一改刚才热闹喧嚣,这会因大长公主嘉敏没说话,众人也都适时噤声。 所有目光全汇集在一处。 沈暖玉微微屏息,保持合宜的笑着。人的目光当真是有压力的,她想起来,审判二战战犯时,有一项就是站在台上,被人默视三分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线。心脏不好的人,怕是不行。 沈暖玉就尽量转移注意力的在想,这么说来,她挺幸运的,最起码原主的心脏是好的,她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最起码身体上没感觉不适…… “怎么还不给平西侯夫人上茶呢。”大长公主嘉敏终于说话了。 她旁边站着的婆子连忙应了一声。 然后众人也就都跟着敢喘大气了,敢说话自由随意聊天了。做什么这么拘束紧张呢,下请帖的时候不是说了是赏荷宴会么,又不是国朝大节,大长公主和平西侯两家的恩恩怨怨,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沈暖玉客气的微微一笑,借过茶来。余光也打量见了大长公主的尊荣。 看上去自然是年轻的,红色纱质的大衫,显示身份的缀满珠翠的发冠。气质用雍容华贵形容不来,也非娴静温婉那一类。总之看起来挺舒服的。 如果人与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的话,沈暖玉想,大长公主长得应该是和她眼缘的那一种。五官眉眼,竟说不上来,是哪里和她母亲相像,以至于她心里微动了动,竟然有点分不清敌我形势了。 也许本身也不是敌我对立的那种关系呢,或许能不能改善改善关系,不求别的,最起码再见面别刻意为难她。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台戏 【笔趣阁.】 可能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大长公主身上了,等众人起身,预备去天歆湖赏荷时,沈暖玉甫一侧头,见坐在她左面的,第五个座位上的人竟然是那位吴大姑娘——高寒冷的白月光。 最尴尬的事情是,两人居然对视上了。 想起徐氏那日挑拨的话,说这位吴大姑娘曾经是位驰骋疆场的女将军。 沈暖玉心里很好奇,现如今看上去雪肤花貌的少妇,昔日穿战甲,佩长矛,和高寒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时是怎样一种情景,或者说是怎样一道风景? 虽说吴大姑娘现今已脱下铠甲回归家庭,可从自然英气却未刻意描画过的眉,炯炯明亮的眼睛,微方的脸型,也或多或少能找到些当年作为巾帼时的影子,沈暖玉看面相猜想,她应该是性格大气的人吧。 两人竟然谁都没有移开眼睛,或是皆因为好奇。 吴雯此时也在看沈暖玉。高涵的现任娘子,国士沈段泽的女儿,腹有诗书文章的才女,长相自然是美的,气质是柔和温婉的。 对视足足有几秒了,再不好继续,沈暖玉朝吴大姑娘善意的笑了笑,移开了眼。 吴雯也回了个笑,她想这沈氏还不知自己是谁呢吧。 两人的对视,不单是两人的事儿。从所排座位也可以预估一二。 “平西候夫人还不曾认得吴大姑娘吧,这位是平南侯府的吴大姑娘!” 也不知话是从哪个贵妇人口里内传出来的,沈暖玉心里不禁猜想,如果按徐氏的话来看的话,当年永福郡主仗着有皇帝舅舅的特权,强抢了吴大姑娘的男朋友,吴大姑娘就心胸宽广,不与大长公主府水火不容,也该心有芥蒂才是,不比她是身不由己,身为儿媳妇不得不听婆婆的安排,并带着接高宜娇回家的任务,来此宴,吴大姑娘敢不顾世俗眼光自由出入府宅的人,也来参宴? 又也许是大长公主府里的荷花开得格外好看,吴大姑娘从外地归家,想到昔人已故,物是人非,事事休,解了心结。 这么看来,原主还真是躺赢,没费一点力气,就成了巾帼女将军和永福郡主同时追求的男人的妻子。 恍然大悟,在这里,高寒冷也许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啊。 “来,引荐引荐。” 沈暖玉这回看清了是哪个贵妇人说的话,直视着她,朝她笑了笑。 定国公夫人刑氏被沈暖玉看的倒有些不自然,笑了笑,叫了声:“妹子,那位是吴大姑娘,才回京来的,想是你不识得。” 沈暖玉看了看面前这位,虽保养的很好,可估摸着也得有三十好几,尽四十岁了吧,叫她妹子?这怎么个论法,不明白了。 就顺着这管她叫“妹子”的贵夫人视线,正正式式和吴大姑娘见了礼。 “怎么会不认得,那日在城西,不是说正遇见了么?”另一位站在大长公主府旁边的贵夫人笑着开口,“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沈暖玉想,好戏这就开始了么,怎么连前奏都没有。 “那日身边侍卫不懂事,冒犯了夫人,本该当面像夫人赔罪的。”倒是吴大姑娘大方的接过了话,摆摆手让丫鬟拾过两茶,自己先接了一杯,笑着朝沈暖玉敬了敬。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呢,喝了这一杯茶,你二人算正式结了缘了。这事也就翻篇儿了,要谁还再提,我替两位妹妹扯了那人的嘴。” 沈暖玉接过丫鬟抵过来的茶时,就听先时坐在上首第二个座位上的,穿浅黄色对襟纱衫,头上亦是戴着珠冠,鹅蛋脸,看起来有二十五上下的女人笑着说。 先时说话的两位贵夫人都没敢应声。 是友军么?这人为何要帮她解围? 人前来不及深思,沈暖玉掩袖喝了杯中的茶,喝完将杯子稳稳的放在丫鬟所托着的红漆托盘中,微微屈膝,先后对替她解围了的穿淡黄色纱衫的女子和吴大姑娘行了礼。 两人也都回了礼。 “来参宴的都是我的上宾,我看看你要扯谁的嘴。”大长公主看了看庆王妃盛氏说。 先时挑起话头的两人就微微抬起了头,挺起了胸。 这是要撕起来的节奏了!听的沈暖玉心跟着一紧,余光打量,却见着大长公主是笑着说出此话的,并且看着那位穿淡黄色纱衫的女子,脸上现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亲宠纵容。稍稍松了口气。 庆王妃盛氏微低了低头,笑着唤了一声:“姑母。”带有两分撒娇的语气。 大长公主笑了笑,“走吧,赏荷花去,今儿天儿好。” 也许说这话时看了沈暖玉一眼,只是沈暖玉不好抬头回视。 自从在平西候府开过家里有湖的眼界之后,这次再游大长公主府邸里的天歆湖,沈暖玉想她该有些世面了吧。 结果等真见着天歆湖有多大时,又当了一回刘姥姥。 坐在兰州上,从东头慢慢的荡到西头,夏日尾声那独有的高旷蓝天,晔晔华光,一层一层宛若褶皱一般的涟漪,满眼是浮于碧波之上的荷花。花朵间或停有几只金黄色翅膀的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蜻蜓,随着红桨前后那么一荡,受了惊的都飞走了。 沈暖玉在心里有阴影,小的时候,每次游完这样的公园,都要被大人逼着写作文,像今天的题目,拟作:风景如画的天歆湖,就挺好。 大长公主为什么举办今日这荷花宴?要说是专门针对她一人的而举办的鸿门宴,可能是她太自作多情。 也许就只是贵夫人们之间找个由头聚在一起的消遣,给平西侯府下了请柬也只是出于昔日亲家的客套。毕竟有高宜娇在,两家断不了。永福郡主过世也已三四个年头了,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实在锥心,只大长公主也已经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吧。 这样分析着,沈暖玉提着的心就微微放了下。只是怎么自始至终不见高家小珍珠的面儿,是大长公主有意为之么,还想留小珍珠住几日,不预备让她领着小珍珠回平西侯府? 早上高寒冷说的倒是轻松,嘲笑她愁眉苦脸,说什么:接不回孩子还不敢回家了。 他以为呢,接不回高宜娇,是没有人会阻拦她回平西侯府,只是他母亲会给她好颜色看么。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击鼓传花支配的恐惧 【笔趣阁.】 宴会老三样,游园,听戏,用膳。和现在逛街,看电影,吃饭走的是一个模板。 膳食自然是好吃的,昆曲听的一知半解,至于饭后,有人提议凑凑乐子,借着戏班子的鼓,要玩击鼓传花。 沈暖玉直觉这不是个好苗头。游湖,听戏,宴饮这一整套程序下来,大长公主都没有刻意为难,原本以为躲过去了。 这会又有人起幺蛾子,大长公主一比她大出二十几岁的人,可能没狭隘到要刻意为难她,这既失了身份,又失了气度。 可是旁人就不一定了吧。总有自作聪明愿意揣摩领导心思的人。 “既是游戏,大家就都不要拘束了罢。”人群中也少不了爱张罗的人。 大致十五六个人,在避暑的亭子里,围着一张大圆桌坐。 亭子是依旁边两棵硕大的参天古树而建的。树冠为整个亭子遮挡住了阳光,长着茂盛叶子的树枝从檐角垂下来,风一吹,沙沙的响。 有人宣布开始,鼓就被背对着众人的击鼓手或急或慢的敲打起来,传的是先时在湖里剪的荷花。 沈暖玉躲过了第一轮。 眼看着一位说不会喝酒的贵夫人以愿赌服输的名头,被连灌了两杯酒,烈酒下肚,那女人白净的脸瞬间就红了。 有泼辣的人玩笑说“长宁伯夫人的脸红成了猴屁股一般!” 惹得在场一半众人掩面笑了起来,而那位长宁伯夫人本人羞得耳根都红了,想是有个地缝都恨不得钻进去了。 能坐在这桌上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想是受了此番羞辱,下次也没颜面再出来了吧。 这比的是什么,地位?要么自身出身高贵,要么所嫁的男人位高权重,若两样一样不占,在人群中垫底,就是这位长宁伯夫人此时的境遇吧。 又或许今天晚上长宁伯府里会上演一场夫妻大战,女方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里抱怨丈夫爵位不高,丈夫又是位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不安慰妻子不说,反而句句责备…… 沈暖玉摇了摇头,收回到处乱跑的思绪。也许马上她就会要步长宁伯夫人的后尘,用不着可怜别人。 鼓又或急或缓的被敲了起来。 又见荷花传到了先时在大殿上预备让她难看,叫她妹子的贵夫人手里。 从签筒里抽出的签上写为在场每一位斟一杯酒。 这位贵夫人倒是比长宁伯夫人大方,一点不见拘束的站了起来,笑着为每人斟了酒。 看来这位夫人年纪大,阅历丰富,懂得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道理。 众人象征性的都啜了一口酒。 鼓声又起。再一、再二、不再三,沈暖玉直觉得这此悬是自己。想想临走时二太太交待的话,叫她不可张扬,但也不能失了侯府的面子。 荷花从右手边传过来,沈暖玉接过这烫手的山芋,想要传给别人时,鼓停了。 “这回传到谁手里了,快让大伙瞧瞧!” 真成为了众矢之的。 丫鬟执签筒走了过来,笑着示意沈暖玉抽签。 沈暖玉看了看满签筒的签,感觉自己如同被逼上梁山的好汉,势必得抽一个。 一筒的签,沈暖玉就不信她那么点背,就会抽到一个让她下不来台的。除非这签事先被人动了手脚。 暗处里拿袖子拭了拭手心里的汗,脸上保持合宜的笑意,抬起手来,在签筒里拔起一根竹签。 竹签上的字被人念出来“弹奏个曲儿,以祝宴饮之兴。” 听的桌上就又有暗暗笑起来要预备看戏的人了。 在现代,当众弹奏一曲,对于会才艺的人来说,是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 只是在这里,吹拉弹唱之事,有专门的人在做。就比如现今坐在庭外一角,正抚古琴为众人助兴的乐者。 想是二太太要得知,她在大长公主府玩击鼓传花,当众吹拉弹唱,入乐伎之流了,得什么样? “不若请平西侯夫人写副帖儿吧。”庆王妃盛氏再次开口,笑着说。 虽知是善意解围之话,可听的沈暖玉心却揪了起来。 “写字什么趣儿,在场有多少不识字的,咱们女人家,不兴学男人学那些清客,做那些雅的。” 大长公主开口说话,这事就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定国公夫人刑氏紧接着就说“那就请平西侯夫人弹个曲儿,为大伙助助兴吧。” 马上又有人接“弹什么呢,时下坊间流行的《赛婵娟》,夫人可是会弹?” 看来众人在来之前也都是做过功课。知道原主是会抚琴的。 私下里自己弹自己欣赏,叫风雅意趣,自愿为熟识的人弹能增进情致,当众被赶鸭子上架为众人弹,叫做风雅扫地,贵夫人入伶乐之流。 席上吴雯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暖玉,她知道越是书香门第越在乎那些所谓的虚名气节。沈氏的父亲沈段泽情愿为气节而死也不折腰,沈段恺因清高不肯攀附权贵,现今在书画局任职。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若今日沈氏真当初为众人弹了曲儿,该是觉得受了多大的屈辱。 其实大长公主倒不是什么刁钻大恶之人,只是心里对接替永福照顾高家小大姐的续弦,多多少少顺不过气,今日设了这宴,也有成心敲打之意吧。 文官清贵家小姐怎样,琴棋书画的才女怎样,圣上赐婚又怎样,在嘉敏眼里,沈家女终不过是代替永福服侍高涵,照顾孩子的平民丫头。别说是当众弹个曲儿,就是开口让给众人斟茶,能拒绝么,敢拒绝么。吴雯想着,暗皱了皱眉。 “请把筝取来吧。”确实拒绝不了。沈暖玉笑着出席,想来还亏得是让她弹个曲儿,要现场写副字帖,吟诵篇文章,更是露怯下不来台了。 旁边设了木案,由丫鬟引请,沈暖玉坐在了木案前的椅子上,微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拨了拨弦,是事先调好了音的,弦音极准,比原主那把筝好太多了。 弹个什么好呢,《赛婵娟》不会弹,也不能弹,弹了就真成伶乐之流了吧。 她筝弹的勉强能算中上,这席上能人辈出,未免没有高手。 暗暗思索了十几秒,沈暖玉笑着微拂袖拨弦,抱着既然都上台了,就尽己所能把才艺表演好的心态吧,要不然自怨自艾也于事无补。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笔趣阁.】 亭子内安静了下来,筝声在一双涂了蔻丹的细白手指下,或急或缓的弹奏出来,哀婉的调子,绕梁的旋律。 静神细细的听,谁都没有听出来弹的是什么曲子。 渲染好缠绵柔婉的气氛,充分调动众人情绪之后,沈暖玉把歌词轻轻唱了出来。 她想算是扬长避短吧。弹现代的曲子,弥补她筝技的不足,唱出歌词,弥补在细微处记得不准的谱子。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在现代时,她歌唱的还不错,外加上原主有如翠鸟弹水,黄莺吟鸣的甜美圆润嗓音,唱李清照的词,弹苏越谱的曲子,几种优势合在一起,有了一定的感染力。 余光看见,席上居然有人落了泪,正拿帕子拭着泪珠。 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 沈暖玉就又声情动貌的弹唱了一遍。想起馨香昨天告诉她的话,大长公主二十几岁时丧夫,此后一直未曾改嫁,抚养一双儿女长大。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待曲终声散时,庆王妃盛氏点头评价道“此情无计可消除,这词填的真好,唱到人心坎里去了。” 众位贵夫人从恍惚中走出来,偶一抬头,却瞧见大长公主哭了! 怕是沈家女这一首曲子唱到了大长公主的心里,勾着长公主想起了伤心往事。知道昔日细底的人谁也不敢开口相劝,低头的低头,喝茶的喝茶,或是打听沈暖玉弹的曲子是哪里得来的,“填了这样的词出来,可见是个心思细密,有才思的,若还方便,把填词的人请来如何?” 听这样的曲子能听哭了,证明大长公主是个感性的人?见众人问填词的人是谁,沈暖玉突然想到个冒进的主意。 想是沈家、原主和大长公主本是无交集无恩怨的,今日大长公主让她弹琴,当众给她难看,无非是因为原主嫁给了高寒冷。唯一的女儿病故了,先女婿又另娶新人,并听说夫妻两人的关系还处的不错——高老太太生日宴那天,高寒冷把着她手写字的事没准传到了大长公主的耳朵里了。 大长公主对原主要能心平气和太难了,根源在于永福郡主的那个结,如果让大长公主觉得高寒冷对永福郡主念念不忘,娶原主也只不过是圣上赐婚,无奈将就之举,纯属是为了过日子,找一位细心的身边人照顾两人的孩子,大长公主的心能宽慰么,心结能解开么,能不再针对她么? 沈暖玉思忖,她说这词是当年高寒冷出差外地时,永福郡主思念高寒冷时所作,永福郡主病逝后,高寒冷思念亡妻,时常拿出永福郡主的旧物怀念,她听高寒冷经常吟诵此词,熟读能诵,又觉得这词写的极好,谱了曲子,这才有了今天弹的这曲《月满西楼》,可行么? “这词填的好,曲儿也谱的好。”大长公主整了整面容,看向沈暖玉问“是哪个填的?” 沈暖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朝大长公主行了个礼,然后说“词和曲都是出自家母之手。” “是柳二姑娘作的?”有和原主母亲柳二夫人同辈的人问。 “正是。”沈暖玉脸上露着半是客气半是哀伤的笑来,也许每个人都有当演员的潜质,就看被逼没逼到份上,“当年在常州生活,家母每每思念远在岭南的父亲,荷残香消的深秋,填了这词,并谱了曲子,取作《月满西楼》。” 站在一旁服侍的馨香,禁不住看了沈暖玉一眼。 庆王妃盛氏听此番解释,就不禁用余光看了看大长公主,果然就见其又拿帕子拭了拭眼睛。 之所以临时改了主意,原是不敢冒险,提起已故的永福郡主,不可控因素太多,怕有哪句话没说好,激怒了大长公主,得不偿失。 “云中谁寄锦书来……家母没想到,父亲和我们一别,就是十年遥期,生死相隔,云中的锦书,再也不会飞往常州的小巷了。”沈暖玉心里祈祷已逝的原主别怨怪她有刻意用沈段泽夫妇的感情博人同情之嫌,实为无奈,为了更好的在这里生活,承其身,受其任,等有能力,她会好好对原主的弟弟。 “你母亲也是个可怜的人。”大长公主微叹了一口气说。 在场众位贵夫人谁也不再提击鼓传花的话茬,看看沈暖玉,也都没再说什么。 沈暖玉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一时有大长公主府家养的戏班领班,上前跪地讨问可以收录《月满西楼》的词和曲子么。 词是李清照的,曲是苏越谱的,不是她原创,也不是她专有,谁弹谁唱不可以呢。 沈暖玉笑着点了点头。 那领班跪地相谢。 “你坐过来些。”大长公主朝沈暖玉招了招手。 沈暖玉实属受宠若惊,应了一声,走过来。 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定国公夫人邢氏,忙起身给沈暖玉让了座。 沈暖玉坐定后,大长公主问她“你母亲身子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还好?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有空请她过来坐坐。” “多谢大长公主相邀,家母还住在常州。” “怎么没随着进京呢?”大长公主有所耳闻当年名动京城,比她略小些岁数的柳氏。 沈暖玉略低了低头,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太过功利,杜撰道“当年父亲临去岭南之前,曾答应过母亲,总有一天会归常州老家的……母亲记着这话,盼父亲夜间入梦,回京城就梦不着了……” 大长公主听着,就禁不住又红了眼圈,侧过头去拿帕子拭了拭,失笑说道“可怜这世间的女人痴情,原是男人们可恶,许下了的誓言,转眼就忘到九霄云外了,找他们理论都理论不着,我们在地下苦熬的,他们在天上看着没准儿还笑呢,赶明儿烧了牌位,让他们在天上也别好了。” 大长公主真是个感性的人,看来还真是深爱着故去的丈夫。沈暖玉想这样的人也许会很好交,没城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在场众人一改此前对沈暖玉的态度,都转而客气起来,听大长公主和沈暖玉聊天。 “……日子过的真难,那时候你们是靠什么度日的?” “夏天的时候还好,就是冬天难挨些。”沈暖玉笑着,想是她把馨香曾告诉她的,关于原主早年在常州的经历,同这帮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夫人们学学,更能招致些路人缘吧,人或许天生对活得不如自己的人有一种宽容。 “常州近海,冬天的时候,大多时是把夏天晒的鱼干蒸着吃……米饭是很少能吃到的,年节时叔父会买一些回来。” 众人听了,发出一阵不敢置信的声音。 沈暖玉暗想,要不然怎么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 能风轻云淡的和众人学说处在最低处时的经历。听的吴雯不禁又细细的端详起沈暖玉。她想这沈氏,或许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婉,能化解尴尬境地于无形,不是那么简单的。 难怪高涵自来低调的人,会派荀穆包了梁饴坊所有的吃食,高调的专买给她一人。成熟内敛的军侯,遇上娇柔软媚,又有些才气的小女子,这样的搭配有些意思。 吴雯摇头笑想看来男人最懂男人,圣上懂高涵。人尽三十,闯也闯够了,玩也玩够了,给找个听话懂事没有权势的小女子稳定内宅,既能让高涵全心全意为朝廷效力,又防止高家与阁臣联姻,防患外戚专权于未然,不可谓不一举双得。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留人 【笔趣阁.】 和大长公主聊完原主在常州时的经历,大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果然改善了些。 此时已将近下午两点。 见众位贵夫人有散席要回家的意思了,沈暖玉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接高宜娇回侯府,是没可能了吧。 按身份,庆王妃盛氏是最先离开的,临走的时候,微朝沈暖玉笑了笑,相邀有空去府里坐坐。 沈暖玉含笑应着,她根本不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又不能问。 这世上没有单独成立的事,这位看起来通身贵气明显高人一等的女子先时为何肯替她解围,想是看在高寒冷的面子上吧。 沈暖玉猜想,也许这女子的丈夫和高寒冷是好朋友,替她解围是间接卖高寒冷的人情。 有些事不言而喻,如果所猜不错的话,等回平西侯府时,她得把这样的人情转达给高寒冷,才算是做事周到。然后高寒冷可能会用古代男人的交往之道和那女子的丈夫表达谢意,她丈夫再把反馈传回来,这样一来一往,两家的人情就更近了些。越处越近,全靠走动维系,就是这么个道理。 之后吴大姑娘,定国公夫人邢氏等人也先后去了。 见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暖玉也就站起了身,想是这鸿门宴终于熬过去了。 当贵夫人表面风光,累也是真累,虽不劳力,却劳心伤神,像她这种换了芯子的,更添了一分提心吊胆。 “你且等一等。”大长公主朝沈暖玉摆了摆手,明显还有话要说。 沈暖玉想,她要露出质疑的表情,会是什么后果? - 这府邸虽富丽堂皇,只除了宴会,平常却是不住人的。 坐在软轿上,由人抬着往大长公主日常宴席的地方走。 经过一条宽约三米半,刚好够轿子通过的小夹道,径直往北走。 走出去将近一千米的路程,沈暖玉远远瞧着前面是一睹墙,已经无路可走了,她在心里就暗暗的慌了起来,大长公主单独把她留下来是做什么? 在这深宅大院,密不通风的地方,了结了她,跟杀死一支鸡没什么两样,那她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要就这么死在了这里,等下了地狱,阎王爷都要啐她无能吧,早知道把这样重生的机会留给别人了,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占一个名额……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可原主再不济也是高寒冷的妻子,而且是齐国的皇帝亲自赐的婚,大长公主就这么猖狂,敢明目张胆要要了她的命? “高涵近来公务繁忙?” 前头软轿上大长公主不浓不淡的话,把沈暖玉纷飞慌乱的思绪拽了回来。 “侯爷最近很忙。”沈暖玉不敢耽搁的应声回说。 不知道大长公主为什么没头没脑问这么句话,回完话,微微屏息,等着听下话。 只是什么都没等来。大长公主再没吱声。 前头也不是条死胡同。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堵雕花砌纹的墙,专业一点的名叫做影壁,起隔断遮挡作用的。 绕过影壁,连接着的是另一庭院的后门。黑漆宅门上挂着灯笼,上面的字沈暖玉认识——是“贺”字。 当真感觉,粉墙在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家。 昨天听馨香和她说过,大长公主的丈夫姓贺。她询问贺国公爷是怎么英年早逝的,问题超纲,在馨香涉猎范围之外。 进了宅院,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有生活的气息,有人气,这也是大长公主选择在此宴息的缘由吧。宅院亦是不能算作小的,只是和公主府府邸相比,却是相形见绌。 轿子由人轻轻的,倾斜着放下,有丫鬟扶大长公主下了轿。 后头的馨香也扶沈暖玉下了轿。 跟在大长公主身后走着,所经过的地方,可见着爬满院墙的藤蔓,上面开着些稀碎的淡紫色的花,像是紫罗兰,细看又不是紫罗兰。 沈暖玉从前觉得自己方向感还挺好的,只是在这宅院里东绕一下,西拐一下,也早已经转向了。 来到个院,还没进去,就听见院里的欢声笑语,一下一下踢毽子,落在脚尖上的闷响声。 “舅舅,你会踢么?” 是高家小珍珠甜软的说话声。沈暖玉的精神就为之一振,她想大长公主该不会是预备让她把孩子带回侯府吧!这也太善解人意了。 “不会。”跟在大长公主身后,缓步往小院里走,沈暖玉听到个男子的说话声。那声音说不上好听,但也不难听,是那种王孙子弟惯有的散漫和不耐烦。 “不会就学呀!你看她们踢得多好。” “玩你的吧,哪来这么多话说。” “你、你说我,看一会不告诉外祖母的!” 沈暖玉单听声音就能想到高宜娇拿手指人,抬着下巴,撅着小嘴的模样。 “来不来你还吓唬上我了。”贺知章干咳了一声,就从椅子上坐起来,打横抱起高宜娇,吓唬着要把小姑娘大头朝下,“说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高宜娇最喜欢被人头朝下抱着转圈圈,才多大就会使激将法了,攥着贺知章的衣袖,紧紧的闭上眼睛,笑着说“你倒摇啊,我就要把你告诉外祖母,我就告状怎么了。” “这小妮子,真难缠!”贺知章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在高宜娇白乎乎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故意亲出个响儿。 高宜娇嫌弃的拿袖子蹭着脸,“你才难缠呢!” 进了院,大长公主笑眼看着一大一小在廊子前撕疯。 沈暖玉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舅舅宠外甥女的画面,她想她要是高宜娇该有多好。 “跟谁学的这么难缠,也就我不烦你吧。”贺知章把孩子抱在怀里左右悠着,“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谁愿意哄你,要不是你外祖母让我看你,我早走了。” “谁愿意和你玩啊!”高宜娇筋筋鼻子,一扭头,看见了大长公主和站在一旁的沈暖玉,“母亲,你怎么来了!”就不在贺知章怀里待了,蹬着小腿要下地。 沈暖玉心想,倒是先叫你外祖母,然后再叫我啊,要不然你外祖母吃醋了该怎么办。 “知章,还不把娇娇儿放下来,看勒着孩子肚子,。”大长公主紧张孩子,斥责儿子,“多大的人了,一点正形都没有!” 知章?叫贺知章么?这名字起的好啊,和写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诗人重名了。就是不知道,人如不如其名了。思来好奇,沈暖玉就抬眼预备细看看这个贺知章。    。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第130章 当了一回工具人 沈暖玉瞧着贺知章,实在是纨绔子弟的典型。要在现代,她会把他和穿豆豆鞋紧腿裤的社会青年划成等号的。 即使他长得还行,只是沈暖玉因听说他难为过原主的大哥哥,先入为主,自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贺知章将孩子放下来,抻平袍子上的褶皱,去年他第一次见沈氏就觉得平平无奇,除了身材勉强算是丰满以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寡淡。才女顶什么用,谁又不是和书本过日子,端着一副架子给谁看。甚至他都能想到同其上床是多么一件乏味的事。 这样说来,他姐夫高涵也挺值得人同情的。 这会见沈氏毫不避讳的看着自己,贺知章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自己的长相在这摆着呢,想不吸引女人目光倒没有法子。 自家奶奶怎么可以如此直视贺小公爷,一点也不知道回避,馨香站在后头,暗暗轻扯了下沈暖玉的衣襟提醒。 沈暖玉回过神来,想起来在这里有男女大防的规矩,女子不可以随随便便和男人对视,别说是外男,就是自己的丈夫,都不可以直视,对视时,女子要垂眼颔首,以示妻子对丈夫的尊重。 这都谁定的破规矩。沈暖玉暗处里咬咬牙,明面上却是合时宜、妥协的收回了眼。 但她还是做不来女子见到外男时应有的掩面低头含羞模样,因的她从这个穿带花纹样式袍子的男人眼里看到了自恋的表情,觉得自己长得很帅么,当真不可理喻。 “母亲,你怎么来我外祖母家了!”这时高宜娇小跑着过来。 沈暖玉笑着,微微俯下身来,轻抚抚高宜娇的小脑瓜,想:要是说,为了接小姑娘回侯府才来的,大长公主会不会直接跟她翻脸,撵她走,“母亲是来赏荷花的呀。” 高宜娇先还在环着沈暖玉的腿,不妨头翘起脚跟,忽然来环她的脖子,要往她怀里扑,小姑娘筋筋鼻子挑礼的说:“你倒是抱我呀!你是不是都不想我!” 沈暖玉直觉得脖子差点没被小姑娘不分深浅的折断了,卯足了一口劲,顺势将高宜娇抱了起来。 “知章,还不把娇娇儿抱走,没看平西侯夫人抱着吃力。”大长公主着实是有点吃醋,看来这孩子在沈氏身边待的久了,处出了感情,倒比跟她这个外祖母还要近一些。 沈暖玉先还在心里感激大长公主体谅她抱不动孩子,等往下听,“要真跌了跤怎么办,你也是,怎么带她来这玩!” 贺知章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抱孩子,臂膀一张,“听没听见你外祖母的话,到舅舅怀里来。” 高宜娇环着沈暖玉的脖子,蜷缩着,小脑袋紧紧贴在沈暖玉的胸前,一副谁也不能把两人拆散的模样,摇摇头说:“母亲能抱动我。” “不过来拉倒,谁愿意抱你。”贺知章正预备出府去呢,第一次和这个沈氏面对面站这么近,倒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市面上卖的脂粉样式虽多,但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味,闻得多了,都要能分出是谁家的了,可京里这帮女人,还都赶时兴的买,让人不理解。 这沈氏身上的香气,倒有点好闻啊,不像是统一定制的……贺知章吸了吸鼻子,就顺势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一段时间没见,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 “娇娇乖,让舅舅抱一会。”沈暖玉余光看见大长公主亲自朝两人这面走了过来,心突突跳了起来,赶忙温声哄高宜娇下来。 “我就让母亲抱我,不让舅舅抱。” “外祖母怀里也不来?”大长公主走过来,要亲自抱孩子。 沈暖玉是真怕高宜娇执着于在她怀里,感觉眉心都在跳了。 “娇娇让外祖母抱。”高宜娇向大长公主伸出了胳膊。 大长公主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些,脸色也和缓了,想着这孩子是姓高不假,只是要没有永福,他高家能养出这样的人精儿,这才在她身边待几日,杨采玲就三番四次的派人来接,她倒要看看,哪个有能耐,能把娇娇儿带走的,别逼急了她,逼急了到宫里找大娘娘论论,把孩子彻底接回来养怎的。 车奴,房奴,到这里时兴孩奴,沈暖玉暗叹一口气,由此可见,大长公主留她,并不是为了让她带高宜娇回去的,那是为了什么? “瞧瞧这眼睛都熬红了,是不是中午没睡觉,你舅舅一点正形不待有的!”大长公主看了看已经往外走了的贺知章,追问:“你干什么去?” “会朋友。” “尽是交那些狐朋狗友,一个正经的好人没有,你和他们混能混出好来。”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气道。 这母子二人的说话方式很现代化。沈暖玉站在旁边看戏。 “不和他们混我和谁混去。”贺知章一边往外走,一边顺嘴说:“我还上学去不成,学的好了,能像人家一样考状元么。”话没走心。 学的好,怎么就不能考状元了?沈暖玉暗自不解,难道齐国里有规定公主之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 听的大长公主险些没有站稳。身旁的婆子忙手急眼快的扶住了。 高宜娇看不出大人几多欢喜几多愁,环着大长公主的脖子,笑眯眯的说:“外祖母差点没把我抱摔了,我以后可不能让外祖母抱了。” 大长公主缓了缓脸色,轻抚高宜娇的后背,“是外祖母不好了。”轻微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放了下来,吩咐身旁的婆子道:“都困了,领回去哄她睡觉去。” 高宜娇听了,连声说不困,急得屁股和腰都扭了起来,“我不睡觉,外祖母,娇娇不睡觉。” 大长公主故意把脸一沉,“不睡觉不行。” 只是可能平日对高宜娇太是百依百顺了,根本吓唬不住。 “我就不睡觉。”高宜娇推开要来牵她手的婆子,剁起脚来,“我就不睡觉!”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倒是被孩子给辖制住了,目光看看一旁站着的沈暖玉,吩咐身旁的婆子说:“你领平西侯夫人过去,陪娇娇儿在房里玩一会。” 高宜娇听这话,就摇起了小脑袋,看向大长公主扬眉一笑,多多少少带有些挑衅模样,好像在说:看,还是得听我的。 什么意思,是预备让她把高宜娇哄睡着了,然后再打发她走么?真真工具人啊。 第131章 身家性命 来到高宜娇的闺阁。里面的陈设布置让人眼花缭乱。 沈暖玉坐在架子床边,哄高宜娇睡觉,这两日她总幻想自己怎么不是个江湖大盗。 她要是个江湖大盗,拿包袱裹上这一室的金银珠宝,古董文物就走,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天涯海角,开了小店铺,过自己的小日子。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牵绊着腿的人际关系。 “母亲,你怎么翻的呀?我怎么学不会。”高宜娇嘟囔着小嘴。 沈暖玉回过神来一看,还翻什么绳,这小姑娘都把线绳缠出死结了,又不信邪的使劲拽了拽,想解都解不开。 沈暖玉轻捏捏高宜娇的肉脸蛋,轻回头对站在一旁的夏嬷嬷说:“再取一条绳来。” 夏嬷嬷忙应了,走到暖阁临窗炕上,在线笸箩里缠了一股线,拿剪子剪了。往里屋走的时候,她还禁不住在想三奶奶哄娇姐儿的话: “母亲给你翻了飞鸡好不好?” “什么叫飞鸡呀?” “就是在天上飞的,你可以坐在上面,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是母亲翻的这个也不是鸡呀?” “你是不是傻呀,母亲说的这个飞鸡可不是在地上咕咕叫的鸡。” “那是什么鸡,我看母亲才傻呢……” 夏嬷嬷在心里想,三奶奶哄小孩可真有一套啊,倒是把人精儿的娇姐儿哄得一愣一愣的,连她这哄了半辈子孩子,专门以哄孩子为营生的人都自愧不如。真得把这样能唬住孩子的洋词儿往心里记记,倒真难为三奶奶是怎么想出来的。 沈暖玉从夏嬷嬷手里接过了线绳,一边翻着飞机,一边给高宜娇讲,“母亲带着娇娇坐在这上面,飞在天上,就和彭鸟一般,翱翔于九万里之上,让你爹爹,你外祖母,你舅舅都找不见咱们。” 高宜娇困得直打哈欠,翘着小腿躺在沈暖玉腿上,拿手揉揉眼睛,“咱们就让他们找不着……”说着,就困得闭上了眼睛。 沈暖玉放下手里的红绳,轻轻的拍着,一个月前,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个月之后,她都当起别人的母亲了。想是老天爷是诚心和人做对的,她以前最讨论“继母”这个词儿,现在她就做着这份职业,此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有这份耐心。 夏嬷嬷见高宜娇终于睡着了,就轻手轻脚走过来说:“范姑姑在屋外等着奶奶呢。” 沈暖玉知道范姑姑就是大长公主贴身服侍的那个,点点头,表示会意了。 夏嬷嬷就拿过来个软枕,换沈暖玉的腿,垫在高宜娇的脑袋下。 想起来那天因看见原主没缠足,从郝婆子,到巧慧,几人嚎哭起来的情景,沈暖玉就微皱了皱眉,刻意拿裙子挡了挡。还好夏嬷嬷全部心思都高宜娇身上。 放轻脚步出了屋,范姑姑一见到沈暖玉就站起身,给行了礼。 沈暖玉微微回了个礼,两人往出走。 走在通往大长公主日常住着的小院的路上,沈暖玉心想,大长公主是终于要点题了。邀请她参宴不是真正意图,在宴会上为难她也不是真正意图,叫她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敲打她,让她好好对高宜娇?还是说打听到高寒冷留宿在暖风院的口风,想着她早晚要给高寒冷生孩子,到时候有了自己孩子,不可冷落了高宜娇? 这也太未雨绸缪了些……沈暖玉心里有一种直觉,不是这两件。 那除了高宜娇,大长公主还会和她聊什么? 想不到。 打帘子,进了屋,大长公主正靠坐在炕桌旁边吃甜品。 见范姑姑把人领来了,摆摆手让沈暖玉在炕桌一旁坐。 沈暖玉不敢和其平起平坐,微行了个礼,在地下椅子上坐了。 丫鬟给端来了茶,沈暖玉道了谢才接,本以为是热得,轻掀杯盖,想吹一吹,却发现是冷热适度的。所有说,早些年古装电视剧里演的什么宫里的娘娘,拿起茶盖吹一吹,去掉茶叶扶渣都是扯的,在这里,但凡是讲究一点的人家,沏茶都是极仔细的,别说是皇宫。 低头轻啜了一口,她不会品茶,培育不出那样高雅的意趣,上大学那会,暑假寒假,她母亲还威逼利诱她去过茶艺班,茶艺老师穿着旗袍,上第一课时,就举红楼梦妙语讽刺贾宝玉时说的话: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什么? 可能不好听,优雅的就不往下说了。她好奇,回去特意翻了翻书,下话是:三杯是饮牛饮骡。总觉得有被内涵到。 茶艺班上了小一个月,功利的速成班,能有什么效果。讲怎么品茶,鉴茶,什么凤凰三点头式沏茶法,一点都没记住,不用几年,就几个月,该什么样,还什么样,饮牛饮骡就饮牛饮骡。连孔子不是都说,饮食男女,活得舒服就得了。 放下茶杯时,终于听大长公主开口说话了:“高涵整日里都忙什么呢?” 沈暖玉心说:谁知道高寒冷整日都忙什么。从椅子上,站起身,斟酌着回:“就知道侯爷最近忙,从衙里回来也常常是看公务到深夜,具体忙什么,内宅女子不敢过问爷们的事儿。” “忙也是瞎忙。”大长公主听着,就冷笑一声,“早晚把身家性命赔进去不可。” 听的沈暖玉心头一跳,这可不是一句好话,这话是对她说,起不了什么波澜,要是让高寒冷本人听着,得什么反应,让二太太听见,又是什么反应?不好轻易落座。 “倒不是我咒他。”大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倒也觉得说的过了些,摆摆手让沈暖玉坐下,“他自己不想好也就罢了,到时间抄家弄呛的,他下了天牢和我什么相干,要不怕连累着娇娇,我稀得管他的破事。” 听的沈暖玉心口扑通扑通的跳,高寒冷入天牢和大长公主没有关系,和她有关系!至少在没离开他之前有关系,高寒冷不会大难临头了。 屏息听大长公主往下说。 大长公主偏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时,见沈暖玉还站着,就摆摆手让她坐。 为了尽快听大长公主说下话,沈暖玉没再推托,就势坐在了椅子上。 “前儿进宫,我听大娘娘说,圣上委派他在搞什么十条锦法?” 第132章 心惊胆寒 沈暖玉点了点头。关于这十条锦法,今天早上高寒冷真和他讨论过,不过大长公主好像说错了,她记着高寒冷说的是十段锦法。 “大娘娘和娘娘都是不赞成的。”大长公主皱眉,提起高涵,就觉得顺不过气来,“只高涵不知天高地厚,随着圣上的路数,乱搞一气!谁不知他是行伍出身,肚子里有几点墨水!” 沈暖玉想起高涵的书法,倒是写得极好的,说他比不过连中四元的学霸级人物沈段泽,她是信的,只是比起一般的官员,也没那么差劲。 大长公主侧着头说:“不是我瞧不起他!” 沈暖玉回过神来,想到她怎么还有偏向着高寒冷的心思了呢,高寒冷平时怎么欺负人的,她惹不起他,这会有人不拐弯的骂他,她该鼓掌助兴才对的。 见屋里就两个人,传不到外人的耳朵里,沈暖玉稍微发表起意见:“妾身也见这两日侯爷在看关于十条锦法的公文,多有看不懂似的。” 这话入了大长公主的耳,朝沈暖玉撇撇嘴,一副连你都这么说,可见高寒冷已经次到极致了,连评价都不想评价了的表情。 沈暖玉见那表情,蹦不住想笑。穿来快一个月了,中年女人也见了不少,像是高家表面上和气的三太太,与之相反的二太太,会做人的四太太,没什么主见又不善言辞的五太太,心黑嘴损的李平泉媳妇,会办事的黄福隆家的,爱遍瞎话,自作聪明,其实眼界不算高的郝婆子,善于逢迎交际的韩老歪媳妇……等等,竟都没有大长公主性格鲜明有意思。 “还学沈段泽那一套呢,忘了他是……”这话顺嘴就说出来了,说了一半,大长公主才想起来,身边坐着的不就是沈段泽的闺女,对子骂父,没有这么办事的,清了清嗓子,着轻说:“当年,你父亲因写了那妖书,受了多大的牵连,你还不大呢,怕是都记不起来了。” 听提起沈段泽,沈暖玉微微颔首不语。 “只如你自己所说的,沈段泽被流放岭南,你母亲柳氏领着你与幼弟,是如果过活的,一点一点的熬到今天,可是容易的?你作为他的身边人,不和他学学这些么?” 大长公主就又想起来定国公夫人邢氏同她学的那些话,当初,高涵要拿出现今对沈家女一半的好,她的永福又怎会因常年郁郁寡欢,落下疾病,年纪轻轻就去了! 所以高寒冷这几天看的书,是原主的父亲沈段泽写的有关于改革的书。齐国皇帝要改革,以沈段泽生前的著述为主要依托,所以才会帮他平反,遵封太子少师,并将原主赐婚给高寒冷。 那么说来,高寒冷就是齐国皇帝委以信重的人,在改革初始之际,以高寒冷为政策重点带头人,自上而下推行国策? 沈暖玉心里猜想着。 “前人的教训后人学,沈段泽的教训还不够学么,他还不知天高地厚趟这趟浑水!” 沈暖玉就眼见着大长公主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起来了,连带着看她,都多了一些愠怒。再不好干坐着,为安抚其情绪,只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听训。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让他走去,到时候高家真被抄了,我把娇娇儿往回一接,谁愿意怎样怎样。”大长公主摆了摆手。 沈暖玉想起来在课本上曾学的一句话,自古以来,变法哪有不留血的,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人!谭嗣同云云。 政治上的事,她不太懂的,高寒冷的事,也轮不到她掺合。凭上学那会浅薄的课本知识,她知道,当旧的国家机器不适应社会发展了,改革是适应时代发展大潮的事,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如果施行成功了,于国于百姓,都是大有裨益的事。 但改革势必会触动一些人的奶酪,新旧势力的碰撞有多严重,国家一把手有多大的决心,主要带头人要有多强大的抗压能力……这里面的水太深。 以史为鉴,历史上一代名臣张居正,因图志改革,到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高寒冷再是位高权重,位极人臣,他也是给齐国皇帝打工的。事办得好了,领导者心胸宽广的,可能把功劳分他一半;一旦办砸了,皇帝是天选之子,是不可能有错的,这锅只能由下面的人来背。这是会被载入史册,糟后世骂名,遗臭万年的事,亦或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的事。 而一旦改革失败,古代惩治罪臣,看古装电视剧都知道,抄家,流放,充军,充妓…… 思来,沈暖玉觉得心惊。 “你回去好好劝劝他,他是你的天。”大长公主说。 该说的话,她说完了,也算是对高家仁至义尽了。 沈暖玉想她自己几斤几两啊,她劝得动高寒冷这样的古代士大夫么。 往下压了压心跳,让自己保持理智,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一项政策的制定,施行,试点,总需要几年的。看来势必得在那之前离开京都这是非之地才行! 荀穆追随在高凛西身后,牵着马。 禁中之内不能说话,亦不能骑马,等出了宫门,他才敢询问:“爷要去哪?” 高凛西抬眼看了看天色,才发觉已是下午了。 先时在福庆宫,娘娘的那些微言大义还历历在耳,高凛西思来,微微皱了皱眉。 荀穆看在眼里,只并不敢多言,近来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仅这三五日的光景,圣上单独召见了自家爷两次,娘娘亦是召见了两次。 自家爷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又和启元年间那些旧臣过从甚密。凭他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爷的事,他敢多插嘴么。 “去贺国公爷府上。” 高凛西想到家姊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原来一年前,圣上将沈氏赐婚于你打的就是现今的主意,当日本宫和大娘娘怎么就没加阻止…… “啊?”荀穆以为是他听差了,自家爷怎么可能会去贺国公府,一定是他一时溜号,听差个字,也许说是去何国公府。 “去年贺太夫人七十高寿,因公务繁忙,只预备了寿礼,未曾亲自到访拜见,想是年少时候,多承蒙太夫人教诲,现下空闲,自应补上。” 这倒是实话,自家爷的剑法就是太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当年自家爷要不是常去贺国公府,也就不会和永福郡主有过多交集,那样没准现今的三奶奶就是吴大姑娘了。 第133章 沈暖玉得知,高寒冷另一个称呼叫高三儿 哄完孩子,挨完训斥,就要被遣送回平西侯府了。 沈暖玉起身给大长公主行礼时,心想,她真是彻头彻尾当了一回工具人。 孩子也没接回来,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二太太。 大长公主朝沈暖玉点点头,“你去。”此一番接触,她心里才放心些,这沈氏实乃温婉良善的姑娘,自小长在贫苦的环境,吃了许多苦,受过许多心酸,十六七岁的年纪,心地单纯,能瞧得出来,是真心对孩子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外头范姑姑疾走了进来,禀告说:“姑爷来咱们府上了。”范姑姑一时着急,还按着从前的称呼叫,倒是忘了改口了。 “他来了?”听靠坐在引枕旁的大长公主一下子立直了身子,以为听差了。 范姑姑也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改过口说:“平西侯确实来了。” “他倒有脸来!”大长公主回过神来,一声冷哼。 沈暖玉看这情景想起来,在现代时护着女儿的丈母娘,夫妻两人吵架了,女孩回家哭诉,丈母娘听了,卯足一口气,要教训姑爷,替女儿出气。一般是会拿个扫帚,在家门口等着。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有意思。沈暖玉抱着看戏的心态,当真想看大长公主教训高寒冷的盛大场面。 “他人呢?” 范姑姑回:“这会正在老太太屋里,和老太太闲谈呢。” 大长公主又哼了一声,侧过头去说:“你去告诉他,不必来我这了,我不想见他。”见着心烦。 范姑姑应了一声,看看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沈暖玉,给解围道:“老太太吩咐,也让夫人过她那坐坐。” 沈暖玉感激的应了一声,她这会确实有点进退维谷。 两人往出走时,听屋里大长公主补充说: “你告诉他,要是预备来接娇娇的,趁早打消了念头,今儿我就发下话了,老太太发话也不顶用,我要不依,看他怎么把娇娇儿接走!” 过贺老太夫人院。 院内也是十分简朴的,别的没看见,里面置着两个大黑陶缸,十分的显眼。 走到门口时,听里面人说话,是贺老太夫人洪亮豁达的笑声,听声音就知道人很有精气神的那种。 行了礼,贺老太夫人摆手让起来,一边让上茶,一边笑着看她。 沈暖玉微笑着迎接着头上已添银发的老太太的端量。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打量你,是善意的,是探究的,还是心存算计的,多多少少能感觉出来。面前贺老太太给人的感觉就很好。 贺老太太笑点了点头,一时才想起来:“快,坐下说话,别拘着。”拍拍身旁的炕席,“坐这来。” 沈暖玉听了,就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高寒冷。 “坐。”高凛西看着征求他意见的小女人,像是许久没见了似的,只是想想,才半日而已,他最近是怎么了。 “不用瞅他,在我这不用怕他,来,做身边来。”贺老太太明显瞧着这姑娘怕高三儿。 “不是怕侯爷。”沈暖玉欲盖弥彰的笑着温声解释,得到了应允,乖巧的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听高寒冷和老太太聊天。 “平日还练两把么?” 贺老太太摆摆手,笑得豁达:“老喽,老胳膊老腿的,今年尤其比不得前几年。” “您身子骨已经很硬朗了。” 贺老太太笑着,想起来问:“你家老太太近来也好?” 沈暖玉在旁听着,觉得两人聊天倒很接地气,像祖孙聊天似的。因今日没有大朝会,高寒冷穿着的是件幽幽南山色的袍子,还是她给选的,说来他这个人单调的很,所有衣裳,除了朝服以外,竟然全是同一个颜色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穿的是同一件衣服。 “丫头今年多大了?”溜号间,听贺老太太和她说话。 叫她丫头,称呼上显得亲切,沈暖玉笑着温声回:“今年十六了。”她在想,贺老太太是永福郡主的奶奶,对待高寒冷和其续弦,竟也能做到如此。其人可敬。 “凛西也都三十了。”贺老太太笑着,拍拍沈暖玉的手,又把旁边高凛西的手按在上面,“好好对人家姑娘,这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你可不许欺负了人家。” 沈暖玉依着贺老太太的话,微微颔首,更是做出副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媳妇模样。 他何时欺负过她,高凛西应了一声,也就顺势握住了沈暖玉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微微带着些润凉,他潜意识里想这小女人确实乖巧,她依偎在他身边时,温柔的像绵羊,禁不住想要疼她。 高凛西的手,带着些温度,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别人家,沈暖玉不想有接触,抬眼朝他一笑,然后试着抽回手来。却感觉到他加了些手劲,平日正经内敛如他,现今做的是哪般,沈暖玉心里道了一句莫名其妙。 “去看看你妈,她在西院呢。”贺老太太心里明白高三儿为什么这会到家里来。 一句“去看看你妈……”把沈暖玉听睁大了眼睛,在这齐国,女婿也兴叫丈母娘妈么,这么现代的叫法,是她太孤陋寡闻? 贺老太太便招呼门口的丫鬟:“引平西侯过西院。”回过头来,看高凛西,“多年不登我们家门,怕是都找不着哪是哪了,不是老太太挑你,要不是为的接娇姐儿,我能见你高三儿一面不能?” 老太太这话说的有劲。沈暖玉在旁边听着,就不禁用余光打量了下高寒冷,人如其名在侯府说一不二的平西侯,这会倒也有点受不住贺老太太的此番敲打了。 就见他什么都没说,从炕上起身,恭恭敬敬的给贺老太太做了个揖。 贺老太太摆摆手,笑了,“我要挑这些个,今儿都不让你高三儿进门了。” 高三儿,听的沈暖玉觉得这个称呼甚好。 “永福是她心尖上的肉,心头上的肉没了,想想得是个什么滋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厚道,当日就打你妈动手打了你,在宫里闹得没有面子,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人活在世,活得是什么,活得就是盼头,当年你年轻,成天家不着家,永福那孩子一颗心,牵着、惦着、盼着的,都是你高三儿,你要再分对她好些,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随了她爹去了……”说着,一口气掖在心口窝,老太太的脸瞬间有些白了。 “贺伯母。”高凛西忙唤了一声。 一旁的丫鬟匆忙间给拿救心丸。 老太太含了两粒,脸色恢复了些,缓了缓,声音不似先时洪亮,“你也别嫌我说这些,去西院看看你妈,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深仇大怨呢,至于几年不见面。”老太太笑了。 高凛西又行了礼,应了声。 沈暖玉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她想是要跟随高寒冷离开的,没想到贺老太太开口说:“丫头留下,陪老婆子我聊聊常州的事儿,年轻的时候,我也是那在家里闲不住的,也随知章他爷爷跑过几次常州呢。” 听的沈暖玉禁不住屏息。 第134章 高寒冷的黑粉 范姑姑在屋外得了信儿,先行跑回西院汇报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了,扭过了头,“不见。” 范姑姑见状,温声劝说:“平西侯马上就要到了,老太太也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公主不看别的,还看在娇姐儿的份上呢。” “不见。”大长公主依旧侧着身子说。 范姑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打大长公主出嫁那年,就跟在身边服侍了,一晃二十几年,主仆二人早已经处出了感情,她是最了解大长公主的脾气秉性,刀子嘴,豆腐心,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倒还散不尽小孩子的心性。 做女孩儿时,有武宗宠着,武宗驾崩后,孝宗当哥哥的又百般庇护,嫁给国公爷后,也是被当做孩子一样的捧着,她们在旁边服侍的人,看着都眼热呢。以为能一直这样,只哪承想,成也武宗,败也武宗,指了驸马的是他,杀了驸马的也是他……那年大长公主才二十三岁,身上正带着章哥儿呢。 “奴婢才瞧着平西侯,左侧脸上,还浅浅的留着条痕子呢。”范姑姑知道说什么话,能劝动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侧着头,当没听见。 范姑姑就继续说:“这话不该奴婢说的,只姑爷也算是好的了,别说是高家二夫人,就是高家老太太,也不好动手打姑爷的。当日公主当着武宗的面儿,一屋子人,照着脸,上去就给了姑爷那么一下子,姑爷在外面统领千军万马的,不也什么都没说。” “我就打他了,他倒敢怎么着。”大长公主终于说话了,“别一口一个姑爷,他是谁姑爷。” 范姑姑见终于是搭茬了,就又说:“现如今平西候在京里,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了,圣上尤其宠信重用,只这次来咱们府上,听外头看门的传,说是距离半条街远的时候,就下了马了,一径步行走到宅子门口,很是重礼节了。” 话音才落,听外面人唤:“母亲在家?” 范姑姑听了,就笑看大长公主试问:“来了,那奴婢给姑爷沏茶去了,老君眉不知道姑爷爱不爱喝呢。”说着,要往屋外走。 “他配喝老君眉?把年前盛下的陈茶冲两碗,到我这可没有好茶!”大长公主叫住范姑姑,“要喝好茶他是来错地方了。” 范姑姑忙应了一声,含笑退了出去。 等高凛西进屋,行了礼,大长公主依旧侧着身子不说话。 高凛西问了一句:“母亲近来身体还好?” “托你的福。” 一旁范姑姑给高凛西递茶,就见大长公主抬眼禁不住往姑爷脸上瞧。 细细看去,左侧脸颊上可不真还有一道浅浅的指甲印。就是她挠的怎么着,永福过世那天,在宫里,她当着哥哥的面挠的,高三儿脾气再驴再倔,不也是敢怒不敢言。思来,大长公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沈暖玉这面,贺老太太让人端来茶果。 没有刻意难为,只是和她聊起了常州。 “倒是还同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具体常州是哪,沈暖玉心说她也不知。 说说话不免又绕回到高凛西身上,老太太笑学他小时候的趣事,“当年在我身旁练剑的,有几家小子,就数他高三儿最笨。” 原来贺老太太还是位侠女,沈暖玉笑着往下听,“架不住笨鸟先飞,一帮小子里数他能坚持住,严寒酷暑,一天不落,倒最后,把那些百尖百灵的落得远了。” 沈暖玉听了,就接上老人的话,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又杜撰说:“妾身刚嫁进府里时,妯娌们怕我想家,相约着打牌,只在闺阁时,一家子,算上母亲,婶母,也凑不上一桌儿,哪里会打牌呢。” “妯娌几个教了几遍,竟不知那娘娘牌怎么那样难学,连输了几场,面子上过不去,晚上回到自己屋里,就想细琢磨琢磨。恰逢那日是十六日,侯爷到屋里来,见妾身在摆娘娘牌,问明了原委,倒起了教学的心思,给妾身讲了一遍规则。妾身脑子慢,一时反应不过来,侯爷便失了耐性,忽然将妾身手里攥着的牌一抢,就往篓子里扬,妾身吓得还不知怎么了,就听侯爷说:没人能教会脑袋不开窍的,以后别在我跟前玩牌,瞧着来气!” 贺老太太身旁服侍的几个丫鬟,听这么学完,都禁不住暗暗屏了息。这平西侯的脾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想是行伍里待的久了,那些兵卒不训不成样子,养成了这样的急性子。”沈暖玉想,她是高寒冷最大的黑子,只是在高寒冷的先妻家里,高寒冷对她越是不好,别人心里越是能平衡些。倒不是说贺老太太不好,这反倒是人之常情,先时贺老太太为何敲打高寒冷一顿,孙女过世,孙女婿另娶他人,就再是自我调节,心里也难免会有怨气。 “对旁人倒是好的,只是在房里严厉些,吃食穿着上,也是向来不苛责的。”沈暖玉温声笑说:“习惯了侯爷的脾气秉性,倒也就适应了,要哪天他突然有耐心了,倒不习惯。被侯爷训的时候,总觉得是自己太笨,今儿听老伯母这样学,侯爷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妾身心里就宽慰了。” 贺老太太看了眼沈暖玉,不知这沈家女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一点毋庸置疑,对永福,高三儿如何也是不敢的,想想她的永福,老太太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沈暖玉见贺老太太握住了她的手,说:“等他再训你的时候,你就问问他,不是从前练剑的时候了?问的他哑口无言,要问谁告诉你的,你就说贺家婆子,看他能怎么着。” 沈暖玉听了莞尔,这话她可不敢说。 一时贺老太太招呼旁边的丫鬟,“去娇姐儿屋里把孩子的衣物吃食拾掇出来。” 这是打算让高宜娇跟高寒冷回侯府了?沈暖玉听了心里一动。 等到高凛西从大长公主屋里出来时,高宜娇也已经睡醒了。 小姑娘见到她爹爹,扑到怀里不出来,就嚷着要回家。 大长公主站在旁边,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下次别来了!” 第135章 道貌岸然之人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 高凛西抱着高宜娇先上了马车,紧随其后,馨香也扶沈暖玉上了马车。 大长公主站在二门门口,等见不着马车影儿了,才叹了一口气说:“这大人倒被个孩子辖制住了,娇娇儿一走,我这心里空了一块般的。” 范姑姑在旁劝说:“同在京里,公主若想娇姐儿,等过几日再接过来也就是了。” - 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高宜娇手里还捧着块芝麻糖在啃,吃的小脸蛋上都是。 高凛西事先喝止:“不许往衣裳上蹭啊。” 高宜娇听了,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子,扭过头去不理,被提醒了般的,专门往衣襟上蹭。 高凛西瞧着,微皱了皱眉,说:“惯的!” 沈暖玉受连累的低呻了声,衣袖里,高凛西的手正揉捏着她的手,他的手好像是铁做的,捎一用劲,捏的就不是一般的疼,他自己倒没意识。 沈暖玉都怀疑他私下里练过空手捏核桃,有孩子在身边,不好说什么,抬眼望了望他,笑着说:“侯爷怎么也来公主府了?” 高凛西说:“我去的是贺国公府,为的是看望贺老伯母。” 沈暖玉点了点头,做出个哀眉失望的表情,“那倒是妾身想多了?” “不然你怎么想?”在衣袖里,高凛西顺着她纤细的手腕,转动上面的玉镯子。 “妾身还以为侯爷怕我接不回来娇娇,回家不好和母亲交待,特意过来帮妾身解围的。” 这小女人倒是会想!高凛西有如被说中了心事似的,微清了下嗓子。 听叫到了自己的名儿,高宜娇下意识回过头来,看了看同坐在一侧的两人,口无遮拦的问:“爹爹为什么把手伸到母亲袖子里?”说着,吃醋一般的,扑到两人中间来。 沈暖玉最讨厌在孩子面前和他亲近,红了脸,轻轻往出推他的手。 见他脸不红也不白,气定神闲的将他闺女抱在怀里,就在心里又暗暗讨厌了他一分。怎么会有这样道貌岸然的人。 沈暖玉想,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仇人眼里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娘子。”高凛西轻捏了捏高宜娇的肉脸蛋说。 “是娘子就可以摸手了么?”高宜娇想到了什么似的,吞咽了下,眨着大眼睛看着高凛西,“还是说摸手就变成娘子啦?” 高凛西又清了清嗓子,思来孩子越来越大了,以后在孩子面前是得注意些分寸了。 “爹爹,你说话呀。”小姑娘摇着高凛西的胳膊追问。 “问你母亲去。”教育孩子的事,果然还得交给女人,高凛西看了看坐在他旁边不发一言的小女人,想看看她会不会教育孩子,当不当得好母亲。 甩锅达人么。沈暖玉暗暗翻了个眼皮抗议。见小姑娘顺着墨绿色的锦垫爬了过来,顺势将孩子揽在怀里。 “娇娇怎么这样问?”和小孩子相处,得用小孩子的思维。虽然谁都是从孩子长成大人的,只是角色一旦转变过来了,经年已久,倒还真是琢磨不透孩子是怎么想问题的。 高宜娇白里透着粉的小手拢在沈暖玉的耳朵旁,“那天在外婆家,小白胖儿摸娇娇手了,娇娇是不是成他娘子了?” 眼见着小姑娘说完,认真又天真无邪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沈暖玉真忍不住笑了。 沈暖玉朝高宜娇摆摆手,示意她凑过耳朵来,然后笑看着高寒冷,挑衅的说:“母亲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让你爹爹听着。” 高凛西在对头坐着,正预备侧耳倾听,听见了这话,微立了立眉毛,吓唬的看向沈暖玉做口型:等晚上回家的。 沈暖玉回避着低下了头,她才不看高寒冷做什么口型,给自己心里找堵。 这小女人越来越不像话。昨晚他看完公文回里屋睡觉时,见她睡着了,一时心疼她,没叫醒她,让她长了脾气,等今晚回来的,高凛西心里打定了主意。 到了中城,高凛西吩咐停车。 沈暖玉见他是不准备回府了,就象征性的问一句:“侯爷今晚过暖风院来么?” 高凛西看了看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侯爷的事儿,妾身哪里说得准呢。”沈暖玉微微的笑着。 在大长公主府这小半日,神经一直在紧绷着,各色人等,纷乱的殿宇庭院,就跟在脑袋里放了一场电影般的,让人觉得很疲惫,想想晚上高寒冷要过来,她真有点疲于应对了。 “早些吃饭,不用等我了。” 沈暖玉听到他这么说时,心里就松了松,许是面上表现出来了?在听到他后半句话时,欢腾的心就重重的从高处摔了下来。 “衙里的事一忙完我就回去。” “侯爷的事儿多了。”虽说知道抗议也于事无补,但最起码别让自己那么憋屈,沈暖玉轻轻抚着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高宜娇,压低声音,努嘴说:“侯爷要子时回来,妾身就得等侯爷到子时了么。” “最迟戌时。”看着她那副样子,嘟起来的唇尤其像一颗樱桃了,高凛西就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沈暖玉会意过来他什么意思,压低声音,看着怀里的孩子,拒绝说:“看妾身一动,把孩子吵醒了。” 高凛西觉得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放下架子,主动过了来,亲在她脸颊上不算,又尝了尝樱桃。 沈暖玉被含吮的又羞又急,真想把怀里的高宜娇摇醒。 “这回真像颗樱桃了。”高凛西放开她时说。 沈暖玉连吸了两口气,想起贺老太太说高寒冷小时候练剑笨拙的话茬,做这种事情他倒是有天赋的很。从两人第一次kiss的情形猜测,这里好像真不时兴接吻,这才实验几次,他反倒是轻车熟路,信马由缰了。 高凛西把她的衣襟系好,又拿帕子帮她擦干唇角,才下车。想想这种亲密的事情只能夫妻间做,做完后怡情减压。 直到确认高寒冷下了车走了,沈暖玉才敢有脾气,照着他刚才坐过的地方狠啐了两下。 又想,这一天胡编乱造,撒谎骗人,扮弱小装可怜,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真怕再这么下去,她泯然李平泉家的和郝婆子之流了,可怎么办? 第136章 立功 从正门进府,马车停在二门口。因高宜娇睡着了,怕惊动了孩子,众人的动作都放的十分缓。 轻轻掀起车帘,夏嬷嬷在车下将孩子接抱在了怀里。 往府里走时,眼见着丫鬟们看到夏嬷嬷怀里抱着的高宜娇,再看她时那种惊讶钦佩的表情,像是她真做了一件什么惊天动地了不起的的大事一般。 私下里窃窃私语声不断:“……真把娇姐儿接回来了,三奶奶也太厉害了!” 要不是高凛西去大长公主府的事儿瞒不住,沈暖玉倒真想把接回高宜娇的功领了。 安置好高宜娇,才去舒云院给二太太请安。 想是阖府都传遍了她把高宜娇接回来了的消息。 一进舒云院院门,谭婆子就像对待功臣一般的给她行礼,赔笑着,脸上的笑容大大的,比以往都要刻意,“三奶奶您回来了,太太在屋里等着您呢。” 沈暖玉点头回了个笑。 往屋里走时,谭婆子又亲自过来帮打帘子,沈暖玉微微低头,进了屋。 “回来了,过来坐。”二太太笑着说。 沈暖玉行了礼,见二太太的脸色果然很好看,就依言,坐了下。 大体把去公主府前前后后的经过学了一遍。刻意略过大长公主当众让她弹曲子的事,又着重提了高寒冷去看贺家老太太的事。 这侯府里有把她当成眼中钉的人,与其让别人拆穿是高寒冷把高宜娇接回来的,不如她自己先说明白了。 二太太听学完,倒是抬眼看了看沈暖玉。半天,才问:“你和涵哥儿说了,要去公主府接娇姐儿回来?” 问这话的意思是?沈暖玉就想到陆游的母亲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好的事,也许二太太不是那样的人,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说谎。 便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今早上侯爷见儿媳打扮起来了,问是要出门么,妾身说是去公主府参家荷花宴,侯爷听了只点了点头,别的倒不曾多问了。” 二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参宴不是个轻便的活儿,在外头小半日了,回去歇着。” 沈暖玉巴不得听二太太这话,行了礼,退了出来。 等一回到暖风院,直瘫在了暖阁炕上。 馨香走上前来笑说:“府里的人都说奶奶这次立了大功,怕是都要对奶奶另眼相看了。” 沈暖玉拿手指摸着锦褥上的团花纹,看着炕桌上摞着的食谱书,就想到食谱书在这里没销路的事情,微蹙眉说:“是侯爷接回来的,又不是我接回来的。” 提到这话茬,馨香更是忍不住笑了,“那定是侯爷怕奶奶接不回娇姐儿,回来不好交代,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去贺家的。” “不是。”沈暖玉翻了个身躺着,不去看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书,“贺家老太太是侯爷的恩师,侯爷是抽空过来看望老人家的,这是侯爷亲口说的。” “奶奶怎么就不开窍呢,爷是男人,好面子,有些事情自然不愿意承认。无论是不是巧合,奶奶认下这个情儿,侯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高兴的。”馨香笑着说。 “你倒是有天赋。”沈暖玉又想到他今晚上要过来的事情,更添了一分心烦,“看以后你嫁了人,怎么和丈夫相处。” “奴婢就事论事。”馨香禁不住红了脸,“奶奶又拐带到人家身上了。” 话音刚落,馨香就见着自家奶奶一下子坐了起来,说:“我想到主意了!” “奶奶想到什么主意了?”馨香禁不住摇了摇头,奶奶身上大家闺秀的架子,全没了。 “赚钱的主意!”沈暖玉忽然灵机一动,是真想到了赚钱的主意,这还得感谢大长公主给她的灵感,站起身来,就预备往高寒冷的书房走。 “奶奶这是要去哪?”馨香跟在后面,帮自家奶奶把衣角抚平,摇摇头,多是无奈。 “去侯爷书房。”高寒冷是允许她去书房选书的,沈暖玉在心里想。 进到了书房里面,让馨香在外面守着门,她则径直来到东屋,往他平日办公的桌案旁走。 犹如女特工来获取情报般的,坐在他平时坐的太师椅上,一本一本翻看他平时都看什么书。 粗略的囫囵吞枣的看过,果然以税赋改革的居多。看来大长公主说的没错,高寒冷真是国家税赋改革的重点带头人了…… 正翻看的认真,突听门外馨香的提醒声:“黄嫂子,您怎么过来了,奶奶在里面呢。” 听的沈暖玉心底一颤,真有点做贼心虚,忙将桌案上的书恢复原样,往西墙书架旁走,“黄姐姐怎么过来了,我在屋呢,你进来。” 外头黄福隆家的正和馨香说话,一时听见里头的声音,忙住了话头,应声进了屋。 “听人说奶奶回来了,奴婢就过暖风院去了,只不曾想走两岔了,奶奶又来书房了。”黄福隆家的笑着说明原委:“前几日爷吩咐在桂香院旁边的小院西院墙处建几个池子,说奶奶预备种玫瑰花,当日就请了匠人绘草图了,因绘的细致,今儿才绘完,拿给奶奶过目,看可有中意的,若挑不出中意的,驳回去让他们重新画去。”说着,将拿着的草图抵送到沈暖玉手边来。 黄福隆家的不说,沈暖玉都忘了有一天她没话找话,和高寒冷提过要在新修缮的小院里种玫瑰花的事…… 眼看着十几张各有特色,作为现代人,她都觉得修出来应是十分奢侈的花池子图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奶奶可有中意的?” 黄福隆家的在旁边问,余光看看现今可不容人小觑的三奶奶,想来花池子是一样,床又是一样,昨儿个晚间,他和当家的行事,就提到了侯爷吩咐让给修缮的新屋另外置办床的话茬。当时她听了还有疑惑:何故重新置办,暖风院原不是有床,到时候搬家,搬过去不就完了。当家的哈哈一笑,说了上头的要求:要再宽大一些,前后不带床栏的…… 建这样的花池子,得花上些银子,到时候新院子建好了,搬家时势必要有人参观,要是拿此事来编排她不知分寸,仗着高寒冷对她一时的新鲜感,又是要求打理库房,又是要求修院子搬新家,还建了这么扎眼的花池子。 沈暖玉摇摇头,她不想成了众人的话把。这里非久居之所,建不建花池子,能怎样。 第137章 选图纸 沈暖玉便指了指其中一张,笑着对黄福隆家的说:“黄姐姐看这一张?” 黄福隆家的打眼顺着沈暖玉指着的那一张瞅,心里就惊了惊! 想是她一时贪功,把挺长脸面的事办砸了。怎么事先就没打开图纸过过目呢,当家的也是百密有疏。这……这些匠人是怎么着,为了巴结三奶奶,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也算是有些见识的,那些年随着永福郡主去过一趟大长公主府,公主府里修的花池子奢侈也不过如此。侯爷自来是低调的人,要真按三奶奶所指的这个图样子修…… “黄姐姐觉得这一张怎么样?” 黄福隆家的暗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理智了下来。 自打当家的接任侯府大总管以来,七八年了,从没出过一丁点错处,这在府里是有目共睹的。今天要因这一丁点事儿,打了脸,砸了招牌,让下面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小人拿住话把儿,往大了张扬,她两口子以后还在府里怎么办事了。 事已至此,如果是三奶奶自己眼睛刁钻没相中这些图样,而不是这些图样太过奢侈让人选不出来,也不是她和当家的管的事太多太杂,力不从心,没事先把图样子选好就往主子面前送,那就大不一样了。 黄福隆家的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只要三奶奶说没有相中的,驳回去让重新画,那么她回去另外找一批匠人,设计些适合平常人家建的花池子,这事就能不动声色的化解了,当家的就还是侯府办事周道老练,没办过一件错事,没出过一点岔子的人。 一瞬间的功夫,沈暖玉就眼见着黄福隆家的鼻翼两端,从无到有,现了细密密的汗。她为何如此? “想是三奶奶相中了这一张?”黄福隆家的赔着笑脸试着说:“三奶奶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黄福隆才刚儿过目的时候,也说这花池子建出来能不错,只就怕建出来得费些时日,再有奶奶是蕙质兰心的人,外头那些匠人都是按着时兴的样式画出来的,咱家这么建,别人家也那么建,多少是没有心意。” 沈暖玉本来下话想说的是:这张图瞧着和大长公主府正殿前月台旁建的花池子相似,太奢侈了。想和黄福隆家的商量商量,不采用这些图纸,也不用麻烦匠人另外设计了,高寒冷既然给她脸面,吩咐下去建花池子,那她又不能拒绝他的好意,显得她矫情不识好歹,权衡几方面,就谁都别为难,寻个在古代平常人家尝修建的那种花池子,造价低又省事,岂不是大家都好。 只是黄福隆家的说的这一套话,倒是把她听的心里不舒服。弯弯绕绕的,想把她绕进去怎么的。 沈暖玉就按捺住脾气,不动声色的笑听黄福隆家的往下说。 “就打二奶奶前年给聪哥儿修缮书房来说,也是请人给画图样子,外头请的那些匠人,什么李家行,王家行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新意,二奶奶对屋子摆设向来不挑剔苛责的人,也是把那些匠人所画的图纸来来回回驳回去了三四次,最后才算是满了意。这花池子一但修好了,可不就是十年二十年拆不了的,奶奶要是现下瞧着不可心,往后再想改建倒也是个劳心的事儿,奴婢们在下头,往返帮您跑几趟腿都是乐得其所的事儿,就只希望能协助三奶奶,把个新居修缮的尽善尽美。” 又举冯氏修缮屋子的例子……沈暖玉就在心里想了又想,黄福隆家的自来说话做事挺明白一个人,怎么今日说的这些话,却不太中听?总感觉话里话外有算计人的痕迹…… “我自来是没有主见的人,既然黄姐姐这样说了。” 黄福隆家的听沈暖玉这样说了,就猜逢着下话是要说,请她帮参谋参谋,届时她再适当说几句,否了这些图样子,吩咐匠人再设计些有心意的来。左不过身为奶奶,驳几回图样子算什么,反正侯爷近些日子也宠着呢。 “那就把这些图样子先都留下,等今晚上侯爷回来的,让侯爷帮选选看。”沈暖玉和声细语的笑说着。 听的黄福隆家的腿一软,心里翻了个个儿,险些摔过去。 “那花池子的事儿就先这么着?”沈暖玉看了看黄福隆家的,笑着试问。 黄福隆家的看明白怎么回事了,真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子,侯爷是一般的男子么,能哄住侯爷的女人,会是任由人拿捏算计的么。她刚才脑袋是发什么昏了,自作聪明!就直接和三奶奶说,是她一时疏忽,事先没验看匠人都画了什么,也不至于落到现今这般田地…… “馨香,”沈暖玉朝外唤道:“你进来把这些图样子收了,一会拿回暖风院去。” 听的黄福隆家的往后踉跄了下,她仿若都能猜到要侯爷看到这些图样子时会说什么:黄福隆办事越来越不牢靠了,找人画来画去,就画了这些,跟这糊弄鬼呢…… 馨香进来时,倒唬了一跳,黄福隆家的那么体面的人怎么跪在自家奶奶脚下了。忙当什么也没看见,轻声轻脚的退了出去,并轻轻掩好了房门。 “好端端的,黄姐姐这是做什么?”沈暖玉要来扶黄福隆家的。 黄福隆家的羞的红了脸,她十几年没这么臊过了,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硬着头皮说:“还求三奶奶给奴婢留点脸子,还求三奶奶给奴婢留点脸子。”重复了两遍。 “有什么话,黄姐姐先起来说。”沈暖玉俯身轻握了握黄福隆家的胳膊,“黄姐姐是知道的,我自来说话做事欠考虑,要哪里做的不对了,您还得提点我些。” 沈暖玉将黄福隆家的扶了起来,请她坐在小矮杌子上,笑着说:“我自小在常州长大,过的是平常人家的日子,才瞧看那些图样子,当真是觉得太奢华了些。不若黄姐姐把那些图样子拿回去,倒不是他们画的不好,只是侯府一直是低调行事的,虽修个花池子是小事,只就怕有心人编排,传出去,往严重了些说对娘娘都不好,黄姐姐说是不是?” 黄福隆家的连点了点头,听沈暖玉往下说。 “这花池子一旦修好了,就是十年二十年拆不了的,要是现在觉得不可心,往后再想改建也是个劳心的事,黄姐姐提点的是,即是这样,我想自己设计设计,不知道可不可行呢?” “怎么不可行。”黄福隆家的拿手背昀了昀燥红的脸,“奶奶蕙质兰心,一定比外面的匠人设计的还好呢。” “真的么?”沈暖玉做了个欣喜的笑来,握了握黄福隆家的手说:“这么一说,倒真想试试了,等今晚上侯爷回来,和他商量商量。就是得求黄姐姐个事,千万别把这些图纸拿给别人看,就怕我突发奇想,设计出来的池子不好看,和这些图纸一比,惹人笑话。这些图纸哪看哪了了,我也不往出说,黄姐姐也别往出说,要以后从别人嘴里听得了这事,我只当是黄姐姐说的了。” 听的黄福隆家的又从小杌子上起来,跪了下,感激的说:“奶奶放心,奴婢绝不会往出说的。”给脸面给到了如此地步,不能不让人感激。 “怎么又这样,快起来。”沈暖玉笑着拉起黄福隆家的。 其实她现在都有点费解黄福隆家的刚才那一番操作,凭这些日子和高寒冷的相处来看,他不是个会轻易苛责下人的人,就是一时疏忽了,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承认了能怎么样? 每个人所追求坚持的东西不一样……不能以己之心度他人之志,既然黄福隆家的要脸面,她给她脸面,举手之劳。 第138章 担惊受怕 黄福隆家的抬眼望了望站在她面前也就才十六七岁的姑娘,当真服了。 拿着草图出了书房,禁不住整了整衫子,昀了昀脸。 径直往前院走,黄福隆正和粮铺的二掌柜算籴米的账。 四十来岁的男人,中等个,穿着身灰蓝色薄绸的直裰,说起话来笑嘻嘻的,牙很白,“钱掌柜,今儿你要再不给便宜些,下次我就真换别家了。” 黄福隆家的离老远看着自己男人那让人心安的自信笑容,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觉得先时所受的委屈都得到了宽慰。 “黄大娘,您这会怎么过来了!”前院里的小厮哪个不认识黄福隆家的。 “黄总管忙着算账呢,您进厅里喝茶等着呗。” 黄福隆家的拢一拢手里的图纸,摆摆手说:“你们忙去,我就在这站一会。” 一时有往粮库里扛麻袋的劳力路过,两人都让开些路。 有邀功的小厮跑到黄福隆面前汇报,指着黄福隆家的站着方向,说:“黄大娘过来找您了。” 黄福隆听了,连头也不抬,继续和粮铺的二掌柜砍价。 “我可真服了你了,至多再往下降一分,多了回去我也没法和东家开交。” 价钱谈妥了,两人相互拱了拱手。 黄福隆家的也有分寸,见围在黄福隆身边的人都散了才走过来。 黄福隆一改先时公事公办模样,看向家里内人笑问:“这会你怎么过来了,草图可给奶奶过完目了。” “还说草图呢。”黄福隆家的努努嘴,一副你也终于有错处落在我手里的模样,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手里的图纸,摊开给当家的看,“你瞧瞧!看行事周道的黄大总管也有翻车了的时候!” 黄福隆看完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黄福隆家的就把才在书房发生的经过,前前后后和当家的学了一遍,“……为了你,我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听的黄福隆哈哈笑了起来。 黄福隆家的忍不住来掐黄福隆胳膊,“你个没良心的,你还笑我!” “傻婆娘,那草图我早看过了!现如今奶奶是爷的心头好,暖风院里事,敢不上心么。” “既然看过了,你不和我说,害得我好生狼狈,我还当真以为你百密有疏了呢。”黄福隆家的禁不住捶打着骂,“你个没良心的!” “好了,好了,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赔不是行了。” 黄福隆家的朝地下啐一口,“谁稀罕!”撒够了气,又不免追问:“既然这草图你看过了,怎么还往三奶奶手里送呢。” “这你就看不明白……”黄福隆原本打算卖卖关子的,被内人追着骂了一句,忙忙的说了下话,“是太太的意思。” “二太太的意思?”黄福隆家的听了,就恍然会意过来了。 黄福隆点了点头,“就是教三奶奶怎么处事呢。以后啊,咱们兴许就是三奶奶的奴才了。”想起来追问家里内人,“三奶奶怎么说?” “才不是说了,依我看,三奶奶以前备不住是装的,如今这为人处事,明白得很呢,哪里还用人教,我都服气了。” “服不服气,也不是咱们能评论的。”黄福隆笑了笑,想起来说:“老二的婚事定了。” “是哪一个?” “二奶奶院里的那个。” 黄福隆家的走后,沈暖玉又拾起桌案上有关于改革的书看。 一时看的入了迷,馨香走过来,她都没发现。 “奶奶,你怎么能坐在这呢,让人看见不得了的!”馨香压低声音紧张道。 这是高寒冷的专属办公桌,别人坐不得,“所以才让你在外面看着啊,这不是没人知道么。” “不仅坐在这,还看爷的公文,那都是衙门里的机密文书,奶奶看这个做什么?”馨香就忽然想到了先时自家奶奶说的赚钱的主意,“奶奶不会是要打这些文书的主意?这可不是玩的!凡是沾了衙门里的事,弄不好要没命的!”紧张的心口怦怦直跳。 “慌什么。”沈暖玉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是不早了,一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书桌恢复原样,又去西墙书架里随便抽出两本书捧在怀里,打算回暖风院。 往回走的路上,沈暖玉把先时几个出现得很高频,她不认识的繁体字,写在馨香手心里,讨问都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会。”馨香抗议着说。 “快告诉我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会。”沈暖玉想,要是身边有一本新华字典,就好了。 馨香憋了半天,压低声音斗胆说道:“奶奶不学好,随便动爷的东西,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奴婢不能当帮凶害了奶奶。” “你告不告诉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当真一分钱难道英雄汉,一个字难倒了她这个半文盲。 “不告诉。” “不告诉拉倒。”沈暖玉赌气说:“这府里就你自己识字么……” 下话还没说完,就见馨香红了眼圈,要哭了,“这日子才好过一些,奶奶就又开始犯从前的老毛病了,爷的公文也是随便能翻看的么……要让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听的沈暖玉哭笑不得,心里叹了口气,握了握馨香的手,安抚道:“那些公文枯燥乏味的很,我也不想看的,只是侯爷今早和我讨论上面的内容,说那书上的理论是父亲写的,我这脑子,把先前的事都忘了,一句话也答对不上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听的馨香倒扑哧一声笑,“姑娘真变成个傻姑娘了,因的那些妖书连累老爷被贬到岭南,夫人原本也是不许姑娘多看的,哪里是想不起来,姑娘原也是不知道的呀!” 馨香松了一口气,“倒是奴婢误会着姑娘来着,姑娘也是的,怎么不问问奴婢呢。” 不管原主涉没涉猎过有关于十条锦法的内容,她都是要把改革这事弄明白的。见馨香跟着担心,也就适时制止了话题。 晚上过安怡居去请安,老太太正逗趣高宜娇玩,“这孩子,在她姥姥家待胖了。” 四太太笑着接:“可不是。” 冯氏也说:“这孩子和三弟妹亲近,一接就接回来了。” 小梅氏冷笑一声,拆台说:“我怎么听说是侯爷接回来的呢?” 徐氏紧接着就说:“六弟妹真会说笑,侯爷怎么会登……” 下话还没说出来,三太太的一个眼神,让徐氏适时住了嘴。 想到下午高寒冷和她说的话:最迟戌时。沈暖玉心里就沉了沉。要从安怡居出来时,她突然想到了规避的办法。 第139章 他以为的欲擒故纵 “不回桂香院了,去母亲院里!”高宜娇吵嚷着说。 夏嬷嬷为难的看了看沈暖玉。 “不回桂香院,夏妈妈,我不回桂香了!” “让娇娇和我走。”走在甬路上,沈暖玉心满意足的对夏嬷嬷笑说。 三奶奶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着。夏嬷嬷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沈暖玉牵起小姑娘的小手,吩咐夏嬷嬷明天别忘了把孩子要穿的衣服送到暖风院去。 洗漱完,一大一小躺在床上看指纹玩。数十指指纹有多少“斗”,也叫“螺”。编出一套顺口溜: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把官做,九斗十斗享清福。 是小时候别人哄她的话。 有些时候不信命还真不信,高宜娇十个手指头都是螺。再看看原主的,三个螺,难道她的命运真是卖豆腐的了? “母亲,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高宜娇笑着掀帷幔,捂在自己的小脸上,惦记着沈暖玉先时怂恿,让她藏起来,等高寒冷一回来,吓高寒冷一大跳的话。 结果等到戌时末刻了。把高宜娇都等睡着了。 寂静的夏日晚间,很容易让人产生岁月静好,静水流深的错觉。 沈暖玉在孩子旁边躺着,白日种种汇成一幅画,画面里各色人等,宝马香车,衣红着绿,古韵古香……一时也泛了困劲,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浅浅的睡着了。 高凛西回来,洗完漱来到里屋。 见屋里静悄悄的,案头一只豆烛,微微的晃着。一大一小躺在床上,小的还枕着个枕头,大的头贴在小的旁边,娘俩把整张床都占了,根本没给他留地方,睡的又香又甜。 他不禁想起“家”这个字来,宝字头,里面养着个猪,只是这猪太瘦了些,怪他没养好……摇了摇头,见小女人侧身微曲着身子躺着,连枕头也没枕,怪可怜的。 高凛西就俯身拿起个枕头,轻轻抬起她的脑袋,要帮着垫在下面。 这一动把沈暖玉碰醒了,下意识的睁开眼,睡眼朦胧间,在看到头顶上气宇轩昂的男人时,微怔了怔,对视了那么几秒,忽然回过神来,迅速闭上了眼睛。 高凛西停了动作,把手里拿着的枕头放在旁边,看了看已然醒了,预备继续装睡的小女人,提醒的轻轻咳嗽了声。 沈暖玉听着,睫毛就不受自己控制的微颤了颤。 高凛西笑眼看着,俯下些身子,压低声音:“还打算装到几时?” 这么直接戳破她心里的小九九,一点情面都不给的么。 “您回来了。”装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睁开眼睛,笑眼看着他说:“妾身等侯爷来着,可都戌时了,侯爷还没回来。” 高凛西看看在旁睡的呼呼的孩子,不免压低声音问:“小家伙怎么在你这?” “娇娇吵着要来,说是要等侯爷回来藏到帘子后面去,吓侯爷一跳呢。” 高凛西禁不住笑了笑,然后示意她环他的脖子,要抱她去外屋暖阁炕上。 “能睡下三个人的。”沈暖玉笑着,一副不明白他意思的模样,压低声音安排说:“侯爷睡在娇娇左面,妾身睡在娇娇右面,还很宽敞呢。” 高凛西翻过身,靠坐在外面床栏,“是我抱你过去,还是你自己走过去?自己选,三个数考虑时间。” 又来这一套! “我不去暖阁睡。”沈暖玉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拒绝的话,说出来让人听着跟撒娇一般,“炕上硌着慌,咯得腰疼。” “那去书房椅子上?”高凛西扬了下眉。 沈暖玉被噎了一下,没来由的红了脸,转过了头去,不打算再继续和他说话。 “不去不去。”侧耳,听身后的人幽幽的说:“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明天我公休,看等孩子不在了,一起算算总账。” “不是只有十六日一天是公休的日子么?”沈暖玉禁不住问。 高凛西也不搭话,仍旧往下说:“等明儿一早就让夏嬷嬷把孩子跑回去,你也不用去安怡居请安了。” “为什么不用去请安了?”听的沈暖玉心里咚咚快跳了两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为什么?”高凛西看她吓得那个样,险些蹦不住脸,“今晚能办的事,非要拖到明天,不知道男人都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侯爷明天真公休?”沈暖玉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遍。 高凛西仍旧不搭理她,掀开被子一角,一副打算明天算总账的模样。 “今……今晚上怎么办?拖到明天又怎么办?”沈暖玉权衡利弊的问。 高凛西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到跟前来谈。 沈暖玉顺着床头绕过来,跪坐在他旁边,一本正经的真做出副商讨的模样来。 “今晚上听你的,等到明天,你得听我的。”高凛西耐着性子说。 他想:要两人现在这一番谈话不胫而走了,怕是他要成为大齐国的笑话了,以后哪还有威严带兵打仗。 和自己娘子行事靠连哄带骗的。 “听我的?”沈暖玉一时动了心,觉得按他说的,好像今晚上……确实是合适些。就和买眼霜一个道理,总是要买的,那为什么不赶在双十一有优惠的时候买,是这样的道理? 等被他抱在怀里往暖阁走时,沈暖玉始才有些理智过来,有种上当受骗了的即视感。 “要不还是……明天,咱们还是回里屋。” 已经到了暖阁,高凛西把沈暖玉放在炕上,羊都到虎口了,才想起来反悔,是不是晚了点。 第140章 矛盾 (求首订) 沈暖玉转移注意力的说点正事,“今天在大长公主府,有个女子替妾身解围来着,散席后又邀妾身去府里,只是妾身不认识她。”看看上面的高寒冷,补充说:“她叫大长公主姑母,坐在第二位次席。” “庆王妃?”高凛西猜了猜,一时翻过她的腰身,换了个姿势,“她帮你解围,有人为难你?” 沈暖玉背对着他,把解放了的双手放在枕头上,“没……也不能算是为难,就是提起了那日在城西遇到吴大姑娘马车的事。” 想到吴大姑娘英气的长相,大气不做作的行事作风,沈暖玉由衷赞道:“吴大姑娘昔日不愧是巾帼将军,和深宅里的女子很不一样……” 下话没说完,突然感觉他加快了…… 沈暖玉一时顾不上往下说了,强忍耐了一会,额头上现了汗珠,实在受不住,势必得说一句话打断这样窒息的节奏。 “侯爷,好疼。” 见他无动于衷,沈暖玉娇嗔着又说了一句:“先时侯爷不是说听妾身的么……” 高凛西听了,转过她脖子,捏抬起她的下巴,迫问:“这种时候你与我讨论别的女人,你怎么想的?” 沈暖玉微微别开了眼去,确实是她说话没过脑子,这种时候提他的白月光。 她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和多他说一句闲话,他想听什么,她说什么,直到这段夫妻关系结束。 眼看着她微红了眼睛,高凛西也觉得是过了些,放柔了些动作。 调整好情绪,沈暖玉微微笑了笑,抬手轻轻揽过他的脖子,转移话题说:“今天在宴会上见到许多的人,每个人都是那么明艳出彩,这让妾身觉得,能嫁给侯爷做娘子,很幸运。” 高凛西听了,低头安抚的亲了亲她额头。 再继续的时候,脑袋里不知怎么就忽然冒出曹子俊这么个人来,再看看身下娇柔软媚,勉力承欢的人,一股介乎于烦躁的情绪油然而起。 沈暖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了,见他在炕边摸了条帕子,然后退了出来。 …… 暖阁里静的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沈暖玉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兴致索然。 “侯爷,妾身要去里屋拿衣裳。”微吸了一口气,试着和他打声招呼。先时他急切,将两人的衣物悉数扔在了地上,顾念着孩子在这里,总需要穿整齐了再睡觉。 还好,在缓半天没有声音后,他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去里屋换好中衣后,沈暖玉也将他的中衣找了出来。这种时候,她上赶着过去,服侍他穿上,才是温柔贤淑的典范。 只是站在衣柜前半天,她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关。讨好一个人真累。 就因为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他……沈暖玉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小腹,将中衣轻轻搭在玻璃屏风上,放轻脚步走床边,在高宜娇身边躺下了。 有什么后果,明天再说。今天晚上,她实在不想勉强自己。 清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个人翘腿趴在她旁边。 “睡醒了?”沈暖玉笑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照着她脸颊亲出个响儿。 “谁许你亲我的。”沈暖玉佯装生气的筋了筋鼻子。 高宜娇翻了个身,扭着脖子气势人的说:“我想亲就亲,怎么了!” “想亲就亲?”沈暖玉想真不愧是高寒冷亲闺女,掀起身上的被子,做出副要把她捂在里面的样子,“谁许你这么霸道的。” 高宜娇躺在床上,不仅不躲,翻倒是蹬着小腿,笑看着她挑衅。 沈暖玉把手里的被一扔,照着小姑娘肋骨胳肢起来。 高宜娇咯咯的笑,要笑得没气了,也不肯服软,“谁让你长得好看了,我想亲就亲!” 正和孩子撕闹在兴头上,高凛西过来了。 高宜娇一看见高凛西,就推开沈暖玉,朝他怀里扑了过去,告状说:“爹爹,母亲欺负娇娇了。” “她怎么欺负你了,和爹爹说说。”高凛西将孩子抱在怀里,余光看了看在床上和孩子闹得衣襟不整的她。 沈暖玉低头整了整中衣,看见他已经把上朝要穿的朝服穿好了,反应过来,昨天晚上果然是被戏耍了,他哪里公休,还得照常上班! 一家三口吃早饭,高凛西和沈暖玉面对面坐在小炕桌上,高宜娇坐在里侧。 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沈暖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搭话,反正有高宜娇在,笑着帮孩子夹菜添羹,索性不去看他。 高凛西看了看刻意回避他视线的小女人,又看娘两个坐在一旁忙得不亦乐乎,清了清嗓子,提醒桌上还有他这么个人呢! “侯爷要添汤么?”沈暖玉想,她要是不主动和高寒冷说话,凭他的脾气,断然是不会主动先和她说话的。 “嗯。” 沈暖玉又微抬眼看了看他,试问:“侯爷想喝什么汤?” 高凛西随便指了指。 “馨香,还不帮侯爷添汤。”沈暖玉见他有话要说,就又下意识垂下了眼。 馨香尤其觉得今日的氛围不对,又想起听服侍侯爷洗漱的丫鬟的话:爷在外屋睡的,奶奶和娇姐儿在里屋……再看看这会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侯爷。为侯爷添汤,奶奶不该吩咐她做啊。心里跟着干着急。 “汤热,侯爷小心烫着。”馨香将汤碗放在高凛西手边,却是抬眼看了看沈暖玉,多有提醒的意思。 难道让她殷勤的说:妾身帮您吹吹。沈暖玉忍着不让自己皱眉头,置若罔闻的转过头去,拿帕子帮高宜娇耐心的擦着小嘴。 馨香暗叹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到头,但见着侯爷撂下筷子站了起来。 “侯爷吃完了?”他撂筷子的动静着实不小,沈暖玉听的肩膀下意识一颤,也跟着站起身来,要送他出屋。 “不必了。”高凛西朝她摆了摆手,“你专心照顾孩子!” “那侯爷慢走。”听他这么说,沈暖玉索性顿步在原地,微微朝他行了个礼。 馨香心里一紧,自家奶奶怎么听不出来话音儿呢,侯爷的意思明显是…… 高宜娇看不懂大人的几多欢喜几多愁,朝高凛西摇摇小手说:“爹爹今天可要早点回来哦,昨天娇娇都等睡着了。” “夏嬷嬷干什么的,要照顾不了孩子,趁早换人!”沈暖玉站在原地,听他的下话。 第141章 理直气壮(感谢大家!) 高凛西走没多大一会,夏嬷嬷便领着丫鬟来接高宜娇回桂香院。 “夏妈妈坐。”馨香给搬来了小杌子。 夏嬷嬷摆摆手,并不打算坐,赔笑看向沈暖玉说:“娇姐吃完饭了,奴婢就把娇姐儿接回去了。” 沈暖玉回了个笑。不知道高寒冷都吩咐什么了。 高宜娇临走时,还笑嘻嘻的和沈暖玉说:“晚上我还来母亲这里睡。” 听的夏嬷嬷忍不住要搔头。 夏嬷嬷领孩子走后,馨香禁不住试问:“侯爷好像是生气了?” “是么?”沈暖玉轻晃了晃碗里的粥:“先时那汤太烫了,放凉了得等一会呢,侯爷怕来不及上早朝,所以才先走了,临走时,不是还嘱咐我照顾好孩子,怎么好端端的会生气。” 那是让照顾孩子的语气么……馨香听自家奶奶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明显有故意冲傻之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徐氏院里,五爷高潭一走,陪房孙力媳妇便凑上前来,一副有要是禀告的模样。 “什么事儿,说。”徐氏恹恹的道。这两日填补库里亏空,掏出去尽千两银子,换做是谁,也难有好心情。 “才厨房刘三儿家的,把偷拿厨房东西送人情的王瑞媳妇逮个正着!” “这等鸡零狗碎之事,也来回禀么!”徐氏将碗撂在桌上,不耐烦了。 “奶奶您先耐心听奴婢往下说!”孙力媳妇又凑近一些,详细学了原委。 “给暖风院的小丫鬟了?”徐氏听完,果然受用,往下问道:“王瑞媳妇是哪个?” 孙力媳妇笑着往下引导:“奶奶见过的。” “我见过的人多了,这府里那个媳妇没见过我,我倒全要认识么!”徐氏斥道:“问你你答就完了。” 平白挨了一顿抢白,孙力媳妇赔笑着应了一声,说:“就是老太太生日宴那天,没有眼力,不问奶奶在哪儿摆席,反到跑过去问三奶奶在哪儿摆席的那个。” “原来是她。”徐氏冷哼了一声,“怎么着,她倒是记下沈氏的恩情了。” 等徐氏到安怡居请安时,见老太太正和个中年女人笑着说话。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左右,穿着时下很是时兴的闪色对襟衫,鬓发上虽仅带着一对钗,可那样式也是这个月金凤凰铺子做出来的新款式,她本来预备着买来戴的,谁成想沈氏狐媚子一般,不知道使了多少功夫,在侯爷那里要去了打理库房之权,她手里的现钱都弥补亏空了,哪还有余钱买首饰。 “要我说,你留在这里多住几日,难得上门来,多陪陪涌哥儿媳妇。”老太太笑说。 徐氏就笑着走上前来行礼,讨问道:“这位是?” “你来的正好,这是你二嫂嫂的家姐,你该随你二嫂嫂叫姐姐的。” 老太太就拉过了徐氏的手,又笑着给冯氏的姐姐大冯氏介绍说:“这位是老五的媳妇,平时跟涌哥儿媳妇处的好着呢,你在家里多住两日,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朝她要,她腿勤快,嘴又好说,可别客气了。” 大冯氏听了,就笑着和徐氏打了招呼。昨晚就听堂妹提过这么一位,虽是管着家的,只爷们却不怎么样,正经的候夫人在南面椅子上坐着呢,要结交也结交那位。心里虽如是想着,只面儿上还是要做足礼数的,“早听说妹妹其人玲珑能干,又是一位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谁不喜欢被人捧,徐氏笑着问:“姐姐多早晚来的,难得过来,多住几日。” 大冯氏笑说:“还是昨天下午来的,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不好叨扰了,今儿才过来问众位的安。” “姐姐快别说这样见外的话。”徐氏本也是爱在人前表示的人。另早有耳闻冯氏有一姊妹嫁的是沧州总督,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位,因此更是表现得热情。 大冯氏笑笑,摆手示意她的丫鬟把送给各人的礼拿上来,“没什么金贵的,就是沧州一些个特产,大家别嫌弃了才是。” 沈暖玉坐在椅子旁,看拿过来的礼品,是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描金漆盒,心想着难道送的是胭脂? 直到听一旁四太太的解说:“沧州盛产朱砂,当地漆器匠人更是多如牛毛,技高者众,凡每年交纳到宫里的剔红漆描金妆盒,我们家也是有幸能见着的,现瞧着这些,当真是不次于宫里娘娘用的稀罕之物了。” 大冯氏只是笑说:“不值些什么,就是取个意趣儿,用这样的盒,装些脂粉,每日用着,博人一乐罢了。” 大家听了都跟着笑了。 每人选一个,上到老太太,中到太太们,最下面奶奶辈的,都给准备了。 沈暖玉选了个海棠氏古朴小巧的剔红漆盒,刚刚好能放在手心里,上面刻着的是街市图景,大大小小,能数得真切的人物就有二三十人,人物形态各异,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足见雕刻者功力。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学的那篇《核舟记》,这漆盒可不是就跟核桃那么大。要是能把这个传下去,是不是以后也能变成价值连城的古董。 看的出了神,回过神来时,就听老太太说:“……谁家的哥儿不娇贵,那号房可是遭罪呢!只是这是自古就定下的规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凡是做官的,谁不得去哪里走上几遭,九日六晚,做出那锦绣文章来。” 沈暖玉听的一知半解,大体猜测应该说是科举考试的事。 “老太君说的正是呢。”大冯氏赔着笑。 众人也都在旁跟着附和。 老太太又继续说:“正好老五被选为陪考官了,等分号房的时候,让他帮衬着选个好的,可别把两头,挨着那茅房,恶臭熏天且不用说了,哪里还能写下文章。” “那感情好了。”大冯氏听了,就站起身来笑说,“有老太君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放心了,先替家弟谢过,要真有幸考上了,自当带着他当面谢过五爷呢。” 提起自己亲孙儿,老太太眼里都带着光,“这有什么的,你也太严重了些。”笑着向众人说起高潭能当上陪考官的缘由,“整日里是个愿意张罗的,我说:去那有什么好呢,朝廷又不多给俸禄,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清苦差事。潭哥儿当时就端直个身子,一本正经的说:为我大齐国选栋梁之材,跟银子有多大关系。你们倒说说这孩子的心。”老太太会心的笑。 大冯氏笑说:“高家的爷们,个个有大志气,外头的人,谁看着不敬重呢。” 冯氏在旁边听着只是微微的笑,并不接言。 相反的,徐氏觉得很有面子,在人前坐着,也理直气壮了些。 第142章 解劝 四太太附和着老太太,笑说:“京里曾有那么个穷秀才,分着个把边儿的号房,被那恶臭熏了三天,头晕眼花,胸闷气短,三场下来,不仅没有考中,反而大病了一场呢。” 听的沈暖玉不禁想到了那位回常州考试的沈大少爷,只盼望着他点儿好,别分着个挨着厕所的地方。 又闲聊了一会,老太太上了年岁,不太能坐得住,让众人散了,最后还不忘和大冯氏说:“他们在家也是闲着,一会聚聚,让潭哥儿媳妇和涵哥儿媳妇陪着打牌。” 一旁小梅氏,听老太太没点她的名儿,心里就有些不是心思。别别扭扭的,自己和自己置气,又在心里想自己爷们没出息,别说和侯爷比,就是连高潭也比不过。 大梅氏倒是觉得无所谓。昨天晚上高洋到她屋里来,为了缓和关系,倒和他讲起了衙门里的事,学起侯爷是怎么骂高潭的,想是今年的陪考官,不定有高潭的名儿。看看一旁昂首挺胸的徐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安怡居出来,冯氏相邀沈暖玉去清风院坐坐。 “改日,侯爷吩咐让去书房把幔子换了。”沈暖玉笑着婉拒了。 两姐妹往回走时,不免提起沈暖玉。 “长得是挺好的,只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冯氏笑对堂姐说:“容貌抵得了什么呢,你看那些姨娘小妾,哪个长得不是天仙美貌,只还不就是个玩物。” “那是胜在才情了?”大冯氏笑说。 “也许,男人不都喜欢清高孤傲的才女么。”冯氏想起了新进门的春红,她和沈氏其实是同一众类型的女人,只一个高嫁成为了侯爷妻,一个沦为毫无地位可言的妾,差在运气罢了。 “怎么,想起你院里的那个了?”大冯氏听堂妹淡淡的语气,笑接:“你别说,这两个人倒还真有些像呢,那春红得妹夫的心,你心里过意不去?”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去谁房里不是去,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早想开了。”冯氏笑笑说,她想高涌近来对新纳回来的这个很是特别,怕也只是换了个清冷性格的,一时新鲜罢了,等再过几个月,新鲜感过了,那春红也就泯然众人矣。清风院也就是只多了个每日给她请安,叫她姐姐的奴婢而已。 “要我说,你也太大度了些。”大冯氏肃了肃面容,“对待那些个小狐狸,可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不心慈手软又能如何。”堂姐夫原一宏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冯氏自是知道堂姐对待那些小妾的手段,当下手时就下手,从来不会心软,“已然是被我踩在脚底下的人,我再是难为她们有什么意思,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都是命苦的人,这话不该我说的,究其源头,还不是在爷们。” 大冯氏不赞同堂妹这番妇人之仁的论断,“你可别被那些小狐狸的几滴眼泪给骗了,什么不争不抢,什么都不图,就想在姐姐身旁侍奉好姐姐,这些个狗放屁的话,一见着了爷们,原形毕露,那眼睛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你姐夫见着都走不动道,一双豹子眼直放光般的,看着那些小狐狸嘿嘿直笑,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亏得还是镇守一方的督爷呢!”大冯氏说说禁不住啐了一口,骂道:“趁我来京里,那些小狐狸还不定怎么在家里作妖呢!等我办完事回去的,一个个排队站好,我挨个扇嘴巴子。” 听的冯氏不免笑了,“你也不怕手疼。” 大冯氏道:“手疼总比心疼强。”拉回话题,“说正经的,那沈氏可有什么钟爱的?” 冯氏摇摇头:“依我看,你在她身上下功夫白下,倒还不如去外头周转周转,爷们的事儿,内宅里的女人哪里能左右得了呢,你当沈氏是当年的吴大姑娘么?侯爷再是宠她爱她,也就只限于在内宅,朝廷的事,怎会听一个女人的,弄不好还要适得其反。” “这么说来,平西侯这里是铁板一块了。”大冯氏心里不以为意。 “好端端的,为何要换沧州的布政司?”冯氏很是不理解。 大冯氏摊摊手,她又哪里知道呢,这次千里迢迢回京城,归置产业倒是其次,看望娘家亲眷也不是第一紧要,“现如今连年太平,通商的通商,给朝廷上贡的上贡,又是新君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姐夫说话也没有以前的分量了。听小道消息传,沧州布政司要换成王拱。” “那个老顽固。”虽说内宅女子不掺和朝廷上的事,只是久在京中,多多少少也知晓些,“是讹传,他在工部干的好好的,调他去沧州?” 大冯氏认真的一敛衫子,“这事可假不了。你也知道的,早些年你姐夫和他结下了仇,他要真到任了,还有好么!” 冯氏想起来说:“侯爷倒是和王拱的关系不错,前些年救过他的命。” “可不正想到了这一点!”大冯氏认真道:“你好好想想,沈氏可有什么钟爱的,笔墨纸砚那一套还可行?” 姐妹两个边走边聊。 - 从安怡居出来,沈暖玉并没有回暖风院,而是拐到了高寒冷书房看齐国国家级红头文件。 这次她在袖子里带了一只眉笔,遇到不认的字,或是不懂的地方,就抄在纸上。 看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纸单上前后两面,密密麻麻的就已经抄得全是生僻字词了。 馨香是不会告诉她这些字都是什么意思的。这府里识文断字的人有都是,但一个也问不得。 中午睡觉的时候,沈暖玉就在心里琢磨,用什么方法,能给自己找个老先生开开蒙? 馨香把自家奶奶的愁容看在眼里,想是今早上侯爷是负气走的,奶奶虽然面上逞强,不肯承认,只心里还是担忧的。要侯爷就此再不来暖风院了,该怎么办…… “听人说花房采买回新样式的花了,不若奶奶过去散散心,顺便选几样,摆放在书房里,等侯爷从衙里回来看见了,一准儿能高兴。” 沈暖玉翻了个身躺着,想起早上的情景,暗暗叹了一口气。 “奶奶就去走走,也顺便把咱们暖风院也布置布置。”馨香温声劝说。 第143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见自家奶奶点了点头,馨香就会心的笑了。 睡醒了觉,往西路花房走。 从馨香的字里行间,沈暖玉得知,京城权贵之家,基本上都有这样的花房,花是统一在京郊农户棚里采买的。培育一亩地鲜花,比种一亩地小麦赚钱多了,是经济作物。 正遇上大梅氏也过来选花,两人笑着互相见了礼,不免要搭讪几句,“三嫂也来选花?” 沈暖玉笑说:“在院里闲着,听说今天新买回来许多花,过这面看看。” 负责打理花房的媳妇听了,就拿过来一盆,笑着建议道:“三奶奶和五奶奶看这一株,这是这批里顶顶好的。” 沈暖玉看了看那长在陶瓷盆里,叶片碧绿,簇红一片的盆栽花,并不认识是什么品种。 大梅氏问管花房的媳妇:“可还是陶家的?” 管花房的媳妇笑说:“四奶奶好眼力,可不正是陶家的。” 大梅氏会心的点点头说:“今年天旱,别的花尚不好活,更别说这莺粟了,倒难得培育得这样好。” 罂粟?听的沈暖玉禁不住又细看了看花盆里的花。 “谁说不是,满京郊,也就只有陶家那大胖娘子能打理出这么好的花了,一共就十几盆,今儿一同去采买的还有国公府范家,本来是他们家早去的,要把这十余盆都包了,后来见是咱们家来了,知道奶奶自来爱这莺粟,给留了一半。”管花房的媳妇笑着说明这花得来的不易。 大梅氏点点头,见一共有六盆,原本这府里也就只有她和二奶奶对花有兴趣,只冯氏又素来不喜这莺粟,喜欢淡色的花种,预备都拿回院去的,只见沈氏似是也对这花有意,便忍痛割爱说:“三嫂不若也搬回去两盆?” 因听说是罂粟花,沈暖玉确实想搬回去两盆养着,只看看平日对什么都不争不抢不上心的大梅氏,这会尤其在乎的神情,就笑着说:“还是弟妹拿回去养,我不懂这花的习性,怕养不好。” 大梅氏也就不再谦让,吩咐人将那六盆罂粟花都搬了回去,“其实倒是好养的,养花跟养孩子似的。” 因大梅氏喜欢花,平时和管花房的媳妇接触的便多,这会那媳妇笑着赞大梅氏道:“要说来四奶奶是最会养花的了,一院子的花,各式各样的,倒是比这花房里还丰富呢。” 大梅氏也愿意提她养的那些花。闲聊着天,一来二去,来了兴致,就要邀请沈暖玉去她院里坐坐。 沈暖玉随着大梅氏去了温风院。 果然是一院子的花,左右两排三层高的花架子上摆的都是。 “在家当姑娘时,我倒不爱养这些个花,嫁过来闲着无聊,有一回是他在外面搬回来一盆水冬青,说是瞧着好看,让我养,这一来便开了头。”大梅氏会心的笑说。 沈暖玉听大梅氏一样一样的和她介绍院子里的花种。 临走时,大梅氏还送了她两盆,并悉心嘱咐怎样养能把花养好。 等回到暖风院,没人的时候,馨香禁不住说:“以前不接触不知道,奴婢觉得四奶奶倒是个值得交的人。” 沈暖玉眼看着放在案旁的玉碟梅,却是想起了那几盆罂粟花。原主不是有几亩地么,要是都种罂粟花…… 正出神想着,突然听巧萍进来说:“奶奶,清风院凑了牌局儿了,打发小丫鬟过来,讨问奶奶玩不玩牌?” “玩。” 一同玩牌的有冯氏的姐姐大冯氏,徐氏,小梅氏。 冯氏在旁张罗着给众人拿茶点吃,等得闲了,就坐在大冯氏和沈暖玉中间,闲看两家牌,但并不多言。 只玩了两圈,沈暖玉就连赢了二十余两银子,赢的她自己都有些不安,能感觉出来,大冯氏应该是个打娘娘牌的高手,又正是坐在她上家,怎么一张接着一张的给她放牌。 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沈暖玉就回头看向冯氏,笑着央求说:“二嫂代我打两把,我想去趟净房。” 正赶上徐氏摸牌,明眼人谁看不出这大冯氏故意给沈氏放牌,心里很是不快,听这话就淡笑道:“三嫂这是赢了钱,就坐不住了么。”随手故意给下家小梅氏放了一张牌。 “我满了。”小梅氏忙道,将牌拿在手里,直看向大冯氏说:“打了两圈,也该我成一把了,嫂子不待这样玩的,连给下家放几张牌了。” “六奶奶少怪,我打沧州过来的,不怎么会玩。”大冯氏也算是场面上的人了,在沧州时,尽是她大杀四方,哪有一个谁敢赢督爷夫人的钱。这会到了高家,输这些个小钱有什么要紧,另她结舌的是,堂堂侯府,竟也有这么小气的人,输几两银子输红眼了,倒是还不比地方知县家的夫人,也真算开了眼了。 “也该让三嫂赢些个,三嫂不比咱们,有额外的贴补用,每个月就指望着那点月银,够干什么呢。”徐氏笑着,同是在牌场上坐着,输那几个字有什么打紧,她可不似小梅氏那般眼皮子浅,就是气不过大冯氏这么明显的示好罢了,她就是要当众揭揭沈氏的底,看来是现今过的好了,把去年在唐家被人讹赖上偷了丁香的难堪事都忘在脑后了。 这局面大冯氏可当真没预料到,坐等着看一场好戏,就用余光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沈氏。居然是面色如常,一点不现愠色窘态。还真不是个简单的。 沈暖玉淡笑着转着手里的牌,她在想徐氏这是脑袋发昏了么,当着外人面说这么难听的话,传的三太太耳朵里,徐氏免不了挨训。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不用干别的,两场娘娘牌下来,把一年的月银都赢出来了,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吃的呢,倒要占厨房的便宜。” 冯氏听话头不对,不禁看了看徐氏,自悔把她请来了,这会要真在清风院明面上打起来,她脸上也没光,闹到老太太那里,倒说她当嫂子的压不住事。 “清秋,还不引三奶奶去净房。”冯氏便忙站了起来,笑看向徐氏说道:“谁家这么会生,生出这么张伶牙俐齿的巧嘴来,不说别人家,咱们府里,妯娌们正经是比亲姐妹处的还亲呢,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从来不存隔膜,知道的说咱们姐妹处的近,不知道的还不吓死了。” 第144章 预备结交 徐氏看了一眼冯氏,并不预备打住。 沈暖玉听徐氏话里有话,一时也想听个明白。 冯氏见这形式,就叫小丫鬟立秋,“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才做好的云片糕,你给三太太送些去,三太太自来爱吃。”却是笑看着徐氏,接过了沈暖玉手里的牌,笑说:“我替三弟妹玩两把,你们年轻的脑袋灵,可别欺负我。” 搬出来三太太,徐氏始住了声,不往下说了。 等散了场,大冯氏不免揶揄冯氏,“你们家里可真热闹,才你不该压制着,打起来大家看笑话不好?” 冯氏嗔怪的看了堂姐一眼,“堂姐也真会说笑,要想打仗去别的地方打去,可别在我这打,我可担不起责任。” 听的大冯氏忍不住哈哈直笑,“要我看,你不压制也打不起来,别看那沈氏年岁小,坐在那里温温和和不多说话,心里有小九九。” “谁说不是。”冯氏把上阵子,借她之手,把章姨娘撵出去的事情学了,“原是我太草率。” 大冯氏听了直摇头,“你可真是抵门杠作牙签——大材小用了,处置个婢妾倒还废这么趟周章。这倒也是,落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儿。” 冯氏被说的有些挂不住脸,解释说:“谁在乎那个虚名,要不是她日日里咿咿呀呀的掉嗓子,扰了聪哥儿背书,我倒懒得搭理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奴婢。” “事已至此,你后悔也无用,不想就是了。”大冯氏自来想的开,有兴趣的接上先时的话题:“才听那徐氏的口风,倒是在讽刺沈氏?” 冯氏点点头:“虽是圣上赐婚,担着个侯夫人的名儿,可她自来在常州长大的,过的是什么日子?一朝嫁过来,还是做梦都没想到的高嫁,娘家只有个庶出的二叔,又是在书画局那种清水衙门混日子的,帮不上沈氏不说,怕是还要沈氏往娘家贴补,你想想,在这府里有个待么?别说是这高门,就是地方州县府里,也难熬。” 大冯氏点头,兴头很足的听冯氏往下说。 “要像近一段时间得侯爷的宠爱,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倒也不敢使绊子,她才嫁进来时,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这是投了一次湖,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一时把那些书香门第清高小姐的做派收了起来,也知道争了抢了。”冯氏禁不住感慨,“都说读书无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只那读过书的,一旦想明白了,和爷们相处都比咱们技高一筹,也就才短短一个月,在侯爷那里,把打理库房的权利都要了去了。” “还投了湖?”大冯氏不免睁大了眼睛。 冯氏点点头,不打算细说,“堂姐也知道的,哪个府上没有些腌臜事,这事老太太和二太太忌讳着呢,哪说哪了,你可别往外传。” “按你说的,我更是得结交这沈氏一番了!”听这一席话,大冯氏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她手里缺银子用?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 “堂姐可要注意分寸,侯爷不比别人,看办得适得其反了。”冯氏不安心的提醒说。 “知道。”大冯氏还不了解自己的堂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总之连累不着你就是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要怕被你牵连,今日就不组这牌局了,”见也到要吃晚饭的时候了,吩咐人摆饭,“要再说一句这样的话,趁早打发东西走,我可不留你了。” 大冯氏摇了摇头,和侍立在身后面的清秋笑说:“听没听见你奶奶说的这话,要再分是个脸儿小的,都得收拾东西走了!哪里还有脸待下去。” 清秋赔笑着说:“姑奶奶这可是冤枉我们奶奶了,自打收到姑奶奶的信,说是要回京城,我们奶奶就看黄历盼着日子,又是预备吃食,又是洒扫屋子,就盼着姑奶奶呢。” 大冯氏笑说:“我不和说,你们主仆两个原是一条藤上的。” - 这边沈暖玉一回到暖风院,便让馨香把苗儿叫了来。问每日去厨房取饭食打饭食的事。 苗儿因生了一场病,人瘦了好些,一五一十的学说:“除了侯爷在时,多添汤菜,平时都是按照奶奶的分例打的。多添汤菜,馨香姐姐也是另外给铜钱使的,一样一样,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 馨香在旁听了,就把暖风院的总账本取了来,这些日子支领出去的钱,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起徐氏先时在清风院说的那半句话: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吃的呢,倒要占厨房的便宜……沈暖玉心里淡笑了笑,她倒要看看,徐氏又想怎样。 馨香在旁又讨问先时在清风院赢的满满一笸箩的钱,怎么归置。 “先放在炕桌上。”这笔钱是先时大冯氏故意放给她的,没准是变相贿赂,具体能不能收起来,得等高寒冷回来,和他报备。 只是想想早上的情形……虽才认识一个月,却多多少少了解了他的脾气秉性,早上负气走的,要是她不主动去请他,他势必不会过暖风院来。 晚上高凛西破天荒的,下衙十分早。 进了府,荀穆想也没想,就以为自家爷要去暖风院三奶奶那里用晚饭,要不然庆王爷请去校场,自家爷怎么会回绝。 只一时预料错了,走到三岔路口时,自家爷直奔书房去了。 荀穆就在心里纳闷,只也不敢多言,闷头闷脑跟在后面。 打帘子,一进屋来,闻着屋里有股淡淡的花香。 高凛西进书房时,就瞧见了摆在桌案上的鹅颈白瓷瓶,里面舒舒的插着几枝红簇花。 又看看窗前的帐幔,也是被人悉心换过的了。 立在屋里半天,方才和缓了声音,询问:“谁来过了?”实在是有点明知故问。 荀穆清了下嗓子,忙给回应的朝外喊问:“问你们话呢,那个,白天的时候,谁来书房了?” 外头的人听着还以为是怎么了,心惊胆战的回:“是……是三奶奶过来了,说是幔子被晒的浅了,亲自带人在库房选了半日,选了现在这个……” “自作主张,谁让她换了。”高凛西道。 荀穆抬眼,试看了看自家爷,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对三奶奶自作主张换帐幔的事,满意?还是不满意? 第145章 心理疏导师 “走的时候没说旁的?”高凛西坐在桌案前问。 荀穆见自家爷沉着脸,说出来的话也半是含糊,实在揣度不明白自家爷是怎么想的了,索性顺水推舟,不往自己身上揽没必要的麻烦,朝外喊问:“没听见爷问呐,三奶奶走的时候没说旁的?” 外头当差的小厮心说了一句倒霉,今日就不该来替班,这难办的差事怎么让自己给碰上了,“三奶奶……那个三奶奶换完帐子就带人走了,也没吩咐别的话啊。” 外头的小厮说话声不小,屋里头听的清清楚楚的,荀穆就想着,不用他再复述一遍了,这种时候就是多说多错,可别连累着自己。 高凛西就翻起了桌上公文,看了一会,临起身要去舒云院给二太太请安时,想起来吩咐荀穆:“明天去兵马司,把曹子俊的卷宗调出来。” 荀穆正站在一旁放空脑袋,听这话,不免又现了疑惑,曹子俊都死了尽三个月了,爷这突然调他的卷宗是为的什么? 忽然就想明白了,三奶奶不会是又把自家爷惹生气了。要说来自家爷都多宽宏大量了,当初得知了她和曹子俊在常州私相授受的事,都能既往不咎,这一点他都佩服,别看他是个当奴才的,要以后他的女人像三奶奶这般,当姑娘的时候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他不两脚把人踹回娘家找她姥姥去的。 “回家?”走在去舒云院的路上,馨香听自家奶奶说想要回二老爷家,多是惊讶。 “我可以回去么?”古代就再是限制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能限制回娘家。又不是三天两头的回去,一年回一次的频率,也不允许么?沈暖玉在心里头想。 “能回倒是能回,只是总得二太太或是侯爷点头的呀。”馨香就笑着见缝插针说:“姑娘要早有回二老爷家的打算,怎么今早还把侯爷惹生气了,这话不该奴婢说的,要趁侯爷高兴的时候,别说是回二老爷家,就把二夫人接咱们侯府住几日,也不是不行的。” “我惹他了么。”沈暖玉低声辩解:“照顾孩子也不行么。” 路上只有两个人,馨香按原先的称呼唤沈暖玉,“姑娘可不能任性,在这府里由不得人任性的,姑娘忘了以前的日子了,现在是见侯爷对姑娘好了,这府里每个人才都和颜悦色,笑脸相迎的。”暗处里握了握沈暖玉的手,压低声音劝道:“除了侯爷的宠爱,姑娘可什么都没有了,那日三太太和姑娘说的叫什么话,侯夫人的身份她都不怕的,还想着在衙门里压二老爷,威胁姑娘一头呢。姑娘就不为自己想,也得替二爷想想啊。趁现在正是好时候,要姑娘真为侯爷生了个儿子,往后也就有盼头了。” 见沈暖玉半天没接话,馨香拉回话说:“奴婢对姑娘的心,姑娘是知道的,这番造次的话说出来了,要打要罚奴婢都认。” “别称奴婢。”沈暖玉回握了握馨香的手,“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何曾把你当过下人。” “我知道。”馨香眼底一热,“姑娘教我识文断字,同吃同睡,何曾把我当成过丫鬟。” 沈暖玉微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了,许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困倦期,贤良淑德的小女人角色,她有点演不下去了。 - 舒云院里,二太太和高凛西正在用晚饭。 “这一年到头,也陪我吃不上两顿饭,早先在疆场,就盼着你能回京,这会儿在京里了,又日日不着家。”二太太给儿子夹菜,叮嘱:“你多吃。” 高凛西也给二太太添菜,说:“儿子不孝,不能时常陪伴母亲,还每每让母亲惦念着。” “说这些做什么,知道你忙。”二太太近来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娘久居内宅,整天见着巴掌大的天,眼光短浅,可只要是为国为民好的事儿,娘支持你。” 高凛西听这话,郑重的放下了筷子,看向二太太,许多话尽在不言之中。 “你多吃,什么都不用说。”二太太讲起来二十几年前的事,“那些年随你父亲在关外,连年打仗,民不聊生,看到的都是拖家带口的,从一处逃到另一处,逼到绝路,别说是卖儿卖女,就是食人肉的,也都常见,看得人好不痛心。现在回京来了,什么参不参佛,吃不吃斋,都是做给谁看呢?趁圣上重用着你,做一些为民的好事,让那些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人,能有个盼头,这不比参佛还强。” 高凛西心下微松,放下筷子听母亲温声往下说。 “这些大是大非娘都明白。”二太太终还是忍不住说:“只是……要是可以选的话,娘不求你位极人臣,也不盼着能名垂青史,什么荣华富贵,珍馐美馔,这些又能怎样,娘就希望你平安,有些事情别做的过火,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高凛西听了,缓半天没说话。 屋里安静了下来。 外面有小丫鬟端了小厨房新蒸好的松鼠鱼进来,门口守着的谭婆子,忙摆手示意噤声,压低声音吩咐:“一会再端过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见二太太红了眼圈,高凛西心里犹如被什么重物猛击了一下,强试着清了清嗓子,打破室内的寂静和小心翼翼,赔笑说:“儿子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二太太忙找帕子擦眼泪,侧躲过了头去,强笑起来:“才多大年纪,这眼睛就不受用了,这段日子就觉得花,涩得很。” 什么都不用说了,儿子是自己生的,当娘的最了解,从那一双晔华坚定的眼睛里,二太太就知道,谁劝也无用了…… 高凛西听着母亲的辩解,既觉得好笑,又是心疼。 二太太心里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笑说:“瞧着媳妇这几日气色越发的好了,张平媳妇那调养的汤药有效,你也都快三十的人了,忙是忙的,只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还没有?得抓紧呢,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高凛西应了一声,紧抿了抿唇,松开来时有点发白,但很快又恢复了血色,转回刚才的话题,站起身来,郑重和二太太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平安的。家族的门楣荣耀,也不会断送在儿子手里。” 二太太将托着包银镶边的筷子的手轻轻放在桌上,蔼声道:“娘知道你自来有分寸,快起来吃饭。” 高凛西应了一声。 这时听院里丫鬟的请安声:“三奶奶您过来了。” 二太太听了,便收了下话,整整脸色,笑起来,“怎么今儿你没去媳妇屋里吃饭呢?” 第146章 天伦之乐 沈暖玉进了屋。倒是没想到在二太太这里能遇见高寒冷。 行了礼,二太太摆手让她坐,问:“吃过了没有?” 如实答:“吃过了。”余光看了看高寒冷,见他脸色不怎么太好,心里就跟着沉了沉。 “给你爷们添饭呐。”二太太见儿子碗里的饭没了,支使一旁的沈暖玉道。 沈暖玉还没坐热乎,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给高凛西盛饭。 在玉色小碗里,盛了三分之二的大米掺小米饭,轻轻放在他手边。见高寒冷在和二太太说话,连瞅都没瞅她一眼。 “那儿子去安怡居坐坐。” 二太太点点头,“也该过去看看老太太了。” 沈暖玉支楞耳朵听着,随着他站起来,给二太太行了礼。 出了屋,两人往安怡居走,高凛西也是不和她说一句话。 为了追上他,都快要小跑了,沈暖玉就觉得他是故意的,鼓足勇气,轻拽了拽他袖口。 高凛西余光看了小女人一眼,继续阔步如常走着。 他的袖口上镶着铁铆钉,手臂前后摆动,就自然而然把沈暖玉的手甩开了。 真真是碰了一回钉子,碰的她手指尖生疼。暗处里拿指腹使劲搓了下指肚,又鼓足了勇气,温声商量说:“侯爷走慢些,妾身要跟不上了。” “跟不上就自己去后面慢慢走,要不然就回去,没人陪你在道上绣花。” 声音不小,后面跟着的荀穆和馨香都听见了。 馨香感觉心里漏跳了一拍似的,禁不住屏了屏息,替自家奶奶窘的慌。 荀穆提了提手里的灯笼,险些幸灾乐祸的笑出来,又反应过来不妥,另一支手半成空拳放在嘴上,轻咳了一声做掩饰。 偶一抬眼,发现走在旁的馨香竟然剜瞪了他一眼。 荀穆一时也不示弱的睁大了眼睛,微清了清嗓子,低声问:“怎么了,你瞅我做什么?”三奶奶不知分寸,惹了自家爷,这会闹个没脸,还不行人笑了怎的。荀穆在心里头说。 馨香假笑着说:“没怎么,天黑,我怕荀侍卫想着别的事,不看脚下的路,再摔着了。”本来就是细细一条的三角眼,瞪什么,再瞪还能成双眼皮怎的。馨香在心里头啐了一口。 他的话,噎的沈暖玉半天找不到话说。几乎是小跑着保持跟在他的身后,想起老太太生日宴那天,高小珍珠要哭,他的一句:憋回去。就舒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说话自来不好听,不是专针对自己。 “要绣花侯爷也不会啊。”沈暖玉又锲而不舍的在后轻拽了拽他的袍袖。 “你说什么?”高凛西听了,顿步在原地,“再说一遍我听听?” 沈暖玉跟在他后面,险些撞到他身上,这种时候当真是觉得再不能惹这活阎王,吓得心里怦怦直跳,“妾身说妾身不想回去绣花,还得随侯爷去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呢,可没说侯爷坏话。” 高凛西看了看险些都要哭了的小女人,再板不住脸了,给台阶的朝她伸过了手,“不想回去绣花?” 沈暖玉顺着台阶赶紧下,把手放到他宽大的手掌上面,连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高凛西放缓了脚步,突然想起来问她:“今晚上不哄孩子了?” 就说说这是个什么人……沈暖玉在心里啐了一句,明面上却是得笑靥如花着,“侯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凛西微收手劲捏了捏她的手,“问你话呢,跟我转移什么话题。” 跟在后面有十几步远的馨香和荀穆看在眼里。 馨香一时觉得扬眉吐气,侧头看了看荀穆,笑着说:“旬侍卫在外忙了一天了,把灯笼给我,我打着。” 把爷哄好了就哄好了呗,能怎么着。要说来女人就不能惯着,就得像爷学习,把个三奶奶治理的服服帖帖,挨了呲,还得笑脸相迎。荀穆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是女子,我是男子,哪有让姑娘提着灯笼的道理,这传出去,我荀某人还怎么在府里待了。” 馨香侧过头去,暗处里禁不住撇了撇嘴,还荀某人,以为自己是谁啊。 - 高五爷和高七爷这会都在安怡居里。 老太太看着两孙子就高兴,让钱妈妈拿榛子过来吃。 “这榛子炒得真香。”高潭拿夹子夹了一个吃。 “五哥单想着他自己。”七爷高波自来会讨老太太欢心,夹了个榛子仁,先往老太太嘴里送。 “好,好。”惹得老太太慈祥的笑起来。 一旁椅子上坐着的徐氏就见缝插针的说:“他就是比不得七弟心细呢。” 高潭就看了徐氏一眼。 徐氏回身剥了个橘子,拿银剔子去了外面的橘络,走过来,递给老太太和高七爷吃,“这是宫里赏的橘子,市面上还没得卖呢,老太太和七弟尝尝甜不甜。” 一旁坐着的高潭伸手朝徐氏要,“也给我一瓣尝尝。” 徐氏讨老太太笑的故意一撇嘴,“五爷想吃自己剥呗,罚你吃东西不先想着老太太。” “老五,还不快给她一巴掌。哪里有让爷们下不来台的媳妇。”老太太却是不领徐氏的情。这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高潭自己伸手在果篮子里够了个橘子,剥了一半放在嘴里,说:“好男不跟女逗,我才不打她呢。” 老太太笑说道:“可不是,咱们高家可不兴打女人的,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好汉。” 徐氏侧过头来,不动声色的朝高潭指了指侧脸,十分有戳他老底的样子。 高潭清了清嗓子当没看见。 门口,沈暖玉见高寒冷站了半天也没有要进去的打算。是怕两人一进去,扰了这天伦之乐? 倒是钱妈妈出来拿东西,看见了两人,唬了一跳,忙笑着说:“侯爷和三奶奶来了,快请进屋来!” 屋里老太太听见,歪了歪身子,收了笑,朝外唤道:“涵哥儿来了?怎么不进屋呢,快进屋来!” 高凛西这才抬腿进来。沈暖玉跟在他身后。 一见高凛西,高潭和高波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还不给三哥和三嫂搬椅子过来。”高潭看向徐氏说。 沈暖玉想着白天的时候,徐氏当众说那么难听的话揶揄她没钱,这会被高潭这么支使,还不得当即掉脸子。 余光看去,不仅没掉脸子,反而赔笑着真去搬椅子了。足可见高寒冷在这府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五嫂歇着,还是我去。”高波笑着要替徐氏。 “都坐下,这是在朝廷怎么的。”老太太脸上不太好看,吩咐钱妈妈说:“给涵哥儿搬个椅子来坐。” 第147章 遭殃 “涵哥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老太太笑着摆手示意高凛西吃榛子。 “今日衙里不忙,想着回来给祖母请安。”钱妈妈笑着递装榛子的笸箩,高凛西不好不拿,拿了一颗,用钳子夹开后,就顺手递给沈暖玉,他从来不习惯吃这些零嘴。 “知道你在外头忙,还挑你这个?合该多看看你娘,她近日身子骨又有些不好了。”老太太笑着,把高凛西给沈氏夹榛子的动作看在眼里。 大庭广众的,高寒冷正是做什么……沈暖玉不好声张,又不敢不接,硬着头皮接过了榛仁。 侯爷竟然亲自给沈氏夹榛子吃了,徐氏看到心里一酸,抬头多有期盼的望向高潭。 高潭斜坐在椅子上,本来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婆娘夹榛子是很没面子的事。只是见自来威严的三哥都不觉得这事没面子,就还真跟风的给徐氏夹了个榛子吃。男人宠自己的女人是一种风度? 沈暖玉就见徐氏笑着接了榛子仁,然后还看了看自己。 “嫁进高家来,才是你们两个修来的福呢。”老太太将高潭给徐氏夹榛子的动作看在眼里看在眼里,想着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只是有高涵打头,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不是亲孙子亲孙媳,说多了显得她当老的容不下小的。 徐氏笑笑,低下了头。 这时候老太太想起来问高潭:“上几日你说的吏部点你当陪考官了,有没有信呢?” 高潭听了面上一僵,就坐正了身子,把眼望向高凛西,不敢说话。 高凛西坐在椅子上,又捡起个榛子,拿钳子咯嘣一夹,夹出了榛仁,对旁边沈暖玉说:“伸手。” 老太太以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大姑娘是当朝国母,潭哥儿也算是当朝国舅爷,点个陪考官,吏部总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你二嫂嫂的堂姐,沧州总督原一宏的夫人,来家里做客了,他弟弟今年可不是在京里应试,等分号房的时候,你多关照关照,冯家哥儿叫什么呢?”看向徐氏问。 徐氏笑着回:“叫冯程。” 高潭只是委委屈屈的看向高凛西。 “看你三哥做什么。”老太太笑着谈压高凛西,“这事是举手之劳,又不是杀人放火,贪污受贿违背原则呢,你三哥还能连这点人情都不让你走动了?” 沈暖玉坐在一旁,听完老太太的话,就拿余光打量高寒冷,只见其脸色如常,又拿起笸箩里的榛子,咯嘣拿钳子夹开一颗。 “要说来涵哥儿媳妇也是。” 突然被点了名,沈暖玉赶紧看向老太太,听她的下话。 “你叔家大哥哥今年是不是也应举?”老太太看着她问。 沈暖玉点点头。 “怎么不跟你爷们说说,在京里考就完了,听人说还大老远的回常州老家去了,折不折腾。外省的在京里考试的多了,礼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句话的事。” 这话没法接。沈暖玉只是含笑着,颔首听着。 “别说她没说,说了我也不同意。”高凛西放下了手里的钳子,看向老太太笑说:“孙儿这样想的,是哪的人,就该在哪考,要都罔顾规矩,还不乱套了,祖母说是不是?”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高涵敢当众顶撞她,瞠目结舌,颤了颤唇,一时没说出来话。 高凛西就从椅子上站起身,给老太太行礼,“时候不早了,祖母歇着,孙儿领孙媳先回去了。” 沈暖玉忙跟着起身,行了退礼,随高寒冷离开这是非之地,生怕走慢了,被扣在这里。 - 高凛西走后,安怡居堂屋里正经安静了一会。 老太太沉着脸不说话,高潭和高波也都不言。 徐氏见了,屏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高潭旁边。侯爷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连老太太都敢顶了? 直到确定人走远了,高波才解围一般的劝说:“祖母还不知道,三哥就那个脾气。别说是对别人,就是对他自己,都该怎样怎样,不知道变通。” 又夹了颗榛子往老太太嘴边送,“祖母还记不记得前年的事了?” 高潭也跟着接,“怎么不记得,自己的亲舅舅要回南京,办个路引,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诶,人家就不和应天府尹说,非走正经程序,托了一个月才办下来,把二婶娘气的了不得,三哥去请安都不见。” “说的可不是。祖母快消消气,好好的日子,平白生气呢。”高波轻摇着老太太胳膊,笑哄着。 “这个犟种,也不知道随了谁。”老太太尤其觉得下不来台,当小的敢说老的,连当今圣上都宣扬以孝治天下,高三是想怎么着! “还不是随二叔。”高波笑说,“祖母还跟死人一般计较不成。” 老太太舒了一口气,拍拍高波的手,又看向高潭:“你可别和他学,今儿在原一宏太太那里,我把话说出去了,你关照关照那冯孩儿,可别让老太太我挂不住脸。” 高潭听了,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含含糊糊的说:“嗯,等我找人关照关照那冯程。” “这才是好孩子呢。”老太太拍拍高潭的手。 出了安怡居,高潭就禁不住叹气说:“我哪还能点陪考官了。” 徐氏侧头不解看向自家爷们。 “三哥和吏部的人都说了,不让我点。”高潭看向徐氏嘱咐:“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让老太太和母亲知道,看……” 下话没说完,徐氏先炸了,“他说不让就不让了,朝廷他一手遮天了?凭什么!”折回身去,就要回安怡居,“我告诉老太太去!” 高潭拽住她胳膊,“你消停点!嫌家里太太平了怎的。”压低声音说:“说来倒怨你,要不是纽扣的事,三哥能生气?”闭口不言他去馆里被荀穆正遇见的缘由。 气的徐氏说:“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亏得刚才在老太太那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则也是个公报私仇的!沈氏给他灌迷魂汤了!” - 怼老太太第一人。沈暖玉想给高寒冷点个赞。只是怼人一时爽,明天他上早朝走了,下次见老太太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去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可不是要遭殃了。 出了安怡居,往前走了一段,到没人的路段,高凛西就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沈暖玉在心里默了默,想明早去请安时遭殃,太早了些,眼下有比那还严重的事儿…… 第148章 谈心 后面跟着的馨香等人,见侯爷把奶奶抱起来了,就都合时宜的放慢脚步,低下了头。 来到暖风院,径直进了屋。 正在卧室铺床、上灯的巧萍和巧慧见侯爷抱着自家奶奶回来的,禁不住就红了脸,忙放下手里的活,低头退了出去,又顺便把门关好。 高凛西把人半扔半放在床上,伸手解他腰间封带。 沈暖玉心口跟被人击了鼓一般,觉得跳声都传到了耳朵里。看看高寒冷的脸色,沉得如博古架上墨黑色的陶瓷胆瓶一般,断不是先几次可以容她讨价还价,软语撒娇时的神情了。 她要早知道,惹了他是这种后果,今早上断不会…… “我怎么觉得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高凛西把外袍扔放在一旁玻璃屏风上,看向蜷缩在床一角的沈暖玉说。 沈暖玉看了看他,心说那直接哭好了,笑脸相迎还怪累的呢,“……那怎么办?” “什么那怎么办?”高凛西坐在床边捏着她脚踝,把她拽了过来。 “妾身就长这样,好不好看也改变不了了,侯爷要以貌取人么?”沈暖玉把下巴轻抵在他肩膀上,抬眼试看着他。 “让我好好看看。”听的高凛西板不住脸,先还想着给她点颜色瞧瞧,让早上她敢给自己摆脸子。 只听她说出来的话,好不幼稚,心里那些没来由的烦躁也散了不少。俯视着她,一张秀气中带着些娇俏的鹅蛋脸,小鼻子小嘴,虽不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但却是经久耐看的。 沈暖玉躺在他怀里,由着他摆弄她的头发,听着他问:“我是豺狼是虎豹啊,你至于就这么怕我?” 怕自己说错了话,再把他惹生气了,沈暖玉不敢轻易说话,又因听他揶揄笑比哭还难看,连笑也不敢笑了,侧过头去,把脸颊藏在他中衣里。 “往哪藏?”高凛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爷脾气有时候是不好,可也从来不和女人一般见识。”顿了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问出来,“你不会还认为我是杀人犯?” 听的沈暖玉一知半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高凛西捏抬她的下巴,迫视着她眼睛。 一双秋水含波的眸子,里面澄澈一片,喜怒哀乐,都留露得淋漓尽致,他看着禁不住说:“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城府也不见长呢?” 变相讽刺她?沈暖玉微蹙了蹙眉,十分不愿意听这话,“侯爷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就没城府了。” 单纯点挺好,外面的事够让他累了。高凛西禁不住笑笑,说:“你让我明白个道理。” “什么道理?”沈暖玉直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越是缺什么,越不想承认什么。”松开手,说:“不早了,歇着。” 就……就睡觉了? 沈暖玉如释重负的从他怀里坐起来,跪在在一旁把先时巧慧没铺好的褥子铺好。 高凛西笑看了看她,吩咐人打水洗漱。 …… 晚上躺在床上,沈暖玉和他说:“今天妾身在二嫂院里打牌了。” “输了,赢了?” “才侯爷洗脚的时候没瞧见小炕桌上的钱么?”沈暖玉想,虽然大冯氏故意给她放牌,但有几把,她也是凭着自己记忆力赢的。 “什么钱?”高凛西见一提起这个,她眼里都放了光,故意说:“以前你不总输么,还有赢的时候呐。” 讽刺谁!“谁总输了。”沈暖玉回过身来,看向他,“那天侯爷还输给我了呢,侯爷忘了?” “也就赢你爷们的章程。” 还有正事要说,沈暖玉忽视他话说的难听,“可不是,赢侯爷的钱才安心,别人的钱,赢了也不敢收的。” 高凛西听她的下话。 “今天在二嫂院里和二嫂的堂姐玩牌,她故意放牌给妾身,两圈赢了二十几两。” “是原太太?”高凛西忆起先时在安怡居老太太的话。 “妾身也不认识,只知道是从沧州来的。” 高凛西点点头,知道是谁了。 “那赢的银子怎么办?”沈暖玉问她最关心的事。 “什么怎么办?赢了就收着。” “当真?”沈暖玉觉得自己得了一笔不义之财,抬起眼来,见高寒冷微微皱眉想事情,一时就住了声,平身躺好,不敢出声打扰了。 清风院正房里,冯氏姐妹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大冯氏就感慨说:“有多少年没这样同吃同住了,嫁了人,才知道在闺阁的时候无忧无虑是真好。” 冯氏侧身躺着,也点头赞同。 外面花好月圆,月光倾泻进来,大冯氏有择床的习惯,半日里也睡不着,想想原在沧州的爷们,趁她不在家,还不定去哪个妖精屋里鬼混呢,便翻了个身,禁不住和冯氏说:“我过来,倒扰了你们夫妻两个团圆了。” 冯氏昏昏沉沉的都要睡着了,被大冯氏说醒了,只笑说:“你安心住着,他自来也不来正房,都几年了。” “都几年了,你们平时不过夫妻生活?”大冯氏听了,不免回过身来,把手伸进堂妹的被子里。 “堂姐做什么,怪痒的。”冯氏笑着按住大冯氏的手。 “这要腰有腰的,生了孩子也一点没走样,怎么高涌……”顿了顿,“当姐姐的得劝劝你,这女人长时间没有男人的滋养,怎么能行呢,你也由着他性子,才刚三十,就没想着再要一个?” 冯氏自来不抵堂姐泼辣爽利,这会听的不禁红了脸,“堂姐说什么呢,怪难为情的。久了不到一起,也就不想了。”其实倒不是高涌……一年到头,就算是例行公事,他也要到这正房里住几日的,每次他一要碰她,她就能想起他跟别的女人时的形景,说不膈应是假的,拒绝过他几次,从此就断了。 冯氏觉得这样挺好的,要不然每次在一块时也是煎熬,除了疼以外没别的,也没像别人私下里形容的那样,是另一种享受…… “我那里有观里老道开的丸药,每次就温酒服下,倒是增强情致,等明我把方子给你,你也配几丸。”大冯氏关心的说。 冯氏转移话题说:“快子时了,堂姐睡,养好了精神,才有精力结交沈氏不是。” “都快子时了么!”大冯氏听了,就闭上了眼睛,说:“那可得睡了,再不睡眼睛肿了,明儿可见不得人了。” 第149章 做局 早上沈暖玉服侍高凛西穿朝服。衣服事先薰过,带着点淡淡的香。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大穿衣镜前,高凛西就见着一双涂了蔻丹的软秀小手,上下悉心着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子。 他的心也随着这样柔软的手微动了动。有女人的地方才有家,温馨平淡的日子才应该是生活的常态…… 吃饭的时候,沈暖玉刻意把碗里的汤拨动得半温,才放在他手边。 高凛西就看了看今日格外柔顺的小女人。 沈暖玉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 被人顺了毛的绵羊,形容的就是她现在这种状态。 “侯爷晚上想吃什么?”从侧面打听,他晚上过不过来,“告诉妾身,妾身好提早让人准备。” “不一定回来吃。”高凛西喝了一口粥说:“不用带我的饭食。”话题中断者。 沈暖玉夹了个奶油松花卷吃,吃了外面一圈,又想起来说:“前天黄福隆家的来送花池子的图样子了,妾身都差点给忘了。” 高凛西吃着碗里的饭,他以前常年在关外待着,条件艰苦,跟着军将一起住营帐吃大锅饭,时间久了,早把府里面遵从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规矩抛到脑后了。 这一段日子,发现她变了人似的,吃饭的时候也好,行事的时候也罢,一张嘴不闲着,连珠炮般的说个没完,一会这么说,一会又那么说。 “侯爷说好不好?”沈暖玉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却发现高寒冷好像一句没听。 “什么就好不好?”高凛西把碗里的粥喝完,喝了净口茶,漱完口,看向沈暖玉说:“一大清早就听你聒噪了,怎么就那么多话。” 沈暖玉站起身来送他,听这话,直觉得心里被咽了一下,“侯爷不喜欢听,妾身以后不说了……”不让说话,不让笑,高寒冷这是要把她基本的人权都剥夺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说,谁说不让你说话了。”高凛西看看不是心思了的小女人,抚抚她披在肩头还未挽起来的柔发,“这么爱说话,等哪天得了闲,趴在我耳朵旁说一天,说了够,不兴停的。” 沈暖玉轻推了推他,“我才不说呢。” 高凛西禁不住笑了笑,“不说不行。” …… 外头荀穆见自家爷笑着从正房里走了出来。 沈暖玉是带着心里负担去安怡居请安的。 选了个不早不晚的点,赶在众人都去了。 屋里老太太正笑着和大冯氏说话,见沈暖玉来了,摆手笑说:“怎么才过来,自己找地方坐。” 沈暖玉应了一声,见老太太和平常一般说笑,对她的态度也和平常无异,就想着,倒是她心里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来的正好,你冯大姐姐正在这央我呢,一会可有事,没事就随她去一趟。” 沈暖玉保持把笑容挂在脸上,“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没头没脑的,和大冯氏去哪? “是这么着。”大冯氏笑着解释说:“这不么,我多年不回来了,在京里人生地疏的,家里两个甥女要出阁了,当大姨妈的,得预备些添妆,只是又怕选出来的首饰,样式老,你们年轻的不爱,送过去也是压箱底。” 听明白了。让她帮着选首饰?这在现代不算什么事,只是换做这里呢? “瞧着三妹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一看就是对妆扮有一套的。” 素来不怎么说话的三太太也笑说:“你说的可不是,别说是年轻人,就是咱们,那些压箱底的老物也不爱戴了。” 咱们……大冯氏听的心里一滞,禁不住就摸了摸自己脸,她才不过三十,三太太一四十几岁的人,和她论上“咱们”了,她就那么显老。暗处里不动声色的平舒了一口气,笑说:“三婶娘说的可不是。” 选首饰,自来就听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地方为官的,哪个不是富的流油。陪去选首饰,大冯氏又是个出手大方的,到时候再送沈氏一二样,沈氏可捡着便宜了。凭什么,就凭她是侯夫人?屋里坐着的小梅氏心里头暗暗不爽。 “人多了热闹,就劳动各位妹妹陪我去逛逛,体谅体谅我这个才归乡的外省人。”大冯氏又笑说,自然是不能只邀请沈氏一个,总不能显得太刻意,今早上姐妹两个已经商量过了,就一人送一套金首饰又能花多少。 大梅氏第一个开口拒绝,她也不想占大冯氏什么便宜,更不想卷入其中,连理由都懒得编得圆滑:“你们去罢,手里还有一双鞋没做完,想着今天赶出来。” 徐氏自来爱出风头,但在老太太和三太太面前,她又不敢擅自做主,坐在一旁只是笑。 “三妹妹,五妹妹,六妹妹都去。”大冯氏笑着说。 小梅氏听见也邀请了她,心里的不快就散了一些。只还没等表态,但见四太太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原大姑娘相邀,她不该拒绝的,只是明哥儿正是生着病呢,找她找的厉害。”四太太抱歉的笑看向大冯氏说。有些人情可不是谁都能走得动的,二房沈氏担着的是侯夫人的名儿,三房有老太太给做主,他们四房有什么,去倒是能去,只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难免被看轻,背地里再说些轻贱看不起人的话,多是没意思。 “府里的哥儿自来金贵,病了可不是小事。”大冯氏就表示关心的问:“可找太医瞧过了?” 小梅氏见去不成了,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垂下头一句话不说,心里委屈的不知该怎样好。 四太太回笑说:“已经抓了药了,正吃着,这孩子腔子不好,只是咳嗽,半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一声连着一声,嗓子都咳哑了,好不可怜见儿的。” “怎么病的这样严重?”老太太听了,就皱了皱眉头,看向徐氏说:“都说冰糖顿梨能止咳,你抓紧嘱咐个媳妇,去库房里拿一些雪梨和冰糖来,给明哥儿熬着吃。” 徐氏被说的脸一红,看了看外客大冯氏,又看了一眼沈氏,强笑说:“祖母你忘了,库房现下是三嫂在打理着呢。” 听的屋里一时间就静了下来。 第150章 出门 偏生二太太一早就覆席去了。这会一屋子人,有对立的,有看热闹的,或许还有愿意锦上添花但却不会雪中送炭的,就是没有和她是一伙的。沈暖玉暗暗分析着形势。 “瞧我这记性,倒给忘了。”老太太率先打破了寂静,看向沈暖玉笑说:“那涵哥儿媳妇就多上上心,嘱咐个媳妇给明哥儿送梨和冰糖过去。” 沈暖玉含笑应下。余光看看老太太,是满脸慈爱的笑容。想来是不是亲曾孙子能怎样,都姓高,都管她叫太奶奶。 “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个去罢,整日里在府里闷着,趁这会子出去玩玩也是好的。”老太太笑说。 老太太发下明确指示,让她跟大冯氏出去。沈暖玉想,出去就出去,总比在府里闷着好,等晚上高寒冷回来,要追问起来,她如实回答是老太太吩咐让出去的,出了事也赖不到她头上。 - 套了两辆马车,四个人两两分开坐。 原本冯氏姐妹两个坐一辆,高家三五两位奶奶坐一辆,这才应该是符合大众逻辑的。 只临上车前,冯氏笑叫住徐氏说:“五弟妹等一等,那日你送的阿胶糕是怎么做的,吃着倒比在外面买的强多了。” “那个好做。”徐氏停下脚步说。 冯氏便指了指后一辆车,笑着说:“上车来,咱俩个细细的说。” 凭什么冯氏拉着她坐后一辆车,徐氏因想着去外面逛街而笑得明媚的脸,突然僵住了。 冯氏只当没看见般的,先由丫鬟扶着上了车,又亲自伸过手来接徐氏,“五弟妹快上来。” 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同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能和谁撕破脸皮,况且为了个坐次也不值当,徐氏心里劝了劝自己,笑着就着冯氏的手,上了马车。 前头一辆马车。情形和后面的差不多。大冯氏先上了车,笑着朝沈暖玉伸过手来,“妹妹当心。” 沈暖玉应了一声,微微搭着大冯氏的手上了车。 “瞧妹妹这一双手,长得和人一样秀气。真不知道用她抚琴时得是个什么样。” “冯姐姐说笑了。”沈暖玉微弯腰坐在大冯氏一侧,本想收回手来,但见大冯氏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大冯氏又关心的问:“这是大夏日的,妹妹的手怎么这样凉呢。” “我自来就这样。” “怕是体寒,可找人给调理了?”大冯氏还真懂一些药理,这事不是瞎扒的,“我在闺阁当姑娘时,也和妹妹一样,大夏天的,手脚也是冰凉冰凉的,后来嫁了人,傻里傻气的不懂这些个,也没想着调养,成亲二年整,没踹上孩子,这才找了急,找太医调养,说是体寒拐带的宫寒,最不易受孕的,喝了多少的汤药调养,整个人都要泡在药罐子里了,还好黄天不负有心,最后怀上了,也是老天爷赏赐,第一胎就是个带把儿的。” 女人最大的福气就是生儿育女,尤其是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的,学到自己这一番周折,大冯氏由是感慨。 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了,沈暖玉就抬眼看向大冯氏,认真的听着。要真按大冯氏说的,对她来说岂不是好事…… 大冯氏见沈暖玉听的认真,就知道是将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个局外人都知道现今正是沈氏的好时候,听堂妹说,沈氏和平西侯成亲年余,还没过了新婚燕尔的热气,房里又连个填房也没有。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有这样的大好时候不抓紧,等过了这新鲜劲,平西侯说了填房小妾,再想怀上,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思来,大冯氏就自认为投其所好的提议:“听人说京里有个老太医,专攻女子调养治疗的,妹妹不若找来看看,调养好了,总是好的,但别说为你家侯爷开不开枝散不散叶的,就是把身子调养好了,于自己也是一大益事不是。” “冯姐姐说的是。”沈暖玉笑着,“婆婆也这样说呢,特意嘱咐了媳妇每日送来滋补调养的汤药,喝了快小半个月了,倒觉得确实是见些效,这手也不似从前那么凉了。” “既是找人调养了,就是好的。”大冯氏满腔的下话没处说了,松开沈暖玉的手,一时转移了话题。 外面很是热闹。有侯府的执事开道,行人被挡在路两旁,不住的探头往马车里瞅,企图能看见马车里面坐着的朱门贵妇,未知的事务,总是惹人遐想。 很快就行驶到主街一家金店铺子。 三层高很是开阔的店铺,上悬一块大匾。一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人拿伞笑盈盈的迎接。 “大日头底下的,劳烦妹妹跟着跑一趟。”大冯氏已经把这话说好几遍了。 “冯姐姐客气。”沈暖玉余光看看被挡在道两旁,翘脚伸头张望的行人,“举手之劳,只就怕我选的东西不和冯家小姐的心意。” “怎么会呢。”大冯氏打包票的笑说“妹妹蕙质兰心。” 径直被引起上了二楼包间。过来招待的是店铺里的二掌柜,看样子是和冯氏姐妹相识的,但并识得沈暖玉和徐氏,“两位娘子是夫人侄女?” 听的大冯氏笑起来,“刘掌柜这整日在金山银行里摸爬滚打的人,倒也有失了眼的时候。要我能有两位如此天仙美貌的侄女,做梦也该笑醒了。” 徐氏喜欢这种被人捧的感觉。 一旁冯氏笑说:“这是我两位妯娌。” 金店二掌柜听了,就忙赔笑行礼,看看沈暖玉和徐氏,心里猜着哪位是侯夫人。 在珠钗璎珞堆里挑选首饰,看得人花了眼。 徐氏自身有钱,看中了一支钗,当时就买了下来。 金店二掌柜便以为这出手阔绰的是平西侯夫人,连忙施礼,更加殷勤招待。 徐氏心里更觉得自在,拿起一支金镶玉的钗,回身看向沈暖玉说:“这支好是适合三嫂,三嫂快试一试。” 沈暖玉知道徐氏的那点心思,笑说道:“我不试了,说了是帮冯姐姐选首饰的,怎好反客为主。” 大冯氏听了,就笑说:“妹妹这哪里话。”摆手让旁边站着的侍者把徐氏手里的那支钗拿过来,“五妹妹真有眼光,我也觉得这一支适合三妹妹呢,快帮拿过来试试。” “没多少钱的,三嫂昨儿不是赢了。”徐氏话里带刺,“买个钗倒买不得了?” 大冯氏一旁听着,直觉得带徐氏过来是来对了。 第151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五十两银子。沈暖玉听店掌柜报完价后,就在想,是她在府里半年的工资。 “好看,衬着肤色更加好了。”徐氏难得夸人。 冯氏也笑说:“这钗像为妹妹量身定做的一般。” “难得合适,岂有不留下的。”大冯氏就让店掌柜找礼盒装起来,把拒绝的话也事先堵死:“大热天的,劳烦妹妹过来,我这心里倒过意不去,这钗适合妹妹,妹妹可别跟我抢着付钱,要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咱们就打道回去了。”笑看着沈暖玉说。 见沈暖玉要开口说话,冯氏便紧接着开玩笑:“让她买,该她花钱,谁让她大热天的把咱们妯娌三个折腾出来的。” “也不知道哪来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大冯氏佯做生气骂道:“知道你们妯娌好,今儿要谁跟我抢着买单,别怪我生气!我五六年没回京城来了,就想花钱呢,在沧州地界,有钱都花不出去,看谁拦着不让花钱的。” 这种时候不好抢着买单,是以朋友的名义变相送礼。要按人情走动来说,收下也无不可,等大冯氏临回沧州时,她再备以相等价钱的礼品为其践行。这是从古自今都盛行的一套。 要一旦所收受的礼品数额太过巨大,以至于等价相送不起时,性质可能就要变了。这也正是所谓的吃人家嘴短,拿人手软,还不上钱没关系,做事就行了的逻辑。 被腐蚀的根源,无不是人的爱慕虚荣,看重面子。 大冯氏想让她做什么呢?在外人她这个侯夫人的身份,最直接可用的就是对高寒冷吹枕头风。只是要枕头风有用的话,她先自己吹两口了。 出了金店,往脂粉铺子里走时,沈暖玉又是心惊了惊。 老太太和三太太都是绝对的高手。他们会不知道大冯氏结交她的意图,既然知道,还主动促成此事,为什么? 老太太是想着原主出门清苦,一时受不住大冯氏的糖衣炮弹,回去真和高寒冷吹枕头风,而高寒冷自来做事有分寸有原则,见自己的娘子在外被人用金钱腐蚀洗了脑,还有不添堵的,夫妻二人打起来,才有意思? “妹妹闻闻这个?” 一番思绪被大冯氏拿过来的脂粉打断。沈暖玉就摇了摇头,想是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老太太好歹是侯府的长辈,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至于如何狭隘。笑了笑,看向大冯氏说:“又香又细,很适合冯姐姐用。” “既然妹妹也说好,那就多拿几盒。” 旁边陪着的女掌柜笑说:“可真不凑巧,这玫瑰粉只有一盒了。不防看看别的。” “我这妹妹喜欢,既然就剩一盒了,你给她包了去,我再瞧瞧别的。”大冯氏笑着,通情达理的说。 “还是冯姐姐自己留着,我自来不擦脂粉的。” “你说说,这是不是气势人呢,仗着她年轻貌美的,在我这半老徐娘面前说这话,今儿这粉非买给你不可。”大冯氏和一旁站着的女掌柜说。 话音还没落,一抬头,看见个穿秋香色衫子土里土气土得直掉渣的五旬老妪。 老妪阔步直朝这面走了过来,就把大冯氏手里的脂粉盒子夺了去,深吸一口气闻了起来,粗声说:“这可真是香啊,就买这个了!” 一旁坐着的沈暖玉看得怔头怔脑。就见着大冯氏脸色骤然大变,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扬手指着那老妇人骂道:“哪来的乡野婆子,还不打出去。” 旁边相陪的女掌柜见形势不好,又看了看那老妪通身上下没有一件贵重的首饰,以为是哪府上不知天高地厚的烧火婆子,一面安抚大冯氏情绪的,一面给店内的小伙计使眼色。 小伙计忙两步跑了过来,商量说:“大娘,这一盒玫瑰粉,八两银子呢,您轻拿轻放,咱不是说您买不起,这太平年头,在京里住着的,勒一勒,紧一紧,谁还凑不出几两银子,就只手里没有余钱,为了这么个不当吃不当喝的脂粉,把攒了两三年的银子都花了,可值不值当呢?街头王六烧鸡铺子,二钱银子卖一只炸的香喷喷油汪汪的全鸡,吃一顿饱了口福又解馋,您说多好。”一面说,一面伸手要把脂粉盒子接过来。 “虽说是这么个理儿,只你是个毛头小子,怎么知道妇人的心。”老妪手里拿着脂粉盒子,指着一旁气红了脸的大冯氏说:“瞧没瞧见她,是不是觉得穿上个彩色的衫儿,擦了个脂,涂红了嘴儿,看上去也像那么个样。我告诉你罢,她没洗脸的时候我都见着过,脸腊黄黄一小条儿,都没个人色!要说来,还都是这脂粉的功劳,我得买呢,不吃烧鸡也得买!” 听的小伙计禁不住挠了挠头。 一旁站在镜子前试口脂的徐氏听这话忍俊不禁的笑了,禁不住回过头来看看大冯氏,可不还真是细长的脸一小条儿,就不知道卸了脂粉什么样儿了。 大冯氏气的面皮都紫涨了起来,女掌管连忙安抚,呵斥小伙计道:“还不快将大娘请到别间去!” “今儿你只能做一门生意,要么做她的,要么做我的!”大冯氏气急道。 “谁准你这么狂的,这大门朝南开,做的是百家的生意,只许你花钱不许我花钱?今我还就买这粉了!鞋拔子脸的都能擦,老婆子我也得擦擦呢。” “你再说一个!”大冯氏自来不满意自己的脸长,从前的时候就因是个长形脸,被人委婉退过婚,这会被说到痛楚,一见着一屋子京都女眷窃窃私语,实在是没脸,站起身来要扬老妪的脸。 “我今年五十二了,胳膊软、眼睛花,正愁没个养老送终的。”老妪不仅不躲,反而迎前而上。 沈暖玉在旁看热闹,原本抱着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想是这老妪和大冯氏一定是旧相识,别看老妪穿戴不佳,敢和沧州总督夫人说话的,想必有点来头。 “三嫂,你的钗掉地上了。”这时听徐氏笑着提醒她。 沈暖玉低头看了看,地毯上可不真有一支金钗。 看看前面大冯氏和老妪要打起来了,女掌柜在旁拉架,一支金镶玉的钗五十两银子,踩坏了实在可惜,见没人注意,微微弯腰,垂下手去,欲要将钗捡起来时,一双穿姜黄色绣花鞋的大脚实实的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152章 受伤 沈暖玉吃痛的蹙起了眉,第一反应是推开踩在她手上的脚,将手抽了出来。 这时大冯氏冲过来揪着老妪不放,老妪年迈不支,一下子跌到了旁边。 店内人虽多,可都是看热闹的,又正赶上冯氏去了净房,女掌柜和伙计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拦也拦不住。 那老妪被大冯氏按在地上扇了个巴掌,被激怒了,薅着地上的毯子强撑起来,没打着大冯氏,看见还未来得及站起来的沈暖玉,只把她当成大冯氏的帮凶,就朝着她就过来了。 沈暖玉在旁瞧着这混乱的场面只觉得开了眼界了,大冯氏一沧州总督夫人,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就和一比她大将近二十岁的老妇人在这公共场合打了起来。 正是想着,猝不及防,突然见一双手朝她脸伸过来了,一时反应的快,偏头躲过了,只手指甲还是碰到了她一侧脸颊。 “你敢打侯夫人!反了!反了!” “快把兵马司的人找来,制服这发了瘟的疯婆子。” 场面十分混乱,沈暖玉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拿手探了探,伸到眼前一看,沾了一手心的血。 “挠破相了!把平西侯夫人挠破相了!”听旁边有人喊。 沈暖玉瘫坐在地上,拿手捂着脸,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晚上高寒冷和她说,笑比哭还难看的话,这回破了相了…… “妹妹快起来,地上凉。”也顾不上看是谁把她扶起来的了,坐在椅子上。 兵马司的人和郎中都赶了来。 本以为是寻常市井闹事,可等了解完情况后才知非同小可。 沧州原总督的夫人和工部侍郎王拱的夫人因抢一盒脂粉当众打起来了,王拱夫人误伤了试图拉架的平西侯夫人,还伤在了脸上。 这事该当如何处理?三头哪一头也得罪不起。中城兵马司副校都尉心里焦得直触眉头。 围在沈暖玉身边的大冯氏和王拱的老妻张氏此时也都灭了火气。 冯氏也急得白了脸色,想是就去了趟净房的功夫,堂姐怎么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出来。就别说是沈氏,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被挠了脸,破了相,要没恢复好落了疤,又哪里肯善罢甘休。 胭脂铺的女掌柜亲自端了井拔凉水过来,想是今日开张之前怎么就没看看黄历,现如今在她铺子里出了这样的事,这铺子也算是开到头了…… 跟着来的馨香心里犹如被人放了一把火般的,急的跪在沈暖玉椅子旁,只是柔声安抚,“奶奶把手抬起来,让奴婢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站在旁边捏着帕子的徐氏指挥一旁听候的郎中道:“还不快过去帮三嫂看看怎么样了!” 郎中畏畏缩缩的不敢进前,侯夫人的金面岂是他能随便看的。 “妹妹可感觉怎么样,快把手拿开别捂着,看大夏日的,捂着不好。”大冯氏在一旁艰难的商哄道。 就连自来一个大字不识,天不怕地不怕,京里有名的老顽固王拱都惧内不敢惹的张氏也是懊悔了起来。 沈暖玉定了定神,拿手捂着一侧脸,转过头来,先看了徐氏一眼,然后才笑看向大冯氏和王拱的老妻,只说没事,又让兵马司的人散了。药是不能随便乱用的,怕一时用不好留了疤,谁能不在乎自己的长相。 一时兵马司副校都尉带头把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众人驱散了,开出一条道来。几个人扶着沈暖玉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冯氏和沈暖玉同乘一辆车,上了车,冯氏只握着沈暖玉的另一支手,好言商量道:“这会没人,弟妹把手放下,让嫂子看看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 沈暖玉便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侧过脸来,让冯氏看看伤的怎么样。 脸颊偏下的位置划出来一道红印,破了皮,出了血,严重倒是不怎么严重,冯氏稍微放下些心来,安抚着说:“弟妹别急,虽伤的不轻,可宫里有个许太医,专门会调消肿祛疤的膏药,那年侯爷被……”被大长公主挠了,冯氏适时略过缘由,“那年侯爷也伤着了脸,还伤在了明面上,抹了那去疤的膏药,几日就好了,要我不说,妹妹现在可能在侯爷脸上看着有疤?” 沈暖玉摇摇头,可高寒冷毕竟是男人,皮糙肉厚的,就伤着了脸,他也不在乎,他又不是凭颜值吃饭的。 见沈氏恹恹的不搭话,冯氏就又说:“谁成想堂堂工部侍郎的娘子竟然是个疯子,把弟妹伤到如此份上,弟妹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善人,要换作是我,先时就让兵马司的人把那疯婆子押了去了事。” 两人打架,一个巴掌拍不响。沈暖玉心说:你怎么不提你堂姐大冯氏。 “看侯爷下衙回来,可不是要心疼死了。”冯氏心里暗暗的跟着捏一把汗,想是自家堂姐打的就是这主意,设计好了和自来有过节的王拱老妻在铺子里遇着,把沈氏搅入其中。 王拱的老妻把沈氏伤着了,侯爷一时气急,作用到即将被点为沧州布政司的王拱身上,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好一出成算,把自己也装进去了!沈氏的脸上没留疤还好,要真留疤了,不得恨上她么! 冯氏想着火冒三丈,心里冷哼了一声,想是外人还真不了解侯爷,要是朝廷上定下的大事,一个内宅女子能决定什么。就王拱的老妻伤了沈氏,王拱就当不成沧州布政司了? - 暖风院里郝婆子正坐在杌子上,笑和巧萍说话,“昨天侯爷又在奶奶这宿的?” 巧萍给郝婆子端茶来喝,“巧妈妈这话问的,侯爷哪天不是在咱们暖风院住的。” 郝婆子听了脸上合不拢嘴的乐,想着奶奶的小日子是哪天,又在心里算了算,再过几日,可不就是奶奶的好日子了,要侯爷再过来,没准就真能怀上呢! 正是想着,忽然听院外一整脚步声响,冯氏亲自扶着沈暖玉进了暖风院,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人呢,快打一盆凉水过来!” “奶奶回来了?”巧萍忙应了声,往出走。郝婆子也从杌子上坐起来,迎了出去。 只等听馨香说奶奶收伤了,伤在了脸上,几人都变了脸色。 进了屋,冯氏扶沈暖玉坐在椅子上,巧慧递过来的小镜子。 冯氏主持局面的吩咐:“快着个人把惯常替来府里为夫人看病的王名医请来。” 第153章 问话 三太太把徐氏叫到淡云院询问事情经过。 徐氏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三太太听没牵连到徐氏就点点头,又问:“你三嫂伤势如何?” “她一直捂着脸,具体伤的怎样,倒不知道,就见着出了一手的血。”徐氏心想着王拱那个老婆娘怎么不把指甲留长点,要挠破相了,往后再见不了人了,可是天该的! 三太太听了只吩咐孙婆子道:“过暖风院瞧瞧三奶奶去,这大伏天的,伤了脸,可不是小事,把那盒清凉露给三奶奶拿去。” 旁边站着的孙婆子忙应了一声。 徐氏见孙婆子出了正屋,往厢房去了,才禁不住问:“母亲说也怪了,王拱那个土婆娘,平日在家里烧火做饭,哪有功夫去街上逛,今日怎么还到胭脂铺子买胭脂,见了冯大姐姐跟有仇似的,倒像是专门找上来打架的。” 三太太也在心里琢磨这个事。这一个远在沧州,一个住在京城,年岁上也不相仿,又都是内宅女人,两人这是结下什么仇了?大冯氏是个爱面子,处事又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因一盒脂粉,当众和王拱那婆娘大打出手? “这大冯氏为何会赶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回京来?”三太太心里动了动。 “听说是回来归置产业的。”徐氏张口就答。 三太太听了,看了徐氏一眼,微皱了皱眉,“明儿你大舅母邀我家去聚聚,是怎样一回事,也许就有眉目了。” “难不成还是朝廷的事儿?”徐氏觉得自己反应够机敏,“要是朝廷的儿,问问大舅舅可不就知道了!” 三太太点点头,嘱咐徐氏道:“一会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别往里掺合,看把你崴进去。” 徐氏忙应了下,“儿媳心里有数!” “我怕你自作聪明,心里没数。”三太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 …… 安怡居堂屋里,大冯氏硬着头皮赔笑坐在老太太身旁。 “给原夫人削一半儿梨吃。”老太太吩咐钱妈妈说。 大冯氏听老太太改了对她的称呼,心底就跟着沉了沉。 “你不该在我屋里坐着,听说那面请了太医过来,你该去瞅瞅。”老太太和蔼的笑说道。 “妹妹在暖风院陪着三弟妹呢,怕是三弟妹这会不想见我。”大冯氏轻拿手打了打自己的嘴,“这祸都是我这张嘴惹出来的,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忍性,和王夫人因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的,害得三弟妹受罪,真是怨我!” 老太太听着,只是低头耐心的挑金丝笸箩里的绿豆,并不往下多说,“这伏天,就得多喝些绿豆粥,现在这眼睛花的哟,要不是戴了这西洋镜,真成个睁眼瞎了。” 大冯氏看了看不显山不露水,活的精得很的老太太,凑过些身子,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笑说:“小的时候,老伯母就抱过我,虽这些年我去了沧州,可这心里一直都惦念着您,这次回京来,也是头一家就奔着看看老伯母您,一见了面,我都怔住了,怎还和走时那么年轻呢。” 老太太只是笑呵呵的说:“你这孩子嘴虚。” “贵府的家教谁不知道,都说爷们和奶奶们个顶个的孝心,今我闹出这么件说出去没脸面的事,还指望着老伯母替我解围呢。”大冯氏轻拽了拽老太太袖子,笑着说道。 “这话不该老婆子我说的。”老太太听了,便把挑出来带有虫眼的绿豆折放到了大冯氏的手里,轻拍拍她手背说:“只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多嘴说两句。你这孩子忒是长着条花花肠子,要说纸里包不住火,你哄哄不知事的小辈也就得了,倒头来,倒戏耍上我了?” “老伯母这话可是把我贬斥的体无完肤了。”大冯氏脸上都红了。 “当年的那件事,家里你二婶子都不知道,京里知道的也没几个人,你打量我也是那耳聋眼花的。”老太太依旧慢声慢语的说。 大冯氏听了,强笑着说:“自来也没预备瞒着老伯母的,打您的话说,当家的和王拱王大人当年可不是闹了些误会,王拱的夫人,就记下仇了,这都过了几年了,倒还念念不忘。俗语说的好,冤家路窄,回京以来头一遭出门,竟在胭脂铺子里碰着了,您耳听六路眼光八方还不知道,她是出了名儿河东狮,我想着一铺子人呢,躲躲也就罢了,谁成想躲也躲不过,到头来还连累了三弟妹,真焦得人要念阿弥陀佛了。” “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涌哥媳妇连一一半可都不抵。”老太太笑指了指大冯氏,笑着试探说:“当年王拱可不是差点死在岭西,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们两家怎么就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老伯母可别听别人以讹传讹,原本是个针眼大小的事,经人一传就扩大到成百成千倍了。当年当家的也是就事论理,人证物证都在,就换成任一人审案,也得判他个贪污受贿罪。要说只能说他为人太过偏执乖张,不得民心,有人甘愿冒死做假证也要拉他下马。三年后翻了案,又升到了京里当侍郎,这不是否极泰来。当家的也亲自写了书信恭贺,一解当日误会,都是为朝廷办事,听圣上差遣的人,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了,只这王夫人还放不下此事,这偌大一个京城,回来头一遭就碰着了她,岂不是缘分,我原本还想着这次回来预备酒请她吃席呢,谁成想她一见着我跟乌眼鸡一般!” …… 大丫鬟绿蕊扶大冯氏从安怡居出来,“夫人,您得歇歇了,路途上就奔波了近一个月,今又出了这样的闹剧,那王老婆子可没伤着夫人?想想还真后怕。” “倒是没伤着我。”大冯氏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伤着的是我呢!你说说今天这出是什么事儿,你原爷常把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话放在嘴边,今儿我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还有什么脸了,也怪我自己没有忍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夫人可别灰心。” 说着两人就走到了清风院的门口,一时间觉得院内的气氛不对。 才迈进正房的门,就见着自家堂妹立在桌案旁,脸色沉沉,见她进来了,冷声吩咐清秋说:“可都收拾仔细了,原总督夫人的用物可都金贵着了,少收一件,别说咱们贪赖了她的!” 大冯氏看看摊在桌案上的行李包袱,一时间脸上爆红,强笑出来问冯氏:“妹妹这是什么意思,要撵我走?” 第154章 吵架 冯氏侧过了身站着,“我这庙小,容不下姐姐这尊专会坐收渔翁之利的大佛,姐姐搬出去住。” 大冯氏听了,冷笑出了声,支使站在后面噤若寒蝉的清秋和绿蕊两人,“去洗些葡萄来吃。”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应了一声,识相的退了下去,出去时不忘把房门关上,并把院内的小丫鬟一径支使开。 屋里大冯氏深吸了一口气,见两个丫鬟出去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看向侧身对着她站着的堂妹说:“京城又不是没有宅子,你撵我走,我也不赖在你这,只临走前妹妹把话说明白了,谁是那尊专会坐收渔利之力的大佛?” 冯氏便就被激得转过了头来,“你回京为的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偌大的京城怎么就那么巧,就让你和王拱那婆娘碰着了?我自来知道你的手段,只没成想你瞒着我,把我也给装里了。” “我的什么手段!”大冯氏一时听的气急,气的眼眶发热,鼻子就跟着酸了,“别人怎么想我,我不管,你个没良心的也说这话,冯淑燕,你倒说说,从小到大,从在闺阁到嫁人,我对你使过什么手段了?” 冯氏一时语塞。 大冯氏便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她身边走,“你倒说说啊,你说出来一件我服你!二婶娘去的早,自小到大我一直把你亲生妹妹,什么事情不为你着想,当初你说你看上高二爷了,原本保的是我你忘了,我可跟你争过?到了沧州,哪时哪刻我不想着你,春派人给你送桂花干,冬给你送沧州特产,你说你想吃野山鸡,我央着你姐夫亲自去山里给你打,这些你可都忘了,百好换不来你一个好了?今为了这么点子事,你就跟我翻脸?也倒别怪我翻小肠!” 冯氏也被说的红了眼眶,“你倒跟我翻这些,我自来把你当亲姐姐,从来没防备过你,你现在是督总夫人了,在沧州地界妇人堆里,可不是说一不二惯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把自己的妹妹也计算进去,你以为王拱夫人打了沈氏,就能阻止王拱点沧州布政司了?这你就打错了算盘,自以为是的,还当自己多高人一等呢,把话撂着,这事你办砸了。” “你就这么想你姐姐!”气的大冯氏左右找了找,在桌角抽出鸡毛掸子来,照着冯氏的胳膊打了两下,“你就把我想的那么蠢了,我这三十几年的饭白吃了?” 冯氏委屈的将胳膊背过了去,“你二叔还没说打过我呢,你倒敢打我!” “我就打你个翻脸不认人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促狭鬼怎么着!”大冯氏拿手背抹了抹脸,照着冯氏的另一只胳膊又轻给了一鸡毛掸子,“打你还算了,等明儿回家,我可得宣扬宣扬,一颗热心的奔着冯二姑奶奶家去的,没住上两日,人家卷铺盖要撵我了,在亲戚堆里宣扬宣扬,就说说这冯家养了个什么人,还没当上一品诰命呢,就六亲不认了,要哪日高二爷高升,冯二姑奶奶跟着封诰,还不定怎样呢!” 冯氏被说的又羞又急,实在过不去脸了,轻拽拽大冯氏的衣角说:“姐姐快别说了,再说我可就真无地自容了。” 大冯氏瞪了冯氏一眼,把鸡毛掸子放下,舒了一口气,扬声朝外招呼道:“绿蕊,进屋来收拾东西,咱回家!” 绿蕊和清秋两人在外面廊子下守着,听自家夫人唤,赶忙应一声站起来。 进了屋来,明显见两人是好了,就磨磨蹭蹭的站着,也不说收拾东西。 大冯氏看了红了脸的冯氏,催促绿蕊道:“磨蹭什么,人家撵咱们呢,还不快收拾东西回家!在这受什么气!” 清秋给自家奶奶找台阶下,夺了绿蕊手里的包袱就小跑着往里屋去。 冯氏也清了清嗓子,吩咐外面说:“今晚上别忘了和厨房说加条蒸鲈鱼,大姐姐喜欢吃。” 大冯氏听了,板不住脸笑了,“还记着我爱吃什么呢,我荣幸之至了。” 众人走后,暖风院里才始安静了下来。 郝婆子了解完事情经过后,就跟着骂王拱的夫人。 “好了,还好不严重,养两天就好了。”沈暖玉想着问郝婆子过暖风院来是为的什么事。 郝婆子支开了屋里的人,压低声音和沈暖玉说:“奶奶那日交代的事,奴婢给奶奶问着了。” “怎么说?” 郝婆子从头到尾的细学,“……奴婢挨家挨户的问呐,把那旮旯胡同,鸟不拉屎的小门面都跑遍了,还真找着那么一家,在明志街往里拐甜水巷子口一所小门店里,三大开间,掌柜的是个年轻小伙子。铺面不小,就是地界不好。” “说卖多少钱了么?” 郝婆子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怕隔墙有耳的拿手摆了个数。 “六十两?”沈暖玉想着她手头上可不正好能凑出来六十两银子。 听的郝婆子一下子笑了,“奶奶可真会说笑,那可是三面顶顶的门面!” 齐国首都的房价是怎么算的,难不成还能是六千两?要是六千两的话,怕是她穷尽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了。 “六百两。”郝婆子道:“那小掌柜催的急,说是要诚心买,见了面价钱上还能讲。”说着,低下头来,在腰间小茄形腰包里翻了翻,把写着门面具体地址的纸条掏了出来。 沈暖玉将纸条打开,看上面的写的字,一时间觉得好是熟悉,怎么……怎么和原主的字迹如此相像! “奶奶让奴婢打听这事儿是做什么?”郝婆子看沈暖玉盯看着字条略有所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暖玉看向郝婆子,不答反问:“那店掌柜说最迟容几日?” “最迟不过五日,再晚了,就要转手卖给隔壁客栈了。”郝婆子心里打鼓,又追问一遍:“奶奶莫不是要买下这铺子?”转念想想,又不能,哪有余钱呢,六百两银子可是个大数,平常人家几辈子才能挣来。 “奴婢可谁都没告诉呢。”郝婆子见沈暖玉低头想事不说话,紧张的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知道了也没事。”沈暖玉看郝婆子的样子,安抚着说:“妈妈不用紧张,这事我还打算和侯爷商量呢。” “奶奶这是预备?”郝婆子就更加听不懂了。 没等沈暖玉说下话,外头人道:“奶奶在屋里呢,谭妈妈您进屋。” 谭婆子笑说:“二太太才覆席回来,听着了这事,打发我来看看,奶奶可怎么样了?” 第155章 原委 “还好是没伤在明面上。”谭婆子坐在炕沿边上,接过馨香递过来的冰镇西瓜,欣慰的笑说。 一时了解完情况,把一小块西瓜吃完,拿帕子擦了嘴,站起来行了礼走了。 郝婆子虽有话要问,但见着四奶奶和六奶奶两人又同时来了,就暂时咽了下话。 下午在兵部属衙里,高凛西正在办公,这时候人传:“李唯公公到!” 李维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富态的脸庞上一团和气,大红缂丝蟒袍穿在身上,衬着肤色更加白了几分,手拿拂尘唱和道:“圣上口谕,平西侯接旨。” 高凛西撩袍角跪下接旨。 “即刻起许公休半日,赐清凉膏露一瓶。” 圣意不可不遵,送走李维后,高凛西看了看手心里托着的青玉药瓶,就想起永福过世那天,他被丈母……脸上挂了彩,先帝吩咐太医院几位首席配祛疤的膏药。 回身问荀穆:“今天是多少日了?” 荀穆看了眼自家爷手里拿着的瓶装清凉露,知道爷想问的是永福郡主的忌日。只是今日三奶奶在外面出了事,京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爷没出兵部不知道,圣上赐的这清凉膏药,是给三奶奶用的。 荀穆正斟酌该如何巧妙的回禀,这时候打宫里延庆殿过来的庆王爷,和在路上遇着的安郡王,打马奔甬道赶了过来。 安郡王离老远就指着高凛西笑说:“圣上看你太累,体恤你专门给你放假,这会你得了闲儿了,再不跟我俩去校场转转,总说不过去了!” …… 吃完晚饭,沈暖玉站在书房里把原主以前写的字帖找出来,和郝婆子给她的那张字条比对,当真是越看越觉得字迹很像。 外头巧萍问馨香,“姐姐说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晚了还能来咱们暖风院么?” “奶奶受伤这事,想必在京里都传开了。”馨香想着侯爷再是忙,也得来看看自家奶奶,吩咐巧萍说:“先留着门,这阵子侯爷忙,就是后半夜回府也是有的。” 馨香进屋来时,就见着自家奶奶立在书案旁看用小纸条抄回来的侯爷的公文,微微清了下嗓子。 两人都心照不宣,沈暖玉见是馨香进来了,便把纸条收起来,摆手招呼她过来,“今天发生的事,你怎么看?” 馨香叹了一口气说:“别说是这偌大的京城,就是在常州一县之地,事先没打招呼,在街上要想遇见个熟人,也不容易。” 今日和大冯氏打起来的人是工部王拱的夫人。沈暖玉想起来,前几日韩老歪媳妇嘴里提到过这么个人。当日韩老歪媳妇求她向高寒冷说情。 下话还没等说,听见了外面的问安声。 高凛西见沈暖玉迎到门口,给他行完礼后,侧身站着,便笑着问:“听说今日你出府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听他这口风,想必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索性大方的回过头来,给他倒茶喝。 高凛西坐在堂屋椅子上,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瞅见了她脸颊下侧的红印,笑着打趣她说:“才我听荀穆学了经过,以为回来得看你哭鼻子。” “侯爷白日里在衙门忙于公事,回来要再看见妾身哭鼻子,岂不心烦。”沈暖玉笑着接过馨香递过来的葡萄,递给他吃。 高凛西不拿盘里的葡萄,只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旁边侍候的馨香、巧萍等人,识相的悄声退了下去。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高凛西轻捏了捏她的手。 沈暖玉把手里拿着的托盘放在桌儿上,在他的示意下,欠身坐在他怀里。 “这回是破相了。”高凛西轻捏她下巴,看着她脸上的红印笑说,“是哪个粗野的人挠的,告诉你爷们,你爷们帮你出气。” “不信侯爷不知道。”沈暖玉笑着,轻撬开高寒冷捏着她下巴的手,她不喜欢被他当个物件似的观赏。 “是王拱家里的河东狮?”高凛西笑着把怀里的人摆正,说:“那省事了,正好圣上在点沧州布政司,本来把王拱作为第一人选,让你爷们帮参考着,他王拱的婆娘居然敢伤了我家夫人的脸,还点什么布政司了。” 怪不得大冯氏今日做局,原来如此!沈暖玉就环过了高凛西的脖子,笑着说:“是双方打架,误伤着了妾身,讲道理说,也不能全怪王夫人。” “误伤的也不行。”高凛西看看怀里的人,一本正经说真话的样子,“明儿一早我就拟折子参王拱一本,你给我想个名头,参他什么好。” 沈暖玉禁不住抬眼看他。 “这人是出了名的老顽固,不贪财不好色,不慕权贵不怕惹事,每日到工部最早来最晚走,一年到头寒暑没有公休,家住十里巷二进小宅院,家里只老妻一个,无仆无妾,安于粗茶淡饭,平日的消遣是写文章,你说这么个可恶的人,参他什么好?” 谁听不出高寒冷话里有话。 “倒是有一点值得参的,一年到头不换衣裳不洗澡,每次朝会,挨着他的人无不皱眉头,这样不修边幅的人纵容得家里内人河东狮一般,伤了我家夫人,非要狠狠参他一本。” “听侯爷说的,王大人倒是个清官。”沈暖玉抬眼,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侯爷等妾身一下,妾身去拿样东西。” “拿什么?” “侯爷稍等一下就知道了。”沈暖玉落了地,走到里屋梳妆台,打开妆奁,把先时大冯氏强卖强送的金镶玉雕小梅花的钗戴在头上,又借着镜子拢了拢发髻,才走出来。 “侯爷看好看么?”沈暖玉说出这话都觉得违和,险些咬着舌头,昨天晚上还被他揶揄了一顿,这会又来自讨没趣。 高凛西故意皱了皱眉。 “侯爷皱什么眉,妾身说的是钗,又没说人。”沈暖玉拿手指了指是哪一支,笑着说:“这是今天去金铺子,沧州总督原夫人,二嫂的姐姐大冯氏送给妾身的。” 细细学一遍经过,“当时就见着个老妇人直朝大冯氏过来了,妾身就坐在旁边,本想着弄清情况再拉架,只这时候五弟妹提醒说妾身的钗掉了,妾身俯身的功夫,脸上就中彩了……等后来兵马司的人来了,妾身才知道那位老妇人是王大人的夫人。妾身想不明白,难道两人有什么沉仇大恨,怎么一见了面,大冯氏处事那么周到的人,倒不管不顾起来了?” 第156章 细述 沈暖玉见高寒冷朝她摆摆手,示意要为她解惑的模样,就适时欠身坐回了他怀里。 “当年在大同,王拱和原一宏两人搭班子,王拱为人清高耿直,上任后整顿吏治,彻除积弊,手段雷霆,不知协调转圜,触动多方利益,多为当地大同豪右所不容。当年秋天,适逢他婆娘生了场大病,几近丧命,找了郎中来看,说是患了烧财病。” “烧财病?”沈暖玉认真做好聆听者,适当回应,“这是什么病?” “说是要用人参、琥珀等下药,每剂药要消费八钱银子,每日早晚两剂。” “原来是烧财废钱的病。”沈暖玉从郝婆子那里得知这里的物价,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一石米够一个成年人吃一年的。 每天花一两六钱银子吃药,一个月算下来就是三十二两,这还不算看诊等费用的,对于侯府这样钟鸣鼎食之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两袖清风的王拱来说,岂不是极大的困难。 “连吃了小半年,他婆娘的病是好了,只传出来他挪动户房银钱,又经多人作伪,坐实了他贪墨公款。” 高凛西耐心的对她学说当年之事:“”邸报传回京,那时先帝正是百病缠身,无力临朝,朝中大事多由内阁决断,阁里派了台官入大同查案,当地负责陪审的人就是原一宏,人证物证俱在,判了王拱挪用公款九十余两,念其为救糟糠之妻,其情可悯,连降两级,贬到岭西战前同知,负责军资周转调度。” “王大人当真挪动户房银钱了么?”沈暖玉温声适时追问。 “要是真挪用了户房银钱,圣上又怎会启用他为工部大员。”说到此处,高凛西一时起了心思,看了看沈暖玉,想听听她的见解。 沈暖玉微微清了清嗓子,心里思忖,怎样能把这个问题回答好,“今日在胭脂铺子里,王夫人见到大冯氏,有如见到仇敌了一般,依托侯爷先时的话,妾身胡乱说说,说的不对,侯爷可别笑话妾身。” “说说看。”高凛西鼓励她往下说。 做好铺垫,沈暖玉才敢说:“要按常规想法,便是当年原总督伙同派到大同的官员做了伪证,误判了案子,冤枉了王拱大人,两家结下了冤仇。只是圣上是圣德之君,能明察秋毫,若原大人当真是狡诈卑鄙,为求私利陷害忠良之人,现今怎能做到沧州总督,镇守一方。” 见高寒冷微点了点头,沈暖玉受到鼓舞的接着往下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按侯爷先时说的,治疗王夫人的汤药一剂是八钱银子,每日两剂,一个月便是要花费三十二两银子,小半年就是二百两左右,再算上吃穿用度,衙门日常开支,三班六房调度,王大人的俸禄是远远不够的?”打鼓自己说的在不在点子上,沈暖玉想,早知道没穿越过来时,多看一些古代纪录片,现如今也不会如此棘手,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既然王大人没有挪用班房公款,那为王夫人看病的钱是从哪里得来的?妾身想,当日台官和陪审原大人,也是从此着手调查此事的。” 见高寒冷没有反驳自己的话,沈暖玉继续往下分析,“刚才侯爷也说,王大人为人清高耿直,上任后整顿吏治,彻除积弊,手段雷霆,触动了多方利益,为人所不容,经人作伪证,这才坐实了贪污罪名。原大人作为陪审,只是参与调查,持不偏不倚态度,虽明知王大人两袖清风,不曾贪墨公款,但伪证确凿,只能明哲保身,无力保全王大人,而京中调派到大同的台官或许贪功心切,为求尽快结案,以正证能力、以冲政绩,草草了了这一桩公案。” 高凛西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调理清晰,声音温和,慢条斯理。 “侯爷怎么不说话?”沈暖玉见他直视着自己,一时心里打鼓,笑着说:“不都和侯爷商量好了的,妾身胡乱说说,说的不对,侯爷不许笑话。” 高凛西一时抱着她,站起了身来,说:“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沈暖玉也因自己分析对了,心里快跳了两下,轻环过他的脖子,好奇追问:“那么妾身想知道,王大人没有挪用班房公款,为王夫人看病的钱是从哪里得来的?原总督虽然不偏不倚,于义难合,于情难许,但又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王大人是明白之人,王夫人耳濡目染受其熏陶,亦应该是明事理之人,怎么今日和大冯氏相遇,有如冤家碰见冤家,乌眼鸡对上了乌眼鸡?” “不是谁家娘子都是如此明事理的。” 如此……这是特指自己了?沈暖玉真感觉受宠若惊,回过神,见他已经抱着自己往暖阁来了,心里头沉了沉。 只面上却是嗔笑着说:“侯爷是在自夸了?要不是侯爷深明大义,心胸宽广,妾身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受侯爷熏陶,现下还不定怎样胡搅蛮缠呢。” 高凛西听了大笑,一面打珠帘进了暖阁,一面道:“这马屁拍的极好。” 意图被直接说了出来,沈暖玉微红了脸,被轻放在炕上软枕上,见他伸手往腰间摸探。就轻轻合上了眼。 过了一秒、两秒、三秒……那么久,迎来的不是每次缠绵前夕氤氲在她面旁上的灼热呼吸,反倒是极舒服的清凉,一点一点,在她脸颊下侧红印子上扩散开来。 沈暖玉禁不住缓缓睁开眼睛,见他一手里拿着瓶青玉色十分精致的药瓶。 “好香。”沈暖玉深呼吸闻了闻,这膏药带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味,“比胭脂还香呢。” 高凛西看着她微红肿的下脸颊,微皱皱眉说:“热闹别看,便宜别占,这个道理不懂,这次长了记性,以后再遇着人打架,还凑不凑热闹了?” 沈暖玉垂眸笑了笑。 下午去校场跑了半下午的马,高凛西体谅这小女人有洁癖,吩咐人预备水彻底洗了洗。 “沧州地处边防要地,从前连年战乱,自从安逸一战相互通商之后,税赋繁复冗杂,推行你父亲所述十段锦法,势必在沧州先行。王拱为人正直,风骨铮铮,此前在地方历练多年,经验老成,任沧州布政司,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任人选了。” 晚上躺在里屋床上,沈暖玉竟然破天荒的听高寒冷和她讨论起朝堂上的事,一时间精神抖擞,睁开眼睛,不错缝的听高寒冷往下说。 第157章 夜话 同时间,清风院正房里。 睡不着觉,大冯氏听堂妹问她话,就叹气说:“连你也这样想,可见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倒说说,我废了好半天的功夫,把沈氏约出来,花银子、赔笑脸,我要不真心预备结交她,我何苦呢。” “可是谁不知道王拱的婆娘是个乡巴佬,整日里围着锅台转的,她好端端的上街逛什么胭脂铺子,就打上街来了,先不说这京里五城之地,就说说她一上了岁数的婆子,她去胭脂铺子逛什么,还偏巧让你俩碰着面了?”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没准是她来街上买杂物,看见咱们进了铺子,尾随进来也未可知。” 冯氏到此时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信大冯氏的话:“再说堂姐向来通情达理,行事大方合宜,今天在铺子里,却一反常态,和个无知愚昧老妪大打出手,任凭谁想也不是那么个道理。常言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打我不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 “谁还没有个情绪失控的时候。”被说的大冯氏有些躺不住了,霍的一下坐起来,靠着床栏,“我可真是没有面子了,和个疯婆子大打出手,哪里还有督总太太的尊重,可还怎么好意思往人堆里扎了。”脸上后反劲的红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也没脸在京里再待了,这两日归置完产业,我就打道回沧州!” 冯氏侧身躺着,见她此时光景不像是装的,便拉回话劝慰道:“王拱的妻在京里是出了名儿的河东狮,哪个有头脸的夫人愿意搭讪结交她,再说今儿是她上赶着挑起事端,长姐一时气急,打起架来,本也无可厚非。” 冯氏也跟着坐了起来,好言相劝道:“咱们女人在外头的尊重体面,本是男人给的,京里公侯之家多了,只后代真正成才成器的能有几人?多数还不都是靠祖上的官爵坐吃山空,远的不说,就拿宁远伯府周家来说,落魄成什么样子了。姐夫是镇守一方之要员,当日先帝在世时,也要高看几分,这会就虽说两地通商不打仗了,只到何时,也没有马放南山的时候。就虽长姐和王拱的婆娘闹出了笑话,不过是一时饭后谈资罢了,当着长姐的面儿,谁敢再多说什么,不看别的,还要看看姐夫沧州总督的份上。长姐就快别庸人自扰之了。” 大冯氏听了点了点头。 冯氏紧接着又说:“长姐当今首要目的还是要以大局为众,本来你们两家就又宿怨,今儿又大打出手,这关系着实难办。”想想要王拱真被点为了布政司,同在沧州,一山不容二虎,原一宏这督总当的也没有不闹心的。只是劝人说好不说坏,冯氏也只是点到为止。 经此一番劝说,大冯氏又重新恢复了斗志,只道:“沧州地界,一山容不得二虎,又王拱容不得你姐夫,有你姐夫,也再容不下王拱,来之前你姐夫也跟我交底了,要王拱真点沧州布政司,就只能自请降职交符了,总不能窝在王拱手底下,摧眉折腰。” 冯氏倒听出股子悲壮来,跟着大冯氏叹了一口气,“有道是事在人为,又不是弹尽粮绝了,总还是有步走的。” 大冯氏有些心存侥幸的说:“既然误打误撞的,王拱家那疯婆子伤了沈氏的脸,这事对王拱点布政司就一点影响没有?” 冯氏摇头道,形象化道:“你瞧沈氏那纤秀模样,你指望这么个美人灯儿,她能吹出多大的风来。要换作当年的吴大姑娘,没准真能把这事给你办成了。” “要是吴大姑娘可赶上了。”大冯氏敛敛衣襟说,“这可惜这么位爽利的能人,嫁人生子,不问前朝的事喽。” “活人还不能被尿憋死了?”冯氏心里头想,就是没逼到份儿上,要有哪天高涌也落入难处,有用着她的地方,她也势必走出内宅为他争一片天地,未必不如堂姐,“长姐还得往外走动走动,外有应,里有合,里外呼应,才能成事呢。” “我原本可不正是这样打算的,你打量我活了这些年,还不如你了。倒还没蠢到直接就算计到沈氏头上。”话说到了大冯氏的心里,“只是出师便不利,虽说沈氏的脸是王拱家那疯婆子挠的,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难辞其咎。” “长姐就想谁也没占着便宜便是了。”冯氏安抚的拍了拍大冯氏的胳膊,“不论如何,长姐明天得出面看看沈氏去了。” “你提醒的是,就吹出来的风再弱,人家也有机会吹,吹好风不易,吹坏风可也不难。”大冯氏说着,禁不住又叹一口气,“只就怕不肯见我呢!” “那倒不至于。”冯氏拉大冯氏躺下,“长姐盖好被子,窗户看着呢,看吹出来风寒。” 大冯氏忽然想起来,和冯氏啐一句:“要说来你那五妯娌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长姐说徐氏啊。”冯氏摇头一笑,“她倒比不得年轻时的三太太,十月初十嫁进来的周三姑娘,怕是一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到时候府里更有的热闹看。” “你们家也真是够热闹的,呼呼啦啦好大一家子,换我我可待不下去,迟早惹出事故来。”大冯氏一面盖被子,一面低头说。 冯氏无奈笑笑:“谁不是从不适应到适应的,只希望到聪哥儿那一辈子把家分了,自己个儿有立身之本,非要指望着老祖宗的功名过日子么。” “你倒是志气。”冯氏整整帘子,“那就盼着我大外甥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让我当姨妈的也跟着沾沾光!” 冯氏听说这话,会心的笑了笑,“哪那么容易中状元的,说来程儿倒是现成,二十八了,就盼着今年可考上。” 大冯氏一撇嘴,恨的不成钢的道:“那也是个废,这秀才不知是动用了多大的人情儿抄来的,一年年的不务正业,坐在西楼里混吃等死应了科举的名,我最瞧不上他,等今年再考不上,非给他拉到沧州去,让他姐夫好好教训教训他,都是惯的!” “那是老太太的心尖,要短了一根毫毛,看老太太不跟你们两口子拼命。” “就是她给惯的,从小到大,捧在怀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今天一事无成。”大冯氏打了个哈欠。 冯氏也困得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158章 后悔 天已经大亮了,王拱才背手踱步往十里巷里走。 走到宅门口,敲了好几下门,里面没人应。 跟在身后面的外甥平儿算作他的小厮,照顾他日常起居,每月给五钱的月银。 “都这个点了,大姑怎还不生火做饭呢?”平儿朝后退几步,翘脚伸头瞅屋顶上的烟囱,奇怪道。 昨夜攻书,又是一个通宵,绕是他嗜书如命,并不觉得疲劳,奈何饥肠咕噜,一整宿没吃东西,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唤。王拱忍着被平儿听去了的窘境,开口又朝里面唤:“做什么呢,快开门呐,老婆子!” 平儿也跟着喊:“大姑,你快开门呐,我和大姑父回来了!” 喊了好几嗓子,才听里面有了开门声,张氏浑浊着嗓子连声应着,“来了,来了,催命似的。” 爷两个进院来,看家里清锅冷灶的,平儿饿得禁不住抱怨道:“大姑,你在家里怎么不烧饭呢!” 张氏坐在院内小竹杌子上,低耷拉着脑袋,仿若没听见一般。 王拱察觉出老婆子的反常来,揪了揪有些发涩的眼睛,拿出袖子里的书,放在窗棂旁边,弯下腰来,小心翼翼,赔笑着试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啦?” 张氏拿身上穿着的粗麻布袖子抹了一把脸,也不吭声,只侧转过头去坐着,不预备搭理人。 王拱只得笨拙的挪到另外一边,“你不会是掉眼泪旮瘩了么?” 这时候扒碗架子的平儿在厨房不快的发牢骚道:“怎么吃的溜干净儿,连个凉饽饽也没有,大姑,你倒是做饭……” 张氏蹭的一下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就大阔步奔厨房走,“催催催,你个饿死鬼托生的!”见着在前面挡道的王拱,不耐烦的拿膀子一甩,“你起开。” 王拱唧下嘴,不敢置喙,赶紧讪讪的退到一旁,让开路来。 平儿自来看不出眉眼高低好坏脸来,蹲在水缸旁边,把存着的一颗白菜捧在怀里,颠了颠,放在切菜板上,笑嘻嘻的和张氏说:“在白菜汤里搁点土豆粉好吃,大姑一会可别忘了!” 张氏抄着刀过来,照着切菜板上的白菜,赌气一般的从中间利索的便横剁了一刀。 平儿惊魂不定,庆幸自己手收得够快,回头委屈的看看趴在门口朝厨房探头的王拱。 王拱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只见着老婆子手里抄刀,又是连剁几下,一时吓得也没敢吭声,只摇摇头,替切菜板上的白菜惋惜——可怜一颗好白菜被垛得没样…… “不就说多加个土豆粉么……”平儿撅撅嘴,小声嘟囔着:“也至于,小气的。”话音还没落,只见自家大姑把菜刀猛往切菜板上一剁,菜刀就直直立在了那上头,悲声嚎了那么一嗓子,再之后就是天下女人那别无二致嘤嘤的哭泣声了。 爷两个都听的怔了,手足无措的互相看了一眼,王拱忙朝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平儿,“去,出去买几个吊饼去,叫去!” 平儿禁不住摸了摸头,应声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禁不住回身张望。 “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去!”王拱催骂道。 “你这是怎么了?”宅子里只剩老夫老妻两个,王拱关慰的问道。 “我给你惹祸了!”张氏重复道:“我在外面给你惹祸了,我把平西侯夫人挠了。” 听的王拱怔愣愣的立在原地,半天才想起来问:“好端端的,人家没招没惹你,你挠人家是为哪般?” 张氏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学了一遍,“我正在家里拾掇,来了个小叫花子,趴着门口喊:大娘大娘,你给我个馒头,我告诉你个秘密,保管你爱听!我就给了那小花子一个馒头,听他说:沧州原一宏总督的夫人回京来了,正哪哪条街,哪家铺面里摆谱呢……那平西侯夫人看着倒是个和善的媳妇,捂着脸,笑着什么也没说,遣散了兵马司那些个属官,就打道回府了。” 王拱听了满腹里无奈,只抬眼看看几十年都没嚎过了的老妻,又如何再忍苛责。 “我可真是个忘恩负义没脸的东西,当日里要不是平西侯跑断了马腿的驮着你求医寻药,你上哪还能续上这条命了,咱们没说报答人家,还把那娇花儿一般的小娘子给伤着了。”说着要打自己的手,“我这张不认人的笨手!” 王拱听的又是好急又是好笑。 - 与此同时,沈暖玉正在服侍高凛西穿朝服,“侯爷昨天下午去跑马了么?”她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话里话外透漏的。 高凛西应了一声。 “侯爷那天答应了教妾身骑马的。”抬眼看看一旁挂着的黄历,“已经月末了,距离十六日公休越来越近,侯爷自来是言而有信的人。” 高凛西发现这小女人说话越来越有话术,张口闭口捧着他说话,要相处得久了,自己再没有点自知之明,非得被她捧得不分南北了不可,想想女人的温柔乡,真是腐蚀男人的绝好地方,“真想学骑马?” 沈暖玉跟着点点头,她想着在这里学会骑马跟在现代考驾照是一回事。以后自己有马了,想骑着去哪就走哪,还不用担心堵车限号停车的问题。 “想学骑马?可我怎么觉着你积极性没那么高呢。”高凛西有意逗她。 “这积极的标准怎么好评判呢,侯爷尽是打趣妾身。”沈暖玉含笑说道。 高凛西听了,朝她摆了摆手。 沈暖玉放下手里拿着的玉带,微微欠身过来,就听他说:“这两日没锻炼,我怕你体力不支。” 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听的她脸顿时绯红起来,再不和他说话。 送走了高凛西,照常去舒云院、安怡居两处请安。 老太太表示关心的询问了几句,又嘱咐饮食上要保持清淡。 沈暖玉含笑应着,出门时,正是和大冯氏向住了,大冯氏有意邀她去清风院坐坐。 沈暖玉反倒是先说:“冯大姐姐和二嫂一会可有安排,要没别的安排,不若去暖风院坐坐,叫上五弟妹,六弟妹,咱们打牌。” “哪有什么安排,一天天闲得不知道怎么打发日子好呢。”大冯氏和冯氏听了都不免诧异,沈氏这是主动邀请她俩了。 大冯氏又笑说:“你二嫂嫂每每赞你会拾掇屋子,我可也得好好跟学着,同妹妹请教,妹妹可别嫌烦,等回沧州也好受用不是。” 第159章 到底谁尴尬 徐氏,小梅氏自然是一找就来了,同是妯娌,沈暖玉也让禾儿去温风院叫大梅氏一声:“请四奶奶过来,就是不玩牌,坐在一起聚一聚,说说话也好。” 出乎沈暖玉意料的,大梅氏居然应邀过来了。 放了桌儿打牌,沈暖玉尽东道主之礼仪的给众人拿瓜果糕点吃,“冯大姐姐你们玩,我在旁边看着你们。” 冯氏笑说:“三弟妹快别客气,我不预备玩的。”又笑看看也不准备玩牌的大梅氏,对沈暖玉说:“你要不上桌儿,都凑不成局了。” 沈暖玉自然要上桌打牌的,不仅参与,还得赢钱,而大冯氏自然也乐得散钱。 徐氏很是不满这样的心照不宣,选桌位的时候,刻意将大冯氏和沈暖玉隔开,“三嫂这是抹了昨日在胭脂铺子里新买的香粉么,身上的香气可真好闻,我要挨着你坐。” 昨日之事已然翻篇儿,这会还跟她在这说膈应耳朵的话。大冯氏闻弦音知雅意,面上笑着,心想着自己一外客,待上几日就走,自然不用维持什么妯娌和气,况且打牌凭的是各人本事,一会要不给徐氏点难堪瞧瞧,倒还真不是自己性格。 “弟妹今日身上是熏的什么香,确实是好闻。”冯氏笑着委婉的替沈暖玉说明,不是昨日从胭脂铺子里买回来的香粉散发的香气。 “就是平常薰衣裳用的香。”沈暖玉含糊过去。 其实是高寒冷送给她的膏药散发出来的香,预想到一说出来是高寒冷送给她的,众人不免得阴阳怪气一顿,单是想想就觉得讨厌,索性不提。要都各人过个人的日子多好,不都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夫人,何必要比出个谁比谁高一截,谁比谁矮一截,分出个三六九等。 小梅氏听了嗤笑一声,“薰衣赏那些香谁闻不出来,三嫂竟是打趣我们,怕不是在哪处得来的宝香,专等三哥晚上回来点的。”说完看看众人,一副妯娌间开玩笑的模样。 听的徐氏忍俊不禁,忙拿帕子遮了遮脸。 冯氏二姐妹互相一视,想来这小梅氏倒也真敢说。 她也算是经过人世,怎能听不出小梅氏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暖玉便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直视着小梅氏,表示不解的请教道:“六弟妹说的是哪样宝香?我才嫁进来年余,对侯爷的喜好习惯不能样样详知,难道侯爷有钟爱的熏香是我所不知道的?既然六弟妹知道,那请赐教,等今晚上侯爷来暖风院,我也好点上不是。” 听的小梅氏一下红了脸,强笑说道:“我随口玩笑的话,三嫂可别当真。”说完,转移话题的看向拿娘娘牌的丫鬟,“还不快洗牌。” 沈暖玉摆摆手,示意那丫鬟先别洗牌,看向小梅氏,依旧是请教的模样,“侯爷在衙里公务繁忙,回到家里每每觉得头疼,要六弟妹知道那样的香可别掖着藏着,告诉我,我让人去准备,晚上为侯爷点上好清清脑子,就算是侯爷欠弟妹一个人情。” 这可真比看戏班子唱戏还精彩,冯氏二姐妹,徐氏谁都不忍打断。 “是我胡乱说的,三嫂怎么还当真了呢。”小梅氏的脸更红了起来,想是沈氏装什么纯,连侯爷的书房都宿过了,不信她听不出这什么意思。 “看来六弟妹是真打算藏着掖着了。”沈暖玉温温笑说:“哪有这样打趣人的,话说一半又不说了,等晚上侯爷回来,我可得学学,就说:六弟妹说我在哪处得来了宝香,专等侯爷晚上回来的时候点,我说我没得那样的宝香,众人都在一旁拿帕子掩口笑说不信,等侯爷哪日见着了她们,可得作证,妾身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就得了那宝香呢。” 怎么把他们没说话的人也给牵连进去了。冯氏便忙整了整脸色,清了清嗓子,轻拍拍沈暖玉的道:“六弟妹胡诹呢,你若信她的,可真真是傻了。” 一旁坐着的大梅氏都觉得挂不住脸了,不知道堂妹整日里在哪听的那些污言秽语,沉声看向小梅氏道:“你竟是胡说,还不快过来给三嫂赔礼道歉!” 小梅氏可倒也真怕沈氏把刚才的那番话对侯爷学起,要真说给侯爷听了,以后初一十五家庭宴饮,她还有什么脸子面见侯爷。 忙站起身来,从丫鬟手里拿了一碗茶,微屈膝走到沈暖玉身旁,赔笑说道:“那就是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的,都是我快言快语多嘴多舌了,还请三嫂受下我这一杯茶。” 沈暖玉不再提这话茬,也不喝小梅氏递来的茶,只是转头对一旁坐着的大梅氏说:“四弟妹前日送的那几盆花,我放在窗前案上了,也不知道怕不怕晒?” “多见见阳光不怕的。”见沈氏倒也是爱花之人,大梅氏会心的笑说。 见没戏可看了,大冯氏笑说:“快来打牌,从东家开始坐庄。” 牌桌上形成了两家输两家赢之势。要么是沈暖玉赢,适逢沈暖玉牌抓的不好,无力回天,小梅氏要满了或徐氏要满了时,出其不意的大冯氏每每先一步摊牌,笑看向徐氏说:“我又赢了,亏得五妹妹坐我上家了。” 徐氏气的心里直窝火,看向故意放牌的沈暖玉,嗔怪着说:“三嫂可真会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昨儿冯大姐姐送三嫂一支钗,三嫂想着还大姐姐的人情,就特意凑成这牌局,草船借箭,引我和六弟妹的银子孝敬冯大姐姐?” 没等沈暖玉说话,大冯氏马上笑接:“五妹妹真是好钢口,伶牙俐齿的,还知道什么是草船借箭呐!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玩两把牌便罢了,要是指着这个赢个把的钱,还不把人累死了,五妹妹出身大家,倒怎么这样小家子气来,牌场上看的是运气,这把你没赢,我赢,下把我没赢,她赢,不就是个玩么,要五妹妹真看中输赢,下把我和沈妹妹故意往错处里打,让你连赢三把如何?” 听的徐氏面红耳赤,“瞧冯姐姐这话说的,我出身大家,也知道这就是个玩,输能输几个钱,赢又能赢几个钱,我在乎么!” 大冯氏笑接:“谁说不是这话呢。”抬眼看看堂屋里挂着的石英钟,说:“这一晃又快到中午了,今儿中午别吃厨房了,不都说京里不老泉的饭食好吃,打发人去置办些小菜来,咱们姐妹们吃,我当姐姐的请众位妹妹。” 第160章 意图 中午,大冯氏果然出钱着人买了外面的饭菜。又处事周道的把老太太,二、三、四、五,几位太太的饭食另外预备了出来。 老太太说她年岁大了,吃不惯外面的饭菜,别浪费了,又着钱妈妈送了回来,另外给众人添了梅饮子喝。 吃完了饭,大冯氏临要走时,沈暖玉又相邀道:“等午睡过后还请冯姐姐过暖风院来,我要请人做一身衣裳,还想请冯姐姐帮参谋参谋,不知道麻不麻烦?” 大冯氏听了笑说:“看妹妹说的哪里话呢,可是要请裁缝过来?一会等裁缝来,着个丫鬟过清风院叫我就是了,我最爱帮别人选料子做衣裳了。” 等众人散后,巧萍和巧慧两个人在外屋数着赢了满满一笸箩的钱,一会这个说:“你少数了!”一会另一个又说:“你多串一枚!”两个人欢声笑语声不断。 馨香进屋来笑看了看两人,摇摇头往里屋走。进屋见自家奶奶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一面帮拿了个枕头来,一面试问:“奶奶要做衣裳么?” 沈暖玉应了一声,揉揉太阳穴和馨香抱怨说:“打牌太累了。” “那奶奶歇歇。”馨香笑着欠身坐在床头,又开口试着劝说:“都快秋天了,奶奶怎么想着做衣裳了,上一段日子府里做的秋衣也快下来了,秋天本来就短,怕做多了也穿不上了,放到明年又不时兴了。” 其实主要还是怕别人诟病说闲话,平时暖风院饭食都不怎么添的,眼下上午才赢了钱,下午就要做衣裳,又要起闲话了。 再有侯爷和二太太自来不喜铺张浪费,去年冬天,别人送了一件紫貂皮子的氅儿,二太太只说太奢侈了,宫里娘娘穿的也不过如此,拿到当铺当了尽百两银子,悉数捐给济民堂的孤寡添粥饭吃了。 “不是做给我的。”大脑高速了几个小时,沈暖玉这会直感觉有点飘飘欲仙的,打了个哈欠说:“你也去眯一会,等睡醒了,请黄福隆家的去外面找一家好一点的成衣铺子,挑一些适合四五十岁夫人穿的衣裳料子拿过来。” 馨香听了,以为是预备给沈二夫人做衣裳,又想起那天奶奶提起的想回家的话,禁不住喜道:“莫不是奶奶和侯爷提了回家,侯爷允许了?!” 哪里来的合适契机呢……以回娘家为理由找机会出府这个打算,势必得要等到条件成熟时才能说。冒失和高寒冷提了,他一旦不同意给回绝了,下不来台倒是小事——她在他那里也没剩什么面子了,只是轻易浪费了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再想出府去,还用什么当托辞。 下午睡醒了觉,大冯氏还不免细咂摸上午时那一番插曲,“那小梅氏敢说,沈氏更是敢说,一个是真敢说,一个又是真会回,这坐在你们家里,比去外面戏园子看戏还有意思呢。” 冯氏先时睡的沉了,这会鼻音有些重,“早说过了沈氏会着呢,要不然是怎么把打理库房的事揽去的。” “只可惜平西侯把家事、国事分的清清儿的,要不然我只把沈氏捧好了,什么事情解决不来。”大冯氏叹惋道。 “长姐叹什么气,去外面周转也不失为法子,明儿可也得去陈阁老府上了?” “是预备去了,和他小舅子的姐姐商定好了的,明儿上午过去。”大冯氏想起来丈夫临走时点的几个人,禁不住说:“只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用,谁不知道当今得势的是你们府上侯爷,那是和——”伸手往棚顶上指一指,“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用亦君亦友形容也不为过,当真是开口说话,一字便值千金。” 冯氏听提到千金,不免好奇,委婉的问:“姐夫给长姐带多少?” “这个数。”大冯氏伸出一根大拇指。 冯氏看了,会意的点点头,“当真是笔巨款。” “这还不定够呢。”大冯氏皱皱眉说。 守在门口的清秋听屋里两人醒了,就询问打不打水进来。 “端进来。”冯氏应道。 大冯氏又和冯氏说:“你说沈氏约我过去是什么打算呢?想不出来。” “这上哪想去。”冯氏想了想,倒真没想出来缘由,太不符合沈氏的性格,索性不再费脑难为自己,“长姐一会过去不就知道了么。” 大冯氏说:“你同不同我过去?” “我不去了。”冯氏接过清秋递过来的湿帕子,轻昀了昀脸,“怕是我在那儿,有些话沈氏不好开口呢,长姐自己过去。” 大冯氏也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我倒还怕个黄毛丫头了。”说完,便吩咐绿蕊重新为她梳头,施了粉、上了妆。 正收拾妥当的时候,暖风院的禾儿过来请她过去。 暖风院里,沈暖玉已经坐在里屋临窗大炕上了,让人事先沏好了茶,把水果和糕点摆好,等着大冯氏过来。 “原夫人屋里请。”馨香把人引请进屋。 沈暖玉站起来相迎,请大冯氏坐在了她对面,又亲自伸手来给大冯氏倒茶。 大冯氏当真感觉受宠若惊,忙按住了沈暖玉倒茶的手,笑说:“怎好劳动妹妹,我自己倒就是了。” 说着拿起茶壶倾倒了三分之二小方盅的茶,微抿了一小口,笑道是好茶。 “冯姐姐喝得惯就好。”沈暖玉笑说,“夏喝绿茶,去暑气,姐姐在家里都常喝什么茶?” 大冯氏笑回道:“倒没特别钟爱的,只是随着官人喝些普洱。”悉知沈氏是灵秀的才女,想是必懂品茶,怕失了聊下去的性质,又笑着补充一句:“妹妹冲的这六安瓜片倒是极好。” 这茶是六安瓜片么,她倒不知道馨香冲的什么茶……只尝了一口就品出是什么茶了?大冯氏是鉴茶的高手。 “原大人爱喝普洱茶?”笑着接上聊天的话题。 大冯氏笑着点了点头,“他是喜欢那些浓茶喝。”接住这样抛砖引玉的机会,“要说来他们男人,倒是比咱们女人粗粝,秋冬喝那普洱茶,夏季也离不了手,倒是也不发火呢。” “四季皆宜饮普洱。”沈暖玉笑接,“何况原大人横刀立马,身强体健,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比侯爷倒是比不过的。”大冯氏在心里正忖度沈氏为何这样说。 “冯姐姐何须自谦,就连侯爷提起原大人,也是赞不绝口的,说是原大人镇守沧州,保一方百姓之安虞,展我大齐之军威,实乃当世之英雄,不可小觑,圣上甚看中之。”这确实是高寒冷的原话 第161章 剪裁 高涵真这样说?大冯氏听的心里快跳了几分,反应在脸上,是难掩的惊喜之色。欲等听沈氏下话,忽然门外禀:“黄福隆嫂子带成衣铺的杜裁缝过来了!” “那请进来。”沈暖玉笑看了看大冯氏。 是还有下文要讲的意思,大冯氏会意有分寸的点了点头。 黄福隆家的带杜裁缝在堂屋等候。这里沈暖玉和大冯氏从里屋出来。 见了面行礼,杜裁缝把带过来的布料放在桌案上请沈暖玉过目。 果然都是中年女人常穿的几种颜色,像是秋香、琥珀、水貂灰、鹦鹉绿、章丹等色。 “冯姐姐看哪样布料好?”沈暖玉看向大冯氏问。 一看并不是适合年轻人穿的衣服面料,大冯氏便笑问:“妹妹是打算做给谁呢?” 一旁站着的黄福隆家的想到老太太生日宴那天,沈二夫人穿个罗料的衣裳就来了,大热天的,忒是不像样子。 沈暖玉只是道:“也不知道她钟爱什么颜色的,只是肤色不算白,什么颜色能衬着人气色好一些呢?” 这个她是?大冯氏听沈暖玉避重就轻,不予回答,也懂分寸的不再往下问,笑着建议说:“这鹦鹉绿最是衬着人白,这章丹色又最是显着气质。” “冯姐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这鹦鹉绿适合她些。”看看一旁的裁缝说:“那就定下这一套。” “左右是做一回,何不多做几身。”听沈暖玉只说做一套,大冯氏笑着说。 “先预备下一套,要穿着合适,赶明儿再做。”沈暖玉笑着,实在是觉得自己有卖关子的嫌疑。 一旁杜裁缝适时据理力争,赔笑着说:“奶奶就尽管放心,咱铺子里做的衣裳,没有一件是不经穿的,京里多少老主顾了,像是国公府范家,陈阁老家,唐家,都是只认咱家手艺的。” 沈暖玉微笑笑算是回应。 黄福隆家的忽然想起来,拍手说道:“本人不在场,这可怎样量尺寸呢!” 这事在心里预想了半宿,沈暖玉早已经把各个细节都想到了,吩咐巧萍说:“去把院子里所有的媳妇、婆子都召集过来。” “嗳。”巧萍应了一声,她也想着是给沈二夫人做衣裳,心里有个人选,黄福隆家的瘦高条儿,身形和沈二夫人就很像。 不召集不知道,这会眼见着暖风院媳妇两人,粗使的婆子三人,管小厨房的婆子两人。 沈暖玉看中一人,和王拱的媳妇身形大体相当,就吩咐杜裁缝说:“按着她的身形裁量。” 大冯氏瞅着那婆子的身形,心里就动了动,蹙眉思索,没吱声。 杜裁缝所属锦盛成衣铺,是铺子里的第二主剪,锦盛成衣铺的东家之所以派他过来,看中的便是杜裁缝的口才,极会联络人儿的,这在一众不吭不响的手艺人里很难得。 杜裁缝叫来跟着过来的两个专门负责量尺寸的女工。 两个女工拿皮尺量一个地方,杜裁缝就拿石墨铅一一对应着在纸上记录好。 大冯氏当了十几年的贵夫人,平时在沧州是极有架子的一个人,在高家收了几日,实在难受,这会终于来了个能打趣的,就故意给杜裁缝找难题说:“你这怎么还用纸记呢,我做了二十几年衣裳了,从没见过这么干活的裁缝,真不行,下次可不找你们家了。” 杜裁缝也不见窘,认真记上两个女工量好的肩宽,赔笑对大冯氏道:“夫人体谅,这就好比武人用的武器,有的用剑,有的用刀,各长一样,虚招式不作数,把衣裳做好才见本事的。再有给夫人做衣裳,哪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要平时也不用纸记的。” 大冯氏听了笑啐:“你的嘴倒是巧!” “夫人打趣!”杜裁缝平时接触的贵夫人也不少,这会投其所好,先夸赞说:“夫人穿的这蓝紫二色闪色衫儿可不常见,瞧着这面料,做工,全是上乘,竟是没有一丝一毫不和身儿的地方。” “你倒有些眼力。”大冯氏点点头道。 “夫人这是请的哪家铺子做的?竟是和我们铺子做的一样的好。” “不是在京里做的。”看看一旁坐着不搭言的沈氏,反应过来喧宾夺主了,清了清嗓子问:“你是哪家铺子的,既然说你家做的好,也给我这妹妹做几套闪色衫儿穿,做的好了,我出银子,要有一分做的不可我这妹妹的心,我让人砸了你们家店铺。” 杜裁缝忙赔笑说:“小人是锦盛成衣铺的,咱家铺子里做出来的衣裳,没有不可客人心的,要哪没做好,别说您找人砸门面,我们自己也没脸开下去,早关门了。” “我就不做了。”沈暖玉回绝,只嘱咐道:“量好了尺寸就行,这衣裳我要的急,最迟后天晚上。” 杜裁缝保证道:“夫人尽管放心,就是把别人家的衣服都停了,也一准把这一套赶出来,绝不耽误您的事儿。” 一时黄福隆家的领着杜裁缝去了。 沈暖玉坐在堂屋椅子上没动,大冯氏坐在对面也是没动。 接上刚才的话题:“我嫁进来这一年,二嫂待我是极好的,连带着和冯姐姐相处,也觉得亲切。” 大冯氏笑着,就热络的要来拉沈暖玉的手:“谁说不是,我一见妹妹,也觉得亲切。” 铺垫做的足够了,终于可以奔入主题,“既是如此,我要说几句实在的话了。先说在前面,要冯姐姐觉得这话有用自然是好的,要觉得是胡话,听个乐呵也就是了,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不是说一不二,白纸黑字要画押的公堂,说什么都不犯话的,冯大姐姐说是不是?” 听的大冯氏心里又急打鼓般的跳了跳,但面上丝毫不显现出来,只是挽过沈暖玉的手,笑说:“什么话一经妹妹嘴里说出来,就是受听。书上不也讲:人非生而知之者,谁能无惑?有惑就得请教,何况是听妹妹绣口锦心的才女帮我解惑呢。有什么话,妹妹赐教,我好好听着。” “赐教可不敢当。”沈暖玉看向大冯氏笑说:“只是多嘴说几句实话。这还要从昨日在胭脂铺子里发生的事故讲起,昨日是我第一次见王夫人,脸上就被添了彩,姐姐也是女子,要被推一下撞一下,这些都不打紧,谁想被伤了脸呢。” 大冯氏听说的是这话,勉强笑着,微微垂下了头。 “我也是个没有分寸的,昨天晚上侯爷回来,便提了这个事儿,一时气王大人娘子粗鲁,和侯爷抱怨了两句,想着让他帮我出气,只谁成想,这话一打头,就被侯爷训斥了一顿。”沈暖玉低眉垂眼,做难堪状,“冯姐姐猜侯爷怎么说?” 听的大冯氏觉得喘不上气来,清了清嗓子追问:“怎么说?” 第162章 不知所以 “侯爷说王大人为人正直,为官老成,圣上已经默许,必点王大人为沧州布政司,再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沈暖玉说完,就见大冯氏仿若被什么重物击打了一下似的,捏着条湖绿色软罗帕子半天没说话。 堂屋里一时静下来,沈暖玉给大冯氏足够的平复时间。 “侯……侯爷真这样说?”大冯氏一时觉得捏着帕子的手没地方放,放在腿上也不是,放在桌儿上也不是。 “君无戏言,朝廷大事,岂是那么随便说说的。”见大冯氏被打击的不轻,沈暖玉伸过手来轻握了握她的手,又说下话:“侯爷还学,圣上赞誉原大人镇守关隘要地,骁勇善战,军功无限,文有王囿德,武有原长擎,文治武功熔于一炉,沧州安矣福矣强矣。” 大冯氏听了,又是半天没说话。 沈暖玉耐心的等着,伸手取过旁边的茶壶,帮大冯氏把茶盏里的茶续好。 大冯氏一时理智过来,从这短短几日相处中,她也知沈氏是个聪慧女子,断然不会直接同平西侯发抱怨牢骚,那只不过是个话引子罢了。而沈氏现今能坐在这里和她谈论朝廷任用官员之大事,是谁告诉她的细底,又是谁给她的底气? “那妹妹说,往下的步,我该如何走呢?”大冯氏笑得十分不自然,又很郑重,确切说是上头希望长擎怎么做?又补充一句:“还请平西侯夫人赐教。” 平西侯夫人赐教? 沈暖玉回应的微笑了笑,“冯姐姐能和王夫人在胭脂铺偶遇,就足见是彼此有缘分。”伸手往头上指了指,强调着,“当真是天给的缘分,要不然京城这样大,怎么就让两位阔别多年的太太遇见了。”要不是高寒冷昨晚点拨,她想死也不会想到,齐国皇帝还在关注这事。 大冯氏自然听明白了,听的心惊。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什么事都没有个绝对,冯姐姐说是不是?”沈暖玉在心里想了想,举例说明,“就好比夫妻间有了矛盾,难道就还真一辈子冷战下去,永远不说话了么?没见过谁家是那样过日子的,都是一方迁就另一方,有了台阶,和缓了关系,双方又恢复如初了。” “冯姐姐喝茶。”说话间,沈暖玉伸手请大冯氏用茶,“这也不意味着迁就先说话的那一方就低人一等,在外人看来,反倒要赞扬那一方识大体、有格局。” “妹妹比喻的是呢。”大冯氏点头赔笑说道。 说话有如做律诗,起承转合之后,便要收墨洗笔了。大冯氏是世故聪明的人,沈暖玉留下个引子:“不知二嫂和冯姐姐学了没有,大后日我预备着搬到西路去住了。”笑着说:“虽是从一院换到另外一院,没离了侯府,但起码也是乔迁,预备简单摆几桌,侯爷说请王夫人过来,冯姐姐过不过来?” - 送走了大冯氏,沈暖玉仍旧去高凛西书房里研究红头文件。 晚上高凛西有事没回府,沈暖玉一个人躺在架子床里,别提身心有多放松。 第二日过的平常,早上请完安后,寒暄几句,都各回各院。 临近处暑这几日,天气反而更闷热了,沈暖玉加紧在书房研究红头文件。 晚上他回来,沈暖玉虚惊一场。 原本他抱着她上了床,衣服也脱的差不多了,他让她睁开眼睛,她迟疑了下,还是听话的睁开了。 他捏抬她下巴看了一会,俯下身要……可到最后却又突然停下了,翻身吹灭了蜡烛躺下,只说:“不早了,睡。” 沈暖玉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怎么了,反思难不成是自己扫了他的兴?他抱她,她笑着回应他,他让她睁开眼睛,她就听话的睁开眼睛,这样还不行,不至于惹他不高兴…… 想来是从那天晚上提起吴大姑娘,两人闹了不愉快开始的? 沈暖玉侧身躺着,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再想这事。 只是还是忍不住在想:要能一直保持过有名无实的生活,就是早上服侍他穿衣洗漱,晚上替他准备好粥饭吃食,麻烦些也好…… 以至于他让她转过身来时,她没有及时听见。 然后就听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朝外吩咐:“荀穆!” 沈暖玉吓得肩膀禁不住一颤,听高寒冷的下话:“把书房的卷宗拿过来。” “什么卷宗这样紧急,非要现下看呢。”沈暖玉再不能装听不见,笑着转过身来,温声和他说话。 高凛西不理会她,只是朝外吩咐:“现在就去!” 该着荀穆倒霉。想着自家爷在三奶奶房里春宵,破天荒的偷懒找地方休息去了,第一次就被抓了现形。 闹得整个暖风院又都亮起了灯来。 是馨香和巧萍两个人点着灯笼去书房取的卷宗,路上走的急,两人又都是谨小慎微胆小的人,途中只有两人时,都没有勇气偷看一看那案宗是关于什么的。 正房里沈暖玉正披衣做在床里,眼见着旁边高寒冷靠在引枕上看书,鼓足勇气凑坐过来,试问:“侯爷看的是兵书么?” 高凛西见她假模假样的,就不打算理她。 沈暖玉锲而不舍的探头到他面前,笑着解释说:“刚才妾身在想事情,所以才没听见侯爷唤我,侯爷生妾身气了么?” 高凛西翻了一页书,依旧不搭理她。 这时候馨香蹑手蹑脚,低着头将卷宗送进来,然后马上识相的退了下去。 “打开看看。”高凛西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暖玉直觉里面不会是好东西,摇摇头,想要蒙混过去,“侯爷的公文,妾身不好看的。” “让你看就看。”高凛西说着,把手里看着的书一合,抬眼迫视着她。 沈暖玉不敢再说不看,硬着头皮把桌上放着的牛皮纸卷宗袋那在手里,手指有点不受控制的打颤,将卷宗启了封,想是要高寒冷再让她读出来,有些繁体字她再不认识,彻底无援。 “侯爷,妾身不想看。”索性将卷宗又重新放回了桌上,只轻拽拽他袖口,商量着说:“很晚了,明天侯爷还要早起呢。” “我欺负你了不成?”高凛西见身旁小女人又红了眼睛要哭了,一时觉得很是烦躁。 “大晚上的,打发人去拿案宗,又非让人看。”说着轻攀在他肩头,去解他颈间的中衣纽扣,也不知道这招数好不好使,“熄灯睡觉好不好?” 高凛西喉咙滚了一滚,沉声道:“去里面躺着去。” 好在是吹了灯,没再让她看卷宗。两人安然无恙躺在床上,沈暖玉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高寒冷终于厌烦和她……真是太好了。 第163章 尸检报告 睡的很早,第二天反倒醒不来。 沈暖玉一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空了。支楞着耳朵听了听,堂屋里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高寒冷还没走?既然他没叫醒她,那她何不就当没醒。 和他相处越来越觉得艰难,上一段时间只要是表现得听话就行,可她这两日她表现得足够听话,也还是能惹到他。 有时候真忍不住想问问他,他到底想让她怎么表现。 莫名其妙!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高寒冷的心才是海底针。 明天就搬家了,他这一走,又不知什么再来,还得确定一遍王拱的太太到底会不会过来。 沈暖玉赌着一口气的起来穿衣裳,走到堂屋时,接过巧慧手里的外袍。 服侍他穿衣服时,笑着和他找话说:“今日妾身睡的沉了,一时没醒来,侯爷怎么也不叫醒我。” 高凛西心想这小女人果真是个不识好歹的。 果然高寒冷并不开口搭理她,沈暖玉已经适应他不给面子的尴尬了,反正等他一走,屋里这些丫鬟谁也不会不知趣的提起她的难堪。 或是有二太太的眼线回去传话,也传高寒冷只宿在暖风院里,但并不耽于儿女情长。想来二太太也愿意听这话。 吃饭的时候,沈暖玉心说再和他说最后一句话,他要还不搭理她……也没什么法子。 “明天妾身就要搬去桂香院旁边那个院子了,侯爷和王大人说了么,王夫人过不过来?”一面问,一面给他填菜。 又是空谷无音。 等到沈暖玉都快忘了自己问的是什么了,他回应了一声。 送走冷面阎王爷后,沈暖玉暗松了一口气,坐回炕桌上继续吃饭。 馨香走过来,一面帮盛粥,一面有话要说。 沈暖玉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为自己开脱:“这次我可没惹他,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别攀赖上我。” 馨香听的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说:“奶奶说什么呢。” 不是又劝她好好和高寒冷相处……见是自己心虚会意错了,沈暖玉就清了清嗓子含糊过去,“没说什么,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奴婢都听见了,可当不了什么都没听见了。”馨香莞尔一笑,她想告诉自家奶奶的是:“侯爷今早上吩咐说,他每日起来的太早,奶奶可以多睡二刻,等到吃饭的时候,和他一起用早饭就是。” “他……他真这么说?”沈暖玉实在分不清高寒冷何时是喜,何时是怒了。 “可不是,侯爷体谅奶奶。”馨香欣慰的笑说:“侯爷当真是对奶奶越来越好了。” - 事情都赶在一块了,黄福隆家的陪着她去新修缮好的小院参观时,有小丫鬟来回:“五奶奶来暖风院,说是要和奶奶对库房的账目。” 徐氏是早不来,晚不来,偏等这时候来和她交接工作。 黄福隆家的看出三奶奶脸上现出些许不悦,替沈暖玉打发来回话的小丫鬟说:“你先回去,和五奶奶说稍等,三奶奶这就回去了。” 见小丫鬟应声去了,黄福隆家的又笑着接上刚才的话说:“这套花梨木书桌和里屋的床是一整套,都是请木匠新打出来的,奶奶瞧着还过得眼儿去?” 沈暖玉听了点了点头,赞说黄福隆请的人牢靠。 “奶奶瞧着还有哪处需要改动改动?”黄福隆家的在旁帮沈暖玉打珍珠帘,又来到堂屋。 其实陈设和永福郡主的故居大体上相似,只是细节处稍变化两样,像是这多加一个博古架,那多设一道躺椅,桌角凳腿上包了银箔,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处处见着精巧用心。 “把书房的那把躺椅收起来了,这样想着宽敞一些。”沈暖玉吩咐说。 黄福隆家的想着搬走躺椅,屋里空了一大块,整体看着不太协调,也破坏了风水,只是奶奶如此吩咐了,怎好反驳,笑着应声说:“奴婢一会就吩咐人收起来。” 又试探口风的问一句:“库房里还有酸枝木的,或是花梨的,奶奶是觉得这把红木的看着太鲜亮了些?” “不必了,正好朝南,冲着阳光,就在这摆一盆发财树。”沈暖玉垂眸说。 黄福隆家的忙在旁边应了,又要说在院外种玫瑰花的事。 这时徐氏又打发个小丫鬟过来。 沈暖玉半是玩笑的说:“黄姐姐随我回暖风院,怕是再不回去,明天五弟妹要去老太太那告我的状了。” 黄福隆家的赔笑:“奶奶说笑了。” 回到暖风院,直对了两个时辰的账目。 听黄福隆家的说准确无误了,沈暖玉才放人走。 徐氏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偏生还不能表现出来,得赔笑着说漂亮话,“库房的里事繁杂,以后就要麻烦三嫂了,三嫂多受累。” 一个库房想当于一个部门,部门经理换了,对部门里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 下午临去安怡居请安之前,裁缝铺把做好的衣裳送来了。 晚上洗完漱,沈暖玉突然想起来高寒冷昨天晚上让她看的卷宗还放在床头柜上,倒也好奇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让馨香把卷宗拿过来,打开来看,是……竟然是曹子俊的尸检报告! “奶奶。”馨香见沈暖玉变了脸色,禁不住轻唤了一声。 “你也看看。”沈暖玉递给馨香。 馨香接过来细看,一时间大惊失色,脸上由白转青,细长的柳叶眉拧在一堆,红了眼睛,哀声说:“曹公子原是死在了驿站里,无人收尸,让人抛在了大街上……” 想想小时候曹子俊为两人烤鱼时吃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馨香的眼泪就禁不住滑了下来,连忙拿帕子去擦,看到最后,禁不住说:“……真真胡扯,这是埋汰谁呢,曹公子就是再不济,也不会染上花柳病!定是那些仵作胡乱编的!” 作为后来者,沈暖玉不好评价原主和曹子俊之间的事。 不过她倒忽然明白那日高寒冷为何会问她:你不会还以为我是杀人犯? 听馨香说过,当日原主就和高寒冷因曹子俊之死争吵过。什么……你真可怕,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身居高位就可以随便置人的性命于不顾么,人非草木,谁不是爹娘生养的。 高寒冷听后,把茶杯摔了,说什么:我没你想的那么闲!之后摔门走了。 然后冷了原主一个月,再后来原主投湖自杀了。 留给她的都是什么摊子……沈暖玉愁的禁不住皱眉。 第164章 我就不如他? “……奶奶,咱们怎么办?”馨香很不安的同自家奶奶讨主意。 其实更想说的是,侯爷为什么把曹子俊的卷宗拿回来让奶奶过目,难道是想旧事重提?想到这些,心慌的厉害。 “这是一根刺。”沈暖玉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曹子俊的事是高寒冷心里的一根刺,他虽然说过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既往不咎,可是他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会容许自己的妻子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更何况还是得了花柳病而死如此没品的男人,也许像馨香说的,那只是齐国法医胡乱编的,但至少高寒冷看过后相信了,他觉得他男人的面子,一家之主的面子严重受损? “得把这根刺挑出来。”要不然高寒冷不会让她过好日子的,虽是碍于面子不说,但时不时想起这事,也够她喝一壶的。 这时候听外面巧萍笑着和张平媳妇说话。 “嫂子怎么这会才过来,奶奶都洗完漱了。” 张平媳妇赔笑说:“本来熬完了给奶奶的补药,就打算过咱们院来了,只是忽然被谭妈妈叫住,说是侯爷在酒楼和王大人吃饭,醉了酒,煮了解酒的汤,让我一道捎过来。” “侯爷回书房了么?” “可不是么,今儿回来的早!” 高寒冷和王拱在酒楼吃饭,喝醉了。谭婆子让张平媳妇把解酒汤送到暖风院来。听的沈暖玉禁不住屏息。 张平媳妇进来后,笑着传二太太的话:“书房里一帮粗手笨脚的小厮,哪会照顾人,看是侯爷窝着了酒,明早上醒来头疼,还请奶奶过去瞅瞅。” - 走到书房门口,沈暖玉顿了顿步。旁边跟着的馨香让自己镇定的把解酒汤递给自家奶奶。 沈暖玉暗处里拿帕子拭了拭手心里的汗,劝自己镇定的接过了瓷盅。高寒冷再可怕还有地狱里的阎罗王可怕?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阵仗没见过! 思来,抬腿迈过门槛,进了正房。 高凛西在东屋书房办公桌案旁的椅子上坐着,微微阖眼,一手轻捏眼眶旁的鼻梁,做思考状。 荀穆陪在一旁,室内安静到没有人说话。 沈暖玉放轻脚步,一进来就,朝要跟他打招呼的荀穆摆了摆手。 荀穆适时噤声,想是爷喝醉了,刻意避开去暖风院,三奶奶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三奶奶过来把自己给替了,心里暗道一声感谢,无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沈暖玉十分小幅度的把手里托着的瓷盅放在桌案上,抬眼看看他神色,脸上不红不白,和平常一样。 她心里思忖,按古装电视剧里的逻辑,像高寒冷这种军武之人,酒量一定都很好,像是水浒传里面的武松,喝了八碗不过岗,还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呢。高寒冷再不济,也是在战场领过兵打过仗的人,和临近五旬的王拱一起吃饭,他还能让文弱老学究给灌醉了不成。这样想着,心里就稍松了松。 于是绕到他椅子后面,怕突然说话吓着他,便微微咳了一声,然后才温声说:“母亲吩咐妾身给侯爷送解酒汤来。” 高凛西放下手来,应了一声,鼻音很沉,没打算说话。 因出过汗,手指尖更凉了几分,沈暖玉在手上哈了哈气,才敢来碰他的太阳穴,温声试问:“侯爷头疼么,妾身帮您按按?” “你按。” 沈暖玉听高寒冷的声音还算友善。心想她总是悲观的想问题,一会喂他喝下解酒汤,再扶他上床睡觉,任务完成,她也就能回暖风院安心休息去了。 也不能单是做眼保健操,期间总要找两句话说:“今天妾身去了新修缮好的小院了,布置的很是合适,妾身很喜欢。” 垂眸见他眉宇渐渐舒展,沈暖玉就尝试着停了做眼保健操,想着把解酒汤盛给他喝。 高凛西却是反手把她抓揽了回来,每一次喝完酒,他都觉得头脑很是清明,本无醉意,全是身边一些人小题大做,说他醉了醉了的。思来,厌烦的皱了皱眉。 “妾身去给侯爷盛解酒汤。”沈暖玉保持笑意的试着轻轻推开他的手。 高凛西眉蹙的更深,把说过很多次的话又说了一遍:“你爷们没喝醉。” 喝醉了的人都说没喝醉。沈暖玉失笑的安抚:“妾身知道侯爷没喝醉,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妾身去帮侯爷盛来。” “我说我没醉。”高凛西被这话激得睁开了眼睛,就箍着她腰,把人抱在了怀里,又重复一遍,“我没醉,没醉喝什么解酒汤?”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沈暖玉闻到了他满身的酒气,已然醉的伶仃,还嘴硬说没醉。 “你笑什么,不信我说的?” “妾身没笑。”沈暖玉微轻下嗓子,“想是侯爷看眼花了?” 高凛西听这么说,试着眨了两下眼睛,再看看怀里的人,玉软花娇,一张樱桃色的小嘴上,带着星星点点的亮泽,想品尝品尝,可突然想起来每一次她都拒绝,一次是不会,两次算生疏,第三次还跟他讲难为情,当他是个傻子! 沈暖玉眼见着高寒冷的脸由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眉毛很英武,比剑眉还要锋利那么两分,所谓的不怒含微,说的大抵就是这种。身高是优势,长相是优势,他当将军,天生就有优势。 “我就不如他?” 隔了那么一会,沈暖玉听他说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听出来的是满满肯定语气——我不比他强百套。 听的人不敢迎视。 沈暖玉想着她要回应一句什么,能恰当安抚他的情绪? 还没来得急说出口,他已经捏抬起了她的下巴,“和我成亲觉得委屈了你是不是?” 沈暖玉想着明天搬家,还得见外人呢,他喝醉了不分轻重,捏青了她,明天如何见人,安抚的抬眼迎视他说:“不是,妾身自来倾慕侯爷……” 高凛西没想到她这么说,下话被噎了回去,一时无话。 就在沈暖玉暗松了一口气时,感觉到他又加紧了手劲,“这话你骗鬼鬼都不信。” 沈暖玉被他捏的说不出话,油然而起的委屈感和酸疼感一起袭涌上来。 高凛西见她红了眼眶,恢复些理智的松了松手。 沈暖玉一时被激起,拿袖子抹眼泪,怒气冲的她下巴连连轻颤,“我知道你在家里外面说一不二,可是欺负女人的男人不算是男人……”本是义正言辞的话,但因为太气了,带着哭腔说出来,就自动降了气势。 第165章 得寸进尺 “我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是不是男人!”高凛西说完,起身抱着她便往里屋走。 “做那事厉害就证明你是男人?”左不过是伏低做小也惹他生气,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那就错到底,她看看高寒冷还能把她杀了不成,“侯爷不是男人,男人从不为难女人!” “我是从不为难别的女人,我自己的婆娘,我为难不得?” 里屋架子床上施展不开,索性就在临窗大炕上,他压在她身上,箍住着她。 沈暖玉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了,气得急了,想不顾后果的扬手给他一个巴掌。只是手腕却被他一个用力攥住,反掰到身底下压着。 气的语无伦次,看着头上的人说:“我看你根本就没喝醉,哪个喝醉了的还能反应这么快!” 高凛西嫌她在下面聒噪的头疼,支撑在一侧的胳膊就收了收,使了七分力气,整个人故意压在她身上,找到她的嘴,一点缝隙也不留的堵上。 不知道古代有没有体重秤,从体重上她猜测高寒冷备不住有五百斤,跟大石头一样沉。 馨香就在外面,沈暖玉想给馨香留下遗言,要明天她不在人世了,就是被高寒冷给压死的。一定要替她报仇! 再后来又觉得要死也是被憋死的,有几次都憋的快要没意识了,随了他的意的回应他,由着他主导,法式长吻也不过如此。 他适时松开些,给她放点气,在她耳边洗脑,“叫夫君。” …… 这仗打的身心俱疲,但好在没像以往那么憋屈,输也输的很有参与感。 第二天清晨,高凛西醒来时,觉得头疼的厉害,想伸手揉揉,却发觉胳膊被人枕着。视线瞧过去,小女人侧身躺在他怀里,炕上炕下一片狼藉。 昨晚的发生的事,多多少少有些印象,轻掀开被子,看到她雪白肌肤上的那些印子……能想象得到,昨晚确是孟浪了。 用被子把她裹好,低头轻碰碰她的额,嗅到她发间浅浅的香。把他的胳膊当成了枕头,他动一下,她就挑剔的微蹙一下眉。 高凛西失笑出了声,看着怀里紧紧依偎着他的小女人,摇头笑了笑。 沈暖玉被他吵醒,睁开眼睛时,余气未消,调整情绪的呼吸了两口气,却没想到,高寒冷先和她说话,“睡醒了?” 明明是被吵醒的……从他平心静气的话里,沈暖玉反倒是有些迷惑了,这是酒醒之后,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高凛西照着她眉心上轻碰了碰,说:“一喝醉了,脾气就不好。” 这是有主动和她道歉的意思?沈暖玉抬眼试看了看,努努嘴说:“侯爷昨晚说自己没喝醉。” 高凛西见小女人委委屈屈的模样,大笑说:“醉话当不得真。” 清醒过来了,觉得昨晚失言提起曹子俊,有失颜面?他是何等身份,当今国舅爷,当朝股肱之臣,实在没必要同一已经过世了的常州小子比较高低,太掉架子了?她最好也识相的先暂时别提昨晚的事。沈暖玉揣度此时此刻高寒冷的心理。 “头疼,你来帮我按按。”高凛西又说。 “妾身的衣服都被侯爷扯坏了。”他说打架就打架,说和好马上就得和好,说帮他做眼保健操就做眼保健操?沈暖玉心里抗议。 “一会把裁缝叫过来,做新的。”高凛西倒没听出来她是不想帮自己按太阳穴的意思,又说一遍:“过来帮我按按。” “不按,侯爷昨晚欺负人,这会倒想着让妾身服侍你。”沈暖玉仗着胆子坐起身来,光脚下了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先蔽蔽体,去里屋找镜子照。 这两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可千万别见不了人。 高凛西在后头宽容的笑笑,没生气不说,反倒笑逗她道:“还遮什么,哪我没见过。” 沈暖玉觉得高寒冷变脸比翻书还快。 - 宿醉过后会头疼么? 穿好了丫鬟送进来的衣裳,和他一同吃完饭后,高寒冷非是要让她给做眼保健操,一副不做不上早朝了的模样。 沈暖玉想,爱去不去,不去才好,要是再被上司劈头盖脸说落一顿就更好了。 “你这手法同谁学的?”高凛西闭目问。 凡是上过小学的人都会……“同我母亲学的。” 高凛西手臂微微箍着她腰,倒也后悔昨晚的失控,他恃自己为言而有信的人,有些事说翻篇就翻篇,不应该再提。昨晚之事有失他男人的体面。难为女人的男人,让人瞧不上眼。 “这里是天应穴——这里是眼明穴——这里是四白穴。”沈暖玉实在有卖弄之嫌,想想小的时候,她还当过领操呢。 “你对穴位还有研究。”经由她微凉的指尖耐心的揉按,高凛西睁开眼睛时,觉得耳清目明了不少,眼睛也就罢了,怎么连耳朵都觉得清晰了,可见是心理作用奏效居多。 “辛苦你。”高凛西疼惜的拍拍她手臂。 沈暖玉口是心非的摇摇头,又听他下话:“一会王拱的夫人来,你带她好好在府里转转。” “妾身知道。” 高凛西站起身来,临走前,把她往怀里揽一揽,轻揉揉她的柔发,安抚说:“等过了这阵子,不忙了,就真带你去骑马。”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他,反应过来,“原来上几次侯爷都是逗妾身玩的,亏得妾身日日数着日子盼着,侯爷到现在才说真话儿。” “别得寸进尺。”高凛西伸手点了点她。 沈暖玉莞尔,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头,得寸进尺的说:“侯爷别指我。” 这女人胆子越来越大,高凛西出门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倒总比见着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好些。 - 两人往暖风院走,见没有人,沈暖玉对馨香说:“昨天晚上我骂侯爷了。”虽然后来很惨,但想想她骂他不是男人,险些还扬了他个巴掌,觉得心里很畅快。 馨香听的险些没跌倒,原来昨日晚上在外面守夜时,听到的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不过侯爷今早上是笑着出门的,馨香很是不解,侧过头来,准备听自家奶奶说大新闻。 沈暖玉扶馨香站稳,“我顺着他时,他反倒不高兴,我骂了他,他倒也没真动怒,你说他是不是……”沈暖玉指指馨香的脑袋,“这里有问题?” 第166章 圆滑人与单纯人 王拱的夫人和韩老歪的娘子韩太太是先后到的侯府。 沈暖玉在新修缮的小院里简单摆了两桌。太太辈的自然不会来,奶奶辈的,冯氏和大冯氏早早的就过来帮着张罗。大梅氏清早着人搬了两盆花送过来,这会便没再来。 徐氏和小梅氏原本预备点个卯就走的,不成想,居然请王拱那个土婆娘过来了,知道有热闹可看,怎么也不走了。 王拱的媳妇张氏一来就后悔了,实在是和这样的人家格格不入,就是府里传话的粗使婆子,穿戴打扮都不知要强她几分。 平时和左邻右舍相处,她最是个大剌剌,不管不顾的,这会到了娇花美人堆里,可也是得注意点形象,心想着平白来这种地方受这拘束,自己是有多么想不开。好在是平西侯的夫人把她当做上宾一样对待,只是笑着聊些家常,为人温柔大度,丝毫不提那日在胭脂铺子里的风波。 “夫人常喝什么茶?”沈暖玉笑问张氏。 张氏心直口快的一个人,书自然是没读过的,早些年还在地里做过农活,近年来在京里过些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日子,已然是满足了,“也不喝什么茶,平时在街上买点散的茉莉花泡,倒觉得那也是浪费钱,喝不出来多大的味。” 听的一旁徐氏和小梅氏都抿嘴乐。 “那就给王夫人倒一碗饮子喝。”沈暖玉吩咐馨香说。 小丫鬟端来饮子时,走到张氏的身旁,手那么一滑,一满杯饮子就悉数洒在了她洗的干干净净的藏蓝色布衫上。 慌的小丫鬟赶紧就朝张氏跪了下,“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王夫人宽恕些个……” 张氏忙找来帕子低头擦大襟上的饮子,想来这是她仅有的一件能穿出门的衣裳,把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可转而看看跪在地上,脸蛋雪一般白,腮上如抹了胭脂似的,白里透着红的孩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大方的说:“你这孩子,这么毛手毛脚可不行,快起来说话,别在地上跪着了。” 一转头看着了离她不远坐着的冯长脸,张氏在心里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来:“我可不比你们府里的某些客人,骄里娇气,惹得你们都怕她。”觉得说出来不像她的行事做派,她学不来拿话膈应人这一套,要不是看在这里是平西侯府上,她还得和冯长脸动手才解气。 坐在大冯氏旁边的冯氏听这话,就在暗处忙安抚的握了握堂姐的手。 大冯氏把头往旁边转了转,她有分寸,和这个乡野村妇计较,失了她的尊重。今日是沈氏刻意凑成的小局,为的就是和王拱两口子消解宿怨。她不看别的,还得要看看平西府夫人的面子。 张氏就等着大冯氏接她话茬,等了半天没等来,心想冯长脸这是认了怂,不和她干了? “这丫鬟做事可不是毛毛躁躁,把夫人的衣裳都弄湿了,看等得了闲,不扣她的月银的。”沈暖玉笑着站起来,挽过张氏的手说:“湿衣裳怎么穿呢,引夫人去别处另换一件干净的。” 张氏笑哈哈的说:“不打紧,这天热,太阳底下晒晒,一会就干!” 冯氏在一旁笑着和张氏搭话:“晒干了也留个印儿,有道是客随主便,您既然过来了,就听玉儿的安排。” 玉儿……原来冯氏还知道她的名字,是怎么知道的呢?在外客面前如此称呼,倒是显得亲切。 “不妨碍,不妨碍!”张氏还笑着摆手推托。 “走,绕过这面就是,离这也不远。”沈暖玉和冯氏一左一右笑着引她往暖风院去,大冯氏,韩太太,徐氏,小梅氏都跟在后面。 生平第一次被如此礼遇,可是神气了一回,张氏心里想着,等下午回去,可得和老头和平儿学学。 “那是个湖?”走到高处,张氏觑觑眼,迎着阳光往远处看。 “可不是个湖。”冯氏侧过头来和张氏笑说:“这几日荷花倒没有上两日开得好了,等一会吃完了饭,太阳下下的,让她们把游船抬出来,也陪王夫人赏赏荷,消消食。” 张氏倒是还从来没做过游船,当日来京城,也是走旱道坐的牛车,一路上颠颠簸簸,黄土漫道,满脸上,满衣服上都是土,险些把人骨头架子簸碎了。 这会听说坐船游湖,满心欢喜:“要能坐一回船,在湖里转两圈,可不是好!” “这有什么难的。”冯氏就笑着回身看向徐氏说:“那就烦劳弟妹让外头孙力开库,把游船抬出来一艘来,咱们陪王……”这年岁,叫姐姐着实有点不妥,叫伯母,听人传侯爷在外面和王拱又是按平辈论的,还是折中一些叫夫人,虽不怎么亲切,但最起码别因辈分闹出什么笑话来,“一会吃完中饭,咱们陪王夫人游湖赏荷。” 哪里来的乡巴佬,要求怪是多的!湖里的荷花都快开败了,有什么好游的,支使人倒支使的勤!徐氏留下,原本是预备看戏的,只是这会王拱的婆娘被沈氏和冯氏捧了起来,大冯氏在一旁也不说话了,觉得甚是没意思,就想要回去了。 于是泱泱的应一声,“我这就着个人过外院去知会一声,就只怕赶的不巧,早上听孙力家的说,孙力要去南市买鞍去,府里那些个马,上面的马鞍子都快要磨没了。”临了补充一句:“听说还是侯府吩咐让换的呢。” 张氏活得简单,听话也只是听表面意思,听完徐氏说的,很有些怅然的说:“要划船的人不在,不游也罢。” 一旁韩太太和小梅氏都忍俊不禁了起来,拿帕子掩着嘴乐。 听的冯氏笑起来,解释说:“那个孙力在我们府上是管车马舟船收用的,可不是划船的。” 张氏点头“噢”了一声,心想这高门贵府还真是讲究。 沈暖玉倒是挺理解王拱媳妇,她刚穿来那几天,在这府里也是晕头转向的。 冯氏处事自来圆滑,听徐氏说完,就不再接话,把得罪人的难题留给今日的女主人,请客人过来,哪有不让客人尽兴的,这传出去,一家子跟着没面子。 见张氏还恋恋不舍的望着远处低处那湖,又见冯氏也是不打算和徐氏起正面冲突的意思,真真一个圆滑,一个单纯,“要侯爷得知了请您过来,因为管舟库的管事没在,就没坐上船,侯爷往后怕也不好再见你家大人了。” 第167章 和解 张氏没听出来这是说给徐氏的话,捂捂嘴笑说:“这说的哪里话,要是没有你家侯爷,当家的早没命了,他还挑礼呢。” 徐氏听了,心里切了一声,摆摆手招呼跟在后面的丫鬟:“去看看孙力回没回来,没回来赶紧去南市招呼一声去,别让王夫人游不成湖、赏不了荷,这要是游不成了,可不都成罪人了!” 冯氏听了,淡笑了笑。想是徐氏也别急,沈氏才嫁进来一年余,这才哪到哪,等站稳了脚跟,了解了府里的规则,说不定要整治谁呢。 一时到了暖风院,招待众人坐下,沈暖玉又亲自引起王拱的夫人去里屋换衣裳。 同娇花一般的美人同站在一块,张氏多是有些不自在,拘束着自己收了收平时在家那说一不二的大剌剌,连说话声都自动降了几分。 “让她们在外屋稍坐,王夫人就在这里把衣裳换了。”沈暖玉摆手让巧慧把专门为张氏准备的衣裳取来。 巧慧应了一声,去衣柜里找。 张氏只以为是穿沈暖玉的衣裳,想是自己粗胳膊粗腰的,哪能套上这平西侯夫人的衣裳,用手抹了抹大襟上已经快干了的地方,笑得很是不自然:“就这么着,都快干了,不比你们,我在家屋里屋外的,不在乎这些。” 沈暖玉也没想好要唤张氏什么,叫伯母还是叫姐姐?含糊过去,只握着张氏的手叫王夫人,笑着解释原委说:“您坐下说话,别外道,说来也是巧,前几日找裁缝做衣裳,正好给家里二婶娘预备下了一套,她的身形和您的身形相仿,都是丰腴着能撑起衣服的,一看就是有福的人。” 张氏听这话,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说话不会那些弯弯绕:“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握着沈暖玉的手,“给你二婶娘的衣物我可穿不得,咱们娘两个别客气,衣服就不换了!” 沈暖玉笑说:“这衣服夫人得换上,您不知道侯爷的脾气,他平日和王大人最是交好的,要是得知了您来府里做客,穿着个湿了的衣裳,吃也没吃好,玩也没玩好,要怨我招待不周。” 说着巧慧已经把衣裳拿了过来。 张氏哈哈笑说:“那就换上,原本就是我对不住你,这会再不能让你为难” 一件鹦鹉绿对襟衫儿,巧慧帮张氏穿上,张氏不自在的都不会走路了。 沈暖玉又为张氏上了些脂粉,从里屋出来时,众人见了都只是忍不住笑。 徐氏捏着帕子对小梅氏做口型:老喜鹊扮家鸟! 小梅氏正喝着茶,看的扑哧一声,茶险些没喷出来。 张氏见众人都掩着帕子笑,更是不自然了起来,腿也不知道怎么迈了,胳膊也不知道怎么摆了,摸摸自己的脸,直和沈暖玉说:“我这脸色不好,抹这胭粉像个白面鬼了罢!”说着,就要找袖子里的帕子,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连衣裳也是换了新的了。在冯长脸面前可是丢人了。 “她们只是打眼看着不适应,并不是不好看。”沈暖玉笑着挽张氏往人前走。 这时大冯氏笑着站起来,向沈暖玉讨问道:“我得问问妹妹,王夫人穿的这一身是哪家裁缝做的,穿着真打眼睛,快告诉了我,我也做一身去。” 张氏听着禁不住朝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 沈暖玉先扶张氏坐下,又过来挽大冯氏的手,自己隔在两人中间坐着,“就是那家锦盛成衣铺子,冯姐姐倒忘了?这鹦鹉绿不还是您帮着选的。” “嗨!”大冯氏恍然想起来一般,“可不是,我怎么给忘了!”笑着侧头看了看张氏,声音不高不低,“要说来还是人衬着衣服了,她生的丰腴,穿着好看,要我倒撑不起来了。”话说了出来,脸上瞬间变得红辣辣,主动跟王拱的婆娘示好,这在高家她也是把脸丢没了。 听的张氏禁不住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了看冯氏。 徐氏和小梅氏互相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韩太太眼珠子在眼眶子转了一转,看向张氏若有所思。 沈暖玉笑着帮大冯氏解围,“冯姐姐说的可不是,这衣服也就只有王夫人穿才能撑起来。” 冯氏轻研着桌上的茶杯,也帮自家堂姐解围,看向王拱媳妇说:“这衣服正经衬着人呢,要是佩一支簪子就更好了。” 沈暖玉笑接道:“二嫂一语中的了。”就让巧慧去把首饰盒取来。 张氏忙站起来拦道:“这可使不得!” 大冯氏也笑着拦了拦沈暖玉,“妹妹何须麻烦,我这倒有一支合适的。”说着,把头上一支金钗拔下来。 张氏愣头愣脑了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冯长脸这会是抽什么风,她不是曾和自己乌眼鸡一般么? 失神的功夫,人家就把簪子戴到她头上了,回过神来要还回去,众人起哄般的拦着不让,又拿来镜子,让她照看。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别撕撕扯扯的啊,快让我摘下来!” 大冯氏笑拦着:“一个簪子值什么,看别在拽着你你的头发!张姐姐,你听我说几句话。” 张氏脸上听的红扑扑的,她想着冯长脸怎么管她叫起姐姐了,这可真是太阳朝西了。 “我素知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当日在大同,我刚掉了孩子,你过府里来为王大人求情,这才冲撞了你。” 张氏听的心里一时软了,屋里众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就单独剩下她们两个。 …… 原来是一出和好的戏码,小梅氏和徐氏觉得甚是没意思,各自回去了。 冯氏也找理由回了清风院。 沈暖玉和韩太太两人坐在院里花架子下。见韩太太忧心忡忡,沈暖玉象征性的问了一句:“韩嫂子有心事?” 韩太太哀叹了一声,“咳,还不都是孩子的事,虽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为人父母的,哪个能不真操心呢。一见着王夫人,可不就想起了我家霖儿还在王大人手底下压着呢么。” “原来韩嫂子是因为这个忧心。”这顺水人情做做可以,沈暖玉笑说道:“我有一剂让韩嫂子开心的良药,不知道韩嫂子想不想听。” “妹妹尽是拿我打趣,你说,什么开心的良药,要真能解了我的忧愁,改天我请妹妹看戏吃席。”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现在才码完,可能有虫,容作者明天捉~ 第168章 通透 沈暖玉凑近韩太太一些,在其耳畔低声说:“王大人要点沧州布政司。” 听的韩太太心里扑通扑通快跳了两分,明白过来刚才原夫人为何……知道这事应该是板上钉丁了,但还是不免追问一句:“妹妹可不能乱说的?” 沈暖玉笑说:“这是侯爷讲起的,是真是假倒也难说。” 韩太太马上揽过了沈暖玉的手,笑说:“侯爷说的话就是十分打十的,这可是板上钉丁了!”思来,王拱那个老顽固一走,霖儿可不就熬出头了,还亏得沈氏告诉了她这话,要不然这两日正想往吏部打点,不是走两岔,光废力气不讨好了么。 “妹妹可当真是我的解语花!”韩太太拍着沈暖玉的手,感激的笑说:“我可真要请你看戏吃席了,不知道哪日赏光?” 沈暖玉轻描淡写的叮嘱一句:“王夫人点布政司这事,还是先不让要旁人知道的好,虽则侯爷说是圣上的意思,但万事没有个十分之十。” 韩太太挽着沈暖玉的手,笑说:“妹妹放心着,咱们姐妹两个好,妹妹对我说这样私密的话,我要往出宣扬这事,不把妹妹装里头了,我成个什么人了。”这事还能往出宣扬,要都得知王拱要到地方任职了,那些个人家还不都早早的打点,把工部大衙踩破了门槛,对韩霖儿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 大冯氏自然是个八面玲珑聪明的女人,经人一点就透。 不知先时和王拱的夫人张氏在屋里聊了什么,这会两人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有小丫鬟来回,游湖的船预备下了。 沈暖玉吩咐端了茶点果子上船,同张氏,大冯氏,韩太太三人游湖赏景。 虽则黄历上写的是六月末,但看看湖里的荷花,已然有开败的情形了。 沈暖玉回忆在现代时,每年七夕情人节的时候,都是秋天了。 “家里当家的催的急,这就让回去了,张姐姐是知道的,家里没有女人,得乱成什么样子!” 大冯氏的说笑声打断了思绪。沈暖玉侧过头来笑听两人谈话。 “可那不是!”张氏又恢复了不顾形象大剌剌的说话声,“邋遢的都没个看了。” “今日这一别,张姐姐在京里,我又远在沧州,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等下次回京城,一定要请张姐姐去家里坐一坐,不图别的,就咱姐妹两个坐在炕头上说说知心的话也好。” “可不是,怎么走的就那么急。”张氏很是怅然,“你这一走,要回京怕又有年头了。” 沈暖玉见大冯氏挽着张氏的手,情真意切模样的说:“咱们互相要记着时常书信啊。” 张氏摊手说:“你看,又来眼气我不是,我个大字不识的,你给忘了?” 大冯氏还真给忘了,马上笑着补救说:“姐姐当我是那识多少字的人呢,只不过是囫囵吞枣,连猜带懵的,些许辨认得几个字罢了!再说,张姐姐不认字,王大人还不认字,谁不知道王大人昔日是甲榜出身,两湖!进士,怕是看过的书,识过的字,摞起来有个小山高了。” 听的张氏禁不住笑了,“他也就识些个字是能耐些,旁的一概不会。” 大冯氏见赞扬王拱说到了张氏心里,更是深挖这一个话题:“姐姐此言差矣,有倒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旁门左道终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像王大人这样的真翰林才……” 于是沈暖玉瞧着两人越聊越高兴。 …… 等到了晚上,赶在高凛西回来之前,沈暖玉把在他书房抄的红头文件又细细的读了两遍,做到熟读能诵。又事先在心里把一会要说的话打成腹稿。 万事俱备,只盼着他来暖风院。 坐在堂屋眼看着大石英钟,等了他尽半个小时,真觉得度分如年。 想想那些深宅里爱慕丈夫的女子,独守空房,每每盼望着丈夫踏足,得是多么痛苦的心路历程,要不然怎么有诗歌道: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单是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煎熬,她可一定不能这样。侯门深宅生活是温水,她是那只青蛙,一定得谨防着温水煮青蛙。 又等了一会,她想着高寒冷今晚上不会不来暖风院了,那她的腹稿岂不是白准备了。 就想找了个人去打听打听。 可转念想想,他不来也挺好的,来了又免不了…… 可是明日那书坊就要到期限了…… 正矛盾的时候,突然听身旁有人说:“皱着个眉,想什么呢?” 吓得沈暖玉心里一惊,抬眼看看是高寒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院里站着的馨香等人也不提醒她一下,倒吓了她一跳。 这回不用纠结了。 “还以为侯爷不来了。”调整好情绪,抬眼笑看着他说。 “在等我?”高凛西想起来她平常不坐在堂屋椅子。 沈暖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高凛西心里动了动,径直走过来抱她在怀里,就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吻吻她的眉心、眼睛,把她放在里屋炕上,靠着一侧的柱子,他也跟着坐过来。 鼻端挨着鼻端,彼此的气息喷洒到对方的脸上,沈暖玉的脸颊就随着烧红了起来,略略别看眼去,拿手轻轻往出推他,“侯爷还没洗漱呢。” “我知道。”高凛西说着,轻握住她细瘦又柔软,感觉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看着我。”听他说,话语里命令多一些,习惯于发号施令,这种时刻也改不了。 沈暖玉想起来小时候学英语的时候,老师讲过简短的祈使句最有气势,她下意识就抬起眼睛看向他。可等反应过来,这种时候没必要事事遵照着他的话。 在心里反思过,前几次两人的不欢而散,就是因为她把他的话当命令了?凭是他在外再是说一不二,回到家里,在床上,也不想自己的妻子是个任他摆布听话的机器? 沈暖玉如是猜想着。 失神的时候,他又挨近了些,唇缠绵在一起,时深时浅。 “我去洗漱。”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但见他放开了自己,沈暖玉就适时拽了拽他袍角,和她汇报说:“侯爷等一下,妾身有话对你说,今天王夫人……” 没等她说完下话,高凛西打破了才树立起来的理智。 “侯爷,还没洗漱呢。”见他又打算继续。 “一会一起洗。”高凛西不想管那些了。 第168章 通透 沈暖玉凑近韩太太一些,在其耳畔低声说:“王大人要点沧州布政司。” 听的韩太太心里扑通扑通快跳了两分,明白过来刚才原夫人为何……知道这事应该是板上钉丁了,但还是不免追问一句:“妹妹可不能乱说的?” 沈暖玉笑说:“这是侯爷讲起的,是真是假倒也难说。” 韩太太马上揽过了沈暖玉的手,笑说:“侯爷说的话就是十分打十的,这可是板上钉丁了!”思来,王拱那个老顽固一走,霖儿可不就熬出头了,还亏得沈氏告诉了她这话,要不然这两日正想往吏部打点,不是走两岔,光废力气不讨好了么。 “妹妹可当真是我的解语花!”韩太太拍着沈暖玉的手,感激的笑说:“我可真要请你看戏吃席了,不知道哪日赏光?” 沈暖玉轻描淡写的叮嘱一句:“王夫人点布政司这事,还是先不让要旁人知道的好,虽则侯爷说是圣上的意思,但万事没有个十分之十。” 韩太太挽着沈暖玉的手,笑说:“妹妹放心着,咱们姐妹两个好,妹妹对我说这样私密的话,我要往出宣扬这事,不把妹妹装里头了,我成个什么人了。”这事还能往出宣扬,要都得知王拱要到地方任职了,那些个人家还不都早早的打点,把工部大衙踩破了门槛,对韩霖儿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 大冯氏自然是个八面玲珑聪明的女人,经人一点就透。 不知先时和王拱的夫人张氏在屋里聊了什么,这会两人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有小丫鬟来回,游湖的船预备下了。 沈暖玉吩咐端了茶点果子上船,同张氏,大冯氏,韩太太三人游湖赏景。 虽则黄历上写的是六月末,但看看湖里的荷花,已然有开败的情形了。 沈暖玉回忆在现代时,每年七夕情人节的时候,都是秋天了。 “家里当家的催的急,这就让回去了,张姐姐是知道的,家里没有女人,得乱成什么样子!” 大冯氏的说笑声打断了思绪。沈暖玉侧过头来笑听两人谈话。 “可那不是!”张氏又恢复了不顾形象大剌剌的说话声,“邋遢的都没个看了。” “今日这一别,张姐姐在京里,我又远在沧州,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等下次回京城,一定要请张姐姐去家里坐一坐,不图别的,就咱姐妹两个坐在炕头上说说知心的话也好。” “可不是,怎么走的就那么急。”张氏很是怅然,“你这一走,要回京怕又有年头了。” 沈暖玉见大冯氏挽着张氏的手,情真意切模样的说:“咱们互相要记着时常书信啊。” 张氏摊手说:“你看,又来眼气我不是,我个大字不识的,你给忘了?” 大冯氏还真给忘了,马上笑着补救说:“姐姐当我是那识多少字的人呢,只不过是囫囵吞枣,连猜带懵的,些许辨认得几个字罢了!再说,张姐姐不认字,王大人还不认字,谁不知道王大人昔日是甲榜出身,两湖!进士,怕是看过的书,识过的字,摞起来有个小山高了。” 听的张氏禁不住笑了,“他也就识些个字是能耐些,旁的一概不会。” 大冯氏见赞扬王拱说到了张氏心里,更是深挖这一个话题:“姐姐此言差矣,有倒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旁门左道终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像王大人这样的真翰林才……” 于是沈暖玉瞧着两人越聊越高兴。 …… 等到了晚上,赶在高凛西回来之前,沈暖玉把在他书房抄的红头文件又细细的读了两遍,做到熟读能诵。又事先在心里把一会要说的话打成腹稿。 万事俱备,只盼着他来暖风院。 坐在堂屋眼看着大石英钟,等了他尽半个小时,真觉得度分如年。 想想那些深宅里爱慕丈夫的女子,独守空房,每每盼望着丈夫踏足,得是多么痛苦的心路历程,要不然怎么有诗歌道: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单是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煎熬,她可一定不能这样。侯门深宅生活是温水,她是那只青蛙,一定得谨防着温水煮青蛙。 又等了一会,她想着高寒冷今晚上不会不来暖风院了,那她的腹稿岂不是白准备了。 就想找了个人去打听打听。 可转念想想,他不来也挺好的,来了又免不了…… 可是明日那书坊就要到期限了…… 正矛盾的时候,突然听身旁有人说:“皱着个眉,想什么呢?” 吓得沈暖玉心里一惊,抬眼看看是高寒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院里站着的馨香等人也不提醒她一下,倒吓了她一跳。 这回不用纠结了。 “还以为侯爷不来了。”调整好情绪,抬眼笑看着他说。 “在等我?”高凛西想起来她平常不坐在堂屋椅子。 沈暖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高凛西心里动了动,径直走过来抱她在怀里,就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吻吻她的眉心、眼睛,把她放在里屋炕上,靠着一侧的柱子,他也跟着坐过来。 鼻端挨着鼻端,彼此的气息喷洒到对方的脸上,沈暖玉的脸颊就随着烧红了起来,略略别看眼去,拿手轻轻往出推他,“侯爷还没洗漱呢。” “我知道。”高凛西说着,轻握住她细瘦又柔软,感觉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看着我。”听他说,话语里命令多一些,习惯于发号施令,这种时刻也改不了。 沈暖玉想起来小时候学英语的时候,老师讲过简短的祈使句最有气势,她下意识就抬起眼睛看向他。可等反应过来,这种时候没必要事事遵照着他的话。 在心里反思过,前几次两人的不欢而散,就是因为她把他的话当命令了?凭是他在外再是说一不二,回到家里,在床上,也不想自己的妻子是个任他摆布听话的机器? 沈暖玉如是猜想着。 失神的时候,他又挨近了些,唇缠绵在一起,时深时浅。 “我去洗漱。”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但见他放开了自己,沈暖玉就适时拽了拽他袍角,和她汇报说:“侯爷等一下,妾身有话对你说,今天王夫人……” 没等她说完下话,高凛西打破了才树立起来的理智。 “侯爷,还没洗漱呢。”见他又打算继续。 “一会一起洗。”高凛西不想管那些了。 第169章 发自真心的支持他 有上几次的经验,沈暖玉尽量避免事中扫他兴的说话。 床上和谐了,夫妻间的关系也就和谐了? 从高寒冷对她的态度上看,好像是这么回事。 “有件事妾身得和侯爷坦言。”事后清理完,沈暖玉躺在他怀里,抬眼看着他试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情事过后的娇柔,高凛西轻揽了揽她,笑听她说下话。 “侯爷先得保证听了不许生气,妾身才敢往下说。” “说。”故作神秘,高凛西想。 沈暖玉就微清了清嗓子,撑着懒怠疲惫的身子,郑重的坐起来,她实在不能确定,把预备好的那些话说出来,高寒冷会是什么态度。 “妾身那天在书房插花,见桌案上摊着本看了一半的书,一时好奇,就翻看了几页。”一面说着,一面试看着他的反应。 “翻了我的公文?”高凛西伸过手来轻握住她的手。 见高寒冷躺在床上看向她,语气不疾不徐,脸色不好不坏,沈暖玉愣是没看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事触没触碰到他的底线? “妾身从前就在家里看见过那些书,当时年纪小,看的囫囵吞枣、一知半解,另外母亲说那是妖书,不准我再翻看,一时就搁浅下了。”忍着他时不时揉捻手指的干扰,笑着和他讨论自己的见解:“所谓十段锦法,要义在于化繁为简,合并徭役和赋税,按田亩征银……”要比背书,没有能比得过中国孩子的,何况一条定义,她背了几天,再长再晦涩也背下来了。 “妾身薄论,法当宜民,政以人举,能均平赋役负担,压抑豪强,纾解民困的改制应当举国推行。” 高凛西一时放开了她的手,坐起身来,认真听她说下话。 “但历朝历代勇改祖治,力图新法革新者,必当忍常人之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多被人所误解、排挤,甚至于刁难、打压。” 先扬后抑,抵不过一个但是。高凛西听到这里,些微股了下眉头。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些,想起先时行事时又是态度大转,极力迎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说受老太太,大长公主等人言语所影响,来其耳畔吹枕头风的? 若所猜不错,妻子担忧丈夫安危,其情应该感念。 只是转念回思,心里又有为枕边之人所不理解的淡淡寥落。原是她听说王拱和原一宏之间的宿怨之后,愿意出力,从中调和,改善两位夫人的关系。 效果不错,也知道她因为此事花了不少心思,对她刮目相看,期望也便随着曾多。 摇摇头想:妻子只是妻子,实为相夫教子,打理后宅,掌管中馈,如果她能把这些做好,他应该知足了。 沈暖玉注意到了他分明的眉目里有什么情愫一闪而过,瞬间又被他恰到好处的克制住了。是嫌她身为内宅女子过问政事,说的太多了? 还继不继续往下说?心里纠结。 无过也无功,无风险也不会有收获,后果再严重,也抵不过他喝醉后对她的折磨。 打定了主意,正要说下话时,突听他开口说话了,“在担心我的安危?” 沈暖玉抬眼看了看他,应对突发情况的回答:“侯爷是妾身的天,妾身怎能不担忧您的安危。” “你放心。”高凛西想,他们不会重走沈段泽夫妇的老路。可转念又想,万事没有绝对…… 即便如此,只要她当他高涵的娘子一日,他也会尽他所能,免她一日无忧。 “侯爷是妾身的依靠,侯爷功爵加身,又是朝廷命官,当朝肱骨之臣,妾身待在侯爷身边感觉很踏实。”沈暖玉说着,就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只是这世间的夫妻千千万万,那些不像妾身一样幸运的女子该怎么办,京郊或是外省的贫寒百姓,徭役,田赋,口赋,杂赋,一层层的苛捐杂税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她们的丈夫也想像侯爷一样保护好自己的妻儿,只是被生活所迫,无能无力。” “幸运的是,圣上年富力强,是盛世明君,侯爷果敢正义,坚决磊落,是忠勇之臣,如果十条锦法能力排众议,得以成功施行,于国于家于民,都将是极大的裨益。”沈暖玉依偎在他怀里,说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妾身都支持侯爷。” 这和她当不当他的妻子没关系,如果有一天,她真冲出了关着她的金鸟笼,和他平等对话时,她也会支持他,如果他需要,她会在钱财上不遗余力支持他改革。 高凛西的心被这几句甜温的话激荡出一股热流来,他看看靠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他的妻子,也许人和人在冥冥中有一种缘分,圣上的赐婚,从排斥到接受,再到现在的意外之喜。 “妾身翻看侯爷书桌上那些反对施行新法的帖本,除去触动其利益者蛮不讲理的大加鞭挞,多数实为不解新法之裨益,而人云欲云者。”她身上全是他昨晚喝醉后……的印子,这会被他紧紧拥着,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难为情,暂时压制下尴尬,只讨论正事:“例如,妾身见有一帖本上书:‘计亩征银,不论仓口,不问石数,吏书夤缘为奸,增减洒派,弊端百出!’,这真可谓盲人摸象,不解实情,就大加鞭挞了。” 高凛西听了点了点头,这话正说到了他的心里。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培训,找懂十段锦法的大家学者,对众位官员做好思想工作。这点古今中外皆通,沈暖玉见高寒冷已经在宣纸上列下这个法子了。 “侯爷先放开妾身。”沈暖玉轻推了推她,示意自己要下去,披衣往下走时,觉得两条腿都是软的,腰背部也极酸。那一瞬间甚至在想要不要寻个时机,找好托辞,给他说个小妾。与其这样下去……不若找个心甘情愿,甚至是倾慕他的女子来分担。 走到里屋,把已经准备好放在床头柜上的黄历册子拿过来。原以为两人会在床上,只是这几次他偏偏愿意在暖阁炕上。 摇摇头不让自己想那些,转身打帘子往回走。把黄历递送到他手里,商量说:“侯爷打开翻翻。” “这有什么好翻的。”高凛西漫不经心的随便打开翻两篇,想着小女人是引导着他翻到十六日公休那日,好带她去骑马? 沈暖玉披衣坐在他旁边,见他翻的漫不经心,就按住一页打住,指着上面胭脂铺子的广告说:“侯爷看这家铺子的胭脂好不好,瞧瞧那些列着的配料,妾身不擦胭脂的人,瞧着都忍不住想买一盒,试着擦一擦了。” 第170章 自己打退堂鼓 “想要买脂粉?”高凛西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怀里来。 沈暖玉往他身边凑了凑,笑说:“妾身只是想这家胭脂铺子真会做生意,黄历哪个人哪天不翻看,这样潜移默化就让人记住了这家店铺。” 高凛西点了点头,他知道小女人必定还有下话。 “妾身想着,可不可以效仿这些铺子,把十条锦法的基本要义、对于改制的详细解释都印刷在黄历上,每位官员人手必有一本,这样日日翻看,潜移默化,不知不觉间就了解了十段锦法,再配合集中讲学,于圣上、于侯爷,都可以减少一些推行新法的阻力。” 高凛西认真的听着,这倒真是个法子,只是…… 只是此事不好由朝廷牵头,最好是民间组织来做。沈暖玉说在他话的前头,“只要是对侯爷好的事情,能减少侯爷压力的事情,妾身都愿意帮侯爷分担,就是怕侯爷不信任妾身。” 侧过头来,看向他眼睛,紧接着说:“妾身是这样想的,把父亲所书论述以及各大家见解整理出来,然后找一家书坊刊印,印在黄历上,只要有一个有影响力的人买了——那人比如是侯爷,带头作用,想必会有很多人跟从,到时洛阳纸贵,形成京都城满城官员学习十段锦法的新风尚。” 见高凛西没有反对,但却锁着眉头做思考状,沈暖玉紧接着往下完善,“至于书坊里赚的钱,扣除成本,余下悉数捐赠到济民堂。” “一举几得?” “一举两得。”沈暖玉笑说,余光看看高寒冷,总觉得他问的话里有话似的。 高凛西见小女人眸子里亮闪闪的,泛着晔晔的光儿,一脸的精明相,他倒不好说浇灭火苗的话,看看外面天色,天都快亮了,拢拢她,转移话题道:“不早了,睡觉。” 沈暖玉下话还没有说完,不上不下,眼看着高凛西翻身,已经预备睡觉了。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跟他交流真是费劲。 沈暖玉暗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又往他身边凑了凑,看他已经阖上了眼睛,笑着试问:“侯爷觉得妾身的法子不可行么?” 见他半天也不应,又试着问了一句:“或者是有可取之处,但还需要细化,侯爷点拨点拨妾身好不好?” “想让我点拨点拨你?”听小女人的声音变得挫败失落了起来。 高凛西枕着双手,睁开眼睛,看向跪坐在旁边的沈暖玉。 沈暖玉按他的示意微微低下了头,“想听。” 高凛西禁不住伸过了一只手,轻拧了拧她的鼻子,“闲着不好,非要往火堆里掺合?” 沈暖玉看看高寒冷,态度上还有周旋余地似的,那就是她想的法子还行,他不打笼,差在她平西侯夫人这个身份上。 这样想着,险些被浇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轻握了握他的手,打感情牌说:“不说于国家于百姓那些虚话,单只说为了帮侯爷分忧解难,为了完成父亲临终时也未能完成的遗愿,为了妾身自己,妾身自小到大就读书,读了十几年的文章,可是嫁给侯爷后,发现没有半点用武之地,在家里和众人相处,一点也用不上。” 高凛西一面听着,一面轻转过她脸颊,看看她侧脸上被王拱媳妇挠出来的疤痕,已然是快好了。 “索性妾身还识几个字,这事就交给妾身来做,侯爷在旁边就当看个乐子,要真把黄历刊印好了,算是看了一场‘女驸马’,要妾身自身畏难,做了一半放弃了,侯爷就当看‘孙猴子大闹天空’,看了一场闹剧。”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奏不奏效,高寒冷好像不吃她主动示好这一套,但还是俯下身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轻摇他胳膊央求:“侯爷,你看好不好?” “就这么愿意费力不讨好?”高凛西顺势把她箍在怀里,看着她眼睛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还不同意,你怎么办?” 沈暖玉也看着他,轻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的笑说:“妾身可真羡慕侯爷。” “羡慕我什么?” “羡慕侯爷只要稍微点一点头,就够妾身高兴好一阵子了。”卸了力气完全躺在他身上,她的重量加在他身上,根本算不得什么,伸出手来,轻轻按着他太阳穴,“再说也不是费力不讨好,理由妾身说的很明白了,侯爷就这么铁石心肠么?” “半个月,不许用侯府的名义,要能整理刊印出来,就依了你。”高凛西倒也真瞧不上自己,看看这会这般殷勤的小女人,心里倒患得患失了起来,要直接回绝了她,怕是没有现今这待遇了。只能让她自己打退堂鼓。 “当真?”见他松口了,心里开心的笑起来。 “期限半个月,今天是几号——嗯——就到下个月公休,你把刊印出来的黄历样本拿给我过目,要连著述都没整理出来,以后也别再和我提这事儿,或是有人接替了你这法子,把黄历册子做出来,你也不许摆出妇人的那些小性子。” 沈暖玉想高寒冷是个什么人,觉得她想出来的法子可行,但又不想让她做,不想让她做又不直说,给了她办个月的时间,让她自己打退堂鼓。比商人还狡诈! “那总得允许妾身出门?” 高凛西真对她帮按太阳穴这事上了瘾,微阖眼睛享受着,“不许出门。” 连门都不让出,那还不如直接干脆说不同意得了! “侯爷说玩笑话?”沈暖玉赔笑试问。 “实话。” “侯爷连门都不让妾身出,妾身还怎么……” 高凛西微扬了下眉,“这就要打退堂鼓放弃了?” 沈暖玉被激的一时从他身上翻身下来,侧过了身去,不打算再和他说话。 只是半天,没听他再说话。直到听见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才知道他睡着了。 他居然就睡着了,真是彻头彻尾被他给戏耍了一顿! 掀开窗帘看看外面,天都快亮了。看他还能睡多大一会,是侯爷又能怎样,还不得天天起鸡起的早,比……比狗睡的晚。 沈暖玉负气的转过身去,把枕头摆好,预备睡觉。闭上眼睛躺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睡着,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熟睡的人,连枕头的没枕,但她也不打算管,枕不枕枕头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171章 服了 清早高凛西一睁开眼睛,发现小女人托腮在旁边笑看着他。 “侯爷,你睡醒啦?”沈暖玉几乎没怎么睡,怕一睡过头,他不招呼就上早朝。 今天是书坊五日期限的最后一天,早上服侍他洗漱更衣,是她最后的机会。 “你倒是精神。”高凛西一面起身,一面面不改色声不变的说着荤话,“看来昨天锻炼的不够,今晚再加加码。” 沈暖玉暗处里翻了下眼皮,明面上却是从后面环住了他,以防他挣脱了,手掌紧紧握着手腕,和他商量说:“二叔家里还收着几本关于十段锦法的著述,侯爷想看么,妾身去帮侯爷取回来?” 心领神会她话里的意思,高凛西好脾气的笑说:“那必是要看的,不过不用劳动你去取,一会我让荀穆过去。” 沈暖玉被噎的一时无语,轻昀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说:“那妾身回娘家住两日还不行么,妾身都多久没回去了,父母叔婶,人之天伦,侯爷和母亲自来宽宥,不会不许妾身回娘家。” “回娘家倒不能不许。”高凛西侧过头来,抬眉笑逗她说:“你先等一等,等到十六日公休,我陪你一同去。” 等到下个月十六黄花菜都凉了!沈暖玉轻声抗议:“侯爷一天是过二十四时辰的么,又是答应去骑马,又是答应回娘家。”仍不肯死心,攀在他肩膀上杜撰说:“今天是二婶娘的生辰,侯爷就不许我回去看看么,妾身求您了。” “当真?”高凛西捏抬起她的下巴,“既是如此,你准备准备。” 沈暖玉听了心下一喜,以为他终于是松口了。 不成想,他后话说:“好好准备一桌,一会请沈二夫人来府上做客。” “侯爷你故意的!”哪有这么戏弄人玩的,沈暖玉的耐性一时被磨没了,“要我说是二叔的生日,侯爷还请二叔到家里做客了?” 高凛西听了眉毛一竖。 沈暖玉反应过来自己口不择言了,一时缩回到壳里,抬眼小心翼翼的试看着他说:“时辰不早了,妾身服侍侯爷穿衣裳。” “不打算回家了?”高凛西故意沉了沉脸。 想这回是完了。把高寒冷给惹了,还去什么沈二老爷家了。从得知有一本尚未出版的食谱书开始,到看到齐国红头文件,这几日真是竹篮打水,白忙了一场。失去这样的绝好机会,难道还真指着打娘娘牌发家致富?没发家致富,先把自己累出个好歹。累出来颈椎病,腰间盘突出,在这里都没处治去。 “侯爷不让我回,我回得去么……”说说话还带了哭腔,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慌忙侧过头去,拿袖子抹眼泪,只没出息的还真哭了出来。 高凛西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她。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小女人坐在炕沿边上,有来到去,哭得津津有味,眉毛、眼睛、鼻子,几点一线,都沾着点红。 高凛西笑眼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一句,“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啊,我欺负你了?” 沈暖玉一边拿袖子抹着眼泪,一边说:“侯爷可真会占便宜啊,看哭戏还不给钱。” 听的高凛西清了清嗓子,险些板不住脸,“眼睛要哭肿了,我看你一会回去还怎么见人。” 沈暖玉支楞耳朵听着他话峰,忙抹了抹眼泪追问:“侯爷说回哪去?” 高凛西眼看着豆大的泪珠一会就在脸上滑成一股清流,半挂在她下颌上,一滴接着一滴。看的他心了疼,伸过胳膊来,把她揽在怀里,拿手掌帮她脸上的泪痕抹干净,沉声勒令道:“三个数,要再哭一声,就别去沈二老爷家了。” 沈暖玉怔愣愣的看了他两秒,一时反应过来,忙拿袖子抹了眼泪,瞬间展开笑颜,破涕而笑了起来。 “服了,变脸比翻书还快。”高凛西摇了摇头,“一大早上跟我在这唱大戏,现在是我脾气好,要搁以前,一个大巴掌,上一边儿哭去。” - 荀穆跟在高凛西身后,预备出府。突听自家爷自言自语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荀穆听着,在后禁不住轻吸了吸鼻子,真不知道三奶奶有什么魔力。 “去预备马车,一会送三奶奶回娘家。” …… 高凛西走后,沈暖玉坐在桌旁吃早饭,放下粥碗,一时对馨香说:“去准备准备,看二叔、二婶娘都喜欢吃什么,带上一会好回家。” “奶奶说什么?”馨香激动的问一声。 “回娘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求来的。 “奶奶说真的?”馨香放下羹勺,也不盛粥了。 沈暖玉见馨香的样子,觉得刚在的眼泪没白流,确定又说一遍:“回娘家,去换一身鲜亮点的衣裳去,让二叔、二婶娘看着知道咱们在这里过的很好。” “嗳!”馨香扬声,恢复了十六七岁姑娘本该有的活泼,“奴婢这就换去,姑娘也换一身新衣裳穿。” 沈暖玉笑着点点头。 吩咐下由郝婆子领着巧萍、巧慧、苗儿留下搬家,她带着馨香和禾儿去沈二老爷家。 走之前要先去二太太那里报备,在路上和馨香对好口风,“……今天是二婶娘的生辰。” 馨香会意的连点点头。 “替我和沈二夫人带好。”二太太得知了她帮着调解王家和原家矛盾的事,做的不错,分寸掌握的也好。 沈暖玉笑着应了,替沈二夫人向二太太道谢。 行了退礼要出门时,二太太突然叫住了她。 沈暖玉顿步在门口,笑着回过身来,试问:“母亲叫我?” 二太太带有深意的笑问:“张平媳妇熬的汤药这两日坚持喝着?” 还以为改了主意不让出门了呢。沈暖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做出羞涩小媳妇模样,垂眸笑回:“一直在喝着。” 二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提点说:“这事你自己得上心。” 沈暖玉红着脸应了一声。 二太太摆摆手:“快去,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多跟她们近近,有空也让二夫人多来府里走动,亲戚间别生分了。” 坐上了出府的马车,等到沈二老爷家宅门口才得知,他吩咐人给带了不少的东西。一礼盒一礼盒的东西往里面搬,惹得宅门口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私底下都议论:“沈家大姑奶奶回娘家来喽!平西侯府的掌家夫人,瞧瞧这排场!” 第172章 家人 丫鬟彩凤扶沈二夫人快步往二门口走。 彩凤笑说:“可把大姑娘给盼回来了!夫人还日日念叨着大姑娘过的不好,您现在瞅瞅,这阵仗比当日回门时还有排面呢!” 在二门口,沈暖玉由馨香和禾儿扶着,下了矫。 外面的阳光正好,天湛蓝湛蓝的。 沈二夫人上前两步,一下子就握住了沈暖玉的手。 相互看了看,沈二夫人一时红了眼眶。 沈暖玉笑着唤了声:“二婶娘,我回来了。” 沈二夫人连连点头应着,多日不见,满心的话想说,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侧过头去,拿帕子抹眼泪,“不年不节的,没想着你能回来。” “二婶娘怎么哭了。”沈暖玉轻握了握沈二夫人的说。 “高兴的,我高兴的!才侯府的小厮过来报信,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就真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彩凤笑接:“夫人还和奴婢说呢,这不年不节的,能回来么。别不是传错了,要大姑娘真回来,也得提前一天派人来传信啊,当天传信当天就回来!” 沈暖玉看了看说话的姑娘,年龄和馨香相仿,比馨香的稳重不同,说话直接,看着很是单纯。 彩凤见沈暖玉看了她半天,摸摸自己的脸笑道:“都一年多了,大姑娘怕是都不记得奴婢了!” 沈暖玉朝彩凤微笑,只说:“一年不见,你出落的越发好了。” “是么!”彩凤听了又摸了摸脸,喜笑颜开起来。 馨香看到了平日里的姐妹,也比在侯府活泼了些,欣喜的挽彩凤的手,“一年不见,你胖了!” 彩凤笑嘻嘻的看着馨香,“你倒是瘦了,大姑娘也瘦了!” 侯府里的二等管事,临走之前来沈暖玉这里行礼领赏,“夫人还有旁的吩咐?” 馨香从荷包里拿出银子,一一打赏跟过来的六七个侯府小厮。 嫁入高门,出门左右前后带着多少执事,哪有不给赏钱的,一出手又不能给少了,惹人笑话,随手一散,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月银。沈二夫人看在眼里,她和沈二老爷虽然厌烦这些,但身在京城,除非是过死门子了,要不然哪能不接触这些人情往来。每每想侄女了,两口子在家里互相念叨念叨,知道侄女在高门里过的不易,从来不敢叨扰。每日的月银在府里还不够打点的,又哪里有余钱能回家来。 沈暖玉随沈二夫人进了屋,平常人家的宅院,房前放着盆景,西边厢房下种着几棵修竹。 屋里陈设也简单朴素,有生活气息,看着像过日子该有的模样。不比侯府,一盏壶、一只杯也是什么汝窑钧瓷的,时时端着小心。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沈二夫人拉沈暖玉炕上坐,“你二叔早上走的早,还不知道呢,等一会下了衙回来,看你回来了,还不高兴死了!”忽又想起来,“是不是一会就得……” “侯爷说许久没回来了,让住两日。”沈暖玉握握沈二夫人的手笑说。 沈二夫人听了满心欢喜,只打发彩凤:“大姑娘最爱吃板栗,还不快去买!” 两人坐着聊天,一会就到中午,在饭桌上吃饭,满满一桌子菜,彩凤在旁笑说:“大姑娘回家,家里比过年时还热闹呢!” 饭后,沈二夫人笑说:“你不在家,你二叔每每想你了,就让我拾掇你住的西屋,念叨着说看哪日回来了,让孩子看着闺阁落得全是灰,冷了孩子的心,真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往西屋走,沈暖玉含笑听着,她不是原主,但来到这里,和真心诚意一点不掺假关心她的家人聊天,心里暖暖的,竟是没有一点拘束感,反而感觉很放松,说什么话,也不用先在脑袋里过一遍,看看符不符合身份,才能往出说。 “二婶娘,把你的衣裳找出来一件我穿。”到了西屋,沈暖玉笑和沈二夫人说。 沈二夫人也是纤瘦高挑的身形,和原主身形相仿。 “你这孩子,穿我的衣裳做什么?”沈二夫人不解的笑问。 “我得出一趟门。”沈暖玉握住沈二夫人的说,怕她阻止,先笑着解释说:“二婶娘听我说,这事侯爷是嘱托我做的,要不然也不能让我出门。” “什么事呢?”沈二夫人试问一句。 “有关于父亲那些著述的,侯爷嘱托我找家书坊刊印出来,说是朝廷怎样怎样,不好做的太过明面,玉儿也听的不太懂,只是按照侯爷的吩咐照着做。” 怕是原主从来不会骗人,沈二夫人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反而还郑重嘱咐道:“那可含糊不得,我这就去给你取衣裳去。” 把最好的一件衫子拿了出来,沈暖玉虽不识得料子,但和沈二夫人身上穿的那一件对比,也猜出来是衣柜里最好的了。 “这件颜色太深,换一件颜色浅的。”快了,这样拮据的日子不会过得太久,等她抓住这次机会,往后会过的越来越富裕的。沈暖玉在心里想。 换上了一身妃色洗得半旧的对襟衫,盘好已婚妇人盘的高髻,寻一直银钗戴在头上。把这些日子在侯府里攒的银子全部带上,坐从出租车公司雇来的出租车——这里叫车行,按着郝婆子所给的字条上的地址,往那家要出兑的书坊走。 马车里,馨香心神不宁的看向沈暖玉试问:“奶奶这打算去哪啊?打扮成这样,要让侯爷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二夫人不怀疑不多问,由着自家姑娘乱来是因为她不知道向来不说一句谎话的侄女这段日子变了,可自己整日待在自家姑娘身边,她能不知道么。 “知道就知道,侯爷觉得我翻不出他手掌心去。”高寒冷心知肚明她为什么求他回娘家,只要他想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没有传不到他耳朵里的。既然肯放她出府,就有大部分态度是纵容她胡来,只要别挑明了,别做的太明目张胆了。 “不是侯爷觉得,而是奶奶根本也……”馨香说一半,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根本就逃不出高寒冷手掌心?她这一辈子就得在高寒冷的笼罩下生活了?沈暖玉侧头看了看馨香,没有说话。看她能不能逃出去! 第173章 打定主意 按郝婆子给的地址,来到明志街甜水巷子口。 沈暖玉下车后,先看见家挂着“会有”牌匾的客栈。 寻着客栈往里看,第二间就是家书坊,店门口的匾上写:“京华书店。” “姑娘要买书么?”馨香瞧着沈暖玉仰头看着“京华书店”那块牌匾若有所思,在旁边温声试问。 “进店里瞅瞅去。”沈二夫人的裙子稍有点长,沈暖玉提提裙角,一面过道往书店门口走,一面在心里想:怎么关着店门?这是真不打算干下去了。希望这铺子还没有转买。 馨香跟驾车的马夫嘱咐:“稍等一会,我们一会就回来。”也提步跟了上来。 来到书店门口,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 馨香后退两步看看已经歪斜了的牌匾,“这铺子要黄了,姑娘要买书,咱们去别的书店。” 沈暖玉不肯死心的又敲了两下,朝里面喊开门,依旧没有人应。 馨香说:“应该是没有人,咱们还是走。” “没有人怎么不锁门。”沈暖玉里外推了推店门,“好像在里面上着门栓呢,里面有人,喊这么大声没听见?” 这时站在路边的马夫追问:“还走不走了?” 馨香回身道:“走,这就走。”说着,轻拽了拽沈暖玉的衣襟,“走,姑娘,这地方本来就没什么人,看让这马夫走了,一会再没车,咱们怎么回去。” “再等一等。”沈暖玉摇头,“你和马夫说,我雇他一天,让他等着,等一会多给他银子。” 姑娘越来越犟。馨香心里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摸摸身上挂着的荷包,前去和马夫交涉。 沈暖玉则提步往旁边会有客栈来。 一进门,柜台里的小伙计就笑着迎上前,打量打量她的妆扮,拱手笑问:“娘子是打尖?是住店?” 沈暖玉就近找一张桌,拉出长条凳子坐,“先上一壶茶。” “好嘞!”小伙计扬声朝里喊:“一壶茉莉花——” 看看这一整层也没有几桌客人,生意一点也不见兴隆。 小伙计来上茶时,沈暖玉笑着试问:“隔壁书店怎么没开门呢,这大好的天儿,不打算开门做生意了?” 小伙计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抹布擦桌子,“嗨,黄了,不干了!” 沈暖玉想了想,试着又问:“这不马上临近乡试了么,到时候人山人海的学子,还缺买书的么,怎也不再坚持坚持?” “您小心着烫!”小伙计把茶壶放在桌上,壶嘴往出冒着些微的水汽,“谁说不是呢,那书店的东家是个小伙子。”瞧着这娘子长得好生俊俏,又见其大方善谈,说话一点不见拘泥,禁不住就想要多攀谈几句。 压低声音说:“没正形呢,这几日就关着铺子,天天在家里睡大觉,您说开门卖一天不挣一天的钱?不赚多还不赚少?怎么也够两个人糊口了。” 沈暖玉听着笑笑,迎视上小伙计滴溜圆的眼珠子,又问:“平时可也来咱们客栈吃饭?” “您说那一主一仆?”小伙计伸手往西面指指,“来,怎么不来,那一主一仆才懒呢,指着他俩做饭?一日三餐都长在我们这吃。说来架子还大呢,盛菜剩饭不吃,专挑好的吃。” “我们东家看那一主一仆天天的来,又知道春夏两季是淡季,不挣钱,这一年的生意全指望这科举前后,别看那么大书店,不赚什么钱,一时发善心,就想着把厨房盛的饭菜便宜给两人,可人俩——”小伙计绘声绘色撇一撇嘴,“专要点那新做的,您说同是在这巷子里开店铺的,挣不挣钱谁心里没个数儿,在不懂行情的人面前装,在鲁班门前还弄斧呐。” 沈暖玉笑听着,想这客栈小二哥挺有文化,说话还知道用典呢,“怕是家私丰厚,不差吃饭这点银子?” “得了。”小伙计拍拍手,一副打包票的样子:“那东家都二十五了,连个老婆子儿还没混来呢!” “日日来吃饭么?”沈暖玉又问。 “来,日日都来,这不么,他们一主一仆才吃完饭走的,回去睡觉去了。”指指门口的水器:“等下午酉时,还得来吃晚饭呢,人家都一日两餐,人主仆二个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沈暖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茉莉花茶喝,“那烦劳你给我开一间房,等书坊的老板过来吃饭,您知会我一声。” “娘子这话是?”小伙计摸摸脑袋。 “他欠我钱,我是来讨债的。”正好这时候馨香进了门,沈暖玉摆手叫馨香过来,摸到她腰间挂着的荷包,掏出几文钱塞到小伙计手里,“要不是过不下去了,也不会迢迢从外省来到京城,烦劳您帮助帮助。” “这钱我可不好要。”小伙计抬眼又看了看长得忒俊的小娘子,起了善心的笑说道:“那娘子先回房歇着去,等一会他们一主一仆过来了,我楼上叫您。” 馨香见小伙计说话就说话,总往自家姑娘脸上打量,很是不满的挡在中央,心里想,让你不老实,要让侯爷得知了,当心挖了你眼珠子! 上了二楼,馨香待的不踏实。沈暖玉也待的心虚。 要是直奔书坊,商讨刻书印书的事,传回高寒冷耳朵里,也许还没什么。在这小客栈里住着,要是他真派了什么人跟着她,传回去说她在外面开房,等到时候回侯府高寒冷还不得把她吃了。 “姑娘,要不然咱们还是走。”馨香带着些哭腔哀求着,自从自家姑娘投了湖被救上来,胆子就越来越大。她有时候根本就猜不透自家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在二楼,在一楼抛头露面,传回他耳朵里更是难听。 沈暖玉暗处里捏了捏帕子,没出息的出了一手心的汗,想着:一就是出来了,硬着头皮也得把书店那年轻掌柜等来,有些机会转瞬即逝,不去尽力争取,肠子悔青了也于事无补。高寒冷想怎样,回侯府她受着! 又想:也许是她想多了呢,高寒冷日理万机的人,惜得关注她都在做什么么。想是他在心里算定了她得畏难打退堂鼓,就等着下个月十六日,她徒劳无功,先是笑话讥讽她一番,然后让她自此认命的乖乖的任他摆布,做温柔顺从由他养听他话的小女人。 “先打发马夫回去给二婶娘传个话,就说我得晚点回家,别在家等的担心。”沈暖玉想起来吩咐馨香道。 第174章 天上掉馅饼 在楼上坐等着,沈暖玉把随身带在袖子里用眉笔抄写着的十段锦法文献拿出来翻读。 馨香坐在一旁,想看看自家姑娘看的是什么,又不直接看,一会斜着眼睛瞄一眼,怕沈暖玉发现似的,间隔一会又瞄一眼。 沈暖玉把纸单放下,禁不住笑说:“你想看就大方看呗,我又不是不许你看。” 馨香被说的脸上一红,索性凑了上来,细细的看,看了半天,发现纸上面写的都是错字,不是少几画,就是少半边,上面很少有对的字。 “姑娘这写的是……怎么都是错别字呢?”馨香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时为了抄的快些,写的是现代简体字,“省些纸和笔,我自己看的明白就行。” 馨香看看沈暖玉,“姑娘到底还是在偷看侯爷的公文,要是哪天被侯爷得知了,看怎么办?” 沈暖玉觉得有必要和馨香解释解释了,小姑娘跟着她混,整天提心吊胆的,一点幸福指数都没有。 “傻丫头,你怎么知道我是偷看呢。”摆摆手,示意馨香凑过耳朵来,“知道侯爷今天为什么允许咱们回二叔家么?” “因为……因为姑娘骗侯爷说今天是二夫人的生日——”馨香说的含糊。 她已然是在馨香那里落得个撒谎胡编的形象了。沈暖玉无可奈何的把手覆在脸上,“那不可以把二婶娘接到侯府么?” 馨香怯懦的说:“反正姑娘总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沈暖玉再次感到无可奈何,“侯爷让我出门,就是要我帮他刊印整理他的公文的。” 谈起让馨香觉得骄傲的话题,“父亲是齐国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子,他写的东西,别人能轻易读得懂么?昨晚我和侯爷提可不可以把晦涩难懂的著述翻译得简单易懂,然后印在黄历上日日翻看,侯爷觉得这是个好点子,并允许我试试……” 沈暖玉悉心给馨香解释了一遍,并且要寻求她的援助,“这回你把心放肚子,从明天开始协助我翻译著述,别防着我和防贼一样了,侯爷远比你想象的要开明大度。”想着怎样看她的笑话。 馨香的脸更红了起来,“奴婢原是为了姑娘好,听姑娘这样说,就放心了,从明天开始,姑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沈暖玉心想:这还差不多。 等到下午酉时,果然店里的小伙计过来敲门。 沈暖玉应了一声,揉揉看得发涩的眼睛,坐在镜子面前,把随身带着的脂粉往嘴唇上涂了涂,唇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馨香不解。 沈暖玉卖关子的站起身来,让馨香背上银子包,两人下了楼。 这会到了饭口,一楼打尖的人多了起来。 沈暖玉一下楼梯,小伙计就给她使眼色,往墙角那一桌的方向瞅,生怕惊动了债鬼,打草惊蛇让人跑了一般。 沈暖玉朝店伙计露出个感激的笑,然后怕踩到裙子角绊倒了,暗处里轻轻往上提着裙子走路,走到那一身穿月白色袍子的身影旁边,停了脚步,清了清嗓子,引起男子注意的开口询问:“敢问是京华书店东家?” 青年男子见是在和他说话,便微微侧过了头,声音缓缓的,“是我。” 一侧头,沈暖玉看清了男子的长相。和先时店掌柜形容,她自己脑补的长相完全不同。 她以为他是个好吃懒做,长相偏胖的宅男。这会见着,他不胖不说,反而很单瘦,皮肤很好,脸色很白,比馨香的肤色还要白一分,倒看着有点病容般的,但一双眼睛又极清澈有神,不是商人眼睛里的那种炯炯精明,澄澈干净的如同孩子的眼睛。 “前几日来的那位妈妈是我姆妈,今日是五日期限的最后一日——”沈暖玉向他道明了来意。 男子听了点了点头,并没有往下多说什么。 沈暖玉看看桌上的四道小菜,两荤两素,素菜在他这面,荤菜在他对面小厮打扮的下人那面,扬声吩咐店伙计,“再加几道菜。” 店伙计正在另一桌旁忙着上菜,听到后长着嗓子应了一声,“得咧!” “那咱们边吃边聊。”沈暖玉看看正啃着鸡脖子吃的男子的小厮,打发馨香说:“去为小哥打一壶好酒,好下菜。” 那小厮也算有眼力见,听这么说,就从桌上站了起来,看看沈暖玉已婚妇人的打扮,称呼道:“娘子坐着,我去那桌吃。” 沈暖玉朝馨香使了个眼神,馨香忙会意的把桌上的一盘子鸡肉端给去旁桌吃饭的小厮。 “您贵姓?”沈暖玉在先时小厮坐过的位置坐下,看看自始至终不曾说话的男子笑问。 “我姓华。”男子的声音依旧很缓,看看对面坐着的沈暖玉,说:“书店我诚心卖,娘子想什么价钱买?” 沈暖玉却是笑着不肯报价目,倒是说到听起来和兑店无关紧要的话:“马上要临近乡试了,也不知今年有多少秀才参加考试,华老板开店铺许多年了,每年乡试的时候,可去贡院长街旁的书市凑凑热闹么?”当真是现学现卖,上午才和沈二夫人打听完,晚上就要卖弄出去。 男子抬眼看了看沈暖玉,没往下接,反倒是出乎意料的调整价格说:“要娘子诚心想买,就出三百两银子,明日交钱立契,书店里的书也同时赠予娘子。” 和聪明人说话无需绕弯子。三百两银子在京城买三间门市房,另外附赠一书店的书!这可真是天上掉大馅饼了,就是她手头上没有钱,花利息去抬借,转手再卖,也是稳赚不赔的。 听的沈暖玉也抬眼看了看男子,“华老板此话当真么?” “当真——”男子说完清了清咳嗽一声,便就忽然从桌位上站起来,不打声招呼的径直转身出了客栈。 旁桌上啃鸡脖子的小厮见男子起身走了,也忙放下手里的鸡脖子,一面往大襟上擦手上沾着的油,一面小跑着跟上男子。 留下沈暖玉和馨香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 追随到书店门口,周围黑昏昏的,客栈门口的灯笼若有若无的晃照过来,夜晚的凉风吹过,吹在纱衣上,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当真有点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的凄清氛围。即使现今是夏日里的尾巴。 见沈暖玉又往书店门口挪了挪,馨香禁不住拽住她衣角说:“咱们还是走,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压低声音:“没准是家黑店也未可知,引诱姑娘进去,看再不走……” 第175章 商谈 沈暖玉握握馨香的手,问馨香:“就真这么无功而返的回二叔家,住一日回侯府,回去就再出不来,半个月一晃就过,到时候怎么面对侯爷?让他嘲笑我?” 馨香试着劝说,又改回称呼唤奶奶:“侯爷是奶奶的天,别说是奶奶,就是整个侯府里的人,有哪几个是不指着侯爷过活的。再说侯爷何等身份,奶奶还是那能让他笑话的,旁人想博侯爷一笑,侯爷倒还不屑一顾呢。” “就是不在乎他笑话我,失了这次好机会,还想再赚钱么,这一年来为什么不能回二叔家,是侯爷那里不让,还是咱们没钱打点回不去?” 馨香看了看沈暖玉,“就是奶奶办成了这事,按奶奶自己说的,卖书的银子也是要捐赠到济民堂的,奶奶又怎能从中渔利?” “好了。”沈暖玉朝四周看了看,“你去客栈里打听打听,这里离兵马司有多远?” 馨香想到了沈暖玉的打算,连忙摇头,态度坚决的说:“不可!要奶奶当真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就算是惊动了兵马司,保奶奶安全无虞,奶奶的声名也全毁了……” “你信不信你家姑娘。”沈暖玉捂住馨香的嘴,堵住她的下话:“背着东西去马车上等我,一刻钟,若我没有音讯,你回二叔家通报。” “奶奶你当真……”馨香吓得红了眼眶。 “我当真疯了?”沈暖玉接上馨香的话,暗处里紧紧攥了攥袖子,在侯府里过一辈子她才要被憋疯了,每天伏低做小,承欢在高寒冷身下她才要疯了,整日面对老太太、三太太、徐氏等人针对来针对去她才要被磨疯了。 这时书店里亮起灯来。 三扇大门悉数敞了开,那男子的小厮本要去客栈里叫人,一推开门,却见沈暖玉正站在门口,倒还唬了一跳,行了个礼说:“我们少爷请娘子进店里坐坐。” 沈暖玉看看三扇敞开的房门,心里就稍有了些底气,看了看馨香,示意她去马车里等着。又暗暗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放在袖子里。 馨香又是气又是急,险些跺脚,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转回身负气的往马车跟前走。 书坊里男子正站在正中央厅里,前后左右皆是书架。 这世上驱使人的,无外乎钱、权、利、色。 沈暖玉站在门口,开口先说:“原本我个妇人,是该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的。只是年前新寡,婆母重病,娘家无靠,生活所迫,不得不出来走动。华老板先听我把话说完,道出原委绝不是为了博人可怜,人活在世,一箪食、一豆羹,势必得自己赚得,我虽为妇人,平日局限于内宅方寸之地,只受先夫教诲影响,倒也稍知些人情大义。” “他生前是在衙里当属官的,也是榜上之人,因为善写文章,和朝中权贵平西侯爷有些交集,那平西侯托他印一版书,听先夫说那是一本万利的书。现如今被生计所迫,想自作主张,将此书刊印出来,才着姆妈打听到贵店。” 男子立于厅中,静静的听面前的妇人往下说。 “先时华老板说将此书店三百两银子转卖于我,我便在想,公子可是孤身在京中,遇到了什么难处,或是急用银钱,才如此仓促转卖店铺?要不然临近秋闱大考,正是大好时候,公子怎会在此时节将铺子脱手?” 男子的小厮手拿油灯,把门前的几盏灯一一点亮,“如娘子所猜,我和我家公子近日就要启程回鄞州老家去了,现在就在等着路引下来了。这满屋的书,转给隔壁客栈可惜,寻个买主继续开书坊,这地界偏,又找不到那冤大头,朝外挂了个牌子,偏生前几日让你那姆妈给摸着了……” 下话没等说话,被男子拿扇子敲了头。 小厮摸了摸脑袋,无辜的说:“她可不就是冤大头,要不然谁来这开书坊,不过咱们便宜出手给她,这世上傻人倒是有傻福。” 添了几盏灯,室内更亮了一些,瓜田李下,沈暖玉又往外稍挪了两步,就靠站在柜台旁,随手在柜台上抓了两木塞一类的东西,笑着回味小厮的话。 “那公子回老家之后,可还打算再回京来?人活在世,安身立命,生活富裕,手有余钱,再或是锦衣玉食,若是不参禅修道,怕是大多数人所求的了。”把那两个木塞拿到眼前细看了看,倒像是曾在现代,不知在哪台播的纪录片上的活字印刷术所用的木坯。 便笑着试说:“这样细小的东西,放在这里恐怕是弄丢了,浪费一版文章?”说着,伸手要递给小厮收起来。 “这不打紧的,这是我们公子刻废了的,凑不成版了。” “华公子刻的?”沈暖玉脑袋里忽然一闪,把木坯翻到刻了字的那一面,“那日为姆妈所书的地址,也是出自华公子之手?” 男子笑点了点头。 见男子脸上略带疲惫,又看看天色已晚,沈暖玉也不再卖关子,坦言道:“公子随便挂了个牌子,又被我姆妈随便摸到了,这或许是你我的缘分,三百两银子兑一书店,眼下虽见是我得了个大便宜,只这事传出去,这书店未必开得安生。见公子气度安闲,举止自若,斗胆猜测,又不像是老家出了紧急大事的情形?若公子不着急,不若晚一个月走,一个月时间,让书店生意起死回生,公子想看看么?” “娘子什么意思?”男子一时倒是被面前年轻妇人自信满满,熠熠生辉的眼神吸引住了。 “我想和华老板做一个月的生意,从现在开始,到下个月底,华老板帮我刻一版黄历,在贵店销售。” …… 上马车时,沈暖玉把和男子立的字据拿给馨香看。 馨香看了上面的字,只问:“奶奶的手恢复啦?这字和从前写的一样好了,那奶奶从前的记忆也恢复了!” “这是书店老板写的。”沈暖玉想这世上真有两个人写的字这样像么。 “那个男人写的?”馨香听了,也觉得很诧异。 沈暖玉点了点头,先时为避嫌就站在店门口,和那男子聊了一个多小时,吹了一个多小时的过堂风,这会手冻的冰凉,便往馨香手心里放,“快帮我暖暖。” 馨香努努嘴说:“才刚儿奶奶不还吼奴婢呢么,怎么这会又和颜悦色的说话了,还让人家帮你暖手。奴婢在马车里都瞧见了,站在门口,和那男子眉飞色舞的笑着交谈,在侯爷面前,也没见奶奶那样说过话。” “我哪样说话了。”沈暖玉朝馨香腰侧轻掐了掐,“女人就不能大方的和男人说话?”想想她的自我介绍:死了丈夫的新寡妇人。这大齐国的男子谁也不会对她这样的女人动心。 第176章 温情 沈宅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黑漆宅门开着,门口站着瘦高条个的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 “侄女这是打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沈二夫人也有点担忧的朝外张望:“说是去城东了,打发人来传,说得晚点回来。” 沈二老爷道:“我得出门去看看,这么晚了,侄女和馨香两个人在外,我不放心。”说着,要唤小厮茗儿点灯笼出门。 “回来了!”沈二夫人抬头一望,见马车驶回来了,忙叫住要往院里走拿披风的沈二老爷,“老爷,玉儿回来了!” 馨香扶沈暖玉下车。 沈暖玉看见和沈二夫人并肩站着的中年男人,穿着家常布袍,背手站着,五官端正,气质很好,想是年轻的时候正经是个帅哥,又瞧着多多少少和原主的弟弟沈端堂有些像,应该就是原主的二叔无疑了。 笑着唤了一声,沈二老爷应了,借着外面灯笼的光打眼一瞧,便和身旁沈二夫人说:“侄女怎么瘦成这样了。” 沈二夫人笑着转移话题说:“菜都做好了,快进屋洗手好吃饭!” 沈暖玉走过来扶沈二夫人,欢声笑语的说:“玉儿正好饿了,二婶娘都做了什么?” 沈二夫人听了,欣慰又开心的笑起来,轻揽过了沈暖玉的手,“都是你爱吃的,走,快进屋。” 往屋里走的时候又禁不住感慨,“这日子过的多快,记得那些年在常州,婶娘就这么牵着你的小手,你攒了五文钱,就在手里攥着,把一整条街从头走到尾,看着什么都舍不得买,唯有见着那卖笔的,才把一张小手打开,里面的铜钱都攥热了。” 沈暖玉回握着沈二夫人的手,细细听着。 想想原主真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为什么要想不开投湖,其实在这里,高寒冷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了,和本土女子生活在一起,只要别触犯了他的底线,两人的世界观又相同,在一起生活应该能不错。 沈暖玉便回想到她刚穿来时,和高寒冷的关系。那时候他冷暴力她,不见面,但给吃给喝,给请郎中看病,得知了她想吃凉凉的东西,还派黄福隆家的给她送皇宫里赏的冰镇西瓜。 十五那天晚上,两人同床躺着,他还尊尊重重的,没有要碰她的意思,倒是她喝了谭婆子送过来的药,这才开了头,但他也是克制尊重,后来几天晚上,也在一个床上睡觉,也没有要在一起的意思,只也不知道这短短一段时间,她是做了什么,怎么高寒冷就变了一个人般的,晚上……简直和白天变了个人。 和沈二老爷、沈二夫人同桌吃饭,家常便饭,屋子里充满了温情。 能看出来沈二老爷和二夫人夫妻间是很恩爱的,沈二夫人看沈二老爷的时候眼里都有光。 沈暖玉很羡慕这样的感情,她想起来在现代时,母亲见着父亲,装出来的温柔就瞬间土崩瓦解,只要碰到一起,就像是冤家聚头,挖苦嘲讽,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你出门不让车撞死,玉儿也这么大了,你问问她认你这个婚内出轨找狐狸精的爸么……这让她一度不相信爱情。觉得所有的感情都是从美好走向破裂,索性没有好结果,那还不如不开始,这也是她一直不交男朋友,不打算结婚的缘由。 说来这人也真是奇怪,在现代时,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和父母待在一起,有时候感觉他俩把她当成了物件,平时没事的时候,谁也不搭理,母亲要得知了父亲给她买了什么,或是带她去了哪,那势必要给她打电话,她要是多说父亲一句好,母亲就能把沉几年的事情都拿出来从头到尾学一遍:他是怎么找狐狸精的,怎么不要你的,你倒还像着他,我省吃俭用供你上大学,倒头来养个白眼狼,我条件是比不上他,我汗珠子掉八瓣,我也让你住不上五星级酒店呐……你还哭上了,我说他怎么了!我就说他怎么了!对,你姓沈,我怎么忘了你姓沈了呢,你是老沈家的种,你是沈光的种么,你挂一个电话试试…… 沈暖玉摇了摇头,从那种痛苦记忆里挣扎出来,深吸一口气,她出车祸死了,以后再不用听这些话了。说来驾照还是母亲催着考的,她当初说自己不会开车,母亲又是一顿:他给那狐狸精买车,就不给她亲闺女买车,那大道上开车的多了,你又不比人少胳膊腿的,你怎么就不能开…… “玉儿,想什么呢,你多吃些,都是你爱吃的。”沈二夫人见沈暖玉抱着个空饭碗,看向她和沈二老爷微微红了眼眶,就想着这孩子备不住是在侯府遇到了什么难事,侧脸上也被划出来一道子,是和侯爷打仗了不成,那武将出身的人,要是真动了粗,还有侄女受的……越想着心里头越发堵,禁不住就想开口问问,可又素知这孩子脸皮薄,吃饭的时候问出来,怕是下不来台。 “玉儿你这脸……”沈二老爷也看了侄女半天了,忍不住要问,被桌子底下沈二夫人轻踢了踢脚尖,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晚上夫妻两个在屋里,沈二老爷禁不住说:“你怎么不让我问,才刚儿我瞧着孩子都要哭了,回来的又这样急,怕不是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 沈二夫人摇头:“看来时的光景又不像,今天你是没看着,那阵仗不次于当日回门,东西在下屋堆着呢,整整装了半小屋。” 沈二老爷微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侯府是差东西的么,你要这样说,我怕更是孩子受了什么委屈了,咱们虽无权无势,但也不能眼看着侄女受了委屈,你瞧瞧这嫁过去才一年,这孩子整整瘦了一圈,才在院里,头一眼见着我倒不没敢认。平时挺有脾气的一个人,你看看这次回来,说话脸上先带三分笑,怕是在那侯门处处得低头,倒是养成了讨好人的脾气秉性。” 沈二夫人听着心里上火,就跟着红了眼圈,“我瞅着这孩子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在我面前站着,我倒觉得不认识了。” 沈二老爷说:“明儿你私下里倒是问问,要侄女受了委屈,日子真过的难受,平西侯就再是当今国舅爷,咱们也不怕,大不了到大理寺,和离了这桩天降的姻缘,咱们还回常州老家种田去。” “看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沈二夫人忙劝说道。 第177章 敲打 原来不上早朝不用起那么早。 沈二老爷在书画局任职,临要出门时,都早上快七点了。 沈暖玉和沈二老爷夫妻一起吃了早饭。沈二老爷临要走时,沈暖玉征求其意见的问:“侄女可以到二叔的书房看看么?” 沈二老爷听这话不免抬了抬头,看了沈暖玉半天,最后又笑了,侧头和沈二夫人说:“瞧瞧一年没回来,这孩子和咱们生分成什么样子了!” 沈二夫人笑看像沈暖玉,解围说:“倒忘了谁以前长在她二叔的书房了,开饭了叫几遍也不知道出来,家里个个都是书呆子。” 沈暖玉笑了笑,想来在高寒冷身边待着谨小慎微惯了,要做什么事都得事先和他请示请示,这会来到原主二叔家里一时没转换过来身份。 在沈二老爷书房,还真让沈暖玉翻到几本原主父亲关于税赋改革的著述。并让他惊喜的是,书上面有批注,字迹是……沈暖玉绕到沈二老爷的书桌旁,对比沈二老爷平时书写的字,两者相似程度十之八九。 沈暖玉细看上面的注解,沈二老爷对原主父亲的著述有深刻的认识和解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活字典馨香,解开了这些天对于十段锦法的许多疑问。 “二叔在书画局任职,真是大材小用了。”沈暖玉侧头对馨香说。 馨香学说当日情形:“那时老爷被平反,圣上单独召见过二老爷,原是二老爷自己选的书画局,二老爷说他不适合在吏部任职,性子太直,又不懂变通,宁愿在书画局安心当一名画工,不逐名不逐利的渡过余生。”也不再走老爷的老路。 中午趁馨香和彩凤两人在下屋里讨论女红针黹,沈暖玉把禾儿叫了过来。 “奶奶您叫奴婢?” 沈暖玉摆手让禾儿坐在床沿边上,笑着和她交谈了几句闲话,原主身边这些丫鬟里,她看禾儿最是有反叛精神的那一个。 “我想你去办件事。” “奶奶有什么吩咐,尽管支使奴婢便是。”禾儿眉眼灵动的笑说。 沈暖玉握过禾儿的手,先打预防针的说:“我自来看中你有主意,这事非得你去做不可,换做任何一个都不能成事,尤其是不能让你馨香姐姐知道,知道了么?” 禾儿听了,收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暖玉把编好的话和禾儿讲:“在常州的时候,有一次去庙里进香,求了一支签,请庙里的方丈解签,你猜他怎么说?” 禾儿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 “那签上说我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将来要嫁入朱门。” “那可真是准了。”禾儿笑着回。 “我当时没信,没想到后来真应验了。又说成亲年余后有一场血光之灾。” 禾儿听了,眉心一跳,想到了前一段日子奶奶掉湖里了,被捞出来时,险些都没气了,这可不是血光之灾么! “那签上写柳暗花明又一村,想是最后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末尾一句诗,说二十岁之前若怀了身孕,怕是生产的时候要……挨过了二十,母凭子贵,一世顺遂。” 禾儿听了从床上站起来,脸都吓白了。 “这事在我心里憋了许久了,谁都没敢说,怕说出来别人说我胡诹。只是前两件,又全都应验了。”沈暖玉又拉禾儿坐下,“听老人家说,女人生产,就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说句丧气的话,要是真……扔下暖风院里你们该怎么办。” …… 下午的时候,馨香拿着提笼给沈二夫人送吃食:“奶奶才打发禾儿出去卖的,二夫人尝尝。” 沈二夫人正想找馨香问问,请馨香在炕上坐,“玉儿身边亏得有你,快炕上坐,别客套了。” 见沈二夫人成心请她做,太过拘谨了反倒生分,馨香便就稍稍欠身,在炕边坐了下。 沈二夫人开门见山问:“这段日子你们姑娘和府里的平西侯处的还好?” 馨香也实在回:“倒是好,这段日子侯爷开始看中姑娘了,晚上也到暖风院来宿了,还为姑娘修了小院子,这两日就要搬新居了。” 沈二夫人听了点点头,心下稍安,“那玉儿的脸是?” 馨香笑着把原委学了,“就因为这个事,府里面的太太都对姑娘刮目相看了,昨日回来的时候,还允许姑娘多在家住几日了呢。”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沈二夫人握了握馨香的手:“你是个周道的孩子,自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最是懂事,有你陪在玉儿身旁,我和她二叔也安心。” 馨香面上笑应着,内里却心事忡忡。 - 沈暖玉在沈二老爷家一连住了三日。这日高凛西晚上下衙回来,下意识的就要往暖风院的方向走。 荀穆在后面跟着,想着昨天侯爷就差点没拐到暖风院去,后来听说三奶奶没回来,脸上就有点不高兴似的,但好在没说什么。三奶奶自身也太没个分寸,侯府体谅她想家,准予她回娘家住几日,怎么一住还住没完了,三天了还没回来。 荀穆权宜再三,想着这时候多嘴提醒三奶奶还在娘家没回来呢,非得受牵连挨一顿骂不可。但是要不提醒,一会到暖风院没见着人,骂的得更惨。 “那个……”荀穆清了清嗓子试着说:“听人说三奶奶还在沈二老爷家呢。” 高凛西听了,一时就顿步在了原地。停了一会,转身往通往书房的小甬路上走。 荀穆讨其心思的试说:“昨天那个谁托属下带回来一沓鄞州纸,搁着也白搁着,不如给沈二老爷送去,那个谁说用那宣纸画画最是好了。” 哪个谁?高凛西想,这理由编得也未免太拙劣了些,不过倒也和他的心意,“去给沈二老爷送去。” 荀穆心里憋着笑,面上公事公办的试问:“那现下送去?沈二老爷作画哪日不得用纸,宜早不宜迟。” 这也未免显得太掉分了些……高凛西蹙眉之际,听荀穆自问自答,“得了,属下这就骑马给沈二老爷送过去!” - 沈宅里,沈二老爷接过了荀穆亲自送过来的鄞州纸。 荀穆拱手笑说:“侯爷说:三奶奶许久没回娘家了,侯府里没什么打紧的事,三奶奶就是再多住几日也不妨碍的。” 第178章 夜明珠 晚上沈二夫人来到沈暖玉住的西屋,把荀穆来送宣纸的事情说了。 沈暖玉听了,低头没说话。 沈二夫人把她揽在怀中,轻握着她的手,温声说:“这嫁了人的,总也不能任性。”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圈,“也住了两三日了,明日回去。” 沈暖玉觉得沈二夫人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生病窝在母亲怀里时的情形,回握住二夫人的手,柔声说:“等过一阵子,玉儿跟侯爷说说,他还能让我回来的。” 沈二夫人那帕子擦擦眼泪,轻应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便和沈二夫人学起在侯府打娘娘牌,一次赢二十几两的事情。 沈二夫人听了,只是惊诧,“一次赢了那么多?” “可不是,所以婶娘有什么伤心的,玉儿现在手里头有余钱了,等过一阵子,和侯爷提提,还能回家来的。” 沈二夫人不免要劝说:“就是赢钱,也不能总赢人家的,虽说你那几个妯娌不差这些钱,但时间长了也不好。” “婶娘提点的是。” 娘两个躺在床上,沈二夫人未免要说些私密的话,便又委婉的问:“侯爷对你可还好?” 沈暖玉也听出了沈二夫人的弦外之音,点点头说:“侯爷对我很尊重。” 沈二夫人微微抬眼看沈暖玉,只见着孩子垂眸拿手指头描画枕巾上绣着的兰花。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问,昨日偶然间看见了孩子后颈上那些紫痕,便细细留心了些,白天有衫子遮着,尚且看不出来,只等这会穿着中衣,若隐若现的也瞧见了身上有青的地方。 沈二夫人也是成婚二十几年的人了,又怎么不懂这些,沈二老爷向来对她都是尊重,她有身子不适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勉强,夫妻二人有说有量。孩子身上那些……怕是一个用强,一个挣脱,一来一去,那平西侯又是惯常舞枪弄棒的,还有侄女个好…… 沈二夫人想着,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肩膀。 沈暖玉也觉得困了,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吃了早饭,去小祠堂给原主的父亲上了香,磕了头,便回侯府了。 先去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正赶上众人还没散,老太太摆摆手笑说:“涵哥儿媳妇过来坐。” 沈暖玉笑着坐到老太太的身旁。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说,“这才走了几日,竟好像走了好一阵子似的,在娘的住的可好,沈二老爷夫妇可好?” 沈暖玉依依答着。 一时高宜娇窜到她的怀里,环着她脖子说:母亲可终于回来了,娇娇都想你了。” 众人听了都笑,“娇姐儿越来越黏涵哥儿媳妇了。” 沈暖玉将高宜娇环在怀里抱着,只等散场了,高宜娇依旧环着她脖子说:“母亲抱娇娇回去。” 夏嬷嬷走过来抱高宜娇,“姐儿听话,到妈妈怀里来,看奶奶抱不动你。” 高宜娇挣脱开夏嬷嬷,落了地来牵沈暖玉的手,“我跟母亲一起走。” 从安怡居出来,郝婆子领着巧萍巧慧过来接,“奶奶的东西已经都搬到新居了,也不知道屋里布置的合不合奶奶的意,奶奶回去验验工去。” 沈暖玉便牵着高宜娇的小手往新居走,夏嬷嬷陪在旁边笑说:“这院子离桂香院可近了,以后奶奶来看娇姐儿,两步路就到了。” 馨香看着新院子,提议说:“还没有院名儿呢,奶奶想一个,要不然也不能总叫桂香院旁边的那个院子。” 郝婆子附和说:“馨香姑娘说的可不是。” 沈暖玉笑说:“等侯爷回来,请他起一个。” 几人听了就都盼望着侯爷今天能早点回来。 郝婆子要回家的时候,沈暖玉让馨香把三日以来整理的有关于十段锦法的部分内容交给郝婆子,“妈妈把这几页纸送到明志街甜水巷子口那间书坊去,交到店掌柜手里,别的话不用多说。” 郝婆子将信封接了过来,因见信口用蜡封死了,就想着三奶奶给外面的男子送去,让她充当这送信的使者,让侯爷得知了能行么…… 沈暖玉看出了郝婆子的顾虑,和她解释说:“妈妈不用担心,等晚上侯爷回来,我是要同他学此事的,怎么也连累不到妈妈头上。” 郝婆子笑说:“看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奴婢这就出门,打明志街去。” 郝婆子走后,沈暖玉才细细打量新屋子。要是住一辈子的房子,还有心情认真布置布置,只是……也没有布置的必要,高寒冷看着舒心就行。 在书房看书的当儿,大冯氏不请自来。 院里站着的巧萍引请道:“原夫人怎么过来了,快屋里请。” 沈暖玉听见有人来了,就让馨香赶紧把她写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字收起来。 出了书房,正迎上大冯氏进来,沈暖玉寒暄道:“冯大姐姐怎么来了,快进屋。”又让巧慧去泡茶。 大冯氏笑说:“我不请自来,还怕打扰了妹妹。” “看冯大姐姐说哪里的话,在家里闲着无聊,正好姐姐过来了,也快中午了,姐姐要不嫌弃留下来一起吃些?” 大冯氏没有推托,摆手让跟着的绿蕊过来。 绿蕊会意,行了礼,然后要把手里捧着的漆盒交到馨香手里。 馨香看了看沈暖玉,等自家奶奶的示下。 “冯大姐姐这是?”沈暖玉放下手里的茶,笑看向大冯氏。 大冯氏凑过来一些,来挽沈暖玉的手,“后儿个我就预备回沧州了,一会回家里去会会兄弟姐妹,便就不再过侯府里了。”看向绿蕊,伸手亲自把漆盒接了过来。 漆盒上没上锁,大冯氏把盒盖打开,沈暖玉在旁坐着,就见着里面明黄色绸缎上托着一颗小孩手掌能托下的珠子。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此番妹妹帮了我大忙,这颗夜明珠还得请妹妹收下。”大冯氏诚心说,便要将漆盒覆到沈暖玉手中。 馨香在旁看着那盒子里装的碧澄澄夜明珠,当真开了眼界,便将目光投到自家奶奶那里。 沈暖玉一手按住大冯氏的手,一手将漆盒合上,看向大冯氏笑说:“姐姐快别这样,要说来还是您心胸宽广,有容人雅量,这才能敞开心扉和王夫人解开宿怨。” 第179章 把刺挑出去 沈暖玉心里想,一颗夜明珠,怎么也得值千两银子,只可惜不能收,“冯大姐姐快不要这样,您不知道侯爷的脾气,要他得知我收了姐姐的夜明珠,还不得把我打回娘家去。” 大冯氏倒是听笑了,“妹妹说话真风趣。” “不是风趣。”沈暖玉心里头不禁想,要她真就收下了大冯氏送的这颗夜明珠,高寒冷得知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苗儿从厨房取了饭菜回来。 沈暖玉留大冯氏同吃了午饭,又说了些体己话,大冯氏握着沈暖玉的手道:“等有机会,妹妹也去沧州走走,那边虽和京里比不了,但也有几处可玩的,要妹妹真能过去,我当东道主。” “冯大姐姐这话我可记着了。”沈暖玉想,没准哪日,她还真到沧州生活了,“要哪日我到沧州,到了原大人府邸,姐姐可别说不见我。” 大冯氏只当沈暖玉是说笑,“那是自然。” - 晚上从安怡居请完安往回走,经过去书房的那条甬路时,沈暖玉顿了顿步说:“去侯爷书房。” 馨香反应过来,欣慰的笑说:“那去花房取些花来?奶奶为侯爷布置好屋子,侯爷见了准高兴。” “都这个点了,不往花房跑了。”沈暖玉对馨香说,“回新居告诉一声,一会侯爷回来要是问起,就说我没回来。” 馨香连点了点头。 高凛西回来时又是很晚了,回府的时候,连问荀穆也没问,直接就往新居走。 他想着宣纸送到了沈二老爷府上,小女人没有那个胆量不回来。 只等到了地方,正房里空空的,巧萍和巧慧两人谨小慎微的给他沏茶。 高凛西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自己掀了帘子就往书房走。 荀穆跟在后面,也不吱声,想是这三奶奶真是会啊。 书房里沈暖玉正坐在他办公桌旁看十段锦法的书,一听外面的请安声,就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公文恢复原位,躲在屏风后面。 高凛西进了屋,径直来到书案旁,坐下后看了一会公文,终于忍不住对荀穆说:“明日去沈二老爷府上多给她送几身衣裳,住的长了,别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 半天也没人应,高凛西把手里的书往案上一推,“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抬起头来,没看见荀穆,倒是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双手轻轻遮住了眼睛,小女人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侯爷这是生气啦?” 高凛西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戏耍了一回,反手一下子把身后面站着的小女人捞到了怀里,力度不小的捏抬起她的下颌,禁锢住双手,不给任何妥协余地的低头吻了过来。 羊早晚得入虎口。 有时候一件事情做的次数多了,自己都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高凛西想着小别胜新婚,几日不见,她倒是改了性子,主动着回应他。 “侯爷先别。”之后的事顺理成章,沈暖玉按住他扯她对襟衫的手,“妾身搬到新居住了,今晚上去那里住。” “办完事过去。”高凛西手上没停。 “那样头发都乱了,传出去让人笑话。”沈暖玉说着按住他的手,抬眼笑看着他,试着商量:“侯爷还差这一会?” 高凛西看着对她温柔笑着的小女人,竟是觉得一日案牍之劳都在这笑容里驱散了。抬起她下颌又重复了一次,吻够了,也不打算放开,径直抱着要往新居走。 沈暖玉强自挣扎了下来,两人肩并着肩,高凛西牵着她的手,往新居方向走。 外面晚风徐徐,吹在身上很舒服。抬眼看看,满天的星星,沈暖玉找话说道:“昨日荀侍卫给二叔送鄞州纸,是侯爷的意思么?” 高凛西想小女人胆子大了,竟然敢直面跟他提这个。 沈暖玉见高寒冷不说话,揉捻她手指的手却加重了力度,侧过头来,笑看着他说:“二叔很喜欢那纸,昨晚一得,当即就作了一副画。” “是么?”高凛西微扬了下眉,“书房里还有,明天找来,都给沈二老爷送去。” “那妾身要替二叔谢过侯爷了。”沈暖玉理理身上的衫子笑说。 隔了一会,沈暖玉又说:“原夫人打算回沧州了,今日过来和妾身话别,送了妾身一颗夜明珠,说是感谢妾身呢。” “你收了?” 沈暖玉看向高凛西点点头,“到了夜晚真会发光么?一会回去打开看看。” “你收了?”高凛西听了,又问了一遍。 “原夫人非要送,妾身一开始说不收,可原夫人非要给,妾身说侯爷不让,怕侯爷得知了把妾身打回娘家,原夫人听了只是笑,妾身一时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收了。”沈暖玉抬眼注意着他的神情,回握住他的手说:“侯爷别生气,那大冯氏不还没出京城呢么,妾身明日后撵去冯家把东西还回去就是了,看侯爷这样,不会真要打妾身?” 高凛西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沈暖玉依旧笑说:“侯爷别再这样吓唬妾身,要不然妾身现在就备车去冯家把东西还回去。” “礼尚往开,等她回沧州那天,你过去送别,原数添补一样礼品。”高凛西看了看她,说不生气是假的,沉声补充上后话,“念在你年岁小,不懂人情世故,一会我让你长长记性,看下次还有没有胆子收人家的夜明珠。” 到了新居,等他洗漱完回来,沈暖玉像模像样去梳妆台上找出个漆盒,上了床,跪坐在他身边,“侯爷瞧瞧这夜明珠晃不晃眼睛,以后睡觉是不是就不用点灯了。” 高凛西觉得她实在是欠收拾,压着脾气看她把盒子打开。 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时,就当真收拾了她一回。 …… 结束后,沈暖玉侧躺在他怀里,说:“妾身在外住的这几日,想侯爷了。可是侯爷百忙的人,一定没有想妾身?” 高凛西不预备回答。 外面的月光倾泻进来,室内虽没点灯,但也不黑。 沈暖玉觉得皮挑的差不多了,可以挑刺了,便就抬眼试看他说:“那天侯爷喝醉了酒,问我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妾身没嫁给侯爷,没认识侯爷的时候,确实是心里有过他,后来他成了亲,妾身也嫁给了侯爷,这一年多的相处,侯爷已经住在妾身的心里了,侯爷心胸宽广,能不计前嫌和妾身过日子,爱护妾身,疼惜妾身,妾身心里念着侯爷的好。人都说女人的心胸最是狭窄,装了一个人,就再装不了别人了,侯爷在妾身的心里。” 第180章 悸动 高凛西听着这些温言软语,觉得心里某处被梳子梳顺了一些般的,捏抬起她的下颌,迫视着她的眼睛。 沈暖玉讨厌他这么看她,像看个物件。 他见她水眸里微微荡着些清波,眼眶带着点红,那是先时在他身下哭求时泛起来的。这些日子,做起那事总没有餍足,看她在欲与痛里沉浮,竟成了瘾,每每要到她受不得哭着相求。 高凛西把人揽在怀里,想想近来倒是他矫情了,总不过人是他的,齐国里谁不知道她是他高涵的娘子,欢愉时刻她唤他夫君,她的温柔缓解他白日里的疲劳,在这温柔乡里,心里倒是激起那许久没有过了的悸动,想到了年少时那些年,想疼她,如果有必要,倒也愿意抽出些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沈暖玉在想,那天她去书坊和姓华的那个青年男子谈话的事,高寒冷知不知道呢? “妾身大前天出门去东城明志街甜水巷子口了。”忍着他轻轻揉捻着腰侧,笑着和他报备说:“巷子口开着一家书坊,妾身和那书坊的老板谈妥刻书的事情了。” 她不提这话茬,他倒是忘了。 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她些,单纯到一眼能望到底。京城就那么大,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白天荀穆也不着闲,派别人又难免失了分寸,将心比心的想,难得出了笼子,兴高采烈的去街上逛逛,要得知被人看着跟着,未免扫兴。放她出去,就让她尽兴。 “妾身出不去,每日整理好关于十段锦法的著述,只能装在信封里,由郝妈妈送出去。另外虽算不得什么机要,但毕竟是朝廷政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封了信封口。”沈暖玉抬起手来,试着拿指腹轻抚他的眉头,见他不排斥这样的动作,“妾身什么事也不打算瞒着侯爷,侯爷要哪日得知了此事,可别误以为妾身和外面哪个男子私传信件。” “书店老板是个男的?”到底是出去给他抛头露面,高凛西微微皱了皱眉。 沈暖玉见他脸色有变,一时不敢贸然回答,只是按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转移话题说:“侯爷捏疼妾身了。” “老的、少的?”老的少的能怎样,但他一时还就是忍不住问问。 沈暖玉更不敢答了。 “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高凛西翻过身来,一时把她压在身下。 “年轻的。”沈暖玉真怕他再来一遍,“侯爷下面不会问长什么样?”抬眼笑看着他,“要侯爷真这样问,妾身可答不上来了。当时交谈的时候,妾身和他离着八丈远的,说话时也只是低着头,不曾看清了长相。” 高凛西笑听她编瞎话,“低着头能谈成买卖?” “怎么不能,开书坊的,只要赚钱就能把生意谈成了。”轻往出推了推他,“又很晚了,侯爷快睡,别这样吓唬妾身,妾身胆小,别人不知道,侯爷还不知。” “没看出你哪胆小。”从前以为这一辈子也体验不着文人讲的那春宵苦短的酸话,这一段日子,身下这小女人,却让他对这话有了理解。只可惜是每日太过繁忙,过年的时候能放一阵子年假,到时候非得让自己尽兴了不可。 这一条算是过了。沈暖玉在心里想,只要这半个月她多辛苦一些,花精力把著述整理出来,刻成黄历,交到他手里,就是向这熬不到头,身心疲劳的侯门生活迈出了第一步。 往后会越来越好,她终久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和别的古代丈夫相比,高寒冷或许已是很不错了,只是那方面的霸道,生活中的大男子主义,当真让她吃不消。有事从来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全是床上解决。 - 第二天清晨,他轻声起来,还是把她吵醒了。 沈暖玉想想要服侍他洗漱穿衣裳就有些烦,微睁开眼睛,一副很困的样子,有央求的意思:“妾身能再睡一会么?” 高凛西俯身吻吻她眉心,“本来也没想着叫你,睡,睡醒了起来吃早饭。” 沈暖玉感激的笑笑,可在心里想,又不是两人单住,不去舒云院和安怡居请安能行?他是低估了她睡到自然醒得日上三竿的能力了。只要在这家里待着,一年寒暑,没有一天能彻底睡个懒觉的。不过想到他比她更惨些,早起晚睡,一对比就觉自己好些了。但倒也好奇他哪来的那么好的精力。 “奶奶,快起来,今日初一,还得早些过安怡居去呢!”一个小时转眼就过,这时候馨香已经站在床畔催促了。 巧慧端托盘过来,把折得平整的中衣放在床头柜上。 自从爷这段时间总住在奶奶这以来,早上奶奶就不用她们服侍穿中衣了,洗澡的时候也不用人进去帮擦洗,别说是她们,就是馨香姐姐,奶奶也不用她进去。 沈暖玉从帐子里伸出手来,把床头柜上的中衣拿进来穿上。 之后才许馨香把帐子打开,正常穿衣梳洗。 夏义媳妇给梳头时,不免瞄了几眼,心里想着三奶奶自打嫁进门来,这算是头一遭出门,在外一住住了三日,她放了三天的闲假。都说小别胜新婚,从三奶奶红润有光泽的脸庞上也能瞧出来些。 初一、十五,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再忙也不能破了这规矩。 早上一到安怡居,众人就都围绕着这事说。有人找二太太有事,二太太请完安先走了,沈暖玉的右眼皮就跳了跳。 然后从讨论晚上吃什么,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她身上。 “……也没什么,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因的是老太太生日宴那天,我们几个在荷花榭摆饭,那媳妇因犯了错,我说要罚她,三嫂帮着解了围,这便是记住三嫂的好了。一个没见识的妇人,她能有什么章程,也就是想借着厨房之便,回报三嫂呢呗。” 老太太沉着脸色:“偷东西的时候可是抓了个正着?” 徐氏接:“怎么没抓了个正着,现场抓着的时候,全厨房的人都看着呢!不过老太太也别生气,三嫂整日里忙着三哥的饮食起居,又怎有心思上心厨房里那些事,她嫁过来的时间又短,怕是饭食上多一道菜、两道菜的,也只当是侯爷留在了她那儿,厨房另外给添的呢,殊不知咱们家最重规矩,侯爷也是最重规矩的,从不做那样不合乎规矩的事。” 沈暖玉就听老太太和徐氏祖孙二人在那里一唱一和,具体又是挑的什么话题,听是听明白了。 不明白的是,老太太这次为什么做的这么明面。不可能无缘无故失了长辈的尊重,难道自己走的这几日,高寒冷又惹着她了? 第181章 挑礼 沈暖玉自打穿过来,还第一次见老太太如此明面的针对人。又不知在这府里宅斗,到底是怎么个规则或者路数。 心里只想着要说什么快点说,要做什么快点做,她还急得回去整理公文。 “老太太也别生气,不过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贼罢了,为了这么个人气坏了身子可是值当不值当呢。”徐氏说着话,眼睛却是看向沈暖玉。 绕是再不想卷入其中,如此指桑骂槐,也确实是挑起了沈暖玉心里的火。晚上高寒冷不让她好过,白天又有这祖孙二人,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屋子里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多日相处,也有例外的。 冯氏和在一旁坐着的大梅氏,见沈暖玉明显是被气白了脸。 大梅氏便好意的轻拽了拽沈暖玉的衣角,这阵仗好久没有过了,她嫁嫁进来六七年,也没见识过几次。 冯氏比大梅氏还早嫁进来过几年,这大阵仗倒是见识过不少,当年对二太太,也想着打压,只是二太太是什么样的出身,其大兄长是殿前镇守司,二兄长是戍边督总,手里操着军权的,没过世时,比沧州总督原一宏可要叱咤得多了。二太太在府上受了气,什么也没说就回了娘家,第二天就听说老太太的弟兄之子,叫张显什么的,晚上回家走夜路的时候不知道马怎么就突然惊了,人被摔的断胳膊断腿,险些都没保住命。等到了第三日,老太太催着让人去把二太太接回来,说家里举办宴会,没有人主持,自此以后,婆慈媳贤,老太太和二太太再没红过脸。 冯氏因大冯氏的事情,倒是记沈暖玉个人情,想来老太太和徐氏这亲祖孙二人,又预备做局啊,倒了一杯茶来,递给沈暖玉,提醒这会切记可别掉进局里去。 见沈暖玉低头喝了一口茶,压下了火气,什么都没说,徐氏又笑说道:“这事和三嫂没有关系,要说来都是那媳妇是个没脸没皮的,再有怕是三嫂院里那管膳食的丫鬟不知事,一来二去,闹出了这样没脸的事。” 再窝着不说话,怕是苗儿就要被连累其中了,沈暖玉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徐氏,缓声笑说:“我院的丫鬟,我最清楚,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暖风院里每日吃什么,全是按着分例,或有加菜的时候,也是另外出了钱的,这些账本上记的清清楚楚,五弟妹要有雅兴,我这便让馨香把账目拿来,咱们当众过目。” 徐氏听了,很是委屈的看向老太太说:“老太太瞧瞧,三嫂还跟我来了,我早说了这事和三嫂没有关系,都是那媳妇该死。” 老太太道:“好了,好了,这大初一的,都少说两句,谁对谁错的,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一会把那媳妇打二十板子,要是外面的,就直接撵出去,要是家里的,找个牙子卖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事就了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啊。” 这和馨香学的,去年端午节的时候,说原主查错了杯,不细查原委不说,老太太出钱赔了杯,又扣了李平泉家的一个月月银,如出一辙。这哪是做和事佬,这是变相扣屎盆子。 偏生齐国讲就以孝治天下,老太太是长辈,高寒冷对她可能都没什么办法。 大初一平白窝了一口气。想发作又没有出气口,何况她现在的处境也由不得她发脾气,当真是哑巴吃黄连。 从安怡居出来,冯氏笑着相请:“弟妹一会有事?要闲来无事去我那坐坐,堂姐一走,觉得心里空空的,没着没落的,屋子里也旷,来的时候盼着,一走了,把我闪了。” 见是冯氏有要解惑的意思,沈暖玉笑说:“闲着无事,上次在清风院打牌,吃的那云片糕好吃,二嫂教教我是如何做的。” “那还不简单。”冯氏笑着揽过了沈暖玉的手,笑说:“那是春红做的,你跟我走,我把她叫过来教你,包教包会。” 沈暖玉心想,这一上午的时间又泡汤了。从明天开始,再疲累也不能贪睡了,高寒冷一走,她就得起来整理著述,白天琐事太多。 冯氏挽着沈暖玉的手,有说有笑的往清风院走。 路上聊天,倒是没说徐氏今日整的是哪出,“弟妹才走了不过三日,竟像走了半个月之久似的,回了娘家,可是自在了?” “倒是还好。”沈暖玉笑说:“自打成亲以来,一直也不曾回去过,这次回去,反倒是觉得生疏了。” 冯氏笑说:“要说弟妹老实,沈二老爷家就在京中,想回去和侯爷说一声,套车就回去了,什么兴师动众的事。” 要说原主不回去的真正原因不是高寒冷不许,而是没钱打点跟随的下人,这话题要说起来着实有些尴尬。从大冯氏话里话外来看,冯家应也是高门,能嫁到侯府做媳妇的那个不是高门。 “只是弟妹是第一次回家,不知道咱们府上的规矩。”冯氏笑着提点说:“二嫂说这话没有旁的意思,和弟妹处的好,才忍不住说一句大实话。” “我年纪轻,不懂这些,有什么话,还得二嫂提点着我才是。”沈暖玉回想她这次回沈二老爷家,又是有哪里做的不妥当了? 冯氏便又握了握沈暖玉的手,笑说:“老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亲戚间就靠走动,你看重我,我也才看中你。弟妹回了娘家,回来两手空空,同辈的倒是挑不出什么,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往下多说。 难怪原主不回娘家。“二嫂提点的是,我一时粗心,没想到这些,只是事已至此……” “只是给弟妹提个醒。”冯氏安抚的拍拍沈暖玉的手,半玩笑的说:“侯爷和二太太尚且没说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背后里议论又能怎样,耳不听,心不烦,哪个要觉得不满,让她当面来。不说别的,侯爷日日宿在弟妹房里,谁敢?” 沈暖玉听了无声笑笑,往刚才的话题引,“说来五弟妹倒是心直口快的人,才在安怡居,要不是老太太出面,又要闹得不愉快了。要真闹了不愉快,我倒不知道原委,二嫂你说说,我这个恶人当的。” “什么恶人,弟妹尽是说笑。”大冯氏侧过了些头,压低声音说:“还不是因的五弟要当科举官那一档子事——” 第182章 孩子 “五弟选科举官的事?”沈暖玉不知道这是什么事,她和高寒冷见面多是在晚上,她不主动挑起话茬,他基本不会和她说外面的事。 “弟妹还不知道呢?”冯氏见沈暖玉的反应,就知道是真不知道。 “侯爷自来不对我讲外面的事。”沈暖玉笑看向冯氏:“二嫂和我说说。” 冯氏笑着摇头,“这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弟妹要想知道详细,问问侯爷不就全知道了,等弟妹得知了,也好给我解解惑呢。” 说着来到了清风院门口,冯氏让丫鬟把春红叫过来,几人说了会话。 春红因时常听说三奶奶是京都才女,字写的极好,画也做的极好,便总是想请沈暖玉点拨一二。 沈暖玉看到春红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很有些同情她。 品尝了云片糕,又在冯氏那里用了午饭,这才回新居。 那日和京华书店的老板约定每天下午三点让郝婆子去送资料,她负责整理,他负责排版印刻。 从清风院回新居后,为赶时间,午睡也来不及了。 匆匆整理好资料,装在信封里,交给郝婆子让她带出去。 郝婆子心里未免担心,那书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的,长得干干净净,比府里的七爷还俊俏些,侯爷到底知不知三奶奶和那老板私通书信的事儿,要不知道,哪日东窗事发,她不就完了! “说了,妈妈别担心,昨天我已经和侯爷说过了。”沈暖玉安抚郝婆子。 郝婆子一走,馨香看了看时间说:“侯爷初一回来的早,一般要到桂香院坐一会的,奶奶快收拾收拾。” “我收拾什么,去桂香院等侯爷回来?”沈暖玉放下手里的茶,抬眼问馨香。 馨香点点头,一副郑重其事,就应该那么做的样子。 “我不去。”沈暖玉别开眼,含糊说:“侯爷难得单独陪娇娇,父女两个总有话说的,我就不过去了。” “奶奶。”馨香笑着劝解,“侯爷一个月到头,早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奶奶要不过去服侍,怕是二太太得知了,也要挑奶奶只顾着自己安闲了。”说着欠身坐过来,轻摇摇她胳膊,“奶奶,您就劳动劳动。” “这规矩可真多……”馨香来拉她的手,她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去桂香院。” 馨香摆手示意巧慧把脂粉盒子拿过来,刚才郝婆子临走的时候私下里交代过了,她给算好了,这几天是奶奶的好日子,得抓紧—— “又干什么?”沈暖玉无奈的笑看看馨香和拿化妆盒过来的巧慧,事先说明:“大下午的,又不是早上,我不上妆。” “一会在和乐堂吃饭,各位奶奶都要盛装打扮起来的。”馨香笑看向一旁的巧萍,“还把快抓住奶奶的手!” 一到了桂香院,见夏嬷嬷站在屋门口正哭笑不得。 高宜娇把她的玩具倒了一地,坐在地上解一个玉质的九连环,头没梳,脸没洗。 “奶奶,奴婢……”夏嬷嬷给沈暖玉行礼,要解释不是她没照顾好孩子。 “娇娇太是淘气。”沈暖玉笑着替夏嬷嬷说了下话,微伸了伸手,拿过丫鬟托盘里的巾帕,在铜盆里沾了些水,往里屋走。 “站起来,母亲帮你擦擦脸。”沈暖玉微俯身朝高宜娇招手。 高宜娇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应也不应。 “快起来,地上凉。”沈暖玉只得又叫了一遍。 高宜娇终于应了一声:“不凉。” 沈暖玉走过来,看看不知道吃了什么,嘴巴周围黑了一圈的小姑娘,“都成小花猫了,快把脸抬起来,母亲帮你擦擦。” 高宜娇头不抬,眼不睁,“我不擦。” 沈暖玉本没有幼师那样的好性格,“快起来,母亲帮你擦一下,就一下,要不然一会怎么去和乐堂吃晚饭呢,让人笑话。” “笑就笑呗。”高宜娇反倒是听的不耐烦了,淡色的眉股起来,“都说了不擦不擦,你烦不烦!”说着,把手里的九连环往地上一摔,“你走,我才不用你管呢。” 沈暖玉心想小珍珠变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和她好的分不开,今日变成这样了。 夏嬷嬷适时过来,接过沈暖玉手里的帕子,赔笑说:“三奶奶,还是奴婢来。” 夏嬷嬷强哄着高宜娇擦了脸,再要梳头时,高宜娇就怎么也不同意了。 夏嬷嬷无奈的看向沈暖玉,笑说:“自从在大长公主府回来,就跟脱了缰的小野马般的。”又耐心的唤道:“娇姐乖,娇姐儿最是个乖孩子了,快过来咱们把头发梳好,一会侯爷可回来了。” “我不梳头。”高宜娇任性的摇头,“在外祖母家就不用梳头,我就这么披着。” “这孩子,今日就梳一个辫,一会就梳完,还不行?” 沈暖玉见夏嬷嬷哄孩子果然是很有耐心。坐在一旁旁观她给高宜娇梳头。 “你不说就梳一个辫么?”高宜娇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被骗了,就生气的垛起脚来,左右晃着头,不让夏嬷嬷再梳。 夏嬷嬷只得好言好语的哄着,“娇姐儿乖——” 高宜娇左跑右钻的躲夏嬷嬷,一时被椅子绊住了脚,险些没跌了跤,还好夏嬷嬷手疾眼快扶住了。 高宜娇一抬眼睛,看着了坐在一旁看着她的沈暖玉,撅起小嘴,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把架子上的水盆往旁边一推,一盆水一半溅在了她身上,一半溅在了沈暖玉身上。 沈暖玉站起身来,看看湿了大半的衫子,又看看一旁的夏嬷嬷,看夏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奶奶,这都是奴婢不好,您和别和娇姐一般见识。” 这孩子被惯成这样,要是她亲生的,非按地下教训一顿不可。沈暖玉笑笑表示没事,“我回去另换一件衫子就好了,妈妈别放在心上,照顾好孩子要紧,快也把衣服给她换了,当心穿着湿衣服不舒服。” 夏嬷嬷松了一口气,心想三奶奶真是个好脾气的。 高宜娇见夏嬷嬷和沈暖玉都不说话了,自己咯咯的笑起来,把头上的簪子拔掉,又坐在地上玩她的玩具去了。 这时候听外面的请安声,“侯爷您回来了!” 沈暖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想着终于回来个能治高小珍珠的人了。 第183章 聚餐 沈暖玉停在屋门口,微福身给走进来的高凛西行礼。 高凛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到纤弱俏丽的小女人,心情就很好,想把她揽在怀里,说些亲密的话。 只是看了看她,怎么又端起架子来,行礼行的比宫里的侍者还要标准一些,昨天晚上说的那些温柔话,做的亲密事,都不作数了? 沈暖玉见高寒冷看了自己一眼,忽然沉起脸来,没搭理自己,径自往里走,唤他闺女:“娇娇,看谁回来了!” 沈暖玉也就直起了身,和房门口站着的两个小丫鬟说:“侯爷问起,就说我先回去换衣裳了,看怕一会误了吃饭的时辰。” 馨香在一旁轻声提醒:“还是和侯爷说一声。” 沈暖玉已经提步往前走了,“父亲女儿,人之天伦,看别打扰了侯爷的天伦之乐。” 馨香跟在后面,笑说:“听奶奶这话,倒像是吃娇姐儿的醋了。” 沈暖玉听了,觉得好笑,想说没看见刚才高寒冷都得没惜得搭理她,和他说一声回去换衣裳,再是误以为自己有告状之嫌,没有必要。 这一盆水一点没浪费,裙子湿了不算,连里面的绸裤也跟着湿了。 换好了衣裳,再返回桂香院,果然见高宜娇乖巧听话的坐在椅子上,由着夏嬷嬷给梳头发。高寒冷坐在一旁椅子上,手里拿着碎成几段的九连环。 沈暖玉就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的看着夏嬷嬷一双灵巧的手在高宜娇乌黑的头发里穿来穿去,一会就编成个小辫,默声不说话。 高凛西就侧过头来看了看她,就……就看在昨晚她柔顺的份上,主动找话说:“这孩子,什么东西也不能给她玩,这九连环要都摔着解,可是省力了。” 沈暖玉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掀起杯盖,其实茶是温度合宜直接就能喝的,但她见高寒冷今天回来脸色不好,也许是外面谁把他惹了,怕自己说什么再迁怒到自己身上,还是别轻易说话了。 为了避免和高寒冷说话,轻吹了吹茶,然后微抿一口,将茶杯放在一侧桌上,继续看夏嬷嬷给高宜娇梳头发,保持合宜的微笑。 高凛西的话就落在了空中。他想着这小女人敢对她不理不睬了? 突然把手里碎成几部分的九连环拍在桌上,吓得沈暖玉下意识颤了颤肩膀。 桌上置着的杯,里面的茶都险些溢出来些。 连夏嬷嬷和高宜娇都禁不住回头看看是怎么了。 沈暖玉在心里道了一句喜怒无常,微清了清嗓子,见夏嬷嬷和高宜娇两人又回过了头去,就自作主张伸过手来,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头看看手掌,笑着试问:“侯爷放东西就放东西,那么大阵仗做什么,侯爷不怕手疼,也不怕吓着了孩子?” 高凛西就顺势握紧了她的手。 沈暖玉笑着,微微垂了眸,不再往回缩,由着他握着。 高凛西捏着冰凉柔软的手指尖,心里却热乎乎的。 这时候夏嬷嬷梳完了头,高宜娇从小椅子上蹬腿下来,小跑着往他怀里扑,沈暖玉就顺势收回了手。 “走,去和乐堂吃饭去。”高凛西一手揽抱着孩子,一手来牵她的手,一家三口缓步往和乐堂方向走。 馨香等人跟在后面,会心的笑说:“看看这一家三口。” 路上沈暖玉找话题聊,“妾身的新居还没有名字呢,侯爷给起一个?” “我不擅长起名字,你自己想。” 沈暖玉心说她也不会起名字,想了想,没有好的,“要不然还叫暖风院,妾身看二嫂、弟妹们的院子也都占一个风字。” 到和乐堂时,一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坐在主位,四、五两位老爷坐在旁侧,高二爷坐在又旁侧,其余的人按次序围着老太太坐。 见高凛西进来,四爷等几位爷都站起身来,笑说:“三哥今儿回来的早。” 高凛西回应的点点头。 这时候老太太把手里的茶不轻的放在桌上,看向高凛西说:“来,涵哥儿,你请上座。” 高凛西听这语气,未免抬头看了看老人家。 屋子里一时凝滞了起来,一时竟没人敢说话。 倒是高七爷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高凛西,在旁侧搬了一把椅子,笑着缓和气氛的说:“三哥你快坐过啊。” 高五爷高潭也紧随其后,笑着找话说。 老太太却不打算作罢,接上高潭的话说:“一会桌上,你该给侯爷倒酒,好好敬敬你三哥。” 一听酒这个字,沈暖玉心都跟着惊了惊。今天初一,按这里的规矩,高寒冷无论如何也得宿在她院里。有先两次的经验,倒是总结出了,高寒冷酒量不行,可能都抵不过她。 酒后乱性,这话是真的,要他喝醉了,她就惨了。 这时候有媳妇前来请示开不开饭,老太太沉声斥道:“没看见三老爷还没过来!” 那媳妇忙低头退了下去。 直到等三老爷来了,才开饭。 又是男女分开住,男人坐东屋,女人坐西屋。中间有镂空屏风搁着。 西屋里,沈暖玉见现在的形式和上次十五比起来好多了,冯氏和大梅氏都愿意和她聊几句。 说到大梅氏养的罂粟花,沈暖玉说:“以前在一本药书上看见过,说罂粟是药材。” 大梅氏给坐在她身旁的女儿添菜,“这倒还真不知道,我也就是养个热闹,看着花开的好。” 徐氏在旁笑接道:“三嫂不愧是才女,博览群书呢。”一时看看坐在沈暖玉身边的高宜娇,忙给夹了一筷子菜:“这怎么还抱上空饭碗了,瞧我们娇姐儿怪可怜见的,你娘不管你,五婶娘管你。” 沈暖玉笑看了徐氏一眼,侧过头来问高宜娇,“娇娇爱吃鱼么?你五婶娘疼你,又细心,让她给你添些,顺便把刺都挑出来。” 坐在徐氏身旁的三小姐听了,娇声娇气的说:“娘,我想吃鱼。” 高宜娇听了,也跟着起哄:“我也要吃鱼,我还要吃鱼眼睛呢!” 小梅氏旁边的明哥儿听了,也跟着拽小梅氏的袖子,“我也要吃鱼,我也要吃鱼眼睛!” 高宜娇听了,嚷着说:“鱼眼睛是我的!” 二少爷明哥儿撸了撸袖子,伸过筷子,要先下手为强。 高宜娇看了也不示弱,起身一下子上到了椅子上,伸手就要够盘子里的鱼。 众人忙在一旁拦着。 明哥儿手疾眼快,一筷子掏着了鱼眼睛。 高宜娇落了空,手上袖子上粘的都是鱼汤,见鱼眼睛被明哥儿吃了,摔了筷子,大哭起来。 小梅氏忙安抚的说:“娇姐儿快别哭,还有个鱼眼睛呢,婶娘给你夹。” 徐氏却嚷开了:“三嫂你怎么带孩子的,瞧瞧这哭成泪人了,娇娇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惊动了东屋的爷们,五爷高潭听是徐氏的声音,提声问:“怎么了?” 第184章 人作有祸 高家大小姐谁敢惹,不看别人,还看那位把孩子当珍珠、当宝贝,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大长公主呢。 小梅氏见高宜娇摔了筷子哭起来,就气的拿筷子打了明哥儿一下,斥道:“都是你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姐姐,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明哥儿被打的也哭了起来。 沈暖玉放下筷子,从椅子上起来哄高宜娇。 高宜娇哭得更厉害了,使出原力的朝沈暖玉肚子上一推,哭着往东屋跑去了。 沈暖玉想在现代开运动会,她也是跑过五千米不吃力的人,这会到了这里,弱得连个孩子也打不过,说来都是晚上和高寒冷……可是真叫锻炼,第二天起来跟去健身房里练过了一般,浑身酸疼,看十六日,他不带她去骑马的。 冯氏见沈暖玉险些没跌了跤,忙伸手扶了一下,“妹妹当心,这孩子手上没轻没重。” 沈暖玉顺势把住椅子,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站稳了,朝冯氏笑着摇了摇头。 小梅氏见高宜娇往东屋跑了,也吃不下去这饭了,拉着明哥儿的手,追了过去,一边往东屋走,一边呵斥明哥儿不准哭,“你一点事儿都不懂,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去给姐姐道歉!” 沈暖玉理了理衫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徐氏见冯氏,大梅氏都没动,也就安稳的坐着,夹了一只清蒸虾,悉心的给三小姐剥。 三小姐娇声娇气的说:“姐姐和弟弟都哭了,我不吃鱼了。” 徐氏笑说:“好孩子,娘给你剥虾,咱们吃虾。” 东屋里,高波把高宜娇抱在怀里,左右摇了摇,哄着说:“谁惹我们娇娇了,瞧瞧这眉毛都气红了,和小叔叔说说,小叔叔帮娇娇出气。” 高宜娇听这话更是有了倚仗,哭的更厉害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说:“二弟弟吃我的鱼眼睛,那……那鱼眼睛是我的。” 小梅氏领着明哥儿过来,先看了看坐在桌上没说话的高凛西,又看向在高波怀里的高宜娇,一副给赔礼道歉的样子,“大小姐,你快别哭了,是明哥儿不对,不该吃那鱼眼睛。” “明哥儿吃了娇娇的鱼眼睛啊。”高波哄道,“他吃了就吃了呗,这桌上还有呢,小叔叔给娇娇夹,上下两颗都是娇娇的,谁也不给。” “我就要刚才那个。”高宜娇只是哭,挣扎了要从高波身上下来,“我就要刚才的那个!” 小梅氏听了,就又俯身照着明哥儿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姐姐要吃那鱼眼睛,你跟着抢什么。” 明哥儿拿袖子抹着眼泪,抽噎的哭得更大声了。 高波怕掰扯坏了高宜娇的小胳膊小腿,只得将孩子放了下来。 高宜娇一落了地,就往高凛西这面来,拽着高凛西的袍子,哭着说:“这家里我说了算,爹爹,二弟弟吃我的鱼眼睛了,二弟弟吃我的鱼眼睛了,你还不管管他!” 高凛西板脸道:“你怎么就那么霸道呢,谁夹着了就是谁的,别哭咧咧,跟你母亲回去吃饭去,别惹我生气,听没听见。” 又抬头看了看小梅氏,说:“弟妹也领着明哥儿回去吃饭,是娇娇不懂事。” “嗳,我听三哥的!”小梅氏如释重负的忙点了点头,笑看向高凛西,耳朵禁不住红了起来,理了理被明哥儿扯皱了的衫子,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沈暖玉也按着高凛西的话,走过来俯身牵高宜娇的小手。 高宜娇又一把推开沈暖玉,攥着高凛西的袍子往他怀里上,“二弟弟吃了娇娇的鱼眼睛,爹爹也不管管,爹爹有了母亲就不要我了,我讨厌母亲,娇娇讨厌母亲——” 沈暖玉因没有防备,险些没坐在地上。 桌上四太太赶忙起身过来相扶,“涵哥媳妇快起来,看这孩子没轻没重。”见沈暖玉白了脸,关慰的问道:“是不是抻着小肚子了?” 沈暖玉忙摇摇,笑说没有。 桌上众人就眼见着高凛西将筷子一下子摔在了桌上,抱起高宜娇,按放在堂屋桌案上,照着屁股给了两下子。 高宜娇哭得更厉害,瞪着小腿不服,“我讨厌母亲,我讨厌爹爹,等我不告诉小舅舅的!” 二太太听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筷子,道:“这孩子惯得要上天,这几天我就看不惯她,高涵,去取鞭子,今天非得好好数数她皮子!” 高凛西沉声朝外道:“荀穆,把马鞭子取来!” 老太太等人见高凛西是真动怒了,二太太又在一旁加杠,没有一个开口相劝的。 小梅氏吓得只把明哥儿护在怀里。明哥儿蜷缩在小梅氏怀里,一声也不哭了。 正应了天作有雨,人作有祸。每个人小时候好像都有这经历,非得把父母磨生气了,挨顿揍,就又是秧歌又是戏,心里就顺了。 不过穿到这府里这么长时间,见高寒冷动这么大气的时候可不多,脸上的煞气是挺吓人的。 沈暖玉心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不能惹他,这气要撒在她身上,还有命过以后富贵自由的生活么。 荀穆依言把鞭子取了过来。 高凛西接了鞭子,就吓唬的在高宜娇趴着的案上使劲抽了两下。 高宜娇吓得住了哭声,蜷缩着坐起来,但就是不服软,抽噎着说:“你打死我,你就没有女儿了,你……你打!” 沈暖玉适时走过来拦着,温言软语劝他,“娇娇都知道错了,侯爷就消消气。” 高凛西沉着脸:“这孩子惯的无法无天了,今儿非数数她皮子不可。”说着,照着椅子背就又抽了一下。 二太太也道:“打盆凉水去,皮鞭沾凉水,非好好数数她皮子,太是不像话,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这几天就找揍!” 吓得高宜娇抽噎都不敢抽噎。 沈暖玉便拦在中间,看看高宜娇沾了鱼汤的袖子,商哄着说:“母亲带你回去换衣裳去,换好了衣衫乖乖的吃饭,不惹祖母和爹爹生气了好不好。” 高宜娇撅着小嘴,见这一屋子也没有帮着她说话的了,才环住沈暖玉脖子说:“那你抱我回去。” 沈暖玉卯足了一口气,试图把孩子抱起来。 一旁高凛西见了,便拿鞭子指高宜娇,“别熊你母亲,自己下地走。” 高宜娇听了溜溜的下地来,一双小脚怯生生的往前走,生怕在后头挨那么一鞭子。 沈暖玉朝桌上老太太等人行了退礼,转头又看看高凛西。 高凛西朝她摆摆手,和缓了脸色,示意领着孩子先回去。 第185章 莫名的感动 高凛西回来时,见沈暖玉正靠在床头看书,高宜娇在床里侧睡着了。 高凛西便把被子往里推了推,坐在床畔,轻握了握她露出来的脚踝。 沈暖玉就想把脚伸回到锦被里面。 高凛西加紧了些手劲不让,开口问:“娇娇怎么在你这里?” 沈暖玉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身去帮高宜娇掖掖被子,温言说:“瞧瞧这孩子,眉毛都气红了,侯爷刚才下手太重,妾身帮换衣裳时,见身上都留下手指印了。” “你倒是向着她。”高凛西摆手示意她坐过来一些,“再不教训教训,她都敢上天了。” 沈暖玉笑着不再搭话,顺着他意的坐过来一些。 高凛西把她揽在怀里,伸过手掌轻扶在她小腹上,“先时伤没伤着你?” 沈暖玉轻按住他手,摇了摇头。 高凛西说:“娇娇没轻没重,以后你照顾她的时候,得防着点,若以后有了身孕,更是得注意。” 听的沈暖玉心里发虚,胡乱点了点头答应,轻往出推他道:“妾身都知道,娇娇是个好孩子,就是淘气了些,侯爷快去洗澡,妾身已经吩咐她们兑好水了。” 高凛西看了看怀里温软的人,一时兴起,提议道:“今天你服侍我洗。” 沈暖玉听了心底就沉了沉,“我……我,”在这里妻子服侍丈夫洗澡天经地义,他要求,她该如何开口拒绝,沈暖玉急得耳根都跟着红了起来,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高凛西见她发窘,也不再强人所难,放开她说:“不知道你在难为情什么,我们还不够熟悉么?” 沈暖玉垂眸含笑,不说话。 高凛西径自去了净房。 晚上躺在床上,沈暖玉听高寒冷和她商量:“过了年,娇娇也满五岁了,也该给开蒙了,到时候你就受些累。” 沈暖玉本来昏昏沉沉的要睡着了,听这话精神起来,睁开眼睛,看向外侧的他问:“什么时候好呢?” “等过完年,开春的,选个好日子,你在家里陪着她读书写字。” 沈暖玉在心里忖了忖,轻攀附他的胳膊说:“侯爷信任妾身,这又是举手之劳的事,妾身怎么也不该推托,只是……” “只是什么?”高凛西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头。 “妾身怕一旦教得不好了,惹人无聊闲话。”心知他大男子主义,避免用大长公主这个名号压他,引起他的不悦,只是说:“在孩子外祖母那里也不好说,不如请个先生。” 见他一时没应,沈暖玉斟酌着又说:“再有妾身看四弟妹身边的二小姐也不小了,六弟妹身边的明哥儿,又是个男孩,理应早早接触些诗文,年岁太小,放到家学里六弟妹又放心不下,不如就请一位信得着的先生,在家里置一暖室,要四弟妹和六弟妹同意的话,就和娇姐儿一起学习,孩子多了,又有争比上劲的心,学习的氛围又好。” 高凛西点点头说:“你倒是考虑周道。” 沈暖玉听这口风大半是同意了,细化此事道:“到时候妾身就在外面任粮草官兼督军,预备茶水果点,监督孩子们学习,侯爷看这样可好?” “以前倒没觉得你这么能说会道。”高凛西将胳膊枕在头下,仰面躺着。 “要这样说,以前妾身也没觉得侯爷这样心胸开阔,广纳良言。”沈暖玉心想,绣花枕头,要再是不会说些花言巧语,怕是真要在这里活不下去了。高寒冷再是内敛威严,不也愿意听她说好话么。 高凛西听了,就示意她躺过来一些,“你这是良言么?” “大热的天,我才不过去呢。”见他好脾气的笑着,她就翻了个身躺着,他享受做一家之主的威严,但夫妻相处间又想要些情趣,霸道到一定程度了。他闺女就随她了,小小年纪在府里横行霸道。 沈暖玉不禁抬眼看看里面睡得乎乎的小姑娘,肉脸蛋白里透着红,倒也觉得可爱。 “你过不过来?”高凛西伸过胳膊,意图捞过她的胳膊。 沈暖玉往里缩了缩,“侯爷别闹,看吵醒了孩子。” “你转过来,我和说件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听这会语气认真了些,沈暖玉也就转过了身,中间和他隔开条缝隙,是象棋里的楚河汉界。 “施行十段锦法,东以鄞州,西以安西,南以沧州为先行之地。” 见高寒冷又和自己说起了政务,沈暖玉便收了笑,认真的听起来。 “三叔是个好官,这些年在礼部任富贵闲职,多是壮志难展,正好此番鄞州老布政司年迈龙钟,不日就要卸任归田,圣上有意在京中选拔年富力强,厉精为治者接任。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三叔是个合适的人选,前日与三叔招呼此事,三叔也志在于此。” 沈暖玉听到这里,就觉得今天老太太明面上难为她,或许不单是因为高寒冷不让高五爷选科举官,还有因三老爷,借为难她敲打高寒冷之意? “只是鄞州不比京中,三叔外出任官,又励志做成一番事业,必是要吃许多辛苦。再有施行十段锦法,又免不得要得罪权贵。”沈暖玉轻轻伸过手来,帮他抚平微皱起的眉头,“是不是老太太心疼三叔要在外受苦,听到这个风声,心里多多少少对侯爷有些怨气?” 高凛西将她揽在怀中,蕙质兰心,没想到他一点,她便通,“刚才在和乐堂吃饭,见老太太对我尚且是那样的态度,我便想起了你。”说着,略带的怜惜的抚抚她额头。 也许是这话说的太过温柔,又或许是白天时被诬赖觉得委屈,听他这么说,沈暖玉竟然觉得心里动了一下,压制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只是此事是于三叔有利的呀,做父母的,不盼望着儿女成龙成凤,做于国于家有益处的事的人么?” “朝中人才济济,想外任的人排成列队。”高凛西拉回了话,看了看外面天色,想来又是将近子时了,“睡。” 高寒冷这话里的意思是?沈暖玉依言靠在他怀里轻阖上了眼睛。 只是半日里睡不着,想到原主二叔对于著述精当的批注,想到三太太那日半威胁半讽刺她要在府里不老实,她要出手在书画局为难原主二叔的话茬。 沈二老爷是真看淡仕途,愿意后半辈子这样碌碌无为生活下去了么? 第186章 各人心思 半夜里,四太太睡不着,一时靠着引枕坐起身来。 旁边四老爷被惊动,朝里侧翻了个身。 四太太便以为他醒了,开口说道:“只要侯爷在圣上面前提一嘴,十分就成了七分,这么好的机会,白白就浪费了,只恨你不是那块材料,我也没不知道分寸到那种地步,舔脸去侯爷面前相求。” 说出去的话,空谷无音,半日里也没响儿。 “要不然咱们四房何至于此,今天明哥儿哭得我心疼!”四太太听躺在里面的四老爷唧唧嘴,乎乎睡的正香,还含糊说了句呓语,心中陡然升起股火来。 侧头望了望昏黑的室内,心里很不是滋味,摇头压下了火气,无声叹了口气。 谁让她没怀在嫡母肚子里,当初能嫁给高家老四,已然算是高嫁。这么多年苦心在府里经营,又抵得什么用。女人终久是要靠男人的,男人在外有权有势,女人在后宅里才跟着有地位有体面,说话一呼百应,抬得起头来。 只是她嫁了个胸无大志,不知上劲的男人,性情倒是温和,又足够百依百顺,可有什么用呢,要是在外有能耐,她何不愿意当个如侄媳妇沈氏那样万事不操心,全凭侯爷做主的温柔娘子。 她这一辈子算是一眼望到头了,只希望妙儿能嫁得个好夫婿。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当官赶上了好时候,自身有能力比出身还重要一些,可不能走她的老路。 - 早上三太太和三老爷同桌吃饭,三太太给三老爷盛粥,将粥碗放在三老爷手边,笑说:“今日是你生辰,早点归家。” 三老爷喝了一口粥,缓半天才说话,“去鄞州任职,我志在于此,和涵哥儿无关,这话烦劳你传给母亲。” 三太太将筷子尖上的酸黄瓜在白磁盘里点了又点,“老爷还是自己对母亲讲,妾身说的一直都不算,老爷也是知道的。”并没有抬头。 三老爷两大口把碗里的粥喝完,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已经出屋了。 三太太坐在屋里无声叹了口气。 这时候陪房马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见三太太坐在饭桌旁默声不说话,也不吃东西,适时赔笑着说:“奴婢见着老爷脸色不好似的,怎也不知老爷这般年岁了,怎么还有那小孩的心性,老太太和太太您都是向着老爷的,哪个不是为了老爷好,不说外任辛苦,单说这里面的水深得,连舅老爷都说这事不行,老爷怎么就不听众人劝呢。” 三太太轻笑了笑,“让他折腾。”到最后总是要听老太太的,这么些年了,也没少折腾,到头来怎样,还不是没离了礼部。 马婆子陪笑说:“那太太吃饭,一会还要去老太太那请安呢。看今日是老爷的生辰,老太太要问的。” 暖风院里,高凛西轻声起来,见里侧娘两个睡的正好,会心笑了笑,下了床。 在安怡居时,因有二太太在旁,老太太并没多说什么。问了问三太太给三老爷准备了什么饭食,然后让众人散了。 沈暖玉领着馨香要回暖风院,五太太在后面叫住:“三奶奶,你家去?” 沈暖玉听人唤,回过身来,见是五太太,笑应了一声:“回暖风院去,您有事?” 五太太快走几步上前,握住了沈暖玉的手:“家里蒸了梅花糕,想请三奶奶过去尝尝。”怕人不去一般的,紧接着说,“就不知道三奶奶肯不肯过去赏光?” 沈暖玉想,上午又整理不上文件了。平时从没和五太太有过交集,这会过来相请,为了什么,不会是关于高寒冷昨天晚上跟她讨论的选鄞州布政司的事。 一到了五太太的素云院,孙婆子就端来了一盘新出锅还冒着热气的梅花型糯米做的点心。 “三奶奶你吃。”五太太笑着让道。 沈暖玉拿起一块吃,回想昨天家庭聚餐时,看到的高五老爷,距离的太远,只瞧着是细瘦细瘦的身型,穿着锦袍。高寒冷昨晚只说高三老爷是个好官,却并未提及高五老爷。 如果五太太真是因为选鄞州布政司的事找她过来,想是会闹得很不愉快。高寒冷不是个因公济私的人,要是高五老爷是知任鄞州的合适人选,那不用五太太出来走动,如果不适合,五太太只会闹得个半红脸。 若要是个知事明理的,一笑了之,大家以后还正常相处。若要真心胸狭窄,想着高寒冷说一句话就顶用的事,都不帮衬自己的亲五叔,肥水流入外人田,因此再存了嫌隙。 “用不用蘸点白糖?”五太太一口不吃,坐在椅子上笑看着沈暖玉吃。 沈暖玉看五太太一副就等着她把手里的梅花蒸糕吃完,好说下话的样子,很有一种想中途跑路的冲动,“已经很甜了,不用再蘸糖,五婶娘别单是看着我吃,您也尝尝。” 五太太因心里存着事,答非所问的道:“那让丫鬟拿点蜂蜜来?” 再磨蹭,一块糕点也吃完了。 这时候孙婆子又端茶来,先起头道:“昨日在和乐堂,闹出了多大的乱子,侯爷素来是不愿动怒的人,昨日却因娇姐儿动了大气,一屋子人没有敢接话的,倒是三奶奶您,拦着劝着,几句话就把侯爷劝好了,奴婢看在眼里,三奶奶说话,侯爷是听的。” 沈暖玉听孙婆子此言,基本证实了心中猜想。 这时候五太太伸过手来,握住了沈暖玉的手,“五婶娘有个不情之请,还得求涵哥儿媳妇帮忙。” “五婶娘怎么说这样客气的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开口,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哪有不帮您的道理。但要不在我能力范围,也只是有心无力,您别怪我。” 这段日子五太太也观察出了,侄媳妇沈氏是个好说话的,听这话更是握着沈暖玉的手,笑说:“现如今谁不知道涵哥儿在圣上面前是很说得上话的,他五叔这不是在衙里任职,前几年在礼部,这几年又调到了刑部去,一直就不可心,这不是现今有个好机会,听说是鄞州缺个布政司,要是他五叔能到任上……”五太太自己也说的心虚,又见沈氏垂眸听着,一言不肯发,越说越没自信。 身旁孙婆子忙帮衬着说:“这在圣上面前,原不过是侯爷的一句话。在侯爷面前,又是三奶奶的一句话,要三奶奶肯帮衬,真成了事,五老爷,五太太,五房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念着三奶奶的好。” 能说出这话的五太太和其陪房……沈暖玉心里笑了笑,不宜过密相处。 第187章 筹谋 “五婶娘消息比我还要灵通一些呢。”沈暖玉看向五太太笑说:“这外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侯爷是怎样的脾气?” 本来就没有底气,这会听这话,五太太的脸红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婆子笑看向沈暖玉,倒比五太太更有话说。 沈暖玉率先堵住孙婆子的话,看向五太太笑说:“无论怎么说,五婶娘开口了,不能让您白张一回嘴,今晚上侯爷下衙,要他过暖风院来,我一定帮五婶娘说说。但侯爷的脾气五婶娘想也是知道的,应不应准,不是我这个内宅妇人能决定的。” 五太太连连应好,无论如何,这沈氏倒是个温厚的,没让她当场就下了脸子。想是她头脑发昏,不应该听孙婆子一时的撺掇,侯爷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沈暖玉将小瓷碟端起来,把里面的梅花形糯米小饼递给五太太,“五婶娘您也吃,这梅花糕真不错。” 五太太找话说:“可是好做呢,用梅花形模具,和了面,一个是一个的。” 又聊了些不至于让双方尴尬的话,快到中午,五太太留沈暖玉吃饭,沈暖玉婉拒,回了暖风院。 下午让郝婆子送走整理好的资料,腾出功夫,沈暖玉问馨香道:“才回了二叔家,还能再回去一趟么,或是有什么办法能出府,再者能见到二叔也行?” 馨香不解的看向自家奶奶。 她的打算对于原主家来说应该是个好事,这次终于可以不再谎话连篇,其实在现代,她也不是个张口闭口撒谎骗人的人,只是到了这里,没有办法而已。被馨香在心里定义为撒谎惯犯,虽不介意,但细想想,也不怎么太舒服。 “鄞州布政司,要二叔能任鄞州布政司,不是比在书画局任职强。”不知道齐国布政司是个什么样的官职,猜测是类似于现代的一市之长? “奶奶说的当真么?”馨香明显听亮了眼睛。 “侯爷昨天晚上说的。”沈暖玉靠躺在暖阁炕上,她想着原主的二叔作为沈段泽的哥哥,又对政令有精当的见解,于情于理,在齐国皇帝那里,都应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关键还是要看原主的二叔自己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争取这次机会。 晚上在舒云院里,沈暖玉见高宜娇果然就又是秧歌又是戏的,乖巧听话,坐在二太太身旁挑煮粥用的豆子。高寒冷昨天的两个巴掌没白打。 “祖母,这一颗有虫眼儿。”小姑娘一认真起来,更显得童真可爱,注意力都放在了豆子上,连口水都忘了咽了,从粉嘟嘟的小嘴上流了下来。 二太太笑说:“娇姐儿的眼睛就是好使,比祖母强多了。” 沈暖玉陪在一旁坐了一会,预备要走的时候,高凛西过来了。 谭婆子赶忙给端茶来,“侯爷今儿回来的早!” 二太太看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媳妇今天走的晚。” 谭婆子听话风紧接着就笑说:“侯爷每日太是劳累。” 二太太把挑出来的好豆子放在笸箩里,突然想起来,看看高凛西道:“三房的事,你别管,他愿意去鄞州就去鄞州,愿意留京中就留京中,横竖和你没有关系。” 高凛西坐在高宜娇身旁,抱高宜娇抱在怀里,在二太太面前很有些承认错误的语气,“本以为这是好事,没想着老太太不愿意。” 二太太摇摇头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明白?” 高凛西点点头。 沈暖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声喝茶,想是现如今高寒冷和二太太聊天,倒是不背着她了。 “不早了,回去睡。”二太太说。 出了舒云院,高凛西要把高宜娇交给夏嬷嬷,高宜娇环着高凛西的脖子,撅着小嘴,撒娇的说:“昨天爹爹都打娇娇了,可疼可疼了。” 高凛西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颊,“娇娇以后听话,爹爹就不打娇娇了。” “那好。”小姑娘撅撅嘴,做出副妥协的模样,“娇娇今天可以和爹爹一起睡嘛?” 沈暖玉听这话,就笑看看高凛西,有一点她自己没注意到,要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不假笑的话,嘴边有两弯小小的梨涡。 高凛西喜欢看那两弯梨涡。 晚上把孩子哄睡着,高凛西示意她到外屋来。 沈暖玉抬眼笑看着他,故意往床里侧挪了挪。 高凛西手拄在床畔,侧坐着,压低声音,“你过不过来?” 沈暖玉得寸进尺的摇摇头。 “抱你不过去,那自己走过去。”沈暖玉听高寒冷说,眼见着他还真起身去了暖阁。 在他这里,她一点面子都不剩。要是脸皮不够厚,可能都待不下去。 高凛西就看着小女人试探性的从水晶帘里探出了脑袋,挪着走了过来。 “去哪里?” 沈暖玉穿过了暖阁地毯,小跑着往书房走,一边走,一边说:“侯爷等妾身一会,妾身马上就过来。” 难不成还有惊喜?高凛西坐在暖阁炕上,竟然有点期待惊喜是什么。 沈暖玉把原主二叔批阅的关于十段锦法的著述找出来,一共三本,抱在怀里来到了暖阁。 高凛西笑看看她。 沈暖玉走过来,才开口要说话,就被他捞到了怀里。 床头的蜡烛一直在燃着,事后沈暖玉强撑起身,轻摇他胳膊商量说:“侯爷先别睡,妾身有话说。” “什么话明天说把。”高凛西微阖上了眼睛。 “明早侯爷又早走了,晚上又很晚回来。”这样日复一日循环,她什么时候能说上此事,欲要越过高寒冷,下床把掉在地上的书拾起来。 “做什么去?”高凛西按住她胳膊,想她刚才就心不在焉。 “是关于十段锦法的著述。”沈暖玉商量着说,“书里有二叔关于著述的见解,不知道对侯爷有没有用,还得请侯爷过目。” 好说歹说是把书捡了起来,轻攀附他的肩膀,商量他说:“侯爷就看一页还不行,刚才侯爷让我在上面……”再说不下去下话,脸上烧得通红。 听的高凛西笑了,拿过小女人递过来的书,定睛细看了一张。 如沈暖玉所料,翻看了第一页就禁不住翻第二页。 高凛西看到批注精当之处,禁不住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细读了起来。 沈暖玉见状,也就顾不得身上的疲乏,披衣起身,在床头亲自添了两根白蜡,又为高寒冷续了茶。 第188章 繁忙 见高寒冷看的认真,沈暖玉就坐在他身旁陪着他,适时添茶倒水,不说话打扰他,甚至于连吸气呼气声,都尽量放小。 不看别的,就看在沈二叔夫妇对待她的真情,即使是因为原主,她也愿意尽一份力。 高凛西看了一会,当真觉得妙绝,见旁边坐着的沈暖玉困倦得厉害,在勉力支撑,便揽揽她说:“去睡觉,我去书房看。” 听这话,沈暖玉反倒是精神了起来,想想书房桌案上她图快用眉笔写的那些现代字,忙站起身来笑着说:“侯爷先在暖阁里坐一会,书房桌上乱得厉害,妾身去拾掇拾掇。另外快秋天了,更深露重,侯爷单坐椅子也凉,妾身给侯爷取个垫子铺着,这样也舒服些。” 高凛西点点头,想是小女人对他、对娇娇,当真用心了。 沈暖玉便先起身去书房,一边拾掇,一边想:她就不装了,和高寒冷摊牌,就说自从上次投湖之后,手受了凉没劲,字也写不好了,画也画不好了,他会怎样? 因为高寒冷以为她是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才女,现如今又肯伏低做小、温柔顺从,觉得他征服了她,才会有新鲜感的。 要是她摊牌了,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子,他是不是就对她没性趣了,这样她就能解放了。 高凛西进书房来时,就见着她盯着桌子角发呆,像要做什么重大决定般的,禁不住笑问:“怎么了?” 沈暖玉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他,吞咽了下,“自从上次……” 话说一半,又不敢说了。想是原主不顾投湖自杀会给高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高寒冷好不容易将此事翻了片,她这会再主动提起,不是自讨没趣……这样思前顾后,左怕右怕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自从上次什么?”高凛西想,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床上,亦或是外头之事,她都可他的心,那日她说,她倾慕自己,这话也许是真的,她关心他,他也应该关心她,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让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自从上次侯爷让荀穆在外买了吃食,妾身便钟爱上了那荔枝条。”拉过椅子请他过来坐。 “想买荔枝条,至于下这么大决心?”高凛西笑看着她说,“明天让荀穆去买。” “可以么?”沈暖玉又为他斟满茶,“别人会不会说闲话?” “为什么说闲话?”高凛西坐在椅子上翻了一页书。 “因为侯爷对妾身太好,所以招来别人的闲话了。” 高凛西听了,将书往下压了压,“要因买个吃食就说闲话,以后该说什么话呢。” 高寒冷这话……不会是在和她说情话?沈暖玉心里暗想。 “这批注写的真好。”高凛西由衷称赞,一时看她温柔如水的双眸都熬得红了,疼惜的说:“别在这陪着了,回屋睡觉去。” 沈暖玉应了一声,“那妾身回里屋陪娇娇去了?” “去。”高凛西点点头,挺满足现在的生活,母亲慈爱,妻子温柔,女儿俏皮,他在衙里虽忙,但做的是于国于民有意义的事,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儿子。 这段时间得和小女人抓点紧了。 高凛西看批注一夜未眠,沈段恺所书,当真字字珠玑,解了他许多困惑。 早上沈暖玉服侍他穿朝服时,听他说:“那几本书我收了。” 沈暖玉正帮他扣腰带的手禁不住一停,脱口而出:“不行!”他拿走了,她看什么。 “不行?”高凛西自己伸手来扣玉带,“你都是我的,怎么就不行?” “妾身是侯爷的,只是书是二叔的,是妾身借的,不是侯爷的,侯爷不能随便给拿走。”她是她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沈暖玉心里说。 后面补充道:“不若侯爷请二叔家里来坐坐,二叔在常州十年,整日里除了谋生,支持他坚持下来的,便是研究父亲留下来的著述,从好奇所谓的妖书到底是什么,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沈暖玉笑着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批注毕竟是个死的,侯爷就请二叔过来,哪里有疑惑,面对面问清楚,省了多少时间,要侯爷繁忙没时间,妾身亲自给二叔去帖子。” 从安怡居请完安回来,馨香遵照吩咐,把自家奶奶以前写的字帖都找了出来。 沈暖玉把要邀请原主二叔到侯府来的话在心中打了一遍腹稿,然后在原主原先所写的字帖里,逐一把字找出来,再用薄透的鄞州纸一笔一划的拓下来。 短短几行字,微俯身在桌案旁,足足写了两个时辰。 直到馨香点头,才算作罢。 “快帮我按按腰。”白天有白天忙的事,晚上有晚上该干的事,沈暖玉想,要是再这么持续几年,她非得落下病了不可。 “这里么?”馨香轻手轻脚的试着给自家奶奶揉按。 “再往下点儿。”沈暖玉懒躺在炕上,“这里。”伸着手指引馨香一双纤细柔软的手。 “这样好些了?”馨香也跟着心疼,自家奶奶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服侍侯爷不是个轻巧的活。 昨天在外当值的是她,屋里亮了一整宿的灯。今早上她瞧着奶奶和侯爷的眼睛都有些熬红了。刚才张平媳妇又和院里的小丫鬟打听了。自从换了新居后,黄福隆家的彻底换了一批人,这些人嘴倒是严的。现在暖风院里的事,要不自己往出说,外人想打听,可不容易了。 下午人客不断。先是高寒冷打发个生面孔的小厮过来送吃食,再是韩太太着婆子相请去府里吃还愿席,再有黄福隆家的领着画草图的匠人前来争取她意见花池子怎么建才可心。 临近下午三点,郝婆子还在一旁等着。 这时候又有管库房的媳妇,前来请示。 沈暖玉从来没曾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 “先请到厢房喝茶,一会忙完了再见那媳妇。”吩咐馨香说。 等见那媳妇时,听过来的原委是:“这阵子时兴一种团花,簪在头上很是好看,各家的买办都采买了,特来讨奶奶的示下,咱们府上跟不跟着买些?”说完,奉上来店铺老板赠送的样品。 馨香把东西接过来给沈暖玉过目。 沈暖玉拿在手里看看,原来就是用布做成的假花,这戴在头发上能好看么,京里现在流行戴这个了? “这一支是多少钱?要采买的话,需要多少钱?” “回三奶奶的话,这一支是八钱银子,要采买的话,买双不买单,随着别人家,每房四支,不张扬也不失了咱们侯府的面子,这样算下来就是四十几两银子。” 第189章 节俭 “别的人家都买了?”沈暖玉坐在堂屋椅子上,把那团花轻放在手心里细看。 “都买了,像是赵家,唐家,梅家,就连韩家也买了。” 三四十两银子而已,要是库房还在五奶奶手里,先买了再报备也无不可,侯府一日里采买的花销大了,要凡事都一样一样这么的慎重,把人累死不说,关键是也耽误事。 管采买的媳妇想,难道还有不想买的意思?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了,难怪有人在私下里传三奶奶小门小户出身,虽是个才女,却没什么大见识,沈家穷得底掉,三奶奶这次回娘家,沈家两个毛都没拔。 库里的事多了,回完话她还得回去了,先时就让她等了小半个时辰,这会还打算磨蹭到哪般。 “奶奶是打算买,还是不打算买?”采买的媳妇忍不住问。 “旧例是怎样的?”徐氏来对账那天,黄福隆家的特意介绍过了,她手里有个印泥小章,只要按过了章,写了金额,就能到银房领钱。一百两以下的数额,不用到三太太那报备,超出了一百两,要找三太太商量。开出的印章,每个月月底要银房,库房要进行核实。 沈暖玉想着府里的买办,可是一份好差事,外头的店铺多了,谁不想侯府到其店铺里去进货,这里面公关有多重要,买办又收没收好处,收多少?店铺送礼的花销,又是不是都附加在了所购货品上?当日徐氏在的时候,是怎样处理的,跟没跟着同流合污? “原是家里老太太曾开过口了,不能委屈了太太、奶奶,别人家用的,咱们家也得用,别人家买的,咱们家也不能少了。”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馨香道:“先把这花收了。” 采买的媳妇见形式,以为是要取印章,按印子了,不曾想听下话是:“库房繁忙,你先回去办别的。这团花虽是时兴的东西,但一朵八钱银子,也未免价超所值了些,要就这么贸然买了回来,分下去给各房,不喜欢也就闲置浪费了,白花了几十两银子,买回来几块布,要扔又舍不得,不扔又占地方,不像是吃食器具,至少是能吃能用的。” 沈暖玉见采买的媳妇明显撂下了脸子,想来可笑,“嫂子这什么意思,觉得不妥?” 采买的媳妇见三奶奶倒没有在人前看的那样和气好说话了,想想侯爷现如今日日宿在暖风院,明面上得罪不得,忙赔着笑脸说:“哪有不妥的,看奶奶想歪了不是。” 没见过说话这样不好听,馨香在旁听着,都想给她两句。 “既然没意见,就先回去等着,等一会让黄姐姐过去回你信儿。”沈暖玉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想起来的样子,“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奴婢……”采买的媳妇这才紧张了起来。 沈暖玉笑说:“难不成你没名?还是诚心欺负我嫁进来晚,还不曾认全了人?” 采买的熄妇听怕了,忙赔起了笑脸,“奴婢不敢,奴婢是刘果媳妇。” 沈暖玉听了点了点头,吩咐馨香说:“记住这个名儿,等……”笑着故意不说下文。 等……等什么?吓得采买媳妇心里直打鼓。 沈暖玉垂眸喝了一会茶,才故意想起来说:“怎么还站着,莫不是库房不忙?” - 去安怡居的路上,馨香忍不住说:“那刘果媳妇不是什么个善茬。” “想是她在采买的岗位上干的久了,养成了大手笔,几十两银子对侯府来说不算什么,我看她这是拿此事先来试探,我要轻易就按了章,拨了款,以后只怕就收不住了,月末对账,三太太问我钱是怎么花出去的,又该如何答复?” 馨香说:“干的再就能怎样,奶奶一句话,她就别想干了,这是奶奶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吓唬吓唬她。” 快走到地方,沈暖玉想起来问:“那团花带着么?” 馨香摸摸袖子,“带着呢。” 到了屋里,见众人都聊得差不多了,沈暖玉才将花拿出来,讨问众人意见。 徐氏笑说:“三嫂太是谨慎了些,这库房你打理着,要事事如此,岂不是要累……” 话没说话,就见三太太递了个眼风,徐氏也反应过来,话说的不妥了,以前库房是她在打理着,这会说这话,岂不是让别人想,她管着的时候偷懒了,忙咽了下话。 二太太喝了一口茶,接说:“仗着你们年轻,多跑跑腿累不掉一块肉去,这家里日用吃喝消遣,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过日子,能省些还是要省些的。” 三太太自来不多言的人,这会也跟着二太太说:“是该节俭着些,涵哥儿媳妇有心了。” 老太太歪动了动身子,不说话。 这时候二太太又说:“刚才有媳妇来送做好的秋衣,又是一连六套,每年都穿不完的穿,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年四季,就是二十几身儿,连着几年,衣柜里都装不得了。今儿既然说起了这话,那就一起了,何不如太太辈的少做几身,每人每季添两身新的,家常合着旧衣裳穿,也是很好的,孩子们年轻,爱打扮,夏冬两季长,就一人还是四套儿,春秋两季改成两套。爷们儿们在外面,穿得着,就还按旧例不变,老太太和三弟妹觉得怎么样?” 沈暖玉在旁听着,把拿过来的红色团花帮高宜娇戴在头发上,余光见老太太脸上不好看。 “二嫂说的我倒也想着了。”三太太看看身上穿的衣裳笑说:“这一身还是去年的,新鲜儿的,一水没洗,就是怕委屈了四弟妹和五弟妹。” 四五两位太太连忙说不委屈。 二太太听了,笑说:“那此事就这样定了?” 三太太没等说话,老太太开口了,“要委屈就委屈我,我老了,也不用做新衣裳,还是可你们年轻的穿,节俭要紧,咱们家也不用讲究那些长幼尊卑了。有钱得用在刀印上,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家连几身衣服也穿不起了。”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了。 老太太摆手:“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吃饭。” 沈暖玉往暖风院走的时候还再想,二太太所提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时候禾儿和苗儿两个小丫鬟,快步跑了过来,一边喘粗气,一边说:“侯爷下衙了,沈二老爷也来咱们侯府了!” 听的沈暖玉心里一喜,握住禾儿的手追问:“人在哪?” “在……在侯爷书房!”禾儿跑得气喘吁吁的,“侯爷打发奴婢过来,让奶奶准备饭食呢。” 沈暖玉便叫馨香,“快去开钱匣子拿钱,二叔素来喜欢吃什么,叫厨房预备!” 馨香想着想如今真是心想事成,昨儿奶奶还说想见二老爷,二老爷今儿不就来了! 第190章 和古代士大夫过情人节 沈暖玉带着饭食过高凛西书房时,见高凛西正和沈二老爷讨论十段锦法。 她便在旁听着,一时也听的入了迷。 沈二老爷的声音,字正腔圆,十年潜心钻研,侃侃而谈十段锦法,当真有坐而论道的大师从容气派。 直到一旁站着的馨香轻扯了扯她衣袖提醒:“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沈暖玉这才想起来,倒了两杯茶过来,轻放在两人身旁。 “玉儿过来了。”沈二老爷一见了自家侄女,一改刚才的认真,慈和的笑起来。 沈暖玉笑说:“侯爷和二叔边吃边聊,玉儿先去放桌子,摆饭菜。” 玉儿……高凛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想这自称比妾身听着顺耳多了,只是不是对他说的,是对她二叔说的。 两人上了桌吃饭,沈暖玉站在旁边添汤执著。 沈二老爷见侄女在这里原是如此受气的,心里就不太好受,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沈暖玉说:“玉儿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些。” 沈暖玉见沈二老爷说的郑重,一时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高寒冷面前的低微模样,让原主的二叔看着心里不舒服了,松放下手里的汤匙,看向高寒冷,眼神里带着些商求。 私下里她在高寒冷身边没面子到习以为常,只是在原主的家人面前,她希望高寒冷给她留些面子,哪个人没有点自尊心。 “看我做什么,坐下来吃饭。”高凛西带着些宠溺的看向沈暖玉笑说。 沈暖玉已经做好了高寒冷不会给她面子的沉重心里,没想到反差这样大。 “侯爷让玉儿把脸都丢到二叔面前了。”沈暖玉得寸进尺的说,“平日里,侯爷就一点也不顾念着身份,来了客人势必要玉儿跟着上桌,这会二叔来了,玉儿想着顾念些尊卑规矩,侯爷还来拆人家的台。” “都是一家人,顾念什么规矩。”高凛西想这小女人巧舌如簧,怎么编谎话连腹稿都不用打的,他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认识她。 沈二老爷听这话,又见夫妻二人相处的很好,同为男人,他能从平西侯看侄女的眼睛里看出疼惜和爱护来,心里也就安心了些。 桌上高凛西和沈二老爷讨论十段锦法,见没有背着她的意思,沈暖玉便也直抒胸臆,发表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对于自己的困惑,也和沈二老爷讨论起来。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夫妻二人将沈二老爷送到二门口。 沈二老爷看起来很高兴,连连推托说:“无需姑爷着人相送,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听沈二老爷叫高寒冷姑爷,沈暖玉就不禁看了看他,怕他生气。 高凛西本人倒是十分给沈二老爷面子,“天晚了,还是让荀穆送二叔回去,二叔莫要推托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沈暖玉笑和高凛西说:“先时谢谢侯爷。” “谢我什么?”高凛西微扬了扬眉。 沈暖玉只是笑着,不再说话。 高凛西笑笑,忽然一把将人环抱起来,“口头上说的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 一晃到了初七日,乞巧节。 暖风院里欢声笑语,都张罗着过节。 早上巧慧特意给拿了件榴红色缠枝海棠花的对襟衫,“今儿是乞巧节,奶奶穿这一身好看。” 去安怡居请安的时候,冯氏还是平常那一身,徐氏,大小梅氏都打扮得比平日更加精细,鲜亮色的衫子,梳高高的发髻,满头珠翠。 沈暖玉注意听,盼望着老太太或二太太发话,准许她们出去逛街,结果也没有下文,未免有些落空。 七夕是情人节,这些年一直也没过过情人节。想想在现代时,满街都是卖花的,她却没有一次参与过。 到了这里也还一样。高寒冷是典型的古代士大夫,两人又已经是夫妻,每日除了行事,便是讨论孩子生活,他懂浪漫么,会跟她过情人节么? 沈暖玉坐在桌案旁整理文件,没预备着思绪已经飞出去了好远。 “那是我抓到的,你给我!” “谁抢着就是谁的!” “给我!给我!” 外面有巧萍,巧慧等人的欢声笑语,沈暖玉倒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了,总是静不下来,期待着什么似的,摇头自嘲笑笑。 整理不下去文件,索性放下眉笔,出了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几个小姑娘正在墙角花架子下捉蜘蛛。 这里有习俗,用小盒盛蜘蛛,次早起来观结网疏密,以为岂巧多少。 馨香倒是忙里忙完的在张罗吃食,见自家奶奶正在正房门口晒太阳,就笑着过来汇报:“晚上在院子里设宴,准备了松鼠鱼,红蒸驴肉,时下小菜……梅花糕,桃花酥,瓜果有西瓜,甜瓜,荔枝酒,和葡萄酒……” 沈暖玉侧重问:“晚上在院子里设宴?” 馨香笑着说:“乞巧节家家要在庭院或楼台上设宴的,奶奶也给忘了?” 沈暖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馨香说:“侯爷明早要早起,酒就不要准备了。” 馨香笑着应了。 “去年乞巧节是怎么过的?”沈暖玉想起来问。 馨香听着,便回避的低下了头,因不是初一、十五,侯爷公务繁忙,就没过暖风院来。 沈暖玉见馨香的样子,也猜出了些,没再往下问。 他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刻意早回来的。 高凛西一进院子,见里面空空的,竟然没一个人来迎他。悻悻的进了正房,里面也空空的,没有点灯,昏黑一片。 高凛西招呼了一声,没人回应。掀帘子出门时,见院子里又是一番景象,中央不知道何时置了张桌儿,上面摆着瓜果菜肴,周围点起了红烛。小女人打扮得光鲜亮丽立在院中,笑着注视着他。 馨香等人都适时退下了。高凛西走到近处来,和沈暖玉面对面站着,挨近到咫尺距离,他凝视着她,见她水眸被红蜡晃得亮亮的,里面映照个人影,是他自己。 “侯爷,乞巧节快乐。”沈暖玉笑对他说。 高凛西觉得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哪有人会直接说乞巧节快乐的。但听这话,心里还是跟着动了动。这段时间,小女人总能带给他新奇,于他每日枯燥繁忙的生活里,点亮了什么般的。 “侯爷连花都还没送,就想着吻妾身么?”因这会的氛围很好,沈暖玉才敢笑着直视他眼睛,说变相拒绝的话,用手挡在两人中间:“妾身不许侯爷这样霸道。” 第191章 高寒冷的考试题 “送什么花?”高凛西笑看着她问。 “侯爷想送妾身什么花呢?”沈暖玉心里竟然有点阑珊,礼物哪有自己要的。 高凛西想了想,没想出来,随口说:“不想送什么花。”说着移开她的手,轻轻吻她的唇。 沈暖玉听他这样说,突然感觉很生气,侧头躲开了些,像后移了两步。 “过来。”因她的拒绝,高凛西心里倒也起了股火气,他明明试着在花时间和她培养感情,她却一点回应都没有。这几日,他发现以前好像看错她了,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也许没眼见着的那么单纯,她编起瞎话来,连腹稿都不用打的。 沈暖玉看出了他的不悦,同时也意识到,他不喜欢真实的她,他喜欢她装出来的那些温柔顺从。展眼看看满桌子的菜,要把他惹生气了,他拂袖而去,都对不起馨香一整日的精心准备。 于是调整好表情,重新把面具戴好,笑着挨近他些,环住他的腰,“过来就过来,侯爷还恼了不成。” 高凛西见过沈二老爷过府里来,她真高兴时是什么样子,这会见她又假里假气起来,无名火更被燎了起来。 “侯爷饿了,看妾身准备的饭菜合不合侯爷的口味。”沈暖玉真觉得高寒冷难伺候,侯夫人这份工资,真不是好领的,如果她没有脱离他出府的奔头,怕是真要得抑郁症,“妾身去帮侯爷盛饭。” 高凛西一时拦下了她,示意她等一等,问:“你怎样称呼我,又怎样称呼你自己?” 嗯?这什么问题?沈暖玉心想高寒冷这是在和她说绕口令么,什么怎么称呼我又怎么称呼自己? “妾身称侯爷为侯爷,称自己为妾身?”沈暖玉眼看向他,试着含糊不清的说,以备回答得不可他心了,还可以临场发挥再改改,这怎么比当年找工作面试的时候还难为人。 “不对,不对!”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沈暖玉忙改口说:“妾身称呼侯爷……”想了想,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称呼他寒哥儿,可是他大名不是叫高寒冷么,难不成还能叫他寒冷哥儿?想想,自己又禁不住笑场。 “我看出来了,你心里……”高凛西想说:你心里根本没认为我是你夫君!只是话说一半又觉得说不出口,松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大不了这份工作她不干了!沈暖玉真是每天都要有撂挑子的想法。 “侯爷饭都还没吃,要去哪里?”沈暖玉硬着头皮追过来攥着他衣袖不放,“再说今天是乞巧节,侯爷就不能陪陪妾身么,妾身要哪里做的不对了,您就直说,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妾身愚钝,您就担待担待,别和妾身一般见识。” …… 晚上馨香领着巧慧和巧萍铺完床,上了红烛,脸上不约而同的烧起来,退到了屋外。 里屋床里,沈暖玉和高凛西各盖一双被子,因沈暖玉没主动找话说,两人便是一夜无话。 早起服侍他穿衣,又是一直无话。 沈暖玉忙前忙后,服侍他洗漱、穿衣、吃饭,直到把他将就走。 有时候想想他生气也挺好的。不过又疑惑,工作都是越干越顺,怎么她越干越不顺呢,高寒冷越来越难伺候。 “奶奶喝牛乳粥么?”馨香过来帮沈暖玉盛粥。 沈暖玉最怕馨香这时候的碎碎念,开口先说:“我没惹侯爷,人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是今日侯爷在衙门里不顺心,所以连带着也不跟我讲话,那些道理我都明白,不用再说一遍了,不能得罪侯爷,不能惹侯爷,得顺着他,什么都听他的。” 馨香立在原地语重心长的说:“可是侯爷是姑娘的夫婿啊,姑娘就对侯爷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夫婿……”沈暖玉放下筷子,恍然大悟,“昨天那道题,答案是夫君啊!”可不可以再重新答一遍。 馨香在旁看着,不禁摇了摇头。 一连几日高凛西都没再来暖风院。 沈暖玉告诉院里馨香等人,连带着郝婆子:“侯爷得圣上器重是好事,忙点也是好事,这才没有时间过暖风院来。” 一晃到了七月十四这一天。 因第二日是中元节,府里头一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第二天上坟祭祖要用的东西。 库房这面也跟着忙,来支领银钱的媳妇也算看明白了,三奶奶是一点责任都不带担的,动不动就以自己不懂,让黄福隆家的出面,要不然就去问三太太,三太太同意她便同意,最让人不敢含糊的是,说找侯爷商量商量,谁还敢再胡来。 更没有早先五奶奶在时,一切费用可公中花销,大家占些便宜,到了三奶奶这里,想多支领一笔钱出来,那简直如同老虎嘴里拔牙似的,真也不知道替公中省钱能省出个什么好来。 “回奶奶,供果子还是按去年的旧例,整一百两银子!”先一个媳妇来说。 沈暖玉核查明白,让馨香拿出印泥按章。 后又有人来回上坟用的酒需要多少坛子,纸钱需要买多少沓等等。 十六日便交黄历样本,沈暖玉又忙着截稿。 这一日当真是忙到焦头乱额。 晚上高凛西自是又没来。 馨香服侍沈暖玉洗澡时,禁不住在旁委婉劝说:“衙门再忙,也没有不回家的,侯爷已经多日不来咱们院了,奶奶也不想着过书房看看侯爷么。怕是再有两日,二太太就要找奶奶谈话了,再有那黄历也快印完了,侯爷不来,奶奶交给谁去,难不成白下了这一番苦功夫么?” 还有带她学骑马的事情,沈暖玉在心里说。只是低头看看身上,他这阵子没来,她身上又回复到了从前,白净无瑕,那些紫红的斑驳小印儿都消散了。 一想到服侍他,心里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 夫妻生活哪对夫妻不过,难道还都和过苦役一般的么。 沈暖玉微阖眼躺在浴桶里,她想着是不是要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不那么抗拒排斥,会不会有不同的体验? “现在几点了?”思来,沈暖玉问馨香,“侯爷回来了么?” “戌时初。”馨香忙答:“奴婢这就着人打听侯爷回没回来去!” “不用打听了。”沈暖玉睁开眼睛:“许久没去侯爷书房了,我帮着收拾收拾去。” 第192章 沈暖玉的合格答案 高凛西下衙回府。 荀穆在旁打灯笼跟着,上了甬路,走到去暖风院的必经之地,就见着自家爷略有踌躇般的,想往三奶奶那走,最后又没去。 任是谁看,也知道近来侯爷和三奶奶是闹了不愉快的。 “去预备水,洗澡。”高凛西进了书房院里,吩咐道。 等进了屋里,也没细看,站在屏风下面自己脱外袍。 沈暖玉这时候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帮他解腰间玉带。 高凛西回头看了看,是她。 “侯爷看什么?”沈暖玉温声笑看着他问,“几日不见,侯爷不认得我了?” 高凛西说:“你也知道几日不见了。” 沈暖玉心里算算:“怎么不知道,一共七日。”点起脚尖,悉心帮他解外袍领口上的扣子,“侯爷公务就那么繁忙么,妾身每日盼着侯爷去暖风院,只是苦等了几日,侯爷也不来。” “还苦等了几日?”高凛西听这话真想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 帮他把外袍脱下来,搭在屏风上,便就势依偎在了他怀里,依旧是得踮起脚,在他耳畔说:“妾身可以称呼侯爷夫君么,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尊重?” 高凛西听这话才来揽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板脸说:“再叫一遍听听。” “叫就叫,侯爷板脸做什么。”说着,照着他脸颊轻轻亲一下。 沈暖玉想如果有一天她成为商业精英,出一本自传,讲讲她是怎样起家的,看能不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见高凛西一副很嫌弃的模样,沈暖玉也不管了,在他嘴唇上又轻轻亲了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你招我的。”高凛西一把将人抱起来,劈开两腿,环在他腰上,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亲在她脸颊脖颈上。 这时候荀穆走进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水兑好——”看到自家爷抱着三奶奶……反应过来,忙避退了下去。 这三奶奶过来了怎么也不知一声,三奶奶身旁那馨香没跟着过来,守在院里他没看见? 这时候见馨香打茅房方向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不跟谁说话。 屋里高凛西听荀穆说水兑好了,又临时改了主意,“今天你服侍我洗澡。” “我才不呢。”沈暖玉笑着说。 “看你怎么不的。”高凛西便朝外吩咐:“把浴桶抬进来。” 沈暖玉先开始只是站在旁边,垂眸拿帕子轻轻帮他擦拭后背,后来又被他拉到前面,再后来…… “妾身先时在暖风院都洗过了。”沈暖玉连忙拒绝。 “你没有名字?”高凛西揉捏她小手说。 她坐在他身上,单是听着水声,都觉得足够羞人。 高凛西也觉得今日实在是放纵,和身下这小女人,做了将近三十年来第一次做的事,一点规矩尊重也不顾了。 以至于事后,沈暖玉都不好意思看他。 高凛西见她如此,低笑出了声,轻抚她细细带着绒毛的脊背,“再叫声夫君听听。” 从他脸上倒不太能看得出是常年习武之人,只是粗粝的手掌就暴露了,摩擦的感觉让沈暖玉禁不住躲着,按住他的手。 “非得那时候才叫?”刚才很和谐,她不似以往,倒也似乎享受了些似的。 沈暖玉把厚厚的锦被蒙在脸上,脸和耳根都红了起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高凛西看着她的孩子举动,笑着摇了摇头。 - 中元节这日,家家持斋诵经,上坟祭祖,荐奠祖考,侯府也不例外。 衙门放假,高凛西身为当家人,领着侯府众位老爷,爷,有头有脸的家生管事,去京郊祖坟上坟。 爷们在前骑马,后面跟着拉贡品的好几十辆马车,又有侍从,小厮在两侧扈随,场面十分壮观。 家中女眷也都是换了素净的衣裳、头面,由老太太领着,在家中祠堂进香,整一天都吃斋饭。 高凛西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在这之前,郝婆子已经把外面姓华老板刊做出来的黄历册本送了过来,与黄历一起的,还有一封介绍基本情况的信。信开头写的是:永惟拜上。 沈暖玉这才知道那老板全名叫华永惟。 “怎么这样高兴?”高凛西一进屋,就看着小女人笑靥如花,一看就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妾身服侍侯爷换身衣服。”上完坟回来,身上烟熏火燎的都是烧纸钱的味。 她去里屋拿衣裳,高凛西就坐在了她先时坐着的地方,一静下来,眼前浮现的就是昨晚那些画面,他赶紧摇了摇头,今日是中元节,实在亵渎神灵。 沈暖玉拿了件袍子过来,帮他穿上的时候,问了一直想问的话:“侯爷的衣裳怎么都是幽幽南山色的呢?” “什么色?”高凛西微皱了皱眉,小女人说话自来有一套,幽幽南山色是什么色,他怎么没听说过呢。 “幽幽南山色啊。”沈暖玉说:“侯爷的衣裳都是这个颜色的,初认识侯爷的时候,还以为侯爷一直不曾换衣裳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高凛西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段日子,每次行事之前,小女人都要求他洗澡,原来是在心里嫌弃他呢。 “这么想的一定不只妾身,只是他们忌惮着侯爷,或者顾念着侯爷的面子,不说罢了。” 高凛西禁不住咳嗽了一声。 一旁端水盆的巧萍屏息没敢说话,心想奶奶真敢说,也不怕侯爷生气。 “下次做衣裳的时候侯爷换几种颜色。”沈暖玉想这真是为高寒冷好,“要侯爷信得着妾身,妾身帮侯爷选。” 高凛西默认了。 沈暖玉在温水盆里投了帕子,帮他擦脸。 两人挨得很近,她甜香的气息喷洒在高凛西的鼻端,他微微合了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有妇如此,已然满足,只是他发现她反复无常,一会对他像是真心实意似的,一会又不是了。这些日子下衙来暖风院,倒有心理负担似的,盼着见她,又怕她敷衍,闹得不愉快。 想是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跟妇人一般心思了,真给爷们丢脸,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任由发展。 见他侧身躺着,阖着眼睛睡着了,沈暖玉暗处里微撇了撇嘴,他倒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了,还以为是铁人呢。 摆摆手让巧萍等人退了下去,在他的脑袋下垫了个枕头,又把窗下的纱帘拉好。 一个月难得放这么一次假,就可怜可怜他,让他好好睡一个自然醒的觉。睡的足了,心情自然好,到时候把黄历样本拿给他看,一定成事。 第193章 人命案 高凛西睁开眼睛时,见窗外夕阳正好,红色的柔和霞光映照在脸上,许久没睡过这样的饱觉,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 他从中午一直睡到下午,算算时间,也快醒了。沈暖玉是特意拉开的窗纱,想着他躺在临窗大炕上,睡得饱了,睁开眼睛,看到柔和的红霞,合该是一种享受。 整日繁忙的人,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间,应该身心放松放松。 “侯爷饿了么?”沈暖玉这时候凑过身来,温声问。 高凛西点点头。 “妾身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沈暖玉坐在他旁边说:“今日得吃斋饭。” 高凛西点点头,握过她手腕,觉得怎么照前段时间又瘦了,“吃斋饭好。” “妾身也觉得吃斋饭好。” 两人在小炕桌上吃了饭,沈暖玉看他喝了漱口茶,才把放在一旁的黄历样本拿出来,交给他过目。“今天是几日了呀,侯爷帮我看看。” “鬼节都忘了?”高凛西都快要把随口支她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这会随便翻到第一页,就见是当年七月十六日。 做黄历只做了下半年的,倒也真会偷机取巧。 看看黄历下面的关于十段锦法的详细注解,多数是抄沈段恺的,详细看看,倒发现了重新整理解释的痕迹,有精当可取之处,不掺私的说,做的很是不错。 “侯爷觉得这黄历做的怎么样?”问这话的时候,沈暖玉心里还有一点紧张,静听他的评价。 “粗制滥造。”高凛西一面说,一面又翻向后面几页看看,确实做的不错,比四局印制出来的都比得上。 听的沈暖玉心跟着一沉,不死心的介绍说:“因上半年过完了,所以只印了后半年的,为大齐国省些纸,但关于十段锦法的见解,却是一点也不打折扣的,一共分为五章,分别是要义、精讲、实施、监督、问题改进,每一章又分为四小节……” 高凛西听着点点头,脉络确实很清楚。 见高凛西点头,沈暖玉就又有了斗志,笑着拉他胳膊追问:“到底合不合格,侯爷给个准话嘛,妾身为了这半册黄历,半个月殚精竭虑,就算是没合格,侯爷也得点拨点拨哪块没合格,后续怎么改进,侯爷就多费费心。” “原来就是这么累瘦的。”高凛西握握她单瘦的手腕,上面带着的玉镯子显得更加旷了。 高凛西拨了拨那镯子,见成色不怎么好,便说:“另换一支,明日让玉器行的掌柜带一些成色好的过来,你挑选些自己喜欢的。” “侯爷忘了,明日不就是十六日了么,侯爷答应妾身骑马的。”沈暖玉在想,高寒冷不会出尔反尔,那行事的时候,岂不是彻底被他给戏耍了。 “明天十六日了。”高凛西想想时间过的真快,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侯爷怎么又阖上眼睛了。”两件事都还没有着落,沈暖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高凛西鼻音已经浓重了起来,拉拉她手说:“过来陪我躺一会,养养神,一会去安怡居请老太太安。” “中元节还去请安么?” “嗯——”高凛西睡眠自来极好,想入睡,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沈暖玉还预备着说后话,侧耳倾听,高寒冷已经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沈暖玉帮高凛西捋好了袍子,两人正预备着去安怡居时,荀穆在外汇报说:“爷,有事禀!” 沈暖玉听荀穆的语气很是慎重,不似平常,便要回避。 高凛西握握她的手,吩咐荀穆有事进来说。 荀穆进了屋,见三奶奶在屋里,抬眼看看自家爷,并没有要背着三奶奶的意思,便微屏了屏息,慎重说:“有人到应天府里告侯府的状,被应天府压了下来,才应天府尹着人上门,把那人递的诉状承禀了上来,说是一切听从侯爷的意思。” 荀穆说着,把放在袖子里的状纸拿出来给高凛西过目。 真是权大欺人,别人到官府告状,官府长官拍高寒冷马屁,派人将原告的诉状亲自送到了高寒冷手里。沈暖玉暗处里禁不住撇了撇嘴。 这时听哐的一声,高凛西把手里的诉状一下子拍在了桌上。 沈暖玉回过神来,就见着高寒冷脸色大变,两道眉毛都跟着冷峻了起来。 荀穆禁不住屏息,来之前,他已经瞄过那状子了。今儿不愧是鬼节,不声不响的连人命都能闹出来,当事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回事?”高凛西回过头来问沈暖玉,语气很是严厉。 沈暖玉被审问的丈二,抬眼看看他是真动怒了,还没怎样,没出息的下巴忍不住轻轻的颤,“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妾身不明白?” 见高寒冷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但这事一定是涉及到她了,不然高寒冷不会问她。 沈暖玉就回想这阵子她都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唯一出格的就是去了明志街甜水巷子,只是这事已经和他报备过了。 “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高凛西见小女人被吓得不轻,收了收火气,吩咐荀穆道。 荀穆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应声小跑着退了出去。 沈暖玉想看看那诉状上到底写了什么,奈何高凛西已经抬腿往外走了。 追随他走到屋外,看到外面站候这的馨香,朝她使了个眼色。 馨香从荀穆一进一出也判断出是出了什么事,这会见自家奶奶朝她使了个眼色,就会意的站下了。 巧萍也很是能出来眼色,见馨香没跟着,她便主动跟在了奶奶身后。 路上高凛西控制好脾气,问沈暖玉:“你和管厨房的那个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来龙细脉,好好对我说说。” 沈暖玉听提到厨房那个媳妇,心里禁不住快跳了两下,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这些日子忙着整理文件和打理库房,倒是忽略了被老太太撵出去的那管厨房的媳妇。难不成是那媳妇被诬陷了,心里不服气,去应天府递了状子?可高寒冷动这么大气,不会是那媳妇受了屈辱,性子刚强,一时想不开轻生了…… 沈暖玉再不敢含糊,一五一十对高凛西学道:“原本妾身也不认识那媳妇,上次老太太生日宴,我和五弟妹都在厅中站着,那媳妇问我在哪摆饭,没问五弟妹在哪摆饭,五弟妹可能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吃饭的时候就故意找那媳妇的茬,要扣那媳妇的月银,妾身想着是老太太的生日,是好日子,便出口替那媳妇解了围。再后来就是前些日子,五弟妹在安怡居突然说那媳妇借管着厨房之便利,给暖风院多添菜了,说是为了报我当日替那媳妇解围的恩情。” 第194章 鬼节 “暖风院每日到厨房所取的饭菜都是有记录的,侯爷不过来吃饭时,基本都是按着分例,侯爷过来时,才会另外添菜,添的菜也都是另出了钱的,每一笔都有记录,有账本为证。当着老太太、三太太等人的面,妾身把这些都说了,只是老太太不说看账本,听五弟妹说那媳妇私拿厨房的菜,被人当面抓住了的,很是生气,便就吩咐下去,让撵了那媳妇,了了此事。” 高凛西听了问:“受了这样的委屈,怎么不和我说?” “侯爷日理万机,妾身不想让这些琐事缠得侯爷心烦。”沈暖玉心里反思,此事确实是她没有处理周全。 安怡居小屋里老太太和三太太婆媳二人坐在一处闲谈。钱妈妈走过来又添了一支蜡烛,今日鬼节,心理作用,总感觉阴森森的。 三太太帮老太太捶腿,说:“听老爷的话,鄞州布政司应该是定了。” 老太太问:“定了谁人?” 三太太笑说:“总之不是老爷,听说是定了前年的新科状元,叫做什么庄子震的。” 老太太听了,很是顺心顺气,“别看是国舅爷,又是和圣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要说话,他也不敢不听,一个布政司什么好差事,正经的人谁愿意去,吃力讨不着好。” 三太太跟着点了点头。 “那沈段……”老太太一时记不起来叫什么了,“涵哥儿媳妇她老子,才死了几年,那妖书又疯起来了。” “叫作沈段泽。”三太太笑着提醒,“儿媳那日回家,听大哥哥说,大娘娘和娘娘都是不同意施行那什么新法的。” “祖制端不能改。”老太太学说她那些年的所见所闻,“当年那叫一个乱,我是眼看着太祖,太宗把这国家治理好的。老话说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当今圣上太是年轻气盛。依我看,迟早得坏事,天子哪有错的时候,你想想,到头来第一个挨涮的是谁?” 三太太听了,微抿了抿唇,适当说:“那咱们这个家……” 老太太说:“还不如现在分了,省了多少的气受——” 一语未了,听外面钱妈妈的提醒声:“三哥儿和三奶奶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 三太太听了,便忙站起来,扶老太太说:“涵哥儿过来了。” 老太太懒怠着站起来,“今儿他倒过来的早。” 一路上,高凛西已经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了。 他到安怡居后,其他几位爷也领着媳妇过来了。 七爷高波撺掇,“今儿鬼节,总感觉阴森森的,咱们凑在一块打打牌。” 四太太笑说:“让丫鬟放桌儿,你们哥几个凑一局玩玩。” 高波听了一时兴起,就开始张罗了起来,不敢先叫高凛西,而是先撺掇高潭。 高潭最不禁撺掇,兄弟两人又来叫四爷高洋,六爷高海。 高海自来不会外牌,心思又最是实在,便说:“让三哥你们玩,我不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沈暖玉在旁注意观察高凛西。想他先时那样生气,这会在人前又一丝一毫也让人看不出来了,想想还真是城府颇深。是两人熟悉了,还是他对她信任了,刚才在她面前,倒露出些真性情。 一见高凛西点头了,高波和高潭便欢洋了,张罗着:“牌场上可就没有兄弟了啊!” 高洋问:“玩多大的?” 高潭笑看向高凛西,明显的算计样,“赢钱的什么意思,赢物件的如何?” 高凛西说:“你又看中我什么了?” 高潭也不遮掩:“三哥把那火铳借我玩玩。” 高洋道:“老五竟胡闹,那是顺便要的么,看伤着了谁,赢几个钱,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就完了。” 高波笑说:“明儿不是十六么,不都公休,找什么急都。” 高洋说:“看吵着了老太太。” 众人这才作罢。 男人们在外屋玩牌,女人们围坐在里屋吃茶点嗑瓜子。 屋里点着蜡,要是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总是咬群算计,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不是很好。 “走,三嫂,看他们玩的如何了。”徐氏在屋里坐不住,想到外屋看看爷们们去,可又怕被老太太,三太太斥责,拉上沈氏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因想着儿子还在他身边,脸上就乐呵呵的,也不太苛责徐氏,“这孩子一点也闲不住。” 到了外屋,沈暖玉见他们玩的不是娘娘牌,象牙做的长方形牌,上面扣的小点,像是麻将,只是数量又太少。 “谁赢啦?”徐氏来到高潭身边问。 高潭往高洋的方向指了指。 沈暖玉便也往高洋那里看了看,果然见他钱笸箩里堆的跟小山一般。以前没有机会细看,这会见高洋穿着身竹叶青色的袍子,方形脸,剑眉,双眼皮,长相竟是十分扎眼的英俊。 沈暖玉瞧着,竟是觉得比高寒冷还要帅气一些。想来性格应该也没高寒冷那么霸道,难怪大梅氏前些日子会那么伤心。 站在高凛西身后面静静的看了一会,倒也学会了些规则,这会见他心不在焉,提醒他说:“这张是天九么?” 高凛西马上就要出了,听这话,又收了回来。 高波,高潭等人忙起哄笑说:“三哥和三嫂两口子玩赖!”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二爷高涌在外有事,这会才打帘子进屋,见屋里热热闹闹的,笑说:“趁我不在,你们玩上了!去去,波儿下去,让二哥玩两把!” 晚上回暖风院,沈暖玉注意看馨香,但见着馨香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的沈暖玉心里沉了沉。 齐国里应该有规矩,中元节这日夫妻不许行事。 高凛西白天睡得足了,到晚上精神起来,单是揉捏着她手,却不再做别的。 沈暖玉轻帮他揉按太阳穴,试着说:“明天放假了,侯爷有什么安排么?” 高凛西知道她的心思,“带你去骑马,顺便去那书坊看看。” “去书坊?”沈暖玉既希望他去,又不希望他去。 “买黄历。” 沈暖玉听了坐起身来,笑着说:“黄历不用买,咱们家有很多呢。郝妈妈拿回来十几本,侯爷要送给别人都够了,侯爷等着,妾身这就去拿。” “怎么说风就是雨呢。”高凛西按住她。 第195章 商人本质 “那侯爷觉得一本卖多少钱合适?”沈暖玉露出了商人本质。 见高凛西不说话,沈暖玉又补充说:“因是传播十段锦法的书,借着了朝廷的大势,赚的钱妾身一分不要,全部捐给济民堂去,妾身只是想帮自己的夫君分忧,另外完成父亲的遗愿,可妾身对侯爷的心意,侯爷总是不肯相信。” 高凛西可不是不信,要是真心话,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市面上一本黄历卖多少?” 昨天华永惟在信里和她说过了,只是为不显得她有备而来,这会摇头说:“妾身也不知道,要不然等明日让郝妈妈出去打听打听?” 高凛西摆摆手示意不必了,“新法无价,要我说,每本就卖十两银子。” 每本卖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当真是天价! 高凛西在心里算算京中大致有多少富得流油的贪官,“转告那书坊的老板,先刊印一千本。” 沈暖玉听了,大为之振奋。 晚上高寒冷睡不着,沈暖玉便讨好的给他讲睡前故事,“今儿鬼节,给侯爷讲个鬼故事,侯爷敢听么?” 高凛西想,只要她顺心,一张小嘴总是不停,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题。奇怪的是,他不但不嫌她话多,反而愿意听她说话。 沈暖玉给他讲起从前在聊斋书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从前有个书生进京赶考,半路遇到一所空房子,书生投宿在了那屋里,不曾想,夜半攻书时,突然有个人从窗缝侧身挤了进来,整个人身体都是扁的,进屋以后,用手搓搓自己的头和四肢,依次搓圆了,然后成了个人形。” “书生大惊,那人却长长地的作了个揖,文质彬彬的说:秀才我是一名狐仙,在这里居住了上百年,承蒙多位大人都允许我住在这里,相公你忽然来读书,秀才我不敢和天子的大臣作对,所以特来请示。如果相公一定要在这里读书,我理应迁走避让,请宽限我三天时间。如果相公可怜我,允许我继续窝在这里,那请像以前一样把屋子锁好。” 高凛西初次听这样的故事,一时倒觉得有些趣,“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我猜这是书生做梦,醒来后心里得到了暗示自己是天子大臣,结果真考上了,衣锦还乡后去那空屋子里祭拜立祠了是不是?” 沈暖玉想,高寒冷还是个无神论者呢,摇摇头,笑着卖关子道:“不是按侯爷想的那样发展的。” 高凛西听了,不禁往下追问。 “书生很害怕,强自镇定的笑问:你是狐狸,怎么却自称秀才?”沈暖玉笑着往下讲。 问出了高凛西所想。 “狐秀回答:在我们狐狸界,所有的狐狸每年都需要参加泰山娘娘的考试,然后选取文采逻辑精通的作为秀才,差的只能做野狐。秀才可以修仙,而野狐不能。” “修仙等于做官?”高凛西问。 沈暖玉笑着按着自己的节奏讲:“那狐仙劝书生:相公这样的贵人,不修仙真是可惜了。像我们狐狸,修仙最难。要先修炼人形,再学人的语言。学人的语言,又要学遍四海九州所有鸟的语言,所有都学会了,才能发出人的声音,成为完全的人,这样的话就已经耗费五百年时间了。人如果修仙,和其他物种相比,首先就省略了这五百年的辛苦。” 两人躺在床上,沈暖玉侧身笑问高凛西:“侯爷打算修仙么,省了五百年的辛苦呢。” 高凛西认真听了半天,没想到最后听了个冷笑话。不过这冷笑话倒是别出心裁,他想着每年年节,和众人吃酒的时候总遭人嫌弃。要把小女人讲的这个记住,到时候不震慑住众人了。 沈暖玉在心里想,从在高寒冷的反应来看,她编写一本聊斋出售,能比食谱书有市场。 “再重新讲一遍?”沈暖玉听他这样说,“都听过一遍了还有什么趣儿,妾身再换一个讲?” “就讲这个,再细细的讲一遍。” 沈暖玉只得又给他讲了一遍,讲完后被告知,“只准讲给我一人,再不许对旁人讲。” 凭什么,沈暖玉在心里无声抗议。 沈暖玉证实了一件事:在齐国中元节这一日应该真不能行事。因为等二天一早,他就按着她在床上胡作非为了一番。 完全按照自己心意的做了一回,没有餍足不说,反倒越来越耽溺。事后高凛西覆在上头,迟迟没退出去。 “侯爷不说带妾身去骑马的么?”沈暖玉缓半天也觉得缓不过来,待到不那么喘了,轻轻的往出推他。 高凛西亲亲她的额头说:“一会先去外面铺子选个镯子。” 沈暖玉明白是掩人耳目,身份使然,带她骑马,也不能正大光明,会意的笑说:“那等妾身选好了镯子,在哪里和侯爷见面呢?” 高凛西拧拧她的鼻子,小女人头脑机灵着。 等两人在安怡居用完早膳去舒云院时,已经快早上九点了。 二太太见两人过来,很欣慰的笑说:“终于有一日能在家好好休息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高凛西陪笑说:“日上三竿才来给母亲请安,是儿子没有规矩了。 二太太温慈的说:“在为娘身边,哪来的那么多规矩。”看看容光散发,脸蛋上白里透着红的沈暖玉,会心的笑说:“媳妇近来气色也越发的好了。” 沈暖玉只是低头应着,余光看看二太太,总觉得像被她看透了一般似的。 高凛西又说:“一会让她去外面买几样首饰戴,特来和母亲请示。” 二太太点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自来不爱管,只要让我抱上孙子,我日日哄着孩子,更不掺合你们的事。”近来儿子虽在暖风院换了一批人,嘴比以前严了,但也不防她的线人往回传话。谁都年轻过,新婚燕尔的夫妇,媳妇又是个温柔可心的,倒一块倒是难收敛得住。她当娘的,说一次两次的,也不能总说,倒是仗着年轻身体好,等先让她抱上孙子再说。 沈暖玉也看明白了,只要是高寒冷说的事情,十件事二太太会答应九件。 “你和媳妇过安怡居去看看,我才过去,这会就不去了。” 高凛西和沈暖玉依次给二太太行了礼退出来。 荀穆已经等候在舒云院的门口了。 沈暖玉见荀穆一副有话要禀的模样。 高凛西倒是没有要回避她的意思,问荀穆:“都查明白了?” 第196章 动摇 荀穆一五一十的学说:“那媳妇不是府里的,是外面雇的,她男人,家里的孩子都指望着那媳妇挣钱。那媳妇因挨了板子,被冤枉又觉得气闷,外伤加上心里抑郁,又没钱医治,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荀穆说完,注意观察自家爷的脸色。 高凛西吩咐:“好生安置那一家子,男人有营生干,孩子有学上。” 孩子上学,这不是天大的恩!荀穆应了一声,择言又提醒:“说是替那媳妇写状子的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庄子震,庄状元从前没做官的时候就住在那老虎巷,这不是被点为鄞州布政司了,不日就要上任,去老虎巷闲逛,遇上了那媳妇出丧。” 被点为鄞州布政司的人不是原主的二叔?沈暖玉在旁听着。 高凛西摇头笑笑说:“我前脚向圣上举荐了他,他后脚写状子把我告到了应天府。” 荀穆顺着接道:“当真不识好歹。” 沈暖玉竟然听高凛西下话说:“这倒说明,没看错了他,保持这分蛮劲,十条锦法能在鄞州推行了。” 荀穆想自家爷的心真比海还宽,庄状元虽不慕权贵,秉持正义,但却输在了胸襟。有人肯拿一万两银子求鄞州布政司,自家爷却不图一分好处的向圣上举荐了他,不图他记着恩情,也别恩将仇报啊。现如今自家爷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应天府尹素知自家爷的为人,将此事先折中交由自家爷自行查明处理,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娘娘近来又对自家爷不满,要真小题大做起来,圣上也为难。 等走到安怡居院门口时,钱妈妈迎了出来,先毕恭毕敬的给两人行了礼,然后才说下话:“三哥儿怎么这会才来,老太太正在房里参禅,怕是要好一会……” 高凛西打断钱妈妈,笑说道:“无妨,我等着老太太参完禅出来便是。”说完,直接带沈暖玉进了院,不再理会钱妈妈下话。 钱妈妈倒是瞧着三哥儿今日不同往日,身上带着气般的,不敢硬拦。 堂屋里老太太正坐着喝茶,没想到钱妈妈拦不住人。 “老太太原来没参禅啊,那正好不用等了。”高凛西一面不紧不慢的说着,一面给行礼。 沈暖玉在旁随着行礼。 被戳破了谎,老太太一时挂不住脸儿,沉吟了声,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反客为主,先拿话敲打道:“别人家是不知道,咱们家最重规矩,想当年老爷子六十了,年轻时受做了一身的病,自己连路都还走不得,可每日初一、十五,哪次不是让人抬着给太老爷,太夫人请安行礼,一天没有落的,一天没有晚过。” 沈暖玉心里笑听着老太太敲打高寒冷的话。 “到了你父子那一辈,也把规矩看得比命还重,军务繁忙的时候,日日不着家,可是一到了初一、十五两日,骑马从百里的京郊也得赶回来给老爷子行礼,只有早的时候,没有晚的时候,这到了你——”后话不说,自行去体会。 高凛西想,是年纪大了,定性了,脾气照以前有所收敛,二哥的脾气更是照以前收敛多了,想着老太太虽不明大是大非,但最起码表面功夫做的了得,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些子孝孙贤,其乐融融,一家子和和美美,家和万事兴的日子,不好么。 老太太说完这一套话后,沈暖玉等着看高寒冷是什么样的反应,以为还会是像以往一样好脾气的赔笑说几句和软的话,这事就含糊过去了。 但没想到这次,高凛西行完礼后,直接在旁边找个椅子坐下了,根本没接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的脸更加挂不住了。 高凛西坐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才看向老太太说:“老太太今年高寿?” 老太太赌气一般的装没听见,侧着脸不与搭理。 高凛西见老太太如此,依旧心平气和的笑说:“前段日子大爷书信回来,说昆明的天气好,四季如春,正经养人。大爷不是跟您差不多年岁,身子骨可比您硬朗,他年轻的时候做什么,上战场那抡大刀和敌人命拼命,您年轻的时候做什么,管教府里的小姨娘,忙着养花鸟,玩虫鱼?” “你!”老太太怒气烧脸:“我当老的,你当小的……” 高凛西提高了些声音,压过老太太的声儿,接着说:“您瞧瞧,这到老了,大爷的身子骨倒比您强多了,京城的气候不养人。” “你、你这是撵我呢怎的!”老太太气的说话都有些哆嗦,全仗着平日里保养的好。 “您愿意往多想,我也拦不住。”高凛西接着说:“前几日你打发出去的厨房那媳妇,在外面死了,那媳妇到底私没私拿厨房的东西,一查便知。老太太年岁大了,未免有糊涂的时候,调查之事不劳您操心。” 老太太听的站起来,看看高凛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而看向沈暖玉道:“我知道了,原是你当媳妇挑拨的,你爷们在衙里忙得底朝天,你倒不知好歹。” 沈暖玉想,不说话也中枪? 高凛西一时觉得头疼,孩子还能打一顿,老人要不知事,比什么都难缠,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先礼后兵解决不得。 高凛西从袖子里拿出那状子,放在桌上:“老太太好好看看,一家子总没有老是吵的道理,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实在不行就分家。” 话说的很平,分量却极重。老太太一下子没声了,缓了好半天,直到高凛西和沈暖玉已经行了退礼出了屋子,老太太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站候着的钱妈妈问:“才刚儿,他……他说什么?” 钱妈妈也被刚才的阵仗吓白了脸,缓了缓神说:“三哥儿……三哥儿好像说分家似的,不知道奴婢听不听得准……” 老太太手扶着胸,长出了一口气,听这话一下子哭了起来:“不分家,可不能分家啊……”哭了几声,想起来,“快……快把桌上那纸拿过来我看看!” - 沈暖玉跟在高凛西身旁,两人往暖风院走。高寒冷末尾那句话在脑海里徘徊几遍了。 分家,高寒冷刚才说分家?如果真分家了的话,会免了许多烦心事,她和高寒冷单独生活在一起,日子会过的顺心很多,那除了晚上在那方面他偶尔为难她,基本上就没烦心事了。 第197章 巧事 “带你出门。”走在甬路上,高凛西看向小女人说:“回去换衣裳去。” 沈暖玉觉得这是穿到这里以后,最到的最动听的话。比海誓山盟的情话还动听。 到了暖风院,沈暖玉叫巧慧道:“去取衣裳,把那身新衣裳取来!”第一次有心情认真打扮自己。 高凛西看她高兴得笑不笼嘴的样子,心想真像个孩子。等以后有时间,倒可以多带她出来玩玩。 两人乘马车驶到玉器行,高凛西自己骑马,带着荀穆奔中城去了,临走时嘱咐:“买完了首饰,可以在城中逛逛,等一会我来这接你。” “那侯爷什么时候回来?”难得出门,沈暖玉心里合计,要时间允许的话,她想去甜水巷子一趟。 高凛西粗略算了算进宫往返需要多长时间:“两个时辰左右。” 沈暖玉笑说:“那妾身等侯爷来这里接我。”两个时辰去一趟书坊,时间上倒还充裕。 等进了店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了,店中掌柜亲自过来招待,把店中最好的玉镯子,玉挂件,玉簪子,都拿了过来。她只负责选,别的事情不用管。 “夫人再瞧瞧这个。”店掌柜把玉镯子冲着外面的阳光。 沈暖玉坐在一旁椅子上,看那桌子通体碧绿,中间注着一道红心,她不喜欢首饰的人,都觉得极其漂亮,“就这个。”选完便预备去书坊。 还有十几支镯子预备介绍,怕平西侯夫人眼睛刁,店里的镇店之宝还没拿出来,这就选完了?店掌柜怕把被打成个招待侯夫人不周名儿,忙将镇店之宝拿出来,“夫人再瞧瞧这个?” 沈暖玉不贪多,反正高寒冷送给她的东西,卖也卖不了,当也当不得,送给人怕是都不准允,有的戴就行,戴得太好,她倒怕不小心弄碎了心疼。 “就先时那个。”沈暖玉说完,就站起身预备要走。 店掌柜陪着笑脸相送,心想这平西侯夫人怕不是个女人,女人哪有见了首饰不心动、不爱不释手的。全店的上乘首饰可着她选,人家却淡定的连选都不愿意选。京城贵夫人见的多了,没见过这样的。 “去东城明志街甜水巷子会友客栈吃饭,我饿了。”沈暖玉对跟着的侍卫秋风说,看这侍卫和荀穆年纪穿着都相仿,腰间也配着刀,连脾气都和荀穆一样的闷。 这一带正是京城繁华之地,酒楼,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秋风展眼看看周围吃饭的酒楼,迟疑加疑惑的站在原地没动。 “会友客栈蒸的盐水鸡是一绝,别的铺子都做不出来那儿的味道,还不快吩咐车夫赶路,在侯爷回来之前,还得赶回来呢,别误了时辰。”沈暖玉做出副坚定模样,打定了要去东城。 夫人的话不好不遵,秋风只得摆了摆手,示意车夫赶路。 驶到会友客栈,馨香扶沈暖玉进店,专点了铺子里的盐水鸡。等小二来上菜时,看着了沈暖玉便要认:“你……你不是那天……” 沈暖玉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学作徐氏对待下面之人的模样,挺胸仰脖,做出高人一等的讨厌模样,看也不看那店小二一眼。 馨香呵斥店小二道:“你什么你,上完菜还不快下去,我们夫人也是你能攀谈的。” 店小二看看外头停着的车,和车旁站着的人,弓了弓腰,溜溜的便要退下了。 “慢着。”沈暖玉想,要是有录像机的话,把她现在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录下来,怕是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们夫人有话问你,你且先站一站。”馨香也觉得自己这会像个刁奴。 店掌柜鼓了下嘴,转过身来时,又变得满脸笑容:“夫人您有话吩咐,小人听着。” “这盐水鸡做的味美,我想知道是怎么做的,去把你们店掌柜叫出来问问。” “那得问这里的厨子,小人这就把掌勺喊过来去!” 沈暖玉听了,向馨香使了个眼色。 馨香便做恶人的说:“夫人吩咐叫你们掌柜的,让你们掌柜的来就是了,哪用得着你擅作主张。” “我们……我们掌柜的染了风寒,在后堂躺着呢。”店小二为难的说。 “无妨,请他过来。” 会友客栈的店掌柜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身黄色绣铜钱纹的袍子,身材微胖,长相富态。离老远见了贵客,先毕恭毕敬的给行礼作揖,“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夫人担待。” 沈暖玉微微颔首回礼,见了店掌柜道明来意。 馨香这时候被打发到书房传话,另外把怀里揣着的半册食谱书交给店铺老板华永惟。 华永惟接过那食谱书,翻看一页后脸色大变。 “华老板可是觉得哪里不妥?”馨香不解的问。 “敢问姑娘,这书是从何得来的?”华永惟礼貌的问。 “这书是……”馨香想了想,慎重道:“华老板问这个做什么?” 华永惟道:“姑娘请稍等一下。”说着,快步往里屋走。取了东西回来,把下册食谱书呈给馨香看。 馨香看了大为惊诧:“你……你怎么有我们老爷的书?!” 华永惟解释道:“这食谱书是早些年在南面行商,偶然在书摊里得来的,上面的食谱倒是次要,字却极是好的,用来当做字帖,也不为过。” “是了,是了!”馨香听这世上还有和自家姑娘说一样话的人,“我们姑娘也这样说呢!” “你们姑娘?” “不,是我们夫人,这书是我家夫人未出阁时,家里老爷写的,夫人出嫁后,带了上册到姑爷家。下册家老爷去南方时遗失了,没想到让华公子寻得了,世间真有这样巧的事!” 华永惟问:“你家姑爷可是姓周?” - 馨香回来时,见沈暖玉和会友客栈掌柜交谈得正好,两人都立好了字据。 上了马车时,馨香轻拉沈暖玉衣角说:“姑娘,我有话说。” “说。”因生意谈的很顺利,沈暖玉心情不错。 馨香学说道:“才奴婢给那华老板送食谱书,没想到下半册正好在他那里……就说这事巧不巧,华公子的字,之所以和姑娘的有八九分相似,就是因为近来他在描姑娘的字。” “你是说他从周家买了我写的字帖,是从谁手买的?” “只是说从一个小丫鬟手里,原本那小丫鬟在巷子口烧那些字帖,他看见见字帖写的极好,就出钱买了下来。” 第198章 发现 “周家的小丫鬟烧我从前写的字帖?”沈暖玉心想,周家能得到原主字帖的人,只有那个周三姑娘周韵锦。 为什么周韵锦会让小丫鬟把那些字帖烧了,这和原主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有没有关系? 回到中城时,沈暖玉又等了高凛西尽两个时辰。 脱了缰绳的马,在城中逛街,沈暖玉觉得真好。 等到高凛西来接她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便禀退了众人,带她在背街,驼着她从街头到街尾逛了一圈,这就是带她学骑马了。再想多骑一会,他都不许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见他微阖着眼睛,脸色不好,连表示不满的撒娇话也不能说,所谓的察言观色就是这样来的。 安怡居小屋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三太太坐在旁边。 徐氏站候在侧旁边,听老太太和三太太谈话,不敢轻易接话。 “说是有人递了状子。”老太太让钱妈妈把那状纸拿给三太太看。 三太太看了,半天没说话。 “三媳妇,你倒说说这怎么办才好,三哥儿因这事怒了,今早上领着媳妇,过来提要分家呢。”老太太道。 三太太拢了拢状纸,轻轻放在一旁桌上,柔声细语,分条缕析道:“一个媳妇而已,一则因她偷了厨房的东西,被打了板子撵出去,这本不是咱们府里仗势欺人,换作谁家,不这样处理如何处理?要说只是那写状子的人看不得咱们家好,再有或是涵哥儿在外行事太是雷厉,得罪了人,平白让人因小事告到了应天府去。这应天府尹既然把状子送到了涵哥儿手里来,就说明没事。” 三太太说着,安抚的握握老太太的手:“母亲快是把心搁到肚子里去,凭涵哥儿的势,断然会压下此事。” 老太太听了,跟着点了点头。 徐氏微侧侧头,倒想看看那状子上写的是什么。 三太太又说:“二则,这家断然是分不得的。不用看远的,就说那汝阳侯李家,分了家如何?一股强上加强,做官的做官,另一股没落得连大场面都没脸去了。” 三太太说到这样,刻意停了一会,在给老太太思考的时间。 “咱们家倒是比李家那一股强得百套,老爷也是朝廷要员,就分了家,咱们也未必就过得不好。可袭爵的是谁?咱们家里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国家谁说了算?圣上说了算,以后的事不可测,就单说说这几年,涵哥儿走的是上坡路。”要分了家,谁眼里还有三房,三太太想,老太太平日挺明白的人,怎么临到节骨眼上了,反倒糊涂了。这时候分家,只能是吃亏。 “人都去了哪里?”这时候五太太领着小梅氏过来请安了。 三太太便住了话头,站起来往出迎道:“在里屋呢,快进来,这不是立秋了么,老太太嫌凉。” 之后四奶奶,大梅氏等人也先后过来了。 高凛西领沈暖玉回来时,只去二太太舒云院请了安,请完安直接回了暖风院。 路上沈暖玉试着轻轻问一句:“不去安怡居了么?” 高凛西没回答她。 回到暖风院直接洗漱睡觉,高凛西一天又是很疲惫,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 等第二日沈暖玉带着心里负担去安怡居请安。 结果大让她诧异,昨晚没去请安之事,老太太不仅连牙口缝都没欠,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好。三太太和平时无异,徐氏竟也开始逢迎起她来,“三嫂这玉镯子真好看,是侯爷昨日领三嫂去买的么?” 回清风院的路上,清秋禁不住问冯氏:“奴婢怎么瞧着今天安怡居里的氛围和往日不同呢?” “老太太,三太太,五奶奶,都围着沈氏转。”冯氏笑着给清秋解惑:“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冯氏笑说:“平时就是太给脸子了,要侯爷真动气了,就都消停了。你瞅着,多了不敢说,这家和万事兴的日子能将就到年关。” 清秋说:“十月初十,不是还有件大事么?” 冯氏微抻了抻拦腰:“重阳节过后,就要忙起来了。” 重阳节前一日,沈暖玉又回了趟沈二老爷的家。 沈二老爷说到要去鄞州任职的事,“研究了十几年十段锦法,没想到快到天命之年,还有机会能用上。” 沈暖玉看沈二老爷对于去鄞州任职,一脸憧憬,她便想起了荀穆说的话,姓庄的状元被点为鄞州布政司了,哪还有原主二叔的事了,原主二叔不会还不知道,一直盼望着被点为鄞州布政司? 思来,沈暖玉就开始闹心了起来。 另一头,馨香在后尾随,跟禾儿到花枝巷子口,果然正逮着了禾儿。 “奶奶不打发你去卖吃食么,你怎么拐到这来了?” 禾儿见了馨香,脸上大惊失色,暗处里就把买到手的避子神丹往袖口里藏。 馨香厉声呵斥:“往哪藏,还不拿出来!” 禾儿紧抿了抿唇,摇头不肯。 气的馨香想扬手给她一巴掌,拽过禾儿的胳膊,往背出没人的地方走,左右看了看,厉声道:“是不是奶奶打发你出来买的,你还想瞒着我,你也是耳聪目明的人,侯爷和二太太盼奶奶怀孩子一刻一刻的,要这事被人得知,别说你一人没命,你兄弟,你老爹,哪个能跑了,你还打算瞒我,还不一五一十交代了!” 禾儿吓得哭起来。 “奶奶是从什么时候服用此药的?”馨香这些日子就觉得不对,她日日伴在自家奶奶身旁,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她。 “从……从上次在二老爷家回去。”禾儿哭着说。 …… “怎么这次的药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在里屋,支开旁人,就剩她和禾儿时,沈暖玉检查那药丸。 禾儿回说:“花柳巷卖药的老哑巴比划,那意思是周围的花姐儿嫌那药太苦,都不愿意买了,改进过后,在里面加了蜂蜜,比以前那一版好吃些,颜色看起来也就淡了。” 沈暖玉数数一共是一百丸,每次事后要服用两丸,够用一阵子的了,等过年之前,她还能寻机会来沈二老爷家。 将药全部贴身放着,想着回暖风院也得藏好。“路上没出什么差错?” 禾儿摇摇头,“还和上次一样,一切顺利。” 沈暖玉见禾儿紧张的样子,温声劝说:“这也是为了长久打算,我会加倍小心的,要你馨香姐姐不发现,这事就谁都不会发现。” 禾儿暗处里直扣手心,都扣出了血。 第198章 发现 “周家的小丫鬟烧我从前写的字帖?”沈暖玉心想,周家能得到原主字帖的人,只有那个周三姑娘周韵锦。 为什么周韵锦会让小丫鬟把那些字帖烧了,这和原主多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有没有关系? 回到中城时,沈暖玉又等了高凛西尽两个时辰。 脱了缰绳的马,在城中逛街,沈暖玉觉得真好。 等到高凛西来接她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便禀退了众人,带她在背街,驼着她从街头到街尾逛了一圈,这就是带她学骑马了。再想多骑一会,他都不许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见他微阖着眼睛,脸色不好,连表示不满的撒娇话也不能说,所谓的察言观色就是这样来的。 安怡居小屋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三太太坐在旁边。 徐氏站候在侧旁边,听老太太和三太太谈话,不敢轻易接话。 “说是有人递了状子。”老太太让钱妈妈把那状纸拿给三太太看。 三太太看了,半天没说话。 “三媳妇,你倒说说这怎么办才好,三哥儿因这事怒了,今早上领着媳妇,过来提要分家呢。”老太太道。 三太太拢了拢状纸,轻轻放在一旁桌上,柔声细语,分条缕析道:“一个媳妇而已,一则因她偷了厨房的东西,被打了板子撵出去,这本不是咱们府里仗势欺人,换作谁家,不这样处理如何处理?要说只是那写状子的人看不得咱们家好,再有或是涵哥儿在外行事太是雷厉,得罪了人,平白让人因小事告到了应天府去。这应天府尹既然把状子送到了涵哥儿手里来,就说明没事。” 三太太说着,安抚的握握老太太的手:“母亲快是把心搁到肚子里去,凭涵哥儿的势,断然会压下此事。” 老太太听了,跟着点了点头。 徐氏微侧侧头,倒想看看那状子上写的是什么。 三太太又说:“二则,这家断然是分不得的。不用看远的,就说那汝阳侯李家,分了家如何?一股强上加强,做官的做官,另一股没落得连大场面都没脸去了。” 三太太说到这样,刻意停了一会,在给老太太思考的时间。 “咱们家倒是比李家那一股强得百套,老爷也是朝廷要员,就分了家,咱们也未必就过得不好。可袭爵的是谁?咱们家里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国家谁说了算?圣上说了算,以后的事不可测,就单说说这几年,涵哥儿走的是上坡路。”要分了家,谁眼里还有三房,三太太想,老太太平日挺明白的人,怎么临到节骨眼上了,反倒糊涂了。这时候分家,只能是吃亏。 “人都去了哪里?”这时候五太太领着小梅氏过来请安了。 三太太便住了话头,站起来往出迎道:“在里屋呢,快进来,这不是立秋了么,老太太嫌凉。” 之后四奶奶,大梅氏等人也先后过来了。 高凛西领沈暖玉回来时,只去二太太舒云院请了安,请完安直接回了暖风院。 路上沈暖玉试着轻轻问一句:“不去安怡居了么?” 高凛西没回答她。 回到暖风院直接洗漱睡觉,高凛西一天又是很疲惫,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 等第二日沈暖玉带着心里负担去安怡居请安。 结果大让她诧异,昨晚没去请安之事,老太太不仅连牙口缝都没欠,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好。三太太和平时无异,徐氏竟也开始逢迎起她来,“三嫂这玉镯子真好看,是侯爷昨日领三嫂去买的么?” 回清风院的路上,清秋禁不住问冯氏:“奴婢怎么瞧着今天安怡居里的氛围和往日不同呢?” “老太太,三太太,五奶奶,都围着沈氏转。”冯氏笑着给清秋解惑:“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冯氏笑说:“平时就是太给脸子了,要侯爷真动气了,就都消停了。你瞅着,多了不敢说,这家和万事兴的日子能将就到年关。” 清秋说:“十月初十,不是还有件大事么?” 冯氏微抻了抻拦腰:“重阳节过后,就要忙起来了。” 重阳节前一日,沈暖玉又回了趟沈二老爷的家。 沈二老爷说到要去鄞州任职的事,“研究了十几年十段锦法,没想到快到天命之年,还有机会能用上。” 沈暖玉看沈二老爷对于去鄞州任职,一脸憧憬,她便想起了荀穆说的话,姓庄的状元被点为鄞州布政司了,哪还有原主二叔的事了,原主二叔不会还不知道,一直盼望着被点为鄞州布政司? 思来,沈暖玉就开始闹心了起来。 另一头,馨香在后尾随,跟禾儿到花枝巷子口,果然正逮着了禾儿。 “奶奶不打发你去卖吃食么,你怎么拐到这来了?” 禾儿见了馨香,脸上大惊失色,暗处里就把买到手的避子神丹往袖口里藏。 馨香厉声呵斥:“往哪藏,还不拿出来!” 禾儿紧抿了抿唇,摇头不肯。 气的馨香想扬手给她一巴掌,拽过禾儿的胳膊,往背出没人的地方走,左右看了看,厉声道:“是不是奶奶打发你出来买的,你还想瞒着我,你也是耳聪目明的人,侯爷和二太太盼奶奶怀孩子一刻一刻的,要这事被人得知,别说你一人没命,你兄弟,你老爹,哪个能跑了,你还打算瞒我,还不一五一十交代了!” 禾儿吓得哭起来。 “奶奶是从什么时候服用此药的?”馨香这些日子就觉得不对,她日日伴在自家奶奶身旁,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她。 “从……从上次在二老爷家回去。”禾儿哭着说。 …… “怎么这次的药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在里屋,支开旁人,就剩她和禾儿时,沈暖玉检查那药丸。 禾儿回说:“花柳巷卖药的老哑巴比划,那意思是周围的花姐儿嫌那药太苦,都不愿意买了,改进过后,在里面加了蜂蜜,比以前那一版好吃些,颜色看起来也就淡了。” 沈暖玉数数一共是一百丸,每次事后要服用两丸,够用一阵子的了,等过年之前,她还能寻机会来沈二老爷家。 将药全部贴身放着,想着回暖风院也得藏好。“路上没出什么差错?” 禾儿摇摇头,“还和上次一样,一切顺利。” 沈暖玉见禾儿紧张的样子,温声劝说:“这也是为了长久打算,我会加倍小心的,要你馨香姐姐不发现,这事就谁都不会发现。” 禾儿暗处里直扣手心,都扣出了血。 第199章 终于脱贫了 回侯府时,沈暖玉刻意吩咐去东城明志街甜水巷会友客栈买盐水鸡。 还没到明志街,远远的就见整条街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侍卫秋风在心里想,这东城偏僻之地到底有何招人魅力,怎么所经过车马尽是宝马香车? 不免抓住个人问问,“我们都是来京华书坊买黄历的。” 秋风奇道:“又不是年头儿,买什么黄历呢,买黄历又何必刻意绕道来这偏僻之地?” 所拦小厮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京华书店是圣上首推之所!” “夫人,前面堵车,再往前行怕是一会不好掉头了。” 沈暖玉听了,便朝外吩咐:“那便就近停下。” 马车远远的停在街口,打发禾儿下去买盐水鸡。 沈暖玉掀帘遥遥的往巷子口望去。这里已然不是两个月前寥寥无人过的偏街僻巷。 前日华永惟给她书信,半个月前,刊印出的一千册黄历就以全部售完,第二版又在加紧印制。 他们所图的也不是卖黄历所赚的钱,只不过是借此引流,当初快要黄了的书坊现如今起死回生,就连原主父亲写的那本食谱书,刊印出来,扣除成本,一个月也能卖十两银子,更不要说别的畅销书。 只这两个月,书坊单靠买书已经净赚了三百两银子。是她当侯府奶奶,晨昏定省,陪高寒冷睡觉三年的工资。就算当初立下的契子,两人五五分成,这也是一本极不吃亏的生意,没有华永惟,她空是掌握朝廷一手消息无处施展;没有她,华永惟空是有刻书印书的本领,也没有机会。两人是相互成全。 另外,有了人流量,什么都是能赚钱的。那日与会有客栈掌柜签合同,在他客栈里代卖马匹所用草料,拴马所用绳索,齐国方便解饿食品糕点果子等物。她把打娘娘牌赢的,以及近来攒的,无关紧要的首饰,全部处理用来进货,这两个月间,又赚了一百两有余。扣除答应无论赚钱与否,给会有客栈的二十两,也还剩将近百两。现如今她彻底脱了贫。 有了本钱,才有做事的资本,研制白糖之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禾儿买完盐水鸡回来,马车往侯府方向驶去。 沈暖玉坐在车里笑想,当初和会友客栈的掌柜议定所买之资五五分成,会有客栈老板想着此处偏僻人流甚少,每月分得三钱一两的钱,尚且不够操心费,开出个让帮代卖货,除非一月给十两银子的天价买卖,没想到真有脑袋进水了的冤大头答应,这会那店掌柜肠子要悔青了。 但要想长久做这分生意,这合同还是她主动撕毁了好,等再过几日,重新商谈,改成五五分成,或许这合作关系还得再维系一段时日。 利字面前无情义,她只出点子,不出人不出力,长久下去,被会有客栈的掌柜一脚踹下友谊的小船,是早晚的。就不知道书店华永惟信不信的过了。 沈暖玉抿唇想想,信不得信不过,两人是签下了三年合同的,到时候就算华永惟因为利益和她翻脸,钱也是赚得差不多了。况且单靠书坊,永远也赚不够大钱。 白糖,研制出廉价易得的白糖,才是她翻身的捷径。 - 晚上高凛西回来的不算晚,沈暖玉让人把买回来的盐水鸡切了,拌上小葱,香油,另添了几道素菜,和他一起吃晚饭。 这两个月她没那么忙了,他反倒是比以往还忙,晚上行事的时候不多,她上午练字,下午练琴,饮食上又刻意增肥,整个人倒是照以前丰腴了许多,看着没有从前那么弱不禁风,瘦削可怜了。休息的好,气色也便好,外加上心里愉悦,精神面貌也更好了。 高凛西和她面对面坐着吃饭,越看眼前的小女人,越觉得心里舒畅,想着明日九月九,放假的日子,今晚上倒终于可以胡作非为一番了。 这阵子忙到连着几天不着家,庄子震被点为鄞州布政司,王拱被点为沧州布政司,过了重阳节,两人一起走马上任,过年之前,他算是忙到头了,余下日子好好和小女人生儿子。 “天晚了,你少吃一些。” 沈暖玉听明白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握着筷子的手就禁不住紧了紧。快一个星期没有过了夫妻生活,体验过长久没在一起时高寒冷的不节制,心底就跟着沉了沉。 自从七夕以来,她也在试着不让自己那么抗拒。先开始还好,只是越到后面他越是不知餍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体验,想想心里就抑郁。 晚上,眼看着他在上面有节奏的起起伏伏,沈暖玉适时环着他臂膀,温声说:“今天我回二叔家,他还提起了十段锦法,说是研究了十几年十段锦法,到了天命之年,倒还派上用场了。” 高凛西伸过手来摆正些她的头,换了速度,直到听她急促起来的呼吸声,才接口问:“说这话什么意思?” “知道侯爷自来不是因公济私的人。”沈暖玉攀着他臂膀,试着让自己坐起身来。 高凛西顺势拦过了她的腰背,紧紧拥她在怀,换了个姿势。 “只是凭能力,”沈暖玉察言观色,见他并没有不悦,才敢继续往下说:“二叔不能胜任鄞州布政司么?”末尾补充一句:“妾身只是问问,侯爷别嫌妾身多言,更不敢有质问侯爷的意思。” “鄞州布政司是朝廷四品大员,你二叔身为九品书画局待诏,连级越品,怕是要被十三道御史参得体无完肤。” 高凛西见小女人略是失落,补充下话说:“不过圣上已经拟定沈段恺为沧州副使,七品官,协助庄状元一起治理鄞州,如今尚未放下旨来,只等十月初十一过,便要宣布。” “沧州副使?”沈暖玉眸子里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怕等沈二老爷走,你要哭鼻子。”高凛西先见之明。 还用等沈二姥爷到沧州任职,这会她就哭起鼻子了。每每到最后,她要是不哭求,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事后她托以口渴到外屋喝水,顺便把事先藏在花盆旁边的小药丸吃了,用水服用下去。 这时候高凛西也出来,见她在吞服什么,走嘴不走心的问:“大晚上的,吃什么呢?” 第200章 重阳节 “阿胶糕。”沈暖玉做梦也没想到,她随口胡诹的谎话,是真话。 “先时……妾身累得都没力气走路了,吃块阿胶糕补补体力都不行么。” 高凛西听完便笑了,走过来抱她,“怎么没力气的,我瞧瞧。” 沈暖玉垂眸嗔了声,“侯爷讨厌。” 在古代的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传统节日过的十分有模有样。 第二日重阳节,人人佩茱萸,吃花糕,饮菊花酒。 早上去安怡居请安的时候,丫鬟已经提了一篮子山上摘的茱萸回来。 上小学的时候就学古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沈暖玉到今日才亲眼看着茱萸长什么样。 红色的圆珠形,戴在柔黑色的发间,不难看不说,反倒瞧着新奇,比戴簪子都要好看。 “涵哥儿媳妇过来,祖母给你戴。”老太太笑着招呼道。 沈暖玉应声笑着走过去,顺势就坐在了老太太的身旁。 一屋子人笑着说话的当儿,宫里来太监送菊花酒。 等到从安怡居出来,沈暖玉突然听高凛西说:“收拾收拾,带你出门。” “真的……真的么?”沈暖玉听了简直大喜过望,想想今天过节,外面一定热闹极了。 “假的。”高凛西说。 “不管。”沈暖玉急得真和孩子一般,“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侯爷说的就是真的。”然后小跑着往暖风院走,恨不得一时一刻把自己收拾利索。 高凛西笑摇了摇头。 坐上马车,往十里巷方向驶去。 沈暖玉察言观色,见高寒冷今日兴致不错,便央求道:“出都出来了,侯爷教妾身骑马好不好?” 高凛西说:“你那小胆样,不怕马惊了吓着你。” “不怕,只要侯爷在身旁,妾身什么都不怕。”沈暖玉翻小肠道:“上次不知是因为什么,侯爷黑着一张脸,说好了的带妾身出去骑马,然后就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高凛西禁不住她翻小肠,答应下来,“等一会从王拱家回来,带你去校场逛一圈。” “去校场?!”沈暖玉当真向往。 等快走到十里巷时,她才想起来问:“侯爷怎么带妾身到王大人家里了?” “给他夫妻二人送行。” 到了王拱家宅门口,来开门的是平儿,被外面的好车好马震到,弱弱的说:“大人敲错门走错人家了……”姑父性子又直又爆的,都快把朝中大官得罪遍了,这会怎么会有大官来敲他们家的门。 平儿总陪王拱出入衙门属地,倒是照一般的小厮有些眼力,知道穿什么样靴子的人是大人物。 “没敲错门,找你姑父喝酒来了。”高凛西认识王拱身边的小侄子。 还知道他和姑父的关系,平儿摸了摸头,忙请进院。 王拱夫妻听见是高凛西的声儿,放下手里的活就朝屋外迎了出来。 见了面作揖寒暄,王拱夫妻二人是真心念着高凛西昔日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恨不得倾其所有的招待。多给平儿银子,让去肉店买肉,去酒店卖最好的酒。 高凛西拦了下来,“平日珍馐都吃惯了,家常便饭就好,无需破费。” 沈暖玉在旁想,高寒冷还是很识人间烟火的。 王拱夫人张氏笑说:“我、我去吵几个菜去!” 见高寒冷和王拱两人坐在桌上聊起了时政,沈暖玉是很想听听的,说不上听来的哪一句,她便能用上。要想赚大钱,势必得迎合大的趋势。 “去帮着到厨房忙忙。”高凛西看向沈暖玉吩咐。 沈暖玉这才不得不走。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本身宅子便不大,厨房更是小上加小。 “你来的正好!”张氏正洗着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平儿,就摸身上的围裙从里面掏铜钱,家里盐没了,得再去卖点回来,一抬头却见是沈暖玉。 “我帮您洗菜!”沈暖玉看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好。 张氏自来直爽的人,说话直接:“你会做什么,你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快进屋待着去,这里乱得很,看弄脏你这身裙子!” 在侯府听弯弯绕的话听惯了,这会还真有些不习惯张氏的说话方式,笑说:“哪里不会,夫人教我学,第一次不会,第二次也就会了。”说着,要挽袖子洗菜。 “去、去!快去!”张氏生怕弄脏了沈暖玉身上穿的一身好衣裳,“这里用不着你,快去歇着去,你们能登门,我们就高兴得了不得了。” 沈暖玉想要是被赶出去了,还得挨高寒冷一顿说,索性撵也不出去,就厚着脸皮了,帮倒忙也是帮忙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于是把手插在盆里帮洗菜,“我最会洗黄瓜了,交给我洗。” 张氏无法,“你这孩子,倒是个没架子的!”说着,要去灶台旁边生火炒菜。 沈暖玉笑说:“夫人才是没架子,到沧州任上,您就是正四品布政司夫人了。” 张笑大笑起来说:“咱自来不看重那些个,就打当成了四品官太太,我还不是我了么,你说是不是?” 沈暖玉想张氏这样的性格真挺好的。 等做好了饭,在桌上,张氏因先时有了和沈暖玉一同做饭的饭友经历,这会突发奇想,看向一旁坐着的沈暖玉说:“长得多俊,性情又好,真想认你当闺女。” 王拱听了,险些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急得只能学做周公吐哺,忙斥责张氏说:“你这老婆子,竟是胡说,还不快给……” 高凛西大度的笑说:“嫂夫人性格爽直,但我与王大人乃是忘年之交,按弟兄论的,嫂夫人此话可是要差辈了。” 张氏捂了捂嘴,也知道自己一时嘴上没把门的了。 见张氏说此言,都能囫囵过去,王拱要敬高凛西酒时,沈暖玉就斗胆抢了过来,一口喝干净了小酒杯里的劣质菊花酒。 她想着高寒冷喝醉了就没有她好受的,她发现的秘密,高寒冷酒量不一定抵得过她。 王拱只惊道:“当真好酒量。” 酒劲反上来,沈暖玉白净的脸瞬间红了,忍着要呛出来的眼泪,强装淡定的笑说:“王大人莫要怪罪了,侯爷近来嗓子不适,不宜饮酒。”说完看向高凛西,用眼睛求别当众拆她的台。 高凛西看向她似笑非笑,帮着圆谎:“近来嗓子确实不好。” 然后高凛西见识了一回小女人的酒品。 喝醉了跟个小野猫一般,和平时的温柔娴静判若两人,他抱她回暖风院,她竟然敢拿手摸他的脸,“其实你长得真挺帅的,要在现代,能嫁给你这般长相的,我做梦也知足了。” 第201章 喜庆 十月初十,是高七爷和宁远伯府周三姑娘的好日子。 前一天晚上周家着人来府里送嫁妆。 彼时,沈暖玉正坐在书房里教禾儿学古筝,“你倒是很有悟性的,只有认真练习,早晚要超过了我。” 禾儿满心的感激,“奶奶对奴婢真好,听着奶奶弹奏曲子,奴婢真是好生向往,没想到奶奶看出了奴婢的心思,愿意教奴婢。奴婢定不辜负奶奶的厚望。” 沈暖玉笑说:“你倒愿意学,巧萍,苗儿抓着按着都不学的,就连你馨香姐姐也不爱学。” 正提起馨香,馨香就打外面回了来,掀帘子进屋,“奴婢打发人过去瞧了,果然如奶奶所料,那一群人里没有周五姑娘。” “于情来说,姐姐大婚,家里小妹不正是应该跟着帮忙,随行到侯府里来凑凑热闹,为堂姐铺床?”沈暖玉在心里更加证实了那个周五姑娘知道周韵锦什么秘密,周韵锦才不许周三姑娘过来跟着送嫁妆,怕见到了她,说出去什么么,会不会是间接促成了原主自尽有关的事? 馨香说:“表姑娘在人前倒是表现得性情极好,人后就不知道了。那日奶奶去周家,周五姑娘像是话里有话似的。” 沈暖玉笑说:“不急,迟早能见着周五姑娘。” 馨香点了点头,倒了杯茶来递给沈暖玉,禁不住提醒,“五奶奶和六奶奶皆过香风院去帮着张罗了,老太太才打发钱妈妈来暖风院让奶奶也过去瞧瞧,正巧在路上碰到了我,拦下传了话。奶奶这会过不过香风院走一趟?” 第一次赶上古代人办婚礼。其实沈暖玉本心里是想去凑凑热闹的,看娘家人怎样为新娘子铺床,怎样布置新房。 但她侯夫人的身份过去怕是不妥。徐氏之所以过去,那是身为高七爷高波的亲嫂子。 “你不是到香风院替我点完卯了么,我不过去了。” 馨香不免轻轻压低声音,“这些日子太忙,怕是把老太太忙糊涂了,哪有候夫人帮着接待周家来的小辈的。” 晚上高凛西回来,服侍他更衣的时候不免问:“明日是七弟的好日子了,侯爷还去不去衙里?” 在现代弟弟结婚,工作再忙,不是要参加婚礼的。 “明天不是我公休的日子。” 听高寒冷的话头,是不想参加的意思? 沈暖玉帮他把脱下来的衣裳挂在花梨木雕花屏风上,玉色绦子正好挡住上面绘着的凤穿牡丹。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着人来送衣裳了,一身镶着红边儿的袍子。”沈暖玉温声提醒。 高凛西挽着中衣袖口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股了起来,评价此事道:“当真有意思。” 晚上躺在床上,看看睡在旁边温柔似水,我见犹怜的小女人,高凛西不免想起了从前那些烦闷无趣的日子,只要那个周三姑娘一来,她势必要和他找点事情吵架。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天顺心日子,等明日那个周三姑娘嫁进来,她会不会又恢复原样? 高凛西想着,禁不住翻了个身。 - 第二日是正日子。 天还没亮,外面就叮叮当当放起了炮仗。沈暖玉听了用被子捂住头往高凛西怀里靠。 高凛西揽着她,安抚的拍拍她,笑说:“害怕了,不是连炮仗都敢放的么,怎么这会倒怕了?” 沈暖玉人在被子里,声音含糊不清的传出来,“谁害怕了,是太吵了。” 辰时初,接新娘子回来。 接亲队伍整整铺满一整条街,肩挑手捧,大吹大打,从宁远伯爵府到平西侯府,浩浩汤汤游了尽半个京都城。其间朝廷官员,遇其队伍,都不免笑让开路,城中百姓沸腾不已,万人空巷,前来观看,哄哄闹闹,欢乐非常。 丫鬟彩明搀扶周韵锦下了喜轿。 周韵锦被厚厚的红头巾蒙着,耳边是众人欢笑喧嚣迎接新娘子的起哄声,她便是垂眼从缝隙处看着脚下的红粘布。 高门的门楣,她终于嫁了进来! 侯府里的家人抬来了马鞍,身旁彩明低声提醒:“奶奶跨鞍。” 又有家人捧来了观音送子大花瓶。 周韵锦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吹打鼓乐暂停,就听有人高声念道:“出入平安,子孙满堂!” 从前总看别人成婚,周韵锦知道程序,微微屏息,等着放炮,即使蒙着盖头也得保持合宜的气度。 千响炮仗点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枣,生,桂,子席卷而来,一众人等哄笑着喊闹:“新娘子进门,新娘子进门喽!” 迈过门槛,往里间仪门走,周韵锦在盖头里,听周围嬉笑,打闹,口哨之声不断。 一众人等簇拥着,入了中门,进了侯府和乐堂。 正堂里早已排布好了,高家族长做主位,高老太太坐副位,其余人等沿着排开,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高堂坐北朝南,一对新人立南面对高堂,正面墙上贴着大红猩猩绒的双红喜字。 老太太,三老爷,三太太都是满脸喜气,看看站在中央穿红色喜袍的高七爷高波,皆都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长大了,也成亲了。再看看站在一旁顺心满意的孙媳妇,更觉欣慰喜悦。 “执礼何在,拜堂。”高家族长宣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行过礼,要将新娘子送入新房。一众人等簇拥着,出了正堂。 沈暖玉站在高凛西的身旁,眼睛随着身穿红色喜袍的周韵锦和高七爷出了院门,像西拐去,直到看不见。 身处极尽的热闹里,她心里反倒有点寂寥。参加了别人的婚礼,倒憧憬起自己的婚礼来。如今她已经是高寒冷的妻,穿来就分配好了的。就算有一日她离开高寒冷,在这古代,改过嫁的女人,想二婚也是难的。 她还有机会穿一回属于自己的嫁衣么? “我得走了。”高凛西低声和沈暖玉说。 沈暖玉收回视线,看看他眼眸里被满屋喜庆映成的红色,一时间恍惚。 晚上闹洞房,第二日早,高波领着新媳妇过安怡居来拜公婆。 老太太给了个鼓鼓的红包,周韵锦在小梅氏旁边坐定后,聊起了家常,沈暖玉便笑看向周韵锦问:“姑母近来可好?” 周韵锦余光看了看老太太和三太太,笑着温声说:“烦劳三嫂记挂,母亲一直都好。” 徐氏笑接道:“这就改了称呼啦,三嫂还没给改口钱呢。” 第202章 心里有鬼 老太太被提醒了,才给周韵锦介绍起各位嫂子,“这是你二嫂,四嫂……” 周韵锦从前在高家待的日子长了,自身又有心,谁不认识。按着老太太的话,一一的唤各位嫂子。 三太太对于这位比徐氏得体的儿媳妇,很是满意。嫁女应高嫁,娶妇应娶低,她一直以来是这样的想法。波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不能像洋哥儿一样高娶国公府嫡女,一点男子自由没有。 “没事就散了。”老太太笑着说,看见往出走的高波又想起来问:“快是下榜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考上。” “快了,快了,月中就下榜。”高波觉得自己这次差不多,外面人给传的答案,他全抄着了。 老太太摆摆手,“领着你媳妇回去。” 出去的路上,周韵锦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沈暖玉,有话要说。 沈暖玉却是漫不经心的把眼光瞥到了旁处,故意不去和她对视。 等到下午,沈暖玉坐在屋中练琴,果然就听外面有人道:“表姐可在家么?” 沈暖玉听是周韵锦的声音,抬眼示意旁边的馨香。 馨香便就往里屋走,去拿屋里装钱的红漆匣子。 周韵锦一进屋,沈暖玉便站起身来,迎道:“弟妹是新婚媳妇,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周韵锦听沈暖玉这样称呼自己,先是一顿步,然后在心里忖了忖,忙快走两步,到近前来,“才几日未见,表姐就和我生分到如此地步了么,难不成表姐是在怨锦儿上午在人前称呼表姐三嫂,这会恼了锦儿了?” “原来我在弟妹心里,是这等心胸狭窄,爱生小气的人。”沈暖玉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听的周韵锦又是心里屏了下,自从上次见到一枝梅,就觉得她大变了样,这次见面,不仅是大变了样,说话间言语竟倒还处处针对,看来两人是连表面的和气也维持不成了。 “你既嫁了进来,还是按着府里的规矩叫我好些。”沈暖玉请周韵锦坐。 周韵锦微笑了笑,十分听话的坐在了她身旁,左右看看屋中陈设,竟是比当日住的地方更精美华丽一些,投湖没死,反倒是得了后福。 一想起京里传的平西府夫妻伉俪情深的话,周韵锦的心就仿佛被人拿细铁丝慢慢的勒着,微调匀呼吸,笑着说:“表姐这屋里可真华美,竟是比锦儿的新房更好一些。” “住久了倒不觉得了。”沈暖玉笑着说,“弟妹才嫁进来,可还习惯?” 周韵锦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还不和当日的表姐是一模一样的心情。” 沈暖玉是对这个周表妹一点好感度也没有,见馨香已经把钱匣子拿了出来,也就不再和她干磨牙。 接过馨香递过来的红漆钱匣子,打开盒盖,把今早才放好的整二十两银子摆给周韵锦看,不紧不慢,步入正题的说:“这不是快过年关了么,也不知道弟妹还有没有这样能赚二十两银子的好差事给我了?” 听的周韵锦脸色又是一变。 曾经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了,说一个人再是心机深沉,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接受到信息的瞬间反应,也是骗不了人的。 沈暖玉看周韵锦脸上那一闪而过但马上被她掩饰过了的惊诧,就心知自己猜的可能八九不离十了。 “我简简单单写几个字,真能卖这些钱么?会不会是弟妹拿我的字做别的用途了?” 不等周韵锦惊诧完,沈暖玉又接着笑看着周韵锦问:“弟妹是知道我的,手头上平时就紧,每月十两月银扣除给堂儿的,在府里打点下人都不够,这临近年光,手头上更是紧巴,弟妹还收不收字了,我再写一些,能不能再换些钱来?” 听的站候在周韵锦身边的彩明都禁不住屏了屏息,一枝梅如此说话,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表姐这是在和锦儿说笑话?”周韵锦任何时候都让自己保持合宜的笑容,如今曹子俊已死,信的事儿早已无处对证了,她不信一枝梅能知道此事,“当日里锦儿看表姐在侯府过的辛苦,因银钱而愁眉不展,有心想要接济,这才托辞因表姐的字极好,有人想求一本字帖。” 周韵锦越说越让声音听出几分气愤来,“把攒了许久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假托别人买了表姐的字帖。表姐的字是写的极好,当知外面写字好的,又只表姐一个人么?要随便写一写就能值二十两银子,也就没有:纷纷画债未能尝,日日挥毫不下堂。郭外青山闲自在,也应怜我为人忙了。” 沈暖玉坐在旁边闲看周韵锦表演,想是同样是走小白花路线,张口便能吟诗,说出口便能成章的本领,她还真是及不过这位周家表妹。 周韵锦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见沈暖玉没再往下追问,心知自己胜了一筹,行退礼道:“新嫁为人妇,诸事繁忙,本推开繁杂事务来看望表姐,没想到表姐对锦儿如此生疏冷淡。”露出个懂事体谅人的微笑,“人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不能时时都是好状态,或是有心情不佳的时候,表姐好生养着,锦儿改日再来看望表姐。” 沈暖玉坐在椅子上等着听周韵锦说完,见是没下话了,才轻描淡写的送客道:“这府里大,不比你家那小地方,表妹初来乍到,怕是对回去的路不熟,本该派个丫鬟相送,只想是弟妹也看到了,整个清风院里的丫鬟各人有各人一套活,抽不开身。弟妹出了门就往西走,走岔了路也别急,岔着岔着,就熟悉府里的路了。” 听的彩明一肚子气,一枝梅这说的什么话,仗着她先嫁进来的,是神气了么。转念想想,不过好像是有神气的资本,嫁给侯爷和高七爷,随都是高家奶奶,分量可不太一样。 出了暖风院,彩明便禁不住说:“姑娘,一枝梅怕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周韵锦怕隔墙有耳,新来到陌生的环境得处处当心,顿步示意彩明噤声,“叫姑娘不妥了,你得学着馨香叫我奶奶。” 彩明会意的点点头,改过了称呼。 人走后,馨香才佩服的说:“奶奶还真猜对了,这二十两银子还真是从表姑娘那得的。只是既然是她花钱买的,她为什么还鬼鬼祟祟派人将其烧了呢?” “她心里有鬼。”沈暖玉道。 第203章 心虚 馨香也跟着大胆猜测:“难不成曹公子的死也和表姑娘有关?” 沈暖玉正欲说话,听见外面郝婆子的声儿,“奶奶在家?” 外面巧萍笑回:“在家呢,妈妈屋里请。” 郝婆子进屋见礼,馨香为其上了茶。 郝婆子盘腿坐在炕沿边上,学说:“奴婢还真给奶奶打听找了,在城南有那么一家糖场,东家姓黄。” 沈暖玉听了,会意的点点头,把手边放果子的瓷盘子往郝婆子身旁移移,“可记着地址?” 郝婆子搭眼就瞅见盘子里放的是粱饴坊的吃食,果子上印着红印儿呢,她虽不识字,可记性却好,那铺子上挂着的匾,倒记得,一块果子可老贵,奶奶越来越得侯爷宠爱,这是看在眼里的,也快小半年了,奶奶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妈妈?”沈暖玉见郝婆子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问了一遍:“可记着那糖厂的地址?” “嗳!”郝婆子的思绪一下子回了来,忙应声,“记着,记着,就在南城黄河街往里,走三四百步长着几颗歪脖树,见着那树,再往西拐就是,足足有二三十间平板房呢!” 沈暖玉捡关键的字眼在心里记下。 郝婆子不免问:“奶奶打听糖厂做什么呢?奶奶要想吃糖,直接着奴婢去糖铺子里买就是了,什么糖买不来。” 沈暖玉含糊说:“就是没事闲的好奇,随便问问。” 郝婆子也没多想,倒是想起来从家出来时,夸下海口说给老头带烧鹅吃,这两日就念叨着馋肉了不是。这会因在外帮沈暖玉打听糖厂的事,觉得有功,便厚脸讨要道:“今儿十一,要奴婢没记差的话,午饭分例正是有烧鹅,奶奶自来又是食清淡的,怕是那一整头鹅也就夹了几口,扔了倒怪可惜的。” 郝婆子笑嘻嘻的说下话:“不如给奴婢拿回家去,奴婢打发家里那条老狗。” 沈暖玉心里想着事,一时没听郝婆子下话,倒是馨香自来会处事,听了马上便应,“妈妈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了。”说着,就往小厨房走,“我去碗架里帮妈妈取了带回去。” 郝婆子连连应声。 馨香到了厨房,打开碗架,一见盘子上空了,中午吃剩下的烧鹅不知被谁打扫了,随便问了一声,管厨房的媳妇讹赖说,“备不住让苗儿那小妮子偷吃了。” 正巧这时候苗儿从窗下经过,听见了,她心里实在,便和走出来的馨香实话实话说:“我才没吃,就是她偷吃的,姐姐看她嘴巴子,没准还留着油呢。” 几句话把管厨房的媳妇激起来,从里屋冲出来,走到苗儿身旁,叉腰便骂:“你个小妮子,你倒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我吃的,再胡诹一句,扇你嘴巴子!”说着,就要挽袖子。 那媳妇又高又胖,苗儿吓得直往馨香身后面躲,馨香便压复道:“都少说两句,一个吃剩下的鹅,什么稀奇宝物怎么的!” 这时候下房住着的禾儿也跑了出来,听是苗儿受了欺负,帮着分辨道:“您老少讹赖人,看着苗儿好欺负,你们就谁都欺负她……” 你一句、我一句吵嚷起来。 把屋里坐着的沈暖玉和郝婆子都招了出来。 沈暖玉本因苦于找不到合适理由出门而烦闷,这会又听着那媳妇仗着自己又高又大,曾还是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过的人,又吵又嚷,倒是鲜少的发起了脾气,“都给我住嘴,谁再说一句话我听听。” 那媳妇听了,反倒回身朝沈暖玉这面走了过来。 那样子,沈暖玉瞧着,以后她是奔自己来了,要动手干架,凭她的身形,打起来必然不占上风,为了不让自己吃亏,左右找了找,弯腰找了个小杌子拿在手里。 “奶奶,奴婢可没偷吃那烧鹅啊,就说奴婢吃了烧鹅,奴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求奶奶为奴婢主持公道。” 原来不是找她干架的,眼看着跪在她脚边哭泣的媳妇,沈暖玉倒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手里拿着的小杌子。不知不觉间,她维持良久的淑女形象,就这么暴露了么。 郝婆子见情形,也不再提烧鹅的事,寻了个理由走了。 只是没拿来烧鹅,回去未免在当家人面前挂不住脸,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茄形荷包,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阵子都知道三奶奶和侯爷相处的极好,府中有眼光长远的聪明人,已经看出往后的形势,侯夫人早晚是要管家的,所以对暖风院的小丫鬟都高看一眼,更何况是陪房妈妈。 郝婆子便和管厨房的人攀谈起来。 正巧厨房的买办推小车过来送下午膳食里有的活鱼来,见着了郝婆子便笑着攀谈说:“大娘怎么有空过来,前儿我去东城盐场进盐巴,一走一过瞧大娘奔书坊去了,我叫您,您都没听见。” 管厨房的媳妇听了,也笑着搭话:“是说城东那家京华书坊,这阵子在城里可出了名儿了,大娘您奔那去做什么?” 郝婆子因想着自己整日奔波于侯府和京华书店,为奶奶和那姓华的老板传书信,虽奶奶说过侯爷知道这事,只是侯爷知道不知道的,还不全凭奶奶那一张嘴,这小半年相处下来,她倒发现沈大姑娘以前是藏着不说,要真说起话来,口齿伶俐,没几个人能抵得上,倘若是侯爷不知道此事,她从中间传私信的了,被人得知,还有好? “我这耳朵可灵!”郝婆子矢口否认道:“谁离老远说话,我都能听着,前儿我腿疼,在家躺着了,连门都没出,你是看错人了。” 那买办也是个好犟的,睁大了眼睛说:“我这眼睛也好使!前儿看的人不是大娘我该怎么的!就是这身蓝衣裳,进书坊前还左右瞅了瞅呢。” “我可没去,你就是看岔了!”郝婆子听着,连烧鹅也顾不上了,回身就往外走,“我可不跟你犟了,没去就是没去。” “大娘您怎么还走了呢,这不是话赶话聊天么,您可别因这个生气!”管厨房的媳妇怕得罪了郝婆子,在后面笑着喊。 - 彩明端着在厨房取来的吃食回香风院,见屋里没人,和周韵锦汇报说:“才奴婢在厨房,见着了一枝梅身旁的郝婆子,管采买的人说那郝婆子前儿去了书坊,郝婆子死不承认,神色间多有遮掩似的。” 周韵锦听了,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机敏的看向彩明道:“细和我学学。” 第204章 不信 晚上高凛西回来,见小女人和往常一样,坐在饭桌旁等着他回来吃晚饭,温柔可意,便是把心里那些隐隐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那个周几姑娘嫁进来,她也还是和往常一样。 “侯爷这样看我做什么?”沈暖玉眼看着高寒冷在端量自己,第一反应是她哪里做的不对了? 高凛西笑看着她说:“都说了我回来的晚,晚饭不用等我,你在家先吃。” 沈暖玉听他这么说,才是自然了起来,拾起筷子给他添菜,“我自己吃饭有什么意思,等着侯爷回来一起吃才好。” 高凛西心里暗想,他倒是和小女人一个感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有她陪在旁边吃饭,他能多下半碗饭。 一晃过了三日。这天上午郝婆子又来给沈暖玉送华永惟的信。 等郝婆子走后,沈暖玉拆开信来读。 华永惟每次送来的信上面都是好消息,她迫不及待拆信,每每撕坏了里面的信纸。 旁边的馨香见了,禁不住要说:“要侯爷见奶奶这么急于拆别的男子所书的信,一定会动怒。” 沈暖玉急于看信上的内容,不顾馨香说了什么。 科举考试的前些日子,她想到的点子,找考过数遍乡试,熟悉京中贡院的秀才,经其描述,制出了贡院地图,印在折扇上出售,结果大卖。 华永惟昨儿抽出时间兑完账目,今日给她来信,信上写总共净赚了三百两银子。 沈暖玉看了好几遍确认,一把折扇才卖五分钱,这是有多少秀才买了那扇子啊! 下午在香风院里,高波和周韵锦新婚夫妇,自然恩爱无限。 周韵锦又自来得家母亲亲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在婆婆面前要端庄得体,在丈夫面前要温柔小意。 彩明微低着头守在外屋门口。 周韵锦窝在高波怀里,温柔的说:“在你们家,媳妇能出外做生意么?” 周波正是感觉疲累,微阖着眼睛说:“趁早打消这主意,你怎么还有了这样的歪心思,要让老太太和母亲知道,就完了。” “夫君别担心,妾身才没有这样的歪心思。”周韵锦露出些新婚妇人的娇羞,和高波说:“是三嫂。” “三嫂?”高波眼前浮现起温柔娴静的沈氏来,虽说现在躺在他怀里的娇妻也很是可意,只是……“这怎么可能,三嫂出身清宦之家,最是看重名节,怎么会有此等卑贱的心思,一定是你误会了。”高波自然是不信。 自从那日彩明和她提起郝婆子去书坊遮掩,周韵锦联想到一枝梅和她说手里没钱的事,想着人穷到一定程度,逼得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便着人去京华书坊门口守着。 本以为一枝梅是要向书坊卖自己书的字,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枝梅竟然有胆子在外勾结别的男子做买卖! 今日郝婆子去了那京华书坊,蹲守的丫鬟是她的陪嫁彩凤,伶俐聪慧不亚于她姐姐彩明,见郝婆子做贼一般的从书坊出来,忙着往袖子里塞书信,便灵机一动,待到一刻钟后,装作副急折回来的样子,进店便说:“公子,可是不好了,才刚儿来的那位,是带我的郝妈妈,她一时大意,把您托付的信给弄丢了,这会没脸过来,派我来取,劳烦您再给写一封。” 结果竟然真套来了信。 “那有可能是妾身误会了。”周韵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些,她竟然从高波的话语里听出了维护一枝梅之意,“那日瞧着夫君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晃一过,上面绘着地图似的,倒是别致,怎么妾身白天在书房找了半天,竟找不着了呢。” 高波满不在意的说:“那是科举考试那天,街上买的,看别人都买,跟着买着玩的,早不知随手扔哪去了。” 周韵锦听着,便要从他怀里起身穿衣裳。 高波揽着人说:“不急,再躺一会。” 周韵锦娇声:“大白日的,不成体统,让人知道,妾身可不是要羞死了。” 高波听了只是笑。 - 将近晚上的时候,周韵锦去了一趟三太太院里。 三太太又领着周韵锦去了老太太的安怡居。 等沈暖玉去请安的时候,一切如常,只徐氏提了一嘴:“外面的歌姬,都在唱三嫂的歌呢。” 这话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话。 让沈暖玉感到反常的是,三太太,老太太竟然没有借题发挥。 晚上依旧是等高凛西回来一起吃饭。 服侍他更衣的时候,笑着打听:“上一阵儿侯爷说圣上要派遣二叔要到鄞州去任职,可是有准了?今天已经是十月十二日了,妾身怕自己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哪天二叔要真到鄞州去了,妾身还不知道,等有机会回去时,看人去屋空,得是什么心情。” 说说,倒真觉得有点悲凉,原主二叔二婶是这里除了馨香,唯一真心对她的人,两人要是离开了京城,她在这偌大的京城,举目四望,真是没一点支柱了。 高凛西见小女人红了眼眶,低垂下了头,心里也跟着不太舒服,将人揽在怀里,温声说:“你不还有我么。” “我还有你?”这话温柔到直入心底,触碰到她心房开了双壳的柔软部位,沈暖玉忘了避讳的,抬眼望着他眼眸,一个问句在脑海里盘旋:高寒冷值得她托付么? “你还有我。”高凛西把她揽得更紧了些,一低头正好碰在她额头上。 沈暖玉让自己依靠在他的怀里,沉湎于这一时一刻他给的温柔,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木质香,她想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真对,女人就受不得男人对自己一时一刻的好,并耽溺其中,以为得到了全部,往回余生便就靠当时男人给的那点好,维系着后半辈子。 - 第二天去属衙,高凛西路上偶遇了三太太的大哥马德臣。 马德臣离老远便给行了礼。 高凛西只是回了礼,并不打算过多攀谈。当年马恪博当国子监忌酒的时候,他就觉得马家人心术不正。 “高贤侄近来还好?”马德臣却是加紧了马速,追了上来。 高凛西不紧不慢的回说:“托伯父的福,您近来还忙?” 攀谈中马德臣终于步入正题,“别说,家中夫人倒还真是有做生意的天赋。” 高凛西摊开马德臣送的折扇,脑袋回想着他先时的话,就摇摇头,失笑道:“怎么可能。”每天晚上回家,小女人话多藏不住事儿,恨不得把天天做了什么,喝了多少杯茶,见了谁,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和他报备。 第205章 青筋暴起 荀穆在旁边听着,潜意识竟觉得马德臣那些话,没准是真的。不知为何,她觉得三奶奶是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即使一年前,三奶奶因侯爷给钱不要说折辱了她,但荀穆就觉马德臣这回说的事是真的。不知是不是他的偏见。 “去察察。”高凛西说的有些漫不经心,他本心里不相信这事能是真的。 下午沈暖玉在书房练琴,总是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眼皮连跳了几次。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这左右眼皮都在跳,是什么意思? 神经在跳而已。沈暖玉摇头笑了笑,把禾儿招呼进屋,让她弹首简单的曲子,检查课业。 晚上去安怡居请安,她发现周韵锦完美的继承了她的衣钵,和她走同种路线。同性相斥,总感觉周韵锦温柔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曹子俊的死,原主的投湖自杀,必定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里,新娘子嫁人七日后有回门礼,明日就是第七日了,如果周韵锦回家后能把周四姑娘带回来,她就有机会弄清楚真相。 听老太太等人在讨论明日回门礼的事情,沈暖玉很不合时宜的笑接一句:“那日弟妹在我院里还哭鼻子来着,看着可怜见的。” 周韵锦听完这话,看向沈暖玉险些变脸。 沈暖玉笑等着她变脸。 没等来,周韵锦自己很会调解,低头垂眸,新媳妇一般的娇羞笑着,解释说:“三嫂尽是打趣锦儿,锦儿哪里就哭了。” 一句话说了两遍自己的闺名,引得众人转移了话题。 “锦儿,这名字起的好听。”老太太点头道。 就这样岔开了话题。 晚上照常等高凛西回来吃晚饭,厨房做了松鼠鱼,炸酥肉,炒笋,凉拌海蜇,外加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 等得无聊,沈暖玉就去书房选书,她想着要能找到一本类似于《天工开物》一样的书就好了。这几个月一有时间便去书房扫书,原主的书房,高寒冷的书房,都没能找到有关于技术手工业者的书。是本朝还没有人写出来,还是说两人的小型书房书目有限,要是能有机会去国家级图书馆——齐国皇帝的私人藏书阁,看看就好了。 “你们奶奶呢?” 这时候从窗外穿来高凛西的声音。 沈暖玉听是他回来了,便放下书,迎到了门口。 一时听他吩咐左右:“都退下去,我和你们奶奶单独有话说。”语气里强压制着不悦似的。 沈暖玉听语气不对,这才用余光观察他的脸色,不似平常!放在袖子里面的手,就禁不住紧了紧帕子。 馨香临退出去时,带有深意的看了自家奶奶一眼。然后屏息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合上。 高凛西便两步走在了椅子旁,坐定后开口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暖玉微抿了抿唇,大脑在快速运转,高寒冷今日是怎么了?除了做生意和她不是原主的事以外,她对他再没有别的隐瞒。 无风不起浪,纸也终究包不住火,难不成是他在外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会他是在主动给他机会坦白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些人紧张起来,说话都要带哭腔,何况她见识过高寒冷真生气起来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打。 “我问你话呢。”高凛西见她此时一语不发,眼眸里忽明忽暗,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小九九,就知荀穆先时汇报的十分有十,亏得他对她那份信任,“你耳朵……”难听的下话,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妾身……”沈暖玉如同第一次忘记写作业被叫进办公室的好学生,轻拽了拽高凛西的袍角,颤声说:“侯爷别生气,妾身都和侯爷坦白。” “你说。”高凛西一副等着听下去的样子,“要有一句隐瞒……” 沈暖玉忙打断说:“妾身一句也不敢瞒着侯爷了,妾身以前从不曾说过谎话,一时让鬼迷了心窍,做出这样的事来,妾身这些时日每每陷入不安之中。” “城东那家京华书坊,这事侯爷知道的,妾身当日因刊印黄历册子,和那位姓华的老板算是认识了,那日提起今年是乡试年,妾身随口无意识提了一句,要是有张贡院的地图,印在扇子上,也许会有人买。那位华老板不愧是商人,听到这样句闲话,便捕捉了信息,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贡院地图,印在折扇上了,结果销路很好,为了感激妾身,昨日华老板托郝妈妈给妾身送了几本书。” 沈暖玉说到这里想看看高凛西是什么反应,再考虑往下该说什么话。 结果高凛西面无表情,等着听她说下话。 沈暖玉吞咽了下,仗着胆子,避重就轻的说:“书让妾身放在书房了,妾身给侯爷拿来过目?” 一下子把高凛西激怒,手握拳拍在桌上:“我跟你过家家呢!” 听的沈暖玉肩膀禁不住一颤,又往出吐露一些:“当日之所以选在京华书坊印黄历,是因为妾身和那位华老板讲好了,印黄历能带动书坊生意起死回生,妾身从中得两成的好处,这两个月,一共得了五十两银子,妾身本来得的就心里不安,侯爷别和妾身生气,妾身明天就派遣郝妈妈给华老板送回去。” 高凛西不禁抬眼看了看她,说出这话时,脸上竟然不红不白的?想到当初他给她几百两银子零用,她很生气的全部退还了回来想,这会因这五十两银子做自甘堕落之事? 分明是避重就轻,她在避讳什么?荀穆的话徘徊在他耳边,那姓华的老板长相十分英俊,瞧着竟胜似七爷几分。又想起她曾经也恭维过他长得不错的话,听说那个曹子俊长得亦是出色,看来她就是看中男人的长相…… 沈暖玉眼见着高凛西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除了把五成说成两成,她也算是对他坦白了,怎么他倒越听越生气? “侯爷,你别生妾身的气了。”沈暖玉试着轻握他的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以后都改。” 话音没落,沈暖玉就见高凛西反手按住了她手腕,力度很大,听他说:“京华书店不开了,请那位华老板回本乡,书店每年所赚的钱我补给那位老板,明日让荀穆去恰谈。” 高凛西说完,就注视着小女人的反应。 第206章 没脸没到底 费尽心思找到的赚钱门路,被他一句话堵死了。 沈暖玉想开口问他一句:你凭什么,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都听侯爷的,时候不早了,侯爷累了一天,都还没吃饭呢。” 压下这事暂时不提。吃饭的时候添汤盛饭,直到见他的脸色和缓一些。 馨香见自家奶奶如此,侯爷亦是散了先时那显而易见的盛怒,提着的心就微微松了松。 晚上他说服侍他洗澡。 沈暖玉也一句怨言没有的,笑着跟到净房帮他更衣,洗澡,擦拭后背。再往下没有别的了…… 两人躺在里屋床上,见他侧过身去,吹灭了床头柜上的蜡烛,然后不再和她说话。 “侯爷。”沈暖玉试着温声唤他。 今夜外面是个阴天,月亮被乌云遮挡的没有踪影,一熄了灯,室内一片漆黑。 又黑又静,高凛西连理也没理她。 这些日子,统共赚了多少钱,都在沈暖玉的心里。一旦京华书店关门了,她这不到一千两的银子,也就变成死钱了。出去放贷没有门路,被高寒冷抓到更是严重。 沈暖玉抱有幻想的,想着高寒冷能不能通融此事。先时说不让华永惟开书店的事是真的,还是试探她? “侯爷。”这次厚着脸皮唤他不算,反倒是侧过身往他那一侧挪了挪,从被子里伸出手,往他的被子里摸探。 被子边儿被他生生的压在了身下,废了半天的力气,也没能探进手去,“把被子压在身下,侯爷倒也不觉得硌得慌。”沈暖玉笑着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探不进手去,也依旧厚脸皮的不气馁,索性坐起身来,低头俯身对准他的脸庞,先亲在了他脸颊上,又摸探着找了找,碰到他嘴唇时说,“冬天了,侯爷平时怎么也不注意补水,嘴上都干裂了。” 高凛西睁开眼睛警告她:“今天没兴趣碰你,消停躺着,别招我。” 反正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再下不来台又如何。 “妾身也没招侯爷呀。”在他唇上,往下的动作少儿不宜。 小猫喝水一般的,高凛西一下子被撩拨起来,低骂了一句什么,翻身将她按在了身下。 因太突然,沈暖玉的头一下子磕在了床栏上,高凛西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上下摸了几下,没找到她中衣上的纽扣,失了耐心,索性手上一用力,直接扯了开。 沈暖玉抱怨了一句:“好疼。” “忍着。” …… “侯爷……”事后沈暖玉才敢提起,“先时侯爷在逗妾身对不对,侯爷眼里有千秋,心又似海宽,装着黎民百姓,侯爷可知,仅仅一家书坊,带动了多少劳力,多少人家因在书坊里做工谋生,能穿得起好衣裳,吃得起肉和米。”一家企业解决了多少劳动力就业问题,规避了多少社会不安全因素的发生。 “这不劳你费心。”高凛西实在嫌弃她的在耳畔不停的聒噪,不免掀开被子,披衣下床,到外屋暖阁里睡去。 不一会,沈暖玉如一块狗屁膏药般的,也跟着披衣起身,来到了暖阁炕上。 “侯爷——” 高凛西本来都要睡着了,又被这一声魔咒语吵醒。 “这炕上连褥子也还都没铺平,侯爷怎么就这样委屈自己。”沈暖玉就是温声折磨他,不让他好睡,“侯爷先别睡,妾身帮侯爷把褥子铺平,侯爷入眠也能舒适些。” “我该让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高凛西想他倒还治不得她了,今晚上谁都别睡了。 …… 干瞪了一宿眼睛,第二天早上,沈暖玉比他醒的还早,讨人厌的活闹钟,轻推他说:“侯爷快别贪睡了,该起床了,再晚上早朝可要迟到了。” 高凛西见识到她故意气人的本领,穿衣的时候还听她抓着这事不放。 直等吃饭的时候,他摔了筷子,明确重申:“我是太给你脸面了么。”说完,早饭也没吃,站起身往出走。 桌旁侍候的馨香和巧萍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余光偷看看自家奶奶,脸上竟然是不红也不白。 等侯爷走了,倒还拾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酸黄瓜吃,又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蔬菜粥,边吹边喝。 吃完早饭,沈暖玉把禾儿叫进里屋来,交待了一番话。 之后坐在妆台前,打开胭脂盒子,给眼睛精心化了妆。 夏义媳妇来给梳头时,就见着暖风院不同往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到屋里,请了安,三奶奶掩袖背对着她坐着。 “嫂子你自己找地方坐。” “嗳。”夏义媳妇心里还纳闷,忙应了一声,只等梳头的时候,才看见三奶奶眼睛红红的,哭过了似得,她也不敢多问。 只等出来的时候,听禾儿跟小丫鬟在下房窗户下低声说话。 人都有些涉猎的好奇心,这会夏义媳妇刻意放缓脚步,听两个小丫鬟的谈话。 “……上房的灯不是亮了一宿,昨儿是巧慧姐姐当差,坐在门口,就听奶奶整整哭了一夜,期间听了好几回扇嘴巴声,今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侯爷不还是朝奶奶摔了筷子,拂袖便走,奶奶赔着笑脸,一声不敢应,还躬身把掉地上的筷子拾了起来……原不过是昨儿晚上侯爷因朝廷的事心里不顺,奶奶准备膳食时,又有一道菜不合侯爷的口味,这次……” 听的夏义媳妇心里直跳。她和张平媳妇自来相处的又好,只等张平媳妇每日例行来打听消息时,一五一十的学了。 张平媳妇又转到二太太跟前,又是添油加醋的学了,“……奴婢送药的时候,可不是见着三奶奶那一双眼睛肿得跟樱桃般的。” 二太太听了,都忍不住说:“涵哥儿是太不像话了些,哪有这般训媳妇的。” 等沈暖玉过舒云院给二太太请安,二太太关慰的问:“这是怎样了,眼睛肿成这样?” 沈暖玉遮掩着不肯说。 二太太禁不住劝说:“朝廷上的事繁杂,涵哥儿偶有不顺心的时候,你别和他一样的。” 沈暖玉学做温良媳妇,不仅不告他的状,反而还有帮他遮掩的意思:“不怨侯爷,侯爷对儿媳自来很好,是儿媳自己不争气,昨天听说二叔近来要知鄞州副使,心里又喜又忧,这才不争气的哭红了眼睛。” “沈二老爷要知鄞州副使了?”二太太听了,便说:“即是如此,今日你养养眼睛,明天回去看看,这一外任,以后你们团聚的日子倒不多了。” 沈暖玉行礼应谢。 晚上高凛西故意没去暖风院。只等第二天晚上过回来,想好好享受一番温柔软语的待遇时,发现人去屋空了。 第207章 等待 “回沈二老爷家了?”高凛西坐在堂屋椅子上,询问奉茶来的巧萍。 巧萍点点头,见侯爷脸色似有不悦,如实禀道:“是……是二太太的意思,听闻沈二老爷不久要外任,准允奶奶回娘家多住两日。” 回去便回去,还多住两日。高凛西听这话,不免站起身来,回书房的路上,犹在思想,多住两日是几日,看她有胆在外住几日! - 来到沈二老爷家里,沈暖玉整整在床上躺了一日。 二老爷夫妇见此番侄女回来,脸上略有忧虑愁容,暗自里商量。 沈二夫人道:“会不会夫妻间闹了矛盾?” 沈二老爷只以为,“是舍不得你我离京,说来,我倒也舍不得把侄女一人扔在京中,堂儿又尚年少……”思来,深叹了一口气。 沈二夫人听了,未免红了眼眶,“好在是近来侄女在侯府过的越来越随心,一年也能回来几次,瞧着这几个月明显是胖了些。” 沈二老爷跟着点了点头,“上次我去侯府,眼见着平西候对侄女不错,虽不及你我贫贱夫妻,相处自由自在,但功勋之家,能做到如此,也是值得欣慰了。” 沈二夫人心里有一言,显贵又如何,终日过得担惊疲累,她虽不是侄女生母,却胜似生母,已然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只是天家的一句话,改变了孩子的一生,抗旨不尊,是株连九族之罪。 夫妻二人默言。 缓了半天,沈二夫人回过神来,继续收拾木柜里的衣物,二十日是启程往鄞州赴任的日子。 等第二日,沈暖玉躺大了胆子,吩咐馨香去雇车。 “奶奶打算去哪里?”馨香想起了前天侯爷摔筷子走了时的情景,想要劝自家奶奶可不能再跟侯爷对着来了。 “出去逛逛。”沈暖玉声音无澜。 自打自家奶奶投湖被救以来,性情大变,几个月相处,她倒摸出了自家奶奶性情大变之后的脾气,用这般语气说话,就是要生气的前兆了。 “去雇车去,难得出来,我出去逛逛。”沈暖玉暗自里吞咽了下,她得见华永惟一面,看看书坊那面的情况。 “奶奶。”馨香抿了抿唇,秉着对奶奶好的初衷,硬着头皮劝说:“前天早上侯爷说出那样的话,多是骇人,奶奶不知道,背地里把巧慧中衣都吓湿了,二老爷和二夫人不日就要到鄞州去了,奶奶多陪陪他们。” 不提起这话还好,提起这话,沈暖玉心中一下子升起股火。什么叫:我是太给你脸面了么。 她堂堂一个大活人,是他高寒冷养的宠物么! “是他太给我脸了,还是我太不要脸了?”沈暖玉垂眸,手指抚摸枕头上绣着的兰花,轻轻的说。 馨香禁不住屏了屏息,余光看向自家奶奶,豆大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滚落到了枕头上。 馨香看着心里很是不好受,便就跟着跪在了床下,“奴婢错了,是奴婢说错话了。” 沈暖玉吸了吸滞堵着的鼻子,拿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了,她本身是不爱哭的人,原是有些事,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下地扶馨香起来,柔声说:“好了,快起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要见书坊的华老板一面。”沈暖玉也不打算瞒着馨香,“你亲自去京华书坊走一趟,就说我想见他一面,约在中城的凤凰茶楼。” 馨香面有难色,但亦是不敢再轻易开口拒绝了。 “你先放轻松,听我说。”沈暖玉轻握住她的手,走怀柔路线,“或许京华书店已经易主,华永惟已经打道回鄞州老家,你去了也见不着他了。” 馨香看向沈暖玉,听说下话。 “侯爷那天晚上对我说,不许京华书店再开了,或许昨日已经派遣荀穆去找华永惟洽谈了。华永惟也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这会去请他,说我在中城凤凰茶楼请他喝茶,他也未必敢来。” “你去京华书店跑一趟,要还能见到他,就说我在茶楼等他,一直等到酉时太阳落山之前,他未必在店里,在店里也未必会来,权当是断了我最后的念想。”沈暖玉推心置腹商量馨香,这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馨香再不好说不去。 沈暖玉怕馨香阳奉阴违,临走时又嘱咐一遍:“一定把我的话传到,传完话后,来凤凰茶楼找我。” 馨香点了点头。 馨香走后,沈暖玉也开始穿衣收拾起来,和沈二夫人打了招呼,雇了车,领着禾儿先奔中城去了。 前几个月,高寒冷带她出来买玉镯子时,她在中城附近直通到皇城的朱雀街上逛过,看准了那里有一家卖糖的铺子,就紧挨着凤凰茶楼。 先去卖糖的铺子买了一包白糖,又去凤凰茶楼,点了茶等着。 等了大致一个时辰,馨香来了。 阴历十月中旬,京城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见馨香在外面回来冻得脸蛋红红的,沈暖玉控制好急切询问的心情,先给馨香倒了茶,待她坐定后,喝了半盏茶,和暖过来,才问:“见到华永惟了么?” 馨香摇了摇头,见自家奶奶带光的眼睛听见这话后瞬间黯了,忙放下茶杯补充说:“没见到华老板,倒是见到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厮了。” “怎么说?”沈暖玉脱口追问。 “他说他家公子去药铺看病去了,留他看铺子,等回来后代为转告。” 沈暖玉听了,好不欣慰。 大约等到日中,也还没能等到,等得人心里发焦,正好这包间临窗又临街,沈暖玉推开窗棂,往街上张望。 阁楼下是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是看不到想等的人。倒是见着了街道上小箩筐,一小箩筐卖吃食的小贩。 沈暖玉便打发馨香领着禾儿下去买点上来。 馨香下去后,见苫着棉布的箩筐,便打听道:“这买的是什么?” “姑娘,一看您就不常出来,这是今年京里的新吃食,叫马蹄儿,能生吃,能煲汤,能做菜,甘甜可口,您买点尝尝鲜儿?” “这怎么卖的?”小贩掀开苫布,馨香看着箩筐里那果真像马蹄儿一样的吃食,“我就要五钱银子的。” “五钱银子能买几个,信我话,您来一两的,包您好吃,再过两日就罢市了。”朱雀街上,原不让摆小摊,在这里买东西的,都是冒着风险躲着兵马司的署官的。 “那就买一两的。”馨香话音才落,偶然抬头,看见迎面招摇走来的人,好不是唬了一跳,忙背躲过了身去。 这动作吓得打秤的小贩下意识跟着一缩头,定睛看看,又不是兵马司来撵人的。 第208章 冒犯 沈暖玉见馨香领着禾儿怯懦懦的进了包间。 刚要问怎么了,眼见着随后跟进来的人,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缓了缓脸色,给贺知章行礼,想是她和大长公主的儿子,高宜娇的舅舅,贺小公爷从来没有交际,怎么馨香倒把他给招来了? “在等我姐夫?”贺知章进包间后左右看了看,要不是沈氏身边的贴身俊丫鬟见着他跟见了贼般的躲闪,他倒还认不住出来。再看看那茶楼门口,半个侯府执事人也没有,要不是私跑出来的,就是耍情趣在这里等他姐夫高涵的。 近来全京城,走到哪儿都是那首:一众相思,两处闲愁……听的厌烦,听说曲子是从沈氏那传出来的。 沈暖玉见来者不善,神态语气全无半点尊重,吩咐禾儿说:“还不给贺小公爷倒茶。”又看向馨香一眼。 馨香会意的要退出去,要是华老板不赶巧,赶在这时候过来了,被贺小公爷撞见,传出去不成了自家奶奶私会外男! “你不会是出来幽会情郎的?”贺知章见沈氏的神气,有口无心道。 这几个月没见,他倒怎么觉得这女人比上次看着又顺眼了些,有多好看倒说不上,就是形容举止间,很显得有女人味,怪不得听人传他姐夫每天下完衙就回家,连众人组织的应酬都是能推就推。 和完全不放尊重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沈暖玉只是无语的淡笑了笑。 “笑什么?”贺知章实在觉得有被冒犯到,微微抬眉,“说你心里去了?” “贺小公爷此言,让妾如何答呢?”沈暖玉不想惹他,说话完全用尊称。 “听闻你会唱曲儿。”贺知章故意凑近到妇人身旁些,那记忆独特的香气又漫在鼻端,他向来自诩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何况是对待替代了他长姐的小妇人。 禾儿虽小,可见眼前情景也断然不是什么好事,那穿着华袍的男子竟然要把手放在自家奶奶腰间。 “你什么意思?”沈暖玉推开他,正色道:“请贺小公爷放尊重些。” 贺知章被推的也倒清醒了过来,拾起桌上牛皮纸散落着的马蹄儿,一面往出走,一面戏谑:“喜欢吃这个啊,在府里等着,改日我专门给你送些。” 贺知章走后,馨香进来,见自家奶奶站在桌旁,半天才和缓过脸色。 “疯子。”沈暖玉说。 馨香担心的问:“贺小公爷会不会和侯爷说在这里见着了奶奶?” 被冒犯的气愤,沈暖玉倒还想先参他一本! 下午太阳西斜,沈暖玉坐在桌上喝加了蜂蜜的金骏眉,汤色红艳明亮,喝后确实满口留香。 但她却没有心情品茶。当日华永惟欲回鄞州老家,她找到他,得知他会刻书后,问他想不想看看京华书店起死回生。 他听后,笑着问:“书店起死回生,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够买多少牛舌糕的?”明明是生意场上的讨价还价,但那笑容却生生让人看出几分如沐春风来。 她被问住,因利导之,“一个月总还不赚十两银子。”看看他身上朴素衣着,想是她侯夫人一个月的工资才是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对平常人来说,应该足够有诱惑了。 当时华永惟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笑着。 她见那笑容里透着涵养,但是什么意思,至今也没想明白。 是觉得钱太少了,还是太多了?现在每个月竟收入五十两,他是否还满足?富贵险中求,听馨香的意思,京华书坊还在开着,他得知她其实不是要养活一家人的寡妇,还会来,还敢来这凤凰茶楼么? 沈暖玉放下茶杯,轻捏着那一包牛皮纸包的白糖,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今日他敢来,她就把他当做开白糖铺子的合作伙伴,前提是他愿意和她冒这份筚路蓝缕的风险。 “奶奶,都这个时辰了,华老板不会来了。”馨香在旁温声试问。 “等到酉时,酉时一到,咱们就回去。”沈暖玉回过神来,抓起馨香买回来的不知道什么吃食,分散注意力的剥了皮,黄棕色的皮儿,里面是白色的果肉,像是水果,又像是蔬菜,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分给馨香和禾儿也都尝尝。 禾儿说:“好吃,又甜又脆的!” 馨香在旁说:“一会拿回去,也给二老爷和二夫人尝尝。” 初冬黄昏的阳光格外柔和,要上马车回沈二老爷家时,听后面有人喊:“沈娘子,请留步!” 顺着声音看去,见是华永惟身边的那个小厮在喊。 一主一仆走在朱雀街大街上。华永惟还是那身月白色的袍子,和上次见面时不同的只是在袍子里夹了棉花。 不知是吊桥效应还是怎样,沈暖玉看见他来,竟然觉得他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好看多了,沉静的性格,谦和的行事风格,或许还有她自己联想出来刻书练字时的认真执着。 “我家公子一在医馆针灸回来,就往中城赶了,还好赶上了!” “华老板楼上请。”沈暖玉笑着引起他进先时的包间。 …… 站在凤凰茶楼门口,目送着马车的离开。 秋生看向自家公子问:“公子又不打算回鄞州了么?家中老爷、夫人又要来信催了。” 华永惟目光停留在马车消失不见的远处,“这街上的每一个都在努力挣扎的生活着。” 秋生见自家公子答非所问,便发牢骚道:“我倒看这位沈娘子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半年前,在城西糕点铺子,她明明是扮作丫鬟打扮,伶牙俐齿的,想买那牛舌糕,最后又领着个小姑娘跑了,公子明明知道她在说谎,为什么还和她做生意……” 小女人没在家的日子,高凛西下了衙后,被人撺掇着到郡王府上宴饮,席间有家姬伴舞,伶官奏乐。 不知是哪个爱挑事的,在他耳边来一句:“听这曲子熟不熟,嫂夫人在家常常弹给你解闷听?” 喝了酒,就觉得心烧耳热,听那伶官唱的什么:相思、闲愁,无计消除,上了眉头,又上心头,怎么都是头,听着一点也不熟悉。 “想来嫂夫人真是才女,这填的词,谱的曲,传到宫里大娘娘那儿,都点头说词填得好呢。” 小女人谱的曲,她还会抚琴?怎么从没在他面前给他弹过。高凛西想想他自己现今怎么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了,几日不见她,倒还牵肠挂肚上了,那日倒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让她在众丫鬟面前下不来台,最后赌气回了娘家。 第209章 心计 晚上高凛西回府,适逢赶上荀穆出门办事。 宴会上被安郡王多灌了两杯酒,这会觉得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 高凛西躺在外屋炕上,心里热得冒火,头疼的厉害,摸探着要解领口处的旋金扣,解了半日没解开,索性蛮力拽了开。 仰躺在炕上半天,想着要小女人在身边,服侍他更衣洗漱不算,一双润凉手指尖帮他轻按太阳穴,温柔的话语萦绕在他耳畔,他爱听什么,她说什么,真是让人沉溺的温柔之乡。 “兑水,洗澡。”想她半日,才朝外吩咐预备洗澡水。 过了半天,一娇柔的身影轻轻袅袅,缓步走了过来,走到床边来,柔声细语说:“妾服侍侯爷更衣。” 高凛西便以为是小女人回来了,又故技重施,给他制造惊喜。 由着一双纤柔的手帮她脱了外袍,“怎么又这般扭扭捏捏。”高凛西握住那一双手,放在眼眶旁说:“头疼,你帮我按按。” 按了半天,觉得太是畏手畏脚,高凛西便以为小女人是故意的,微皱皱眉说:“那日是我说了重话,怎么一点胸襟都没有,出门几日,回来不说想我,倒还闹脾气?” 自言自语说了半天,除了那隐忍的呼吸声,一句回应的话听不见。 “难不成还要我向你赔礼道歉?”高凛西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拦腰去抱跪在炕沿边儿上的人,“今晚上随你的意,在床上行事还不行。” 丫鬟彩凤一张脸羞红欲滴,隐忍的呼吸,微微阖上眼睛,等着侯府里掌家男主人的恩宠,手心里紧张的全是凉汗,心里重复着自家姑娘相劝的话:富贵险中求,她和三奶奶身形相仿,嗓音相似,侯府由重规矩,侯爷又极重声名,只要熬过了这一晚,自家姑娘势必会为自己争得个姨娘的身份…… “谁准你进书房的,还不滚出去!” 彩凤一边系着外衫扣子,一边落荒哭着被撵了出去。 彼时外面听到动静,阖府从东院书房朝外扩散,一院一院的亮起灯来。 香风院,暖风院,温风院,清风院,舒云院,微云院,素院院,安怡居…… 香风院里,周韵锦和高波正在床上,听见外面响动,问:“何事如此沸沸扬扬?”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就是不知天时地利,彩凤争不争气,成没成事。 外面彩明把大众所知道的版本对屋里的七爷七奶奶回明了。 “不就是要了个丫鬟么,至于这样大惊小怪,正好三哥房里没人,收了就收了。”高波听了不以为意,拉上帐幔,过自己的新婚燕尔。 清风院里,二哥高涌同时参宴回来,这会才收拾利落,揽着姨娘春红,预备休息。听外面乱了起来,还以为是意外走水,扬声朝外问:“怎么了?” 正房里,冯氏也听到了外面丫鬟秉明的原委,不免摇了摇头,刚开口要和清秋评论一番,便想起来自打清秋配人以后,晚上就家去住了。 咽了下话,想是沈氏从娘家回来,该是何等心情? - 晚上沈暖玉躺在床上睡不着,便想着小时候当趣事听的睡前故事:说是,在明朝还是元朝年间,有一开小糖坊的商人,有一天,糖坊的墙倒塌了,墙中的黄泥压盖在所制的糖桨上面,在清除黄泥时,那商人发现被黄泥覆盖过的黑糖变白了,于是找到了制造白糖的方法。 回娘家最多能住三日,沈暖玉心里想:明日无论如何得去郝妈妈打听到的那家糖场看看。 “找黄泥做什么?”清晨,馨香听自家奶奶吩咐去寻一块黄泥,禁不住反问。 “我有用处。”沈暖玉笑说。 馨香也笑说:“要说旁的,还好找,寻黄泥可就难了。” 沈暖玉给出个主意:“在院中挖点土,浇点水和泥不就成了。” “院中铺的是一色青砖地,没有挖土的地方呀。”馨香笑着,想来她是满足于现在的富足生活的,当初在常州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庄稼地一眼望不到头。 吃完饭,雇车往郝婆子说的那家糖厂走。 …… 于此同时,香风院正房房门紧闭,周韵锦坐在椅子上,彩凤跪地哭泣,彩明守在房门口。 “昨晚你和侯爷成事了?”周韵锦一言切中重点,这是所有事情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往下都免谈。 彩凤听了只是呜呜的哭。 周韵锦见这情形,心以为是成事了?初经人事的姑娘,受不起那方面的…… 思来,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弯下腰来扶彩凤,温声说:“好妹妹,地上凉,你起来慢慢的说,你是我带进府里来的,受了什么委屈,我一定为你做主,不能让你这样无名无分的服侍了侯爷。” 彩凤本是个百尖百灵的人,昨天被威逼利诱,做了那样愚蠢的事情,现如今后悔不已。 当年轻英朗的侯府掌家人,大齐国舅将她抱在怀里时,她确实是存了那一时一刻锦衣玉食的美梦,只是她没想到侯爷大醉下还能控制住自己,她向来也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的。 本以为是因为长相讨喜出众,给表姐送东西时,被府中的周三姑娘相中,才能以贴身陪嫁丫鬟的身份,随着嫁进京城的显贵高门里来。 但其实是因她身形像三奶奶…… 彩凤灰心的闭了闭眼睛,她已经猜到等着她的是什么了。 “堂堂侯爷竟然向一枝梅赔礼道歉?”周韵锦听这话心里就极不舒服。 彩凤一个字也不落的学道:“侯爷先是说:出门几日,回来不说想我,倒还闹脾气?见奴婢没应声,又说:难不成还要我向你赔礼道歉?还说……” “还说什么?”周韵锦手掌捏握着椅子背。 “侯爷还说:今晚上随你的意,在床上行事还不行。” “真不知廉耻!”周韵锦听的耳赤,“一枝梅真不知廉耻!” 守在外面的彩明竖耳听着,昨晚她已经听表妹学了经过,侯爷自制力极好,见不是三奶奶后,即使已经软玉在怀,也将人撵了出去。 自家姑娘的行事风格她是知道的,真是她害了凤儿……彩明捂嘴,不让自己懊悔的哭出来声儿来。 这时微云院来丫鬟传话,“速速请七奶奶过去一趟。” 周韵锦闻言不敢耽搁。 舒云院里,二太太不免奇道:“波哥儿媳妇院里的丫鬟,她怎么就能跑到涵哥儿书房去呢?这等狐媚子,趁虚而入,存了心得的勾引爷们,何等心机?别说涵哥儿,我这关也过不得!”拿手一拍桌子。 谭婆子见二太太是真生气了,心虚的就突然朝地上跪了下来,照着左右脸,实打实的一面扇了个巴掌,哭着说:“这事怨奴婢了。” 第210章 真情 谭婆子学说:“昨儿晚上太太不是让奴婢给侯爷送醒酒汤去,奴婢拎着提笼走到半道,家里小孩急跑过来招呼,说当家的跟五奶奶手下的那个孙力打起来了,都动了刀子,奴婢一听就急了,便让小孩去送。” “奴婢猜想,怕不是小孩不认识府中的路,碰到了香风院里的那个彩凤,那彩凤就如履平地的进了三哥儿的屋,见三哥儿醉了,屋里又没有个女人服侍,这才起了那等心思?”谭婆子撇清自己。 二太太听这话,不免迁怒道:“沈氏也太不知分寸,让她回娘家,一住倒还住上了,涵哥儿身边连个知疼知热的女人也没有,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等风波,这便派人去沈二老爷家,将她找回来!” 谭婆子连忙应了声。 微云院里,三太太看看垂首侍立在她旁边的新儿媳妇,本心里存的那些好感,因这一件事情,着实打了折扣。 徐氏坐在三太太旁边,她最是心虚。 当日里周韵锦把彩凤引见给她,隐晦的提了这样一个大致的思路。 她听后,便帮着出谋划策。正赶在沈氏回了娘家,又打听着侯爷在外头宴饮,酩酊大醉回来,绝好的时机。她便按捺不住,将自己手下的孙力,以及自己的丈夫高潭都掺合其中了,匆匆先谋划好局,才临时找周氏商量,这才有了昨晚那一出戏。 本来处处赶点,没想到差在最后一步。徐氏这会一怕周韵锦把她卖了,二怕高潭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秋后算账。 事到如今,周韵锦心里冷静的很,一则不能当着徐氏的面卖了徐氏,她才嫁到这里,许多事情还要仰仗自作聪明的嫂子,有了徐氏做对比,三太太才能比较出来,娶她这个儿媳妇进门,是娶对了的。 二则打死不能承认这场失误是有意谋划。那彩凤去侯爷书房,本是好心,怨就怨在谭婆子中途有事回家,派个不识路的小孩去送醒酒汤,那小孩误打误撞,问到了彩凤头上,彩凤便好心的代为送了一趟醒酒汤,侯爷喝的大醉,将彩凤认成一枝梅,这才有了昨日的难堪之事。 也怨在侯爷身旁的那个侍卫被高五爷叫出去办事,更怨在一枝梅在娘家长住不回也就算了,连个通房暖床服侍的女人也不为侯爷安排。 处事全凭一张嘴,这样说起来,彩凤的事是办杂了,可是于她,好处又多于害处,连徐氏都得感激她卖的人情。 沈暖玉按着郝婆子说的地址,到了南城黄河街后,便下了车,往里走了一段路,直到看见长在路边的那几颗歪脖树,再往西拐,展眼望去,果然看见二三十间平板房。 等沈暖玉坐车回来时,倒还不禁摇头笑想,先时糖场里面的管事和工人,把她当成傻子加疯子,或是打探商业机密的探子了。 哪有花十两银子,只为了拿一块黄泥在制作成半成品上盖一刻的。 结果实验了几次,根本就没出现糖霜。 是黄泥的成分不对?还是当时的火候不对?亦或是这个故事是以讹传讹杜撰的? 往回走,还没到沈二老爷家里,离老远,就见着沈二老爷家宅门口,车马盈门。 馨香看着禁不住心里一跳,看向沈暖玉试说:“不会是侯爷派人来接奶奶回去的?” 沈暖玉看的心里也是一堵。 进院后,看见了迎上前的谭婆子,“奶奶您这是去哪了,让奴婢好等,太太吩咐来接您家去。” 沈暖玉余光看看陪客人的沈二夫人,听这话,已然红了眼圈。 “二叔不日就要到鄞州任上了,等二叔下衙回来,说几句话再回去行吗,谭妈妈?”沈暖玉轻握着沈二夫人的手。 谭婆子笑容里透着很为难的表情,“奴婢上午就打府里过来了,没想到奶奶出门去了,直等到下午,要是再等到晚上回家,怕是太太那里说不过去。” 沈二夫人听了,便轻握了握沈暖玉的手,摇头劝着:“玉儿,你回去,别让谭妈妈为难。” 谭妈妈心想,看见她个侯府下人都拘谨的沈二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 “我和婶娘说几句体己话的时间,谭妈妈还是能通融的?”沈暖玉瞧着院中围在她周围的婆子丫鬟,这阵仗是抬也要把她抬回去么! “奶奶看您说的。”谭婆子赔笑,忙拜拜手,让众人散了,去宅门外等着。 “你和二叔在路上要小心,累了就歇下住驿馆,要是的饭食不和口,就花钱另外添些,别想着省钱,身体要紧。” 这次出门,沈暖玉带的现银几乎花得干净,一包白糖就花了十几两点银子,沈暖玉找了找,就把戴在手上高寒冷送给她的玉镯子取了下来,“这个婶娘收着,等出了京城,到鄞州再找典当铺子当了。”怕在京里当了,再转回高寒冷那里,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二夫人如何也不肯收。 “婶娘,你得收着。”沈暖玉把镯子按放在沈二夫人的手里,“此番二叔初到鄞州任上,总是要打点的,二叔虽为人刚正不阿,但在世上为官,哪能不实行中庸的,要想做成事,做好事,做大事,势必要能屈能伸,过刚则亦折。”沈暖玉握着沈二夫人的手,交待:“这镯子少说应该能值百两银子以上,可别当便宜了。” “二叔这次去鄞州,做的是于国于民于父亲,于自己的志向抱负,多方有益的事,侄女既不舍得你们离京,又盼着你们出京。二十日我便不能过来送行了,婶娘和二叔莫怪……”见沈二夫人掩袖哭了,沈暖玉也未免动了真情。 “玉儿在府里过的顺心,侯爷也对我极好,婶娘和二叔放心去鄞州,别为我挂心。”沈暖玉红着眼圈上了车。 回到侯府时,才听闻昨晚的风波。受了二太太一顿教诲,但沈暖玉却不觉得怎样,原是不会再有下次,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一走,她也再回避风港湾可回了。 晚上等高凛西下衙,沈暖玉便在心里想,她该如何表现? 是大度的劝高寒冷纳了那丫鬟为妾,还是吃醋的和他娇嗔软语?亦或是两者结合,先表示吃醋,再表示大度? 高寒冷会希望她对此事作何反应? 第211章 保命 高凛西回来时,沈暖玉正站在书房桌案旁插花。 初冬时节,腊梅花开的正好。用白瓷胆瓶装着,鹅黄色的花朵散布在参差的老枝上,为这单调的生活增添一点情趣。 “奶奶。”站在一旁的馨香低声轻轻提醒。 沈暖玉拿花剪的手微微颤了下,知道高寒冷回来了,已经站在门口半天。 大步踩上室内的地毯,他走了过来。 沈暖玉闲得数着步数,将手里的花剪放在了一旁。 “好香。”高凛西给小女人个台阶下,走过来从背后环抱住她。 “是腊梅花香。”沈暖玉笑着回说,双手便握住了他放在她腹处的手。 “别动。”高凛西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对着她耳畔柔声说:“让我摸摸里面孕没育孕育小生命?” 沈暖玉就没动,忽然想起来都十七八号了,怎么还没来月信?每次事后都吃药的,月信推迟几天也正常,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 “妾身不在的这两日,侯爷有没有想起我?”沈暖玉已经转回过了身来,看着他眼睛笑着问,“侯爷还在生妾身的气么?” 她的鬓边也簪了两朵鹅黄腊梅花,衬着本人更加娇柔,点漆的眼睛,明眸善睐,承认喜欢自己的娘子很丢人?高凛西微蹙了下眉,在心里说,他就承认喜欢上这个让他笑惹他气的小女人了,不可以么。 沈暖玉在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就继续做下去,模糊处理此事,托到他习以为常,默认为止。他说她堕落也好,从事贱业也罢,那些都没有赚钱重要。 每次都是她筋疲力尽,他尤在兴头上,不肯作罢。那种感觉很像被人按着挠痒痒,忍受不了,虽是笑着,可连哭的心都有,偏生又力气悬殊,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出,连说求饶的话,可偏生挠痒痒的人享受如此,“真服气了?”一遍一遍。 放开她时,沈暖玉赌气的往被子里钻,高凛西在背后摇头笑着。 朝外要了水,掀开被子帮她擦拭各处,又习惯于听她的娇嗔埋怨。 “那天晚上的事,我听母亲讲起了。”熄了灯,躺下时,沈暖玉才提起此话,试着问:“侯爷吻她了么?” 高凛西把人揽在怀里。 沈暖玉挨近一些,唇轻轻碰在他脸颊上,“这样吻的么,那侯爷干脆把人接回来多好,妾身明天就帮侯爷把那个彩凤接回来,当亲妹妹一样待。” “不是那样。”高凛西挨近她一些,喘息间,“这样亲的。” 沈暖玉禁不住往出推他。 - 早上去安怡居请安时,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徐氏,周韵锦等人已经在讨论半天了。 见沈暖玉来了,老太太又重申一遍,“左不过一个丫鬟,就收了,也能帮着涵哥儿媳妇些,你们看看,是个白净模样的孩子,抬起头来,让你三奶奶瞅瞅。” 沈暖玉落了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的彩凤。 “涵哥儿媳妇是什么意思?”二太太有意问道。 沈暖玉便看向屋中众人说:“昨晚侯爷回来,和儿媳提起了此事。”高寒冷昨晚上说,此事凭她做主,她已然知道他的态度。 屋中瞬时安静,都等着听下话。 “当时彩凤要给侯爷倒醒酒汤,侯爷不喜旁人进书房,说了句:谁准你进来的。这便将人撵了出去。”看向周韵锦,“原本无事,不知道怎样就传都如此沸沸扬扬了。” 周韵锦听这话,忍不住要分辨。 沈暖玉笑着先打断说:“到底是不是我学的这样,等侯爷回来,请老太太,二太太一问便知。佛家有语,本来无事,何至染埃,正好彩凤也到了示意婚配的年纪,不若七弟妹替彩凤在府里找个好人,既能让她继续在你身边服侍,又成了一桩姻缘,岂不两全其美。” 周韵锦只抓住上头一句话,笑说:“何须问侯爷,彩凤现在这里,问问当事人不就行了。彩凤,你和众人学学昨晚是怎么回事?” 彩凤跪在地上,先看看周韵锦,又看向沈暖玉。她自身也是个明白人,从侯爷把她撵出去的强硬厌恶态度,昨天周韵锦的问话,就已经得知自己的命运。只是没想到三奶奶回来,试图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清晨托在柴房送饭的媳妇点拨她,她还在心里犹豫,这会见周韵锦是明显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如……如三奶奶所说的那样,原是什么事情都不曾有,昨晚奴婢为侯爷送醒酒汤,侯爷不许外人进书房,便把奴婢撵了出去,侯爷的话重,奴婢一时脸上受不住,便哭着跑了出来,没想到被外面的人看见,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了那样的话。” 二太太便道:“主子骂奴才的话多了,一句重话你便受不得了,当日是谁调教的你?” 周韵锦被说的面上一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好。 三太太见情形不对,先接上二太太的话说:“什么个丫鬟,先拉出去打二十板子,再找个小子配了。”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默认了,总还是要抓住一头的,“虽则是一个传两个,闹出了这等可笑的闲话,原还不是涵哥儿房里头没有个知疼知热的人。”看看沈暖玉,开玩笑的笑着说:“你该学学你二嫂,把个馨香也护着,一个房里人不添,你自己受累也不是,谁院里不填个通房丫头,有个头疼脑热,来了小日子也不方便,再或是以后你肚子里揣上了,哪个服侍涵哥儿?” “府里头没有合适的,我倒认识几家好姑娘。”老太太又看向二太太说。 沈暖玉见二太太含糊了过去。 - 中午,暖风院里。 郝婆子跑过来回禀:“奶奶托办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打板子的小厮没下死手,要不然二十板子贴着腰眼打下去,不要了那小妮子半条命,人也残了,就是白费了十两银子。要说奶奶太是心善,她存了心的勾引爷们,打死也不为过。” 彩凤原不是周家的家奴,是在外面雇得的。坏了事不说,临到最后倒敢背叛她,周韵锦便发下了话,送回乡下老家的路上,土路颠簸,好出意外,到时候补偿些他们家银子,彩凤的那个爹,连衙门大门都不知道朝哪开的乡巴佬,能翻出来什么浪。 再不济彩明是彩凤的表姐,私下了告诉了一番话,又派了两个心粗的婆子看着彩凤在下房拾掇东西。 彩凤保命心切,寻了个上茅房的理由顺着小道跑到了暖风院后门。 第212章 喜忧参半 “馨香,这两日我怎么觉得喘不上气来。”吃午饭的时候,沈暖玉和馨香说。 “是因为吃的多么?”沈暖玉夹起一块笋,放在眼前。 自家奶奶的小日子,馨香比沈暖玉记得还清楚,这个月没来,不会是……思来,心里快跳了几分。 才要说话,见外面巧萍跑进来,“奶奶,那个彩凤在后面叫门呢,说是有事要回禀!” 沈暖玉和馨香互视了一眼。 馨香会意的出了门。 “三奶奶,求您救救奴婢。”彩凤跪在地上哭求。 见彩凤被打的浑身带血,跑的头发蓬乱,连骂彩凤狐媚子,勾引男人的巧萍等人,也都不说话了。 为了求沈暖玉救自己,彩凤把那日周韵锦派遣她去京华书店的事也和盘托出,“……奶奶要不救奴婢,奴婢今天就是个死了,虽则奴婢才认识三奶奶几日,但一早就听人说三奶奶是京都才女,心地善良……” “你与彩明是表姐妹么?”沈暖玉打断她问。 彩凤连点点头,眸光一闪,想起了表姐最后交待的那几句话,膝行到沈暖玉脚下,抹了把眼泪说:“奴婢还有一事相禀,请奶奶回避左右。” 馨香领着巧萍和巧慧等人退了下去。 见外间关好了房门,彩凤才说:“奴婢是两个月前从乡下来城里给表姐送东西,才被七奶奶看中留在宁远伯府的。这些日子跟在七奶奶身边,有一回听表姐和七奶奶在屋里闲聊,提到个人叫曹……”先时着急,彩凤没听清叫什么名儿。 “曹子俊?”沈暖玉提醒彩凤一句。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彩凤眼睛里一下恢复些光彩,“奴婢听两人话中的意思,是七奶奶照着字贴本子临了三奶奶的字,写了信,邮驿给了那曹……给了那位姓曹的公子。” 所以曹子俊看到信之后,以为是原主所书,便千里迢迢,从常州赶到了京城。 听馨香说,原主再没见过曹子俊,曹子俊也未曾到侯府里来找原主。那是周韵锦,以原主表妹的身份,充当传话使者,在两人之间传话了?” “奴婢把所知道的全告诉三奶奶了,求三奶奶救奴婢一命。”彩凤哀声哭求,“事已至此,奴婢回去就是个死啊!” 沈暖玉低头看了看彩凤,见其长相清秀,身段纤细,惊慌失措之际,说话吐字亦是清晰,问:“你今年多大了,家中父母尚在,兄弟姊妹几人?” 彩凤一一回明:“奴婢今年十五,家中有一父一兄,阿娘几年前生弟弟时难产过世了,兄长今年十九岁了,去岁生了病,为了看病,卖了家中的地,两个月前,奴婢托口给表姐送东西,实则是有投奔的意思,奴婢原名叫凤儿,跟了七奶奶后,随着表姐叫彩凤……” 正说着话,听外面吵嚷起来,馨香气极道:“你们当暖风院是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说闯就闯!” 两口追来的婆子赔笑说:“馨香姑娘别恼,我们只是来抓彩凤那妮子的,带了人就走,绝不惊扰了奶奶。” 屋里彩凤听见,连摇头往沈暖玉身后面藏。 …… 两个婆子小跑着回香风院告状,见到周韵锦,她一言,她一语的学道:“三奶奶说那彩凤她保着了!彩凤不是周家的家生子,又没有卖身契,谁雇都是一样的。” 还说:“回去告诉你们七奶奶,要想见彩凤,请她来暖风院。” 气的周韵锦变色,没用喊彩明,彩明先进屋跪下说:“奴……奴婢这就亲自带人把彩凤带回来去!打死这个吃里扒外,没脸的!当初奶奶就不应该留下她,我再不认这个表妹!” 周韵锦冷笑道:“看来一枝梅是要和我撕破脸皮了,没嫁进来时,她就是我手下败将。” 彩凤换上了巧慧的干净衣裳,趴着躺在厢房床上,看看在暖风院自由自在的丫鬟们,又想起性格温和的三奶奶,当真有逃出了狼窝之感,甚至于是家中的阿爹和兄长,三奶奶怕被周韵锦报复,也周到的给想了安置之所。 彩凤心里无限感激,决定以后跟在三奶奶身边,一辈子忠心服侍。 当天晚上沈暖玉和高凛西报备了要雇佣彩凤一家人去沈二老爷家看房子的打算。 高凛西初不同意,非要将彩凤撵出去不可。 禁不住沈暖玉软磨硬泡,也便作罢了。 - 第二天上午,高波特意到暖风院送了一只翠色的鹦鹉,很有替周韵锦赔礼道歉的意思。 沈暖玉请他坐下喝了茶,看着金色笼子里关着的学舌鹦鹉,好奇的教它话:“说:多谢七弟好意。” 高波笑嘻嘻的说:“三嫂喜欢就好,闲在家里逗趣玩,不值什么。” 又聊到明天下榜的事,“先祝七弟榜上有名。” 高波连连摆手,笑说道:“三嫂打趣我了,考得上考不上没一定呢。” 晚上高凛西回来,见沈暖玉站在窗下逗笼子里的鹦鹉。 沈暖玉回头笑对他说:“是七弟送的,都说鹦鹉学舌,妾身还以为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学人说话!” 高凛西听了,失笑的摸摸她脑瓜儿,尽是说孩子话。 晚上馨香从厢房里推门出来,看见困得直打瞌睡的巧慧,轻摇她胳膊说:“你进屋睡,我换换你。” 巧慧感激的笑说:“馨香姐姐真是好人。” 馨香看看屋里还亮着灯,心里心上八下的,捏着一把汗,奶奶要真怀上了,还能和侯爷在一次么…… 屋里沈暖玉拒绝高凛西说:“侯爷今晚上歇歇,妾身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喘不上气来?”高凛西以为又是她的推辞,抱起她说:“我瞧瞧,哪喘不上气。” 不只喘不上气,一看到他,还觉得恶心。沈暖玉心说,也不知怎么了,一看到高寒冷,当真感觉恶心,事后照例不忘吃药。 早上送走高凛西后,沈暖玉才觉得终于是忍不住了,握住嘴往净房跑。 “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巧萍小跑着跟在后面,担心的问。 馨香怔在原地,心口突突的快跳。 “得请个郎中瞧瞧,我好像得病了。”沈暖玉心里又在担心,请郎中过来能不能从脉象上摸出来她吃了避孕的丸药。 馨香来到郝婆子下处,和郝婆子商量说:“奶奶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又说胸口闷,刚才又忍不住干呕,妈妈你说是不是……” 郝婆子听了一拍巴掌:“我的傻丫头,这不是怀上了么!快去请太医来给奶奶探探脉!” 第213章 打定主意 “不行!”馨香急于脱口。 “为什么不行?”郝婆子见馨香神色紧张,疑惑不解了起来。 馨香缓了缓语气,安抚住郝婆子:“侯爷和二太太盼奶奶怀孩子一刻一刻的,没确定奶奶真怀上之前,声张不得,妈妈你是知道的,这家里表面上看一个样,背地里又一个样。” 郝婆子跟着点点头,和馨香商量说:“那姑娘是什么个意思?” “妈妈再容我两日。”馨香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让我再观察观察,要这几日奶奶的小日子真不来了,再请太医来府里诊脉,这府里瞒不住事,要这会请了太医过来,便就传开了,真怀上了皆大欢喜,要奶奶没怀上,免不得受人挖苦。” 郝婆子跟着点点头,“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馨香临走时又特意嘱咐:“这两日奶奶想着二老爷到鄞州任上的事,无暇她顾,连自己的小日子没来也忘了,妈妈也先别和奶奶提,看奶奶有压力,出了意外就不好了,再容两日,要真是怀上了,大家都皆大欢喜。” 郝婆子满口笑应着。真是开门见喜鹊,好事登门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馨香对沈暖玉说:“禾儿才和我请假,说想回舅老爷家一趟,今儿是老爹的生日。” 沈暖玉点点头:“那就让她回去,去和外院的人说,给她套个驴车,送她回去,另外二嫂不是送过两瓶子酒,还有昨天侯爷带回来的点心,包一些给她带上。” 馨香点头应道,见自家奶奶午饭也没怎么动筷,不免关心的问:“奶奶怎么吃这样少呢?” 沈暖玉微皱皱眉说:“一看到油星就恶心,你说我不能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没吃过猪肉,倒还见过猪跑,她这症状不会是怀孕了?可是避孕的药,每次都在吃,除非是禾儿…… “奶奶说的那两瓶酒在哪放着?”馨香心虚,不好跟沈暖玉再讨论下去,转移话题,要去找酒。 “是巧慧收起来的,你问问她放哪了。” 馨香听了,往屋外走:“那我问问她去。” 下午禾儿坐着驴车,出了侯府,指挥驾车的车夫,奔着城中主路随便的走,直到看见一家生药铺子,让停下车来,她下了车进店,卖了一包最便宜的甘草出来,打道回了府。 驴车停在了后门,馨香早已丢了东西为借口,在必经过厨房的那条甬路旁等着。 禾儿身量小,藏在一棵树的后面。 终于等到彩明领着两个小丫鬟提着食笼过来。 馨香便就朝禾儿摆了摆手,禾儿会意的走过来,微提了提声说:“还好馨香姐姐在这迎着我,头一次帮奶奶买药,可要吓死我了!总感觉前有左右的人都盯着我看,生怕别人知道我买的药是避子……” 馨香这时候捂住禾儿的嘴,故意压了压声音:“胡说什么呢,当心被人听着,这事要被人得知,还有个好了!” 两句话刚好都被花丛那面的彩明听了去。 彩明因捕捉到这样的好消息,胸口激动的扑腾扑腾直跳,摆手示意身后面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千万别动,竖着耳朵继续听两人谈话。 “馨香姐姐,我害怕,奶奶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全因为这丸药,奶奶为什么就不想怀侯爷的孩子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曹子……呸!不提那个阴间鬼了,奶奶忘不了他,总之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不要再提此事了,拿好这药,咱们快点走,当心隔墙有耳。” - 晚饭之前,沈暖玉歪靠在炕上看书。一个字未看进去,不禁轻抚了抚小腹。 彩凤见三奶奶满面忧愁,轻轻开口试问:“奶奶有什么烦心事么?说给奴婢听听,奴婢兴许能帮奶奶排忧解难呢,阿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听我说话。” 沈暖玉回过神来,见彩凤俨然是个纯良贴心的小姑娘,一笑起来,露出两颗恰到好处的小虎牙,这里的十五岁,是按虚岁算的,在现代也就是初中学生,正是无忧无语上学的年纪。 笑看向彩凤问:“你身上的伤好没好一些?” 彩凤为了逗三奶奶笑,就故意扭了扭腰,“好的差不多了,馨香姐姐都告诉奴婢了,是奶奶花钱让打板子的那些小厮通融些个,奴婢昨日就能下地走路了,就只是不敢坐。” “安心在府里养几日,等身上的伤全好了,我求侯爷让人去乡下把你父兄接到京里来,省着他们看见你这样伤心。” “求奶奶别对奴婢这样的好,这让奴婢觉得前几日所做的事,猪狗不如。”彩凤垂睫,红着脸说。 “不提从前的事了。”沈暖玉轻握握彩凤的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彩凤眸光闪闪,听在心里。 沈暖玉又想起来问:“你说你父亲从前在糖厂里做过工么?” 彩凤点点头:“早些年阿爹年轻立壮的时候,赶着冬日不农忙了,是去过糖厂做功,那时候奴婢和兄长都盼着阿爹早些回来,他每每给我们带场里剩下的糊糖浆呢!”彩凤一学到这样的往事,脸上,眼睛上都是生动的表情。 沈暖玉点点头,见是快到了高寒冷回来的时间,便对彩凤说:“去厢房歇着。”还好不让彩凤在暖风院当差,要不然看那天他心情不顺,迁怒到她头上。 彩凤点点头,自己给自己找活:“那奴婢喂鹦鹉去!” 高凛西回来时,见沈暖玉面带愁容,整个人发蔫儿,敲敲她额头问:“怎么了,不高兴?” 沈暖玉笑起来说,随口说道:“哪有不高兴,想着这两日乡试下榜,也不知道大哥哥考得怎样了。” “要下榜了么。”高凛西想到高波也参加了考试,礼部那些堂官,头一天晚上就会把榜上有名的单子私放出来,要高波这次考上了,府里这会断然不会这么安静,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侯爷当年参加武举考试的时候,都考些什么?”提到科举考试,沈暖玉服侍他更衣的时候,不免好奇的问。 “第一场是骑射,第二场是步射,第三场负重翘关。”高凛西回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来,看看站在身旁小他十余岁的小女人,笑说道:“也曾如你这般天真倔强过,年轻的时候谁不犯错,知错就改,不会什么便学什么,这些都不是根本的,重要的是有个好心肠。” 沈暖玉摸了摸被他点过的额头…… 第214章 布好局 在出入侯府的前小偏门两侧,三太太派去的两个小厮站了一宿。把身上穿的过腊八的棉裤都打通了,也不见礼部来报喜的人来。 两人私下里议论:“一个鸟儿人都没有,七爷这次是又没考上。” 舒云院里三太太坐在堂屋等好消息也等了一宿。 三老爷中途起夜出来过一次,倒吓了一跳:“怪冷的,什么时候跑这坐着来了?还不快回屋。” 三太太强露出个笑:“老爷先回屋睡,我再等等。” 三老爷摇摇头,无声叹了一口气。 子不肖,父之过。七哥儿要能考上,才是国朝里的笑话。平时招猫逗狗,能考上就怪了,只是他自己生的儿子,有老太太和堂客护着,他倒管不得,打一下,老太太先和他急,骂一句,堂客又和他生闷气,几日不说话。 香风院里,周韵锦亦是在堂屋里坐等着消息。 一时听外面有脚步声,心中一喜,忙站起来说:“是不是礼部的人来了,彩明快出去看看!” 彩明忙应了声出门。 掀开帘子,一开外房门,外面的寒风吹的脸疼,彩明拿袖子挡了挡,见是老太太院里的媳妇,来给送汤的。 “这风怎么这样大,怕是要下雪了。”彩明笑着招呼过来送汤的媳妇,“嫂子进屋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送汤的媳妇笑说:“这不是怕七爷和七奶奶等着下榜的消息等饿了,空着肚子对胃不好,老太太放心不下,说给送碗热乎乎的汤水来喝。太晚了,还得回去和老太太回一声去,茶就不喝了。” 彩明自己接过了提笼,又吩咐小丫鬟送送那媳妇。 屋里周韵锦已经听见了两人的谈话,未免灰心。转头一看,不知道高波何时跑去里屋睡觉去了。 周韵锦气的一时红了眼眶,吩咐提着提笼的彩明说:“还不盛一碗汤出来!” 彩明心说:自家姑娘做事事事要强,没想到姑爷这么没有上进心。忙应了声,找泥金小碗,盛了一碗汤出来。 周韵锦端着汤碗,走到里屋,见已经脱了靴子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高波,将汤碗放在床头案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色,笑着摇醒高波,“全家都在等夫君高中的好消息呢,夫君怎么还倒头就睡着了。” 高波鼻音浓重的说:“重不重看天意,要点好儿,乱写都能中,怪冷的,快脱了衣服你也躺下。” 周韵锦听这话,险些没撂下脸子,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笑意的说:“妾身只听说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万事在人为,要按夫君这话,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还个个儿都是点儿好了,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怎么都能考……” “好了,好了!”高波听的不耐烦了起来,“我说一句,你有十句话等着,你怎么这么像我母亲呢,难不成我是娶回来个妈?” 周韵锦心脸俱凉,灰心的坐在床沿边上,缓半天才柔声说:“老太太给送来了热乎乎的八宝……”正要说下话,回头一瞧,高波又呼呼的睡着了。 不免气的从里屋到了堂屋,只有彩明和她的时候,禁不住哭将起来,“我怎么就嫁给这么个没有上劲心的,他,他白衣一个,还不抵父亲,我……我这后半辈子可不就这么定了。” 彩明低声劝慰:“七爷在屋里睡着了,奶奶当心吵醒了他,这日子是一点点熬的,奶奶你想想,当初太太嫁给老爷时,老爷不也是吃靠家里,没有功名,倒后来还不是太太英明,托柳家老太爷给在衙门谋了事。这日子才刚开头,奶奶可不能灰心。” “柳老太爷……一枝梅的外祖父。”周韵锦找帕子擦了脸上的眼泪,银白的牙齿细细的咬了起来,“嫁给了这不上进!的,还不都是被一枝梅害的,她要死就死,临了也倒还要拉上我!几个月不见,摇身一变,不寻死觅活了不说,倒还知道勾着侯爷了!” 彩明道:“那件事情奴婢已经派人查明白了,暖风院那个禾儿,和外院报的是回柳家看她老爹去,可是出了门,根本就没往东城柳家去,径直就奔着生药铺子去了!” “真不知道那臭贩鱼的哪点好,怎么就比得过侯爷!” 彩明压低声音说:“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奶奶不也学,当年要没有那个曹子俊一家,一枝梅,沈二老爷不早饿死了。” 彩明说到这里,未免在心里想,沈大姑娘倒是个知恩图报,不爱慕虚荣权贵的,对于在低处时认识的青梅竹马…… “你想什么呢?”周韵锦见彩明说说话失了神。 “啊……”彩明回过了神来,忙接上先时的话说:“奴婢是说一枝梅感激曹子俊也是有的。要说来还得回是一枝梅忘不了曹子俊,连给侯爷生孩子也不愿意,这才让奶奶抓住了她的把柄。” 周韵锦微收紧了手劲,淡笑笑说:“我不好,她也别想好,看这势头,他是一定没考上了,沈大少爷才高八斗,想来是提名了,等着在人前让她得意么,明日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彩明心里禁不住屏了屏息,跟着到高家来这几日,她倒是见着过侯爷两回,一副威严模样,想明日,要得知了沈大姑娘一直在吃避孕的丸药,得发什么样的火啊…… 恰逢第二日二太太外出去了。 要迈安怡居门口高高的门槛时,沈暖玉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等进了屋,果然氛围尤其不同,连她坐在冯氏身边,像每日一样点头问好时,冯氏都以低头喝茶,有意回避了。 “涵哥儿媳妇过来了。”老太太朝钱妈妈摆了摆手,钱妈妈会意的点了点头,出了门。 徐氏和小梅氏都是一副看戏模样。 大梅氏和沈暖玉对面坐着,中间距离着一块两米乘两米见方绣着家和万事兴的厚粘毛地毯。 大梅氏倒不怕得罪了谁,这一段时间相处,觉得沈氏坦诚可亲,没有宅内女人自来的那些小心思,便在喜梅耳畔低声嘱咐了几句,有意把原委相告于沈氏。 “喜梅?洋哥儿媳妇,你这丫鬟是叫这个名儿?”三太太见喜梅要做传信使者,叫住喜梅道。 大梅氏应了三太太一声。 三太太和气的笑着说:“还得烦劳你这丫鬟到舒云院把手炉给我取来,这天一日冷似一日了,得添手炉拿着取暖了。” 第215章 仔细搜 高凛西上完早朝出宫门,一路上和其打招呼的同僚点头示意。 直等走到宫门门口,荀穆上前来禀告:“老太太发话,让爷现在就回家一趟。” 高凛西大步走在甬路上,往兵部衙署走,“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说。” 荀穆理智的提醒:“老太太特意嘱咐了是急上加急之事,是事关侯府子孙命脉福泽的大事,让侯爷这就回去!” 高凛西心里升起股烦躁,但转念想想临要过年了,倒也不愿意和安怡居闹得不愉快,“牵马去,回府。” 荀穆听自家爷语气里尽是不悦,心里禁不住想,老太太人在家中坐,就是闲的,爷一天忙的脚打后脑勺,这又给折腾回去。现如今真是见着爷顶天立地,正经过日子,脾气改好了。 - 钱妈妈领着六名高大的媳妇,四名健壮的小厮抄近路往暖风院走,一行人铺展开一大片,每个人脸上严肃的表情让路过的丫鬟觉得害怕,纷纷避让开路。 等队伍行过,众丫鬟又在议论,“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奔着暖风院方向去的!” 打头的钱妈妈一路上都在预估形势。恨就恨在五奶奶今早上当着众人的面突然揭露了三奶奶一直以来瞒着众人吃避孕的丸药,并扯出来个和三奶奶青梅竹马在常州贩鱼的小子,又拿问了昨天送禾儿出府的车夫,老太太这才下了命令,派她亲自带人去搜查暖风院,看有没有五奶奶所说的避孕的丸药。要早知道今天会有这样一份差事,她早托了身子乏,不从家过来了。 想是自己在府里多年,明哲保身,多方周旋,落得各处好人缘。老了,老了,倒还湿了鞋。事到如今,只能尽量把事情做的周圆一些了,还能有什么旁的办法。 上午时刻,暖风院里,禾儿正自己趴在厢房下屋里偷偷的抹眼泪,彩凤趴躺在炕上养伤,巧慧在忙着整理侯爷和自家奶奶昨晚换下来的衣裳送去浆洗,巧萍在嘱咐小厨房做奶奶爱吃的杏酪,苗儿自己坐在下房门槛上翻红绳。 其余的粗使小丫鬟,媳妇,婆子,洒扫的洒扫,除尘的除尘,也都在忙着自己平日里的那一套活儿。 钱妈妈带人进来,先吩咐四个小厮两人一组,分成两路,死守住了暖风院的前后门,任何人不准放出去,任何消息不准传出去。然后自己带着六个媳妇,平平静静的进了暖风院。 巧萍还什么都不知道,见钱妈妈身后面跟着六个媳妇,一字排开,差不多要占了半个院子,压下心中的不安,走过来给见了礼,笑着说:“这大清早的,钱妈妈怎么有空到我们院子里来,快请屋里坐着喝茶,有什么事您嘱咐,这外头冷。” 钱妈妈和气的拍拍巧萍的手,笑说道:“巧萍姑娘别忙叨了,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最忌讳些不该有的,像是外面私制的小孩玩的划爆竹儿了,不怕别的,还怕走了水,老太太发话让各处都搜搜,你该忙什么,就忙你的去罢。” “瞧妈妈说的,您是知道三奶奶的,自来心细谨慎,从来不许我们私买那些物件。”巧萍一面说,一面瞅前后门死守着的小厮,心口不安的砰砰直跳。 “就是例行查查,姑娘也别多想,老太太吩咐下来的,我们也做不得主。”钱妈妈尽量和巧萍好说好商量的温和的笑着说话。 只等一回过身来,面对着站在院里听候吩咐的六个媳妇,脸上可就严肃了多了,一条一条的嘱咐。 “第一件,三奶奶这屋里的物件、陈设,都珍贵着,轻拿轻放,要碰掉了,摔碎了,踢翻了哪一样,你们拿命抵命也未必赔偿得起,所以一会个人的手上、脚下都有点准儿。” “第二件,该搜的东西,一样也别落了,眼见要尖,心思要细。不该留下的东西,一样也别留下了,鞋上粘得土,头发掉下来的发丝也不能留下。” “最后一件,随拿随放,恢复原位,保持和原来一模一样,别给平日拾掇屋子的姑娘们增添负担。听记准了,听明白了么?” 六个媳妇都应听明白了,然后同时间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开始擦拭青黑棉布鞋底和白色鞋帮。 这时候抱着需要浆洗的衣服的巧慧从屋里出来,见这阵仗唬了一跳。 钱妈妈带着六个媳妇,目标明确的全部进了暖风院正房。堂屋,书房,暖阁,里间,所有能藏纳东西的地方,衣柜,抽屉,花盆,瓷瓶,床头柜,梳妆台,妆奁盒子,首饰盒子,墙角,床脚,柜脚全搜了一便,竟然什么都没搜着。 几个媳妇一个挨一个的对钱妈妈汇报:“没搜到。” “没搜着?”钱妈妈淡定的站在堂屋,心里头回想着先时五奶奶说的言之凿凿,要不是确认了此事,断然不敢当众公开。 那就还是有没搜到的地方,还有哪儿没搜到呢?便就回想平日三奶奶的习惯喜好,要是藏一样东西,会藏在哪里? 忖了又忖,转身拨动水晶帘,进了书房。 后面几个媳妇有眼力的跟了进来,就听钱妈妈吩咐说:“把这书架上的书一小摞,一小摞的搬出来,看藏没藏在书后面,切不别弄乱了,你们不识字的人觉得这是天书,三奶奶爱看书的人却把这当成宝贝。” 钱妈妈亲自给几人做示范,“手都放轻些,看别折了书子,你们记住了,主子到什么时候都是主子,没了势,治咱们也还是说一句话的事,做人做事,可千万不能太过了。” 府里的媳妇都信服钱妈妈,愿意跟在钱妈妈手下做事,听钱妈妈的教诲。 “妈妈,搜着了!您看这一粒一粒的丸药是不是!” - 安怡居里,老太太和平日一样,慈和的笑着和众人聊天。 “这天儿冷了,得注意保暖,涵哥儿媳妇,这屋里属你穿的少,你身旁服侍的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儿,到了嘴边倒说不上来了,最是细心的孩子了,怎么今儿倒不精心了。” 周韵锦一旁笑着提醒:“是馨香,她在三嫂身边,自来最是细心周到的了。” 老太太点点头,招呼:“涵哥儿媳妇到炕上来坐,炕上暖和,瞧你这鼻子也红红的,眼睛也看着发红,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没人的时候哭过了?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三太太想起来说:“听说今儿是沈二老爷离京的日子。” 第216章 参演 高凛西是和钱妈妈脚前脚后到的安怡居。 老太太见钱妈妈和她点头示意,心里就有谱了,摆了摆身子,慈和的把高凛西和沈暖玉都叫到身边坐着,拍拍沈暖玉的手,说:“涵哥儿马上也而立之年了,就娇姐儿一个,自从你嫁进来,哪个不盼望着你能给涵哥儿生个男孩,生儿育女,是我们做女子最大的福气。” 沈暖玉点点头,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高凛西,违心的说:“我自来是想为侯爷开枝散叶的,就怕没有那个福气。” “福气是自己找的,嫁到我们家,岂不是你天大的福气,只你怎还不肯知足呢!”老太太的脸子忽然一拉,声音也变了,吩咐站在门口的钱妈妈:“把你在三奶奶屋里搜出来的东西拿上来给三爷看看。” 沈暖玉听了,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老太太说:“祖母把孙媳留在屋里说话这会儿,已经着人去搜了孙媳的屋子么?孙媳再不济也是侯爷的妻子,祖母身为长辈,要觉得哪里不妥了,着人去搜孙媳的屋子,孙媳不敢有异议,只是祖母事先连一声也不通知么。”说完,眼眶含泪的看向脸色已经铁青起来的高凛西。 看到妻子的委屈,高凛西一股怒火从胸口勃然而起,控制了又控制,看向老太太问:“老太太是又觉得她哪里做的不妥了,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妥了?就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要搜玉儿的屋子,也得先知会我一声!” 玉儿……沈暖玉居然听见他在人前无意识的这样称呼自己。 见侯爷动怒,四太太先领着小梅氏无声行了退礼,怕引火烧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偏小梅氏要看热闹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的不肯走。 四太太恨铁不成钢的在其耳畔厉声道:“看明哥儿找你,还不回去看看。” 冯氏是一早就有走了的心思的,只一屋子的长辈没人动,她个晚辈也不好先行,这会见四太太和小梅氏起身,她也便就跟着退了出去。这戏可不是谁想看轻易就能看的。 五太太自来是个没主意又胆小怕事的,万事随着四妯娌,见都走了,她也忙站起身来,快走几步,几乎都要小跑了起来,跟着退了出去。 大梅氏看了眼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沈氏,心中叹了口气,也随众人退了下去。 “涵哥儿你也先别恼,派人搜查暖风院,自有我的道理,你看看这是什么,我看你这堂堂朝廷命官,是被家里的好媳妇给迷住了,连她一直吃避孕的丸药,不想给你生儿育女你都被蒙在鼓里噔噔的,要不是纸里包住火,天长地久败露了,你还不知道呢!” 钱妈妈把附在托盘上的白绢子掀开,赫然见上头散着一层手指肚大小颗粒的丸药。 “侯爷,妾身没服用避孕的丸药。”沈暖玉从老太太身旁站起了身,走到高凛西身边,轻握住他的胳膊摇头,语气坚定:“妾身没有。” 余光见周韵锦和徐氏对坐在桌案两侧,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单看戏什么意思,今天她让两人参与演好这一出戏。 “三哥儿媳妇这嘴,是真硬啊,不见棺材都不落泪。”老太太点点头,摆摆手,一候在门口的面生的丫鬟进了来。 那丫鬟跪地给众人行了礼,学说道:“奴婢是管厨房的,昨天下午,走西路小甬道给老太太送汤水时,偶然听花丛那面有两人的交谈声,一个说:馨香姐姐,我害怕,奶奶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全因为这丸药,奶奶为什么就不想怀侯爷的孩子呢?” “三奶奶院里的馨香姑娘办事周到,府里无人不知,奴婢听了上句话,一时打起精神听下句:还不是因为那个曹子……呸!不提那个阴间鬼了,奶奶忘不了他,总之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不要再提此事了,拿好这药,咱们快点走。”丫鬟以头磕地,消瘦的后脊背吓得连连打颤。 高凛西听后俄然色变,握拳将指节捏的吱吱直响,太阳穴上的青筋往外一股一股的迸。 这话是真将了他的军。沈暖玉真怕这会他气头上,不分青红皂白,给她一巴掌。微微的避让开了他些。 老太太见这话果然奏效,仗着自己是长辈,高涵不敢把她怎么样了,别人怕他,她可不怕! 馨香听提到了她,也忙跪了下来,跪在高凛西和沈暖玉脚边,连摇头说:“奴婢断是没说过这样的话,还请侯爷明鉴。” 沈暖玉很想把馨香拽远一点,她知道高寒冷的武将实力,怕他一时气急,馨香挨他一脚,不伤了筋,怕也是要动了骨。 徐氏接道:“倒还真是你奶奶调教出来的丫鬟,嘴硬的很,不见棺材,不知道落泪!” “那就让她见见棺材,谁想妨碍高家的子孙福泽,我第一个饶不得她!”老太太又吩咐人把禾儿和昨日送禾儿去生药铺子的车夫都带了进来。 “报备的是去柳家,暖风院这小丫头出了府门,径直奔生药铺子就去了,两人都在这儿,涵哥儿,你是在衙门当惯了差的,你自己个儿问问。”见高凛西虽动了怒,却一句话都没说,老太太免不得点他的名。 高凛西强自控制住自己的盛怒,往下压了又压,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暖玉问:“你是我娘子,无需问旁人,我就问你,你吃避孕的丸药了没有?” 沈暖玉离他很远,站到确定伤不到自己的地方,连摇头说:“妾身没有。” “那在你屋子里搜着的是什么?”高凛西可不是想起来有几次事后,他见着她吃了什么东西。第一次有人和他说她在外面做生意,他完全相信她,结果怎么样?他容忍了她心里对那个曹子俊残存的旧情,可容忍不了她骗他,容忍不了她吃避孕药拒绝孕育两人的孩子,是误会最好,要是事实…… “是……是益气补血,调养身子的阿胶糕。”沈暖玉形容不出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把害怕表现在脸上,“侯爷不信,可以尝尝看。” “三哥,这阿胶糕可乱吃不得。”别人不了解一枝梅,她是最了解的,吃避孕的丸药算什么,几个月前,差点没因为曹子俊投湖自尽了。 周韵锦打断高凛西道:“表姐对药理也是精通一些的,尝着或许是阿胶糕的味道,但里面加了什么的,谁能说的准,保险起见,也还表姐个清白,不如找个郎中来验验里面的成分。” 三太太却是意味深长的开口压制,说道:“涵哥儿媳妇说是阿胶糕那就是阿胶糕,还请什么太医来,本来是家事,看传出去咱们家还有什么脸子了,正所谓以讹传讹,谣言最是信不得,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太太看了看高凛西说:“找不找太医过来,还得是涵哥儿说了算。” 高凛西怒目而视平时和他演足了戏的小女人,朝外喊道:“荀穆,去找太医来!” 第217章 做主 荀穆闻言,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府外跑。 不管三奶奶是真吃了避孕的药物,还是被三房诬陷的,这事于平西候府,都挺难堪的。 荀穆驰在马上,有分寸的去找了平素里为二太太看病,懂规矩,嘴极严的许太医。 往返用了两刻钟,那许太医生平第一次坐骑的这般快的马,又是冬日,呼啸寒风划脸而过,干巴巴的疼。 “先生可坐稳了些!府上等的急,我可要扬鞭提速了。”荀穆夹紧马腹,提醒后头坐着的许太医。 这速度还不够快,还要提速不成?许太医一听吓得额上直冒冷汗,又怕被甩下去,惊慌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就环住了荀穆的腰。 要不是自家爷动了大怒,连带着他也没有玩笑心情,非要逗许太医一番,自来是还没有这么环过他腰的,本留给姑娘呢,这会被个半百老头占了便宜。 - 安怡居里一时没人说话,直等到荀穆把许太医请了回来。 许太医给屋中众人行了礼,往手上哈了哈气,待到和缓过来一些,取过托盘里的丸药,先闻、再尝,后让人取来瓷钵,加水和开了,确认道:“确实是阿胶糕,没有旁的成分了。” “这、这怎么可能!”徐氏禁不住急道。 让一旁三太太瞪了一眼,住了话头。 因在外人面前,大家都暂不提此事。 馨香从地上站起来,会心的笑了,正想着怎样提醒让郎中帮奶奶诊一一诊脉,看是不是真怀上了,便听侯爷说:“劳烦先生为拙荆诊一诊,看是否还需要加药调养。” 沈暖玉听这话只能是微阖了阖眼,原本今日清早,高寒冷走后,她又感觉恶心,在净房吐了起来,已是察觉不对,把禾儿叫过来细问,最后禾儿招架不住了,说出了事情经过。 坐在椅子上,手腕处垫着薄薄的绢子,看许太医伸出细瘦纤长的手指,为她诊脉。 因经常来府里为二太太诊脉,许太医也知道些府里的情况,这会明显是诊出了滑脉,但慎重起见,还是询问道:“敢问夫人这个的月信可否准时来了?” 馨香自来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但这会也忍不住替自家奶奶先回答,一气说:“已经迟几日不曾来了,奶奶早晚又觉得胸闷,饮食也不振,清早又总是觉得恶心。” “是了,是了!”许太医郑重站起来,给高凛西和沈暖玉行礼,“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大喜!夫人这是有喜了!” “什么,你说什么?”高凛西禁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确认的问了一遍。 听许太医说是怀上了,脸上惊喜得有如春和景明,握住沈暖玉的手,激动得说:“玉儿,你有喜了!你有喜了!” 沈暖玉怔怔的望着他,想是认识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是真高兴。 老太太,三太太,周韵锦,徐氏几人面面相觑,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倒是三太太最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暖玉身边,轻握着她的手笑说:“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这第一胎最是粗心不得的。”又看向高凛西说:“涵哥儿,还不快扶侄媳妇回家里歇着。” 几年没这样喜悦过了,高凛西喜的一时都顾不上和老太太等人计较,朝外吩咐:“快去给母亲报喜,就说玉儿怀上了!” 老太太轻嗒嗒嘴,越品越不是味,整个人蔫了起来。 钱妈妈见眼下这形势,忙把那瘦丫鬟和车夫带了下去,也识相的把托盘里的阿胶糕收了起来。 徐氏埋怨的看向周韵锦,后悔这事本来是周韵锦说的,她不该跟着出头,原本是坐看沈氏倒霉,没想到沈氏肚子争气怀上了,再生个儿子,就彻底是把侯夫人的位置给坐稳了。 周韵锦染了淡粉色蔻丹的手指直扣涂了漆的桌案,扣出来弯弯月牙般的手指印儿。 “恭喜、恭喜三哥三嫂了。”徐氏补救的站起身,走到沈暖玉身旁,满脸堆笑的道恭喜。 沈暖玉微回了个笑,抬眼看看三房四口人,又向高凛西,轻轻的说:“还好侯爷明鉴,妾身虚惊一场。妾身一直以来都想为侯爷开枝散叶,听人说阿胶补气血,便自己买了原料,闲暇时熬制了些阿胶丸,每日坚持着吃,谁知道闹出了今日这样的风波。” 高凛西自知误会了她,不顾在场众人,直呵护又自责的将人轻揽在怀里。 “原也怨妾身自己,那日七弟妹到妾身下处小坐,正赶上馨香拿阿胶丸给我吃,七弟妹问我吃的什么,因羞说是为了备孕,才吃的阿胶丸,只笑笑没说话,想来是让七弟妹误会了。” “三哥,我没有……”周韵锦气极反笑,现在明显是一枝梅占了上风,再声嘶力竭的争辩除了显示她心虚外,没有丝毫益处。 周韵锦便适时住了下话,先站起来恭喜两人,又以退为进说:“如今三嫂有了三哥的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三嫂怎么说锦儿都行,只要三嫂顺心顺意,锦儿凭三嫂怎么说。”现如今的一枝梅,倒还让她刮目相看了。 沈暖玉已经把眼泪酝酿好了,顺着脸颊汩汩而下,贴在高凛西还未来得及换下来的朝服上,“妾身是怎样的人,侯爷知道。” “咱们回家。”高凛西帮她把眼泪擦干,倍加小心的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商量说:“不许哭了,外面风大,看哭伤了眼睛。今日之事,我替你做主。” 这些年侯爷对谁如此过,看的老太太侧过了头,三太太不说话,徐氏和周韵锦两人一个比一个心里不舒服。 高凛西临出门时,朝里面道:“这个家如今太不像样子了些,乱糟糟,没规矩,搜人屋子的,造谣生事,重伤别人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点秩序规矩,要再不好好整治整治,怕是连年也过不好了。” 于是吩咐荀穆说:“你亲自把刚才那造谣生事的丫鬟拿了,看她是哪支耳朵听着的那些话,或是谁教着说的,查明白了,别管是老的,小的,新嫁进来的,过来回我,我也好好见识见识个人的面目,依照《妇德》定下来的,或是罚月银,抄女戒,再或是彰告族里,回娘家反思,总之一切按规矩处理。” 听的老太太没敢说话。 徐氏和周韵锦互看了看对方,着急的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扶额皱眉,想:这话就是说说的,一定只是说着唬人的,高涵要诚心想让她们三房在族里丢人,可该当如何是好…… 第218章 温馨 “侯爷,你放我下来,这样让人看着不成规矩。”沈暖玉轻摇着高凛西的胳膊说。 “这个家太没有规矩,也不差你我。”高凛西这会就想大张旗鼓的抱着她,从安怡居走回暖风院,让府中的人看着,他宠她,他护她,看谁还敢轻易就搜她的院子。 等她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会为她去请封诰,看谁还敢构陷于她。 沈暖玉便窝在他怀里,不再挣扎,她的心很乱,仿若站在十字路口,是进是退?她完全没有准备好要当一个母亲,但如今的形势又容不得她,她该怎么办? 暖风院里,巧萍和巧慧等人俱都是吓得神色聚变,心里焦灼,先时钱妈妈带人来说的话好听,做的事却难看,在屋里搜出来一托盘丸药,不知是什么药,但凭几个媳妇脸上的情形,也猜不是什么好事。 馨香和禾儿先走在前面,巧萍一看见馨香,就跑过来要禀告。 馨香安抚的摆了摆手,摇了摇头示意。 巧萍看见后面侯爷抱着自家奶奶稳步走了过来,提着的心,就跟着放下了,只要侯爷在乎奶奶,她们暖风院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高凛西把沈暖玉轻放在床上,巧慧适时拿过了枕头。 沈暖玉笑看着高凛西说:“妾身好好的,又没生病,侯爷都要把妾身当成孩子照顾了。” 高凛西坐在床边,伸过手,想抚一抚她的小腹,中途想起来自己的手冻得冰凉,就又停住了,对一旁低头候着的巧慧说:“去点了手炉过来。” 沈暖玉摇头看着他笑,伸过自己的两只手,帮他暖了暖,然后让他的手,贴在她小腹上,“才一个多月,能摸出来什么。” 巧慧听到这话,不免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像得知了天大的消息,殊不知跑出去要通知其他人时,院子里面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是最晚知道的那一个。奶奶的好日子来了,暖风院的好日子来了! 高凛西伸到她棉袄里面抚摸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要是有时间的话,今天就想陪她坐着,这样温馨的聊聊天。 他手掌的粗粝让她禁不住往后躲,隔着棉袍按住他手背,抬眼望向他说:“不早了,妾身知道侯爷公务繁忙,侯爷去衙里。” “再陪你坐一会。”高凛西从她的棉袍里退出手来,不知为何,他看不出她的喜悦,开口问她:“玉儿,你高兴么?” 从“你”变成了“玉儿”,归功于肚子里的孩子,她在他心里有了名姓。沈暖玉微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说:“妾身只是在心里想,要今日侯爷没回来为妾身做主,要妾身没怀上侯爷的孩子,那妾身就真成了众人口中那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不愿意给侯爷生儿育女的人了,妾身心里惶恐。” 她心里确实是压抑的,被自己身边的馨香和禾儿骗得死死的,自作聪明,“妾身一早就对侯爷说过,妾身对故去的曹公子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只是当初在常州,要不是曹家可怜我们,常常接济,妾身现在也做不成侯爷的娘子,更无从谈起怀上侯爷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妾身忘不了曹家对沈家的恩情,仅此而已。才侯爷没回来的时,一屋子的人,却……” 高凛西紧紧握着她的手,“什么都别说,交给我,安心在家里养着。” 他的话简短却有力。 “我信侯爷。”沈暖玉点了点头。三房,原本她无心搅入这宅门争端,可周韵锦,徐氏,三太太,老太太,不让她置身事外。 高凛西看着沈暖玉睡着了才轻起身往出走。 已然中午了,馨香问是否吃了饭再出门,高凛西摆摆手,预备去兵部公廨里吃。 - 小半天的功夫,沈氏有喜的消息,不仅在侯府里传开了,在京中都传开了。 清风院里,清秋对冯氏学说:“侯爷一路上抱着三奶奶,从安怡居走回了暖风院,府中各人全瞧见了。还命荀侍卫把拿传话的小丫鬟压到了柴房,说是彻查造谣生事之人,奶奶怎么看今日这场风波?” “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冯氏笑说:“沈氏和香风院新嫁进来的那个,两人势必得有点事儿,造谣沈氏不想给侯爷生孩子,何曾可笑的理由,三房有精明的人,要不是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也不会信心满满,把侯爷刻意从衙里请回来。” “奶奶的意思是,三奶奶心里真装着当初在常州那个贩鱼的,不想给侯爷生儿育女?”清秋觉得这实在是可笑,实话实说,府中谁不羡慕三奶奶能嫁给侯爷的,虽则有大长公主从中作梗,侯爷当初也不在乎这门婚事,三奶奶暂时还没有侯夫人的诰封,但只要三奶奶自己争气,为侯爷诞下一男半女的,往后的荣华富贵不是迟早的么。 冯氏轻吹着杯中的热茶,不为了喝,只为了暖手,“香风院那个和沈氏是亲姑家表妹,想当初两人亲密成什么样子,沈氏在常州时的事,她得知道八成,没准是真的呢,要不然夏天的时候何故无缘无故的投湖,真是玉坠掉到湖里去了么。” “那……可三奶奶如今可是真怀上了的?” “许是天长日久,看着侯爷的好了,过惯了富中生活,也就忘了当年的事,早停了避孕的药,可笑香风院新嫁来的那个还当这是个炮,一嫁进来就着急放,结果没伤着旁人,伤着了她自己。”冯氏笑着啐道:“活该!” 清秋听到最后那句,便笑着说:“奶奶这是和三奶奶处出情谊来了?” 冯氏道:“沈氏比香风院的好交罢了,虽才嫁进来几日,我便瞧不上,小小年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心机深沉,倒还真是三太太的好儿媳。”看着墙上挂着的寒梅画,说:“别看小梅氏那般,我倒不怎么烦她,她没心眼,是个别人装枪她放炮的蠢货,有时候看着她,倒当看乐子了,也还不用提防。” - 沈暖玉醒来时,见窗外夕阳柔和,她侧身躺着没动,暖洋洋的光照在脸上,眼皮上,她睁开眼睛看着。 直到听外面谭妈妈的声音:“奶奶歇着呢?” 巧萍笑回:“妈妈来的不巧,奶奶还睡着呢。” 谭妈妈笑着说:“带着孩子的人,可不是嗜睡,太太让我过来看看,让奶奶睡,我等着!” 第219章 被当成熊猫的日子 “让妈妈进来,我醒着。”沈暖玉缓坐起身来,理好身上的衫子。 外面谭婆子应了一声,先走到堂屋炉子旁烤火,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敢进屋,并嘱咐旁边跟着馨香、巧萍等人:“你们平常在奶奶身边伺候的,也得注意些,看凉气冲着了奶奶,带着孩子呢,染了风寒不是玩的。” 馨香、巧萍欢快的笑点头应着。 沈暖玉在里屋听的清楚,仿佛都看到了怀孕期间,她得被当成大熊猫对待的情形。 谭婆子进屋来,沈暖玉拉她坐在床沿,笑着说话。 “太太当时正和舅家太太喝茶呢,听说是府里派来了小厮,说是着急的很,太太便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舅太太一面劝别着急,一面让人把那小厮带进来,等一听说是奶奶怀上了,喜得太太显些没掉下眼泪来!诶哟,这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谭婆子学当时的情形,“屋中坐着的还有平南侯府的夫人,唐家太太,听了都道恭喜,太太饭都吃不下了,当即让人备车回家,等一到了家,正碰上侯爷出府,说是奶奶睡着了,太太便发话让先别惊动,等了又等耐不住了,这才派奴婢过来瞧瞧奶奶醒没醒。” 沈暖玉听了,说:“都是我不好,让母亲这般的惦记,我该过舒云院给母亲请安的。” 谭婆子忙按住沈暖玉的手拦道:“奶奶快安心坐着,太太特意吩咐不让奶奶乱走,一则外面天冷,屋里屋外的折腾,看染了风寒。二则奶奶自来身子便弱,好不容易怀上了,头三个月正是坐胎的时候,可不宜乱走。三则……” 谭婆子学起二太太脸上的愠色:“上午的事,太太都听说,三房那都是些什么人,让奶奶可别跟那一帮怄气,看气坏了自己不值当,这几日晨昏定省,奶奶就在屋里歇着,不必过安怡居去了,要谁敢说什么,太太让直接和她说去,谁也别来惊扰奶奶。” “不用去安怡居请安了?”沈暖玉确认的又问一遍。 谭婆子笑说:“奶奶安心在院里养着就是了。不是听说奶奶喜欢修剪花草,要奶奶在屋里闲着闷,让花房多送来些,奶奶打发时间。” 说完又问饮食,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直接让小厨房开火,不和大堆掺合,花费什么的,一应不用奶奶操心。” 沈暖玉听完,不禁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馨香,巧萍在旁听着,都禁不住会心的笑。 谭婆子又特意的问:“奶奶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酸儿辣女,这倒是知道,沈暖玉摇摇头说:“倒是也不知道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谭婆子听了,笑说:“是了,是了,现在月份小,还看不什么呢。”见三奶奶的精气神倒是很好,许是才睡醒,细腻的鹅蛋脸上粉嘟嘟的透着光泽,便站起身来,要回去回话了。 “奶奶可别劳动。”谭婆子忙轻按住要起身相送的沈暖玉,“奶奶歇着,奴婢这便回太太去了。” “馨香,你送送谭妈妈。”沈暖玉心里松了一口气道。 馨香见自家奶奶终于和她说话了,忙带着殷勤和讨好的应了一声。 等送走人回来,馨香支开了巧萍等人,只剩两人时,跪在床边,抬头看向沈暖玉说:“是奴婢的错,只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曹……曹公子也已经过世了,奶奶就想开些,好好的为侯爷生下这个孩子,只要奶奶好,奶奶怨怪奴婢,奴婢也心甘情愿。” “你起来。”沈暖玉心中叹了一口气,握了握馨香的手说:“也告诉禾儿一声,我不生你们两人的气了。” 馨香开心的笑起来,险些要喜极而泣。 沈暖玉看馨香这副样子,倒是被逗笑了,“没听见谭婆子说的,要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就成……” 馨香忙来捂沈暖玉的嘴,“呸,呸,呸!不准奶奶说这样的话!” 晚上是黄福隆家的亲自过来安置的饭食。 就连高凛西都比以前回来的早了,让荀穆把怀中抱着的公文放在书房。 沈暖玉走出来迎他,七天养成个习惯,习惯性的要帮他更衣。 “从外面回来的,带了一身凉气。”高凛西说着,自己把外面披风解了,馨香走过来接着。 沈暖玉站在旁边,等他在炉子旁把身上烤暖。 高凛西问她:“吃饭了么?” 沈暖玉摇摇头:“等侯爷回来一起呢。” 高凛西抬头,笑看了看她,“以后别等着我了,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先吃。” 吃完饭后,说了两句话,他便去书房加班。 等晚上,躺在床上,高凛西只是将她环抱在怀里。 宽大的手掌伸到中衣里面,从小腹往上,停留在肋骨上,就控制着不再往上了,问她:“现在还觉得喘不过气么?” 沈暖玉摇摇头,和他报备说:“今天妾身没去安怡居请安。” 高凛西默许的点点头。 “老太太那里……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沈暖玉回过身来面对着他,“除了不爱吃饭,妾身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明日妾身还是去安怡居请安?” “那也再等两日。”高凛西看着她说:“上午受的憋屈忘了?当长辈的,哪有伙同媳妇、孙媳妇一起做这等卑劣事的,还要不要点尊重,我先替她臊得慌。” “犯得寸进尺的病。”高凛西嘱咐沈暖玉,“这次你也别那么好说话,我替你做主。” 沈暖玉望着他点头,外面寒冷凛冽,屋里却温暖如春,红旺旺的火炉,暖烘烘的被窝,她躺在他怀里,他揽着她,想是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的。 等二日,沈暖玉就知道高寒冷说的做主具体是指什么了。 原主的姑妈——周韵锦的亲妈上门来了。 来的时候沈暖玉正坐在屋里和馨香下棋,虽柳家三姑娘教过她围棋的规则,也下了几个月了,但还是连馨香也赢不过。 “奶奶又输了。”馨香把剥好的瓜子仁推到沈暖玉手边儿,谁输谁吃瓜子仁,这定的什么不公平的规则,把她当孩子哄了。 巧萍掀帘子进屋来禀:“姑太太来了,七奶奶陪着,让进来传话,要来探望奶奶。” “人在哪呢?”馨香收了脸上的笑容,侧头问巧萍。 巧萍回:“外面冷,请进厢房坐着了。” 馨香看看自家奶奶的意思,“那就先请姑太太和七奶奶在厢房坐一会,奶奶还没喝补药呢。” 第220章 当日的真相 “现在就开始喝补药,怀孩子得十个月呢,这得喝到什么时候是头?”沈暖玉接过馨香递过来的蜜饯,犯愁的说。 “昨儿太医给奶奶号脉,说奶奶身子虚,就再坚持喝几个月,等肚子里的小少爷顺利生下来了,奶奶就什么也不用愁了。”馨香劝慰着说。 沈暖玉心说:万一是女孩呢。“让两人进来。” 馨香点点头,掀帘子朝外喊:“巧萍,让姑太太和七奶奶进屋!” 厢房坐着的沈氏听着了,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披上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回头一看,周韵锦还在椅子坐着没动,“快走啊,锦儿,里面唤了!” 周韵锦蹙眉道:“去了也白去,妈你还当她眼里有你这个姑妈呢!”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沈氏要拽周韵锦,自己给自己造势道:“再不济我是玉儿的亲姑,和他父亲是一母同胞,快起来,别犯倔脾气,你在这个家以后还得指望你表姐呢。”看着旁边传话的小丫鬟说:“你表姐如今在府里,才是正经的贵人。” 到了正房门口,连个打帘子的丫鬟也没有,沈氏看了看周韵锦,怕她年纪小,经不得这样的委屈,折身再赌气走了,先伸手打帘子说话:“锦儿快进屋,外面冷,看冻坏了。” 彩明在最后面,听这话忙跑着上前接过帘子:“太太快让奴婢来!” 进了屋,见沈暖玉靠坐在暖阁炕上,沈氏先笑着说:“几个月不见,侄女真越发白净富态了。” 沈暖玉听这话,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想到刚穿过来,参加高老太太生日宴那日,原主这个姑姑沈氏正经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原来白净富态是夸一个人的。 “请坐。”沈暖玉摆摆手。 沈氏“嗳”了一声,忙拉着不情不愿的周韵锦坐下了。 坐下后先道了恭喜,又说例行的寒暄话,最后道出来意,“……还不是被人给诬陷的,你姑夫那个人,最是有口无心,让他贪墨公款,他都不待做那等事情的,侯爷正好和卫尉寺卿是同年,也就是侄女你废一句话的事情。” “姑母说的可真轻巧。”沈暖玉连笑也免了,微微露出手臂,“夏天的时候,姑母掐着我这里,说我自私自利,命怎么那么大,投了湖还活着,怎么不溺死湖里,这话姑母忘了?姑母可真健忘。” 沈氏听了,脸上竟然不红不白的,说道:“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那天是姑妈说错了话,玉儿你是候夫人,是贵人的命,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姑母当日里也是心急,也气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什么就要投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哪对得起我死去的阿兄啊!” “再有,锦儿是你的亲表妹,害谁你也不能害她呀,大晚上的,为什么要骗她去花园里捡一方帕子,又正好被在那里喝醉了酒的七爷撞上了,这是高家明理,让两人完了婚,要不然你表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了。” 提起此事,周韵锦忙站起来,拦沈氏,“妈你别说了,此事过去了就让她过去,我不想提了。” 沈暖玉倒是意外知道了原主当日投湖的细节。不过看周韵锦此时的表现,应该是她以为在花园撞见的会是高寒冷,然后来一场美丽的邂逅,不过没料想到原主孤注一掷,不想活了,临死之前设计了她? 如果只是遇见,高老太太生日宴那日,沈氏断然不会恼羞成怒的说:锦儿这一辈子都让你给毁了,你分别就是故意的!就锦儿真给高七爷做妾,你脸上就有光了么! 难不成是周韵锦为顺利嫁给高寒冷当贵妾,露胳膊、露腿,或是跳了一场不和谐的舞蹈,结果看见的人不是高寒冷,而是喝醉了的高七爷? 思来,沈暖玉作为现代人,都不免对周韵锦刮目相看:“弟妹为什么不想提了?我倒也很好奇,就是我让你去花园取一方帕子,你身边又带着丫鬟,碰到了七弟,就算是他喝醉了,他身旁不跟着小厮么?你是常在府里走的,谁能不认识你,就是他一时要对你动手动脚,你没长腿没长嘴么?怎么遇见了七弟,你就没脸活着了?说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见外男,可在暖风院住的时候,你遇不见侯爷?是侯爷不算外男?还是你见着侯爷不必忌讳,就有脸活下去了?” 一番话说的周韵锦脸上彻底红了起来,她没想到一枝梅当着家母的面说这些,辩驳道:“你……我来暖风院,哪次不是你请来陪你的,你……你没有良心!” 沈暖玉笑起来:“以前是我请你的,可今日我可没请你来,姑母从家来了,该到你香风院坐坐才是,是你香风院没椅子还是没床,非跑到我这里来。”看向一旁站着的馨香:“送客。” “请,姑太太、七奶奶。”馨香掀开水晶帘,看向两人道。 沈氏也闹个半红脸,瞠目结舌的看着稳坐在炕上的沈暖玉,拽了周韵锦袖子,落荒出了暖风院。 只等回了香风院,关了房门,周韵锦才忍不住哭将起来,和沈氏跺脚道:“都说了不去不去,你偏要去,这倒好,狐狸没抓着,招了一身的骚!” 沈氏拿帕子帮闺女擦眼泪,“别哭,别哭,谁成想她现在变成这般脸酸嘴硬的,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你当她真麻雀变凤凰了,娘来之前找张道婆给她算了,她肚子里没福,生养不出男孩来,别看现在仗着势,没准生孩子当天死在产房呢,你当她是什么好命!” 这话果然好使,周韵锦听了当即就不哭了,“这话当真?” “怎么不当真,当年生她那天,不正是冬天,下着雪,我和柳家她四姨到宅子里,还是我给踩的生呢,她生日时辰娘都知道。”沈氏拿帕子给周韵锦擦去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儿,“那是个短命的,活不长,没准死她娘前面呢,你说和这样的人计较傻不傻。” 周韵锦叹了一口气说:“可昨天把侯爷也得罪了,父亲贪墨公款的事被捅出来,怕不就是一枝梅在背后撺掇的。” 沈氏牙咬:“那是一定的!亲戚间要翻脸,比仇人还仇人,可为了你父亲的仕途,也得忍一时风平浪静,娘从小就教给你,日子过的好才是真的好,脸面不脸面的那都是虚招数,你忘了。” 周韵锦只道:“母亲这般智慧,当初为什么跟了父亲?生下了我和哥哥,受人欺负。” 第221章 小妾的问题 沈氏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幽怨道:“……所以才要警告你,别走娘的老路。” “怕是已经走上了!”周韵锦紧捏手指,“都是被一枝梅害的。”就是她死了又如何,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 高凛西晚上又回来的很早,大致下午五点半。 夫妻两人正坐在屋中吃晚饭,听外面有人禀:“姑太太和七奶奶过来的。” 又过来了?沈暖玉看了看一旁安坐如山的高凛西,吩咐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请进来。” 沈氏和周韵锦进屋,互相行了礼。 沈氏笑说:“不知道侯爷回来,我们来的不巧。”其实早是打听着高凛西回府了,也是特意赶这时候过来的。 高凛西并没有接话,相反看向一旁坐着的沈暖玉问:“这会感没感觉好一些?” 沈暖玉点点头,“就是一阵儿,这会倒不觉得恶心了。” 周韵锦眼望着坐在那里的高凛西,觉得很是尴尬。 沈氏倒是不在乎,反而笑着接话说:“这正是巧了,知道这怀孩子头三个月,最是没有胃口,锦儿特意熬了酸笋汤,正是开胃的东西。”回头拉周韵锦,“还不快给你三哥,三嫂盛一碗尝尝。” 周韵锦只得打开了提笼,余光见他往她这面看了一眼,才勉强让自己笑起来,拿出里面的瓷盅,说:“听母亲说,孕期最是饮食不振的,锦儿的一片心意,三嫂尝尝看,要觉得还和胃口,锦儿明日再熬制了送来也是极好的。” 说完,又亲自盛汤,垂眸一副淑女模样,分别把汤碗放在沈暖玉和高凛西手边。 沈氏在旁边帮着说:“锦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较真的一个人,怕丫鬟们粗手粗脚做的不好,自己亲自下厨,玉儿你好待尝一尝。” 沈暖玉初没抱什么希望,拿小勺喝了一口,喝着果真好喝,并推荐给高凛西道:“侯爷也尝尝看。” 高凛西说:“除了你做的汤,别人的我喝不惯。” 沈暖玉听了,免不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想是高寒冷也会睁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给他做过汤了。 周韵锦听了,微微白了脸。 沈氏笑了笑,又支使周韵锦在沈暖玉旁边添汤执著。 周韵锦险些没哭了。 高凛西觉得两人碍眼,等吃完饭,就送客说:“天不早了,周夫人和弟妹请回去。” 沈氏还没等应,听着高凛西下话,“玉儿歇息的早,连我也要迁就她的作息。” 沈氏连连点头,行了礼,又说了好一通受听的话,领着周韵锦出了暖风院。 走到无人处,周韵锦埋怨道:“我是她的丫鬟么,母亲为何让我如此难看,我以后还有什么脸了!” 沈氏安抚说:“又不是在人前,有什么就没脸的,说来是你思虑不周,被她给算计了。她嫁到了福堆里,巴不得怀上侯爷的孩子呢,怎么会吃避孕的药,人家下套你就钻,现如今她成你们高家的佛爷了,谁不得供着。在侯爷的面前,就让她过过被奉承的瘾,于你没有害处,于你父亲更是好的,今日走这一趟,见着了侯爷,等回去我也有说的了,平西侯夫人是我侄女,那些官员,谁还不在心里掂量掂量。” - 晚上沈暖玉躺在床上等高凛西,大致晚上九点钟,沈暖玉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突然想起来,下午练的字还在桌上,忘记收起来了! 便忙掀了被子下床,往书房走。 走到书房门口,微拨动水晶帘,见他坐在桌上,正低头认真的批阅公文。 她练过的字帖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放着,不知道他瞧没瞧见。 “侯爷还要多久啊?”走到他身边,用身子挡住他看向字帖的视线。 “快了。”高凛西抬头,见她穿着蓝色绸料的中衣,纽扣歇扣了几颗,半遮未遮,一片霞光露出来,乌云半拢半松,樱桃色的唇,细白如凝脂的脸颊,身体就有反应,清了清微哑的喉咙,“快回去睡觉去。” “不就还剩下最后几本了。”沈暖玉一手背过去,把字帖往里面推了推,“妾身等侯爷一会。” “等我做什么?”高凛西把才批完的本子放下,提醒着说:“这段时间可不行。” “什么不行?”沈暖玉抬眼回视他问。 “等我告诉你什么不行。”高凛西快翻了几页纸,加快速度的把最后两步折子阅完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拦腰把她横抱在怀里,一面往屋里走,一面低头吻了下来。 沈暖玉恍然大悟,他说的这段时间不行是什么意思了。 高凛西把她放在床上,轻压着。 沈暖玉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也不敢动,也不敢回应。 高凛西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浅尝辄止流连了一会,放开了她。 平躺在床上,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有些急,只等缓了一会,平息下来,高凛西轻拂她肚子说:“这真是我儿子,结实,前天晚上那般折腾,倒也还好好的。” 沈暖玉不愿意听他说这话,抬起胳膊系被他解开的中衣扣子,说:“那侯爷今天怎么不继续了?” “长脾气了,敢顶撞你夫君了。”高凛西纵容的笑说。 理智下来睡觉。沈暖玉闭眼在心里想,等她出门去安怡居请安之时,便得是老太太等人提议她怀着孩子,没法服侍高寒冷,要把给他纳妾,或是填个通房丫鬟提上日程了。 如果决定和他这样长久的过下去,便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侯爷。”思来,睁开眼睛,侧过身来轻轻的推他。 高凛西“嗯”了一声。 “二叔去鄞州任上几日了,宅子还空着,侯爷哪日有时间,着个人把彩凤的阿爹和兄长接过来。” 说了半天,床外侧的人没有应声。 以为他又睡着了,便顺着胳膊,整个人攀附过来,伸手轻捏住他鼻子,“侯爷在听妾身说话么?” “我醒着呢。”高凛西睁开眼睛,看看上面那一张秀媚的鹅蛋脸,环过她腰说:“没怀孩子时,怎么不见你这般殷勤?” “侯爷别忘了,等明日有时间,就着个人把彩凤的阿爹和兄长接过来,帮二叔看宅子。”沈暖玉没傻到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倒是会以德报怨,既然你这样心善,还看什么屋子,干脆我收了彩凤。”高凛西看着她眼睛,幽幽的说。 第222章 不识逗 沈暖玉回视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这话的真假,“别说是彩凤,就换作是暖风院里的任何一个,侯爷要想的话,妾身也拦不住。” “那就说定了。”高凛西捏抬她下巴说。 沈暖玉垂了眸,不应声。 “明天你给她收拾收拾。”高凛西放开她,侧身朝外躺着,越想越觉得生气。 说来上一段时间,她还真希望他找个小妾,怎么这会拍板定下了,她心里会这样不舒服。 夜深无话。 第二天清晨,高凛西轻掀开被子,要起床穿衣服。 沈暖玉亦是早已经醒了的,坐起来从后面环过他。 高凛西怕自己一用力,闪到她肚子,便由着她性子,“大清早的做什么?” “我不想帮彩凤收拾。”沈暖玉脸颊贴在他后脊背上,商量着说。 高凛西故意不应不答。 “二叔家宅子没人看,就让彩凤和她阿爹和兄长去。”这里的行情,别说是收一个丫鬟,就是妻妾成群,也算是正常,没办法直接说不让他收个房里人。 “闲人多了,我着个人去,你不用担心这个。”高凛西激将道。 这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暖玉听了,不免松开了手。 高凛西回头看了看,见她呆坐在床上一副落魄模样,不免笑了,昨天晚上的气也消了。 “伤心了?”坐在床边问她,“不想我收个房里人?” 沈暖玉一时低头不应声。 高凛西往里挪了挪,轻掐掐她脸颊,“不识逗。”送开手,站起来走了。 沈暖玉呆坐在原处半日,心想不禁想:高寒冷能免俗么? 等新鲜感过了,他还能坚持和她过一夫一妻的日子么? - 下午的时候,侍卫秋风果然把彩凤的父亲和兄长接了过来。 一见了彩凤,三人抱头哭了起来。 巧萍按沈暖玉的吩咐,给拿了果子和热茶来。吃完不多时,彩凤把奶奶的打算和两人说了。 两人听后接惊喜不已。 这时馨香过来相请,因这家人皆姓刘, 馨香笑着说:“请刘老伯,和刘公子请进屋来,奶奶请。” 刘大强和其儿子刘阿宝听了,皆是受宠若惊,畏手畏脚不敢进屋。 彩凤一旁笑说:“三奶奶人好着呢,阿爹和哥哥快随馨香姐姐进屋听候吩咐。” 两人这才进了屋,一进屋便跪地磕头要行大礼,“小人见过夫人。” 沈暖玉忙让人将两人扶起来,拿了杌子让坐下。 时时刻刻需要顾念男女大防,尊卑贵贱,沈暖玉在屋里坐着,刘大强和刘阿宝在堂屋。离得八丈远。 透过隔在中间的珠帘,见刘大强半头的白发,老实巴交的模样,进了屋自始至终不敢探头,不到处乱看,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实则从彩凤的话里得知,刘大强今年才四十余岁。 刘阿宝二十岁出头,长瘦的脸,身形很单薄。听说只是染了一场风寒,显些没了命,家里卖田卖地,为他看病,这才保住了命,更加觉得生命的脆弱。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凭这里的医疗水平,生一场大病,没准真能丢了性命。 “叔父的宅子,就劳烦两位了。”沈暖玉另外问刘大强:“您早前在糖厂做过工?” 刘大强应声说是。 因上次参观过糖厂,沈暖玉大致了解了古代的简易制糖机器——造糖车,便请刘大强闲暇时多去京城街市逛逛,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造糖车。 刘大强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满口答应了。 天黑之前,送三人出门,临走时又特意说:“宅子里空房子空地方多,听人说京郊外的农家,时常制暖房培育夏季蔬菜,倒也可以效仿,卖的银子自用,只别把宅子里弄得不成样子就行。” 刘大强是个十足的庄稼人,京郊的地寸土寸金,为了生活,也早随着别人改种小麦为经济作物。这会听沈暖玉如此说,很是高兴。 又过了几日,想想不用去安怡居请安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晚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在屋里隔着纸糊的窗户,听外面呼啸北风更加清晰。 沈暖玉白天在暖风院里被圈养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来无事,不是看书,便是弹筝,困了便睡,有时候能从中午睡到高凛西晚上下班回来,白天睡多了,到晚上自然无眠。 以前是和他找话说,这些日子呆的实在无聊,倒也忍不住想和他聊天,问问外面的事。 可因什么也做不成,高凛西这些日子睡眠质量倒是很好,上了床,躺下沾枕头,一会就睡着。 当真是没有共同语言,两人也没有机会谈感情。沈暖玉侧过了身去,闭上眼睛也酝酿着睡觉,躺了一个小时,也睡不着,耐不住摇醒他。 高凛西困得也不睁眼睛,将她往怀里揽了揽,问:“要起夜么?” “外面下雪了。” 高凛西应了一声,听她不是起夜,就又睡了。 沈暖玉只能把到嘴边的下话咽了。 第二日是原主的生日,高凛西不知道,沈暖玉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生日是在阳历五月份,那时候她还没穿越过来。 “外面下雪了,妾身一会想出去走走。”早上她刻意早起等着他,“也想去舒云院给母亲请安。” 高凛西点点头,默许了,临走时嘱咐道:“出了门,身上要多穿些,脚下也要注意,下雪了外面滑,看别摔着了。” 等高凛西一走,馨香进屋来,就笑着说:“今天侯爷一定会早些回来的,奴婢现下就去预备饭食,奶奶想吃什么?” 沈暖玉听了,禁不住抬头看挂在墙上的黄历册子,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 好些天没出门,夏义媳妇过来给梳头,想是三奶奶没出门这些日子,府内着实压抑,上头心情不好,她们下头人未免就跟着遭殃。今儿三奶奶可终于是出关了,也不知道老太太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奶奶今儿要戴这一支钗么?”夏义媳妇问。 “你看着搭配,别太沉就行。” 出了门外面要穿皮子衣裳,里面是软软的毛皮,外面用的是锦缎面,水蓝色的一身,马面裙也是同色系的,脚踩一双红色的绣鞋。 “奶奶可当心着些。”馨香和巧萍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怕一不小心滑倒了。 沈暖玉倒还真没底气说:“没事。”这些日子的安闲日子全指望肚子里的孩子,要出了什么意外,她将被当成公敌对待,这母凭子贵的时代。 第223章 通知 先去舒云院。 二太太在屋里听丫鬟唤:“三奶奶您来了!”就禁不住吩咐身旁谭婆子:“这大下雪的天儿,她怎么还过来了,你快出去迎迎。” 谭婆子忙应声,外衣也不及披了,掀了帘子到外面。 正经有几日没见了,抬头一看,身穿天水蓝色袄子的三奶奶跟一朵蓝莲花般的,白皙细腻的一张鹅蛋脸,也不知是衣服衬着了人,还是人衬着了衣服,打人眼睛,看着禁不住让人觉得眼前发亮。 “奶奶您缓抬腿。”谭婆子在旁边跟着,提醒沈暖玉迈门槛的时候当心。 进了屋,二太太忙摆手免了礼,让丫鬟搬来了椅子,问:“早上吃过了没有?” 沈暖玉点头回:“吃过了。” 二太太事无巨细,又询问吃的什么,饮食上还好,身上难不难受,夜里睡眠好不好。 沈暖玉一一详细回答。 二太太这才点了点头,说:“你比我有福气,想当初我怀涵哥儿和敏姐儿的时候,折腾的了不得,什么也吃不下,胃里没有东西,吐到最后,都是绿水了。” 话里话外,沈暖玉得知高寒冷的姐姐,现如今齐国的国母,应该叫高敏。 “母亲才是有福气的人,子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不说,娘娘贤淑有才,侯爷有勇有谋,文武双修,实在是国朝的典范,教育子女的榜样。” 二太太听了,未免笑了笑,说:“你的嘴也越发甜起来了,倒也难怪涵哥儿越发看重你。” 沈暖玉微微颔首,“母亲说笑了。” 二太太听了,倒也真不再说笑,说一件眼下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当前各院里,也就涵哥儿连个房里人都没添,以前体谅你们夫妻两个新婚,长子在你肚子里怀得才是好的,这便一直搁置了。” 沈暖玉保持让自己笑着听下去。 “原本我也觉得你身边的馨香不错,只涵哥儿不喜欢,你也不愿意,我也不做那样的恶人。外面买回来的,不知根底品性,也不牢靠。” 二太太抬眼看看沈暖玉,见其温良大度的点头听着,欣慰的说:“前几日回你舅舅家,见在你舅母身旁服侍的那丫头,温和的性子,很是不错。” 说的当然不是原主的舅舅,而是高寒冷的舅舅。沈暖玉听二太太说这样的称呼,是在心里彻底把她当成儿媳妇了? 不用再说下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二太太要给高寒冷纳妾。 确切的说,一个丫鬟还不一定够格当高寒冷的妾,只是给找个通房的丫鬟,先贴身服侍着。至于以后那姑娘要是怀了孩子,或是得高寒冷的心,没准也能给姨娘的身份。 而太太这话,虽和声细语,却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通知。 到了安怡居,众人都没想着怀了孩子的三奶奶,今日能出关。虽则那天发生了极不愉快的事,可时间是良药,已经过去几日了。 更何况少的不给老的请安,全京城里没传过谁家有这样的规矩。 要不是老太太自身理亏,早穿了一品诰命夫人朝服,到宫里大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哭一顿去了。 现如今各退一步,聪明人不提过往,老太太笑着摆手:“涵哥儿媳妇到炕上坐,炕上面热乎。” 沈暖玉点头应了一声,由馨香扶着往里面走。 三太太也有表示,看着沈暖玉身上穿着的皮袄,还是才嫁进来那年做的,样子已是不时兴了,一时提议送沈暖玉和周韵锦两人各一套皮袄穿。 屋里氛围又其乐融融了起来。 临走时,老太太又尤其慈爱关怀晚辈,“你带着孩子,身上不方便,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一时失了脚,就别过来了。就是白天,如同今日这样的大雪,不方便就不要来。” 最后一句话点题,“你肚子里带着的是家里的金疙瘩,是涵哥儿的命根子,要出了一点差池,我能饶了你,你婆婆、你爷们也饶不得你!你可得万事当心。”笑着,玩笑般的说出此话。 沈暖玉心里微微吸一口气,连行礼也免了,退了出来。 这是一句实话。 馨香听了这样的实话,往回走的时候,尤其加小心的扶着,“地上太滑,奶奶可一定得走得慢些。” 沈暖玉想,她不是怀了孩子,是怀了颗炸弹。 走到暖风院门口,沈暖玉微微站住,朝东北小跨院的方向看,“这两日就把跨院收拾出来。” 馨香会意的点点头,想来今日是自家奶奶的生日啊,二太太提这般现实的话题……可是在侯府,嫁给侯爷,这是迟早得面对的事,奶奶就是心里再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大度的帮张罗着。 沈暖玉一旦出关,暖风院也就热闹了起来。但又都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今日冯氏来,明日徐氏来,穿插着,以防同时过来,要吵着了沈氏,让沈氏劳心劳神,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了,她们可担待不起这样的罪名。 下午最先来的是冯氏,正赶上院里的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穿梭于主院和跨院之间,端盆的,抬屏风的、抱被面枕头的。 进了屋,冯氏吩咐清秋把带来的酸乌梅拿给沈暖玉吃。 不知道酸儿辣女这话准不准,沈暖玉其实一点也不想吃酸的。 “弟妹尝尝,我吃着还好。”冯氏要喂沈暖玉尝一颗,送到沈暖玉嘴边,见她吃了,才试探的问一句:“这大冬日,怎么拾掇起跨院了?” 沈暖玉拿帕子遮着,把乌梅核吐了出来,“二嫂知道的,我怀着孩子,身上不方便。” 虽已然猜到了大半,但听沈氏如此说,冯氏心里还是跟着一涩。 想起来当年怀聪哥儿那时候的事了,怀胎三个月的时候,高涌收了个丫鬟,七个月的时候,又抬了个姨娘。 都说女人要宽容大度,可男人有哪个理解女人带孩子时的辛苦,和新人欢好时,早把给豁出性命带孩子的娘子忘到脑后了。 “是哪家的姑娘?”冯氏回过神来问。 “今早听母亲说,是舅太太身旁贴身服侍的丫鬟,母亲看中了,说是性格好。” 有哪个女人能真大度到往丈夫床上送人,还心里一点感觉没有的,冯氏作为过来人,轻握住沈暖玉的手,劝说道:“除非是那等连个老婆子儿也讨不来的人,再分是殷实一些的人家,这也都是司空见惯的,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弟妹可得想开了些,二嫂也是这般过来的,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第224章 不速之客 可她终究是个接受了二十几年男女平权观念的人。 偏生高凛西晚上有事没回来。 沈暖玉见馨香把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端了上来,又做了长寿面,才知道今日是原主的生日。 “侯爷的生日是哪日?”沈暖玉问。 馨香回说:“十一月十八。”去年奶奶过生日,也是这样的默默无闻,可等侯爷过生日时,家里人张罗的不算,外面也来了好多送礼的。 “十一月十八。”沈暖玉按阳历推算,高寒冷是魔羯座的?“我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么?” 馨香摇摇头。 沈暖玉不禁失笑,想来是一还一报了,原主的生日在先,他什么也没表示,等到了他生日,原主也什么都不表示,挺好。 第二天上午,从安怡居请完安,才回暖风院,就有桂香院来的丫鬟疾跑过来禀:“大长公主府来人了,奶奶快过去看看!” 馨香听了,就禁不住屏息,看了看沈暖玉。 “去拿衣裳。”沈暖玉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坐正身子道。 巧萍应了声是,小跑着去拿衣裳。 巧萍听了,忙弯腰去拿鞋。 大家都想到了一处,听说奶奶有了身孕,大长公主府的人来者不善,保不齐是大长公主派人来探视的,看娇姐儿原本金枝玉叶大小姐的地位受没受到影响。 沈暖玉笑着安抚:“又不是去上战场打仗,都慌什么。” 等沈暖玉到了桂香院正房,见到来人是高宜娇的舅舅——贺知章。 高宜娇正趴在火炕上面铺着的柔绿色百草纹样的褥子上,褥子上散着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玩具,贺知章坐在旁边。小姑娘蹬着小腿,头也不抬一下。 馨香给打了珍珠串成的帘子,沈暖玉微微低头进了暖阁,然后又叉手给贺知章行了个万福礼。 贺知章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的跟在后面的夏嬷嬷和馨香有些尴尬不自在。 “猴子,把给平西侯夫人准备的东西拿过来!”贺知章招呼站在外面的小厮。 那小厮应声,拎着个红漆小拜盒,走了进来,行了礼,把盒子放在炕桌上。 “娇娇。”贺知章轻抚了抚趴在炕上玩玩具的高宜娇,“去把那铃铛给小舅舅取来去。” 高宜娇听了,忽的坐起来,伸着肉乎乎的胳膊来捂贺知章的嘴,严肃起来的模样:“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的!” 贺知章便眨眨眼睛,拽过小姑娘的耳朵,在耳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高宜娇听了,一面揉着被贺知章拽疼了的耳朵,一面要从炕上面下来。穿着米黄色绣着花纹的棉袜子,已经等不急穿小靴子了,下了地便要往出跑。 一旁夏嬷嬷见了,忙弯腰去取倒放在脚蹬上的皂皮小靴子,拦住了小姑娘。 穿好了鞋,沈暖玉又亲自接过丫鬟手里拿着的皮子外袄,半蹲下为高宜娇穿上。 二太太特意交待过,奶奶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像平时一样了,看娇姐儿年纪小,不知事,一个不注意,伤着了奶奶腹中怀着的小少爷。夏嬷嬷便想要开口阻止,只看看坐在炕边,明显来者不善挑刺的贺小公爷,又生生忍住了。 “好了,好了。”高宜娇脾气急,等不及沈暖玉帮她把扣子全部系好,就捣腾两条小腿往外跑去了。 夏嬷嬷和一众丫鬟跟在后面,生怕赶在贺小公爷来的时候,磕了碰了,出什么差错。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坐在炕上的贺知章,站在地上的沈暖玉,一旁陪侍的馨香。 “贺小公爷坐着。”沈暖玉学做已婚妇人对待外男时的礼节,客气又标准的给他行了礼,然后回过身子,也预备着跟出去。 来者不善。 偏生被身后面坐着的贺知章叫住,“在府里就装模作样顾念着男女大防,私下里偷跑出去就随便了?”语气里满满戏谑。 沈暖玉被这句话激到,顿步停下,回头看向他。 “打开瞧瞧,特意为你准备的。”贺知章便看着炕桌上那个红色拜盒,示意沈暖玉打开。 “多谢贺小公爷好意,妾担受不起。”里面断然不会有好东西,没准装了个死老鼠,不是她把人往坏了想,虽才有几面之缘,但沈暖玉觉得贺知章能做什么。 走到外屋廊子下,看见了闻讯疾跑来的谭婆子。 “奶奶也过来了。”谭婆子离老远看见了沈暖玉便笑着唤。 进了屋,又笑着给贺知章行礼,“太太一听说小公爷来了,就吩咐厨房预备饭食,这不是正好到中午午膳时间了,请您过那面去坐坐呢。” 等到了舒云院,贺知章一改刚才纨绔模样,和二太太有说有笑交谈起来。 沈暖玉在旁陪坐,听他句句话中二太太的心,倒还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家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二太太把贺知章当成自己的侄子一般的对待,给他添菜,一点也不见生疏。 “祖母近来在喝太医院钱太医给配的丸药,精气神儿好,身子骨也硬朗的很,就是在家里待的闷,到了冬日里头,外面冷,更没有可挪动的地方了。”贺知章人前人后两副模样,这会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模样了,在二太太身边变成个孝顺懂事的好晚辈,“老太太就盼着伯母能过去陪陪她老人家呢。” 二太太笑着说:“你这孩子能说会道的,跟你说话,倒觉得心里高兴。” 贺知章看了眼坐在一旁安安静静,低头耐心帮孩子剔除鱼刺的沈氏,又笑着和二太太说话:“姐夫这段日子还忙?” 二太太一副别提他了的模样,“忙完这样忙那样,和他坐在一桌吃饭比过年还难呢。”又笑着给贺知章添菜,“难得来了,你多吃。” 沈暖玉陪坐在旁边,就听贺知章的嘴,如同开了闸的水库一般,天南地北,满是跑火车。 丫鬟扯了饭桌,他又和二太太聊了好大一会。 直到二太太看到还陪坐在旁的沈暖玉,摆摆手笑说:“你带着孩子呢,看久坐受不住,快回去歇着。” 沈暖玉巴不得听二太太说这话,站起身来给两人行礼。 “怀上姐夫的孩子了?”贺知章听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二太太没想到贺知章有这样大的反应,想想故去的永福,便将一旁玩着的娇姐儿揽在怀里,慈爱的说:“娇娇儿始终是我心头上一块肉,我疼这大孙女。” “来的急,也没戴什么像样的贺礼,”贺知章清了清嗓子,低头看见腰间配着的玉佩,解下来说,“礼轻些,夫人可不要嫌弃。” 沈暖玉笑看向二太太,征求意见的说:“哪有怀胎月余,便收贺礼的道理,小公爷潇洒不羁,只妾却不能收。” 第225章 新人 二太太也笑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lt;/p&gt; 贺知章看向沈暖玉说:“那我就收起来了,等孩子出生,另预备厚礼。”&lt;/p&gt; 沈暖玉微颔首行了礼,领着馨香出了舒云院。&lt;/p&gt; 无人处,馨香禁不住说:“嫁给侯爷,也不是奶奶自己的选择,贺小公爷为什么总是针对奶奶不放。”&lt;/p&gt; 冬日里的天空,格外的空旷,沈暖玉吸了吸外面的冷空气,“针对就针对吧,索性我是深宅妇人,他是侯爷的小舅子,男女大防,能有多少接触。”&lt;/p&gt; 快到暖风院时,沈暖玉又想起来说:“上次在府外遇见之事,看眼下的情形,他没和侯爷说。”&lt;/p&gt; 提起此事,馨香心里直犯嘀咕,京华书店还在开着,华永惟也没回鄞州老家,侯爷又得知了奶奶在书店里抽红,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么?侯爷是默许了,还是没腾出功夫来处理此事?&lt;/p&gt; 回到暖风院没多大一会,巧萍就进来禀:“贺小公爷身边的小厮求见,人正等在院门口。”&lt;/p&gt; 馨香听了,不禁看向沈暖玉。&lt;/p&gt; 沈暖玉心说:看我也没用呀。贺知章是在二太太那里都落得头脸的人,这会他派人过来,她能随便打发走么。“请进来吧。”&lt;/p&gt; 叫猴子的小厮进来,隔着珠帘给行了礼,“那日得知夫人爱吃马蹄儿,我们公子特意买了,今日专程送给夫人尝鲜。”说完,要把手里拿着的漆盒交到馨香手里。&lt;/p&gt; 馨香视漆盒如烫手的山芋,迟迟不肯去接。贺小公爷这是真不怕传出闲话来,置奶奶于何地?&lt;/p&gt; 巧萍送走贺知章的小厮,往回走时,还不禁在想:贺小公爷怎么会得知奶奶喜欢吃什么,还派人专门给送了来?&lt;/p&gt; “你当心着些。”见馨香要去掀盒盖,沈暖玉提醒,里面是只老鼠也说不定。&lt;/p&gt; 馨香小心翼翼的将盒盖打了开,见里面装着的还真是马蹄儿。&lt;/p&gt; 按馨香的意思,就是赶快销赃。&lt;/p&gt; 沈暖玉摆摆手说:“他正大光明送来的,咱们也正大光明的收了,要不然更是显得心虚。”&lt;/p&gt; 馨香觉得在理,就预备把东西分给院里的丫鬟吃了。&lt;/p&gt; 也是赶巧,正分着,高凛西从外面回来了,随口问馨香道:“在哪里买的,这个时节,街上还卖这个?”&lt;/p&gt; 馨香心里发虚,说话也就语无伦次了起来。&lt;/p&gt; 高凛西见馨香紧张的样子,红也脸了起来,觉得反常,便回身看向沈暖玉问,“有什么事情瞒着我?”&lt;/p&gt;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侯爷。”沈暖玉帮他倒茶喝,“是贺小公爷今日来看娇娇带来的,侯爷要尝一个么?”&lt;/p&gt; 高凛西看了看盒子里装的马蹄儿,摇头说:“太甜了。”往下再没说什么。&lt;/p&gt; 沈暖玉微提着心也就放下了,问高凛西,“侯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lt;/p&gt; “这婆娘在家待傻了,”高凛西轻捏捏沈暖玉的脸,“今儿不是月末。&lt;/p&gt; 见侯爷和奶奶亲密起来了,馨香也就领着众人退了下去。&lt;/p&gt; 屋里沈暖玉借机说:“整日不出门,可不是要在家里待傻了,侯爷准许妾身出门去逛逛么?”&lt;/p&gt; “怀着孩子哪有乱跑的。”高凛西摇头不准,折中说:“你想吃什么,帮你买回来。”&lt;/p&gt; “也没什么想吃的。”沈暖玉低头笑了笑,不再说话。&lt;/p&gt; 高凛西看出来她脸上阑珊,想了想说:“想出去走走么?”&lt;/p&gt; 穿好了厚厚的衣服,原来出去走走,指在府里到处逛逛。从暖风院的门出去,走到桂香院前面就停了下,进了桂香院,听丫鬟禀,孩子还在二太太那里没回来,然后最后就绕到了舒云院。&lt;/p&gt; 二房的人难得全部到齐,坐在一桌吃晚饭。&lt;/p&gt; 吃完饭到安怡居请安时,才得知自己被贺知章给戏耍了一回。&lt;/p&gt; “贺小公爷到是个有礼的人,这时节还能买来马蹄儿吃,亏得他在哪里寻的呢。”四太太笑说道。&lt;/p&gt; 老太太也点头,称赞贺知章道:“这孩子哪次来也不空手,非要寻点新鲜的玩意送到各房去。”&lt;/p&gt; 晚上躺在床上,沈暖玉想把二太太说在房里添个丫鬟的事告诉他,才在心里思忖完怎样说合适,回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lt;/p&gt;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他又照常上班去了。&lt;/p&gt; 想来是怕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二太太是办事高效率的人,第二日就把那丫鬟领上门来了。&lt;/p&gt; “这是你舅母。”二太太给沈暖玉介绍。&lt;/p&gt; 原来是大姑娘上花轿,成亲快两年了,头一遭见面。是高寒冷的舅妈从没登过高家的门,还是原主不受二太太待见到这种地步?&lt;/p&gt; “舅母。”沈暖玉看向坐在二太太对面的中年妇人,微微福身给行礼。&lt;/p&gt; 常氏是个和顺的性子,自来很好说话,伸手拉起沈暖玉,笑着说:“你这孩子客气,快坐下说话。”细端详着,倒是个温柔娴静的美人,又知道是沈段泽的闺女,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如今又怀了孩子,便更加高看一分。&lt;/p&gt; “一时倒忘了叫什么名儿了?”这面二太太端详着站候在常氏身旁低眉颔首的丫鬟,笑着问。&lt;/p&gt; “叫莺儿。”笑说着,常氏便回头对身旁的丫鬟说:“到奶奶身边来,抬起头来,让奶奶好好瞧瞧。”&lt;/p&gt; 被称莺儿的丫鬟应了声,稳步走了过来,先给二太太行礼,又给沈暖玉行礼。&lt;/p&gt; 沈暖玉见面前站着的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甜美乖巧的瓜子脸,纤腰细颈,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温婉韵味,想是高寒冷艳福不浅。&lt;/p&gt; 常氏用了午饭,又去安怡居看了高老太太才回去。临走时握着沈暖玉的手,说:“以后你就把她当粗使的丫鬟使,端茶倒水,尽管支使她便是。”&lt;/p&gt; 沈暖玉看向莺儿微笑了笑。&lt;/p&gt; 送走常氏后,沈暖玉领着莺儿往暖风院走。即使是侯府,在冬日里也显得萧条,一行人气氛又尤其压抑,莺儿尤其收敛着自己,连呼气吸气都不敢大动作。馨香也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走路。&lt;/p&gt; “这条路便是通往暖风院和太太的舒云院的。”沈暖玉想到她刚穿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侯府时的处境,便回头笑着和莺儿介绍说。&lt;/p&gt; 莺儿听了,连忙应声。&lt;/p&gt; 沈暖玉又和她介绍高凛西,“侯爷平时公务繁忙,不喜欢听人吵闹。”她想起来高凛西曾经说过她说话太多,太是聒噪,便想着,也提点提点新人,“太太看人看得很准,你这样性情的姑娘,一定会得侯爷的心。”&lt;/p&gt; 莺儿听了,不禁红了脸,连元宝形的耳朵,也镀上了一层红晕。&lt;/p&gt; 沈暖玉从没觉得自己会在意高寒冷和别的女人怎样,可为什么这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会这样不是滋味。&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26章 相陪 领着莺儿来到暖风院跨院。&lt;/p&gt; 莺儿看到里面的布置,受宠若惊,跪地道:“奶奶太抬举奴婢,奴婢只是奶奶和侯爷的丫鬟。”&lt;/p&gt; 一旁馨香想说,这样的摆设,是为个通房丫鬟准备的么,是因为侯爷要在这屋里留宿,才会如此布置房间而已。最后又忍住了没说。&lt;/p&gt; “快起来,怎么行这样的大礼。”沈暖玉拉莺儿起来。&lt;/p&gt; 虽看这莺儿也是个懂事知分寸的人,但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怪,就是看不惯。巧萍忍不住说:“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奶奶怀着孩子呢,本来身子就沉,你还来拖累!”&lt;/p&gt; 馨香向巧萍使了个眼色,示意别说了。虽嘴上不说,可谁看不出奶奶心里不好受,当着奶奶的面斥责没有什么大过错的莺儿,倒显得奶奶容不得人了。&lt;/p&gt; 莺儿听了,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屈身告罪说:“是奴婢不懂规矩,还求奶奶责罚。”&lt;/p&gt; “责罚什么。”沈暖玉笑着安抚莺儿,“她们都是心直口快的人,没有心计,以后你就知道了。”&lt;/p&gt; 又拉莺儿坐在床边:“是坐车从舅老爷家过来的吧,马车颠簸,你又立了小半天的规矩,等一会把鞋脱了,宽了衣裳好好歇一歇,等侯爷回来了,也有精力服侍他不是。”&lt;/p&gt; 听这话,莺儿一时都顾不上羞涩了,抬眸怔怔的看向沈暖玉,她不知道这位当家奶奶,是真的这样好,还是演出来的?&lt;/p&gt; “被子,褥子都是昨日新换的,你先歇着吧,我们走了。”沈暖玉想留个小丫鬟在屋里服侍这莺儿,又怕她误认为是派人监视着她,索性作罢了。&lt;/p&gt; 莺儿跪地行礼相送。待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了,如一根紧绷着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lt;/p&gt; 回到正房,只有馨香和沈暖玉两人时,馨香禁不住说:“奶奶要心里难受,就和奴婢说一说吧,有些事情,和别人说一说就好了。”&lt;/p&gt; 沈暖玉缓缓的坐在床上,觉得心里始终没底似的,深吸一口气,透了透,“你不是说,这家里就是这样的规矩么,谁也打破不了,我不难受,入乡随俗的道理我明白。”&lt;/p&gt; 她也终于理智了下来,如果婚姻不幸,因为有孩子的存在,就要一直将就下去么。&lt;/p&gt; 同时又追问:“郝妈妈好几天没过来了,在家里忙什么呢?明天你去瞧瞧吧。”&lt;/p&gt; 郝婆子是自家奶奶和京华书店老板华永惟之间的线人,看来奶奶是又预备和华永惟通信了。一想到这个,馨香心里就不安。&lt;/p&gt; 赶在吃晚饭之前,七姑娘高妙过来了。&lt;/p&gt; “七姑娘怎么来了,快进屋。”馨香没想到高妙会过来,笑着迎请进屋。&lt;/p&gt; 这时沈暖玉正坐在书房弹筝。&lt;/p&gt; 高妙一进屋便听到了筝声,忙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旁边的人别出声,她则轻轻掀起帘子,寻着声音到了书房。&lt;/p&gt; 怕突然出声吓着了沈暖玉,高妙微微咳嗽了下,才说:“好新的曲子,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lt;/p&gt; 沈暖玉停了手,回过头来,见是高妙,不免笑起来说:“七妹妹怎么过我这儿来了,真是稀客。”&lt;/p&gt; 高妙笑着坐到沈暖玉身边来,说明来意:“才在安怡居屋里,听说三哥房里添了人,老太太和三婶娘便怕三嫂心里过意不去,又想三嫂带着孩子,怎么都放心不下,特意让妙儿来陪陪三嫂的。”&lt;/p&gt; 沈暖玉说:“那得多谢老太太和三太太的关心。”&lt;/p&gt; 高妙笑着揽沈暖玉的胳膊,“三嫂这新居布置的好是精细美观,每次来这里,都是要乐不思蜀了。”&lt;/p&gt; 和高妙同吃了晚饭,看外面天渐渐的黑了,沈暖玉却见高妙没有要告辞的意思。&lt;/p&gt; 高妙何其聪慧的姑娘,不经意间,就把她今日过来的缘由说的明明白白的。&lt;/p&gt; “要妙儿这会走了,等明儿去安怡居请安,老太太怕是要怨我没陪好三嫂了。”&lt;/p&gt; 沈暖玉才要说话,听外面禾儿的声音:“莺儿姐姐你好心急,侯爷还没回来呢。我们奶奶是怎样温和善解人意的人,想必下午你是见识过的了。”&lt;/p&gt; “莺儿过来了?”沈暖玉看向馨香:“快把人请进屋。”传出去,不是要说她善妒,在经三房的人一渲染,她就是十足的妒妇了。&lt;/p&gt; 馨香本心里不大愿意动,但碍于七姑娘在屋里,应了声,出了屋子。&lt;/p&gt; 挨禾儿的一顿抢白,莺儿进屋时,脸上的羞窘之色还没有消散干净,想要和沈暖玉解释,“奴婢只是在跨院待的不安,又看晚饭的时间到了,想着在旁服侍奶奶用饭……”也觉得委屈,说说话,眼圈便红了。&lt;/p&gt; “她们都是有口无心的人。”沈暖玉握了握莺儿的手安抚,又让馨香去叫禾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让她进来给莺儿陪个不是。”&lt;/p&gt; 馨香和高妙都从中调和,莺儿也连说不用,也就作罢了。&lt;/p&gt; “你多大年纪了?”高妙端详着莺儿,问。&lt;/p&gt; 莺儿颔首道:“回七小姐,奴婢今年十六岁了。”&lt;/p&gt; 高妙点了点头,又找话问:“平日可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lt;/p&gt; 莺儿低眉顺眼答道:“当下人的,哪有自己的喜好厌恶,凡是主子喜欢的,便是奴婢喜欢的,凡是主子不喜的,奴婢也便随着不喜了。”&lt;/p&gt; 高妙笑着评价:“你倒是口齿伶俐,可见是个聪慧的人,如今能在三哥三嫂身旁服侍,是你积攒下的修为了。”&lt;/p&gt; 莺儿说:“七小姐过于赞誉了。”&lt;/p&gt; 高妙听她说话规整,又问:“可识字,看过些书没有?”&lt;/p&gt; “书没看过,字倒是认识几个,都是平日跟在太太身旁记下来的。”&lt;/p&gt; 沈暖玉也问:“跟在舅太太身旁多久了?”&lt;/p&gt; 三言两语,不觉间就到高凛西从衙门回来的时辰了。&lt;/p&gt; 高凛西进屋,见高妙来了,当哥哥的模样,笑起来说:“七妹过来了。”&lt;/p&gt; 高家自来很重规矩礼节,高妙站起身来,算是见过了礼,语气里有妹妹对哥哥的撒娇,“妙儿今儿是来陪三嫂的,三哥自己找地方过夜吧。”&lt;/p&gt; 高凛西笑说:“嫂子小姑这是通过气儿了,行,我过书房睡去。你三嫂肚子里怀着你侄子,可得替我照顾好了。”&lt;/p&gt; 高妙听高凛西此话,便知趣的笑着不再说话了。&lt;/p&gt; “都过暖风院来了,就在这里宿下吧,跨院屋里已经为侯爷铺好被子了。”沈暖玉适时引见,道明出处,“这是舅母身边贴身服侍的莺儿,母亲很是看中。”&lt;/p&gt; 高凛西这才细看了看莺儿,原本以为是个面生新调派过来的粗使丫鬟。&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27章 抓现形 屋子里一时空起来,安静到让人有点发慌。&lt;/p&gt; 高妙扶沈暖玉坐下,找话笑说:“才听三嫂弹的曲子,好新,是三嫂自己谱的么?”&lt;/p&gt; 沈暖玉不走心的答了几句,脑袋里不经有这样的想法,高寒冷和莺儿已经走到跨院房里,更衣洗漱完,要上床了吧。&lt;/p&gt; “三嫂是不是困了?”这种时候,谁能有多高的兴致,高妙便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扶沈暖玉往屋里走。&lt;/p&gt; 更了外衣,沈暖玉才想起来问高妙:“七妹妹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lt;/p&gt; 高妙鼓着微微圆的脸蛋,“可不敢吃了。”&lt;/p&gt; 馨香笑着提议:“要不要削个苹果吃?”&lt;/p&gt; “再拿两个橘子。”沈暖玉一时想开了,自己何苦为难自己,服侍高寒冷是个抢手的活么,有人替代了她,自己落得清闲不好么。&lt;/p&gt; 晚上躺在床上,沈暖玉睡不着,睁开眼睛,见高妙也没睡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些微的叹了口气。&lt;/p&gt; “七妹妹有心事么?”沈暖玉轻轻回转过身。&lt;/p&gt; 高妙看见今日的沈氏,便想到明日的自己,人活在世,谁也不能总是顺心顺意,适应了,才能活得好吧。&lt;/p&gt; “三嫂还没睡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让自己笑着说:“妙儿在想,就快要过年了。”她的婚事也临近了。&lt;/p&gt; 时间过的可真快,沈暖玉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天气从暑到寒,她和高寒冷之间,又算是什么,夜间情侣?平心静气聊天的次数,还没有上床的次数多。&lt;/p&gt; ------------&lt;/p&gt; 第二天清早,高凛西直接去衙门了。&lt;/p&gt; 莺儿片刻不敢歇着,送走了侯爷,又来到正房听候吩咐。&lt;/p&gt; 这时沈暖玉和高妙正在屋里洗漱,沈暖玉吩咐馨香:“服侍侯爷辛苦,让莺儿回去歇着吧,暖风院没有那些规矩。”&lt;/p&gt; 高妙听了,不免笑说:“三嫂真是贤惠的好人,莺儿是什么时候积下的福分呢,单看看那一对元宝形的耳朵就知道了。”&lt;/p&gt; 沈暖玉笑说:“七妹妹看人倒是看得细,我倒没主意她长了一对元宝耳朵。”&lt;/p&gt; 馨香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堂屋和屋里并不能很隔音,倒不必复述一遍了。&lt;/p&gt; 见莺儿犹犹豫豫的还在堂屋站着,巧萍走过来说:“你回去吧,站在这里做什么,奶奶用不着你伺候,大早上的看见你,心岂不是要堵一天……”&lt;/p&gt; 馨香摇摇头阻止,“胡说什么,莺儿姑娘回去歇着吧,这里人多。”&lt;/p&gt; 莺儿只得朝众人微笑了笑,退了出去。&lt;/p&gt; 看莺儿稳步走出去的身影,馨香不禁回想起奶奶没怀上孩子时,侯爷要时间长了不来,一旦前一天晚上留宿在暖风院,第二日奶奶保准不敢走路,这莺儿走路倒是正常,难不成昨天晚上……&lt;/p&gt; “巧萍,昨晚跨院要水了么?”馨香低声问道。&lt;/p&gt; 巧萍怔了下,明白过来,小跑着要出门:“我问问厨房那面去。”&lt;/p&gt; “再问问收拾屋子的丫鬟,看地上有没有帕子,褥子、被面上有没有血迹……”说完,馨香脸上禁不住烧了起来。&lt;/p&gt; 巧萍一面往出走,一面应声。&lt;/p&gt; 早上高妙陪沈暖玉吃过了早饭,又一同去安怡居请安。&lt;/p&gt; 众人全不约而同的注意沈暖玉是什么样的脸色。看热闹的居多。&lt;/p&gt; “那孩子怎么没跟着你过来?”老太太笑着说,“也让我们见见。”&lt;/p&gt; 真不知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家里面的男人,哪个是没有通房丫鬟、没有妾室的,那是种什么心情,就算是夫妻间没有感情,也不太好受。&lt;/p&gt; 二太太说了一句什么,岔开了这个话题,坐了一会众人散场。&lt;/p&gt; -----------&lt;/p&gt; 出了安怡居往回走,徐氏笑着对跟在身后面的敏珠说:“小门小户的出身,没见过世面,一个通房丫鬟就受不了了?要是赶在当初,侯爷在外面养外室,她还不得找地方哭死。”&lt;/p&gt; 敏珠这两日就觉得身上不爽利,早上起来时,吐的昏天黑地的,她在奶奶身旁服侍久了,近来众人又都把三奶奶有了身孕的事挂在嘴边,她想着自己也备不住是有了。&lt;/p&gt; “怎么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话呢。”徐氏见敏珠半日里不应,禁不住回过头来。&lt;/p&gt; 敏珠忙赔笑着,灵机一动转移话题:“才奴婢见着七奶奶穿的那一身狐狸皮的袄子真打眼睛。”&lt;/p&gt; 徐氏本来就芥蒂三太太只给沈氏和周氏皮子,没给她,这会一听这话就火了,连带着说:“还真是表姐妹,穷的要死,她老子贪墨公款都要闹大理寺了,她还有脸穿皮子袄呢,谁给的脸!”&lt;/p&gt; 敏珠正犯了恶心劲,听这话,怕连累到自己身上,生生忍住了。&lt;/p&gt; ----------&lt;/p&gt; 一回到暖风院,馨香屏退了众人,看向自家奶奶,有话要说。&lt;/p&gt; “怎么了?”沈暖玉见馨香还没说话,脸先红了,“出什么事了?”&lt;/p&gt; 馨香清了清嗓子,忍着不好意思,和自家娘娘汇报说:“昨天侯爷没跟莺儿那个……”&lt;/p&gt; 沈暖玉听了,将手里拿着的苹果放在桌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lt;/p&gt; ……&lt;/p&gt; 晚上高凛西下衙回来,径直进了暖风院正房,见着了要请安的丫鬟,摆手免了,自己打帘子进了屋。&lt;/p&gt; 下午的时候郝婆子带回了京华书店上个月所赚的银子,又因临要过年了,得开始着手预备送给各房的新年礼,这会沈暖玉和馨香正在点兑银子。&lt;/p&gt; “四百六。”沈暖玉嘴里正念着。&lt;/p&gt; 馨香偶一侧头,见着进屋来的侯爷,直感觉心脏一收紧,险些吓过去,忙拽了拽沈暖玉的胳膊。&lt;/p&gt; 外面天还没黑,沈暖玉没想到他今天回来这么早。看看摊了一桌子的银锭子,串好了的,以及散着的铜钱,饶是再巧舌如簧,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lt;/p&gt; “馨香先出去。”高凛西吩咐道。&lt;/p&gt; 馨香应了一声,脸上未免都吓白了,临退出去之前,担忧的看了自家奶奶一眼。&lt;/p&gt; “这是攒了多久,攒了一桌子钱?”高凛西走到沈暖玉身边来。&lt;/p&gt; “侯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出乎沈暖玉意料的,听高寒冷的语气,并没有不悦,反而是暗哑的嗓音下,是压制不下去的情欲。&lt;/p&gt; 高凛西打横将她抱起,往屋里走。一进屋就将她轻压在下面,亲吻间剥去她的衣裳。&lt;/p&gt; “侯爷。”沈暖玉按着他手制止,“妾身正带着孩子呢。”&lt;/p&gt; “我知道。”高凛西说完也不作罢,覆上许久没吻过了的温软的唇。&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28章 爱护 高凛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低头凝视着褪去全部衣衫,红了面颊的小女人,哑声商量:“放轻松,我有分寸。”&lt;/p&gt; 沈暖玉攀附住他的臂膀,下颌抵在他的肩头,控制着自己的喘息。&lt;/p&gt; 高凛西轻轻的咬她的耳垂,待确定她准备好了,支撑住她的腰背,缓缓的、控制力度的……&lt;/p&gt; “侯爷不正经。”沈暖玉忍不住说,“莺儿那般温柔乖巧的人,还不能满足侯爷么。”&lt;/p&gt; 高凛西轻轻的笑着,研磨着只为解馋,说出些粗话:“我是骡子还是马,逮着个姑娘就做那事?”&lt;/p&gt; “那侯爷昨晚不还是去跨院住了么,就是没做那等事情,你们也一床睡了。”沈暖玉说来心里一阵反感,再不想和他做这等事情。&lt;/p&gt; “吃醋了?”高凛西捏抬起她的脸,“昨天把我推给别人时的大度哪去了?”&lt;/p&gt; “我从来没说过我大度。”沈暖玉蹙眉挣脱开他的手,“是母亲怕委屈了你,给你找个丫头,我能说不同意么?”&lt;/p&gt; 原本收一个通房丫鬟,谈不得感情,纯属为满足需求。但看到昨晚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他便不忍心了。那时那刻竟然冒出个荒诞可笑的想法,如果真喜欢一个女子,是不是连带着做那事也要非她不可?&lt;/p&gt; “昨晚她睡在里屋,我睡在外屋,井水没犯河水。”高凛西禁不住和她解释。&lt;/p&gt; 沈暖玉听了,就不说话了。&lt;/p&gt; 高凛西却明显能感觉出来她突然的配合,一时道:“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先让莺儿在跨院住一阵吧,等临盆之后,再把她打发走,这样安排好不好?”&lt;/p&gt; “打发哪里去?”沈暖玉不由得想,在外人看来失去贞洁了的丫鬟,一旦被打发走了,该怎么样活下去。&lt;/p&gt; “随你安排吧。”高凛西的心思自然没有女子的细,内宅的芝麻小事,总不是他操心的范围。&lt;/p&gt; 说来让她觉得羞于启齿,这种时候,由于他格外的温柔克制,她竟然体验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舒适。&lt;/p&gt; 即使是个现代人,在羞于性教育的大环境影响下,在男女之事上,她还是那么的保守。&lt;/p&gt; 事后他揽着她躺着,询问:“肚子疼不疼?”&lt;/p&gt; 沈暖玉应一声。&lt;/p&gt; “疼?”高凛西禁不住伸过手来,轻抚她的小腹,“到底疼不疼?”&lt;/p&gt; 果然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今他最在乎的,“母亲和老太太等人,私下里都和妾身说过,前三个月是保胎的时候,不能同房。可天还没黑,侯爷就拉着妾身……还好是无事,要出了什么意外,侯爷是一家之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敢责备您一句,倒霉的可就是妾身了。”&lt;/p&gt; 高凛西笑听着她的抱怨。&lt;/p&gt; “别的不说,都只以为母亲把莺儿给了侯爷,妾身便吃醋了,身上带着孩子也一点分寸没有,勾引着侯爷,争风吃醋。”&lt;/p&gt; “你没勾引我么?”高凛西笑着问,今日他在衙里,就忍不住的想她,要不然也不会回来这么早。&lt;/p&gt; 沈暖玉被噎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就勾引侯爷了!”气的不再说话,背转过了身去。&lt;/p&gt; 高凛西见她那等小女子姿态,摇头笑出了声,起身追过来,重新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耳畔轻轻的说:“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lt;/p&gt; “侯爷不是将军么,不是统领千军万马么?”沈暖玉被激到,环住他脖子,抬眼看着他,挑衅的说:“怎么一点定力也没有,连我这等计量都识破不了,日后何谈美人计呢?”&lt;/p&gt; 高凛西大笑。&lt;/p&gt; 守在外面的馨香和巧萍等人听屋里侯爷笑声不断,也都面面相觑笑起来,本来还在担心侯爷因为奶奶在外面做生意抽红的事,生气迁怒奶奶。现在看来,是没事了。&lt;/p&gt; 又躺了一会,高凛西笑说:“赶快起来吧,被母亲真得知了刚才之事,别说是你,连我也要挨骂。”&lt;/p&gt; 说着吩咐馨香进屋,送进来了衣裳,两人穿好后,去舒云院吃的晚饭。之后晚上高凛西又回了跨院安眠。&lt;/p&gt; 高凛西心里到底是不踏实,第二日着许太医来为沈暖玉诊脉。&lt;/p&gt; 许太医说:“……奶奶的脉相很好,腹中胎儿坐的很稳。”&lt;/p&gt; 谭婆子在一旁陪等着,听许太医这样说,笑着合不拢嘴,直要回舒云院给二太太报信去。&lt;/p&gt; 走到一半又想起来,“可是能摸出来闺女,小子?”&lt;/p&gt; 许太医捋捋胡子,摇头说月份太少。&lt;/p&gt; 只等馨香将许太医送到府后门时,有个小丫头子拦道:“先生请留步,我们姐姐想请先生帮诊一珍脉。”&lt;/p&gt; “哪个姐姐?”馨香问那小丫头子。&lt;/p&gt; “是敏珠姐姐。”&lt;/p&gt; --------------&lt;/p&gt; “真怀上了?”孙力儿子喜道。&lt;/p&gt; 敏珠点点头,喜忧参半的说:“自从三奶奶怀上孩子,奶奶的心情便不好,怕是得知我成亲没多久便怀上了,要迁怒于你我,这事先缓一缓再说吧。”&lt;/p&gt; 孙力儿子连点了点头,接过敏珠手里的鸡毛掸子,呵护的说:“以后在家里,你就安心养着,这些家务活我来干。”&lt;/p&gt; 敏珠笑着点点头,想是做人应该知足常乐,没想到孙力的儿子,比婆婆知事多了,虽则软弱,但最起码通情达理,知冷知热。&lt;/p&gt; 同时,香风院里,彩明见七爷不知道去哪里了,屋里没人,和周韵锦汇报道:“才敏珠着个小丫头子,鬼鬼祟祟的把给一枝梅诊脉的许太医请到家去了,我便在后门等着,直等那许太医出来,使了银子一问,奶奶您猜猜怎么着?”&lt;/p&gt; “怎么了?”周韵锦这阵心情也不好,又听人私下里传闲话,她的亲嫂子徐氏第一个带头笑话她,这会提起徐氏身旁的敏珠,便心烦。&lt;/p&gt; “敏珠怀上了。”彩明回禀说。&lt;/p&gt; “怀上了。”周韵锦听了,冷笑道:“她肚子倒是怪争气的,比她奶奶强多了。”&lt;/p&gt; 彩明赔笑道:“谁说不是,可怀了孩子便怀了孩子呗,还鬼鬼祟祟的瞒着人,可见五奶奶多不得人心,连她身旁的贴身陪房丫鬟,都和她二心,那孙力的儿子也是个没气性的,平日里窝窝囊囊,倒可惜敏珠那等聪明的人,主子主子没得选,男人男人也是次等的。”&lt;/p&gt; “你先时说什么?”周韵锦听了心里一动。&lt;/p&gt; “奴婢……奴婢说敏珠主子主子没得选,男人男人也是次等?”&lt;/p&gt; “不是这一句。”周韵锦摇头。&lt;/p&gt; “那是孙力的儿子也是个没气性的?”&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29章 相求 晚上高凛西又留宿在了暖风院。&lt;/p&gt; 夫妻两人躺在床上,沈暖玉对他说:“今天许太医过来诊脉,说脉象很好,胎儿坐的很稳。”&lt;/p&gt; 高凛西轻轻抚摸着她小腹,笑着问:“这是在变相提醒我什么?”说着,宽大的手就顺着小腹滑到了下面。&lt;/p&gt; “那也不能每日都……”沈暖玉按着他手不让他乱碰,索性直接把心里的话明说了,“妾身想出门一趟。”又觉得缺少时间状语,补充说:“明天妾身想出门。”&lt;/p&gt; “我倒不想限制你出门,只是冬天路滑,外面又冷,你想吃什么,买什么,让人给你买回来。”&lt;/p&gt; “我就是想出门看看,不想吃什么,也不想买什么。”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商量:“侯爷就说许不许?”&lt;/p&gt; “不许。”高凛西挨近她,一下一下的吻她毛茸茸的眼睛。&lt;/p&gt; 亲的沈暖玉心烦意乱,往后面躲了躲,见他又凑过来,如摩擦火镰子般的,蹭的起了一簇火,“我做什么都不行,你做什么都行,冬天路滑,不会改乘轿子,天气寒冷,不会多穿衣裳。侯爷想做什么,怎么就能克服条件,又是商量轻些慢些,懂得分寸,保持一个姿势还不行,非得换好几次花样,倒最后还不是带累人家肚子疼。”越说倒越觉得他双标,最后一句话下结论:“侯爷是个自私的人!”&lt;/p&gt; 饶是高凛西在床事上是个厚脸皮的人,这会都禁不住清了清嗓子,把她压在身下说:“这婆娘想出去想疯了,什么好话都敢往出说。”&lt;/p&gt; 沈暖玉不肯示弱的抬眼看着他。&lt;/p&gt; “说说想去哪?”高凛西一时妥协了问。&lt;/p&gt; “去……”要去的地方多了,沈暖玉张口就来:“去二叔家里。”&lt;/p&gt; “准了行不行?”高凛西勾了勾唇。&lt;/p&gt; “行!”要是在一年前,沈暖玉怎样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出门跟买彩票中奖一样,身心煎熬。&lt;/p&gt; 高凛西见她高兴了,就抓着刚才的荤话不放:“昨天换几次花样啊,让玉儿这样记忆犹新,要不要重温一遍。”&lt;/p&gt; “好啊。”沈暖玉一时竟然有这样想法:反正孩子是他的,这会胡来,要出了意外,她第一个对外宣扬,看他高寒冷平日在人面那副内敛威严的形象还立不立得住。&lt;/p&gt; 不过他连中伤的机会都不给她,任是她如何主动,他始终耐着性子,全盘接受,就是不进行最后一步。&lt;/p&gt; “吃亏是福,我为自己积攒好福气。”沈暖玉勉强挣脱开他,嘴唇抻的老长,被吮的如熟透了的车厘子,上面还泛着亮晶晶的碎星星。&lt;/p&gt; 高凛西占足了便宜,很满意。&lt;/p&gt; 见他笑着,沈暖玉半真半假的说:“不只去二叔家,还去京华书店,还去外面谈生意。”&lt;/p&gt; “你敢去个试试。”高凛西觉得他现在是老虎吓唬不住猫了。&lt;/p&gt; “试试就试试。”沈暖玉躺在他怀里,转了转身,一时没碰到好地方,想想他也怪能忍的。&lt;/p&gt; 高凛西忍的下腹起火,按着她又折腾了一会,浮皮潦草的,倒是不抵什么用。&lt;/p&gt; 第二天早上,怕他穿上衣服就不认账,沈暖玉趁他没醒就下床穿好了衣裳,坐在床盼看着他,回想到初和他在一起时,他睡觉时还有防备,这会倒是卸了防备,是把她当自己人了?&lt;/p&gt; 就禁不住探出手去,要摸他的喉咙,感受感受武侠小说里的锁喉术,结果险些被他自卫的举动拧折了胳膊。&lt;/p&gt; “侯爷懂得怜香惜玉么?”帮她选腰带时,沈暖玉笑着问他。&lt;/p&gt; 娇妻在畔,生活如意,衣食无忧,高凛西轻轻握着她润凉的手,心想这也许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吧。&lt;/p&gt; 人到中年,他也能有机遇体验到什么叫顺心顺意的生活。&lt;/p&gt;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夫妻关系有什么意思,像他和小女人这种的,才叫真正的过日子。男人是靠哄的,女人是靠宠的。&lt;/p&gt; ----------&lt;/p&gt; 有高凛西亲自做担保,又特意准备了四人抬的软轿,并且让他身旁的代言人荀穆亲自跟着,二太太也准允沈暖玉出去逛逛。&lt;/p&gt; 只她回暖风院换好了衣裳,还没等走到二门口,险些被迎面疾跑来的小厮撞着。&lt;/p&gt; 馨香后怕的道:“这么宽的道,你没长眼睛?走路也不看着点!”搭眼睛一看,这不是孙力儿子!&lt;/p&gt; 想想前几个月的事,馨香心里狠啐一口,公怨添了私仇,一改平时的文静宽容,狠骂道:“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什么闪失,你有几条命够赔的,侯爷先着人给你几百鞭子,打得你皮开肉绽,让你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谁让你爹娘没教育好你!”&lt;/p&gt; 孙力儿子是外面服侍的人,从不曾有幸见过里面的人,这会听是遇见了三奶奶本尊,也不顾馨香怎样骂他了,跪在地上哭起来,求道:“还求奶奶救敏珠孩子一条命,还求奶奶救敏珠一条命吧!奶奶也是怀了孩子的,奶奶就救救奴才们的孩子吧!”&lt;/p&gt; “怎么说?”沈暖玉摆手让孙力的儿子起来,想是几个月前,他差点没成了馨香的丈夫,摇摇头未免觉得好笑。&lt;/p&gt; 刚才孙力儿子和敏珠正是吃完了早饭,收拾妥当,一个要到外院去,一个要到五奶奶身旁服侍。只还没等出门,李平泉家的带着五大三粗的几个壮媳妇来了,压走了敏珠不说,还啐他是活王八。&lt;/p&gt; 孙力儿子不明所以的追出去,一口一个李大娘的叫,好不容易才问出来,五奶奶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五爷早看上敏珠了,只是碍于五奶奶看到严、管的紧,没有上手的机会,一直惦记着。&lt;/p&gt; 这会敏珠嫁给了他,离了五奶奶的眼皮子底下,五爷就有上手的机会了,背着五奶奶,威胁着他,和敏珠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连个孩子都踹上了,一时怕露了馅,还打算瞒着呢。&lt;/p&gt; “敏珠现在被五奶奶压了去,怕是再晚一会,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求三奶奶发发善心,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孙力儿子跪在雪地里,哭得眼睛都红了,一脸的绝望,声泪俱下。&lt;/p&gt; “去五奶奶院里。”&lt;/p&gt; 这是五房的事,馨香看了看自家奶奶有意相拦,但转念想想孩子是无辜的。&lt;/p&gt; 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侯爷的,众人就都当珍珠宝贝的捧着,生怕出一点差池。敏珠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力儿子的,就该凭五奶奶打掉么?&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30章 谁也跑不了 “把荀穆叫来。”沈暖玉吩咐馨香,人是要救的,但也得预防徐氏摆她一道。&lt;/p&gt; 荀穆正等在二门口,听奶奶吩咐让他陪着去五奶奶院,就知道今日他是得参与进去了。&lt;/p&gt; 当知他是侯爷的人,连带着就是二房的人,是奶奶的人。即使三奶奶这会是意气用事,他也得听命。&lt;/p&gt; “奶奶您慢着点。”馨香和禾儿一人一面扶着沈暖玉往前走。&lt;/p&gt; 二门口距离徐氏院有不小的距离,沈暖玉怕自己赶过去就来不及了,看向一旁荀穆吩咐:“荀侍卫先过去,要见到有人对敏珠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一定拦下,要七奶奶也在那里,也一定拦下,有什么后果我担着,快去吧。”&lt;/p&gt; 荀穆抱拳应是。&lt;/p&gt; 等沈暖玉赶到时,冬日的寒风刮过,扫了几片落叶,飒飒的响了两声。&lt;/p&gt; 荀穆立在外门口,一见到赶到的三奶奶,便朝其摇了摇头。&lt;/p&gt; 沈暖玉见荀穆如此,也就放缓了步速。大冬天的,竟也走出来一身的汗。&lt;/p&gt; 馨香低声唤了一声:“奶奶……”&lt;/p&gt; 沈暖玉握了握她的手,想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求来的这一次出府的机会,谁阻拦的她,她找谁算账!&lt;/p&gt; “三奶奶怎么过来了!”&lt;/p&gt; 徐氏院里一切如常,丫鬟、婆子见着了沈暖玉笑着给请安。&lt;/p&gt; “你们奶奶在屋?”沈暖玉笑着问外面的小丫鬟。&lt;/p&gt; 这时屋里的徐氏和周韵锦听见声音,迎了出来,“三嫂怎么到我院里来了,真是稀客!”&lt;/p&gt; 进了屋,敏珠平静的走过来,倒茶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看了沈暖玉一眼。&lt;/p&gt; 周韵锦看向沈暖玉,笑着说:“没见过三嫂这样欺负人的,派了侍卫守在门口,连我想来想走都不自由了,这会三嫂过来了,我可以走了吧。”说着,站起来要走。&lt;/p&gt; “你还真走不得。”沈暖玉看向周韵锦,“一会我得请七弟妹去暖风院喝茶呢。”&lt;/p&gt; 徐氏冷笑道:“三嫂说话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有的没的都说。三嫂是嫌我和五爷过的不够好么,连这等造谣的话也……”&lt;/p&gt; 周韵锦忙拉徐氏的手:“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五嫂还是别说了。”&lt;/p&gt; “有些事就怕放在心里不说,有什么误会,说出来不就解开了,五弟妹你说我造谣,我造谣什么了,把话说明白了。”&lt;/p&gt; “说就说!”徐氏觉得她占着礼,老太太,三太太那里她已经报完信了,“虽则五爷平日里是没有正形了些,可他也没不堪到那种地步,再说我曾经就说把敏珠许给五爷,五爷是不要的,我和五爷是哪里就得罪三嫂了,三嫂如此诋毁我们两口子,要不是我把敏珠当自己亲妹子一般的对待,又尤其看中五爷的子嗣,想着就算是传言是真的,我也要力排非议,保下这个孩子。”&lt;/p&gt; 徐氏说着握住了敏珠的手,掀开她袖子,露出了被剪子戳破了皮,青紫红色的手腕,“只没想到敏珠是个有气性的姑娘,听到这些话,一把抓起了针线笸箩里的剪子,就要自证清白,还好是我一时反应过来拦下了。三嫂你怎么就看不得我和五爷过的好,敏珠肚子里还有孩子,要保不齐一尸两命,对你有什么好处。”&lt;/p&gt; 敏珠听着,禁不住就红了眼圈,滑下泪来,委屈到抽噎出了声,跪在地上不敢看沈暖玉一眼。&lt;/p&gt; “地上凉,你怀着孩子呢,快起来,别哭了。”沈暖玉有时候在心里想,要是她没穿成高寒冷的娘子,而是穿成了敏珠这样身不由己的丫鬟,怕是就真活不下去了。&lt;/p&gt; 敏珠听三奶奶说这样的话,更是忍不住哽咽了起来。&lt;/p&gt; 同是怀孩子,沈暖玉看看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又看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敏珠,心里一时不好受,也不再听徐氏说什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要扶敏珠起来,温声劝说:“快别哭了,你男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平安回家呢。”&lt;/p&gt; 徐氏看的心烦至极,一时也忘了沈氏肚子里揣着孩子的事情,一把将其推开,“三嫂好会演戏,敏珠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丫鬟……”&lt;/p&gt; 话没说话,只听馨香不是好声的喊道:“奶奶,你没事吧?”&lt;/p&gt; 徐氏这才猛然想起来,沈氏的肚子!&lt;/p&gt; 沈暖玉侧坐在地上,她想起了高寒冷的话,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高寒冷的,骗吃阿胶糕,没想到怀孕了。&lt;/p&gt; 前期感觉胸闷,也没在意过,没怀孕的时候,在床上高寒冷像对待战俘似的对待她,那般的折腾这孩子还是保住了,今天被徐氏这一推,竟然也没怎样。&lt;/p&gt; “疼,好疼。”沈暖玉握着肚子抬眼看向徐氏和周韵锦,今天她二人谁也别想好了。&lt;/p&gt; 馨香却是吓得不清,“叫太医……赶快去叫许太医!”&lt;/p&gt; 禾儿疾跑着往出走,看见守在门口的荀穆,情急之下还能把话说的清楚,“五奶奶推了奶奶,奶奶坐在地上喊疼,怕是伤着了肚子里的小少爷!”&lt;/p&gt; 这一句话就把站在门口望天的荀穆听震到了,吩咐禾儿去通知太太,他则疾跑着出府去叫太医。&lt;/p&gt; 周韵锦看看一旁吓得慌了神的徐氏,暗骂了一声蠢货,反正人不是她推的,这事和她没关系,一枝梅要是真流产了,算是偏得。&lt;/p&gt; “三嫂,你感觉怎样啊,要不要先坐起来?”周韵锦说着,人却站在原处,丝毫不敢往沈暖玉身边挪一下。&lt;/p&gt; 敏珠哭着膝行爬到沈暖玉身边,“三奶奶,都是奴婢连累了你……”&lt;/p&gt; 馨香也吓呆白了脸,连声问沈暖玉感觉怎样。&lt;/p&gt;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徐氏慌乱间,就要让周韵锦给她作证,“七弟妹你看着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往地上倒的,和我没有关系!”&lt;/p&gt; 周韵锦连连往后躲。&lt;/p&gt; 徐氏又想先扶沈暖玉起来。&lt;/p&gt; 沈暖玉摆手屏退众人,“我肚子不舒服,谁也别扶我,二太太和郎中没过来之前,我不敢轻易起身,要是强拽我起来,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谁负担得起?”&lt;/p&gt; 说的一时没人敢再靠近她。&lt;/p&gt; “太太,当心身子,您慢着点!”谭婆子追在二太太后面。&lt;/p&gt; 要不是出了此事,二太太这辈子不会登临徐氏的院子。&lt;/p&gt; 徐氏院子里的丫鬟慌忙的迎出来。&lt;/p&gt; 谭婆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那丫鬟的脸上就是一嘴巴,“还不快去喊你奶奶!”&lt;/p&gt; 那丫鬟捂着脸着实觉得委屈,小跑着往屋里跑,险些没和迎出来的徐氏和周韵锦撞上。&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31章 彻查 徐氏嫁到府里有几年了,自来就怕二太太。&lt;/p&gt; 这会见二太太赶了过来,向来严肃的脸上没有一分好颜色,吓得退到一边,生生一句话没敢说。&lt;/p&gt; 周韵锦适时唤了一声:“二婶娘。”&lt;/p&gt; 二太太没应。&lt;/p&gt; 谭婆子走上前来帮二太太打帘子。&lt;/p&gt; 二太太进了屋,一看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的沈暖玉,主持局面的吩咐吓得七魂失了三魄的馨香,“还不将你奶奶扶起来!”&lt;/p&gt; 谭婆子紧走了两步,随馨香一左一右将沈暖玉扶了起来,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lt;/p&gt; 二太太看看地上,又看看沈暖玉的裙袄,干干净净,未曾见血迹,紧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些。&lt;/p&gt; 二太太坐过来,握了握沈暖玉冰凉的手指尖,吩咐谭婆子:“郎中怎么还没请过来,你出去看看。”又看向沈暖玉询问:“肚子可疼?”&lt;/p&gt; 半年的相处,沈暖玉大体知道高寒冷的母亲其实是个厉害角色,所生一儿一女,女儿是本朝国母,儿子位极人臣,只是平时不显山不漏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和老太太和三房等人一般见识罢了。而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除了高寒冷和皇后娘娘高敏,高家小珍珠高宜娇,二太太最在意的了吧。&lt;/p&gt; “疼。”暗处里沈暖玉照着大腿内侧下死手掐了一下,脸疼的白了,眼泪也出来了,窝在二太太的怀里,只是说:“儿媳感觉肚子好疼。”&lt;/p&gt; 二太太将沈暖玉护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孩子,先别哭,告诉母亲是怎么个疼法?”她年轻的时候流过孩子,那滋味莫过于剜肉,当母亲的,骨肉分离,最重要的心疼。&lt;/p&gt; 沈暖玉趴在二太太的怀里,摇头虚弱的说:“形容不出,就是疼。”&lt;/p&gt; 徐氏局促难安的站候在二太太身边,想了想忙吩咐人道:“快……快去打热水来!”&lt;/p&gt; 二太太看了徐氏一眼,厉声叫住吩咐往出跑的小丫鬟:“打什么热水,你们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流了?要涵哥儿媳妇肚里的孩子有一分长短。”二太太指指站在一旁的徐氏和周韵锦。&lt;/p&gt; 下话不用再说,就生生把徐氏吓得哭将起来。&lt;/p&gt; 周韵锦暗处里也禁不住直扣手指肚。&lt;/p&gt; “住声!”二太太见趴在她怀里的没哭,站在地上的却嚎了起来,皱眉一阵心烦。&lt;/p&gt; 吓得徐氏肩膀禁不住一颤,忙听话的捂住嘴,不敢哭了。&lt;/p&gt; 周韵锦也跟着屏了息。&lt;/p&gt; 荀穆带许太医入府,许太医想想自己这一把年纪了,作何这平西侯的荀侍卫一登门,那势必是要生死极速。&lt;/p&gt; 入得了徐氏院,二太太摆手免了许太医的礼。&lt;/p&gt; 许太医伸伸袖子,连乱得不成样子的袍子也不及整理了,平息了几口气,待手上不那么抖了,才静心给平西侯夫人诊脉。&lt;/p&gt; “……胎儿无碍,只是奶奶惊吓住了。”&lt;/p&gt; 二太太听这样说,提着的心才放下了,请求许太医给开了安胎的方子,又吩咐人去抬软轿,先送媳妇回暖风院养着。&lt;/p&gt; 沈暖玉想着一鼓作气,一气呵成,要是她这会走了,剩下徐氏和周韵锦,将又会像上次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和稀泥,不了了之。&lt;/p&gt; 于是又照着大腿内侧狠劲掐了一下,白了脸,轻抚自己的小腹,看向徐氏和周韵锦,失而复得的表情,感念道:“多谢五弟妹和七弟妹手下留情,保得孩子一条命。”&lt;/p&gt; 听的周韵锦禁不住咬牙,但心里明镜的,这种时候不能吱声,谁吱声谁蠢。&lt;/p&gt; 徐氏慌忙像二太太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三嫂她自己坐在地上的……”&lt;/p&gt; 二太太怒目看了看徐氏,又摆手对沈暖玉说:“你先回去养着,这里乱糟糟不用你管!”&lt;/p&gt; 谭婆子也过来扶沈暖玉,“外面冷,奶奶快披好衣裳回去将养着,什么也不抵腹中的孩子重要,这里有太太呢。”&lt;/p&gt; 沈暖玉临上软轿时,听二太太把荀穆叫进了屋。&lt;/p&gt; 走到半路,又和闻询赶过来的三太太撞上,三太太站在轿子外,握着沈暖玉的手,好是关切,一连气的问:“侄媳妇感没感觉好一些,可是无碍?请了太医没有,太医怎么说?”&lt;/p&gt; 沈暖玉抽回了手,朝三太太道:“这正是风口,太太快些进屋去吧。”&lt;/p&gt; 三太太点了点头,待见软轿一行人走远了,脸上的笑脸才落了下。&lt;/p&gt; 陪在一旁的马婆子道:“这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太您瞧没瞧见,三奶奶脸上红扑扑的,哪像是出了事的样子。”&lt;/p&gt; 三太太叹了口气,往前走道:“先过去看看吧。”&lt;/p&gt; 三太太进屋时,正听荀穆和二太太说话。&lt;/p&gt; “奶奶本来是要出门的,走到二门口,迎面撞上了孙力儿子,那孙力儿子一见着奶奶就跪地哭求起来,说是让救敏珠姑娘腹中孩子一命,说是有人传敏珠肚子里的孩子是五爷的……奶奶一时心软,先命奴才赶了过来。”&lt;/p&gt; 见二太太板着脸,这次真是预备追究下去的意思,荀穆不敢含糊的一五一十学道。&lt;/p&gt; “堂堂侯府,竟然传出这等阴私丑闻,成何体统!”听的二太太一拍桌子,“彻查下去,看是哪个传出来的,这府里管家的也越发懈怠!”&lt;/p&gt; 三太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半红了脸,听的好是尴尬。&lt;/p&gt; 一屋子人,见二太太真动怒了,竟然连个敢喘大气的人都没有。&lt;/p&gt; 谭婆子示意二太太往门口看。&lt;/p&gt; 二太太微平息了些,抬眼看向门口:“弟妹来的正好,要不然我也着人去叫你了。”吩咐谭婆子:“给三太太搬个椅子。”&lt;/p&gt; 三太太微笑了笑颔首和二太太示意,在椅子上坐了下。&lt;/p&gt; 二太太只搭眼看了看三太太,依然板着脸,“知道弟妹自来心里有分寸,这偌大一个家才放心交给你打理,如今传出来此等的事,弟妹说说怎么办好吧。”&lt;/p&gt; 三太太听了,先看向身旁马婆子吩咐道:“爷们的私事也是能被人这等传的,今儿就当着我与二嫂的面,带人去细细的查,看是谁带头造的遥,查出来源头,别管是出自哪房之口,都一样的处置!”&lt;/p&gt; 徐氏听这话,直仰起了头,婆婆帮她出气。&lt;/p&gt; “弟妹这倒还像是管家的话。”二太太冷笑,肃声吩咐谭婆子:“由你两个带头查,查到谁是谁,就是查到是舒云院,安怡居的丫鬟婆子,也绝不通融含糊,今儿非要整肃整肃这个家。”&lt;/p&gt; 因有底气,三太太也抬起了头来,“查!”&lt;/p&gt; 听得周韵锦险些没把手指肚抠破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32章 夺权 谭婆子和马婆子两人领命,带了好些人走了。&lt;/p&gt; 三太太往二太太旁边凑了凑,示意傻站在一旁的徐氏:“还不给你二婶娘倒茶来喝。”&lt;/p&gt; 徐氏听了忙应声。&lt;/p&gt; 周韵锦心思飞转,想着她如何才能脱身。&lt;/p&gt; 三太太接过徐氏递过来的茶杯,亲自递给二太太:“二嫂润润嗓子吧。”&lt;/p&gt; 二太太眼也不抬,拨动着手腕上的镯子。&lt;/p&gt; 三太太将茶在手心上托了半天,最后只好将茶杯放了下。&lt;/p&gt; 徐氏看在眼里,见三太太往她和周韵锦这面看了看,慌忙往旁处瞅。&lt;/p&gt; 三太太在心里微平了口气,但想到谣言是从暖风院传出去的,一会拿了人,能出一口恶气,这会便是忍了。&lt;/p&gt; 在徐氏院等了半个时辰。&lt;/p&gt; 徐氏的脚早酸了,只二太太动怒,她又不敢造次,只能在旁站候,咬牙挺着。&lt;/p&gt; 三太太伸手摸了摸桌上放凉了的茶,又吩咐徐氏添茶。&lt;/p&gt; 徐氏忙应了一声,正想出去歇歇脚。&lt;/p&gt; 这次二太太接了三太太赔笑递过来的茶。&lt;/p&gt; 周韵锦眼见着二太太脸上有缓和,微清了清嗓子,试着说:“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谭妈妈和马妈妈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若先回去吃饭,等吃过了饭,睡过了午觉,晚上去安怡居请安时一块汇报,这样岂不是好?”&lt;/p&gt; 三太太表面上是一副全看二太太意思行事的样子,但临了还是说:“依老话说,还是一鼓作气的好,这事情全怕拖下去,老太太和二嫂放心把管家之前交给我,我觉得还是将此事彻查清楚的好。”&lt;/p&gt; 二太太道:“要马婆子和谭婆子两个人同时出马,还查不明白此事,真就笑话了。在这小院里也未免憋足憋脚,另外才听人说外面抬来了鹿肉,咱们到听雪斋去,边吃边等,把其余各院的人都叫来,一起尝个新鲜。”&lt;/p&gt; “那就听二嫂的。”三太太笑着,闹得越大越好,全府的人都知道才好。&lt;/p&gt; 周韵锦听的头上轰隆一声,软了腿,险些站不住了。&lt;/p&gt; ------------&lt;/p&gt; 沈暖玉正在暖风院里等着消息。&lt;/p&gt; 这时黄福隆家的拿着提笼过来,“太太吩咐,怕落下奶奶,特意让奴婢来给奶奶送鹿肉吃。”&lt;/p&gt; “鹿肉?”沈暖玉心想吃上鹿肉了,那这事又不了了之了?&lt;/p&gt; 打开提笼,鹿肉放在里面的保温钵里,打开盖子时,里面冒出腾腾的热气,一股膳腥味泛上来,沈暖玉险些没吐了。&lt;/p&gt; 馨香忙拿来水果。&lt;/p&gt; 黄福隆家的亲自给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小瓣,送到沈暖玉嘴边,“奶奶快压压。”&lt;/p&gt; 沈暖玉把鹿肉赏给馨香和黄福隆家的两个人吃,又吩咐巧萍去拿黄酒,放小炕桌。&lt;/p&gt; 黄福隆家的说什么也不肯坐,自从三奶奶怀上孩子以后,库房的事,她是能揽则揽,侯爷过了年将近三十岁,连个儿子也没有,放在平常人家都是件闹心的事,何况是这等人家。奶奶现如今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个宝贝疙瘩,听人传,就连圣上得知奶奶有了身孕,也时常提让侯爷每日早早回家。&lt;/p&gt; “奶奶放心,太太她们是在听雪斋一面吃鹿肉,一面等谭妈妈和马妈妈回话呢,奶奶今日有惊无险,险些伤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太太定当为奶奶做主。”黄福隆家的临走时说。&lt;/p&gt; 馨香,巧萍等人听了都很振奋。&lt;/p&gt; -------------&lt;/p&gt; 下午二时许,谭婆子在前,马婆子在后,两个身强体壮的媳妇压着个小丫鬟到了听雪斋。&lt;/p&gt; 周韵锦身旁服侍的彩明,一见着是香风院里的丫鬟,吓得都拿不住筷子了。&lt;/p&gt; 马婆子探头耷脑,直没了气势。&lt;/p&gt; 相反的,谭婆子却势头十足,给几位太太行了礼,回禀道:“奴婢们领命彻查,从五奶奶院里听到那等风言风语的丫鬟身上查起,顺藤摸瓜,逮到了这个散播谣言的小丫鬟,是香风院里头的。”&lt;/p&gt; 三太太听完,登时面上红涨了起来。&lt;/p&gt; 四太太,冯氏等人皆是坐等看戏模样。&lt;/p&gt; “要不然也用不着让太太们苦等,这丫头一开始嘴硬不肯开口,吃了点苦头之后,方才交待了,是受七奶奶身旁的彩明指使。”&lt;/p&gt; 连徐氏也没想到是被周韵锦给算计了。&lt;/p&gt; 二太太听后,又确认的问耷拉着脑袋的马婆子:“可是这么回事?”&lt;/p&gt; 马婆子不敢不照实回。&lt;/p&gt; 二太太听后,一拍桌子,俄然大怒:“波哥儿媳妇,还有脸坐着!”拍得桌上茶杯被震起来,溢出了水来。&lt;/p&gt; 屋里众人皆吓得屏息。&lt;/p&gt; 周韵锦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到如今只能是舍车保帅,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二太太和三太太前面,哭说道:“五嫂是我的嫂子,五哥自来又待七爷极好,儿媳怎会造这样的谣言,儿媳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泫然而泣,“儿媳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媳不知。”&lt;/p&gt; 事情败露,彩明自知她是完了,想想还在周家服侍的哥哥,闭了闭眼睛,哀莫大于心死,膝行着爬到三太太脚下,哭着说:“此事和奶奶没有关系,是贱奴一人所为,当日三奶奶从常州来京城,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还比不上贱奴,现如今三奶奶过的好了,在这里呼风唤雨,奴婢实在看不惯……此事为贱奴一人所为,奶奶半点不知情!”&lt;/p&gt; 话音还未落,三太太扬手使出原劲抡彩明个巴掌,然后抢在众人之前,吩咐马婆子道:“这等贱婢,该投了井溺死,还不拉下她处置了!”&lt;/p&gt; 彩明听了,凄声的看向周韵锦喊:“救命,奶奶救我——”&lt;/p&gt; 周韵锦跪在地上,吓白了脸,吓出了一身冷汗,噤若寒蝉,一声替彩明求饶的话不敢说。&lt;/p&gt; 彩明被两个壮媳妇强行拉走后,三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赔笑对二太太道:“老太太和二嫂信任于我,将掌家权交于我,是我一时疏忽,才出了这样的事,是我无能了,以后定当……”&lt;/p&gt; 二太太看向一旁缩成一团的徐氏,打断三太太的话:“今日涵哥媳妇无事是万幸。”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三弟妹先打理好小家,再说打理大家之事吧!一会着人去微云院拿金钥匙和账册,三弟妹事先准备出来,你知我的脾气,不喜让人等,也不喜等人。”&lt;/p&gt; 三太太如被雷劈中,万般言语堵在喉咙,却说不出一句话来。&lt;/p&gt; 冯氏旁观之人,竟然和四太太对视上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45章 心服口服 “肚子不舒服么?”往医馆去的路上,高凛西微低头问道。&lt;/p&gt; “去瞧瞧大夫。”沈暖玉笑看向高凛西,声音压低几分,只有两人能听见:“问问孕期可不可以同房。”说出来,脸上就禁不住红了。&lt;/p&gt; 她心里一直嘀咕此事,不知道会不会对胎儿不好,曾和他提过,每次他都说有分寸……想到此,更加讨厌他几分。&lt;/p&gt; 高凛西听这话,不禁扬眉看着她笑,不说阻止,反倒由着她握住他食指往医馆里面走。&lt;/p&gt; 沈暖玉见他脸色竟然不红不白的,感慨当真是厚脸皮的人,一时负气的甩开了他手。&lt;/p&gt; 有医馆里的学徒上前来迎候,因未表明身份,使不得特权,两人只能耐心排队等着。&lt;/p&gt; 前面有三四人正排队等着,高凛西和沈暖玉坐在旁侧等着,连个奉茶的人也没有。&lt;/p&gt; 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待遇,高凛西掠了掠衣袍,看看来往穿梭的小学徒,追问:“还需多久?”&lt;/p&gt; 小学徒怀里抱着几个药包,寻着声音停下,见说话的人自是带着一股威严,不敢得罪,赔笑说道:“这就快了,这不是赶上年关了,人多些,郎君,娘子这是来的早,一会人上来,整个屋里都是。”&lt;/p&gt; 临走时又禁不住停下,眼见着坐在旁边的小娘子慈眉善目,温和可亲,才不免提醒:“今日坐馆的是京华名医蒋太医,娘子赶的好个巧!”&lt;/p&gt; 沈暖玉点点头,露出个感激的笑容。&lt;/p&gt; 收回眼来,见高寒冷等的不耐烦,笑着说:“大人身居高位,不知人间疾苦,当初妾身在常州住着,哪次去医馆不是向这样排队等候着。”&lt;/p&gt; 高凛西笑看看她,轻攥了攥她的手,“饿了没有?一会带你去吃好吃的。”&lt;/p&gt; 沈暖玉点点头。&lt;/p&gt; 等终于到了两人,沈暖玉坐在椅子上,看看认真诊脉的蒋郎中,轻声问道:“妾想问问先生,夫妻在孕中能不能同房?”&lt;/p&gt; 在这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沈暖玉就明显感觉蒋太医号着她脉的手动了一下,捋了捋半白的山羊须,抬了抬眼睛,在看到高寒冷时,又忽的一下,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lt;/p&gt; 沈暖玉还没反应过来,蒋太医已经给高凛西行礼了,“小人不知是平西侯大驾,失礼之处,还请侯爷和贵……”不免迟疑,看看身旁娘子的打扮,并不像是贵夫人,难不成是养在外面的婢妾?&lt;/p&gt; 高凛西看了看这蒋太医,才想起来,原来是当初在太医院供职的蒋大生,“先生在太医院退下后,在这里开了个馆?”&lt;/p&gt; 蒋太医忙笑着引请两人过雅间。&lt;/p&gt; “娘子想问什么,尽管问蒋先生便是。”高凛西抬眉看看身旁坐着的小女人。&lt;/p&gt; 沈暖玉竟然听蒋太医嘴里说:“……不妨碍。”说完看向高寒冷。&lt;/p&gt; 就知道他也是个畏惧强权的,亏得没瞧见高寒冷时,表现出一副清高渊博的模样。&lt;/p&gt; 蒋太医起身送走两人后,心里倒还不免余悸,谁能想到堂堂国舅爷,妻妾成群的人,在私事上竟……竟是这般。他这无意中知道这样的秘事,还得是守口如瓶的好,还是守口如瓶的好!&lt;/p&gt; 出了医馆,在附近找吃饭的酒楼,高凛西说:“我看你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人。”&lt;/p&gt; 沈暖玉注意看他的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想想先时那蒋太医像看变态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没忍住笑了出来,轻摇他胳膊说:“妾身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侯爷生气了?别那么小气么。”&lt;/p&gt; 高凛西看了看她,“今天晚上非得点着灯。”&lt;/p&gt; 沈暖玉抬头看着沿街的铺子,当没听见他的虎狼之词。&lt;/p&gt; 吃过饭后,逛了胭脂铺子,在玉器行里给各院的人买了新年贺礼,又在成衣铺子给沈端文和沈端堂兄弟买了过年穿的新衣新鞋新包头巾。&lt;/p&gt; 最后看看高寒冷,沈暖玉又实在不好意思不给他买些什么,就试着笑问:“侯爷要不要置一件新年穿的袍子?”&lt;/p&gt; 高凛西心想,终于是想到他了,清了清嗓子,沉着脸说:“那你倒是选。”&lt;/p&gt; 一旁介绍料子的店伙计见这家里的主君生了气,心里还犯嘀咕,别是看这小娘子在店里置办了不少衣裳,心疼钱了,别再一个不高兴一走了之,思来忙赔笑着要帮高凛西量尺寸。&lt;/p&gt; 另一伙计将上好的衣料搬到案上,供沈暖玉选,并笑着给推荐。&lt;/p&gt; “这个吧。”想想高凛西衣柜里全是一个色儿的衣服,沈暖玉自作主张给他选一身铅白色暗绣飞鹰的衣裳,鹰翅膀是红色的,正适合过新年穿。&lt;/p&gt; 又另外选了两身有别于他身上颜色的,拿过去问他:“看喜不喜欢?”&lt;/p&gt; 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倒有点同情于他,认识这么久,他倒没什么不良嗜好,在衣食上也没有特别的讲究,每天早四晚五,一个月放一天几,要不是晚上和她……,真跟个定时机器人一般。&lt;/p&gt; “那妾身做主了?”&lt;/p&gt; 沈暖玉心满意足的坐车和他回家。&lt;/p&gt; 晚上到安怡居请安,老太太让沈暖玉坐在身边,拍着她的手说:“没见过谁家带着孩子的,大冬天的到处乱走的,你是第一个了。”&lt;/p&gt; 因二太太和高凛西都在场,众人皆都不敢说话。&lt;/p&gt; 老太太自觉没趣,自己圆了场:“可见涵哥儿心里有你,由着你任性。”&lt;/p&gt; 接着又问:“三牲祭品准备好了没有?”&lt;/p&gt; 钱妈妈上前来回:“都准备好了。”&lt;/p&gt; 四太太又笑着提:“各处的彩灯都挂好了,桃符,门神也都已经齐备了,就是主要门首处的春联还差些个。”自打收了三太太的管家权,二太太自己管不过来,把府中之事也分派给她些,“咱们家里有能人,请人来写,岂不是闲置了人才。”&lt;/p&gt; 沈暖玉就见着众人把目光齐齐的看向了她。三太太本也是个书法圣手,但众人却不看她。贴在高家主要门首处的春联,自然代表着高家的脸面,现如今她怀着高寒冷的骨肉,众人都情愿做顺水人情给她这样的脸面,毕竟原主的字是极其拿得出手的,这一点人尽皆知。&lt;/p&gt; “那就玉儿写吧,她写斗方大字还是很好的。”未及沈暖玉开口,高凛西拍板了。&lt;/p&gt; 三太太笑说:“我说也是呢,还是涵哥儿媳妇来写。”&lt;/p&gt; 沈暖玉看看众人,本以为徐氏,小梅氏之流,会把不屑嫉妒现在脸上,可事实却并没有。看来高寒冷在众人心里的地位真高啊,他开口拍板的事情,没有人敢置喙,心服口服。&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46章 阶段 出了安怡居,往暖风院走的路上,沈暖玉对高凛西说:“倒是妾身没想到,今日出去应该给各房买些吃食回来的。”吃人家嘴短,没买东西堵住高家老太太的嘴。&lt;/p&gt; 高凛西想到刘大强的话,又想小女人和他出门,也是一切从简,吃饭只点够吃的,买胭脂只买适量的,唯一花高价钱的,就是买给各院的新年礼和为他做的那几身衣裳。&lt;/p&gt; 晚上洗漱完,沈暖玉坐在梳妆台上试她新卖回来的化妆品,她瞧着今天买回来的胭脂,比上次跟大冯氏在朱雀街名牌店的还要好一些。便回头,很是得意的笑着和走过来的高凛西说:“这胭脂买的合适,又便宜又好,我很喜欢。”&lt;/p&gt; 高凛西喜欢看她卸下钗环首饰,柔柔的挽着青丝的样子,将人抱在怀里说:“挑挑选选的,做我高涵的娘子,连胭脂水粉倒还供不起了?”&lt;/p&gt; “妾身在侯爷身旁,自然是衣食无忧的。”&lt;/p&gt; 沈暖玉看着他笑说:“没研习过十段锦法时,自然不关心这些事。了解之后,看到那些计数,百姓种田靠天吃饭,哪一年没有受灾的地方,道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辛苦,道是‘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的无奈,妾身身为内宅女子,弱柳绵薄之力,倒不能做什么,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自己节俭一些,也不往侯爷,父亲,叔父,朝中能人志士等等,力排众议推行十段锦法的浩瀚之行。”&lt;/p&gt; 高凛西轻轻的环抱着她,看着他眼睛唤:“玉儿……”&lt;/p&gt; 沈暖玉瞧着他眼眸里的灼华,靠在他肩头不再说话。&lt;/p&gt; 她一直认为性和爱是不同的。性是出于生理,是本能,有原始性和征服性。爱是出于心里,是发乎情,止乎礼,一个人要真把另一个人放心里,必要的便是尊重。&lt;/p&gt; 而高寒冷对她停留在第一个阶段,沈暖玉在心里面想。她没想着攻略古代士大夫,太困难。感情上的事强求不了,别人爱你,固然锦上添花,但自己爱自己,才是最主要的。&lt;/p&gt; “也不知道二叔到鄞州任上,怎么样了?”原主的二叔书过几封信来,但只述日常,不述政事,沈暖玉知道高寒冷会知道他在鄞州的政事,各地每个月都会往京中传回官方邸报。&lt;/p&gt; 高凛西愿意和她透漏一些:“沈大人主要负责教化宣传,具体推行起来,还要推到明年春天。”&lt;/p&gt; 沈暖玉想到华永惟正是鄞州人士,十段锦法的书,是他负责刊印的,自然熟悉于心,如果她要是华永惟,有足够的资金,便会响应朝廷号召,拓展银号业务,凭借东风,一举成为鄞州首富。&lt;/p&gt; 只可惜她现在是连一千两银子也凑不出来的人,而且是怀着孩子,难以脱身的深宅妇人。&lt;/p&gt; “妾身想派人给二叔送一些茶叶和补品。”沈段恺为人正直廉洁,自然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还有为二婶娘准备的衣裳,二婶娘和妾身身形相仿,府中每季度做的衣裳太多了,许多妾身连穿都还没穿过呢。”&lt;/p&gt; 见高凛西没说话,沈暖玉补充说:“知道侯爷做事有原则,自然不能用驿邮。可是妾身身旁没有可用的人,郝妈妈的男人,才收地租子回来,年纪又大了。侯爷帮妾身指派个人吧,路费钱从妾身的月银中扣。”&lt;/p&gt; 高凛西说:“你总是和我这样生疏,没见过别人家娘子是怎样和夫君撒娇的?”&lt;/p&gt; 沈暖玉笑着和他眨眨眼睛:“妾身只接触侯爷自己,自然没见过别人家夫君和娘子是如何相处的,莫非侯爷见过?”&lt;/p&gt; 高凛西笑说:“贫嘴。”&lt;/p&gt; 女人逛街的时候没有累的,回来就累了。这会见他心情好,转过身,商量着说:“侯爷帮按按腰吧。”&lt;/p&gt; 高凛西问:“按哪里?”&lt;/p&gt; ---------------&lt;/p&gt; 第二日从安怡居出来,冯氏和高妙等人都想看沈暖玉写春联,吵着要到暖风院处。&lt;/p&gt; 沈暖玉在前走着,想着这会人多,要不然就此摊牌得了,就说上次投湖被救上来,伤了手,写不得字了,一写字手就哆嗦。&lt;/p&gt; 众人随沈暖玉到了暖风院。&lt;/p&gt; 馨香和巧萍等人给众人倒茶喝。稍坐后到书房。&lt;/p&gt; 眼见着拿来了大红的彩纸,研了墨,润了笔,临要写字时,沈氏突然泛恶心吐了起来。&lt;/p&gt; 冯氏忙帮沈暖玉轻抚后背,关慰的说:“都都五个多月了,怎么还这样。”&lt;/p&gt; 高妙也笑着吩咐馨香:“快把春联收起来吧,这还写什么了。”&lt;/p&gt; “送到三太太那里去写吧。”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lt;/p&gt; 沈暖玉轻抚抚肚子的孩子,想着这真是一个王牌法宝。&lt;/p&gt; 众人散后,沈暖玉本想让人把沈端文和沈端堂请来,可又怕他兄弟两人考她,想想就作罢了,只让馨香把给两人准备的新衣新鞋,外加包了二十两银子送去给两人过春节。&lt;/p&gt; 馨香想着还亏得是奶奶有张罗,手头上都宽裕了,现在的日子真是好过了。&lt;/p&gt; -------------&lt;/p&gt; 腊月三十那日,京里面已经很热闹了。天没亮,外面就陆续放起了爆竹。&lt;/p&gt; 府上各处都上起了正红绒布大彩灯笼,鎏金的黄穗子一串一串的,从府门通到正堂,连着两处廊子,有庭院深深,一重连着一重的感觉。&lt;/p&gt; 屋里的大火炉烧得红旺旺的,沈暖玉和高凛西在炕桌上吃早饭。&lt;/p&gt; 上午他不在家,要去外面应酬,临走时问她有什么要买的没有。&lt;/p&gt; 等到了晚上,一起到和乐堂守岁去。&lt;/p&gt; 男人们在外间下象棋、玩牌,讨论时政。&lt;/p&gt; 女人们在屋里包饺子,在这里叫匾食。&lt;/p&gt; 沈暖玉最会包饺子,在这里也有这样的习俗,在饺子里包硬币,谁吃到谁有福气。&lt;/p&gt; 铜钱上写着什么通宝,沈暖玉细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是什么字。&lt;/p&gt; 四太太笑着问:“用没用酒泡过?”&lt;/p&gt; 五太太自来和四太太交好,笑着打趣她道:“反正你又吃不着,你担心这个?”&lt;/p&gt; 四太太佯装生气的瞪五太太一眼,惹得大家都笑。&lt;/p&gt; 等吃饭的时候,在桌上,听屏风那面的七爷高波讨论:“外面鳌山灯也安了,烟火也扎上了,今年整的没劲,没去年的好看。”&lt;/p&gt; 高凛西的声音传过来:“你脑子里就想这事,要不然考不上举人呢。”&lt;/p&gt; 高波被说的禁不住摸摸脑袋,高凛西说话,比高三老爷都顶用。&lt;/p&gt; 老太太听见了不高兴,打发钱妈妈:“去给爷们添扁食去,一会守岁呢。”&lt;/p&gt; 这时候沈暖玉轻发出一声,满锅的饺子,铜钱被她吃着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47章 正月初一 “三弟妹可真有福气!”冯氏最先发现沈暖玉吃到了铜钱。&lt;/p&gt; 众人听了都往沈暖玉这里看。&lt;/p&gt; 屏风那面的高凛西听了,未免摇头笑了笑。&lt;/p&gt; 老太太吃了口山楂冰糖汤,说:“这些个爷们,偏偏被涵哥儿媳妇给吃去了。”&lt;/p&gt; 众人只当这是打趣话,笑着讨论去年守岁时的铜钱被谁吃着了。&lt;/p&gt; “是谁来着?”&lt;/p&gt; “是……是三老爷!”&lt;/p&gt; 大家说说笑笑,撤了饭食,把桌子支上打牌,沈暖玉因研究出了窍门,十把赢八把,不一会身旁装钱的笸箩就满了。&lt;/p&gt; “要不然吃着铜钱了呢,这可不就应验了!”冯氏一时坐的累了,拉大梅氏的衣角,笑着让她替自己。&lt;/p&gt; 沈暖玉虽赢钱赢的起劲,但也觉得累了。&lt;/p&gt; 很快子时就到了,隐约听外面就传来了钟声。&lt;/p&gt; 大家站起身来互道贺新年快乐。&lt;/p&gt; 丫鬟撤了牌桌,沈暖玉以为是终于要散场了,看看旁边笑着和二爷高涌聊天的高凛西,想着他一点也不关心她,带着五六个月的孩子,也得和众人一样在这屋里熬着。&lt;/p&gt; 余光再看看二太太,也没有让她先回去休息的意思。&lt;/p&gt; 沈暖玉注意到屋里其他人也已经呵气连天,明显也都困了,古代不时兴熬夜,时兴起早,讲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lt;/p&gt; 但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着什么。&lt;/p&gt;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宫里太监总管刘京亲自着人到侯府送御菜。&lt;/p&gt; 外头的小厮先跑来报,“宫里的人来了!”然后高凛西领着爷们迎了出去。&lt;/p&gt; 那刘京穿着大红缂丝蟒袍,手拿拂尘,身边小太监手里皆是清一色描金大红剔漆提笼,到了和乐堂,扬声唱和赏菜。&lt;/p&gt; 高老太太领女眷站成一排,高凛西领高三老爷,四老爷,二,四,五,六,七,八爷等人站一排,行叩拜礼谢,谢圣上和娘娘。&lt;/p&gt; 刘京妥帖的把第一提笼里的大红漆盖子打开,眼见着里面装着的是一道“多子多福”。&lt;/p&gt; 高凛西上前掠过袍子,抬起胳膊,将提笼高高的接在手里。&lt;/p&gt; 走完仪式,刘京笑嘻嘻的给众人行新年礼。&lt;/p&gt; 高凛西给他回礼,“数九寒天,有劳公公了,预备下了席面,公公留下少食?”&lt;/p&gt; “国舅爷盛情,只诸事繁忙,还要往庆王爷府上,大长公主府上走一趟……”刘京又恭敬的给还了礼,每年都是要客气这一番的。&lt;/p&gt; 高凛西听后,表示不再强留,接过身旁丫鬟递过来银著,象征性的动了一筷子送来的御膳。&lt;/p&gt; 刘京又给回了礼,唱喏告辞。&lt;/p&gt; 等人走后,沈暖玉明显感觉众人都松了一口气。&lt;/p&gt; 谭婆子走过来在二太太耳畔说:“新年赏封都发下去了。”&lt;/p&gt; 二太太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沈暖玉说:“不早了,涵哥儿媳妇先回去歇着吧。”&lt;/p&gt; 沈暖玉应了一声,也不推托,临走时看了看围在周韵锦身旁的高宜娇。&lt;/p&gt; 等出了和乐堂时,馨香禁不住担忧的说:“这段日子娇姐儿和表姑娘走的近,娇姐都不找奶奶了。”&lt;/p&gt; 沈暖玉轻抚抚肚子,“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倒挺佩服周韵锦这劲的。”&lt;/p&gt; 回了暖风院,不一会高凛西也回来了。&lt;/p&gt; 见沈暖玉已经更衣躺在床上了,高凛西坐在床头,轻捏了捏她的手:“累了?”&lt;/p&gt; 沈暖玉阖着眼睛也不看他,轻轻嗯了一声。&lt;/p&gt; 高凛西又笑说:“扁食里的铜钱被你吃到了?”脱了靴子上床,掀开被子说:“让我看看这个有福气的小娘子。”&lt;/p&gt; 沈暖玉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就盖一双被子了,“侯爷别闹,一会天亮就睡不成了。”&lt;/p&gt; 高凛西把她抱在怀里躺着。&lt;/p&gt; 结果就睡了两个半小时。等到三点半的时候,她就听见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lt;/p&gt; 原来正月初一,京中习俗各家当家人要率领妻奴,拜天地,祭祖祢。而京官又要到承运门拜万岁牌。当官的人家起的更是得早。&lt;/p&gt; 沈暖玉强睁开眼睛,从背后环住他,缓了缓神说:“侯爷真辛苦。”&lt;/p&gt; 高凛西握握她的手,“你带着孩子,也辛苦。”家里的规矩就是多。&lt;/p&gt; 馨香已经在外面准备好热水了,夫妻两人各自洗漱,穿好了衣裳,出门时,天还是黑洞洞的。&lt;/p&gt; 去祠堂进了香后,高凛西,高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等人皆骑着马往皇城里赶去了。&lt;/p&gt; 这时候还未到五点,女眷们又回各院睡回笼觉去了。&lt;/p&gt; 等六点多,天渐渐大亮起来了,暖风院各人都换上了新衣,欢天喜地到正房来拜年领赏。&lt;/p&gt; 丫鬟婆子也是分等的。郝婆子领着众人先进屋,拜年话说的一串一串的。&lt;/p&gt; 沈暖玉笑着点点头,已经和馨香商量好了,郝婆子,梳头的夏义媳妇,张平媳妇,黄福隆家的,莺儿,每人给二贯钱,馨香,巧萍,巧慧每人给一贯钱,余下的禾儿,苗儿,以及打杂的婆子,小丫鬟每人八百钱。&lt;/p&gt; 领了钱的婆子都在心里乐开了花,这怀了孩子的,就是不一样。&lt;/p&gt; 这时候见莺儿领了钱,不肯走,沈暖玉便笑看着她。&lt;/p&gt; 莺儿给沈暖玉行礼,笑着说:“奴婢是小辈,怎能和妈妈们领一样的钱。”&lt;/p&gt; “你原是舅母身边服侍的,这钱你领得。”沈暖玉让莺儿坐在炕边,轻握握她的手说:“过年了,府中各处都热闹,你一个人在跨院住,未免冷清,要是愿意的话,不若搬过来和馨香同住。”&lt;/p&gt; 莺儿听了,怔在当场。自打她进府,三奶奶就让侯爷去了一趟跨院,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独守空房,本还抱有微薄的希望,只是这会三奶奶这么说,这不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让她做普通丫鬟……&lt;/p&gt; 见莺儿的表情,沈暖玉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总有愿意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拉回了话,“要不愿意搬过来,就还在跨院住着,随你自己的心愿吧。”&lt;/p&gt; 这时候巧慧把为高凛西新做的袍子拿出来,问馨香说:“姐姐说侯爷怎么还不回来?”&lt;/p&gt; 莺儿禁不住凝神倾听着。&lt;/p&gt; 听馨香说:“拜完万岁牌,要到存信殿受朝贺,朝贺完了又要赐宴,哪能那么快回来。”&lt;/p&gt; “侯爷要到哪院里睡,我也是不能决定的。”沈暖玉打断莺儿的思绪,说:“一会你服侍侯爷更衣吧。”&lt;/p&gt; 莺儿听了面露惊喜,感激的看向沈暖玉。&lt;/p&gt; 端茶进来的馨香刚好听到这句,一时看向沈暖玉摇头。&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48章 孩子战术 高凛西回来时,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lt;/p&gt; 沈暖玉刻意支开馨香,两人在书房看书。&lt;/p&gt; 堂屋里只留莺儿一个人。&lt;/p&gt; 高凛西进屋来,莺儿先行了礼,然后笑着走过来替高凛西解披风。&lt;/p&gt; 高凛西看了看她,摆摆手示意不必,自己将披风解了搭在屏风上。&lt;/p&gt; 莺儿又要帮他脱朝服,换家常衣裳。&lt;/p&gt; ……&lt;/p&gt; 书房里,馨香见自家奶奶坐在椅子上闲翻着书,禁不住就叹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到底,只听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莺儿捂着脸,小跑着去了。&lt;/p&gt; 堂屋里高凛西语气不悦的唤:“人呢?”&lt;/p&gt; 沈暖玉听见了,把书放下,从书房走了出来,看看半扔在地上的新袍子,笑着走到高凛西身旁,帮他松腰带:“没想到侯爷回来的这样晚。”&lt;/p&gt; 馨香忙弯腰将地上的袍子捡起来。&lt;/p&gt; 高凛西也不搭理沈暖玉,自己三下五除二将朝服脱了。&lt;/p&gt; 沈暖玉当没看见,接过馨香递过来的袍子,要帮他换上,笑着说:“还从没见过侯爷穿这样鲜亮颜色的衣裳呢。”&lt;/p&gt; 中饭要去二太太舒云院吃。高凛西走在前面,不等沈暖玉。&lt;/p&gt; 馨香扶自家奶奶走在后面,压低声音说:“侯爷生气了。”&lt;/p&gt; 沈暖玉点点头。&lt;/p&gt; 舒云院里,谭婆子见迎面走过来的高凛西,当真眼前一亮,忙笑着提醒二太太看。&lt;/p&gt; 二太太放下手里的花剪,笑着说:“这是谁家的俊郎君!”&lt;/p&gt; 随后进来的沈暖玉也笑着接:“儿媳也觉得侯爷穿红色真好看。”&lt;/p&gt; 夏嬷嬷也把高宜娇领了过来,高宜娇扑到高凛西怀里,伸出手指甲说:“爹爹看好嘛?”&lt;/p&gt; 高凛西将孩子抱在怀里坐着,亲亲她额头:“好看。”&lt;/p&gt; “是七婶娘帮娇娇染的指甲呢,七婶娘待娇娇可好了,比母亲好!”高宜娇说着,撅撅小嘴看向沈暖玉,“哼,我现在不和你好了!”&lt;/p&gt; 二太太修理着盆景的手微顿了顿。&lt;/p&gt; 沈暖玉看了看二太太,适时走到父子俩身旁,找了个椅子坐下,轻握着高宜娇的小手,笑着说:“七婶娘帮娇娇染的指甲么,怎么染的这样好看,让母亲看看好不好?”&lt;/p&gt; 高宜娇听了更是神气十足,将肉嘟嘟的小手翘起来,让沈暖玉欣赏。&lt;/p&gt; 二太太沉了沉声道:“夏嬷嬷人呢?”&lt;/p&gt; 谭婆子忙会意,抬腿去屋外唤夏嬷嬷。&lt;/p&gt; 夏嬷嬷进了屋,请了安,一时觉得屋里氛围不对。&lt;/p&gt; 二太太说:“自打三奶奶有了身孕以来,娇娇亏得你带着,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初二十几个奶妈,选出来你这样出类拔萃的,我自是看重你。”&lt;/p&gt; 夏嬷嬷听这话锋,未免就跪了下。&lt;/p&gt; “娇姐儿是金枝玉叶,虽则年纪还小,但也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给教坏了不是?”二太太摆手示意夏嬷嬷起来。&lt;/p&gt; 夏嬷嬷听的后背一层汗,连忙告罪。&lt;/p&gt; “这一段日子,我打理着府上事务,三奶奶怀着身孕,想着夏妈妈你自是心细的人,一时对娇姐儿的教养倒是疏忽了。”二太太示意谭婆子把夏嬷嬷扶起来。&lt;/p&gt; 夏嬷嬷聪明之人,心里想她真是疏忽了,七奶奶再是喜爱娇姐儿,再是对待娇姐儿比她都还要上心,那也是三房的人,心里什么企图也是没准的事。&lt;/p&gt; 高凛西说:“春天就给娇娇开蒙了,可不能这样放羊养着了。”&lt;/p&gt; 这时候丫鬟已经过来上菜了,上了桌,二太太亲自给高宜娇剔鱼刺,“就还怕她姥姥舍不得呢。”&lt;/p&gt; 高宜娇眼睛睁得滴溜圆的听着。&lt;/p&gt; 高凛西揉揉孩子的小脑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母亲打小这样教育我们,晚下辈也得认这样的理儿。”&lt;/p&gt; 二太太点点头,也摆摆筷子示意沈暖玉吃鱼,“教习的先生,得留心着些了。等明儿喝年酒见着韩老歪媳妇,跟她打听打听。”&lt;/p&gt; 二太太和高凛西说话,沈暖玉一般插不上嘴,认认真真的吃饭。&lt;/p&gt; 吃完饭,高凛西要领着娘俩个闲走走。&lt;/p&gt; 天气很晴,正午阳光明媚,自打听了那蒋太医的话,沈暖玉每天都注意适量的运动,说是这样生孩子的时候生得快。补品也悄悄的停了一些,按沈暖玉自己琢磨,孩子大了应该不好生。&lt;/p&gt; 高凛西一手抱高宜娇在怀里,一手领着沈暖玉,慢慢踱步,往前面假山石处走。&lt;/p&gt; 高宜娇总是乱动,要够头顶上的干树枝。&lt;/p&gt; 高凛西揽着她胳膊不让她乱动,侧头和跟在身边的沈暖玉说:“今晚上我去跨院睡。”&lt;/p&gt; “去跨院睡就去跨院睡呗。”沈暖玉回头笑看着他,一时抬手把落在高宜娇头上的枯树叶摘下来,“我和娇娇在正院睡。”&lt;/p&gt; 高宜娇现在能听懂大人的话,葡萄般的眼睛看向沈暖玉说:“我才不和你一起睡呢,我和爹爹睡!”&lt;/p&gt; 沈暖玉回握住他的手,看向他眨眨眼睛,笑着说:“侯爷听见没,娇娇不让呢。”&lt;/p&gt; 高凛西握了握她的手,想着两人又有些日子没到一起了。&lt;/p&gt; --------------&lt;/p&gt; 暖风院里,巧萍往跨院方向指了指,和馨香汇报说:“自打回去就没停,才打发禾儿去瞧瞧,还在房里偷偷摸眼泪呢。大过年的,哭什么,姐姐快去看看吧。”&lt;/p&gt; 馨香听着头疼,“让她哭吧,也没有几日的哭头了。”&lt;/p&gt; 巧萍摊摊手:“姐姐说这好端端的日子,她哭哪辈子!”&lt;/p&gt; “没听过心比天高,命如纸薄?”馨香摇头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原本也是出类拔萃的人,太太相中的人,你想想多大的殊荣,没想到接回来是这般,侯爷一趟不去,她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连人也不接触,天天的想这事,没疯倒是不错了。奶奶有意搭救她,谁知道她一条道走到黑,这掉在水里的人,人拿竹竿捞都不上来,谁还能管得了。”&lt;/p&gt; “这莺儿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巧萍道。&lt;/p&gt; 话音还没落,见侯爷领着三奶奶和娇姐儿回来了,两人连忙迎出去。&lt;/p&gt; 晚上一家子又聚在和乐堂吃饭,高宜娇环着周韵锦的胳膊就是不松手,非是要跟着去香风院。&lt;/p&gt; 高波自来喜欢孩子,又没有正形,这会把高宜娇扛在肩膀上,“行,跟小叔,小婶回香风院去。”&lt;/p&gt; 三太太忙道:“你这孩子,当心闪着娇姐儿的腰!”&lt;/p&gt; 老太太也道:“难得过年,就随我们娇娇儿的心一回吧,二媳妇,老婆子我替娇姐儿跟你讲个情儿。”&lt;/p&gt; 高宜娇听了咯吱咯吱笑:“太奶奶最好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49章 进宫 沈暖玉看向高凛西。只见他微低头整了整袖口,没做表态。&lt;/p&gt; 二太太看向七爷高波,笑说:“这样喜欢孩子,你也抓紧生一个。”&lt;/p&gt; 周韵锦轻握握高宜娇的手,作含羞状。&lt;/p&gt; 高波嘻嘻哈哈的笑着,说:“抓紧,得抓紧。”然后抱着孩子就要走。&lt;/p&gt; 众人忙说:“快把皮子袄给娇姐儿捂头上,才出了汗,看别到外面吹着凉风。”&lt;/p&gt; 三太太看着高波的身影,摇头会心笑笑:“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lt;/p&gt; 高波夫妇走了之后,高凛西也领沈暖玉回去了。&lt;/p&gt; 从和乐堂到暖风院,一路上都挂有灯笼,红彤彤的照着水磨地面,晕出个影儿,沈暖玉侧头笑看了看高凛西。&lt;/p&gt; “看我做什么?”高凛西不明所以。&lt;/p&gt; 沈暖玉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看他笑什么呢,含糊不清一句:“看怎么了,侯爷怕看不成?”&lt;/p&gt; 高凛西这时候耳朵特别好使,低笑了两声,握握她的手道:“不怕看,一会让你好好看着。”&lt;/p&gt; “我才不看。”如今沈暖玉被他熏陶的,已经一下就能听出那不是什么好话了。&lt;/p&gt; 走到背道,高凛西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往暖风院走。&lt;/p&gt; -------------&lt;/p&gt; 香风院里,高波把高宜娇抱放在暖阁炕上。&lt;/p&gt; 周韵锦追过来,给两人削苹果吃。&lt;/p&gt; 高波是真喜欢孩子,陪着高宜娇疯闹了好一会,直到把孩子哄睡着了。&lt;/p&gt; 周韵锦跪坐在炕上,悉心的把软枕垫在高宜娇脑袋下,又拿出帕子轻轻的帮孩子擦额上细密密的汗。&lt;/p&gt; 高波枕着胳膊侧身躺着,眼见着温柔帮孩子脱着棉袄的周韵锦,朝她摆了摆手。&lt;/p&gt; 周韵锦帮孩子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才笑着欠身坐了过来。&lt;/p&gt; 高波把手慢慢伸进周韵锦衣服里,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到一块了。&lt;/p&gt; 周韵锦俯下身来,由着高波的手不断的往下探,睫毛轻轻颤着,温声说:“孩子睡着呢,回里屋吧。”&lt;/p&gt; 高波坐起身来,笑看看睡得呼呼的高宜娇,笑说:“这大娇娇,真着人喜欢,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一个。”&lt;/p&gt; 周韵锦环住他脖子,两人往里屋走,轻轻的抱怨说:“夫君都不回家来……”&lt;/p&gt; 高波亲亲周韵锦的脸颊,“这不是回来了。”&lt;/p&gt; ……&lt;/p&gt; 正月初三,皇后娘娘请各家诰命夫人、淑人、恭人、宜人,五品以上官员娘子去宫里宴饮。&lt;/p&gt; 沈暖玉想原主作为高寒冷的妻子,一定也能去上吧,她倒想看看诰命夫人的衣服是什么样的,齐国皇宫里是什么样的。&lt;/p&gt; 结果馨香遮遮掩掩的说:“奶奶去不上……”&lt;/p&gt; “为什么去不上?”沈暖玉看冯氏和大梅氏两人都是能去上的。&lt;/p&gt; “奶奶还没有封诰呢。”馨香不敢直视自家奶奶的眼睛,这实在是一个戳心的话题。&lt;/p&gt; 怪不得这几次拾掇衣柜没见着诰命夫人的朝服。见馨香的样子,沈暖玉也就不好再问了。无非是高寒冷对这事并不上心,要是他积极为原主争取,一个荣誉称号,朝廷相关部门不会不给。&lt;/p&gt; “不去就不去呗。”沈暖玉坐在椅子上,轻轻扶着肚子,看向馨香笑说:“这都快六个月了,原本我倒还嫌累不想去呢,现在不是正好了,这点事,不值得灰心,比这重要的事情多了。”&lt;/p&gt; 馨香知道自家奶奶是在安慰她,勉强笑起来说:“那我给奶奶剥榛子吃去。”&lt;/p&gt; 沈暖玉揭老底道:“今儿你不听侯爷的话了,也舍得给我吃榛子了。”&lt;/p&gt; 馨香去取装榛子的盒子,“也不能事事都听侯爷的,对奶奶好的话,我就听,对奶奶不好的话,我也不遵。”&lt;/p&gt; 沈暖玉笑说:“这还差不多,你是我的丫头,凡事得和我亲近。”站起身来,“榛子先给我留着,得去和乐堂送送她们要进宫里的人,要不然闲话传出来,说咱们暖风院里的人小气。”&lt;/p&gt; 馨香点点头,觉得奶奶说的在理,就喊外头的巧慧:“快把皮袄给奶奶拿过来!”&lt;/p&gt; 等沈暖玉赶到和乐堂时,该到的人都到了,高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冯氏,大梅氏都按品级装扮了起来。皇后娘娘有特意下懿旨,将高宜娇领着。&lt;/p&gt; 虽不知几品的衣服都是什么标致,但看看高老太太和二太太头上带着的冠子是一样的,三太太、冯氏、大梅氏的冠子各不相同。&lt;/p&gt; 高宜娇头上带着的八宝簪珠小冠,更是好看,沈暖玉禁不住轻刮了刮她胖乎乎的小脸蛋。&lt;/p&gt; 徐氏笑看着沈暖玉,脸上的表情很是好看。&lt;/p&gt; 原本要将众人送到二门口马车上的,但二太太特意吩咐了:“涵哥儿媳妇身上不方便,就回去吧。”&lt;/p&gt; 沈暖玉笑着应了一声,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直接回暖风院了。&lt;/p&gt; 走在路上,馨香扶着沈暖玉,“亏得是太太让奶奶回来了,要不然和五奶奶,六奶奶,七奶奶一起往回走,还不是要向去年一样,受一肚子气。”&lt;/p&gt; 沈暖玉轻握握馨香的手,想着原主在世时活得憋屈,她穿越过来了也还是保持原样,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lt;/p&gt; “馨香,大过年的,老太太,太太们都进宫里参加宴会了,咱们在家里也热闹热闹。”&lt;/p&gt; “怎么……怎么热闹?”馨香不解。&lt;/p&gt; “去把五、六、七,三位奶奶请到暖风院来。”&lt;/p&gt; 馨香听了急着阻止:“奶奶可不能……”&lt;/p&gt; 沈暖玉打断道:“去把她们请来,一处坐坐。”&lt;/p&gt; ---------&lt;/p&gt; 眼看着几人上了车,三人往回走时,周韵锦笑着说:“弟妹还想请两位嫂子到香风院里喝茶聊天呢,不知道两位嫂子肯不肯赏光?”&lt;/p&gt; 小梅氏觉得去不去都行,反正没什么意思,到一起讨论讨论沈氏也行。&lt;/p&gt; 徐氏是和周韵锦结了仇的,侧过了头去,冷笑说道:“要七弟妹把三嫂请过去,我就去。”&lt;/p&gt; 周韵锦保持笑意还没等说话,迎面见暖风院的巧萍走了过来。&lt;/p&gt; “奶奶请几位奶奶过暖风院坐坐呢,说是过年了,老太太,太太们去宫里了,家里面的也聚一聚,一起热闹热闹。”&lt;/p&gt; 三人相觑笑笑,欣然往之。&lt;/p&gt; 沈暖玉正在屋中和馨香两人摆果盘,禾儿回来说:“五太太和七姑娘回娘家了,四太太说不过来,让奶奶们一处热闹吧。”&lt;/p&gt; 这时候徐氏打头走进了院,“别说,三嫂这新修缮的院子就是别致,这是修个花池子么,预备种什么花呀?”&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0章 不争的事实 沈暖玉迎请几人进屋。&lt;/p&gt; 徐氏笑说:“还亏得是三嫂没进宫里,要不然我们到哪里聚去?你们说是不是,打娘娘牌都是三缺一凑不出局儿。”说完,捡一块糕点吃。&lt;/p&gt; 小梅氏被屋里的盆景吸引,一时没腾出嘴来。&lt;/p&gt; 周韵锦注意到挂在屏风上高凛西的玉质腰带,禁不住微整了整鬓角。&lt;/p&gt; 沈暖玉反倒大方的承认:“其实也是想去的,但没有封诰,想去也去不成了。”&lt;/p&gt; 听的徐氏一时倒住了嘴,原本要说的下话也说不出来了。&lt;/p&gt; 结果让周韵锦大跌眼镜的是,四人竟然和谐的过了一个上午。&lt;/p&gt; 事情传到二太太耳朵里,二太太倒还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并说:“明儿吴家请喝年酒,咱们两家是世交,你过去热闹热闹吧。”&lt;/p&gt; 吴家?平南侯吴家,高寒冷的白月光家里?&lt;/p&gt; 沈暖玉应了一声是,看看高宜娇并没有跟着回来,想来是又被大长公主接了去。&lt;/p&gt; 等吃晚饭的时候,沈暖玉想起来和馨香说:“得准备一套体面的衣裳,二太太说明天带着去平南侯府喝年酒。”&lt;/p&gt; 馨香听了简直欣喜,去年奶奶就没去上平南侯府,今年能去上了!&lt;/p&gt; 忙把巧萍,巧慧都叫了过来,一起选明日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并埋怨说:“这么重要的事,奶奶怎么才说!”&lt;/p&gt; 这时候高凛西在外面应酬回来,一见到沈暖玉,也不顾屋里的丫鬟,直将人抱在了怀里,看着她眼睛,笑起来。&lt;/p&gt; 沈暖玉明显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心里感觉不妙。&lt;/p&gt; 高凛西揉揉她的脸蛋,笑着说:“今儿你爷们讲笑话也赢了一次,可没人再嘲笑我了!”&lt;/p&gt; 沈暖玉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硬来,哄着他说:“侯爷在外头讲什么笑话了,也给妾身讲讲听听吧。”&lt;/p&gt; 馨香三人已经不好意思再待在屋里,低头退了下去。&lt;/p&gt; 高凛西亲她的脸颊,说:“还不是你给我讲的那个狐仙书生,把他们都震住了。”&lt;/p&gt; “侯爷喝酒了。”沈暖玉侧着脸,躲开他,“侯爷去漱漱口去吧,你知道妾身不喜欢闻酒味的。”&lt;/p&gt; 高凛西环住她的腰,应该没少喝,找了半天才找到肚子,轻轻抚摸着说:“玉儿,我得谢谢你,你知道有多少年我过的没现在这样顺心顺意了,每天在衙门里,只要想着你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吃晚饭,我练兵都有劲……”&lt;/p&gt; “我知道了,妾身知道了。”沈暖玉想男人一喝醉了,果然都一个样,长篇大论的抒情。&lt;/p&gt; 在馨香,巧萍,巧慧几个人的帮助下,才帮他净了口,擦了脸,洗了脚,抚上床睡觉。怕他伤着自己和孩子,和他分开,躲在暖阁里睡觉。&lt;/p&gt; 等到快亮天了时,听到身旁有呼吸声,侧头一看,险些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lt;/p&gt; 高凛西轻抚抚她额前碎发,笑看着她说:“睡醒了?”&lt;/p&gt; 沈暖玉回笑笑说:“侯爷酒醒了?”&lt;/p&gt; 高凛西捏捏她的手掌,“昨日是喝得多了些。”&lt;/p&gt; 沈暖玉觉得一定是她没睡醒,看错了,她居然从高寒冷脸上看到几分不自然来,想来是是他昨晚还有些意识,回忆起自己都说了什么吧。&lt;/p&gt; 那样的话,不应该从他内敛威严的人设嘴里说出来。&lt;/p&gt; 细回忆回忆他说的话,沈暖玉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他心里,也不再单单只是个暖床的女人……&lt;/p&gt; “昨天侯爷回来的晚,又喝醉了,妾身都忘记和侯爷说了。”沈暖玉见他手上已经不安分了起来。&lt;/p&gt; “忘记说什么了?”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没给他,前几次都拿孩子推托了,这会高凛西一颗一颗,熟稔的解开了她的中衣,露出里面银红色的抹子,趁着肌肤更加莹白细腻。&lt;/p&gt; “昨天老太太,母亲,三婶娘她们不是去参加宫宴了,妾身留在家里,就自作主张的请五弟妹,六弟妹,和七弟妹来院里稍坐了一会,等人走了,妾身才忽然想起来,侯爷不让我和七弟妹走的太近的。”沈暖玉看看外面天已经快要亮了,正月里,他也不用再上班。&lt;/p&gt; “说这话什么意思?”高凛西覆上来,用手臂支撑着,让两人之间留有空隙。&lt;/p&gt; 沈暖玉还没有准备好,经不住轻呻了声,扣住他肩膀,还好他并没有马上动。&lt;/p&gt; 见他果然是抓到了话中重点,反倒是抬起眼睛,坦然的看向他,笑着说:“侯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lt;/p&gt; 怀孕之后,她的曲线也照以前丰腴了些,高凛西帮她把抹子解开。&lt;/p&gt; 即使是最动情的时刻,他也能控制住节奏,这一点,沈暖玉倒真挺佩服他。&lt;/p&gt; 事后,他一点点退出来,在她耳畔说:“等正月十五,带你去乾清宫看彩花。”&lt;/p&gt; 沈暖玉微微喘息着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lt;/p&gt; 不论感情上是否接受他,她的身体已经熟悉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窝在他瘦削有力量的臂膀里,沈暖玉觉得羞赧,红着脸,逃避着,半日里不想面对现实。&lt;/p&gt; 高凛西帮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试着问她:“缓过来没有,唤水进来了?”&lt;/p&gt; 早上馨香刻意在高凛西面前说:“今日是大场面,也不知道奶奶选的衣裳合不合适,要不然让侯爷帮看看吧。”&lt;/p&gt; 高凛西笑看着沈暖玉:“什么大场面,怎么没听你说?”&lt;/p&gt; 要说两人之间闹过的不愉快,确实是俯拾皆是。沈暖玉就想起那天晚上她无心提了一句吴大姑娘,他生气在床上折磨她的事情,一直拨动铜盆里的水,慢慢悠悠的洗着手,当没听见。&lt;/p&gt; 高凛西只好看向馨香问:“你们奶奶要去哪里?”&lt;/p&gt; 馨香见自家奶奶又任性起来了,不过看光景,侯爷并没跟奶奶一般见识,忙笑着回:“太太要带着奶奶去平南侯府喝年酒去!”&lt;/p&gt; 高凛西听了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小女人,吩咐馨香说:“选了哪一套,拿过来我瞧瞧。”&lt;/p&gt; 馨香听了,忙应声要去取。&lt;/p&gt; 沈暖玉叫住她,挑衅的看向高凛西道:“侯爷能选好么?”&lt;/p&gt; 馨香站在原地,看看站着洗手的,又看看坐着穿靴子的,不知道是进还是退。&lt;/p&gt; “选不好,还不能瞧瞧了。”高凛西笑着,纵容她偶尔耍起来的小性子,“按你的话说,是你怕人看,还是你的衣裳怕人看?”&lt;/p&gt; 沈暖玉擦了手,往里屋走,不想搭理他。他高兴了就怎样都好,不高兴怎么都不行。&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1章 相交 穿戴好了到二太太的舒云院。&lt;/p&gt; 沈暖玉以为会是像那日去梅家一样,家里太太辈的和奶奶辈的同去。结果只有她和二太太两人去。&lt;/p&gt; 走到二门口坐车,和二太太乘一辆车,往吴家走。&lt;/p&gt; 这条路沈暖玉有些印象,夏天的时候去原主舅舅柳家,就是走这条路。&lt;/p&gt; 到吴家门口时,早有人来接。&lt;/p&gt; 吴府门口车马盈门,二太太和沈暖玉先后下了车,见到不少穿皮子袄的贵妇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lt;/p&gt; 平南侯吴霁的娘子常氏笑着过来迎接,“伯母和嫂子来的真早,快进屋!”&lt;/p&gt; 二太太领着沈暖玉,一时见到了后到的唐家大太太,停步等了等。&lt;/p&gt; 唐家大太太领着小儿媳妇快走两步过来,笑说道:“咱们脚前脚后!”看看沈暖玉,握过了手,笑着问:“这是有几个月了?”&lt;/p&gt; 沈暖玉微笑笑和唐家大太太和小儿媳妇打了招呼,曾听馨香说过,原主去唐家参加过婚礼,还被人暗算,闹了不愉快。这会细看看唐大太太,圆脸,面容红润,和二太太有说有笑的说话。&lt;/p&gt; 站在她身边的唐家奶奶,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细长高挑的个头,应该是个性格活泼的人,碍于在婆婆身旁,强自保持着端庄。&lt;/p&gt; 二太太笑说:“五个半月了,这不是在府上闷的慌,我说带她出来走走。”&lt;/p&gt; 吴霁的娘子常氏笑着说:“伯母合该带三嫂出来走走的,不是外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lt;/p&gt; 二太太点点头笑着。&lt;/p&gt; 一行人往里走,到了吴府正堂,吴大太太迎出来,堂里已经坐满了人。&lt;/p&gt; 吴大太太请二太太上坐,又格外把沈暖玉安置在身旁坐,笑着说:“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第一回看着这孩子,长得多好,又白净又水灵!”&lt;/p&gt; 屋里众人听了都笑。&lt;/p&gt; 沈暖玉保持着笑意,好奇这屋里有没有她认识的。&lt;/p&gt; 抬眼见二太太对面坐着的,还真认识,是当日在大长公主府见过的,定国公夫人刑氏,她身旁坐着个和原主一般年岁的姑娘,单瘦的肩,脸上看起来没什么神采,见她往这面看,对视着颔首笑,似是相互认识。&lt;/p&gt; 沈暖玉便回忆,这个姑娘是谁呢?她好像并没见过。&lt;/p&gt; 这时候上了戏单子,请众人点戏。同时席面也已经准备好了,管事的媳妇询问吴大太太是否上菜,沈暖玉挨着吴大太太坐,听的清清楚楚,“一面吃席,一面看戏,也还热闹。”&lt;/p&gt; 上了五六道菜,戏听了两出,一出大致半个小时。&lt;/p&gt; 吴大太太见沈暖玉吃完了,又怕她带着孩子长久坐着累,就打发常氏带她到别处歇着去。&lt;/p&gt; 常氏乐得同往,场场的看戏吃席实在没什么意思,也好奇平西侯高涵的娘子是怎样个人,值不值得交,她在这府里连个相陪的妯娌也没有。&lt;/p&gt; 沈暖玉看向二太太示意,见二太太点头应允了,才不引人注目的站起身。&lt;/p&gt; 悄悄的出了堂屋,那灌了一脑子的唱戏声也渐渐的远了,吹吹外面的冷气,觉得清静了不少。&lt;/p&gt; 常氏拉着沈暖玉的手,笑说道:“领三嫂去我屋里坐坐吧。”&lt;/p&gt; 曾听原主舅家妹妹提过,平南侯吴霁是个潇洒的人,带着妻子公然出来逛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也一点不在意。想来常氏是个婚姻生活幸福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性格自然会很好。&lt;/p&gt; 这时候后面有人唤:“两位嫂子,等等我!”&lt;/p&gt; 两人回头,见是刚才站在唐家大太太身旁的小儿媳妇许氏。&lt;/p&gt; 许氏果然是个性格活泼的人,笑着握住两人的手说:“看两位嫂子出来了,我便也随着出来了,一屋子人,吵吵闹闹的,实在无趣。”&lt;/p&gt; 三人出了中路,抄近路走月门,东拐西绕,绕到了常氏住着的院子后门。&lt;/p&gt; 常氏玩笑的说:“嫂子和弟妹第一次到我这屋,就让你们走后门,真是失礼了。”&lt;/p&gt; 常氏身边跟着的大丫鬟说:“两位奶奶可别怪我们夫人,要走正门,还得走好一会呢!”&lt;/p&gt; 许氏摸摸已经冻红了的鼻子,急着进屋,笑着说:“不挑礼,不挑礼的。”&lt;/p&gt; 常氏笑着请两人到她屋里,到暖阁里坐着,上了热热的茶点,三人坐着聊天。&lt;/p&gt; 常氏性格很好,许氏年纪小,性格很活泼,三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坐着说话,却一点不觉得拘谨。&lt;/p&gt; “三嫂你靠着引枕躺着,坐久了腰疼。”常氏是生养过的人,唤沈暖玉三嫂,是从高凛西和吴霁那论的,要按原主的年纪算,常氏要大她三四岁。&lt;/p&gt; “你靠着吧。”许氏先常氏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引枕,看看沈氏的肚子,像个西瓜似的,想说又忍住了没说,好奇的问:“能摸摸么?”&lt;/p&gt; 沈暖玉笑着拿过许氏的手,有时候觉得生命真神奇,一颗小小的受精卵,最后孕育出个小生命,通过脐带血脉相连。刚怀上的时候,心里是排斥的,气馨香和禾儿两人联手骗她,等孩子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想法就变了,想生下来,尽早和孩子见面。&lt;/p&gt; 许氏有点不敢摸,笑看着沈暖玉问:“怀孩子疼么?”&lt;/p&gt; 常氏听了,禁不住笑起来。&lt;/p&gt; 笑声传染,沈暖玉也笑了出来,引着许氏纤细的手,上下轻轻的摸着。&lt;/p&gt; 许氏被两人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红了脸,又问沈暖玉:“它会动么?”&lt;/p&gt; 沈暖玉能感觉出来,有时候是动的。&lt;/p&gt; “真好玩,等明儿我也抓紧怀一个玩。”许氏无忧无虑笑着说。&lt;/p&gt; 常氏听了又忍不住笑,连站在旁边馨香几个丫鬟也抿唇笑着。&lt;/p&gt; 所以说走出深宅,就是另外一片天地。&lt;/p&gt; 等临要走时,沈暖玉听有人唤她:“表姐。”&lt;/p&gt; 沈暖玉听这话就想起了周韵锦,回过身时,见是先时和她对视的那个姑娘。&lt;/p&gt; 馨香在旁边轻声提醒:“是二舅老爷家的三姑娘,嫁到了邢家的。”&lt;/p&gt; 沈暖玉点了点头,走两步迎了上前。&lt;/p&gt; “表姐。”柳三姑娘轻轻握住了沈暖玉的手,两人虽仅见过一面,是那时她回娘家,正和住在家里的沈暖玉见着了,匆匆说过几句话,但长久没到过亲人了,又是过年,柳三姑娘觉得见到了亲人,心里又喜又伤。&lt;/p&gt; 沈暖玉回握了握柳三姑娘的手,看她消瘦的还不抵当初的原主,笑着说:“刚才在席上,就想和妹妹说话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2章 相聚 这时候二太太正好和唐家大太太说完话,彼此约了有空互相到府里坐坐,回过身来,要带沈暖玉上车。&lt;/p&gt; 沈暖玉想到那次在大长公主府见面,那邢氏可不是什么善茬,原主舅舅家现在没落了,这柳三姑娘在婆家别再是受气。&lt;/p&gt; 正好二太太回过了身,沈暖玉便拉着柳三姑娘的手,笑着和二太太介绍了番。&lt;/p&gt; 二太太客气的点点头,说:“有空来府上坐坐,陪你表姐说说话。”&lt;/p&gt; 那邢氏自是觉得和二太太没什么交情,这会见儿媳妇和二太太面对面站着说话,迎了过来笑说:“夫人近来气色可是越发的好了。”&lt;/p&gt; 瞧不上的,二太太自来不愿意搭理,只是碍于儿媳妇的面子,才和邢氏象征性的点点头。&lt;/p&gt; 沈暖玉坐实二太太的客套话,当着邢氏的面,和柳三姑娘说:“表妹有空就过府来陪陪我吧。”说完,随在二太太身后要上车。&lt;/p&gt; 柳三姑娘不舍得放开沈暖玉的手。&lt;/p&gt; 邢氏追随二太太的身影,笑接道:“一定的,只夫人,少夫人别嫌我们烦呢。”&lt;/p&gt; 柳三姑娘听了,黯淡的眼眸里都有了光。&lt;/p&gt; 唐家太太觉得忒是聒噪,问了问身边的婆子是谁在说话。&lt;/p&gt; 那婆子回:“是定国公府家的大太太。”&lt;/p&gt; 唐大太太摇了摇头,往二门口马车旁走,道:“难怪这么现眼呢。”&lt;/p&gt; ---------------&lt;/p&gt; 等下午,高凛西从府外回来,见沈暖玉早回来了,这会正躺在炕上看书呢。&lt;/p&gt; 高凛西问她:“玩得怎能样?”&lt;/p&gt; “看戏、吃席。”沈暖玉翻了一页书,一时好奇的问他:“侯爷在外都玩什么呢?”&lt;/p&gt; 高凛西笑笑不告诉她。&lt;/p&gt; “笑什么?”沈暖玉觉得他这笑容里有太多含义,肯定是没做什么好事。&lt;/p&gt; 高凛西坐过来抱着她,“能玩什么,也就是吃吃喝喝,忙一年了。”&lt;/p&gt; “就吃吃喝喝,没别的了?”&lt;/p&gt; 不说觉得他隐含太多,说了又觉得他欲盖弥彰,女人心,真是海底针。&lt;/p&gt; 高凛西轻抚抚她肚子,“还有什么别的?”&lt;/p&gt; 沈暖玉又和他说起常氏性格挺好的话茬。&lt;/p&gt; 高凛西抵着她的额头,说:“等孩子生下来,你也常出去些,整日闷在府里什么意思。”&lt;/p&gt; 沈暖玉愿意听这话,连带着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一些,吩咐馨香给他泡茶喝。&lt;/p&gt; 高凛西又想起来说:“这段时间怎么没听你说堂儿,正好沈大爷不也回来了么,着人去请过来。”&lt;/p&gt; 沈暖玉笑说:“那也得明日的呀。”&lt;/p&gt; 夫妻两人在屋里闲聊着,高凛西觉得什么都不做,就和她并肩躺着聊聊家常,也挺踏实的。&lt;/p&gt; 晚上到舒云院去吃饭,二太太提起高宜娇,“大过年的,给接了去,要不去接,别说十五,二月二也难送回来。”&lt;/p&gt; 高凛西坐着吃饭,沈暖玉更是只吃饭不说话。&lt;/p&gt; 二太太连带着又提贺知章,“那孩子有心没肺的,心不坏,就是没有正形。”&lt;/p&gt; 高凛西这才微清了下嗓子,给沈暖玉夹了一口菜。&lt;/p&gt; 沈暖玉看着碗里的鸡翅,想着他破天荒给自己夹什么菜呢。&lt;/p&gt; 吃完饭到安怡居稍坐一会。&lt;/p&gt; 第二天三太太马家请吃年酒,第三天轮到冯家,有了吴家打过的照面,定国公府也着人送来了请柬,那天正好和二太太娘家是一日,沈暖玉又觉得肚子不舒服,两家都没去,二太太倒是把莺儿带去了。&lt;/p&gt; -------------&lt;/p&gt; 等正月初七那天,俗称人七,要吃面条。&lt;/p&gt; 用高老太太嘴里的话说:“吃面条拴住小孩的腿!”格外给冯氏生的聪哥儿,小梅氏生的明哥儿,大梅氏,和徐氏生的两位小姐,一人盛了一碗面条。&lt;/p&gt; 正好那日沈端文和沈端堂两人过府里来,带了刘大强培育出来的反季蔬菜。&lt;/p&gt; 沈暖玉留两人在暖风院吃晚饭,高凛西也回来了。&lt;/p&gt; 私下里,沈暖玉和高凛西提议说:“把八弟也请来吧,他自来和堂儿玩的好。”&lt;/p&gt; 高凛西说:“他没在府,趁这几日把他送外面练骑射去了。”&lt;/p&gt; 沈暖玉说,晚上在安怡居,怎么一直没看见八爷高渝。&lt;/p&gt; “大过年的。”沈暖玉禁不住笑看向高凛西商量,“八弟才多大,侯爷未免也太严厉了些。”&lt;/p&gt; 高凛西还是认那句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两人的孩子到这个岁数,也是这样的教养法儿。&lt;/p&gt; “侯爷着人把八弟接回来吧。”沈暖玉想想那孩子才十三四岁,就觉得不忍心,“当给妾身个面子了。”&lt;/p&gt; 高凛西这才让人去把高渝接回来。&lt;/p&gt; 饭桌上,听沈端文的口风,要是能考中进士,他并不打算留在京中为官,想外任到地方。&lt;/p&gt; 沈暖玉不懂行情,在一旁帮沈端堂夹菜,外加留心听着。&lt;/p&gt; 沈端文说话很直,有沈家人遗风,“为政以民,京城尔虞我诈,还是到地方做一任父母官,两袖清风,凭自己所知所学,造福一方的好。”&lt;/p&gt; 高凛西听了,并不做评价。&lt;/p&gt; 相处很长时间,沈暖玉也多多少少看明白他些,那样表情就是不大赞同,怕是觉得沈端文的话太书生气了些,碍于是原主的哥哥,要按辈分论,还是他大舅哥呢,自然不能当面折了沈端文面子。要换作是高五爷高潭,或是高七爷高波,就是直接一顿骂了。&lt;/p&gt; 也不能一直不说话,沈暖玉问了问沈端堂的功课。&lt;/p&gt; 兄弟两人性格不同,沈端文是典型的文人性格,清高敏感,稍微带些自负,沈端堂则懂事许多。&lt;/p&gt; 高凛西也愿意听他说话。&lt;/p&gt; 这时候高渝赶回了来,冻得脸和耳朵都红了。&lt;/p&gt; 沈暖玉禁不住起身,“怎么也不带围脖,瞧瞧冻的。”&lt;/p&gt; 馨香端来了水,要服侍高渝洗手,见他手也冻得通红的,劝着说:“八爷等一等吧,看烫坏了手。”&lt;/p&gt; “怎么冻成这样?”沈暖玉让馨香把暖手拿来。&lt;/p&gt; 八爷高渝笑说:“三嫂,我骑马从京郊回来的!”&lt;/p&gt; “骑马从京郊回来的?”沈暖玉听了,都有些心疼了,想握过高渝的手想帮他暖一暖,后来想想不对,他不是孩子,是她的小叔子。&lt;/p&gt; 沈端堂禁不住睁大了眼睛,“骑马回来的,这么厉害!”&lt;/p&gt; 几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高凛西带着三人到书房去选书。&lt;/p&gt; 沈端文和沈端堂听了很高兴,晚了又留下两人在客房住。&lt;/p&gt; 高渝也留下来和两人在一屋里睡,觉得三嫂真好,家里真好。&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3章 太气了 高凛西领着高八爷三人出门后,馨香领着小丫鬟收拾饭桌。&lt;/p&gt; 巧萍过来回:“热水预备好了。”&lt;/p&gt; 沈暖玉点点头,“这会就洗吧,头发晾干了好睡觉。”&lt;/p&gt; 巧萍出去抬木桶,巧慧帮沈暖玉更衣。&lt;/p&gt; 脱了外面穿的缎子袄,马面裙,沈暖玉就坐在里屋等着。&lt;/p&gt; 早先在永福郡主住的那屋,是一溜五间房,连着里屋的那一间耳房改做洗澡间,开了扇子门通着。&lt;/p&gt; 新居是三间房,只在里屋西北角隔出个小空间。&lt;/p&gt; 巧慧把沈暖玉脱下来的袄裙一样一样的检查好,收放起来,又到南窗下把窗帘都掖好。&lt;/p&gt; 这会巧萍引着几个婆子将木桶抬进来,连走两趟兑好了水。&lt;/p&gt; 余下的人都退下,只剩馨香自己在屋里,服侍沈暖玉脱了中衣,抹子,在桶边放好小杌子。&lt;/p&gt; 一点一点扶着沈暖玉躺在木桶里。&lt;/p&gt; 躺在水里,上面飘满了玫瑰花瓣,倒也遮不上锁骨,肩头上的红印子。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她和他提过好几次了,不喜欢这样,可他根本就不想改。&lt;/p&gt; 馨香垂着眼帮自家奶奶把沐浴用的香露拿来。&lt;/p&gt; 往里倒的时候,馨香还忍不住说:“奶奶说不用这样贵的东西,只是谁过来都要拿来几瓶,匣子里都要摆满了。”&lt;/p&gt; 现如今奶奶怀了孩子,二太太又亲自带着奶奶出门,各家夫人谁来府上,都要刻意往暖风院拐一趟,就是花费的茶点果子钱,都增加了,还亏得是奶奶现如今有赚钱的法子。&lt;/p&gt; 沈暖玉和馨香说:“还挺香的,你也拿回去两瓶用。”&lt;/p&gt; 馨香低头在水里投着帕子,“奴婢哪能用得,奶奶竟是胡说,让人知道还了得了。”&lt;/p&gt; “注意点使用,怎么就能让人知道了。我做主了,给巧萍,巧慧,禾儿,苗儿一人发一瓶。”看着馨香眨眨眼睛:“你拿两瓶,挑自己喜欢的味道。”&lt;/p&gt; 馨香禁不住笑了起来。&lt;/p&gt; 正说着话,突然听外面的提醒声,高凛西回来了。&lt;/p&gt; “他怎么还回来了?”沈暖玉低声说。早知道他还回来,就不今天洗澡了。&lt;/p&gt; 高凛西也没心思她这会洗澡,到了堂屋,没见着人,又往东面暖阁走,也没见着人。&lt;/p&gt; 见馨香不好意思的垂首走了出来。&lt;/p&gt; 高凛西就笑了笑,知道是正赶上好时候了。&lt;/p&gt; 到了里屋来,自己宽了衣,说:“正好有水,我也洗洗。”&lt;/p&gt; 沈暖玉暗翻了翻眼皮,“我不和你一起洗。”&lt;/p&gt; 高凛西耳朵好使着,已经利索的将中衣也脱了下来,搭在屏风上,低笑说:“我和你一起洗。”&lt;/p&gt; “容不下两个人……”&lt;/p&gt; 高凛西已经把靴子也脱了下来,迈进来说:“以前又不是没洗过。”&lt;/p&gt; 沈暖玉想他真是个厚脸皮。&lt;/p&gt; “才我听母亲说,七妹妹的婚期临近了,过了年,就成亲。”高凛西从后面环抱住她,让她放心躺在自己怀里。&lt;/p&gt; “七妹妹要成亲了?”沈暖玉听了很惊讶,她是才知道。大家聚在一起时,也从来没人提这茬。&lt;/p&gt; 高凛西轻轻抚摸着她肚子,交待说:“她在家的日子也是过一日少一日了,你多叫她来院里玩玩。”&lt;/p&gt; 听他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自打和他有交集以来,听他叹气的时候可不多,想想那日高妙陪她在暖风院里住,晚上睡不着觉时,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只说要过年了遮掩过去。原来过完年,就是她的婚事。&lt;/p&gt; 沈暖玉禁不住回过头来,问高凛西:“是哪家的爷?”&lt;/p&gt; 高凛西没应。&lt;/p&gt; 沈暖玉先以为是她说的不清楚,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没应。&lt;/p&gt; 便猜到不是什么合人心意的婆家。&lt;/p&gt; 但转念想想,又控制不住的想生气,他就是这样的脾气秉性,他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她多不愿意,也得可着他尽兴。不想说的话,就当没听见,一个嗯字也不会多回。&lt;/p&gt; 才穿来那阵,就是她经常充当话题终结者,说完一句话,怀着忐忑心情的等着他回话,回话了就松一口气,不回话,她就在心里反思,是不是哪说错了,怎么补救才行。&lt;/p&gt; 她现在不想那样了。&lt;/p&gt; “疼。”沈暖玉躲开他说。&lt;/p&gt; 高凛西失笑说:“我还没碰你呢。”&lt;/p&gt; 沈暖玉挣脱开他的怀抱,预备穿衣裳:“提前提醒侯爷一声不行?”&lt;/p&gt; 高凛西不敢和她使力气,怕抻着肚子里的孩子,由着她缓缓的迈过水桶,去拽搭在屏风上的中衣。&lt;/p&gt; 穿好中衣,又坐在旁边把亵裤穿好,走到床畔,掀开被子,预备躺下,他愿意睡不睡觉,没人管。&lt;/p&gt; 高凛西又洗了一会才出来,事先没让人把中衣送进来,穿了先时的亵裤,上身没穿,也掀被子上了床。&lt;/p&gt; 趁让人抬桶出去那一会,在账子里,一下一下咬吮着她颈间的细润,一会就斑驳了一片。&lt;/p&gt; 等人退出去关好了门,沈暖玉忍不住一时发作了起来,往旁边推他道:“你难道看不出眉眼高低,我生气了,你不知道?”&lt;/p&gt; 见他躺在旁边,像这话和他无关似的,还看着自己笑,沈暖玉更是生气了几分,“你根本也不在意我生不生气……”说下去,下面的话难听不说,关键是他不一定有好脾气受着。&lt;/p&gt; 列女传上写,夫为妻纲,在这里普遍是这样的规矩,沈暖玉想到此,也就泄了气。咽了下话,背转过身躺着。&lt;/p&gt; 高凛西真没看出来她这是生气了,见转过了身去半天没说话,偶然伸过手一摸,一个人悄悄抹上眼泪了。&lt;/p&gt; 他这才坐起身,过来轻哄道:“怎么还哭了?”&lt;/p&gt; “谁哭了。”沈暖玉用手背抹了眼泪,将被子蒙在头上,话隔着被子不太清晰的传出来:“熄灯。”&lt;/p&gt; 高凛西哭笑不得,试着轻轻掀起被角,又被她伸手拽过来,拽得紧紧的。&lt;/p&gt; “熄灯。”讲理讲不过,蛮力也讲不过,沈暖玉想起来小时候和大人生气时,气的手舞足蹈那时的模样了。&lt;/p&gt; “好,好,熄灯。”高凛西连说了两个好,纵容着侧头把灯吹着。&lt;/p&gt; 在外面躺了一会,一时觉得冷了,挤进来环着她一起睡。&lt;/p&gt; 见她竟然老老实实的没挣扎,掀开了被子,才发现是睡着了,额头上捂的都是汗。&lt;/p&gt; 环着她躺着,一会轻刮刮她小巧的鼻子,一会轻捏捏她细腻的脸蛋,一会又亲亲柔软的嘴唇,哪里都是他的,真好。&lt;/p&gt; 沈暖玉皱着眉头,梦里梦见的都是他,一会碰碰她鼻子,一会掐掐她脸,一会又亲她的唇,怎么有他这样的人,太气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4章 教学 第二天清早醒来,沈暖玉发现高寒冷该怎样怎样,完全忘了她昨晚和他生气,他把她气哭了那茬。&lt;/p&gt; 她不禁在心里想,和他生气实在是没有必要。&lt;/p&gt; 新年不用上班,这里的年假一直放到正月十五。&lt;/p&gt; 这会他竟然赖在床上不起来。&lt;/p&gt; 沈暖玉想她得起来,原主的哥哥和弟弟还在府上,没有她在身边,两人在这里未免拘谨,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会得带着两人去到舒云院和安怡居请安。高寒冷愿意起不起,这里是他的家,家里各人直接间接都要靠着他,就是他睡一天一夜不起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她则不行。&lt;/p&gt; “再躺一会,玉儿。”高凛西也不打算让她起来。&lt;/p&gt; “不行……”沈暖玉按住他的手,果然是有那样的心思。&lt;/p&gt; “谁让你勾着我了。”温饱思***,过年什么事都没有,和她相处的日子也多了起来,这已经是一忍再忍,这样的频率,对孩子没伤害。&lt;/p&gt; “我勾着你了?”沈暖玉觉得高寒冷不可理喻,“我穿的严严实实,怎么就勾着你了?”气的连尊称也没有了。&lt;/p&gt; 高凛西笑着不接话,褪下她的亵裤子,从后面环抱着她,一点点攻破她的防线,身体,心里。&lt;/p&gt; 沈暖玉真是气的急了,也学着他的所作所为,咬吮他的颈。&lt;/p&gt; 高凛西竟然不躲,由着小女人胡作非为。&lt;/p&gt; 早上帮他穿袍子时,倒是她看着觉得羞臊,无声取过脂粉,将其遮盖住。心里又气,他就打定了她的脸皮没他的厚。人要没脸没皮,天下无敌。&lt;/p&gt; 高凛西笑起来,看她帮他擦粉的认真模样,微微张着些嘴,一呼一吸,就覆了上来,应该让唇色更红一些才好,不用涂胭脂了。&lt;/p&gt; 沈暖玉看看黄历,想着今天已经初八了,盼着他早点当社畜,过早四晚五的日子吧。&lt;/p&gt; 等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沈端文,沈端堂,高渝都过来了。&lt;/p&gt; 黄福隆家的早都安置好三人的早饭了。&lt;/p&gt; 馨香为三人搬了椅子坐。&lt;/p&gt; 沈暖玉笑着问三人要不要再吃一些,三人都摇头。&lt;/p&gt; 这时候荀穆过来递话,说唐阁老家相请。&lt;/p&gt; 高凛西心情不错,对一旁的沈端文说:“在府里闷着也是闷着,出去走走,换个心情读书。”&lt;/p&gt; 沈暖玉虽不太懂官场上的事,但也知道要是高凛西领沈端文出去,对沈端文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lt;/p&gt; 唐阁老的会客厅,得是请了多少朝廷大员,一旦对沈端文有好感和印象,无论是今年春天的科举考试,还是日后的再朝为官,都将是极大的裨益。&lt;/p&gt; 不说那些潜规则,就是听人家一句醍醐灌顶的点拨,那人没准就是今春出试卷的出题人或是阅卷人,策论全靠主观喜恶评分,总比在家啃书本好。&lt;/p&gt; 沈端文没说去不去,沈暖玉怕高凛西改了主意,忙吩咐馨香说:“快给侯爷和大哥哥一人点一个手炉拿着,外面很冷的。”&lt;/p&gt; 小女人和他闹了一早上脾气,这会听着要带他哥哥去唐家,眉开眼笑了起来。高凛西拿过粥碗喝了一口粥,清了清嗓子,想着还有这样现用现交的人,见识到了。&lt;/p&gt; “侯爷吃菜。”沈暖玉给高凛西夹菜。&lt;/p&gt; 沈端文觉得妹妹不该为了他,在平西侯面前如此,一定加倍读书,一举考中进士!&lt;/p&gt; 高凛西和沈端文走之后,沈暖玉领着高八爷和沈端堂先去舒云院请安。&lt;/p&gt; 二太太对高八爷不冷不淡,对比着对沈端堂就热络了许多。&lt;/p&gt; 坐着的这一会,就有四五家人送来请帖去喝年酒,二太太不大愿意去,打开请帖一一的瞧看,见都是些交情不深的。只派遣谭婆子和另外几个陪房婆婆拿着贺礼去。&lt;/p&gt; 二太太让高渝和沈端堂出去玩去,“有打牌的,还有投壶的,你两个也去。”&lt;/p&gt; 谭婆子把给沈端堂兄弟两人准备的新年礼拿出来,交到沈端堂手里,又另外拿了两吊钱,让两人跟着众人一处玩玩。&lt;/p&gt; 沈端堂像模像样的给二太太行了礼,又替沈端文行了礼。&lt;/p&gt; 二太太自来喜欢用功上劲的孩子,摆摆手笑说:“好、好,去玩吧。”&lt;/p&gt; 两人走之后,二太太又让谭婆子捧来好几摞册本。&lt;/p&gt; 原来二房单有一大摞礼帐册子,上面记着跟各家历年相交的贺礼。&lt;/p&gt; 二太太让沈暖玉照着请柬找。&lt;/p&gt; 找到对应的人家,看看去年人家送的是什么礼,今年还礼还什么合适。&lt;/p&gt; 沈暖玉真做不好这项工作,礼单上记录的一长串物品名,她勉强认识,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价值多少。&lt;/p&gt; 二太太知道她从小读的书多,这些物件倒不一定接触许多,这会有功夫,也愿意耐心教她。&lt;/p&gt; 不懂就问,不会就学。论语上都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lt;/p&gt; 谭婆子看在眼里,对三奶奶也更加服帖了起来。&lt;/p&gt; “这不就对了。”选最后一分贺礼,二太太就对沈暖玉很满意了,笑着和旁边站着的谭婆子说:“三奶奶选的很合适,也算是个一教就会的。”&lt;/p&gt; 谭婆子陪笑着附和。&lt;/p&gt; 二太太摆摆手,说:“按着刚才说的,你去库房里拿吧。”说完,拿着笔,把选中的物品一一的画好红叉。&lt;/p&gt; 沈暖玉心里想,这样的管理方法不错。也许是现代图书管理学的前身呢。&lt;/p&gt; 谭婆子拿着册子出去,和另外几个陪房婆婆、媳妇去置办了。&lt;/p&gt; 这时有小丫鬟端来果盘,二太太才想起来说:“一时把你留下就忘了,沈二爷家去之前,你领着他往安怡居去坐坐。”&lt;/p&gt; 沈暖玉应了一声,没想到已经是快到中午了,在二太太这吃中饭,二太太打发人去叫八爷和沈端堂回来吃饭。&lt;/p&gt; 小丫鬟回来说:“八爷和沈二爷在三太太那吃了。”&lt;/p&gt; 二太太点点头,吃了就吃了,没什么打紧。&lt;/p&gt; 等下午沈端堂和沈暖玉两人单独在暖风院时,沈端堂把三太太送的新年礼拿出来,见是一支毛笔,笔柄是金的,上面雕花,一看价值不菲。&lt;/p&gt; 沈端堂看向家姐。&lt;/p&gt; 沈暖玉笑着说:“送你的,就收着吧。”&lt;/p&gt; 沈端堂这才点了点头,又说:“和他们玩投壶的时候,四太太路过,见着了我,笑着和我打招呼,又拉着我的手,让晚上到她那去吃饭,长姐说我去么?”&lt;/p&gt; “饭就不去吃了,一会带你去安怡居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去四太太和五太太处坐坐去。”&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5章 下棋 正说要带沈端堂去安怡居,做完功课的八爷高渝过来了。&lt;/p&gt; 馨香给倒了热茶,请高渝喝。&lt;/p&gt; 沈暖玉让高渝和沈端堂同在炕边坐,剥榛子给两人吃,一人一颗,先放在沈端堂手心里,再剥一颗,笑着示意高渝接着。&lt;/p&gt; 高渝迟疑的半天不伸手。&lt;/p&gt; 沈端堂把自己的那颗放在嘴里,来抓高渝的手,强打开他的手心。&lt;/p&gt; 不看不知,原来高渝这几日练习骑射,勒马握弓,细嫩的手掌上面磨得都是血泡。&lt;/p&gt; 沈暖玉一时放下了凿榛子的小锤子,“上过药了么,让三嫂看看!”&lt;/p&gt; 高渝缩回了手,把手背在身后面,连连摇头笑着说:“没事的。”&lt;/p&gt; “都伤成这样了,先时是如何练的大字?”想想高渝的处境,亲生父母都去世了,虽出生在侯府,却是小妾所生,在这里被称做庶出,二太太对他说不上苛责,但也谈不上多好,高寒冷是他的亲哥哥,对他的教养又甚是严苛……&lt;/p&gt; “三嫂给你找个郎中来好好瞧瞧?”沈暖玉笑着和高渝商量。&lt;/p&gt; 高渝听了连连摆手,“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请郎中过来……”被母亲和三哥知道不大好。&lt;/p&gt; 沈暖玉见高渝一时很是紧张,也就作罢了,叫馨香道:“不是还剩半盒清凉油么,给八爷拿来。”&lt;/p&gt; 馨香应声去里屋找,那原本是侯爷和奶奶同房之后,奶奶用的,她一直好奇是往哪里抹的,奶奶避着从来不谈这个话题。&lt;/p&gt; 沈暖玉接过馨香拿过来的药盒,用食指抠出来一些,轻轻帮高渝涂在手心上。&lt;/p&gt; 馨香在旁提议说:“要不要拿针把血泡挑开?那样好的快些吧。”&lt;/p&gt; 沈暖玉想想就觉得疼,平常人家找个郎中不容易,在这里找个郎中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得脸的丫鬟生病了还给请郎中呢,何况是府里的爷们。&lt;/p&gt; 猜想高渝反应那样强烈,是怕高寒冷骂他。沈暖玉暗啐,凭什么他这样霸道,谁都得受他的气!&lt;/p&gt; 看看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沈暖玉要带沈端堂去安怡居见老太太,笑着和高渝说:“也一起去吧,功课也做完了,回去一个人待有什么意思,等一会回来,八弟和堂儿下棋玩。”&lt;/p&gt; 高渝一不愿意去舒云院,二不愿意去安怡居。但听三嫂这样说,笑着应了声好。&lt;/p&gt; 安怡居里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摆牌,听钱妈妈说沈暖玉领着沈二爷和八爷过来了,放下手里的牌,笑着说:“快请进来坐。”&lt;/p&gt; 沈端堂到屋里正正式式的给老太太拜了年,老太太笑着说好,让钱妈妈给准备新年礼去。&lt;/p&gt; 沈暖玉坐在老太太身边,帮她看着牌,笑说:“各处里都热闹的紧,老太太这里倒难得安安静静的。”&lt;/p&gt; 老太太笑说:“我也嫌闹得紧,趁着这会静静心,到晚上,都聚过来,闹得呦——”又抬头和沈端堂和八爷说了几句话,问了两人的功课。&lt;/p&gt; “渝哥儿你也往祖母身边凑凑。”老太太朝高渝摆摆手,示意到炕边坐,“这家里属你最小,你还不跟祖母近近,得和你三哥学,刀架脖子上都不待眨眼睛的,凭的就是那愣劲儿。怎么你跟个小猫似的。”&lt;/p&gt; 沈暖玉旁边听着,真不知道这是夸人还是损人。&lt;/p&gt; 高渝从始至终都是受教模样,在人前,他总是那样的拘谨,放不开。&lt;/p&gt; 小时候的疼爱是多么重要,缺爱的童年得用多少真心真情弥补。&lt;/p&gt; 坐了一会三人就出来了。&lt;/p&gt; 回到暖风院,沈暖玉让馨香把围棋拿来,让两人坐在小炕桌上下棋,她坐在旁边给两人削苹果,剥瓜子吃。&lt;/p&gt; 第一局高渝赢了,第二局沈端堂赢了,两人定了三局两胜,这会是关键的一局了。&lt;/p&gt; 孩子还是孩子,再成熟也逃不了孩子气。&lt;/p&gt; 见两人在意输赢的都红了脸,沈暖玉旁边瞧着,想起来小时候别人说她的话,赢房子赢地呀……&lt;/p&gt; 这时候高凛西和沈端文进屋来了。&lt;/p&gt; 沈暖玉忙起身迎接,见两人脸色都不错,笑着让馨香给两人倒茶。&lt;/p&gt; 高凛西看看在炕桌上下棋下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坐在沈端堂身旁,指挥道:“下这。”&lt;/p&gt; 沈端堂犹豫了下,还是按着高凛西所指的位置下了。&lt;/p&gt; 高渝见高凛西回来了,就又拘谨了起来,不知道怎么下了,回头看看站在他身旁的沈暖玉,问:“三嫂,我下哪里?”&lt;/p&gt; 沈暖玉看了半天,拿起一颗棋子,按在棋盘上,“下这儿。”&lt;/p&gt; 对面沈端堂和高凛西都皱眉思忖了起来,沈端堂自是知道家姐围棋下得特别好,下这里是什么意思呢?&lt;/p&gt; 高凛西抬眼看了看沈暖玉,试探着问:“下这什么意思?”&lt;/p&gt; 沈暖玉故作高深的说:“侯爷管呢,到你们下,赶快下。”&lt;/p&gt; 沈端堂拿不定主意的看向高凛西。&lt;/p&gt; 高凛西抓起颗棋子,指挥道:“下这。”&lt;/p&gt; 轮到高渝,高渝又回头看沈暖玉,“三嫂……”&lt;/p&gt; 沈暖玉清了清嗓子:“下这儿。”&lt;/p&gt; 一来二去,唬不住高凛西和沈端堂了。&lt;/p&gt; 明显见着两人是要赢了,沈暖玉伸手把棋盘里的棋搅乱了,笑着说:“不玩了,要吃晚饭了。”&lt;/p&gt; 高凛西评判道:“堂儿赢了。”&lt;/p&gt; 沈暖玉说:“是平局好不好,还没下完呢。”&lt;/p&gt; 高凛西看向沈端堂说:“耍赖皮,不跟她俩玩了。”&lt;/p&gt; 沈暖玉笑着去张罗饭食。&lt;/p&gt; 高凛西留两人再住一晚。&lt;/p&gt; 吃完饭,撤了饭桌,剩沈暖玉和高凛西两人时,沈暖玉和高凛西提道:“今天妾身看八弟的手都磨出血泡了。”&lt;/p&gt; 高凛西正在泡脚,说:“小时候都得吃些苦。”&lt;/p&gt; “吃苦是吃苦的。”沈暖玉坐在高凛西旁边,递给他巾帕,“手上都是血泡,八弟还做了功课的。”&lt;/p&gt; 高凛西听了,会心的点了点头,接过沈暖玉递来的帕子,擦了脚,站起来一下子把沈暖玉抱在了怀里。&lt;/p&gt; 吓了沈暖玉一跳,环住他脖子说:“妾身说给八弟找个郎中瞧瞧,开些外用的膏药。”&lt;/p&gt; “给他请个郎中看看。”高凛西抱她进里屋,说:“渝儿的心思细,倒是不像我。”&lt;/p&gt; 沈暖玉想起高老太太的话,“今儿老太太也这样说,说八弟跟小猫般的,还说把刀架在脖子上,侯爷眼睛也不眨一下。”凭的就是那愣劲儿。&lt;/p&gt; 不知道高凛西要听见这一句得是什么反应。&lt;/p&gt; “看我笑什么?”高凛西看向沈暖玉不解的问。&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6章 坦白 沈暖玉笑着不肯说。&lt;/p&gt; 高凛西反倒更好奇了,“笑什么?”&lt;/p&gt; 被按在床上咯吱的不行了,摆摆手,示意他俯身过来。&lt;/p&gt; 在他耳畔轻轻的说:“老太太和八弟说:得和你三哥学,刀架脖子上都不待眨眼睛的,凭的就是那愣劲儿。”&lt;/p&gt; “真这么说?”高凛西抬眉不相信。&lt;/p&gt; “侯爷可不许说是我说的。”&lt;/p&gt; 高凛西说:“明儿我找老太太对证去。”&lt;/p&gt; 沈暖玉转过身去脱外面绣红色芍药花的袄子,“看侯爷不去的。”&lt;/p&gt; 第二天上午在安怡居请安出来,领着沈端堂到四太太那坐了一会。&lt;/p&gt; 四太太正哄着明哥儿,小孩子拿着老虎枕头玩。&lt;/p&gt; 四太太留两人在家里吃中饭,“别走了,饭菜都预备下了。”&lt;/p&gt; 沈暖玉笑说:“还要去五婶娘和二嫂那坐一会,一会他们就家去了。”&lt;/p&gt; 四太太笑说:“那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在家里多住几日,有都是地方。”&lt;/p&gt; 又稍坐了一会,过五太太那里去。&lt;/p&gt; 四太太送两人到院子口,临了握着沈暖玉的手:“涵哥儿媳妇多来坐坐,你六弟妹是个有嘴无心的,要平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和四婶娘说,我回去说她。”&lt;/p&gt; 沈暖玉笑说:“四婶娘严重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最重要。”&lt;/p&gt; 等到了素云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屋里五太太的哭骂声传出来:“要怪就怪你父亲没有那个能耐,大过年的,你也别哭了——”&lt;/p&gt; 引沈暖玉进屋的孙媳妇好是尴尬,扬声提醒里面:“三奶奶领着沈二爷来了。”&lt;/p&gt; 屋里一时安静到一声没有了。&lt;/p&gt; 孙婆子心里想着,前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脚前脚后,娘俩个就打起来了。缓解尴尬的找话和沈暖玉笑说道:“二爷长得可真快,眼瞅着比夏天的时候高多少。”&lt;/p&gt; 这时候高妙出来迎沈暖玉,温和的笑着,一点看不出刚才哭过,握住沈暖玉的手说:“三嫂和沈二爷快进屋来,外面冷。”&lt;/p&gt; 屋里五太太侧身坐着,明显是还没调整好情绪,一时拿帕子昀了昀眼睛,转过了头,站起来笑说:“涵哥儿媳妇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又吩咐孙婆子,“快给三奶奶和沈二爷上茶。”&lt;/p&gt; 孙婆子忙赔笑应了声。&lt;/p&gt; 沈端堂给五太太拜了年。&lt;/p&gt; 五太太心里一团乱麻,一时也忘了准备沈端堂的礼。&lt;/p&gt; 倒是高妙私下里提醒了倒茶来的孙婆子一声。&lt;/p&gt; 孙婆子连连点头,应了。&lt;/p&gt; 沈暖玉注意看,桌上还有针线没来得及撤,想来是五太太和高妙娘俩个正在准备出门的嫁妆。虽则侯府有钱,但新娘子用的东西还是要自己亲手绣的。&lt;/p&gt; 沈暖玉想起来刚穿来时她真的那对鸳鸯戏水的枕巾,已经让她收起来了。&lt;/p&gt; 高妙提起说:“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三嫂。”&lt;/p&gt; 沈暖玉笑着说:“七弟妹你说。”&lt;/p&gt; 原来是求字,“三嫂的字,自然是极好的,要是写出来我照着绣,挂在家里,想想就好。”&lt;/p&gt; 按理说,这样的要求,她不能拒绝。更何况高妙才刚哭过。&lt;/p&gt; 之后又带着沈端堂到冯氏那坐了一会。沈端堂拜了年,冯氏很是热情,非要留两人吃中饭。&lt;/p&gt; 等送兄弟两人出了府,馨香顾虑的说:“七姑娘求的字可怎么办,奶奶现如今……那种情况下,又不好拒绝了七姑娘。”&lt;/p&gt; 沈暖玉想着也只有找高寒冷了。&lt;/p&gt; “你去找个郎中进来,侯爷吩咐给八爷开点膏药抹。”&lt;/p&gt; 馨香应声去了。&lt;/p&gt; 等到下午两点多,郎中入府来。&lt;/p&gt; 沈暖玉领着郎中往高八爷住着的小院走。&lt;/p&gt; 这是他第一次到高渝的住所,在侯府西路,是个两进的单门独户的小院。&lt;/p&gt; 高渝平时都是在私人学校住,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住几日。&lt;/p&gt; 院中只有一个粗使的妈妈和个小丫鬟。&lt;/p&gt; 听说三奶奶过来了,忙过来给拜年。&lt;/p&gt; 馨香大方的赏了两人金锞子。这是二太太正月初二那天着谭婆子送过来的,说是留着正月里头赏底下的人,动不动就是银子和铜钱,太是小家子气了,传出去不好看。想来是已经传出去了,要不然不能着谭婆子来送。&lt;/p&gt; 乐得那粗使的婆子和丫鬟连连的磕头。&lt;/p&gt; 沈暖玉忙摆手让两人起来,她总觉得别人给她磕头,实在是难受。&lt;/p&gt; 两人拿了钱要出去,沈暖玉留意了那小丫鬟,长相平平,头上簪了两朵花,袄是新做的,但却是不太合身,裙子合身,但又是旧的,眉眼之间,带着些不安分。&lt;/p&gt; 给高渝看病要紧,沈暖玉一时就压过了此事。&lt;/p&gt; 在正房,郎中看过了高渝的手后,从医袋里拿出来一盒药丸,嘱咐让和了水,早晚涂抹在手上。&lt;/p&gt; 沈暖玉又借着方便,让郎中给她号了脉,听郎中说脉象很好,气色也好,她才安心。&lt;/p&gt; 身体是本钱,她能感觉出来高寒冷这阵子对她和以前不同了。但和肚子里的孩子比起来,又远远比不过吧。&lt;/p&gt; 出了高渝的小院落,沈暖玉禁不住问馨香:“怎么没瞧见八爷的教养嬷嬷?”&lt;/p&gt; 馨香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好像八爷自来也没有教养嬷嬷,总之她和奶奶进府来时就没见到过。&lt;/p&gt; “奶奶这阵子倒很关心八爷。”馨香笑着说,府中各人都不怎么看中八爷的。&lt;/p&gt; 沈暖玉知道馨香的意思,高渝在府里是个透明人。但她从高寒冷的话里话外,倒能感觉出来,高寒冷心里是有他这个弟弟,只是表现的很严厉,让旁人看着,就像是不看中高渝一样。&lt;/p&gt; 等晚上高凛西回来,见小女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正等着他。&lt;/p&gt; 他就在心里想,是外面的风声透了?她消息什么时候这样灵通,谁告诉她的。&lt;/p&gt; 沈暖玉见他神神秘秘的,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便给他添菜,等着他说下话。&lt;/p&gt; 高凛西张了张嘴,又不说了,只留下个口风:“今儿我进宫了。”&lt;/p&gt; 沈暖玉点了点头,他进宫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只想着她预备和他说的事情了,“妾身有一件事,想和侯爷坦白。”&lt;/p&gt; “什么事这样严肃?”高凛西示意她说下去。&lt;/p&gt; “侯爷先吃饭,等侯爷吃完了,妾身再说。”沈暖玉要想想怎么和他说。&lt;/p&gt; 高凛西抬眼笑看了看她,“什么啊?”&lt;/p&gt; 沈暖玉给高凛西夹菜,等吃完了,洗漱完,让服侍的丫鬟都退下,关了房门。&lt;/p&gt; 高凛西看着他笑,以为是要……&lt;/p&gt; 沈暖玉请他到书房,“侯爷想什么呢,妾身和侯爷说正事。”&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7章 感触 知道夏天投湖的事是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但要想坦白此事,还得从那时候讲起。&lt;/p&gt; “夏天的时候,老太太过寿,韩家嫂子请求妾身和侯爷的字,妾身握不住笔,侯爷一时把着妾身的手,写下了‘慎思’两个字,想想真是庆幸,还得感谢侯爷没让妾身当众出丑。”&lt;/p&gt; 高凛西也一直对此事存有疑惑,她的字自来是写的极好的,在他之上,又不是个怯场的人,那日为什么就把个‘慎’字的竖心写成了那个模样,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怕是就真要出丑了。&lt;/p&gt; 高凛西由她扶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说下话。&lt;/p&gt; 沈暖玉拿起茶壶给他倒茶,“自从投湖被救上来以后,妾身这右手就落了毛病,一着笔手上就忍不住颤,妾身私下里也请郎中看过,都说筋脉都无碍,可妾身实实在在是一拿笔手就颤,觉得是心里作用,这半年来每天都练几个时辰,但却也不顶用。”&lt;/p&gt; 高凛西把手里端着的茶杯放在书案上,看着沈暖玉,凭他的生平经验理解:“就好比在战场上被吓破了胆的兵卒,再看到弓箭,拿不起来,是一个道理?”&lt;/p&gt; 沈暖玉想高寒冷怪善解人意的,连点了点头,“是侯爷说的这个道理。”&lt;/p&gt; 高凛西抬眼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会是非常忧伤,这好比擅长征战的将军不能再握弓刀,攻于乐曲的伶官不能再事音乐,寒窗苦读的学生不能参加科举……但看她此时此刻的表情,不像是难受,倒想是如释重负。&lt;/p&gt;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去王拱家醉酒,她酒后吐出的那几句话:其实你长得真挺帅的,要在现代,能嫁给你这般长相的,我做梦也知足了……&lt;/p&gt; 帅是什么意思,现代又是哪里,翻遍齐国疆土图册,两都四府十三省、三百六十四州、一千五百二十一县,没看到现代是哪里。&lt;/p&gt; 沈暖玉见高寒冷蹙眉沉思带有疑惑的端详着自己,微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lt;/p&gt; 不防头听他突然间问:“现代是哪里?”&lt;/p&gt; 听的沈暖玉心里一颤,疑惑他怎么知道这个词了……&lt;/p&gt; 高凛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lt;/p&gt; “什么现代?”沈暖玉不承认的笑看高凛西,“侯爷听谁说的这样的地方,这是哪里的地名不成?”&lt;/p&gt; “我听你说来。”高凛西说。&lt;/p&gt; “听我说?”沈暖玉确实很惊讶,她什么时候说的,难不成她做梦说梦话?&lt;/p&gt; “你酒后的话。”&lt;/p&gt; 沈暖玉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帮他把梳得紧紧的冠解下来,摇头否认说:“妾身也不知道了。”话题跑偏了,拉正回来,笑着说:“妾身不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女子了,侯爷要是嫌弃了妾身,等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侯爷就给妾身一纸休书,妾身一句怨言都没有。”&lt;/p&gt; 高凛西微蹙了蹙眉看她,见她说的十分认真,说完就垂下了头。&lt;/p&gt; 沈暖玉心里面盘算,要是他真给她一纸休书,凭她现在所攒的钱,外加上和华永惟签的三年书店合同,她不在京城中住,去沧州投奔沈二老爷,那里的房价物价照京城便宜,也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原主还有十亩地,她再种些田,实验制作白糖……正想着,思绪被他打断。&lt;/p&gt; 高凛西笑握了握她的手说:“我娶了你,就不会休你。”&lt;/p&gt; 沈暖玉品味着这句话,这话的意思是,他不会主动休了她,但亦不是说一辈子非她不可的意思?&lt;/p&gt; 高凛西就着杯里的水,倒在墨盘上,亲自为她研了墨,鼓励着说:“你写写字,我瞧瞧看。”&lt;/p&gt; 沈暖玉临摹原主的字帖有半年了,其实是有进步的,要不讲就笔法,粗略的看,看着还挺好的,只限于她现代人的自我陶醉式欣赏。&lt;/p&gt; 蘸墨写了练得最满意的两个字,写完后把毛笔轻放在笔搁上,侧头等着高凛西点评。&lt;/p&gt; 高凛西看了看那字,注意分寸的笑着说:“是照以前差些意思。”另翻过一张纸,拿起毛笔,把按着她手,又写了一遍,“不过不用气馁,等以后一有时间,我陪着你练习。”&lt;/p&gt; 沈暖玉听他这话,心里倒还有些触动,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灌在心间,连心跳都跟着清晰了起来些。神奇的感觉。&lt;/p&gt; “先别说以后。”沈暖玉索性完全卸了力气的坐在他怀里,侧过头去,笑看着他说:“七妹白天的时候和妾身讨字来着,说是照着刺绣,妾身如今的字也断然拿不出手了,不然侯爷帮七妹写一幅吧。”&lt;/p&gt; 高凛西微微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笑着说:“写什么好呢?”&lt;/p&gt; 沈暖玉想了想,不免就回想到上午高妙那哭得红红的眼睛,强颜欢笑的样子……微叹了一口气说:“要不然就写一生如意吧。”&lt;/p&gt; “写这个。”高凛西握着她的手,先在普通宣纸上练练手。&lt;/p&gt; 其实他的字写得也是极好的,沈暖玉瞧着是,她不擅长书法,不谙鉴赏之要,什么行草结合,腴而不滞,平中见狂,什么颜真卿之字柳公权之体,她看不出来谁更胜谁一筹,一副字帖值万钱,值得也许是历史价值,或是政治价值,要不然为什么颜真卿,柳公权的字流传千古,街头为人写春联、诉状的先生的字消沉在历史古迹当中,后者未必就不如前者。又或者是工匠与大师的区别。&lt;/p&gt; “虽不是成语,但却寄托着侯爷和妾身对七妹的祝福,一个人要是能一生如意,合该是多幸运的人。”&lt;/p&gt; 高凛西听她这样说,便跟着点点头说:“好,就听玉儿的,写一生如意。”&lt;/p&gt; 沈暖玉听了笑说:“那妾身去取纸来。”原主收藏着许多适合写大条幅的宣纸。&lt;/p&gt; 把纸取过来,平铺在大案上,拿镇尺一点一点挤出去空气。&lt;/p&gt; 沈暖玉见他很是重视,从椅子上站了身,就在旁提议说:“要不要先净手焚香?”&lt;/p&gt; 高凛西听了禁不住摇头笑笑,一时拂袖,微屏息,行云流水的把四个字写在纸上。&lt;/p&gt; “一生如意。”写完后高凛西满意的读出来,笑看着沈暖玉说:“也希望玉儿一生如意。”&lt;/p&gt; 沈暖玉礼尚往来:“侯爷也是。”&lt;/p&gt; 高凛西想想,现如今的生活,挺遂心如意的。&lt;/p&gt; 把这样一件心头大事说了,晚上睡觉,沈暖玉都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睡眠质量都比往常好了不少。&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8章 诧异 第二天清早,到安怡居请安。&lt;/p&gt; 听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讨论请客吃年酒的事宜。&lt;/p&gt; 请什么人,办多少桌是主要讨论的话题,预备什么菜,请哪家的戏班子,由谁写请柬,分几批去送等各种适宜是配套话题。&lt;/p&gt; 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二太太自己忙不过来,沈暖玉又怀着孩子,该把管家的权利放给三太太一些。&lt;/p&gt; 二太太笑着说:“那就大家都分派些,三弟妹带着潭哥媳妇,四弟妹带着海哥媳妇,五弟妹忙着给七姑娘准备嫁妆,就由洋哥媳妇顶上,涌哥媳妇也辛苦些。”&lt;/p&gt; 老太太听了,脸就沉了起来,也不应声。&lt;/p&gt; 三太太没说话,其余人自然是高兴的。&lt;/p&gt; 二太太放下手里的杯,说:“既然都同意,就这样定了,一会拟了单子出来,分派下去大家过过目。”说完,站起身来,给老太太行了礼,预备走了。&lt;/p&gt; 沈暖玉也紧随其后,跟着退了出来。&lt;/p&gt; 二太太对沈暖玉说:“涵哥媳妇到舒云院一趟。”&lt;/p&gt; 沈暖玉今早上起来的晚了,到了舒云院已经没有时间和二太太单独说话,直接到了安怡居。&lt;/p&gt; 沈暖玉应了一声,以为是嘱咐喝年酒的事宜。但看到二太太脸色不好,又觉得不大像。&lt;/p&gt; 心里没底的随从二太太到了舒云院。&lt;/p&gt; 二太太连谭婆子也支开了,待谭婆子关好了房门,退下后,二太太才开口说话,为沈暖玉留足了面子。&lt;/p&gt; “涵哥儿昨儿去宫里为你请封诰命了,你知不知?”二太太问。&lt;/p&gt; 沈暖玉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始才回过味,他昨天晚上说去宫里了是什么意思。&lt;/p&gt; 二太太自然是不信这事没有她撺掇的成分,但事已至此,再抓着这一点不放一点意思也没有,和缓了些语气,说:“你嫁进来快两年了,一直没有封诰,你想要这个名分,这是人之常情。原本我也打算了,等孩子生下来,给你请诰命封。只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该因小失大。”两头不偏心,也说高凛西,“这事涵哥儿做的也歉考虑。”&lt;/p&gt; 听二太太的口风,沈暖玉知道此事二太太不是从高寒冷嘴里听来的。&lt;/p&gt; “说起来话就多了,原本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情,我不愿意插手,只是你肚子里带着孩子呢,莺儿也是个不错的姑娘,该让她替替你才是,这时候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lt;/p&gt;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又说高凛西,“那也是个一根筋,什么事一条道走到黑。”当初怎么都不睡媳妇的床,这会睡惯了,哪都还不去了。&lt;/p&gt; 沈暖玉听二太太受教。&lt;/p&gt; “打今儿起,让涵哥儿过莺儿那睡,你劝着他,就说是我的意思。”&lt;/p&gt; “儿媳记着了。”&lt;/p&gt; 二太太又说:“君无戏言,涵哥儿求了,宫里面也应准了,也就是这一二日,起草的诰书也就该送来了,到时候要去宫里面谢恩,劳累是一定的,你要有心里准备。”&lt;/p&gt; 回了暖风院,沈暖玉让馨香亲自去把高凛西昨天写的字给高妙送去,“也不知道她的婚期具体是哪一天,给她送去吧,让她尽早绣出来,别耽误了事。”&lt;/p&gt; 馨香到素云院,按着沈暖玉教的,说:“奶奶研好了墨,要给七姑娘写字,正好这时候侯爷回来了,听说是为七姑娘写,便接过奶奶手里的笔。侯爷和奶奶希望七姑娘一生如意。”&lt;/p&gt; 高妙听说是高凛西亲自执笔为她写的字,自然高兴,听到“一生如意”这四个字,又有所触动,一时湿了眼眶,强笑起来,让贴身丫鬟给馨香抓糖吃。&lt;/p&gt; 馨香道了谢,回暖风院。&lt;/p&gt; 晚上高凛西回来,沈暖玉陪他吃了晚饭,饭桌上捡主要的和他说:“今天听母亲说,侯爷去宫里为我请封诰命了。”&lt;/p&gt; 高凛西听了点了点,笑问她高不高兴。&lt;/p&gt; “诰命只是个名儿。”沈暖玉笑着给高凛西添菜,“最重要的是侯爷心里装着妾身,这才是让妾身触动的,妾身高兴。”&lt;/p&gt; 高凛西笑说:“你也知道我心里装着你了?”&lt;/p&gt; 沈暖玉夹菜的手不禁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高凛西,动了动唇角,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lt;/p&gt; “说来倒是妾身不懂事了,不应该气皮眼涨,看着二嫂和四弟妹都跟着老太太和二太太进宫了,说那些话给侯爷听。”&lt;/p&gt; 听的高凛西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把她揽在怀里说:“从前是我不好,早该为你请封诰命,现如今补偿给你,你又何错之有。”&lt;/p&gt; 高凛西也把他心里想的说了,“虽则你现在怀着孩子,但也不是到了不能走动的月份。等生下孩子,出了满月,孩子过了百天,又不知托到何年何月了。”轻捏捏她细腻有弹性的脸蛋,“一二日宫里就要来人宣旨了,到时候进宫去谢恩,害不害怕?”&lt;/p&gt; 好奇多一些,也有些紧张。&lt;/p&gt; 高凛西心里是有些担忧的,大娘娘和娘娘自然都是反对沈段泽的十段锦法的,“有我陪着你,无需害怕。”&lt;/p&gt; 沈暖玉心说,可不可以别一下子对她这样好,不太习惯。&lt;/p&gt; 吃完饭,撤下了桌子,沈暖玉才和高凛西说:“侯爷今晚上去跨院睡吧。”&lt;/p&gt; 高凛西听了,也不打算动地方。&lt;/p&gt; “是母亲吩咐的。”沈暖玉和他说:“肚子一日大似一日了,侯爷留在妾身房里,总免不了……说不准哪次没控制好,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lt;/p&gt; 馨香和巧萍先把高凛西平日盖的被褥送到跨院里。&lt;/p&gt; 莺儿正在做女红,见两人抱着被褥过来了,心中惊喜,忙站起来迎接。&lt;/p&gt; 馨香什么都没说,巧萍禁不住要说她两句,也被馨香暗中压服住了。&lt;/p&gt; 第二日上午,果然有太监公卫前来宣旨。&lt;/p&gt; 辰初打宫里出发,到侯府已是末刻。&lt;/p&gt; 听打鼓鸣锣声响,开和乐堂大门,这时候阖家人等到堂中接旨。&lt;/p&gt; 宣纸太监正是刘京,来平西侯府已经是轻车熟路,见众人跪下接旨,刘京便把织金地犀牛角卷轴的诰命敕封文书打开,开始宣旨。&lt;/p&gt; 高凛西袭祖父爵位,领朝廷正二品兵部右侍郎,实为兵部尚书之权,武宗皇帝当年身为皇储之时,虚领兵部尚书,登基后不再设此职。&lt;/p&gt; 徐氏等人听刘京宣旨,读完赞誉,听品级时,一颗灰败的心都明亮了些。&lt;/p&gt; “……敕封为三品淑人,请沈淑人接旨。”&lt;/p&gt; 听的二太太倒是诧异,但随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59章 谢恩 沈暖玉只是觉得众人的表情有些不对。&lt;/p&gt; 她的荣誉称号是凭借高寒冷得来的,三品淑人,那么对应的高寒冷在朝中也是三品官了。沈暖玉接过诰书时在心里想。&lt;/p&gt; 接过诰书后,刘京的身份也就不再代表天家,对应的给二太太和高凛西都行了礼。&lt;/p&gt; 刘京不免看看平西侯这时候是什么样的脸色。&lt;/p&gt; 诰封从二品夫人临时变成三品淑人,事先又没通知,这样的事在齐国闻所未闻,还是头一遭。&lt;/p&gt; 圣上一言九鼎,雷厉风行,于国本社稷无关之事,也免不得被一个“情”字左右了视听。当初孝宗皇帝交待完家国大事,阁臣宰辅退下之后,单独嘱咐给守在病榻前的圣上,可就有这一条:你姑母命苦,我走后,你要多多的照顾她。&lt;/p&gt; 圣上自来也是拿大长公主没有办法。&lt;/p&gt; 这次平西侯为夫人请封诰命,于情于理,圣上都要应允,本来是吩咐下去第一个瞒着大长公主,不知道从哪里走露了风声,昨日下午,大长公主跑到宫里,在圣上,大娘娘,娘娘面前好是一顿哭。&lt;/p&gt; 哭得圣上连连摇头,封诰旨意已经发到礼部了,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lt;/p&gt; 大娘娘左看了看圣上,又看了看大长公主,一个是儿大不由娘,一个是自来娇养的妹妹,两头劝不好。&lt;/p&gt; 到最后还是娘娘从中调和,旨意发到礼部到底是不能收回,不若就双方各退一步,降一个品级,把二品夫人改成三品淑人。&lt;/p&gt; 亏得娘娘想出个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派遣了内侍官往礼部递话,只是口谕,连折本也不好用的,私下里和相关负责官员打了招呼。&lt;/p&gt; 圣意怎可违,礼部只能是悄悄的把已经做好的玉轴换成了犀牛角轴,把升降盘龙纹敕封文书另换成了遍地金的,把在内府领出来的正二品夫人凤冠霞帔调换成三品淑人应有的配置……&lt;/p&gt; 高凛西什么都没说,引起刘京里间喝茶。&lt;/p&gt; 刘京忙赔着笑,觉得到里间稍坐一会再去,他自来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的霉头是不能触的。&lt;/p&gt; “公公请便。”高凛西和刘京说完话,预备随沈暖玉回去一起去换朝服。&lt;/p&gt; 刘京陪笑着应了一声。&lt;/p&gt; 二太太本有意要劝劝高凛西,但见高凛西此时面色如常,倒觉得是有些多余了。&lt;/p&gt; 孩子长大了,再不是年少时那样冲动的驴脾气了。二太太感慨。&lt;/p&gt; 等出了和乐堂,沈暖玉就把手里拿着的诰书交给旁边跟着的馨香。&lt;/p&gt; 巧萍和巧慧手里一人捧着冠帽,一人捧着衣裳,感慨好是华贵。&lt;/p&gt; 无人处,沈暖玉侧头看着高凛西笑见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便轻拽了拽他袖角问:“侯爷还在生妾身的气不成。”沈暖玉还以为是昨晚上强把他劝到跨院的事。&lt;/p&gt; 高凛西看看喜笑颜开的小女人,禁不住抬手掐了掐她小巧挺秀的鼻子,“你倒是不挑。”&lt;/p&gt; 沈暖玉轻推开他的手,听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没听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挑什么?”&lt;/p&gt; “挑什么?”高凛西见着她生动又显得懵懂的小脸,摇了摇头说:“倒是知足者常乐。”&lt;/p&gt; 知足常乐?沈暖玉想想他这话说的挺有道理的。&lt;/p&gt; 回到暖风院,夫妻两人各自换上朝服。&lt;/p&gt; 沈暖玉好奇细瞧着正三品淑人的衣裳是什么样的。&lt;/p&gt; 全套下来分为冠子,霞帔,大衫,褙子,坠子,级花金的革带。&lt;/p&gt; 其中尤其以冠子最为精美,上面镶着牡丹开头、翠云、翠牡丹叶等一圈珠宝,冠子底用金口圈合上,上面饰着金宝钿花。&lt;/p&gt; 沈暖玉把全套衣服招呼到身上,站在镜子前看,倒感觉有点像唱戏的。&lt;/p&gt; 高凛西换好了朝服笑看着她这一身。&lt;/p&gt; 沈暖玉被他看的倒有些不自然了起来,笑着说:“侯爷看什么?”&lt;/p&gt; 高凛西被她那孩子的表情逗笑了,说:“看着真好看。”&lt;/p&gt; 沈暖玉心说这话真违心,没准说的是反话。&lt;/p&gt; 两人坐了马车进宫。&lt;/p&gt; 从侯府出来,走朱雀街,先进皇城,再才是宫里。&lt;/p&gt; 到了宫门口就不能再乘车了。&lt;/p&gt; 沈暖玉由高凛西扶着下了车,宫门口早有等着的轿子和马匹。&lt;/p&gt; 两人一人乘轿,一人骑马,到了长乐门下来,由内侍官引领着太后住着的华实宫走。&lt;/p&gt; 这时候里面传来太后娘娘懿旨,念着沈暖玉怀有身孕,也许乘小轿往里面再行一阵。&lt;/p&gt; 等到了重福门,临近华实宫了,才下了轿子。&lt;/p&gt; 皇宫之中尽显庄严肃穆,见旁边行走宫人皆屏息敛容,沈暖玉也跟着做好表情管理。情绪会传染,这种氛围有上学时大考的那种感觉。&lt;/p&gt; 心里始终提着,不到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心里不能安定。&lt;/p&gt; 暗处里高凛西轻握了握她的手,给予鼓励,沈暖玉微侧头看着他笑。&lt;/p&gt; 高凛西见她淡定合宜并不见慌张,心中微定。&lt;/p&gt; 终于到了华实宫正殿,未迈过高高的门槛,就听里面传出来的笑声。&lt;/p&gt; 这声音沈暖玉记得,是高宜娇的姥姥大长公主的声音。&lt;/p&gt; 进入大殿后,夫妻两人双双要跪地行礼。&lt;/p&gt; 等到将跪未跪之时,太后摆手,声音柔和:“免了礼吧。”&lt;/p&gt; 这时沈暖玉才微微抬头,见上首处坐着的中年白脸保养得极好的贵妇人,知道是齐国太后——高寒冷等人嘴里的大娘娘。&lt;/p&gt; 太后左侧坐着的是高宜娇的姥姥,右面坐着的估摸三十出头的穿真红宫装的女子应该就是当今齐国皇后高敏,眉眼之间长得确实是像高家人,尤其和二太太相像,虽不美甚,但举手投足却见高雅气质。&lt;/p&gt; 太后和皇后皆打量起沈暖玉来,早些时候,皇后高敏倒是见过沈段泽之女所书之字,相字相人,看着那字秀中带骨,自有一种高清孤傲之气,此时见面前站着的柔和秀美,未见棱角的女子,倒是觉得字未必随人,吩咐赐座。&lt;/p&gt; 高凛西道了谢,沈暖玉也福身行礼,这礼节她私下的时候有练过,即使怀着孩子,也做的标准,太后看了,未免点了点头,待她坐定后问:“有几个月身孕了?”&lt;/p&gt; 沈暖玉笑着如实答了,见这齐国太后和皇后,都是极其和气的人。原本因原主是沈段泽之女,而沈段泽关于税赋改革那一套又被面前这两位称为妖书,进宫前,沈暖玉心里还有所担忧,这会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了下。&lt;/p&gt; 太后娘娘好说话,皇后娘娘又是高凛西的胞姐,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弟妹,倒是大长公主,一开口就把高凛西教训了一顿,“高侯如今可是顺风顺水,得了娇俏新人,全然不念旧人了。”&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0章 哭闹 沈暖玉和高凛西就坐听了大长公主说了一通伤心话。&lt;/p&gt; 哪年哪年永福郡主嫁进高家的门,哪年哪年,为高凛西生的高宜娇,哪年高凛西外出征战,永福郡主打理着高家上上下下,连回趟大长公主府的时间都没有……&lt;/p&gt; 眼看着大长公主说说就红了眼眶,拿帕子抹着眼泪,沈暖玉都觉得她是鸠占鹊巢了。&lt;/p&gt; 皇后高敏有意相劝,才说了一句,大长公主哭的更甚起来。&lt;/p&gt; 吓得高敏及时住了话头。&lt;/p&gt; 直到是齐国皇上打发个小太监来华实宫,说找高凛西有政事商量,才算是把他解救了。&lt;/p&gt; 大长公主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趴在太后怀里哭够了,坐起身来,抹了抹眼泪,见高凛西也不在了,平了平气,捡起桌案上的糕点吃。&lt;/p&gt; 看得太后宽容的连摇了摇头,看看皇后高敏,婆媳两个相处得极好,自是懂对方的意思。&lt;/p&gt; 见大长公主吃的差不多了,皇后高敏吩咐宫人打水来,为其净手。&lt;/p&gt; 大长公主一连哭了两场,虽有间隔,但也着实是有些累了,接过高敏递过来的茶,润过嗓子后,和太后说:“皇嫂久居宫里,不知道外面的事儿,年前各家里都兴起了一首曲子,每逢宴会,必是要让乐人弹奏的。”&lt;/p&gt; 太后十三岁入深宫,久居宫中四十余载,见惯了多少波谲云诡,难得保持一颗良善的本心,笑着接上大长公主的话,问:“是怎样的曲子?”&lt;/p&gt; 大长公主指指沈暖玉,“曲子的出处在这里,不若请高侯娘子给我们谈奏一曲。”&lt;/p&gt; 看看眼睛哭得通红的大长公主嘉敏,太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吩咐让人取乐器来。又想起来问沈暖玉惯常用什么乐器。&lt;/p&gt; 宫人取来了古筝,搬来了紫檀木的架子,沈暖玉微抚了抚袖子,调整好呼吸,抬手先试了一下筝音,悠悠一声响。&lt;/p&gt; 这筝的音质极好,沈暖玉在家里练习了小半年,这会把那首月满西楼,弹奏的很是靡靡有余韵。外配上原主得天独厚,清丽的黄鹂嗓音,却是让初听者耳目一新。&lt;/p&gt; 皇后娘娘高敏自幼熟读诗书,整整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雅女子,这会听到沈暖玉唱的李清照的词,连点了点头,把这靡靡余韵听在心里,由是感慨平常人家夫妻的相思恩爱。&lt;/p&gt; 临了,倒还把古筝赐给了沈暖玉。&lt;/p&gt; 见聊的差不多了,高敏又单独把沈暖玉召到皇后娘娘宫里单独说些体己的话。&lt;/p&gt; 高敏的寝宫是凤栖宫,到了正殿,只剩两个人时,就没有那些君臣之间的隔膜礼数了。&lt;/p&gt; 高敏请沈暖玉旁边坐,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也不缺少话题聊。&lt;/p&gt; 作为高凛西的姐姐,高敏还是第一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问起名字了没有,日常饮食如何,又提前赐给了孩子宫里做的小老虎枕头,金锁金项圈等物件。&lt;/p&gt; 出了重福门,改乘小轿子,到了长乐门,换成来时的马车。&lt;/p&gt; 等到了家,拜过了老太太,二太太,说了宫里的情况,回到暖风院时,高凛西还未回来。&lt;/p&gt; 馨香领着巧慧几个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把冠子,衣裳,诰书收放起来。&lt;/p&gt; 郝婆子是一早就得了信的,沈暖玉没回来时,她就在暖风院等着。&lt;/p&gt; 这会沈暖玉换完了衣裳,靠坐在了软榻上,郝婆子又连着几声道了喜。&lt;/p&gt; 沈暖玉笑着让郝婆子坐。&lt;/p&gt; 郝婆子如何也不肯坐,反而是跪在小矮杌子上,要给沈暖玉按腿。&lt;/p&gt; “妈妈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沈暖玉忙将腿往旁边挪了挪。&lt;/p&gt; “奶奶现在是有封诰在身的人了,就是衙里老爷见着了,也要顾念着给行礼的。”&lt;/p&gt; 先开始沈暖玉以为诰命夫人只是个荣誉称号,等这会有了进一步了解,才知道有不少特权,相当于公务人员了,每季度领银子,还给分配各种福利,夏发绸子冬发袄。&lt;/p&gt; 等郝婆子走后,沈暖玉终于要宽衣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了。&lt;/p&gt; 屋里火炉烧得正旺,柔软的被面,舒适宜人的环境,拉上窗帘,正适合睡觉。&lt;/p&gt; --------&lt;/p&gt; 微云院里,周韵锦和徐氏两人围在三太太身旁。&lt;/p&gt; 三太太拿小勺一口一口的挖着里面的桂圆红枣粥喝。&lt;/p&gt; 周韵锦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说什么,眼睛盯看着屋里一角,想起来上午时一枝梅双手接过诰命敕封文书时的情景。&lt;/p&gt; 徐氏耐不住性子,说道:“成亲快两年了,才被封了诰命,还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神气的,瞧瞧从宫里回来时那猖狂的样子,又是被降了品级的,只封了个淑人,要是那有头有脸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还不耻死了,这可是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lt;/p&gt; 话没说完,只听三太太哐当一声,把手里的粥碗拍在桌案上了。&lt;/p&gt; 吓得徐氏肩膀一颤,把下话也咽了回去。&lt;/p&gt; 周韵锦也回过了神来,看看三太太此时的脸色,极为难堪。&lt;/p&gt; 屋里一时一声都没有了。&lt;/p&gt; 这时候马婆子进门来,本想和三太太汇报请戏班子的事,一时看屋里的氛围不对,暂时咽了话,只佯作进来给几人倒水。&lt;/p&gt; 三太太平息了一口气,摆摆手对两个媳妇说:“时候不早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都聚在我这。”&lt;/p&gt; 徐氏听了,溜溜的往出走。&lt;/p&gt; 周韵锦倒还淡定的行了退礼才出去。&lt;/p&gt; 等两人走之后,三太太才开口询问道:“五爷和七爷哪去了?”&lt;/p&gt; 马婆子放下手里的茶壶,忙赔笑着说外面玩去了。&lt;/p&gt; 三太太听了就气道:“真是不争气啊——”想想人家小八高渝,一个散养的庶出子,怕是将来都要比自己生养的这个出息。&lt;/p&gt; 三太太实在是觉得心里有气无处发作,拍了桌子,吩咐马婆子,“去把他两个给我找回来去!”&lt;/p&gt; 三太太气的觉得牙疼,想找个郎中瞧瞧,临了又把小丫鬟招呼回来了,这时候请郎中,倒显得她因为沈氏封诰命气出来的。&lt;/p&gt; 将将黄昏时分,沈暖玉醒来时,见高凛西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床边。&lt;/p&gt; 高凛西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等着她,以前他从来不吃这东西,自从和她分吃了一颗糖葫芦以来,倒还吃了一些。&lt;/p&gt; 沈暖玉笑看着他,才要说话,听外面馨香等人的低语声。&lt;/p&gt; 原来是赶着过年,刘大强父子两个闲着无事,把造糖车支了起来,买了甘蔗,造出来几块黑膏糖,没舍得吃一口,全部送到了侯府里来。&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1章 宴请 沈暖玉缓了缓神,见高凛西正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未免笑了出来。&lt;/p&gt; 高凛西看她睡得迷蒙,还不忘伸手去接糖葫芦,馋嘴猫一般,也轻笑出了声。&lt;/p&gt; 夫妻两人坐在床上,闲聊着天。&lt;/p&gt; 沈暖玉把他离开之后,大长公主就不哭了,让她弹了筝,后来太太娘娘发话,把那把筝送给了她。从华实宫出来,皇后高敏又带她到寝宫,说了体己话,送了东西,和高凛西汇报了一通。&lt;/p&gt; 高凛西满意于她今天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表现。&lt;/p&gt; 之后舒云院吃了晚饭,二太太讨论了两句请年酒的事宜。&lt;/p&gt; 等到晚间,从安怡居回来,两人在院中分手,一人往正房走,一人往跨院走。&lt;/p&gt; 洗漱之前,沈暖玉让把刘大强送来的黑膏糖拿过来,她尝了一点。&lt;/p&gt; “罐子里还有白糖呢。”馨香把被褥铺平整,笑着侧头和自家奶奶说:“拿来给奶奶冲水喝?”&lt;/p&gt; 沈暖玉摇摇头了,她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可以经常出府里去了,高寒冷也是同意的。到时候把那黄泥洗糖法付诸实践,得学学爱迪生实验一千余次发明电灯的精神。&lt;/p&gt; 正月十二日那天,侯府里请客喝年酒。&lt;/p&gt; 官客安置在外院,女客安置在府湖左面的专门会客的大花厅,屋子之大,连带着服侍的下人,容纳二百余人都不成问题。另外又开了百花堂,一处独门五间大厅,分作皇亲附马王公诸公主,和诸位诰命夫人的退息场所。&lt;/p&gt; 对于盛大场合,参加宴会要自带衣服,临吃席之前另换上一套衣服的古代习俗,沈暖玉已经有足够了解了。&lt;/p&gt; 来参宴的女客,有庆王爷的王妃盛氏,那日在大长公主府替她解围的那位。&lt;/p&gt; 还有安郡王的妃子,唐阁老和陈阁老两位当家太太,领着儿媳和未出阁的姑娘,平南侯的娘子常氏,冯家,马家,梅家,二太太的娘家,周家,连原主舅舅柳家也请了来。把高家几位太太,奶奶都忙得脚上打转。&lt;/p&gt; 外面高凛西领着众位爷们招待官客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lt;/p&gt; 比当日高老太太大寿还要热闹。&lt;/p&gt; 人群中也有人也在私下里讨论,今年平西府府上为什么请这么晚的年酒。&lt;/p&gt; 有知道内情的人说:“还不是因的等平西侯夫人封诰命。”往主席上瞅,果然见那沈氏在和庆王妃和安郡王妃等人谈笑着。&lt;/p&gt; 窃窃私语的人互看看对方点了点头,以示会意了。&lt;/p&gt; 二太太有意让沈暖玉和皇亲相交,这个家她是迟早要当起来的。欣慰的是这个媳妇也算提得起来,招待庆王妃盛氏和安郡王妃蒋氏,倒见周到。&lt;/p&gt; 沈暖玉感慨她穿到这里的皇亲国戚,都不是骄奢淫逸的人,反倒是平易近人,互相有理相待,好相处的。这也许和高寒冷本身位极人臣也多少沾着些关系,毕竟荣誉称号比不得实权。&lt;/p&gt; 盛氏和蒋氏临走时都请她有空去府里坐坐。&lt;/p&gt; 平南侯夫人常氏对沈暖玉的印象也还行,知道身为东道主,高家女眷忙得很,也很有分寸的不予叨扰,临走时把刻意带来的玫瑰精油交到沈暖玉的手里,善解人意的笑着说:“或有觉得恶心的时候,嗅一嗅能缓解许多,我当日里怀筠哥儿时就是。”&lt;/p&gt; 沈暖玉表示很感激的接了,但其实她的孕期反应不大,不知道是原主的体质好的缘故,还是她注意饮食和运动的缘故。&lt;/p&gt; 原主的大舅母和二舅母领着柳三,柳四两位姑娘一直等到众人散的差不多了,才来和沈暖玉说话。&lt;/p&gt; 大舅母潘氏依然性格泼辣,二舅母李氏不善言辞。潘氏生的柳四姑娘和李氏生的柳三姑娘又正好性格对调。&lt;/p&gt; 潘氏笑看着沈暖玉的肚子,私下里为了表示热络的唤:“大姑娘,你如今可真风光了!”&lt;/p&gt; 李氏也笑看着沈暖玉的肚子问有几个月了。&lt;/p&gt; 沈暖玉把握着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的手,笑着说:“五个多月了。”&lt;/p&gt; 潘氏嘴快道:“这看着可不像,原本我打量着还以为六七个月了呢!这胎儿这样大……”言外之意是能不能不好生,心里面一时就现了担忧。&lt;/p&gt; 听的沈暖玉心里紧了紧,她可不是就怕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出意外。别看高寒冷现如今对她多好似的,要真出了意外,高寒冷保孩子不能保她。&lt;/p&gt; 想到此,沈暖玉竟然头一次觉得心里某处空落落的,人要是没期望就不会失望,这样说来,她不会是对他……&lt;/p&gt; 李氏见沈暖玉失了神,私下里就轻推了下潘氏。&lt;/p&gt; 潘氏也悔自己把话说得毁了,转移了话题,笑看向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说:“昨儿府上送请帖,一听说是能跟着过来,她两个高兴得要睡不着觉了。”&lt;/p&gt; 沈暖玉就忽然想起来,原主的外婆过世未过三年,夏天去柳家的时候,两位舅舅还在家里守制,这会柳家女眷能来参加宴会么?&lt;/p&gt; 果然是规矩都是人定的。&lt;/p&gt; 话里话外,原主的两位舅母都是想和侯府更亲近一步的意思。&lt;/p&gt; 沈暖玉也就如两人意的笑着提议:“自从怀了孩子,整日闷在府里,好是没意思,不若把三妹妹和四妹妹留着府里住下一日吧。”&lt;/p&gt; 潘氏和李氏听了当然是满心欢喜。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本人对侯府里的事物也觉得新奇。&lt;/p&gt; 这时候见原主的姑姑沈氏竟然也没走,领着周韵锦过来,和沈暖玉,潘氏,李氏热络络的打招呼,表现得很是亲近。&lt;/p&gt; 沈暖玉想,这个厚脸皮,那个厚脸皮,谁都没有原主这位姑姑和周表妹厚脸皮。&lt;/p&gt; 潘氏和李氏不知沈氏和周韵锦的底细,笑着说了几句话。&lt;/p&gt; “如今咱们家玉儿是封了三品淑人的了,多大的恩荣!”沈氏笑着提起话茬。&lt;/p&gt; 周韵锦不说话。&lt;/p&gt; 潘氏和李氏听了倒是诧异,不是正二品夫人么……看了看沈暖玉神色自若,但对沈氏很是疏离,一时倒怀疑沈氏的话是真是假了。&lt;/p&gt; 直到天将黑了,相关责任人才把宴会的后续工作办好。&lt;/p&gt; 沈暖玉如今怀着孩子,能推则推,二太太私下里嘱咐的话有些道理,露脸的事不能让到别人手里,吃力不讨好的幕后工作,量力而行。&lt;/p&gt; 现代某些领导把这两点发挥运用到极致,想想真招人烦。&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2章 偶然得知 因突然下雪了,沈暖玉就推路滑,连请安也不去了。&lt;/p&gt; 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在暖风院里,看到精美的帘幔,细腻的瓷器,包金边银边的桌椅板凳,一案一杌一屏风一手炉一盆景,没有不珍贵的。他们小的时候,祖父还在内阁里当值时,家中的摆设,也抵不过这里的十分之二三。&lt;/p&gt; 沈暖玉领着两人在临窗大炕上下围棋。两位姑娘下,她在旁边嗑瓜子看着。&lt;/p&gt; 柳四姑娘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也体现在下围棋上。&lt;/p&gt; 柳三姑娘连赢了两局,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窜上炕来看放置在窗台上的盆景,回头笑看向沈暖玉说:“这真好看,表姐怎么把它打理的这样好?”&lt;/p&gt; 沈暖玉笑说:“我是捡着现成的。”&lt;/p&gt; 柳四姑娘放下手里的棋子也侧着头看,问沈暖玉这盆景叫什么名字。&lt;/p&gt; 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外面的请安声,高凛西回来了。&lt;/p&gt; 柳四姑娘站起身来,笑看了看沈暖玉,是要回避的意思。柳三姑娘倒好奇平西侯长什么样子。&lt;/p&gt; 总听外面人传,有几次她从祖父的嘴里打听,说是她这个表姐夫,着实是个优秀人物,不似一般的王侯贵胄,好吃懒做,专靠祖宗荫德的。&lt;/p&gt; 馨香领着两人退到里间回避。&lt;/p&gt; 高凛西掀帘子进屋来,家里请喝年酒,他免不得要被灌酒,这会觉得头昏脑胀的,看见出来迎接他的小女人,就拦腰要抱她起来。&lt;/p&gt; 沈暖玉忙阻止道:“侯爷别闹,舅家两个表妹还在里屋呢。”&lt;/p&gt; “不是让你们少接触。”高凛西潜意识里还以为说的是那个周表姐,有些不悦,声音不小的撵人道:“哪有黑天了还赖人家不走的,回去吧!”&lt;/p&gt; 听的屋里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面面相觑了一番,觉得太没面子了,脸上都忍不住烧了起来。&lt;/p&gt; 馨香也觉得是有些尴尬,拾起桌上装瓜子的笸箩,转移话题的让两人嗑瓜子。&lt;/p&gt; 柳四姑娘轻轻的坐在了床上,柳三姑娘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心,探头想往外面看。&lt;/p&gt; 馨香不动声色的看在心里。&lt;/p&gt; 外间沈暖玉连忙踮起脚尖,捂高凛西的嘴,“侯爷说什么呢,不是七弟妹,是舅舅家两位还未出阁的妹妹。”&lt;/p&gt; 高凛西揉了揉她的手,仗着醉意,要求她说:“怎么不叫夫君呢。”&lt;/p&gt; 叫不出口。沈暖玉轻拉他到东屋书房,合上了房门,这样中间隔着堂屋和暖阁,和最里面的西小屋有了一定的空间距离,还能隔些音。&lt;/p&gt; 一进了屋,高凛西就果然不客气了起来,低头想啄她的嘴唇,没找准地方亲在了脸颊上,“叫夫君听听。”&lt;/p&gt; 沈暖玉依言含糊叫了一声,侧脸往旁边推他,“侯爷又喝醉了。”&lt;/p&gt; 高凛西笑说:“是被人灌了两杯酒,不过我可没醉。”&lt;/p&gt; 沈暖玉翻了翻眼皮,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家没喝醉,扶他坐在椅子上,帮他轻揉着太阳穴,“侯爷头是不是又疼了?”&lt;/p&gt; 高凛西阖眼抓住她手商量,“今晚上不过跨院睡了,让我搂搂你。”&lt;/p&gt; “不行。”&lt;/p&gt; 高凛西就变了脸色。&lt;/p&gt; 沈暖玉只得妥协的又说一边,“我这有客人,明天侯爷再回来。”&lt;/p&gt; “你就不怕我把持不住。”高凛西阖着眼睛问。&lt;/p&gt; 沈暖玉笑着说:“莺儿本来就是母亲指给侯爷的人。侯爷要不喜欢她,等妾身把孩子生下来,把她放出去吧。”&lt;/p&gt; 高凛西笑说:“你倒别说后半句。”他也领略过她的口是心非了。&lt;/p&gt; 沈暖玉笑着不想惹他。&lt;/p&gt; 连商带哄,把他送走了。捋了捋头发,抚了抚衣襟,收拾妥当了,进了里屋。&lt;/p&gt; 屋里柳三姑娘和馨香笑着聊天,嫌屋里热,已经把外衫脱了。&lt;/p&gt; 柳四姑娘端庄的坐着。&lt;/p&gt; 洗漱过后,三人在暖阁炕上睡。&lt;/p&gt; 柳三姑娘嚷着说:“表姐让我在西面睡吧,我要看着前头的盆景。”&lt;/p&gt; 馨香在帮三人铺被,压了被角,回头笑着接:“奶奶可不能让三姑娘在西面睡,看夜间睡觉不老实,把这万年青碰掉了杈儿!”&lt;/p&gt; 柳三姑娘笑着,也不往心里去。&lt;/p&gt; 最后是沈暖玉在中间,柳三姑娘睡西面,柳四姑娘睡中间。&lt;/p&gt; 更了衣,沈暖玉单穿着藕粉色的中衣,隆起来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lt;/p&gt; 柳四姑娘看着,不免轻声试问:“能摸一摸么?”&lt;/p&gt; 沈暖玉笑着点点头。&lt;/p&gt; 柳三姑娘仰躺在炕上,看着头顶木质雕花的隔板,很有几分想不明白,口无遮拦的问起来:“母亲说男子和女子摸了手,肚子里就揣小娃娃了,是不是这摸手也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要不然有的人能怀孩子,有的人就不能怀孩子呢?”&lt;/p&gt; 这个问题困扰她好久了,有一次忍不住问母亲,没得到答案,反挨了一顿骂。&lt;/p&gt; 柳四姑娘听了,未免就红了脸。这事她知道,是家里的妈妈对她讲的,才不是摸手呢,是羞臊死人的事儿。&lt;/p&gt; 沈暖玉听柳三姑娘这样问,倒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lt;/p&gt; 柳三姑娘又追问:“表姐和表姐夫是怎么怀上肚子里的小娃娃的,表姐快告诉我吧。”&lt;/p&gt; “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沈暖玉想,难道这些事都是姑娘成亲第一天晚上大人才传授经验的么。&lt;/p&gt; 柳三姑娘意兴阑珊,撅撅嘴说:“表姐也不告诉我。”&lt;/p&gt; ---------------&lt;/p&gt; 清风院里,清秋绣了个小孩的肚兜,拿给冯氏看。&lt;/p&gt; “哟,这给谁做的?”冯氏猜逢:“是给三奶奶肚子里怀着的那个?你心思倒是细。”&lt;/p&gt; 清秋摇摇头:“看奶奶想哪里去了,三奶奶肚子里怀着的,生下来后是要穿金戴银的,哪稀罕奴婢这笨拙的手绣出来得东西。”笑着解释说:“是给敏珠肚子里那孩子绣的。”&lt;/p&gt; 冯氏听了,笑着挑礼说:“有那功夫,你也不说为我做些什么,来不来学会吃里扒外了。”&lt;/p&gt; 清秋见是自家奶奶的打趣,也不当真,只说:“家里从上到下,单是鞋就二十几双,手帕也都是数不过来的,奶奶还来压榨奴婢。”&lt;/p&gt; 冯氏不再打趣清秋,微叹了一口气说:“敏珠那丫鬟怪可怜,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绣肚兜,是你们的交情。”&lt;/p&gt; 清秋坐在小杌子上,环保住冯氏的腿,“哪有那么多像奴婢这般好命的人,摊着了奶奶这样的好主子。”&lt;/p&gt; “油嘴滑舌的。”冯氏轻踢了一下清秋,想起来说:“七姑娘的婆家,今儿不是也来了,那个胖嗒嗒的,是七姑娘的未来小叔子。”&lt;/p&gt; “那个?”今日她扶着自家奶奶去外院打发戏班子去了,正看着了那男子,清秋想着那中年男子看上去得三十好几了,天呐,那七姑娘要嫁的,得是多大岁数的人!&lt;/p&gt; 怪不得临近婚期了,家里人还都闭口不谈这婚事呢。&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3章 想要二胎 冯氏看清秋脸上表现得很是惊讶,便拉回话茬道:“这算什么,有道是十八新娘八十郎,就在咱们京里,也不是没有的。”&lt;/p&gt; 清秋知道自家奶奶说的是谁家,免不得低声嗫嚅道:“那是做姨娘,姨娘是奴婢,七姑娘可是金枝玉叶,是堂堂正正的小姐……”怕冯氏觉得这是顶撞的话,又补充着拿偏房的春红说话,往旁旁边指,“就比如那屋里的红姨娘,爷也比她大出来多少,虽则爷天天晚上的到那去睡,可她毕竟是姨娘,是奶奶的奴婢,是替奶奶服侍爷的。”&lt;/p&gt; 这个正月里,高涌除了初一那晚,就没在正房里住过。&lt;/p&gt; 前几天回娘家,眼看着家里那小侄女肉乎乎,鬼机灵的,忒是招人喜爱,她二弟妹看在眼里,私下里就劝她,趁着年轻还能生,也再生一个,做女子的,整日待在内宅有什么个趣儿,要知道有什么不如有孩子,爷们那都是个白扯,还得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lt;/p&gt; 冯氏被说的动了心。&lt;/p&gt; 今天晚饭,赶着高涌在家,她刻意让厨房预备了好饭好菜,又温了好酒,留高涌在房里吃饭,想着吃完了就手宿在她这里。&lt;/p&gt; 没成想,人家吃饭的时候来了,吃完饭一抹嘴巴子,走了。&lt;/p&gt; 这会清秋一提起他和那春红来,冯氏心里就怏怏不快,把个帕子扔到旁边,说:“要不是为了怀孩子,我也不愿意用他。”每次都弄得怪疼的。&lt;/p&gt; 清秋才不信这话呢,以前没成亲的时候信,自打成了亲,就不相信了。&lt;/p&gt; 冯氏见清秋低头抿唇笑,红了粉面,摆摆手道:“罢罢,时辰不早了,你也家去吧。”&lt;/p&gt; 清秋口是心非的说:“今儿就让奴婢留下来吧,陪奶奶说说话。”&lt;/p&gt; 冯氏洞若观火,“你这是穿花衣拜佛,心不诚,快家去吧,看黄福隆家的等着给你留门。”&lt;/p&gt; “婆婆还得一会呢,自打三奶奶怀上以来,她就更忙了。”清秋笑吟吟的,势必要亲自服侍完冯氏洗漱才肯走。&lt;/p&gt; -----------------&lt;/p&gt; 第二天清早,沈暖玉和柳三、柳四两位姑娘一同洗了漱。&lt;/p&gt; 夏义媳妇过来给沈暖玉梳头,柳三,柳四姑娘围在旁边,好奇的看着。&lt;/p&gt; 巧慧递过来妆奁盒子,让沈暖玉自己选首饰,“奶奶可当心着,别是闪着了手腕。”&lt;/p&gt; 倒不是巧慧小题大做,那红漆妆奁盒子尤其的重,这一段日子,着实又添了不少的头面,。老太太送了不算,三太太也送,外面的像是舅家太太,马家的,冯家的,谁过府上来不到她们这坐一会,大正月的,又哪能都空手来。奶奶不收都不行,偏来的那些都是极能说会道的,变着法的让自家奶奶不好意思不收。&lt;/p&gt; 馨香便在旁说:“这拿着多闪手,你也是一根筋的人,怎么不匀到两个盒子里。”&lt;/p&gt; 夏义媳妇手极麻利的,左勾右拢,上手三五下,就把个?髻大致就梳出来模样了。&lt;/p&gt; 说来她给人梳头发的手艺还是跟宫里面下来的姑姑学的,那还是十来岁时候的事呢。那时候府里是老太太当家,她们一溜四十几个家生女孩,选出来十个心灵手巧的,跟府里请来的姑姑学梳头发的手艺,那时候人年轻,记性也好,自身也要强,十个人里,她总是要排上第一第二的,要不是凭这手艺,今儿也不至于做这体面不劳累的差事。&lt;/p&gt; 想想和她同时期起来的黄福隆家的,那是个手不巧嘴巧的,虽是抓着权,可一天到晚,忙得脚到后脑勺,还比她小呢,熬得脸上都有褶子了。&lt;/p&gt; 怎么样不是一辈子,当初错过了给府上几位老爷当姨娘,现如今嫁了人,生了子,也就是按时点卯过日子了。&lt;/p&gt; 这时候柳三姑娘禁不住问:“是不是等我们成亲了,也得梳这样的头。”&lt;/p&gt; 沈暖玉选了两只和新年喜悦气氛的簪子,递给夏义媳妇。&lt;/p&gt; 夏义媳妇忙伸手笑着接过了,一面往沈暖玉头上簪簪子,一面笑着回柳三姑娘,“那必定是的,像是两位表姑娘都是顶顶好的人,长得又好,家世又好,又有三奶奶这样的表姐妹提携着,要奴婢预言,以后也是要嫁入功勋之家的。”&lt;/p&gt; 沈暖玉听这话,就想起来周韵锦来,也不知道费尽心机嫁到这高家,她现在是志得意满,还是追悔莫及。&lt;/p&gt; 馨香听夏义媳妇这无心之言,觉得是得到了提醒,昨晚她瞧着三姑娘,就又想起了当初的周表姑娘。&lt;/p&gt; 自来不大爱说话的柳四姑娘,这会也说:“嫂子的手真巧,我们家里可没有像嫂子这样的人才。”&lt;/p&gt; 从镜子里见柳三、柳四两位姑娘眼巴巴的瞧着夏义媳妇灵巧为她梳头发的手,沈暖玉笑着说:“一会也给她俩梳一个。”&lt;/p&gt; 夏义媳妇自然不会拒绝。&lt;/p&gt; 沈暖玉想着两人过来,总也是不能空着手回去的,但妆奁盒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有名有主,就是在她头上戴戴,送两人什么好呢?&lt;/p&gt; 这么多首饰竟然没有可送的。她想起来那次把高寒冷送给她的玉镯子给沈二夫人当路费了,等有一次她环着他脖颈,凝霜雪一般的皓腕和他略是铜色的肤色对比着,格外显眼,他就忽然想起来问她,送的那个玉镯子怎么不见戴。她谎说去沈二老爷家帮着沈二夫人做家务时碰碎了,高寒冷听了,虽没说什么,但也能看出来是不高兴了,后来隔了几天,又送给了她一对。&lt;/p&gt; 她不会鉴宝,倒是有一次冯氏拉着她手,和她开玩笑的说:这一对比上次那个更好了,弟妹嫁给侯爷,真是最有福气的人。&lt;/p&gt; 沈暖玉轻抚着手腕上带着的镯子,有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旋,侯府的生活是温水,她是被煮的那只青蛙……&lt;/p&gt; “表姐看好不好看?”失神这一会,夏义媳妇已经为柳三姑娘梳好头发了,在这里未出阁的姑娘,头发是不盘起来的,嫁了人的,才盘髻。&lt;/p&gt; 沈暖玉看着青春靓丽有朝气的柳三姑娘,倒觉得还是未出阁时梳的头发好看,等晚上不见人了,她也试着把头发像柳三姑娘那样梳。&lt;/p&gt; 等柳四姑娘的头发也梳好了,沈暖玉领着两人到舒云院请安。&lt;/p&gt; 二太太见两个孩子一个活泼一个端庄,倒更喜欢端庄的那一个,见是也都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就特意留心了柳四姑娘一些,想着娘家那些个侄子,可是有相互合适的没有。&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4章 矛盾的心里 二太太吩咐给两人拿果子吃。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行礼道了谢。&lt;/p&gt; 稍说了会话,一齐去了安怡居。老太太给二房面子,连带着也给柳三、柳四两位姑娘面子,笑着摆手让到身边来坐。&lt;/p&gt; 正巧高妙也在,三个未出阁的姑娘虽是头一次见面,却是一见如故,可说可聊的话题也多。&lt;/p&gt; 等到从安怡居出来,高妙央求沈暖玉领柳三、柳四去她那坐坐。&lt;/p&gt; 高妙的嫁妆应该是准备完了,这会放了炕桌,几个人打牌玩。&lt;/p&gt; 和奶奶辈的玩牌是沈暖玉赢钱,这会换成她输给三位姑娘。&lt;/p&gt; 在这里没出二月二都算是年,府里维持的一直是喜悦氛围。&lt;/p&gt; 月份大了,沈暖玉越发不能久坐,就要回暖风院休息。&lt;/p&gt; 高妙知道她当姑娘的日子也没有几日了,看柳三、柳四两人也都不愿意走,就要留下两人。&lt;/p&gt; 沈暖玉便嘱咐两人几句话,由馨香扶着回了暖风院。&lt;/p&gt; 走在路上,馨香斟酌了几次,终于开口说:“奴婢有一句不恰当的话,不知道当不当说。”&lt;/p&gt; 沈暖玉侧头笑看她道:“有话说就是了,和我还绕弯子。”&lt;/p&gt; 馨香这才说:“奴婢看着今日的柳三表姑娘,就想起了当日的七奶奶……”&lt;/p&gt; 沈暖玉慢慢的走着,听馨香说下话。&lt;/p&gt; “昨儿晚上爷回来,奴婢带着两位表姑娘到了里屋,一听到侯爷的说话声,三表姑娘就禁不住往外屋张望。四姑娘倒是很端庄。”&lt;/p&gt; 沈暖玉点了点头。&lt;/p&gt; 等到开午饭的时候,高妙打发个小丫鬟过来:“七姑娘说留柳家两位表姑娘在那吃了,特打发奴婢过来传话,让三奶奶别惦记着了。”&lt;/p&gt; 正好这时候高凛西打外面回来了,看见沈暖玉正在洗手,就笑说:“回来的正好,赶上饭口了。”&lt;/p&gt; 两人坐在里屋临窗大炕上吃中饭,沈暖玉给他添菜,又关心的问:“侯爷昨晚喝了酒,不知道今早起来头疼没疼?”&lt;/p&gt; 高凛西见她如此关系自己,心里很是快慰,点了点头,故意说:“疼也没有人管。”&lt;/p&gt; 沈暖玉笑说:“侯爷一声令下,清脑的汤药就得流水的送到您面前,怎么会没人管。”&lt;/p&gt; 高凛西笑着也不再往下接,只问:“你的那两位表妹回家了?”&lt;/p&gt; “在七妹妹房里呢,三个人一见如故。”沈暖玉笑着说。&lt;/p&gt;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才撤下去桌子,就听外面欢声笑语的声音传过来。&lt;/p&gt; 高妙领着两人进屋,一见到高凛西也在屋,高妙笑着问:“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lt;/p&gt; 高凛西打量高妙,见她这些时日照以往瘦了一圈,就微皱了皱眉,又看她如平常无异,笑着说话,就接她的话:“也是才回来,吃饭了没有,要没吃让你三嫂准备去。”&lt;/p&gt; 高妙的心里很复杂,她明白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宫里的路,是如何也走不通的,先别说别人,二太太第一个不会准允。父亲、母亲就怕二房,无论是二太太还是她三哥。&lt;/p&gt; 现今这门婚事,要是二太太或是三哥出言阻止一句,就一句,也就成不了了。她知道不应该这样想,但此时听到三哥关慰的话语,她心里又是感觉如此的委屈,一时就红了眼圈。&lt;/p&gt; 这委屈,这眼泪,显得矫情。高妙绝不允许自己这样,微微垂了头,用绵密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情绪,笑着说:“不劳烦三哥了。”&lt;/p&gt; 沈暖玉将高妙的情绪看在眼里,抬眼微看了看高凛西。&lt;/p&gt; 高凛西不懂女孩这话中的小心思,笑着说:“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lt;/p&gt; 高妙补充说:“已经吃过了,把两位妹妹完完好好的给三嫂带回来了,家里还有活儿,就家去了。”说完行礼。&lt;/p&gt; 沈暖玉听着,就忙站起身来,还未等说话,高妙已经转身小跑着出了屋子。&lt;/p&gt; 高凛西这才看出来高妙的反常来。&lt;/p&gt; 沈暖玉忙取过皮子袄,递给馨香:“快出去看看,七妹穿的单薄,你把这个给她送过去。”&lt;/p&gt; 馨香接过皮袄,会意过来,一面点头,一面小跑着往出走。&lt;/p&gt; 柳四姑娘回身呆看着门口,高妙早已经走远了,刚才两人站得很近,她瞧着高妙好像是哭了。&lt;/p&gt; 柳三姑娘在看高凛西。&lt;/p&gt; --------------&lt;/p&gt; 高妙从暖风院出来,连呼吸了两口外面的冷风。理智过来,也就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lt;/p&gt; 但事已至此,懊悔也于事无补,高妙摇了摇头,放慢了脚步,往自己院里走。贴身丫鬟紧随其后。&lt;/p&gt; 微云院里,五太太正和五老爷说事情。&lt;/p&gt; 五太太预料着等借了新姑爷的力,五老爷在衙门里往上提一提,三年五载的,没准哪年她也能进宫里去呢。&lt;/p&gt; “妙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五老爷微微叹了口气,沉吟道。&lt;/p&gt; “闺女的婚事临近了,这是好事儿,你也别把那三川眉天天儿的挤着了。”五太太想着三太太那一身诰命服,心里就跟着宽慰了。就她穿不上,她闺女也穿上了。&lt;/p&gt; 五老爷是个有话憋不住的人,但有一件事,他却是憋了好久的。这会预备着和五太太交底,又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左右想了想,又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lt;/p&gt; “你看你,”五太太啧了一声,“不劝还好,一劝倒是了。”侧头看看五老爷欲言又止,尤其煎熬的模样,又禁不住问:“你有话说?”&lt;/p&gt; “倒是有一件事。”五老爷伸手捋了捋胡子,微清了下嗓子。&lt;/p&gt; “什……什么事?”五太太知道他有事从来不瞒着自己,看这样郑重的表情,心里一时还没底了。&lt;/p&gt; “还不是因为妙儿的婚事。”五老爷一句话没说完,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连带着脚底踩着的秋香色矮帮厚底棉鞋也轻剁了一下,后悔的说:“把涵哥儿给得罪了。唉!”&lt;/p&gt; “你说什么?”五太太脸色郑重了起来。&lt;/p&gt; 五老爷又重复一遍:“我说把涵哥儿给得罪了……”&lt;/p&gt; “怎么能把侯爷得罪了?”&lt;/p&gt; “还不是年前给妙儿选夫婿,涵哥儿不知道在哪得来的信儿,我猜逢备不住是从二太太嘴里听来的,没准也是你嘴快,在家里走漏了风声……”&lt;/p&gt; 五太太见他又是犯了老病,捏了捏帕子,提了声催促,“我的老爷,你别着三不着两的了,说些重点吧!”&lt;/p&gt; 五老爷还着急呢,被拦头打断了话,心里不自在,家里外头,他两头受气,怕不是个男人了。摊摊手,调转过了身子,还不往下说了呢。&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5章 被参了 五太太急着追问:“你看你,又不说了!倒是说啊!”&lt;/p&gt; 五老爷往上提了提细长的脖子,清了清嗓子。&lt;/p&gt; 五太太知道他好有那摆谱的毛病,和缓了语气说:“你快说吧,我的老爷。”&lt;/p&gt; 五老爷这才肯说:“说来你爷们也能耐了一回,我把涵哥儿给顶了。”说了来龙去脉,“那日下衙回来,那个荀穆,突然叫住我,说涵哥儿叫我去酒楼说事。我心思有什么事不能家里说,还要到酒楼里说。”&lt;/p&gt; 五太太嫌他磨磨唧唧,但怕再惹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lt;/p&gt; “这不就走到酒楼里了么,坐下来吃饭,三说两说,就说到妙儿的婚事上了,涵哥儿说,他看为妙儿选的婚事不妥,劝我再斟酌斟酌。”五老爷神气起来,提高了声儿,“我一下子就怒了!”绘声绘色,配合着动作,乎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站起来,我就翻了脸!”&lt;/p&gt; 五太太看五老爷这副阵仗,心吓得忽悠一下,忙拿手拍了拍,就忍不住脾气要回他两句。&lt;/p&gt; “我说:涵哥儿,你虽是朝廷二品大员,但我毕竟是你五叔,你也未免太不拿你五叔当盘菜了吧!自来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妙儿是我闺女,我就是把她许给编筐的卖菜的我乐意,你当小辈的,你怎么跟你五叔说话呢。”&lt;/p&gt; 把五太太听的一愣一愣的,“你……那……那涵哥怎么说?”&lt;/p&gt; “他说什么?”五老爷一吹胡子,“他能说什么,一张脸通红通红的,一口一个五叔叫着,还给我赔礼道歉来。”&lt;/p&gt; 五太太半天才回过味来,看着五老爷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啧啧舌道,“老爷真神气了。”&lt;/p&gt; 五老爷见五太太那啧舌的样子,弯着腰,绕过太师椅追到五太太旁边,“我说的实话,你还不信怎的。”&lt;/p&gt; 高妙进屋来时,就见着五老爷弯腰站着,五太太扭身坐着,正在说话,很有些耳提面命的意思。&lt;/p&gt; 见这副情景,捏着帕子的手就无力的垂下了。站在门槛旁,半天没说话。&lt;/p&gt; 她的贴身丫鬟禁不住微清了清嗓子。&lt;/p&gt; 五老爷和五太太这才回头,一个忙直起了腰,一个忙正襟危坐了起来。&lt;/p&gt; 五太太笑着说:“不是领着柳家那两个姑娘去你三嫂那儿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lt;/p&gt; 五老爷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捋了捋胡子,清了清嗓子,做出副严父模样。&lt;/p&gt; 高妙就着贴身丫鬟给搬回来的椅子坐了下,回说:“三哥回来了,我在不方便。”&lt;/p&gt; 五太太关慰的握住高妙的手,“瞧瞧这凉的,来回走,怎么也不点个手炉拿着。”&lt;/p&gt; 高妙勉强笑着说:“凑合惯了,万事都是凑合,不打紧。”&lt;/p&gt; 五太太一时说不出来话。&lt;/p&gt; ---------------&lt;/p&gt; 等到下午时分,柳家忽然派人来侯府,说是要接两人回家。&lt;/p&gt; 沈暖玉见过来的媳妇慌慌张张的,一脸惶色,便放下手心里托着的茶杯,问道:“我还说留两位妹妹多住几日,大舅母怎么这样急着接回去。”&lt;/p&gt; 那媳妇看看这正房里各处穿珍珠挂翡翠的,沈大姑娘微微靠坐着,肚子里怀着的是平西侯的宝贝疙瘩,又听家里两位太太很骄傲的谈论过,现如今的沈大姑娘可是不一样了。这会就自作主张的跪地求道:“大姑娘救救柳家吧!”&lt;/p&gt; 沈暖玉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媳妇。&lt;/p&gt; 柳三姑娘和柳四姑娘两人也都是不明所以,忙弯腰要扶那媳妇起来,“文嫂子,我表姐自来是极好的一个人,你这是做什么,柳家怎么了,你快些起来说。”&lt;/p&gt; 那媳妇摇头不肯起来,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沈暖玉。&lt;/p&gt; 沈暖玉便看了看馨香,笑着说:“你领着两位妹妹捡爱吃的果子糕点装些去。”&lt;/p&gt; 馨香会意的带着柳三、柳四两人出门。&lt;/p&gt; 等把正房门合上,那媳妇才说:“柳家被人给告了,求大姑娘帮想想办法!”&lt;/p&gt; “因为什么被告了?”沈暖玉想着难不成是因为守制期间参加宴会?&lt;/p&gt; 姓文的媳妇学原委:“才给递来的信,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被参了,说是犯了大不孝,说是要被撤职呢,也不知道是谁捅的。”&lt;/p&gt; 柳三、柳四两位姑娘坐在马车里。柳四姑娘担忧的说:“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这么急着接咱们回去,问文嫂子也不说。”&lt;/p&gt; 柳三姑娘属于乐天派,“管那么多呢,反正有大伯,父亲,再不济有大娘和母亲,不该咱们操心的。”&lt;/p&gt; 柳四姑娘摇了摇头。&lt;/p&gt; 柳三姑娘也不再说话,盯看着车里一角,失神的想起……忽然忍不住说:“你觉得表姐夫是个怎么样的人?”&lt;/p&gt; 柳四姑娘自小就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不知道。”&lt;/p&gt; “你不也看着了么?长得真英俊。”柳三姑娘笑说回忆,“又不是那种英俊,反正看着……”&lt;/p&gt; 柳四姑娘听不下去了,微清了清嗓子打断道:“三姐姐怎么能随便评论外男。”&lt;/p&gt; -------------&lt;/p&gt;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侯府都传起来柳大老爷和柳老老爷被言官参了的事情,以小见大,外面是如何,也可想而知。&lt;/p&gt; 虽则嫁出去的儿女泼出去的水,但只要人有心,七拐八拐总也能拐到要拐的人上面。&lt;/p&gt; 不知从谁开始,府里面传出来疯言疯语,说是柳家两个女孩很愁嫁,祖母大孝期间出来喝年酒,是三奶奶授意的,里应外合,想攀上高枝,给柳家两位姑娘物色好人家。&lt;/p&gt; 二太太觉得这话打了她的脸。年里的事多,她一时也都忙忘了柳家两位姑娘守着孝呢,那日还心思为家中侄子保媒。&lt;/p&gt; 这会沈暖玉站在二太太堂屋,见谭婆子谨小慎微的推门进来,汇报二太太道:“奴婢才打听着了,虽则太太把活分好了,请谁家,发请柬的活儿,归三太太管着的,但三太太私下里和五太太换了。”&lt;/p&gt; 二太太笑道:“咱们府里敢请,他们家就敢来。”&lt;/p&gt; 谭婆子看了沈暖玉的肚子一眼,不看僧面看佛面,得为以后铺路,帮解围道:“主要是咱们家不是旁人家,柳家两位姑娘不是喝年酒,是扑奔着三奶奶来的,要说来也不算是外人家。”&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6章 温柔 二太太听了谭婆子的话,看向沈暖玉。&lt;/p&gt; 沈暖玉见二太太神色有所缓和,便见缝劝了二太太两句,尽量避讳着不为柳家人说话。&lt;/p&gt; 二太太见沈暖玉挺着大肚子,也便缓和了语气,又说了两句话,让她回去歇着。&lt;/p&gt; 回暖风院的路上,馨香心情沉重的看向自家奶奶,终是忍不住说:“这事可大可小,要没人告,怎么也是没事的,何况当日两位舅家太太也都是素衣素服,坐在不显眼的角落,说来也不是为喝年酒的,而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来看望奶奶的。”&lt;/p&gt; 沈暖玉也听到了什么柳家的女儿愁嫁的那些话,穿来这样长的时间,她切身体会到在这里的女子得讲究三从四德,名节尤其重要,这样的谣言一起,将来柳三、柳四两位姑娘怕是要找不到好婆家了吧。&lt;/p&gt; 思来,她微皱了皱眉。&lt;/p&gt; 晚上刻意没去安怡居,倒是预备了晚饭等着高凛西回来。&lt;/p&gt; 暖风院院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在风雪中飘摇。&lt;/p&gt; 留人在院门口,高凛西一回来就进屋来汇报。&lt;/p&gt; 沈暖玉由馨香服侍披上了兔皮毛的斗篷,出来迎他。&lt;/p&gt; 柳家的事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高凛西这会也知道她今日为什么这样殷勤,笑着握住了她手,牵着缓步往正房走。&lt;/p&gt; “侯爷回来的太晚了,饭菜都让人热了几回了。”沈暖玉侧头笑看着他,带有埋怨的说。&lt;/p&gt; “也没说让你等我吃晚饭。”高凛西笑着,非要逗她,“我不是跨院的待遇么,你出来接我做什么。”&lt;/p&gt; 外面正下着雪,高凛西轻护着她腰迈过了门槛。&lt;/p&gt; 柳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沈暖玉知道他必定知道,见她殷勤了,故意如此说话,每每都是她一有求于他,他就摆谱。&lt;/p&gt; “那侯爷今晚还去跨院睡,别进我屋了。”说嘴上这样说着,暗处里却是回握住了他的手。&lt;/p&gt; 馨香等人有眼力的全然没跟进来。&lt;/p&gt; “你诚心撵我?”高凛西倒享受她的口是心非。&lt;/p&gt; 沈暖玉挣脱开他的手,掂起脚尖够门旁挂着的鸡毛掸子,回身帮他掸斗篷上的雪,无论如何,嘴上也不服软,“伺候完侯爷吃饭,侯爷就去跨院睡。”&lt;/p&gt; 高凛西怕再逗她两句,她倔脾气上来,真给他撵跨院去,便不再往下接了。&lt;/p&gt; 脱了外衣,洗了手,丫鬟收拾出来炕桌,端上来饭菜,夫妻两人对坐着吃饭。&lt;/p&gt; 高凛西见她半天不说话,主动提起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lt;/p&gt; 沈暖玉接上他的话茬,笑着给他添菜,“侯爷当真料事如神,妾身还真有件事想和侯爷说。”&lt;/p&gt; 高凛西吃了她给夹的菜。&lt;/p&gt; 沈暖玉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他,没说话,先讨好的笑了笑。&lt;/p&gt; 高凛西见她那副样子,也禁不住失笑,喝了口汤,往下压了压。&lt;/p&gt; “妾身知道侯爷是个有原则,最是公正明事理的人。”沈暖玉说着,把桌子微往炕里推了推,往他那面凑了凑,轻握住了他的手臂。&lt;/p&gt; 高凛西皱眉听她给自己戴的高帽。&lt;/p&gt; “今儿侯爷也见着了柳家两位表妹了吧。”沈暖玉迂回了说,“因为热孝在身,穿的都是很素雅的。”&lt;/p&gt; 高凛西对那两个小姑娘,还真没多大的印象。&lt;/p&gt; 见高凛西没给反应,沈暖玉又说:“咱们家请喝年酒,大舅母和二舅母是收到了家里的请柬的。”&lt;/p&gt; “谁送的请柬,真是一点脑子也不长。”高凛西微皱了皱眉。&lt;/p&gt; 沈暖玉攀附上前,笑着说:“母亲把写请柬的活儿分派给了三太太,不知怎的,三太太又和五太太换了,这会说不清嘴,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了。虽是收到了咱们家的请柬,不好拒绝了家里的盛情,这话不该玉儿当小辈说的,但大舅母和二舅母也是不该来的。”&lt;/p&gt; “咱们家”,高凛西听小女人轻柔柔的说话声,竟然觉得这些话十分的顺耳朵。&lt;/p&gt; “只是玉儿猜想,大舅母和二舅母想着咱们家不算是外人家,明面上说是来喝年酒的,但实则却是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玉儿,”把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左手轻放在肚子上,“和孩子的。再说当日两人领着三妹妹和四妹妹在角落里坐着,谁都没和谁说话,等到都散席了,客人都回家了,大舅母和二舅母才和玉儿抽空说了几句话,也全都是嘱咐好好养胎的话。”&lt;/p&gt; 高凛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微扬了扬眉,看她极力为家人辩护的模样。&lt;/p&gt; “大舅母和二舅母一就是不应该领着两位妹妹过府里来,这是错的,他们也知错了。”沈暖玉轻握着高凛西的手,眼巴巴的望着他。知道他是有底线的人,不能再往下说了。&lt;/p&gt; 高凛西伸过手,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吃饭吧,柳家的事一会再说。”&lt;/p&gt; 沈暖玉笑着点点头,挪回到原位,又把桌子轻轻拽了回来。&lt;/p&gt; 吃完饭,洗漱好了,沈暖玉坐在里屋妆台旁,对着镜子,照着早上夏义媳妇为柳三柳四梳的头发样式,照葫芦画瓢,也动手给自己梳了一个。&lt;/p&gt; 梳完放下梳子,觉得胳膊抬得酸疼,正在轻轻揉着,高凛西就打珍珠帘,走了进来。&lt;/p&gt; 看到她这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觉得眼前一亮。&lt;/p&gt; 沈暖玉回身笑看着他胡编乱造道:“妾身以前在常州,还没嫁给侯爷时,就梳这样的头发,侯爷看好看么?”&lt;/p&gt; 高凛西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轻吻了吻她笑得晶莹柔美的眼睛。&lt;/p&gt; 沈暖玉对他说:“侯爷在暖风院睡惯了,现在去跨院睡了,妾身有时候夜半起来,发现身旁空荡荡的,觉得很不适应。”&lt;/p&gt; 高凛西心里一软,把她轻放在床上,伸手帮他把软鞋脱了放在脚搁上,“那以后就不去跨院睡了。”&lt;/p&gt; “母亲那里怎么说?”沈暖玉往床里侧挪了挪,把两人的枕头摆放好,侧身面向他躺着。&lt;/p&gt; 高凛西也脱了鞋,上了床,将她揽在怀里,“谁也没说不许丈夫妻子同房睡的。”&lt;/p&gt; 沈暖玉抬起眼来,看着他,想问他以前是否在外养外室,但却知道不能问。&lt;/p&gt; “有话要说?”高凛西看出她的欲言又止。&lt;/p&gt; 沈暖玉笑着:“就还是柳家的事儿,侯爷见多识广,妾身想求侯爷,帮柳家分析分析,如何渡过这个难关。”怕他觉得这话不中听,忙接上下半句,“他们一就是知道错了的。”&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7章 开春 高凛西说:“热孝期间出来喝年酒,不能说无可厚非。但好在是来的咱们家,正月里过来走动,为了看你和孩子,这事分怎么说了。”&lt;/p&gt; 其实也就是看怎么说,沈暖玉明白这个道理,听他往下说。&lt;/p&gt; “柳家两位老爷如今在家守制,于官职倒是无损,只是此事传到了邸报上,已经发往了个州、府、县衙里。”&lt;/p&gt; “啊?”沈暖玉经不住睁大了眼睛,“那不是天下的人都知道了?”&lt;/p&gt; “不出两个月,齐国上下两都四府十三省、三百六十四州、一千五百二十一县的官员,没有不知道的了。”高凛西说。&lt;/p&gt; 沈暖玉想这可真是遍及天涯海角了,柳家的人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了。&lt;/p&gt; 高凛西见她脸上一片忧色,道出原委:“是你祖父出面同圣上提出这样的处置方法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事先写好的罪己书,写成以告天下,以此来表示悔过之心,同时也警示天下百官。”&lt;/p&gt; 自己为儿孙写下忏悔书?沈暖玉眼前浮现起那位叫她“丫头”的消瘦和善老人。&lt;/p&gt; “圣上也很感慨柳家之治家严明,倒是想起来了孝宗皇帝在世时,柳老太爷身为内阁首辅,把里里外外治理的井井有条,太仓里积银百千,为中兴之治,积攒下来多少财力。”&lt;/p&gt; 沈暖玉听高凛西话里话外,因为柳家老太爷对此事处理得当,原主大舅舅和二舅舅的官位保下了不说,还得了个治家严明的好名,非但没影响以后柳家子孙嫁女儿娶媳妇,倒是借着此事,让本来退居京城富贵圈里的柳家,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lt;/p&gt; 当日给柳家下请柬设圈套的三太太,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吧。&lt;/p&gt; 思来,沈暖玉觉得心里顺畅,窝在高凛西温暖踏实的怀抱里,睡了个安稳觉。&lt;/p&gt; 等到正月十五那日,元宵节,也叫上元节,在这里过的有模有样的。&lt;/p&gt; 而高凛西答应的带她到宫里看花的承诺,到底是没有实现,二太太第一个不允许,冬天路滑,街上人又多,把孩子生下来,看花的日子在后头。&lt;/p&gt; 等第二日,听冯氏嘴里学:“今年内官监火药房又制造出了奇花火爆,花样有兰花、梅花、形状也像,颜色也像,真是好看,就是冷些个。”&lt;/p&gt; 沈暖玉想起了在现代时看放烟花的情景,父母离婚后,有一年她留在父亲的新家里过节,烟花很好看,可她却有寄人篱下的感觉……&lt;/p&gt; 冯氏见沈暖玉面上阑珊,自悔将话说毁了,笑着拉回话说:“弟妹新封诰命,等明年,咱们一起赏花,岂不是快事。”&lt;/p&gt; 沈暖玉回笑着握住冯氏的手:“那就一言为定了。”&lt;/p&gt; 元宵节过完,又陆续过立春,燕九节,在这里传统节日被很好得以传承,一直出了二月二,这年才算过年。&lt;/p&gt; 二月二那天京里习俗吃猪头肉,家家独有一套熏烤的方法。&lt;/p&gt; 又过了几日,郝婆子过府里来,带来了华永惟的信,那信是从沧州邮驿过来的,上面书写的日期是正月初三,足足尽两个月,她才收到信。&lt;/p&gt; 信上提及出了年关,他还是要回京的,去年卖给各位参加乡试的秀才,收益颇丰,赶在今年会试的时候,还能做一笔买卖。&lt;/p&gt; 馨香见自家奶奶读到华永惟书来的信很是高兴。&lt;/p&gt; 她看着沈暖玉的肚子,已是快七个月了,常听老话讲,七活八不活,这会肚子里的小少爷,要生下来都能活了。&lt;/p&gt; 转念一想,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奶奶得足月将孩子生下来呢。忙呸了两声。&lt;/p&gt; 沈暖玉把信随手投进火炉里烧了,回过神来看馨香,疑惑的问:“在呸什么?”&lt;/p&gt; 馨香忙摆了摆手。&lt;/p&gt; “去把娇娇接过来吧。”一过了年,高凛西又是亲自出马,将高宜娇从大长公主府接了回来,终是觉得外面找的不稳妥,把家学里的先生特意调回来一位,在原暖风院西厢房置办个小教室,一同上学的还有小梅氏生的明哥儿,大梅氏生的二小姐。&lt;/p&gt; 二月初三那天正视给开了蒙,三个孩子都套上了小竹板,不适应是难免的。一连上了五天学,今日刚上双休第一天。&lt;/p&gt; 高宜娇性子皮实,倒是没大多影响,明哥儿和二小姐,年纪小些,听说一个吃不下去饭了,一个忍不住哭,孩子上火,嘴里都生了小泡。&lt;/p&gt; 馨香应了是,往出走时,还欣慰的笑着说:“娇姐儿最是听话的了,早上的时候夏嬷嬷特意过来传,说是昨日一下学,先生给留的那一篇字就写完了,夏妈妈怕累坏了娇姐儿,商量着明日再写,娇姐儿都不依呢。”&lt;/p&gt; 沈暖玉想这小妮子可是比她强多了。&lt;/p&gt; 曾听外婆说,她才上学那阵,老师给留了一篇“回”字,也是放两天假,她贪玩没写,等到临上学的那天晚上,拿铅笔大圈里面套个小圈,一篇字一两分钟就对付完了,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挨了一顿批,放学哭咧咧的回家,没得到安慰,还挨了外婆一烧火棍。&lt;/p&gt; 将高宜娇接到暖风院,高宜娇央求她给染指甲。&lt;/p&gt; 沈暖玉连商带哄带吓唬,高寒冷不让,开蒙第一天就把吩咐把高宜娇原先指甲上的蔻丹洗掉了,说是花里胡哨的,耽误专心学习。&lt;/p&gt; 跟教导主任一个想法。&lt;/p&gt; “我不想上学了。”高宜娇盘腿坐在小炕桌上,吃着盘子里的糕点,“母亲,娇娇不想上学了,上学多没意思。”&lt;/p&gt; 好在是古代女子不用接受高中三年魔鬼式教育。&lt;/p&gt; 等到高凛西晚上回来,看高宜娇跟个小老爷似的往炕上一趟,翘着二郎腿,身旁左右放着两个吃食盘子,一盘子瓜子,一盘子剥好的橘子,沈暖玉又手里拿着刀,正在为她削苹果。&lt;/p&gt; 他便站在旁边看着。&lt;/p&gt; 一时见沈暖玉削完了苹果,切成小块,娇姐儿还都不吃,非得送到她嘴边,才肯吃。&lt;/p&gt; 高凛西看了,一时就生气了,把个孩子惯上天了,惯子如杀子,这样下去,长久以往,孩子不长歪了!&lt;/p&gt; 劈头盖脸,连高宜娇到沈暖玉,全给说了一顿。&lt;/p&gt; 高宜娇一见高凛西挽了袖子,要动手打她,就往沈暖玉身后面躲。&lt;/p&gt; 沈暖玉忙拦着说:“侯爷先别生气,娇娇上学很有进益的,昨儿一下学,就把先生留的作业写完了,不信让人拿来,侯爷过过目。再有才开春,天气凉,孩子一坐在厢房坐两个时辰,娇娇说腰疼,要在炕上热一热,让侯爷看着了,平时端端正正的,已经初现闺秀模样了。”&lt;/p&gt; 高凛西听了稍消了气,吩咐人把高宜娇写的作业拿过来他要过目。&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8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么? 见高凛西收回了手,坐在炕边,明显是不生气了,高宜娇就从沈暖玉身后面出来了,神气的模样:“我比弟弟妹妹强多了,上学我都不哭!”&lt;/p&gt; 沈暖玉见高小珍珠傲娇的语气和神情,禁不住被逗笑了。&lt;/p&gt; 以为今天高宜娇这一顿打是免了,只等夏嬷嬷从桂香院回来,高凛西要查看高宜娇写的作业。&lt;/p&gt; 夏嬷嬷红了脸,背手不敢把练字的特制格子纸拿出来。&lt;/p&gt; 高凛西吩咐拿出来。&lt;/p&gt; 夏嬷嬷才不得已,将纸拿了出来,看看坐在炕上的侯爷和三奶奶,迟疑间递了过去。&lt;/p&gt; 见夏嬷嬷拘谨的样子,沈暖玉就先一步将纸接了过来,一看上面写的狗尾巴爬的字,还以为是欣赏了怀素草书。&lt;/p&gt; 高凛西看了那写的一篇字,气的拦腰把高宜娇拽过来,翻过面儿,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lt;/p&gt; 高宜娇还没从刚才傲娇中走出来,被打的愣头愣脑,看了眼高凛西,迟疑了下,后反劲的,哇一下哭了起来。&lt;/p&gt; “这就是你练的字,还有脸哭!”高凛西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伸了手又要打。&lt;/p&gt; 夏嬷嬷和沈暖玉连忙拦着。&lt;/p&gt; 高宜娇小小的人,心眼倒是不少,也怕挨打,一面抹眼泪,一面往沈暖玉身后面躲。&lt;/p&gt; 一波打刚平,一波打又起。&lt;/p&gt; 沈暖玉拦着高凛西的手劝着:“侯爷别打了,娇娇已经知道错了。”&lt;/p&gt; 于是馨香和巧萍拿来笔墨纸砚,重新铺了纸,研了墨,高宜娇单膝跪在小炕桌旁,痛痛快快,认认真真的把一篇“横”,一篇“竖”写完了。&lt;/p&gt; 晚上不可避免的和高凛西讨论起了子女教育问题。&lt;/p&gt; 沈暖玉没准备好做母亲,更不知道该怎样教育孩子。&lt;/p&gt; 而她听高凛西话里话外,棍棒底下出孝子,他所秉持的是这样的教育理念。&lt;/p&gt; “你对孩子太过骄纵,还能她想怎样就怎样。”高凛西说。&lt;/p&gt; 沈暖玉想说,高宜娇被大长公主,她舅舅贺知章,二太太,老太太,府中一干人等宠着捧着,要是从高宜娇嘴里听到说她一句不好,这些人口诛笔伐,能把她吃了。&lt;/p&gt; “自来是严父慈母,侯爷威严,妾身要不护着娇娇一些,侯爷也下不来台不是。”沈暖玉环着他脖子笑着说。&lt;/p&gt; 高凛西说:“你倒是嘴巧。”&lt;/p&gt; 有一种毁人不倦的方法叫捧杀。沈暖玉以前没接触小孩子的时候,心以为她不会喜欢孩子,但和高宜娇相处下来,她倒被这孩子的天真可爱迷住了。想对这孩子好,也想让她好,就只是顾虑太多。&lt;/p&gt; “娇娇金枝玉叶,是在蜜糖里长大的孩子。”沈暖玉笑看着高凛西说,“好在是在这里女子不用像男子一样拼出一番事业,有母亲和侯爷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教育,娇娇势必不会长歪了的。妾身也在旁看着,天子讲亲贤臣,远小人,教育孩子也是这样的道理,妾身小时候就听过孟母三迁的故事。”&lt;/p&gt; 高凛西听她说的这一番话,禁不住微皱眉问:“什么叫好在是在这里女子不用像男子一样拼出一番事业?这里是哪里?”说的好像她置身事外一样。&lt;/p&gt; 沈暖玉听的心里惊了一下。知道是一时说漏嘴了,笑着挽回:“当然是指京里了。”正好这时候睡在旁边的高宜娇嫌热,蹬了盖在身上的被子。&lt;/p&gt; 沈暖玉就转移话题的轻拽拽高凛西的袖子,笑着说:“侯爷瞧瞧娇娇睡觉的样子多惹人喜欢,也不知道这样好的孩子,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女婿。”&lt;/p&gt; 高凛西俯身用食指轻刮了刮高宜娇的鼻子,发表对未来女婿的要求:“怎么也得是武举三甲出身,人品要好,长得要周正,对娇娇要好。”&lt;/p&gt; 高宜娇应该是做了个甜美的梦,一时咯咯的笑了两声。&lt;/p&gt; 三人都在暖阁炕上睡。&lt;/p&gt; 月份大了,也不再适合做睡前运动。高凛西把这段时间有空想出来的孩子名字说给沈暖玉听。&lt;/p&gt; 都是男孩的名字。&lt;/p&gt; 沈暖玉略微试探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要是个女孩怎么办?”&lt;/p&gt; 高凛西想了想,说:“不是给你号过脉,你肚子里怀着的是男胎。”&lt;/p&gt; “母亲告诉侯爷的?”沈暖对面前重男轻女的男人好感度降一。&lt;/p&gt; -----------&lt;/p&gt; 大梅氏院里。&lt;/p&gt; 因这两日新开蒙,孩子不适应,大梅氏便让嬷嬷把二小姐抱过来睡。&lt;/p&gt; 新开衙,正月里挤压的事多,这几日高洋很忙,回来的也晚,这会刚洗漱完,进里屋,见大梅氏正在轻哄着孩子睡觉。&lt;/p&gt; 高洋张嘴刚要说话,大梅氏就压唇让他别说话。&lt;/p&gt; 高洋讪笑了笑,咽了到嘴边的话,放轻脚步坐在了一旁椅子上。&lt;/p&gt; 等孩子睡实了,高洋从大梅氏手里接了过来。&lt;/p&gt; “当心着些腰。”大梅氏拖着孩子腰的手一直没松放开。&lt;/p&gt; “放心吧。”高洋把孩子完全接过怀里,悉心的轻放在暖阁铺好的被窝里。&lt;/p&gt; 夫妻两人过里屋时,高洋还找话笑说:“又长胖了些。”&lt;/p&gt; 大梅氏听这话禁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两日才上学,都上火了,瘦了多少,才还哭一场,商量着说后儿不想去了呢。”&lt;/p&gt; 高洋安抚的伸过手,轻把大梅氏揽在怀里,“那后儿就不去了,孩子还小呢。”&lt;/p&gt; 大梅氏靠在这久违的宽厚臂膀上,觉得很陌生,“你倒是由着他性子。”&lt;/p&gt; 高洋叹了一口气说:“女孩儿就该是娇养着的,像妹妹那样懂事的,让人心疼。”&lt;/p&gt; 七姑娘的婚事也就是这几日了。大梅氏想到高妙也不免叹了一口气,“父亲、母亲也是听你话的,当初为什么不劝劝?”&lt;/p&gt; “怎么没劝。”高洋说:“父亲这次是铁了心了,别说是我,连三哥劝他,也不顶用。”&lt;/p&gt; 大梅氏知道公公有那个劲儿,别看平日和和气气窝窝囊囊的,要搬出一句“我是你老子,你敢管我来!”的话,高洋也没辙。&lt;/p&gt; 躺在床上,高洋伸手试探着解大梅氏的中衣系带。&lt;/p&gt; 大梅氏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没拒绝。&lt;/p&gt; 夫妻之间过的久了,悸动的时候少,更多的是例行公事。&lt;/p&gt; 事后,高洋将大梅氏揽在怀里,说:“阿涟,你还是这么好。”&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69章 形势 第二天到舒云院请安,二太太就问起昨晚高宜娇挨打的事。&lt;/p&gt; 沈暖玉一五一十学了一遍。&lt;/p&gt; 二太太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不知道今日怎么了,又犯了头疼病,就吩咐沈暖玉到安怡居代替她向老太太请安。&lt;/p&gt; 沈暖玉应了是,微行了礼退了出来。&lt;/p&gt; 等到了安怡居,老太太又问了一遍高宜娇昨天挨打的事。&lt;/p&gt; 话里话外有说沈暖玉身为继母看不上高宜娇,撺掇得着高凛西打孩子的意思。&lt;/p&gt; 都说家有老,是个宝。沈暖玉看看高老太太,觉得这话真不合适。&lt;/p&gt; 上一段时间看列女传认字时,其中有一章讲的是孝顺,何为孝道,讲孝先讲顺,顺从,这是齐国世界里,上至天子,下至平民,普遍接受的价值观。&lt;/p&gt; 高寒冷脾气再雷霆也得遵从这样的价值观,无条件孝顺长辈,不能顶撞,不能忤逆。要不然老太太告到太后、皇后那里也是有礼的。&lt;/p&gt; 将近半年时间,沈暖玉也看明白了高家的形势。纯纯的封建大家长制,不会轻易分家,至少在高老太太过世之前,不会分家。&lt;/p&gt; 身为二房的媳妇,和老太太上演不了交心的戏码,要她想暂时在这里过的顺心,就是练就充耳不闻,不走心的相处模式。老太太实在做的过分,自然有二太太和高寒冷出面。&lt;/p&gt; 这会沈暖玉笑着拿帕子帮高宜娇擦嘴边的糖渍,对于老太太说她作为继母看不上高宜娇,撺掇高寒冷打高宜娇的事,沈暖玉不想辩驳,老太太说她杀人,她还真杀人了不成。&lt;/p&gt; 不过这样的话要传到大长公主府,可不是什么好事,沈暖玉想等晚上见着了高寒冷,她得做复读机,将老太太这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一遍。&lt;/p&gt; 因老太太说了那一句话,屋子里一时没人敢接下话,气氛十分尴尬。&lt;/p&gt; 沈暖玉也没有缓和氛围的意思,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行了礼,领着高宜娇要回去。&lt;/p&gt; 高宜娇看着坐在一旁的周韵锦,挣脱开沈暖玉的手,不想和沈暖玉走了。&lt;/p&gt; 老太太见了便说:“今儿娇娇儿不是放假,让她玩玩吧,等玩够了,让波哥儿媳妇亲自把孩子给你送去,正好你带着孩子,身子沉,少一个人闹你。”&lt;/p&gt; 正说着话,有个小丫鬟急急的赶过来,在大梅氏的贴身丫鬟喜梅耳边说了句什么。&lt;/p&gt; 喜梅听了,忙悄悄的进屋,走到大梅氏身边,搭手在大梅氏耳边说:“喜兰闹肚子疼,怕是要生了!”&lt;/p&gt; 大梅氏本来正觉得乏味,这会和屋里众人道明了原因,忙起身回自己院子了,一面走,一面问,“叫张稳婆了么?”&lt;/p&gt; 喜梅道:“已经叫了,听那丫鬟说,已经到厢房了,烧了热水预备着了,还好奶奶早几日就把张稳婆请过来了。”想想自家奶奶不管怎么怨喜兰,这会还是担心着她的。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喜兰也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因这份情意,她关心她。&lt;/p&gt; 大梅氏点点头。&lt;/p&gt; 见高宜娇跟周韵锦去了,冯氏便过来和着沈暖玉说话。&lt;/p&gt; 沈暖玉看看大梅氏消失在甬路尽头的身影,邀请冯氏到暖风院坐坐。&lt;/p&gt; 两人走在路上,冯氏禁不住说:“四弟妹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看看对个通房丫鬟就知道,着急的样子不是能装出来的。”&lt;/p&gt; 沈暖玉跟着点点头,因听冯氏说真心话,她也和她说心里话,“因第一回生养,我这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一直就听人说,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二嫂说是这样的么?”&lt;/p&gt; 冯氏听了,就轻轻握住了沈暖玉的手,摸着她手指头尖冰凉冰凉的,笑着劝说:“妹妹可别这样想。”&lt;/p&gt; 沈暖玉说:“喜兰生孩子,不知道四弟妹要忙成什么样子,不若咱们过去瞧瞧。”&lt;/p&gt; 冯氏本不想蹚这一趟浑水,又见沈暖玉大着肚子,听说那喜兰身子虚弱,不是盼谁怎样,万一要闹个血山崩,吓着了沈氏,惊着了肚子里的胎儿,她可是成罪人了。&lt;/p&gt; “弟妹怀着孩子,过产房不吉利。”冯氏笑着说。&lt;/p&gt; 沈暖玉见冯氏如此说,也就只好作罢了。&lt;/p&gt; 只希望她是杞人忧天,这阵子她把身子调养的极好,希望能顺顺利利生下孩子。&lt;/p&gt; 两人到暖风院,在临窗大炕上吃茶聊天,说到高宜娇新入学的事,冯氏劝说:“小孩子新开蒙都这样,过了这一阵就好了。”&lt;/p&gt; 沈暖玉注意着时间,见是两个小时都过去了,大梅氏那院里还没传出来动静,是生完了,一个通房的事儿不值得在府里兴师动众个,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lt;/p&gt; 又不能让人去打听,只好又和冯氏聊了一会。&lt;/p&gt; 又过了半个小时,冯氏见沈暖玉乏了,就找了理由回清风院了。&lt;/p&gt;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周韵锦打发小丫鬟过来,说高宜娇在她那吃了。&lt;/p&gt; 馨香听了看向沈暖玉。&lt;/p&gt; 沈暖玉摆手,对那传话的小丫鬟说:“还得劳烦你一次,你和你们奶奶传句话,就说我这面也预备了娇姐儿的饭食,正好还没到开饭的时间,让她把娇姐儿送到暖风院来。”&lt;/p&gt; 小丫鬟听的一时心里就发沉,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lt;/p&gt; “和你们七奶奶说,要是她不将娇姐儿送回来,我亲自过去接。虽则去她那路程远些,道上又滑,可小心着些,慢慢走着,也没事儿。”&lt;/p&gt; 等小丫鬟走之后,馨香禁不住道:“奶奶……”&lt;/p&gt; 沈暖玉说:“现在就去厨房取饭。”&lt;/p&gt; ----------&lt;/p&gt; 香风院里,周韵锦听小丫鬟传回来的话,到底忍不住轻笑了笑。&lt;/p&gt; 和玩得正起兴的高宜娇说:“小婶答应娇娇染指甲的事儿,怕是染不成了。”&lt;/p&gt; 高宜娇听了,懵懂的抬起头,看向周韵锦,嘟嘟红馥馥的小嘴说:“小婶为什么不给娇娇染了呢?”&lt;/p&gt; 周韵锦轻捏捏高宜娇的小脸蛋,“因为你母亲要叫你回去呀。”&lt;/p&gt; 高宜娇听了,就生起了气,大声说:“我不回去,我最讨厌母亲呢。”&lt;/p&gt; 周韵锦安抚着高宜娇,给她拿糖吃,“为什么讨厌母亲呢?”&lt;/p&gt; “她最讨厌了,都不让娇娇染指甲,又不让吃糖。”环着周韵锦的胳膊,无辜的看着周韵锦,“娇娇不回去,小婶别让娇娇回去。”&lt;/p&gt; 周韵锦摸了摸孩子的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彩秀,说:“你听着了吧,去回三奶奶去吧。”&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70章 不较真 彩秀过来传完话,立在房门口,等着沈暖玉发话,好让她走。&lt;/p&gt; 沈暖玉对馨香说:“去把斗篷拿来,去七弟妹那看看。”&lt;/p&gt; 馨香听了,忙去拿衣服。&lt;/p&gt; 沈暖玉把衣服穿上,兔儿帽戴好,围脖围好,由馨香扶着笑着出院门。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放彩秀回去传信。&lt;/p&gt; 彩秀连跑再颠的回去了,和周韵锦学了三奶奶已经过来了的情形。&lt;/p&gt; 周韵锦听了也不急,虽然她觉得如今一枝梅性格变了,但蠢根由在,她能把她怎么着。&lt;/p&gt; 于是云淡风轻的让彩秀放桌子,她则陪着高宜娇吃午饭。&lt;/p&gt; 沈暖玉到香风院时,小丫鬟跑进屋去报告。&lt;/p&gt; 周韵锦才施施然的出了屋,见到沈暖玉,很是惊讶的问:“三嫂怎么有空过我这来,真是稀客,快进屋。”说着,伸过手来,热络络的扶沈暖玉。&lt;/p&gt; 沈暖玉就由着她扶着,笑说:“这就是七弟妹管教下人的不是,我说过来接娇娇,特意放你的贴身丫鬟回来传信,是她没将话传到,还是七弟妹装作聋阿翁?”&lt;/p&gt; 馨香瞧着周韵锦听完这话,脸上竟然也是不红不白的,这是脸皮厚的,一点脸都不要了。&lt;/p&gt; 周韵锦笑笑不予争执,引请沈暖玉进屋。&lt;/p&gt; 屋里炕桌上,高宜娇正在吃饭,见沈暖玉进来理也不理,嘟囔着小嘴,气囔囔的。&lt;/p&gt; “三嫂要不要在这吃点?正好是午饭时间了。”周韵锦让请道。&lt;/p&gt; 沈暖玉也不客气,挨着高宜娇坐下,不提接高宜娇回去的茬,只是轻松的吃着碗里的饭。&lt;/p&gt; 等到午饭吃完。沈暖玉依旧没有走的打算。&lt;/p&gt; 周韵锦不好直接下逐客令,笑着说一句:“三嫂现如今带着孩子,身上沉,才吃完了饭,怕不是困了吧?”&lt;/p&gt; “还是七弟妹知道关心人。”沈暖玉笑着,由馨香扶着,从炕上站起身,“既然是你诚心相让,我也就不跟你外道了,被褥换新的就行,我就在你这讲究一会。”&lt;/p&gt; 听的周韵锦都禁不住睁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就请一枝梅在这里午休了!&lt;/p&gt; 见周韵锦怔在了当场,沈暖玉笑看向馨香说:“别人不知道我睡觉的规矩,你帮衬着七奶奶把床铺好吧,现如今月份大了,从暖风院走过来,走一步挪两步的,不知事废了多少力气,可是要休息一会了。”&lt;/p&gt; 馨香都有些看不明白自家奶奶了。&lt;/p&gt; 沈暖玉就自己占了一张床,躺在新换的绸料被子上,微微阖上了眼睛。&lt;/p&gt; 她睡觉有认床的毛病。但可能是上午和冯氏聊天聊得多了,真有些累,这会一闭眼,竟还真睡着了。&lt;/p&gt; 周韵锦守在外屋,沈暖玉上床之前特意交代过的,“自从怀了孩子,睡觉不能让人打扰,七弟妹没成亲的时候,和我好的恨不能帮我把脚洗了,这会就体谅体谅我带着七个月的孩子辛苦,帮我守门。毕竟这是七弟妹的屋子,只有你守着,我才心安。”&lt;/p&gt; 当时周韵锦还没等说话,沈暖玉就先发制人:“莫非七弟妹不愿意?&lt;/p&gt; 周韵锦无话可说。同时一枝梅越是骄纵跋扈,她越是高兴。手上有了把柄,不愁治不了她!&lt;/p&gt; 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了。&lt;/p&gt; 沈暖玉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是周韵锦。她正坐在身旁,很是焦急的说:“表姐,你可终于醒了,出事情了!”&lt;/p&gt; 沈暖玉就找馨香的身影,却见馨香不在。估摸着多半是被周韵锦给支了出去。连唤她的称呼也改了,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lt;/p&gt; 在这里生活不能太较真。&lt;/p&gt; 沈暖玉抱着看戏的态度,也不主动问起。笑等着周韵锦往下说。&lt;/p&gt; “四嫂院里,那个通房难产……”&lt;/p&gt; 通房就是喜兰,过年前是有点印象的,长得好看。沈暖玉听到难产这两个字,就再笑不出来,偏偏周韵锦又故意卖关子不往下说话。&lt;/p&gt; “难产怎么了?”沈暖玉追问下去,“难不成不幸没保住命?”&lt;/p&gt; 周韵锦嗨了一声,摆手说:“就传说是难产,孩子生不下来,四嫂院里闹得一团糟。”&lt;/p&gt; 沈暖玉想到上次见面,那个喜兰看着是很虚弱。&lt;/p&gt; 人都说江上易改,秉性难移。这话不错,见沈暖玉微微变了脸色,周韵锦就知道她拿捏对了,她最知道一枝梅的软肋。&lt;/p&gt; “四嫂平时是不管事儿的,这表姐也不知道,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表姐过去帮看看吧”周韵锦握着沈暖玉的手:“表姐现在可是诰命夫人,家里谁不听您的,您过去帮着主持主持局面,也权当是为肚子里的小外甥积福不是。”&lt;/p&gt; 沈暖玉倒真有心想事先了解了解古代生孩子是怎么个程序。只是碍于身份,并不好过去。&lt;/p&gt; 这会周韵锦有她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沈暖玉想,这倒给了她个好理由,过大梅氏院里看看,传出来什么闲话,还有周韵锦撺掇的作为托辞。&lt;/p&gt; 周韵锦见沈暖玉迟疑,只以为是拿不定主意是去还是不去,便就激将说:“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表姐要害怕,锦儿陪着表姐一起去。”&lt;/p&gt; 两人穿了外衣,便往香风院外走。&lt;/p&gt; 走出去大半,周韵锦突然啊呀了声,托辞有要事没做,原路折回去了。&lt;/p&gt; 沈暖玉由小丫鬟扶着往大梅氏院子方向走。刚到院门口,果然见院内人影憧憧,里里外外焦急的穿梭。&lt;/p&gt; 五太太和大梅氏坐在堂屋椅子上,稳婆打发个小丫鬟过来,问是保大保小。&lt;/p&gt; 大梅氏看看五太太,问那小丫鬟,“是男孩还是女孩?”&lt;/p&gt; “这个……这个接生婆没说。”小丫鬟怯声回答。&lt;/p&gt; 五太太斥道:“那还不快去问!”&lt;/p&gt; 一抬头见沈氏居然过来了。&lt;/p&gt; 沈暖玉要朝五太太行礼。&lt;/p&gt; 五太太连忙起身拦到:“快别这样见外,这么大冷的天儿,怎么跑这来了,快过来坐。”&lt;/p&gt; 沈暖玉笑说:“才在七弟妹那来着,听说了五婶娘这里的事,想着两处里离得近,也就是走几步路的功夫,五婶娘和四弟妹正心焦着,赶不上也就罢了,赶上了,应该过来瞅瞅。”&lt;/p&gt; 听的五太太心里倒是很高兴。&lt;/p&gt; 沈暖玉叫住要给她拿茶点果子的丫鬟,握着五太太的手,说:“婶娘和我还这样见外,要这样的话,我该走了,不该过来添这趟麻烦。”&lt;/p&gt; 五太太说:“不见外,哪是见外,你快陪我和你四嫂坐一会吧。”&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71章 无悔 这面就听喜梅跑回来说:“说……说是个男胎,稳婆问保大保小,下不下剪刀。”说着,喜梅就微红了眼眶。&lt;/p&gt; 沈暖玉听的一时头皮发麻。&lt;/p&gt; 五太太松开沈暖玉的手,看向大梅氏问:“媳妇你说呢?”&lt;/p&gt; 大梅氏想到了她生产的时候,真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觉得呼吸微微不畅,回五太太说:“要不然打发人去问问四爷的意思。”&lt;/p&gt; 五太太觉得这事传到衙门里难堪,她其实也是个软弱的人,这会佯作镇定的道:“保小!”摆摆手示意喜梅去传话。&lt;/p&gt; 喜梅听了,含在眼圈里的泪刷一下就落在了脸上,忙回身拿袖子抹了去,灰心的迈过门槛往外面走。&lt;/p&gt; 大约十多分钟后,喜兰的凄厉痛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先后传了进来。&lt;/p&gt; 五太太和大梅氏都往出走。&lt;/p&gt; 五太太自然是直接奔着孩子去了。&lt;/p&gt; 反倒是大梅氏,进产房去看喜兰。&lt;/p&gt; 喜兰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头发湿得像洗过了一般,脸色苍白如纸,好看的唇已经完全被咬破了。&lt;/p&gt; 大梅氏一看到喜兰,鼻子就忍不住酸了,忙侧过头去,拿帕子抵着。&lt;/p&gt; 喜兰已经是有出的气无进的气了,这会强挨着一口气,轻拽大梅氏的衣角,按大梅氏未出阁时的称谓,“小姐……奴婢罪有应得,小姐不值当为我伤心……”&lt;/p&gt; 喜兰的声音自来很温柔,这会虚弱的如空谷里传出来的一般:“奴婢当初伤了小姐的心……奴婢是要下地狱了,进了阎罗殿,让阎王爷惩治奴婢吧。”&lt;/p&gt; 清涔涔的泪滚在枕畔,喜兰轻轻的笑着,那笑容里竟然带着少女的娇羞与真切,“……只是奴婢心里是真有四爷的,能为四爷生下这个孩子,奴婢死而无憾。”&lt;/p&gt; 喜梅已经哭得泣不成声。&lt;/p&gt; 大梅氏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泪,脚底上轻的没底,一步一步的往出走,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你安心去吧。”&lt;/p&gt; 喜兰微笑着轻轻阖上了眼睛,她知道四爷是不会回来见她的。这一世,她追求过自己强烈想要的东西,也在那一时一刻里,拥有过被人呵护在怀里的宠爱,就值得了。&lt;/p&gt; ---------&lt;/p&gt; 沈暖玉坐在椅子上发呆,这时候听彩萍进屋来回,“七奶奶已经亲自把娇姐儿送回桂香院了。”&lt;/p&gt; 沈暖玉点了点头,怔怔的坐了一会,见彩萍还在旁边站着,才想起来高宜娇明天上学,作为母亲,她该去看看明天上学用的东西准备妥当了没有的,就是走形式,也得去桂香院一趟的。&lt;/p&gt; 桂香院里,周韵锦特意没走,等着沈暖玉过来。&lt;/p&gt; 沈暖玉过来时,周韵锦见一枝梅脸色果然不好,心里就放心了。喜兰今日的命运,也许就是一枝梅明日的命运。&lt;/p&gt; 每次从周韵锦那里回来,高宜娇都对沈暖玉相当有脾气。&lt;/p&gt; 沈暖玉刻意留在桂香院没走。&lt;/p&gt; 等到高凛西下衙回来,听丫鬟说沈暖玉在桂香院,也就过来了。&lt;/p&gt; 在桂香院摆饭,三人吃了晚饭。&lt;/p&gt; 高宜娇吃完饭又要吃糖,被高凛西喝止了。&lt;/p&gt; 夫妻两人回暖风院,路上沈暖玉对高凛西说:“每次一从七弟妹那里回来,就是刚才这个样子。”&lt;/p&gt; 高凛西说:“下次不让她去了。”&lt;/p&gt; 沈暖玉半开玩笑的说:“那怎么行,今天妾身去香风院接孩子,连午觉都是在那睡的,都没接回来。”&lt;/p&gt; 高凛西微皱眉说:“怎么有这样讨厌的人,明儿我非训训老七,这是娶回来个什么!”&lt;/p&gt; “侯爷。”沈暖玉主动握住了高凛西的手。&lt;/p&gt; 高凛西应了一声,看向沈暖玉,“有话要说?”&lt;/p&gt; 沈暖玉把高凛西的手掌轻轻放在她挺起的肚子上,“这段时间它总是踢我。”&lt;/p&gt; 高凛西听着,就禁不住会心的笑起来,父亲的慈爱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也快要生了。”&lt;/p&gt; 沈暖玉轻轻抚摸着他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回过头笑看着他,还是用玩笑的语气问:“您觉得妾身和孩子谁重要些呀?”&lt;/p&gt; 高凛西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这样问呢?”&lt;/p&gt; 沈暖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从他的表情里就知道答案。&lt;/p&gt;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灯笼晃的,高凛西竟然见她的眼睛微微红了。&lt;/p&gt; “还以为在侯爷心里,妾身比孩子重要一些,这想法是不是很痴心妄想。”沈暖玉试探着说。&lt;/p&gt; 高凛西正视思索这样的问题。&lt;/p&gt; 第二天一早,从安怡居请早安出来,沈暖玉领着高宜娇,大梅氏领着二小姐,小梅氏领着明哥儿,往永福郡主原先住着的院子走。&lt;/p&gt; 虽过了立春,北方的天气依旧寒冷。高宜娇直往沈暖玉身后面躲着挡风。&lt;/p&gt; 明哥儿厌学情绪满满,环着小梅氏的腿,商量着说:“明儿不想上学,明儿不想去……”&lt;/p&gt; 大梅氏生的二小姐是个闷性子,不想去也不吱声。&lt;/p&gt; 先生是一早就来了的,互相见过了礼,三个孩子还在暖阁读书,沈暖玉三人,隔着帘子,在另外一屋旁听。&lt;/p&gt; 昨儿下午喜兰难产死了的消息,已经在府里传遍了。&lt;/p&gt; 这会小梅氏见堂姐脸色不好,就压低声音劝着说:“那丫鬟是罪有应得,表姐可别为了个丫鬟折磨了自己。”&lt;/p&gt; 大梅氏点点头,听着屋里先生抑扬顿挫的在为三个孩子讲笔顺,就示意小梅氏噤声。&lt;/p&gt; 馨香端来了茶给三人喝。&lt;/p&gt; 沈暖玉低声问:“给先生送过了没有?”&lt;/p&gt; 馨香点了点头。&lt;/p&gt; 上学的时候是一个光景,下学的时候又是一个光景。欢天喜地的就要回去。&lt;/p&gt; 沈暖玉私下里握住大梅氏的手说:“暖风院煎了好茶,四嫂过去坐坐吧。”&lt;/p&gt; 大梅氏点头同意了。&lt;/p&gt; 高宜娇和二小姐上下差不上半年,却是玩不到一块去。&lt;/p&gt; 馨香,巧萍,巧慧几个人哄着两个孩子,生怕两个人打架,磕了碰了。&lt;/p&gt; 沈暖玉和大梅氏坐在屋里喝茶说话。&lt;/p&gt; 大梅氏微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知道我的,自来不怕别人传怎样的闲话,只是喜兰这一去,我打心里的难受。”&lt;/p&gt; 沈暖玉当好一个倾听者。&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72章 千秋节 中午留大梅氏在暖风院吃饭。&lt;/p&gt; 沈暖玉把她从现代传到这的锅包肉夹给大梅氏吃。&lt;/p&gt; “是南面的美食?酸酸甜甜,倒是有些滋味。”再好吃的东西,大梅氏这会也是食不下咽。&lt;/p&gt; “是家父留下的食谱书上的做法,四弟妹要是喜欢吃,一会让馨香把做法抄了送过去。”&lt;/p&gt; 大梅氏勉强笑笑。&lt;/p&gt; 沈暖玉又给大梅氏添菜,劝慰道:“事已至此,四弟妹做到仁至义尽,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要再折磨了自己。”&lt;/p&gt; 这天晚上,高凛西回来的晚些。沈暖玉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lt;/p&gt; 见他一回来就坐在自己旁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倦惫,只是坐着,也不说洗漱。&lt;/p&gt; 认识这么久,这样的他,实属罕见。&lt;/p&gt; 沈暖玉坐起来,从后面环过他的腰,柔声问:“侯爷有烦心事?”&lt;/p&gt; “朝廷上的杂事。”高凛西轻抚过她温软的玉手。&lt;/p&gt; 是不欲过多提及他工作上的事的意思。沈暖玉就有分寸的不再往下问,无声陪着他坐着。&lt;/p&gt; 月份越来越大,身子也越发沉了,连静静坐着,呼吸声都照以前重些。&lt;/p&gt; 高凛西侧身躺着,躺着躺着看她乌云微拢,樱唇淡红,旁边案几上红烛静静的晃着,显得她俏丽的脸颊上是月牙儿色的。&lt;/p&gt; 案牍之劳形转化成一股压制不下的躁动,将她揽在怀里,把食指微抬她的下颏,轻轻的咬噬在她的唇上。&lt;/p&gt; 长久没亲近过了,觉得浑身不自在。沈暖玉抬眼回视着他的眼睛,较劲的将唇抿起来,看着他眉眼弯弯。&lt;/p&gt; 高凛西滚了滚喉咙,呼吸有些急,哄着说:“就让我亲一亲。”&lt;/p&gt; “为什么妾身的肚子比别人怀孩子的时候大呢?”他的接吻技术越来越好,停下来后,觉得双颊都酸了。&lt;/p&gt; “孩子长得大些吧。”高凛西躺在床上,他想着再躺一会就去洗漱。&lt;/p&gt; “侯爷每日早出晚归,怕是没听说四弟妹院中的……”&lt;/p&gt; 还没说完话,高凛西睡觉时的呼吸平稳声已经起来了。&lt;/p&gt; 一秒钟入睡,这确实是一项技能。&lt;/p&gt; ----------&lt;/p&gt; 一晃已是三月四日。说是过千秋节,也就是清明节。&lt;/p&gt; 在这一天,全城的人,都把棉衣脱下,改换成穿料子略微薄一些的罗衣。&lt;/p&gt; 天气虽然回暖,但是风却很大,正适合放风筝。&lt;/p&gt; 清明节高宜娇不用上学,各房各院都凑热闹的往桂香院送各式各样的风筝。&lt;/p&gt; 但是属周韵锦送的风筝最得高小珍珠的心。&lt;/p&gt; 沈暖玉拿着那风筝细细的端详,是只蜻蜓风筝,和别人的也都大同小异啊。&lt;/p&gt; “娇娇风筝放的好么?”沈暖玉笑着问。&lt;/p&gt; “好啊!”高宜娇一扬小脸,很是神气的。&lt;/p&gt; 想想现代孩子被电子产品占据,倒真没有古代孩子那么多的娱乐活动。&lt;/p&gt; 沈暖玉回想着小时候她有放风筝的经历么?年代太久远,已经不记得了。&lt;/p&gt; 过年那一阵,高凛西在暖风院待的时间多,和她讲起过现在住着的侯府的前世今生。&lt;/p&gt; 这侯府原来是前朝亲王的府邸,东、中、西三路建的很是大气规整,在两边扩建跨院,花园,直将近占了一条街。&lt;/p&gt; 后来太祖起兵建立齐国,占领北京城,这府邸就赏给了随同太祖出生入死,征战立下赫赫站功被封为异姓王的崔家,崔家在武宗一朝因站错了队,被褫夺封号和免死丹书铁卷,贬到了三千里外,这府邸又赐给了武宗宠爱的公主,后来那公主被驸马连累,到孝宗时被赶往了东面,这宅子就被赏赐给高家了。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lt;/p&gt; 放风筝的地点选在东面距离湖畔不远的高处。&lt;/p&gt; 吹东风,放纸鸢。&lt;/p&gt; 夏嬷嬷才为高宜娇穿好能放风筝,适合疯跑的紧身衣裤,正穿鞋时,听外面人急跑进来传:“贺小公爷来了!”&lt;/p&gt; 是知会沈暖玉及时回避的意思。&lt;/p&gt; 虽则距离那次高凛西对她发怒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但沈暖玉对贺知章的厌恶一点都不曾消了。&lt;/p&gt; 以前他来的时候都正常见面,这会躲在屏风后面倒显得心虚。&lt;/p&gt; 沈暖玉索性就没动&lt;/p&gt; 贺知章掀帘子进屋,他手里也拿着一只风筝。&lt;/p&gt; 看样子是特意来给高宜娇送风筝的。&lt;/p&gt; 高宜娇看着把她宠上天的小舅舅来了,兴奋的扑到人家怀里,连鞋也不顾穿了。&lt;/p&gt; 贺知章俯身将孩子接在怀里,轻掐了掐她小脸蛋,“想舅舅了没有?”抬眼看了看穿着一身烟霞色罗衫裙的美妇人,微微勾了下唇角,笑得实在是有些意味不明。&lt;/p&gt; 看在沈暖玉眼里,那就是纯纯的幸灾乐祸了。撕破了脸皮,连假意惺惺的见礼也免了。&lt;/p&gt; 贺知章也不在乎那些事,将高宜娇放下来,指着放在桌上的老鼠风筝,“看这只风筝好不好看,小舅舅特意在南城给你挑的呢。”&lt;/p&gt; 高宜娇将那灰老鼠风筝拿在眼前一瞧,扑哧一声笑了,“可真难看!”&lt;/p&gt; 将东西往贺知章怀里一推,噔噔小跑着去沈暖玉身旁拿周韵锦为她亲自做的蜻蜓风筝,扬起小脸炫耀说:“小舅舅看看娇娇这只!”&lt;/p&gt; 贺知章以为是高凛西的续弦做的,挑刺说:“你那是什么风筝,也太难看了吧!”说着形容起南城的风筝,从南到北一条街,整整的全是卖风筝的,各式各样,各种颜色,他把最好的一只给买到了,然后一群小孩,排成一条长队的很在他后面,非要讨他这一只风筝不可。&lt;/p&gt; 编的绘声绘色。&lt;/p&gt; 见高宜娇眼睛也不眨的听着,真信了,沈暖玉一时没忍住,笑了。&lt;/p&gt; 笑声传染,一旁站着的夏嬷嬷,馨香也都忍不住笑了。&lt;/p&gt; “你们笑什么呢?”高宜娇回头,淡淡的眉纠结在一堆儿,很是不解。&lt;/p&gt; 沈暖玉连忙摆了摆手。&lt;/p&gt; “那然后呢,舅舅?”高宜娇又回过头来追问。&lt;/p&gt; 贺知章自己都有些编不下去了,一时没忍住笑了场,“然后……然后舅舅就来你家了呗。”不免抬眼看了平西侯续弦一眼,果然是嘲笑的表情。&lt;/p&gt; 几人往放风筝的绝佳地点走。&lt;/p&gt; 贺知章真正落实把孩子惯得能抱着就不让走着,一会背一会抱,边走边抱怨道:“怎么这样沉,这平时吃了多少好东西!”&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73章 交心 这不仅是放风筝的好地方,还是观景的好去处。&lt;/p&gt; 阳春三月,新嫩的柳芽挂在枝头,一片嫩绿景色,映在眼前,让人觉得身心舒畅。&lt;/p&gt; 沈暖玉歇在一旁的凉亭里,看着远处高宜娇和贺知章欢声笑语的放着风筝。&lt;/p&gt; 天空中飞着各式各样的风筝,冯氏生的聪哥儿放的是大鹏展翅,大梅氏生的的二小姐放的是蝴蝶,三小姐放的是只蜻蜓,明哥儿放的是小燕子。&lt;/p&gt; 欢声笑语声,迎着舒适的风不断吹过来。沈暖玉笑对一旁站着的馨香说:“要不是怀着孩子,我也放一个去。”&lt;/p&gt; 馨香却是在心里头想着清明节一过,便是会试了,大少爷此番应试,要是榜上有名,自家奶奶也快临盆,再是生个男孩,可不是双喜临门,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以前是挨日子,现在是盼着过日子。&lt;/p&gt; “这天气真好。”沈暖玉想着会试的时候又将迎来一处商机,等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她得了出入侯府的自由,实验制糖的本钱也攒的足了。&lt;/p&gt; 馨香回过神儿来,笑着提议:“春天正是好时候,明儿奶奶出来散步的时候,咱们还来这赏景。”这是整个侯府的最高的地方,站在这亭子里,竟然能看见府外的风景。&lt;/p&gt; 那些鳞次栉比的宅院,环绕四周的杨柳,身穿红色官服的五城兵马司署官正在疏浚街道两旁的深深沟渠,巷陌里能看见疯跑这玩闹的平常人家的小孩子。&lt;/p&gt; 还真是一年之计在于春。&lt;/p&gt; 贺知章将灰老鼠风筝放了起来,把手曲放着遮挡刺目的阳光,看着那画得逼真的老鼠都能飞上天,这世间还有什么荒唐的事不能做呢,比如……&lt;/p&gt; 目光所及在那供人休憩的凉亭之上。&lt;/p&gt; “三嫂当真好雅兴!”&lt;/p&gt; 听居然是高妙的声音!沈暖玉便过过头来,“七妹妹回来了。”笑着拉过高妙的手。&lt;/p&gt; 高妙才把一只风筝放飞,香汗淋漓,拿帕子擦了擦,笑看着沈暖玉说:“想找到三嫂还真不容易呢,赶了好几个人地方,从暖风院到桂香院,再是来到这观景亭。”高妙感激于一月前她大婚之日,自来风雨不辍公务的三哥,竟然请假一日去参加她的婚礼。这真是撑足了她在婆家的脸面。知道这里面有沈氏在枕畔相劝的功劳,因此由衷感激着沈暖玉。&lt;/p&gt; 沈暖玉看看高妙如今的光景,眉眼间留露着的是新婚女子的幸福甜蜜,这倒让人觉得很快慰。&lt;/p&gt; 众人在安怡居吃午饭。&lt;/p&gt; 其间周韵锦突然假意惺惺的说难受。呕吐了起来。&lt;/p&gt; 四太太笑说:“不会是怀上了吧。”&lt;/p&gt; 然后下午请太医来瞧,真是怀孕一个月有余了。&lt;/p&gt; 然后就是整个三房的欣喜。&lt;/p&gt; 中午高凛西领着爷们到京郊扫墓回来,高七爷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乐得疾跑着回香风院。&lt;/p&gt; 沈暖玉抬眼看看高寒冷,发现他竟然也在看自己。&lt;/p&gt; 下午高妙就要回婆家了,五太太,四太太等都竭力劝着再住一日,只是后来婆家来人相接,怎么也不好再留了。&lt;/p&gt; 高妙临走之前来暖风院坐了一会,她心思细腻,本身是个才嫁人一个月的新婚媳妇,竟然嘱咐沈暖玉多多注意休息,快要临盆了,可不能有一点大意。&lt;/p&gt; 高妙走之后,沈暖玉对高凛西说:“七妹妹今日回来,却是比归宁那天看着高兴了许多。”&lt;/p&gt; 高凛西也看出来了,欣慰的点点头,说:“那许多施,虽比妙儿大了许多,想来是个知疼知热,把妙儿放在心里疼的。”&lt;/p&gt; 今天和高妙交谈,从她的言语见透漏,确实是这么回事。想想高寒冷还挺懂这些事的。&lt;/p&gt; “这样看我做什么?”高凛西微摸了摸下巴,很有些不解。&lt;/p&gt; “侯爷怕看不成。”沈暖玉靠在他怀里,一再落实他几天前答应她的承诺,“等妾身顺利生下了这个孩子,侯爷就准许妾身自由出入侯府。”&lt;/p&gt; “这有什么不准的。”高凛西嗅着她发梢上的淡香,“你也多该出去走走,整日闷在家里,人都闷傻了”&lt;/p&gt; “要是生孩子的时候不顺利怎么办呢?”沈暖玉笑看着他说:“到时候肯定是要舍我保孩子的吧,侯爷就看在妾身在您身旁尽心尽力服侍这么久的份上……”&lt;/p&gt; “你在说什么!”高凛西打算了她,眉毛凝结起来,脸上十分郑重,“这种丧气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孩子会平安,你也会平安,没有保大保小这一说。”&lt;/p&gt; 沈暖玉微笑了笑,不提这个话题也罢,争不出什么来,永远别直面人性中的某一面,太较真了是傻瓜。&lt;/p&gt; “妾身听人说,会试的时候会从兵部调人严守贡院?”沈暖玉把他冠上的簪子轻轻拔下来,放在一旁小几上。&lt;/p&gt; 高凛西点点头。&lt;/p&gt; 沈暖玉想这会她要是说,那可不可以给沈端文分一间好一点的号房,他会不会动怒呢。&lt;/p&gt; “侯爷经手此事么?”&lt;/p&gt; “有人经手。”&lt;/p&gt; 这就是不归他管的意思。&lt;/p&gt; 高凛西一直在思索她刚才的话。那些试探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是因为不信任么?&lt;/p&gt; 等到洗漱好了,上床睡觉时,高凛西把她揽在怀里,说:“玉儿,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你。”&lt;/p&gt; 话说的郑重又正视。&lt;/p&gt; 沈暖玉褪去困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lt;/p&gt; “我希望你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这样母亲心里会松泛许多,我也会很高兴。即使是女孩,也是你我的第一个孩子。”顿了顿,“如果真到了要选你和选孩子不可的地步,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有你陪在身旁,我觉得日子过得很踏实温馨。”&lt;/p&gt; 沈暖玉环住他的脖子,感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都跟着松了松,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在这平西侯府的深深庭院里,她确实必须靠着他的保护。&lt;/p&gt; “侯爷是一诺千金的人,有侯爷这句话,玉儿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和孩子。”&lt;/p&gt; 她的一声玉儿,竟然如同一块小石子,激荡在他平如秋月之水的心房里。高凛西会心的笑了起来。&lt;/p&gt; 喜欢玉暖京华&lt;/p&gt;</div> 第274章 喜事 沈暖玉觉得她这辈子都会对生产那天记忆犹新。 在古代生孩子,纯粹是实打实的硬生啊。 越是有经验的接生婆,越是那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夫人用力,再用力些,就快出来了——” 沈暖玉从前以为生孩子就是做一场大手术,总得有个期限,这会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真叫绵绵无期,不知道孩子啥时候肯呱呱坠地。 从天不亮就开始折腾,快到中午了,才听见孩子的啼哭声。真是十级疼痛啊! “是个千金。”连接生婆的语气听起来显得意兴阑珊,更何况是等在外面的二太太和高寒冷。 真是就差敲锣打鼓的,白折腾了一场。 沈暖玉筋疲力尽,女孩是母亲的小棉袄,用不着别人疼,自己的孩子,她自己疼。何况生男生女也怨不着她,X和Y结合才是个带把儿的,Y不Y的不在女方,在男方,生不出男孩,是高寒冷没能耐。 本以为是终于解脱了,正要闭上眼睛时,又听接生婆说:“我的娘啊,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夫人可不能睡啊,还得用力——” 沈暖玉听了,咬牙想骂高寒冷。后来想想原理,觉得不对,这事得怨她自己了,精子无数,生不生双胞胎,原因在于卵子。 “是个小少爷,龙凤胎啊——”喜声儿传遍整个产房,除了馨香,所有人都奔着孩子去了。 沈暖玉脱力到连眼皮子都不想再抬一下,馨香心疼又高兴,拿帕子帮自家奶奶拭着额头上的虚汗,喜极而泣,“姑娘可真有福气,生了一对龙凤胎啊!” 二太太将男孩抱在怀里,高兴得眼圈都有些红了,“涵哥儿终于有后了,盼了这些年,我……我也抱上孙子了。” 围在旁边的人都连声道恭喜。 四太太瞧着刚生下来的男孩笑说:“真像涵哥儿,看看这眉,瞧瞧这眼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冯氏和大梅氏看完了孩子,不约而同的悄悄退出来,想着去看看沈暖玉。 两个一前一后往出走,迈过门槛,窃窃私语道:“生的挺快。” “谁说不是,这第一胎,又是一堆儿怀俩,正经生的挺快。” 周韵锦看看用红布包着的,被众人捧着的孩子,跟个瘦猴子似的,哪就和侯爷像了,想是这四太太,长了一张花嘴,真招人烦! 极大的反差,让周韵锦心里抑制不住的怦怦直跳,“说来三嫂倒是自私的,临近生孩子这两个月,竟是刻意少食,我私下里劝她为了孩子也要多吃一些,三嫂却是对我讲,怕长胖了,以后恢复不好,侯爷再不去她屋里了。” 屋里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静的周韵锦心里有些慌,余光看了看三太太的脸色。 三太太打破寂静说:“瞧瞧这两个瘦的,看着可怜,可得多找些奶水好的奶娘,好好喂养着,这体格是一辈子的事,特别是咱们家的爷们,祖辈上传下来的,就是以武立家!” 周韵锦听了,就微松了一口气。 二太太把孩子交给婆子,抱到静处悉心照顾,这大好的时候三房给她败兴,刚想给三太太两句,不想自家儿子先开口了。 “要我说,这倒是玉儿的明智之处。” 侯爷竟然觉得沈氏这么做是明智之处,果真是天下男人都一样啊!听的年轻媳妇禁不住都羞红了脸。 高凛西一本正经的说下话,“没生产之前,她便总说自己的肚子照旁人的大,谁能想到是怀了一对龙凤胎,这在京里也是少之又少之事了。要不是她明智刻意少食一些,两个孩子说不定要怎样难生,现如今母子平安,可不是最大的喜事,七弟妹此话,怎倒让我觉得你有不怀好意之谦呢。” 大庭广众之下被侯爷点了名,周韵锦的脸倏的一下就红了。 高凛西还不打算作罢,“亏得是玉儿自己有主意没听你之言,要不然孩子太大生不出来,这责任谁来担?” “三哥,我……”周韵锦哪受得了这话,哽咽着眼圈就是红了,开口要解释。 高凛西却再一次打断了她,“先听我把话说完。依你之言,玉儿说怕自己长胖了,以后恢复不好,我再不去她屋里了了?” 周韵锦拿帕子拭泪,连点了两下头。 “真是一派胡言!她在孕中,我尚且宿在她那里,她倒还常常劝我去跨院安歇,又怎么会和你说出那样的话。” “再有,我与玉儿的婚姻,是圣上赐婚,玉儿是我八抬大轿,明名正娶回来的,是妻不是妾,我对她自有一份珍重,她对我又是踏踏实实的依靠,怎会凭你随便胡说八道,她怎会屑于以色侍我。” 周韵锦哪曾见高凛西如此过,又是怕又是臊,心里竟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嘤嘤嘤,忍不住哭出了声。 高凛西皱了皱眉,心里实在厌烦的很。本来他堂堂男儿,不应该和个妇人一般见识。 只是这个小周氏,也太是个搅屎棍,当初没嫁过来时,就挑拨他夫妻二人关系,嫁过来之后,竟还对娇娇存了心思。当真刷新了他对女子的认识。 二太太下逐客令道:“今儿是我儿媳妇为高家生下一男一女一对龙凤胎大喜的日子,谁在这哭呢?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哭丧呢不成!” 一屋子的人,更是一声不敢有了。 三太太领着周韵锦简直是落荒而逃。 路过徐氏跟前时,徐氏倒还伸了伸脖子,看向三太太,一副今儿我表现不错的,你怎么不表扬我呢是意思。 三太太心里简直要气炸了,想着她这是娶回来两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啊……哎! 两个搅家精一走,二太太觉得眼前都清明了。 众人见二太太脸上又恢复了喜色,屋里也就又热闹了起来。 什么给涵哥儿媳妇下奶该吃什么,洗三儿礼怎么办,选的奶妈子妥不妥当,给孩子取小名儿了没有,一切应时应景的话题,敞开了聊。看形势也都看明白了,只要是对孩子好,对沈氏好的事,多少无害。 生龙凤胎这事,概率太小。 平西侯夫人为平西侯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已经沸沸扬扬的,在京城传开了。 就连圣上都知道了,特意派太监传了口谕。 特旨: 高府弄璋之喜,特许平西侯休假一日。兵部,内阁知道,勿委托他务。 第275章 好彩头 沈暖玉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窗幔轻掩着,她微微撬动眼睫,见英俊又成熟的男人坐在床畔,握着她的手。 高凛西也正在看着她,温柔的看着她笑。 那么咫尺的距离,这样温馨的氛围,沈暖玉居然觉得有点心动。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辛苦你了。”倒是高凛西先打破的寂静,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看着自己,秀眸里含着熠熠的光华。 他第一次从她眼里看见这样的情愫,居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一下,那样清晰。 高凛西也觉得很反常,他这是怎么了。 沈暖玉清了清发干的嗓子,轻唤了他一声,“侯爷,我饿了。” 这阵子她确实是在刻意少食,想想孩子生下来了,她又可以正常吃饭了,真好。 “不先看看孩子?”开口就要吃饭,这话着实不是个当娘的应该说的话,高凛西不免揉了揉她的小手,失笑着问。 两个奶娘悉心的把孩子抱过来,用大红色缂丝绣花的被子包着,凑到沈暖玉身边,让她看,“奶奶瞧瞧这小少爷,太太说很像侯爷小时候呢!” 沈暖玉看新出生的孩子又瘦有小的,干干巴巴,一点也不水灵,连眼睛也还没完全睁开,像个小猴子。 默了默,在心里说她怎么生了这么难看的孩子,高寒冷小时候就长这样? 侧头又瞧瞧现如今看起来很打眼睛的孩子他爹,才放心。 “再看看咱们四姐儿,这眉,眼儿,多像奶奶您呢,长大了也是个美人。” 说实话,沈暖玉真没瞧出来这两个娃娃长得像谁。 本着母不嫌子丑的原则,微点了点头。 至于她生下孩子后的第一顿饭,馨香亲自领着苗儿过来放小炕桌。 放了红糖的小米粥,蒸鸡蛋,一小盘切的细细的牛肉。 “是侯爷吩咐咱们院里小厨房做的膳食。”馨香笑着说。 沈暖玉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高凛西,会心的笑了笑。 加了红糖的小米粥,不好喝也不难喝。沈暖玉靠在床头,腰间垫了软枕,自己拿着晶莹剔透的小碗,一勺一勺乘着吃。 高凛西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饭。 倒看得沈暖玉有些不自在,眼见着他盯着自己的饭碗,就盛出来一勺红糖小米粥,伸过来示意他尝尝。 “好吃么?”高凛西微皱皱眉头,他自来不喜甜食。 “小马过河,得自己去尝试。侯爷尝尝看。” 什么小马过河。高凛西见她非要喂自己吃一口粥,盛情难却的样子,也就没顾在场的丫鬟,张开嘴,微微抿了一点。 “又不是毒药呢。”沈暖玉把一整勺粥都喂到他嘴里。 屋里服侍的馨香等人皆识相的低了头,退了下去。 “好吃么?”沈暖玉侧过头来,就见着他那副像不吃榴莲的人误吃了榴莲一样的表情。 “就那么难……” 下话没等说出来,他衔住她的下巴,把嘴里的半口粥送回到了她嘴里。 沈暖玉险些没吐了,连吃了几口碎牛肉往下压了压,想说他真恶心。 “就这么嫌弃你夫君?”高凛西坐在一旁看着她,幽幽的说,倒很有几分委屈似的。 沈暖玉拿帕子擦了嘴边的粥渍,侧过头去,不再理她。 厚脸皮也靠练。这段日子他很少逗她,她的免疫力倒有些下降了。脸颊和耳根没来由的红了起来,越散越开。 高凛西见了,禁不住失笑出了声。 这时候郝婆子正好打厢房看完孩子出来,被馨香等人拦候在门口说话。 “侯爷在屋陪奶奶吃饭呢。” 郝婆子自是满脸喜色,从她打家里到暖风院来的这一路上,凡是碰见她的人,甭管大的小的,有脸的没脸的,全都客客气气的唤她一声郝妈妈,这样的脸面拜谁所赐,奶奶肚子里出来的小少爷——以后侯府的掌家人。 生了一对龙凤胎啊,这是什么样的福气。要说来她这双眼睛,天生就是识珠的,当初她看沈大姑娘嫁的是平西候,到侯府当掌家奶奶,前途无量,下了血本的逢迎柳二夫人,费了多少功夫,辗转波折的,跟着到了这平西侯府。 就说她活了这半辈子,做什么决定差过!就没差过! “听说连圣上都派人到咱们府上了。”郝婆子身在了腰板,倒是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禾儿笑着接:“谁说不是!” 这会二太太在祠堂给二老爷刚上完香。 谭婆子陪在一旁,见二太太满脸喜色,就笑着提:“当日里在梅家,那独眼的郎中给奶奶号脉,说是个男胎,夸下海口的,说是要号错了,诊费原数给退回来呢。” 二太太把手伸进铜盆里洗手,笑着说:“得着那郎中要钱去,他可是号错了,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在京里也是纳罕的事情啊。” 谭婆子陪着笑,给二太太递擦手的帕子,道:“这样的大喜事京里谁还不知道呢,还用得找太太去找了,那独眼郎中识相,已经先一步来府上退诊费了。” “噢,他倒是学的乖。”二太太听了笑起来。 谭婆子因收了郎中的好处,这会格外殷勤,见缝插针说:“说是要亲自同太太告罪呢,太太见见?” 二太太正在兴头上,“那就见见。” 由小丫鬟把人引请到舒云院。 那独眼郎中正是企图借平西侯府这样的满城皆知的喜事,显扬自己医馆的名声。 这会见了二太太这等一品诰命夫人,先行礼参拜,又是告罪。 二太太玩笑着说:“要说错又不全错。”这样好的彩头得接着,欣然让谭婆子收了郎中退回来的诊金。转手又让谭婆子去开小库,把一套用于收纳银针的特等价值不菲的皮子套赏给了郎中。 郎中千恩万谢,这便是有了日后看诊说嘴的凭证了。 不仅如此,三太太听说了那郎中到府里来,又打发人将其请到了香风院,为周韵锦号脉。 - 等到晚饭前,又是老太太特意打发钱妈妈来暖风院送来的下奶膳食过来。 这时候高凛西正在暖风院东屋书房办公。沈暖玉接见钱妈妈。 打开提笼一看,果不出所料,又有鸡蛋。 吃多了鸡蛋不好,容易得胆固醇。但这里的人都觉得坐月子就应该多吃鸡蛋补养。 第276章 思念 钱妈妈走之后,沈暖玉让馨香叫高凛西和她一起吃月子餐。 正吃着饭,二太太打发谭婆子过来,明着的意思是看孩子,看完孩子又特意到正屋来,委婉的提醒,传到二太太本人的告诫,不让高凛西晚上在正院睡。 说是于官运不好? 沈暖玉心想这和官运有什么内在逻辑呢。和来了月信,夫妻不能同床,是一个原理么? 不过高寒冷本人好像不在乎这些,没怀孩子的时候,来了姨妈,他也没说忌讳着这些事回书房睡去。这一点倒不像传统的士大夫了。 跨院莺儿那里也是空了许久的了。为落实政策,沈暖玉当着谭婆子的面,吩咐馨香说:“去跨院说一声,侯爷今晚过那儿睡去,让莺儿准备准备。” 拿起粥碗喝粥,一时倒忘了看高凛西是什么样的表情。 谭婆子猴精的人,可是不能不看,余光就见着侯爷沉了脸,心里就咯噔一下,想着再说两句话抓紧走了。 见馨香打珠帘往外面走了,沈暖玉替高寒冷的舅妈说好话,“我这也是多此一举,莺儿最是稳妥的人,每每侯爷过去,铺床叠被,从不曾让人操心过,不愧是舅母调教出来的姑娘。” 谭婆子赔笑着说了两句,眼见着侯爷的脸越发的黑了,连忙找借口走了。 “每每过去,我每每过跨院去睡了?”高凛西把碗往炕桌上一撂,语气——听不出来是不善多一些,还是不满多一些。沈暖玉才不去细分。 只是低头拿勺子把碗里的鸡蛋划开,小时候爱吃蛋清,蛋黄一点不吃,长到后爱吃蛋黄,蛋清又一口不想吃了。 把蛋清和蛋黄分离好,蛋黄留下,蛋清盛在勺子里,放在他的粥碗里,抬眼笑看着他说:“侯爷每日案牍劳形,该好好补养补养。” 高凛西保持板着脸,“少同我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 问什么了? 人都说生完孩子有记忆力下降的,沈暖玉想着不会被她摊上了。 “吃饭。”沈暖玉抓过他手,把勺子塞在他手里,小声抗议着说:“侯爷也太喜怒无常了些,妾身说什么了,侯爷就这样板着脸。” 高凛西看她那副委屈小白兔的样子,微清了清嗓子。 沈暖玉还有后话,“莫不是侯爷瞧着妾身在京里无依无靠,总不过没有娘家人帮衬,便肆无忌惮欺负人……”想想,她生下孩子这事,还没同沈二老爷夫妇书信告知呢,另外原主的生身母亲,在常州那位柳夫人,是不是也得写信告知一声。 听的高凛西就再不忍说一句重话了。 有句话就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以前倒还没有深刻体会。生下孩子那时的疼痛,方才得知做母亲的伟大。沈暖玉寥落的放下了手里的瓷勺,想起了在现代的父母。 如今她也已经做了母亲,觉得以前的想法很幼稚,当父母的哪有不盼望孩子好的,她出车祸穿到了这里,起因还是母亲催她去单位取东西,当她得知自己……感到车祸现场时,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怎么了?” 高凛西就见着她秀眸如淋,泪珠儿扑朔朔的流成了一溜,伸过手臂将她揽在怀里。 沈暖玉觉得鼻子很酸,心底空落落的,像漂浮在水上的浮萍,没着没落,眼泪控住不住,在高凛西面前这样,又觉得很丢人,干脆逃避的把整张脸窝在他的怀抱里,躲起来。 高凛西从刚才她话里话外判断,猜着她是想念家人了,就哄着说:“我着人去把岳母接到京里来,让她陪你坐月子好不好?” “接不过来的……” “不就在常州,怎么接不过来,明天我就去安排。” 等到情绪平复,沈暖玉就催促着他去跨院。 高凛西见她刚才哭了,就想在屋里陪着她。 沈暖玉靠在他怀里说:“侯爷就去跨院委屈一宿,谭妈妈特意过来传母亲的话,莺儿那里也应该已经为侯爷铺好床了,这样的好日子,侯爷别惹母亲心里不痛快。” 想着他不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府上多少眼睛盯着他们,今晚上他要留下来,明儿老太太得第一个带头弹劾于他,比朝堂上的御史大夫,左右谏议大夫还讨厌。要是两个人单独住着该有多好…… 高凛西连忙摇头制止了自己有这样的荒诞想法。 等走出正房时,他忽然想起,荀穆这些年跟着他鞍前马后忙里忙外,连个照顾起居的女人还没有。 三步两步便走到了连通正院和跨院的小角门。 自打馨香过去知会侯爷一会过来,莺儿就忙着铺床熏香,洗漱收拾自己。趁奶奶做月子这阵子,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要错过了,她这后半辈子也就是个丫鬟了。 高凛西倒没想到她在角门口等着自己,微顿了顿步,摆手说:“不必多礼了。” 莺儿听侯爷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身段也跟着放柔了。 高凛西负手走在前面,问跟在他后侧方的人道:“你今年多大了?” 莺儿脆生生的回:“回侯爷,奴婢今年十五岁了。”说完,压制不下心底的雀跃,脸颊微微的红了。还好是暮春的晚上,外面刮着清凉的晚风,吹散了那些潮红和悸动。 高凛西听完,难得的应了一声。 - 第二天清早,吃早饭的时候,沈暖玉听馨香讲起洗三儿礼的时候,要给她生的四小姐扎耳朵眼儿的程序。 古代打耳洞,是在绣花针上穿上红丝线,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三天。扎耳朵眼当天,拿黄豆粒将孩子的耳垂碾薄了,拿绣花针一扎。 想想都疼。 “不打耳洞不行么?”沈暖玉问道。 倒是把屋里服侍的馨香,彩萍,彩慧等人都听笑了,“哪有女子不扎耳朵眼儿的。” “倒是还别说,也有现上花轿现扎耳朵眼儿的呢!” 洗三礼就是婴儿出生后第三日,举行的沐浴仪式,用意是一洗污秽,消灾免难;二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听馨香等人说,这是一件大事。事先准备的东西也多,单是参拜的娘娘就有十三位。什么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等。 听的沈暖玉倒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个仪式了。 第277章 撮合 下午的时候,馨香和沈暖玉汇报,莺儿又偷偷的抹眼泪了。 沈暖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到高凛西晚上回来,两人居然不约而同的都提起了莺儿。 高凛西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了沈暖玉。 沈暖玉听了,却觉得不太妥。凭这些时日她对荀穆不太深入的了解,觉得他是个有些心高气傲的人。莺儿长得不错,性子温软,这两点倒很可能符合荀穆的择偶要求。但她曾在跨院服侍过高寒冷这一点,在荀穆心里就是一大关。 如果高寒冷硬是要把莺儿赏给荀穆,荀穆迫于主人淫威,只能点头接纳。但这样未免不会生嫌隙。现在这里是太平世盛,虽则高寒冷身为朝廷大员,但本身又会武艺,不太担心被人刺杀什么的。但主仆之前生了嫌隙,这样的隐患,还是最好不要有。 “妾身倒是觉得不大妥当。”沈暖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更何况莺儿是母亲和舅母两人都首肯指给侯爷的人。” 想想觉得不太好安排,“要不然侯爷就收她在房里。” “你当真的?”高凛西眉头锁起来。 沈暖玉笑着拉回了话,倒还真得想一个合适的法子不可。 “这倒也不难。”高凛西放下筷子,说:“母亲那里我去说,只看看荀穆和莺儿是什么样的心思,如你说的,你情我愿最好,万事求个和顺。” 他肯主动分担,这事确实好办了不少。 说完,高凛西回书房去休息。 等到第二日,给孩子喂完奶,莺儿过来请安时,沈暖玉就单独把她留在了屋里,说些家常的话。 “别拘谨,咱们坐着说话。”沈暖玉拉莺儿坐在身边笑着说。 小一年的相处时间,莺儿也由是感觉出了三奶奶对下人的宽宥厚待,对她也很好,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就刻意冷待着了,反而更是高看了她一分。 侯爷对她,自是一点兴趣也无的。挫败了一年,莺儿这会心里灰败极了,仅有的自信也耗没了。 这会馨香过来给两人送奶茶来。 馨香特意给莺儿倒了一碗,笑着说:“这是奶奶自己制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有奶香味,茉莉花茶的味道,还带着点甜甜的味道。”莺儿倒是觉得好喝,拿瓷勺拨动着的碗底,还有几个黑黑的圆珠子。 馨香笑着说:“这是黑珍珠。” “黑珍珠?”莺儿不解的问。 沈暖玉把制作的过程给莺儿讲了一遍,要不然也没什么聊的,正好有聊天的话题了。 见聊得差不多了,沈暖玉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高凛西昨天把折本落在暖风院了,院里各人都在忙着,问莺儿有没有时间。 “奴婢愿意跑这一趟。”莺儿站起身来说。 沈暖玉交待把东西交给荀穆。 莺儿往出走时,还不免在心里思忖,那位荀侍卫,要是不在府上,她给把东西交给谁呢。 荀穆正在外院屋里炕上睡大觉,自家爷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说是给他放一天假。 放假最好的消遣方式,莫不是睡大觉了。 莺儿来到外院,见着不少的小厮,稍有些拘谨的问荀穆住在哪里。 好梦被打搅,荀穆不整衣衫的从屋里出来。这便是两人的初见了。 多年以后,莺儿抱着孩子来沈暖玉处说话时,还不免微微红着脸。 “你找我?”荀穆睡眼惺忪,发髻也有些乱。 “对。”莺儿紧紧握着手里的折本,“我找你。”三奶奶说的对,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 洗三礼那天,是由着郝婆子和黄福隆家的两人牵头办起来的。 趁着这个机会,沈暖玉把嫁到国公府里那位柳二姑娘请了过来。 前来的有冯家、梅家,唐家,高凛西的舅妈,自然也有原主那位姑母,周韵锦的母亲,整整装了一屋子的人。 过程繁杂又新奇。沈暖玉又一次见证了郝婆子的口才。 什么: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一类。 给四小姐打耳洞又是一大项。 后来又留人吃席。 一直以来没有机会单独和柳二姑娘说话,这会在暖风院里,她有绝对说话的权利,便握着柳二姑娘的手,坐下说话。 “二姐姐倒是还如过年时那般瘦。”这次见了,越发觉得这柳二姑娘在婆家受气,以至于她都不敢轻易碰她的衣袖,怕要是真看到胳膊上由于家庭暴力的痕迹,这一屋子人,没法开交。 柳二姑娘握住沈暖玉的手,清言清语很有些请求的语气:“自来是很想和妹妹亲近的,又是一直没有机会,要妹妹不嫌烦,等有空,也去家里坐坐。” 沈暖玉点点头,很有些充当妇联的责任,试探着留道:“要二姐姐家里方便,今儿就住下,你是知道的,舅舅家是不能过来的,沈家的人也都不在。” 柳二姑娘竟然回握住了沈暖玉的手。 “这位妹妹是?”冯氏的弟媳这会见沈暖玉和柳二姑娘亲亲热热的说话,不免问道。 其实柳二姑娘也是有出席妇人间的宴会活动的,但都是存在感极低。这会借着和沈暖玉说话的功夫,算是正视出镜了。 等到众人散了,馨香和巧慧,巧萍,笑眼盈盈的莺儿,一齐收拾着各人添在水盆里的贺礼,一样一样登记好了,往库房里面入。 沈暖玉坐着和柳二姑娘说话。 吃晚饭之前,沈暖玉刚刚能下地,打发郝婆子领着柳二姑娘去安怡居,舒云院两处去请安。 安怡居里三太太正在屋里,两个人说起周韵锦怀男孩怀女孩的事儿,见是柳二姑娘来了,就住了话头,请让柳二姑娘坐,钱妈妈给上茶。 “你该是帮衬帮衬涵哥儿媳妇的,家里有都是地方,就安心住下,多陪陪她。”说着,又要留柳二姑娘吃饭。 柳二姑娘有分寸的婉拒了。 等到回暖风院吃晚饭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刑氏着人传话过来:让柳二姑娘安心的住着。 睡觉前,柳二姑娘遮遮掩掩的不好脱衣裳。倒是一旁服侍的馨香眼睛尖,就看着了柳二姑娘胳膊上的青紫,一看就是人打的。 馨香是个思虑周全的人,怕柳二姑娘难堪,倒是没有声张。 第278章 沈暖玉也没有提及,怕柳二姑娘面子上过不去。 第二天从柳二姑娘的言语中透露,她的丈夫,单是正经的妾就有四位,还不算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 沈暖玉握着柳二姑娘的手说:“二姐姐有空就来府上坐坐,陪我说话。”她发觉她这个平西侯夫人的身份很管用,这样至少能免了柳二姑娘的家暴。 柳二姑娘很感激的点点头。 会试下榜,沈端文三甲无名。同天,华永惟托郝婆子给她书信,会试期间净赚二百余两银子。 听到沈端文落榜的消息,馨香黯淡了好一会,最后才说:“大爷一定难过极了,奶奶请大爷过府上散散心。” 沈暖玉摇头,沈端文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会落榜了,心里必定难受非常,未必肯见人。特别是曾往高了捧他的高家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独自疗伤。反正科举考试也不是只能考一次,像是那范进中举,年过半百才考得个举人的,也是常有的。 有些事急也急不来。 下午送柳二姑娘回婆家。 会试下榜是个大事,高凛西身在朝中,是知道的。本以为沈端文会在榜上,着荀穆去看皇榜,才知道落榜了。 因听说他去打听了,礼部承办官员倒还刻意跟他解释一番。 试卷都由人誊抄,自然做不了弊。高凛西亦没什么可说的。 因知道沈家人尤比别人家更看中科举,当年沈段泽,可是破了连中三元的记录的,吃晚饭的时候,高凛西很小心的和沈暖玉提起此事。 沈暖玉依旧在吃月子餐,笑着把蛋清放到他碗里,“失利总是有的,世间有意义的事很多,哥哥不是受些挫折就灰心的人。” 高凛西禁不住微睁了睁眼睛,刮目相看于她。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一晃已经是炎炎夏天。 这天刚好是孩子的满月日,府上办满月席面。能来的人全来了,请了有名的戏班子。 热闹自然不必说。 晚上等人散净,只剩高凛西和沈暖玉两个人在屋里。 很是安静的,仿佛都能听见堂屋钟表的转动声响。 沈暖玉觉得心跳的突突快,吞咽了下,转移些注意力的和高凛西说:“妾身今日见着莺儿和荀穆两个人倒相处的极好,有说有量。”很有些现代人处对象的意思。 高凛西“嗯”了一声。 他坐在椅子上,小女人坐在炕边,微微垂首,颤翘着睫毛,因为被人灌了酒,这会双颊也有些发红,纤长的玉指搅动着袖角,很有几分新妇的娇羞模样。 高凛西心口发热,嗓子也紧的很。但却有挑逗之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坐下,揉捏着她的手说:“是不是得做些什么了?” 沈暖玉岂会不懂他话中意思,脸颊更加红了起来,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怎么这会反倒如此紧张了呢。 高凛西如此思念眷恋着她,见她果然是羞红了脸,就大笑起来,拦腰将她抱起来,往里屋走。 急切的吻,亏得今天新换的一身新衣裳,被他毫不留情的不知道脱扔在了哪里。 沈暖玉也帮他把里面中衣脱掉,环住他脖颈说:“侯爷,妾身害怕……” “怕什么。”高凛西已经动情,嗓音沉哑,缓缓的送入其中,“叫夫君。” 由温柔到霸道,在床上,向来是他说了算。 “不要了……”沈暖玉汗湿了全身,声音被激荡的支离破碎,此前很少有过的感觉,这会感受得淋漓尽致。 她觉得这种时刻很容易失控。 抑制了许久,他没沾过荤腥。他从前绝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只是两人成亲之后,在她一点一点走进了他的心里,在看到母亲为他添置通房,她强展笑颜的时候,也终是于心不忍。 每个男人都有冲动和需求,但人之所以为人,不是那牛马骡子,便是能驾驭控制住自己的**的。 她怀着两人的孩子,心甘情愿的于鬼门关前走上一遭,难道他就还不能忍一时之欢愉么。 他觉得能控制住自己,才应当是男人的骄傲。 “玉儿,谢谢你壮大了咱们的小家。”他让她躺在上面,双手抚摸着她的丰盈,唇对着她的耳畔轻轻的吐语。 沈暖玉感受着那律动的摩擦,软着身子,任由他为所欲为…… - 很久没有这样的淋漓尽致过,第二天清早,他心满意足,心情很好的吃早饭。 沈暖玉的心情也很好,她终于不用再吃月子餐了,央求他晚上为她买小食回来。 高凛西欣然应着。 夏义媳妇又给她梳起了高髻,头上钗环戴的不少。 沈暖玉先去舒云院给二太太请安,之后随同二太太一起到安怡居。 许是心里作用了,总见着众人瞅她莫名奇妙的笑。 无所谓了,人活在世,脸皮要厚。 不知道是谁张罗的,妯娌几个人在暖风院打牌,亦如从前,还是沈暖玉赢得时候多。 正打的兴起时,奶妈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过来了,焦急又歉意的看着沈暖玉。 “是不是病了?”冯氏和大梅氏都是有经验的人,摸摸孩子的额头,并不热。 孩子是大事,众人也就散了场,为保持暖风院清静,都各回各处。 奶妈李嬷嬷抱着小少爷,有话要同沈暖玉说的意思。 沈暖玉看其神色,就让她到里屋说话。 此事非同小可,李嬷嬷见没人了,才肯说:“奴婢有句话,说出来奶奶千万别急。” 沈暖玉点点头,这段时间她也在试着照顾孩子,只是虽是孩子母亲,却抵不上专业月嫂照顾得周道细致。 “才大小姐上学之前来看过三少爷和四小姐。”李嬷嬷话语尽量委婉。 “妈妈什么意思?” 李嬷嬷见奶奶凝起了眉毛,自然是更加郑重其事了起来,“大小姐早上带了一块糕点,说是赏给奴婢吃……这会三少爷闹小肚子,四小姐却是没闹,奴婢想着是四小姐不如三少爷的嘴壮,又一直睡觉,还没来急得喂第二遍奶的缘故……” 沈暖玉听了,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隆响了一声。 “会不会是侯爷,太太,这阵子把更多心思都放在三少爷和四小姐身上,大小姐见了……”这话李嬷嬷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娇娇还是个孩子,自是没有那么多心思。”沈暖玉眼前浮现个人来。 “在此事没弄清楚之前,还望妈妈……” 李嬷嬷赶在沈暖玉下话之前,连点头保证,“奴婢自当谨言!” “连侯爷和二太太那里也要慎言。” 第279章 单纯 二太太那里已经得了信,打发谭婆子来问问怎么回事。 李嬷嬷微低了低头。 沈暖玉抱着孩子,三个月的时间,小孩子已经养的十分招人喜爱了,细腻的小脸比刚剥的蛋壳还好,早不是刚出生时干巴巴的模样。 难怪高寒冷每天下班回来,都要抱在怀里磋磨一阵。 “就是吐奶,吃的遍数太多的缘故。”沈暖玉笑看向谭婆子说。 馨香忙会意的要给谭婆子搬小凳子,“谭妈妈你坐,歇口气。” 谭婆子见孩子没什么事,就松了一口气,没大病就好,陪笑说:“没事就好,这样小的孩子,可是娇气的紧,便不坐了,太太还在家里等信儿呢。” 沈暖玉笑说:“那便不留妈妈了。” 馨香和李嬷嬷两个人送谭婆子出院子。 将孩子哄睡着,已经快是中午了。正好去原暖风院接要下学的孩子们。 “把那两瓶秋露白给先生带上。”教高宜娇一干孩子的先生,以清早博学自诩,典型的老学究,唯一的嗜好就是爱喝点小酒。 馨香应声去取酒,她听说教书的文先生,是个酒鬼,都四十多岁了,竟然没娶妻,就住在家学里。 两人往学堂走时,路上没人,沈暖玉压低声音和馨香学起了刚才李嬷嬷禀告的事情。 馨香听了,心口砰砰快跳了两分,很是不能相信:“娇……娇姐是个好孩子啊……” “有人在背后鼓动。”沈暖玉侧头看看馨香,两人都心照不宣是谁。 “当真无耻,小孩子的主意也打。”馨香愤然。 沈暖玉道:“这就叫咎由自取。” 到了学堂,小梅氏,徐氏都是殷殷切切盼孩子的人,这会都在堂屋等着接孩子回去吃午饭。 一见了沈暖玉,便都询问:“睿哥儿好些了么?” 孩子他爹给起的小名。大名还没定下来。 沈暖玉笑说:“好些了。” 这会几个孩子噔噔噔跑出来,都往自家母亲怀里扑。 沈暖玉也微微俯身,等着高宜娇跑过来挽她的手。 只是却没等来,高宜娇和她对视了一眼,很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揉着衣角站在离她老远的地方。 沈暖玉本也是个父母离异的,在外婆一手照料下长大的孩子。看到这样别扭的高宜娇,哪还有昔日作为高小珍珠神气欢快天真无忧的模样了,心里莫名的一酸。 走过来要挽高宜娇的手。 高宜娇迟疑了下,却是背过了手去,低头看着自己淡粉色绣兰花的鞋面,一眼也不看沈暖玉。 这时候先生夹着本蓝色线装书从暖阁里出来,见馨香给他带了好酒,平日清高博学的模样完全没有了,捋捋胡子,很有些拘谨的笑起来,说:“多谢姑娘了。” 馨香点头微笑了笑,“先生客气,这是奶奶的一番心意,您教少爷小姐们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应当应分的。”文先生倒还刻意和沈暖玉夸了高宜娇这两日认真上学的事情。 沈暖玉微点了点头,“劳先生费心了。” 文先生连摆手,“奶奶严重了!” 馨香送文先生出门。 徐氏,小梅氏等人也都早领着孩子回家吃饭了,这会堂屋就剩下两人。 沈暖玉蹲下身来和高宜娇说话,“母亲吩咐厨房做了炸土豆条,准备了甜甜的奶乳,煮了珍珠茶,还有那蒸得香喷喷的鸡蛋挞。”都是现代美食。 “娇娇快帮帮母亲吃些去,吃不完你爹爹回来,看见剩饭碗,要打母亲屁股的。” 高宜娇听了,紧拧的眉毛一松,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爹爹也打母亲屁股么?” 沈暖玉皱皱眉,夸张的说:“怎么不打。”趁着热乎劲,牵起高宜娇的手往屋外走,“还在母亲耳边念: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高宜娇听了又是扑哧一笑,“爹爹也跟我念这些呢。” 馨香见娇姐儿终于笑了,就忙赶过来帮两人打纱帘。 沈暖玉侧头笑着问高宜娇,“夏日里蚊子多,娇娇晚上睡的好么,有没有被咬到?” 高宜娇毕竟是孩子,一时打开了心扉,忘记了烦恼,摇头说:“才咬不着娇娇呢,夏妈妈就坐在娇娇身旁看着呢。” 沈暖玉笑说:“夏妈妈真好,母亲倒被蚊子咬了个包,娇娇把夏妈妈借给母亲。” 高宜娇扬起小脸:“那不行,夏妈妈是我的人,你是坏女人,夏妈妈怎么能给你使唤……”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忙捂起了嘴。 馨香才好起来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沈暖玉笑着说:“这话是谁教我们娇娇说的?” 高宜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沈暖玉领着她往暖风院走,一面走一面说:“你不说,母亲也知道。” “你知道?”高宜娇不相信的看着沈暖玉。 沈暖玉点点头,说:“是七婶娘对不对?” 高宜娇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沈暖玉神秘兮兮的骗笑孩道:“七婶娘告没告诉过娇娇,大人都看出来小孩心里面想说的话。” 高宜娇眼神里明显带着好奇,又有些迷惘,但还是嘴硬的道:“娇娇才不信呢。” “你不信。”沈暖玉柔声说:“那母亲问你,为什么娇娇每次一惹了祸,你爹爹就知道呢?” “还不是她们告诉的。” 沈暖玉摇头:“因为爹爹心里面装着娇娇,心里面装着一个人,就能听见那人心里面想的什么。” 高宜娇抬起小脸问沈暖玉:“那母亲心里也装着娇娇?” “这是当然了。”沈暖玉晃晃高宜娇的胳膊,“娇娇是贴心的小棉袄,母亲最喜欢娇娇了,府上的明儿,聪哥儿,你二妹妹,三妹妹,母亲虽然也喜爱她们,但最最喜爱的人还是娇娇。” 到了暖风院,把新做好的现代食品拿给高宜娇吃。 吃完之后,又在小炕桌上看着高宜娇写家庭作业。 一共两篇字,上学半年,字都认的差不多了,也开始学些好背朗朗上口的诗歌。 沈暖玉坐在小炕桌旁边,看着那写在纸上诗,倒想起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学: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课本上配着彩色插图,真是好遥远的时代了。 第280章 算账(一) 做完了功课,沈暖玉带高宜娇到厢房看小宝宝。 两个孩子刚好都在睡着。 带孩子的李嬷嬷和桂嬷嬷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人,照顾孩子细心周到自是不用说。 “侯爷说,孩子不能养的那么娇气。”看看两个嬷嬷连大气都不敢喘,挪一步都怕发出声响,惊着孩子的谨小慎微模样,沈暖玉温声笑对两人说。 又微微俯身,引着高宜娇的小手分别握了握睿哥儿和曦姐儿的小手。 对于闺女的名字,沈暖玉很有些意见。 单说这一个“曦”字,起码上小学三年级之前,很难写对,更别提用毛笔书写了。 某人也有话答对她:在家学里,有几个孩子,是谁的卷子,先生还不一清二楚,哪里用得着写名字。 “他的手像小鸭子的脚。”高宜娇轻轻摸着睿哥儿攥成拳头的小手,也怕吵醒孩子,轻声轻语的侧头对沈暖玉说。 那么一侧头,丫髻上别着的一对翠色蝴蝶轻轻的颤着,下面坠着的小珠儿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小珍珠长得亦是娇美耐看型,一对新月样式的淡淡眉毛,小巧挺立的雪白鼻子,和了樱桃般的厚厚嘴唇,葡萄般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里面投射着的是揉碎了彩虹般的光泽。 沈暖玉禁不住就轻轻的摸了摸她稚嫩天真的小脸,真忍不住想亲一口。 “娇娇见过小鸭子的脚?” “怎么没见过!”高宜娇就很是神气的,新月型的眉毛微微上扬,“小舅舅带我去过乡下的,那里就养着小鸭子,我还摘过黄瓜呢,又甜又脆,娇娇很爱吃的。” 沈暖玉拿手心轻轻揉着高宜娇的头发,表现出十分好奇的听高宜娇讲她在京郊农户家里的所见所闻。 一时讲的激动了,声音扬起来,躺在小老虎枕头上的睿哥儿忍不住蹬了蹬小腿。 高宜娇就自觉的把手指放在唇边,失笑着,又重新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看看依旧在睡着的孩子,拍拍心口,一副还好没醒的模样,天真的很是招人喜欢。 沈暖玉也配合着,把声音又压低几分,笑着问她:“是小弟弟和小妹妹可爱,还是娇娇讲的小鸭子可爱?” 高宜娇嘟嘟唇,思了又思,看看睿哥儿,又看看曦姐儿,最后才说:“还是他们比小鸭子好玩。” 又征求沈暖玉意见的,笑着问:“我能捏捏他的脸么?” “怎么不能呢,你是姐姐呀,是弟弟,妹妹最亲近的人。” 一旁候着的李嬷嬷和桂嬷嬷看这母亲二人的相处模式,都禁不住在心里默许了几分。三奶奶对娇姐儿是真心好的,有些事情是装不出来的。 从厢房出来,沈暖玉又带她吃下午茶。 见她吃的不少,就说带她消消食,去舒云院的路上,问她道:“娇娇喜欢吃糖么?” 高宜娇点点头。 沈暖玉笑说:“明儿争得你爹爹的同意,母亲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想出去玩玩么?” “真的!”高宜娇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泛着亮光。 到了舒云院,同二太太说会话。二太太问了两句孩子吐奶的事情。 沈暖玉替把高宜娇给喂奶的李奶妈送糕点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二太太听说孩子安稳的睡了,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稍坐了一会,也不留沈暖玉,让她回去看看孩子,倒是把高宜娇留了下来。 沈暖玉怕高宜娇吃多了不舒服,把先时高宜娇已经在她那里食得不少的事情汇报给了二太太。 回暖风院看了看孩子,奶妈正在喂奶。两个孩子,男孩爱吃,女孩不如男孩爱吃。 看了一会,这会大概是下午四点了。夏天天长,外面余热还在,沈暖玉吩咐馨香拿上不知是谁送的酸杨梅,去了香风院。 一路上绿树茵茵,府上种着的植物多之又多,春季的花开败了,夏季的又赶上来。下午带着余热的风吹过来,带着些淡淡的香气。 沈暖玉领着馨香和又长一岁,更加伶牙俐齿的禾儿,抄小路往香风院走。 香风院,顾名思义是带着香气的院子。借着的是花园那面载种着的估摸两亩地的花海,一年四季,香气四溢,便是早冬,也有那腊梅花香。 这时候周韵锦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正在家里休息。 月子里她觉得闷,高波又是一个在外面玩惯了的人,虽没有正经的班上,但也不会在家。架不住周韵锦去三太太那里告状,高波心思活泛,给她在市场勾栏驭说班子里,专门买回来个讲话本的约莫有十六七岁的女孩。 生了孩子,又封了诰命,又得高凛西的心,沈暖玉的地位在府里已经高了起来。 香风院里的丫鬟连忙迎接的迎接,通知周韵锦的通知周韵锦。 沈暖玉迈过院门,摆手对一班丫鬟说:“不必多礼,你们奶奶怀着孩子,不用折腾她出来迎我,闲来无事,我过来瞅瞅她。” 彩秀在一旁陪着笑,亲自打帘子,“这两天热,奶奶便没出门,在家里也常念着三奶奶,说没出阁的时候,属三奶奶最是记挂我们奶奶的了。” 沈暖玉看着这彩秀就想起了当日里的彩明。彩明的死,让她知道了在这里的朱户高门,宅斗不紧紧是互相逗逗嘴皮子,把管事的人惹急了,是能斗出人命的。 进了屋,沈暖玉看着坐在小炕桌旁修剪花枝的周韵锦。仅两天没见而已,孩子满月酒那天,她可是拖着肚子在人前出镜,并给重人倒酒来着。 白莲花模样,还赢得了众位女眷的一致好评。 “弟妹好生坐着,行礼不差这一时半刻。”沈暖玉朝假意惺惺的周韵锦摆摆手。 周韵锦也根本不想起身给一枝梅行礼。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个宝,这会不偷懒,何时偷懒呢。 “三嫂炕上坐,我正是无聊呢,还好你过来陪我说话。” 沈暖玉坐在了离周韵锦八丈远的地上置着的椅子处,半是开玩笑的语气:“怀着孩子的人娇气,你这又是第一胎,老太太,三太太重视的紧。看我这粗手笨脚,连孩子都带不好的人,不当心伤着了弟妹肚子里的小侄子,这就是大事故了。” 侧头看看要来上茶的彩秀,伸手接过了茶,笑看着她说:“你是七奶奶身旁贴身服侍的丫头,这会可是看见了的,我在地上坐,你们奶奶在炕上坐,等一会我走了,你们奶奶要是到老太太跟前说出来我见不得她肚子里怀着的小侄子好,回头我一个找你问话,你这会可看仔细了。” 彩秀拿托盘的手,禁不住微颤了下,真是来者不善。 赔笑着说:“三奶奶说笑了。” 第281章 算账(二) “看三嫂这是说怎样的话。”周韵锦满不在意的笑着。 沈暖玉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将汝窑小瓷杯稳稳的放在一旁案上,也笑着说:“我自来比不上弟妹会说话,弟妹教给娇娇的那些话,真是让人学也学不来。” 周韵锦摆弄着手里的帕子,“三嫂这说的什么话,我真是听不懂了。” 沈暖玉笑起来:“弟妹听不懂没关系的,你正带着孩子,家里自当是以孩子为重,我不同你说话,一会等七爷回来,我同你爷们好好说话。” 周韵锦这才抬了抬眼睛,再做不出来云淡风轻模样。 “从哪开始说起的好?”沈暖玉笑看着周韵锦,“是从弟妹让娇娇给李奶妈送吃食开始说,还是从当日我投湖之前的经过开始说,亦或是你未出阁时,每每在我那小住,撺掇我与侯爷争吵开始说,再或是论一论堂堂伯爵府嫡生小姐甘心给人做妾,倒还要算计着来说起。” 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是尚不知情的彩秀,就是馨香,也觉得听了胸口喘不上气来。 许是戳到了周韵锦的痛楚,她向来善伪装之人,这会竟然是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要吩咐彩秀和馨香退下去,泫然欲泣的看着沈暖玉,“表姐,你我好歹姊妹一场,我竟不知你能口出如此恶语,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彩秀是早就想退下的了。彩明的死,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要想在香风院活下去,那便是不听不问,犹做痴翁。 馨香看了看沈暖玉。 “你的丫头我不管,馨香不能退下。”沈暖玉看向已经哭起来的周韵锦,定定的说:“你怀着孩子,咱们两个人在屋,你要攀扯上我,我自是说不清楚。” 这倒不是重点,周韵锦有把柄在她手里,自然不敢铤而走险,她便是要让馨香在旁看着,也出出平日积下的恶气。 彩秀逃离了出去,倒还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周韵锦哽咽道:“表姐就这样想锦儿么……” “你不用再和我来这套,没投湖之前,我受用的还不够么?”沈暖玉觉得周韵锦比她的后妈还会演戏,实在膈应的很。 “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模仿者我的笔记,书信叫曹子俊来京城找我?” 周韵锦听了,倒是不哭了,吃惊的看向沈暖玉。 “曹子俊客死驿站,距离时间太长,尚且尸身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处置了,再无法查证,他身死之事,你难逃干系,就不是你直接所为,也是间接导致,这一点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律法虽惩治不了你,你要还有一点良知,午夜梦回,夜半时分,也该好好忏悔忏悔,不为别的,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你难道也想让她同你这个做母亲的一般,阳光大道不走,偏偏做鸡零狗碎,阴私算计之事?” “刚才我所说的那几条,随便拎出来一条,你在这府上也没法待了。就不说别人,你竟然挑拨娇娇那样小的孩子做如此下作之事,就是二太太,侯爷不治你,传到大众公主,亦或是她舅舅贺小公爷耳朵里,我看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别想生出来了。” 听的周韵锦紧抓着帕子,一声不知。 “来之前我想着,把你做的这些事都说出去。可是看看你挺着肚子,带着五个月的孩子,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这些事闹大了,你怎样是咎由自取,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外一有个三长两短才,我不想同你一样在世间作孽。既然托生成人,就该做人该干的事。”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给你在高家留下体面。从今往后,你做你的七奶奶,再别来我跟前碍眼,娇娇,睿哥儿,曦姐儿,你胆敢再打一丁点主意,我跟你从头到尾算算总账。” 周韵锦极力掩饰着眼睛里的情绪。 “记着我说的话,你好好歇着。”沈暖玉从椅子上站起来,领着馨香,轻轻将房门推开,拢拢裙角,迈过门槛走出了正房。 往暖风院走的路上,馨香深深透了一口气。 沈暖玉说:“骂她一顿,除了嘴皮子累的发干外,倒是觉得没解什么气。我看她那模样,是把我当成眼中钉了。” 馨香说:“姑娘心地善良,奈何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只是曹公子,就当真白死了么……”说出来,自悔失言。姑娘当真是什么都知道的,现在想想,姑娘去年投湖,与听到曹子俊的死,也占很大的关系。 “去年侯爷让人去兵马司把曹子俊的尸检文书抄录回来,你是看到了的,人已经埋在了乱葬岗,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馨香想起来那日在周家,奶奶拿话榨过周表姑娘,当时从周表姑娘和彩明的神色来看,又确实是不像两人所为。 讨过几回没趣,沈暖玉也是看明白了,高寒冷在男女之事上,可完全是契合他大男子主义的形象,跟贺知章在茶楼里说一句话,被他知道都是一场事故,更何况是原主曾经的初恋情人。 虽说是承其身,受其事。但帮原主查初恋情人是怎样死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做善后工作,对于远在常州的曹父曹母,还有曹子俊那位不知改嫁否的娘子做好抚恤。聊表她借着原主的身子还活在这世上的谢意。 高凛西倒难得回来的早。 一见了沈暖玉,满脸笑意,禀退屋里的丫鬟,无人处,将她环在怀里,“昨晚上辛苦玉儿了。” 沈暖玉倒也觉得自己的脸皮是真不争气。角质层薄的缘故么,说红就红。脸红心跳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高凛西看着她一下子绯红了脸颊,心情异常的好,在她耳畔,轻轻用鼻端碰她的耳垂。 沈暖玉保有理智的往外推他,“侯爷别闹,一会妾身还要去母亲那里接娇娇呢。” 高凛西笑说:“我记着你昨晚一声连着一声叫我什么来着,再叫一声听听。” “不正经!”沈暖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82章 不在一个点上 高凛西见她此态,只是忍不住笑。 沈暖玉见他心情好,就一副自己做主了的模样,说:“妾身明日带娇娇出府去玩。” 高凛西揽她腰肢,并不阻拦,只是问:“去哪里玩?” 沈暖玉笑说:“回二叔家里,看攻书的哥哥去。” 高凛西点点头,倒还有赞同的意思,“读书清苦,你去看看他也好,带上些吃食,另外我新得一些好纸,明日去书房自取,给他带去。” 沈暖玉都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这还是高寒冷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倒像是农奴偶尔翻身,怀疑地主进一步盘剥的那种心态。 高凛西看着她那一双碧清的妙目,带着探究般的看着自己,便失笑问:“这般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沈暖玉被问的不大好意思,小偷一般,倏忽转了眼,看向别处。 高凛西却不打算善罢甘休,手捏在她腰侧,细细的揉捻,示意她转过头来。 沈暖玉偏就不转,趁他不备,倒还巧妙脱离了他的桎梏,拿起帕子,站在高几旁拭兰叶上的灰尘时,回头教育他说:“侯爷这便是大意失荆州了。凡事如此,越是觉得拿稳的事情,越容易失之交臂,切莫要大意了。” 一天之劳心劳神,高凛西也觉得乏累,顺势仰躺在炕上,连枕头也不说枕,只是双臂回合,垫在头下面,闭幕养神说:“今日方知娘子倒还会参禅了。” “娘子”一词被说的那么自然,夏日黄昏,屋里那么静,粘在帕子上的浮灰,在沈暖玉手上轻轻的颤了一下。 她回首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仰躺在炕上,感觉心里微微一动。 良久,听谭婆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哥儿,姐儿睡的真稳,真真招人喜爱。” 馨香笑着接:“才是吃完了奶,妈妈坐下喝杯茶歇歇。” 谭婆子看丫鬟全都退了出来,就知道侯爷和三奶奶夫妻二人在屋里,往里指了指道:“侯爷今儿归家倒是早,吃晚饭了不曾?” 馨香看看外面天色,也得有五六点钟了。这认钟的方法是近来跟着自家奶奶学的。把十二时辰分做二十四时,倒还多有不习惯呢。 “还不曾吃,看光景,侯爷大致是太过劳累,睡着了。奶奶又不忍心叫醒,饭已经从厨下取回来了,在锅里温着。” 谭婆子听了点点头,夫妻两人单独在屋,也不便请安,又和馨香,巧萍等人闲话几句,自行去了。 屋里没人说话,安静的能听到高凛西熟睡的平稳气息声。沈暖玉倒将廊下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靠坐在小炕桌旁边,高凛西头上,一锭一锭的数着所攒的银子。 短短一年,也攒了尽八百两有余,原先的那个小钱匣子已经装不下了。 起身要送回去时,高凛西倒是醒了,朦胧间见着小女人笑眼盈盈的看着他。亦是觉得心里面暖暖的,连带着看怀中捧着的红漆盒,里面务必是银子,怎么来的,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一点子银钱,她愿意折腾,欢喜就好,倒也不愿意点破。 至于京华书店的那个华永惟,听荀穆遮遮掩掩之言,确实是长得英俊无疑了。 “我记着你曾说我长得好来着?” 沈暖玉看不出他那是什么脸色,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定定的望着他笑,“侯爷长得是好,妾身从不说谎话。” 这话大约她自己也不信。这一年,要细细统计的话,怕是超过了以前二十五年积攒下说过的所有谎话。 “那比……”高凛西及时止住了话头,凭他自身的骄傲,倒不屑于同他人比较。 “比什么,怎么不说了?”沈暖玉笑着推开他去放银匣,她方觉得这一段时间的日子不似从前那么难过了。 吃完饭到舒云院去稍坐,之后又转去安怡居请安。 老太太和三太太殷勤备至,听话里话外,弦外之音才知道,二太太嫌操劳,把部分管家之权,又下放到了三太太手里。 一家里又是其乐融融,子孝孙贤的氛围了。 不过倒是也预见,用不了多时,就又会是一场循环。 这家里也就全靠这般制衡。 “妾身答应了娇娇的,晚上帮她扎纸花。”从安怡居出来时,沈暖玉握着高宜娇的小手,笑对高凛西说。 高凛西道:“大晚上扎什么纸花,你既然带她到暖风院,不如温习温习白天先生教的功课。” 高宜娇不是心思的嘟了嘟嘴。 等回到暖风院的时候,沈暖玉坐在小炕桌上陪高宜娇写字,高凛西逗两个小孩子,亲亲这个的额头,那个的脸蛋,一改平日人前威严模样。 就连李嬷嬷和桂嬷嬷,两个平素在高凛西面前拘谨放不开的人,这会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高宜娇字也急着去逗弟弟妹妹,把一篇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沈暖玉倒还替她遮掩,塞在宣纸堆里,只说是,写完了。 高凛西将怀中的孩子教由桂嬷嬷抱着,按过高宜娇的胳膊,说:“写的字在哪,拿过来我过目。” 高宜娇怯怯的说:“在……在母亲那里。” 高凛西看向沈暖玉,“她写的字在哪里?拿过来我瞅瞅。” 沈暖玉笑说:“天不早了,侯爷还不去洗漱,娇娇的字我检查完了。” 高凛西一看她母女两人的光景,就知道是合起伙来愚弄他,把小炕桌拽过来,在宣纸堆里翻了翻,终于翻出来高宜娇所写的那一张。 沈暖玉见他拿着纸,脸色明显是变了,移过身来,转移话题笑说:“妾身小时候也贪玩……” 高凛西把纸往旁边一扔,径自起身到外屋去洗漱了。 高宜娇躲在椅子旁,见他爹爹一出门,反倒哇一声哭了起来,眼泪瞬间就下,拿袖子擦着,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爹爹不要娇娇了,有了弟弟妹妹,爹爹就不要我了……” 高凛西顿步在珠帘前,听这话,怒气反倒还更盛了,“这么小的孩子,倒还知道攀赖了,依你之言,我以后还不能管你了,我看你再哭一个的!” 第283章 升官了 高凛西的一声怒斥,三个孩子全哭了起来。 沈暖玉忙从炕上下来,挡在高凛西身旁,吩咐李嬷嬷和桂嬷嬷将两人小的抱下去。 又看向高凛西说:“娇娇也是心急要看弟弟妹妹,孩子一就是知道错了,侯爷别生气了。” 高凛西朝沈暖玉摆了摆手,示意她让开。 沈暖玉却是不让,怕他生气又使出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先拉着高宜娇的小手,到炕桌上重新写字。 在一旁亲自研墨,高宜娇半是哭着坐在小炕桌上写字。 高凛西看了看炕上那娘俩是一条心,倒把他显得像个恶人了。一时叹了口气,控制着脾气去外屋洗漱,不搭理两人了。 高宜娇工工整整的又写了一篇字,一时也是累了,躺在小老虎枕头上说等爹爹回来检查她作业,等了一会不自觉的就睡着了。 沈暖玉把被子铺好,又帮她把外面的衫裙脱了,然后坐在一旁,拿郝婆子送给她的大蒲扇轻轻的为高宜娇扇风。 这扇子很是凉快,像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等高凛西回来,沈暖玉把高宜娇新写好的字拿给他看。 高凛西说:“你倒是骄纵着她。” 沈暖玉笑着,很是大胆的说:“要说来是侯爷的不对呢。” 高凛西表现出他是父亲,他能有错么的模样。 一家三口都在炕上睡,夏天不烧火龙,又临着窗户,透过窗纱,有细细的风拂过,倒是比在里屋床上睡着凉快。 “娇娇下午都写完先生留的作业了,妾身也答应陪她折纸花玩,只是侯爷一句话就给否了,未免太……”观察着他的脸色,不好再往下说。 “太什么?”高凛西看着她追问。 “太独断专行。”沈暖玉斗胆。 高凛西说:“你好大的胆子,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暖玉看着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就往他肩头靠了靠,笑着说:“那就容许妾身做这第一人。”这一天从早到晚也很累了,说完闭上眼睛,预备进入梦乡了。 高凛西往怀里揽了揽她,见她阖眼睡着了,轻吻了吻她额头,又回身捏了捏高宜娇的小手,到今日,他才真正放心了,她这个继母,尤胜亲母了。 第二日是高宜娇放假的日子,如期领着她出门。 本来二太太还不大愿意让沈暖玉出门,最后说是去沈家看望落榜的沈端文,也就没再阻拦。只是嘱咐早去早回,孩子虽有奶妈们照顾,但离开太久了,也还得不妥。 沈暖玉应下,带着高宜娇上了车。 沈二老爷家一如既往,安静而富有生活化。 出乎意料的,沈端文并没有在书房攻书,而是“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跟着刘大强父女三人种菜劳作。 先开始的时候,刘大强还劝着他,拦着他,毕竟是举人老爷,又是大少爷,奶奶的堂哥,怎能跟他们庄稼人一样做这下等活计。 但耐不住沈端文坚持,日复一日的,倒也是习惯了。 这会沈端文拿着手里的锹,在院子里给菜地松土,累的一头汗,他依然是那文秀的书生长相,但却不顾形象的也用袖子擦起了额头上的汗。 沈暖玉和馨香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以为沈端文表现出现在这副模样,是受了落榜的刺激。 一时站在院子一头,站半天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说话。 倒是高小珍珠,觉得用铁锹挖土,很有意思,噔噔的跑过去了。 “你在做什么游戏?” 沈端文这才是抬头,看见了沈暖玉,笑笑对高宜娇说:“你学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么?” 这可难不倒她! 高宜娇扬起小脸:“我学过!我爹爹总给我念的。” 沈暖玉也走了过来,见沈端文脸上倒是全然没有郁色,才知,是她主观臆断了,虽然他没考上,但却并不气馁。 “哥哥种的是什么?”沈暖玉笑着和他聊几句。 这时候彩慧过来,说屋里洗了黄瓜和西红柿,让众人进屋去吃。 吃东西的功夫,听他说,他不预备在家中攻书三年,再考进士了。 沈暖玉吩咐禾儿把高凛西让给他带的纸拿出来,然后吸了吸柿子里面的汁水,等着听他说下话。 “我已经往礼部递了帖子,各县一有缺值我便去赴任了。” 沈暖玉听明白了,他这是不打算读博,想要去找工作了。 考上举人便是人中翘楚,已经算是有功名的人。 沈暖玉想问沈二老爷怎么说,但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哥哥这打算也好,只是莫要后悔了。” 沈端文把手里的黄瓜吃净,说:“我想了一个春天,又一个夏天,再后悔,连我自己也觉得无言了。” 沈暖玉笑着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怎样过自己的人生。 这院子尚不及侯府的二十分之一,高宜娇一会就玩腻了,张罗着想去外面。 沈暖玉却是在和刘大强讨论制作白糖的事。 刘大强听的半信半疑,“真有这样的神事,在糖上搁一块黄泥,糖就能变成白色儿?”说出来,又觉得太多粗鄙,摸了摸后脑勺,嘻嘻的赔笑着。 沈暖玉点点头:“就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泥土,这需要一点一点尝试。” 于是给了刘大强的儿子五十两盘缠钱,让他先去京城附近地区,采集和京城相异的土壤。 她现在手里资金算是宽裕,能做得起这样的实验。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就快要到中午了。 回府时,二太太正在逗两个孩子玩,气氛好不温馨。 五太太在旁坐着,脸上阳光明媚,未等沈暖玉去问,五太太自己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五叔升了!” 生什么了?脑海里第一个涌现出的是生孩子的生,倒还骇了一跳。 二太太也侧头问:“生什么了?” 五太太笑不拢嘴:“才升了工部清吏司郎中!” 沈暖玉恍然,忙道恭喜,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个官职,几品。 二太太逗着在桂嬷嬷怀里,正看着她的睿哥儿,“呦呦呦,给祖母笑一个——这倒是好事情。”腾出嘴,侧头看向五太太。 “谁说不是,二嫂,老爷说要摆几桌呢,!”五太太兴致勃勃。 第284章 脾气 二太太点点头,表示这是好事情。 沈暖玉在一旁听五太太说请客喝酒,请哪家戏班子等具体事宜。因二太太不搭茬,不至于让五太太失了面子,总要笑着附和几句。 “就请那新在南边过来的蒋家班子,到时候涵哥儿媳妇点戏!” 又坐了一会,才回暖风院。 等到晚上高凛西回来,沈暖玉同他提起五老爷升了工部清吏司郎中的事情,“……五婶娘说张罗着摆几桌。” 高凛西不评论这个事,只是坐在炕边,翻她先时书写的字,“写的真次。” 沈暖玉正坐在对面帮他削苹果,听这话,不免停了动作,瞬间生了一股火气。 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探过身子将字帖抢了过来,“我倒觉得写的比以前好了许多。” 高凛西一时也没听出来她不高兴了,又拿起炕桌上的另一张纸,“瞧瞧你这点写的,一股子孱弱病气,《书论》里第一章就讲‘点’要如高峰坠石,‘横’要如千里阵云,再瞧瞧你写的。” 沈暖玉复又把他手里拿着的纸抢了过来,又把桌上铺着的纸都拿了起来,抱在怀里往书房走,“我知道我写的不好。” 高凛西坐在原处,依旧没察觉出她生气了。 怪只在,气她生的太不明显。 “依我看,你不是拿起笔手颤,我看你是全然忘了当初先生交给你写字之要了。” 话如石投湖底,连一声响都没有。 沈暖玉把字帖和宣纸收放好,去厢房看孩子去了。 和男人生气没必要。和高寒冷这种古代士大夫生气,更没有必要。 他又不是神,他说她写的不好,就不好了。经过一年时间的练习,她觉得自己的字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姐儿笑起来和奶奶可真像。”桂嬷嬷在一旁笑着说。 沈暖玉摸摸高宜曦的肉脸蛋,觉得这质感真好。 这时候馨香打帘子进屋,“奶奶还真在这屋里,已经取过饭菜了,今儿在哪摆饭?” 因沈暖玉先时提了一嘴在小花厅吃饭。 “在正房摆饭。”沈暖玉这会没那个闲情逸致陪他好好吃饭了。“刚才吃了点心,还不饿,让侯爷自己用膳,不用带我的碗筷。” 馨香不明所以的应下了。 这会高凛西独自一个坐在炕桌旁吃饭,问一旁侍候的丫鬟:“你们奶奶人去哪了?” 回:“在厢房照看哥儿和姐儿。” “去把你们奶奶叫回来。”没她在旁陪着吃饭,味同嚼蜡一般。高凛西想,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决计不能让她知道,要不然还了得了。 “把哥儿和姐儿也都抱过来。”高凛西叮嘱走到门口的巧萍。 巧萍连忙点点头应了。 等到了厢房,才得知自家奶奶去二奶奶清风院了。就是脚前脚后的事情,刚才走。 挪步回来禀告:“奶奶去二奶奶那儿了。” “我在家,她去别人家里了?”高凛西还未到蓄须的年纪,要不然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唱戏老生模样了。 清风院里,冯氏也正在吃晚饭,二爷高涌不在家。 “弟妹吃过了么?”见沈氏这会过来了,冯氏还以为侯爷同她爷们一般,在外面没回来。 沈暖玉看上了桌上那一碟子色香味俱全的卤牛肉,冯氏让了一回,她也就不客气的上了桌子。 沈氏肯留下来吃饭,倒是稀奇,冯氏便笑着提议:“弟妹总推说忙,一年到头也不来我院里几趟,今儿既然来了,就陪嫂子喝点酒,咱们也高兴高兴。” 一旁陪侍的清秋听了就要去取梨酒。 把侯爷自己扔在家里,馨香心里悬着,一听还要喝酒,更是着慌了起来,委婉的说:“奶奶酒量自来不好……” 清秋手脚麻利,已经把酒取来了,笑着说:“就让奶奶们高兴高兴,二爷今儿没在家,三奶奶要喝醉了,就在我们奶奶院子宿下,一家子人,哪有那么见外的。” 冯氏亲自给倒了一小盅酒,笑说道:“是我自己酿的,喝着不醉人,清甜的很呢,不信妹妹尝尝。” 沈暖玉心想,尝尝就尝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就和冯氏欢快的喝酒吃起了晚饭。 冯氏酒量不错,沈暖玉因此前从来没有过,这会就逊色很多,一盅酒下肚,脸蛋上就如同涂了红胭脂。 馨香见势头不好,私下里把清秋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侯爷还在家里等着三奶奶……” 清秋听了,睁了睁眼睛,忙把这当成个事,走回来和冯氏使眼色。 说话间沈暖玉就又喝了一盅酒,眼见着冯氏,清秋,馨香三个人挤眉弄眼的,她便道:“别以为我醉了,我可没醉,我清醒着。” “谁也没说弟妹醉了。”冯氏笑着,一面已经把酒壶挪到了旁边,只是给沈暖玉添菜。 沈暖玉说:“就是我喝醉了,想宿在二嫂这儿,二嫂还能撵我不成。” “看弟妹这说的哪里话,我巴不得你住下,等赶明儿侯爷不在家,弟妹不过来陪我,我倒还不依呢。” 沈暖玉觉得自己清醒的很,笑揽着冯氏胳膊说:“二嫂这是不诚心留我,还怕我耍酒疯不成。” 家里高凛西等的急了,让巧萍去清风院接人。 冯氏见来催了,再不好相留,好说好劝的将人送出了清风院。 回到暖风院又折腾了一会。 又是洗漱,又是喝醒酒汤。 这会高凛西将人抱在怀里,看着她红烟霞色的脸颊,不免好笑的问:“这是喝了多少的酒啊?” 酒壮怂人胆,沈暖玉承认她是没出息的人。 这会侧过脸去,往旁边推他,“去,去!写字好的人别和我这等写字不好的人坐在一块。侯爷应当和名士书法家坐一块,流觞曲水作诗,才是意趣呢。” 到这会高凛西才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禁失笑起来,“敢情你生我气了啊,我就那么一说,你生哪门子气。” “我不敢和你高寒冷生气。”这梨酒真有后劲,沈暖玉这会觉得心烧的厉害。 “你叫我什么?”高凛西强自板着脸,敢情她连他的名讳都不知道。谁起名叫高寒冷,这也算是个人名了,真是岂有此理! 第285章 真爹! 沈暖玉愣头愣脑看了看他半天,实在是不明所以。 “当初成亲的时候,你没看过庚贴?”高凛西表示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暖玉却全然没意识到危机,还皱眉往出推了推他,“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庚贴不庚贴的,我不知道……” 高凛西说了声“好!”然后有山大王掳走媳妇的即视感,打横把她扛起来,掀珠帘进里屋了。 沈暖玉喝的有些醉了,这会头晕目眩的,觉得地毯都在晃,抓住他衣领,没有安全感的说:“放我下来,看把我弄摔了。” 高凛西说:“弄摔了算我的。” 沈暖玉迷迷糊糊的,也并不十分排斥。 时间之长,以至于到最后酒劲都散了,环住他肩膀,说:“就不能轻点……” 高凛西看着她眼睛问:“我叫什么?” 沈暖玉连想也没想,敷衍说:“叫侯爷。” “嗯?”高凛西用实际行动警告。 “妾身不知道……” “今天让你好好知道知道。” …… 凌晨鸡还没醒呢,他就醒了,本来沈暖玉挺困的,被他摸摸鼻子,亲亲额头,硬是打搅精神了。往一旁推他,翻身朝里侧躺着的时候,倒是想到了昨晚他说的话。 原来他大名叫高涵,字凜西。 怪就怪当初馨香扭扭捏捏的没介绍明白,不怨她。何况高寒冷这名字挺符合他人设的。 “侯爷气什么,当初你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么。”沈暖玉不嫌事大,反而有些挑衅的说。 他气她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这种有失他男人面子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高凜西带有命令的语气。 沈暖玉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又想起来从前的事,又说道:“侯爷堂堂男子,总有欺负人之嫌,去年有天晚上,妾身怕你突然离开,第二日妾身在人前没法交差,这会可是不怕了,该上早朝的时间,侯爷想不走也不成。” 高凜西发现她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搁在以前,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他……还没这样的人。 现在想着小女人昨晚的表现,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临下地穿鞋时时,附在她耳畔霸道的说:“我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怎么着。” 激的沈暖玉回头看了看他,顿了顿,笑说:“侯爷可别这样小瞧了别人,兴许哪一天我离了侯爷,离了京城,过逍遥日子去呢。” “有那样的逍遥日子,也带上我。”高凜西笑着穿衣裳,看看她昨天也把自己肩头咬的斑驳,只是禁不住笑,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等晚上回来的……” 沈暖玉平躺在床上,完全没有起来服侍他穿衣裳的的意思,“今晚上不行,今晚上我约了二嫂吃酒呢。” - 清早馨香服侍沈暖玉穿衣裳,看到肩头那红色的斑驳就禁不住撇开了头去,心想她料的果然不错,奶奶不该去清风院的。 梳洗装扮好了,先去舒云院请安,又照例去安怡居和老太太等人尬聊,之后是陪高宜娇去上学,旁听的功夫,也顺便给自己开开蒙,这便是一上午。 一晃又过了近半个月。 这天是高五老爷摆酒的日子,选在官员休沐的时候,看在高家的面子上,倒是来了不少的官员,闲居时都穿常服,远不是以前看的古装电视剧那般,穿紫佩金。 五太太在后院招待女眷,高妙也从婆家过来了,正怀着三个月的孩子,原本婆家是不许她回来的,但五老爷半辈子了没做过这么大的官,不亚于当年高四爷成婚那样的大喜事。五太太非是要让自己闺女回来,说是热闹热闹,连派人去叫了几回,姑爷家没法子了,这才松过了口。 私下里有议论五老爷五太太夫妇没正事的,三太太和老太太都这样说。 五老爷风头正盛,平时老实巴交的人,这会也张扬起来了,倒是明说了不在乎那些嚼舌根的,原话便是:“谁爱说什么说什么,有能耐到我跟前说来!我升了官,这样的大事,家里办席,姑爷和闺女怎能不到场。” 二太太也听到了这话,正喝着茶呢,茶险些没吐出来,她管五老爷叫小五,随着高三老爷叫五老爷的称呼,当初三太太和三老爷成亲时,五老爷还是英俊少年郎呢,“活了半辈子,他倒是还神气上了。”回头看看谭婆子。 谭婆子只是赔笑,不好多说什么,“清吏司郎中是入了流的,也该五老爷高兴高兴。” 二太太不免叹了口气,说:“倒是委屈了七姑娘。” 沈暖玉一旁听着,就知道五老爷升官这事是和高妙嫁人挂钩了的,要不然高妙嫁给那样大龄的夫君,五老爷和五太太怎么能同意。也就想明白高凜西不愿意为什么多提此事了。 夏季的尾巴,天气没有那么热了,在湖旁边,正适合宴会看戏。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都是与平常无异的衣裳,因着宴会,比平常多添了一样半样首饰而已。 惟有五太太穿的异常花枝招展,五老爷房里的两个妾室,也都装扮起来,跟随着五太太招待客人。 五太太一张嘴总是在说话,一会是:“唐家太太,你多吃些!”一会又让“吴大太太,你再点一出戏。” 周韵锦和徐氏坐在一旁,互相看着对方笑。沈暖玉专注于自己和高宜娇吃好喝好,别的事是能不在意就不在意。与之相反的,高妙和大梅氏尤其感觉下不来台。一个是当事人的母亲,一个是当事人的婆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外院的情景大体类似。高二爷听五老爷说的那番吹嘘的话,忍不住直挠头皮,早坐不住了。 高凜西也坐不住,只是席间不住的有人和他攀谈,又不好立时走开,只是一句话奉告谈政事的人,“在家不论朝事。”众人觉得没有达到前来的目的,兴头也就不高了,也有看在高四爷的面子上,多多向五老爷说恭维的话。 高四爷摇了摇头,心里想:怎么摊上了这样个爹,这是真爹! 后院高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找了身子倦怠的理由,同沈暖玉回暖风院了。 到屋时发现,高凜西不知什么时候也躲了回来。三人互相看看各自脸上的表情,倒是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多无可奈何。 第286章 嫌怨 三人坐在暖阁喝茶,高凛西留高妙说:“七妹妹住下,三哥今儿过书房睡去。” 高妙托着手中的汝窑瓷杯,只是微笑。 沈暖玉见状,便看向高凛西,笑着说:“侯爷虑事越发不周了,七妹妹难得回来,要回五婶娘那里,和婶娘近近的。” 高凛西笑说:“你想的周到。” 高妙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如今怀着孩子,三个月肚子已经略略的突显出来了。 沈暖玉看她比往常丰盈了些,眉眼之间也很是舒展,猜想她婚内生活不错。 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高妙从沈氏和她三哥之间的言语之中,也觉得不似从前。她三哥是个挺霸道威严的人,在家里,朝里说一不二惯了,做其娘子不是那么好做的,但现今看看,沈氏倒比从前多了几分从容。 等到晚上时,婆家果然来接了。 这时候五太太正握着高妙的手,娘两个坐在里屋聊天。 五太太压低些声音,问:“姑爷对你怎么样,可还尊重么?” 高妙不欲多聊,只是点点头,敷衍说:“尊重。” “家里你那两个妯娌好相处么?”五太太又追问。 “都和三嫂那样的好性格,好相处。”高妙觉得莫名的心烦,但她从小接受的教养又不准予她这样。 父母之恩比天大,没有父母亲,哪里有的她,做子女的,怎么能嫌弃自己的父母。 高妙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她好相处?”五太太突然就提高了些声儿,“妙儿啊,这你算是看走眼了,以前你还是在室女,你爹爹在家里也是说不上话的,为娘这才忍气吞声的,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憋着,一直都不敢说。” 高妙实在控制不好面部表情的蹙了蹙眉,“母亲想说什么?” “就说那沧州的职位,这事为娘憋在心里一直都没说,为娘去求过沈氏,你最是个眼明的人,也看出来沈氏说话,你三哥多半是听的,为娘想着让她去和侯爷提提,就把沧州那个缺儿给你爹爹,她表面应的倒好,回头怎样,在你三哥耳旁吹风,把她那个叔叔推举上去了。” “为娘的都打听了,那沈二老爷是个什么,是个作画的没品秩的人,你说这样的人都能任沧州同知,你爹爹好歹是在衙门里当职的,她不比那沈二老爷强百套……” 听的高妙心里的火气瞬间就窜了出来,一下子站起身,打断五太太道:“母亲,你说什么呢!” 五太太倒没觉得自己哪说错了,只是被高妙的举动吓着了,也跟着站起来说:“你怀着孩子呢,现今正是坐胎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当心。” 高妙气的白皙的脸都涨红了起来,听五太太这话,不免侧过了头去,“母亲还知道我正带着孩子呢,一天派三趟人去婆家接我,要不是官人和婆母待人宽和,女儿在夫家该如何自处。”说着,眼眶一时就是红了。 五太太听了,微低了低头,嗫嚅着说:“为娘这不也想着让你回来热闹热闹么……” 高妙拿袖子拭了眼泪,调节气息的说:“三嫂待咱们五房已经是不错了,做人应该知道感恩,现在三哥待咱们是什么态度,当初永福郡主在时,三哥待咱们又是什么态度。” “她又非出自高门大户,想硬气也硬气不来。”五太太颇有微词。 高妙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想往下说话了。 正好这时候听孙婆子笑着进来,说:“姑爷家来人了!” 母女两个忙整容,住了话头。 送走高妙之后,五太太坐在屋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五婶娘在家?” 五太太听是周韵锦温温柔柔的声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韵锦撩了裙角,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笑说:“听说七妹妹回婆家了,我想着五婶婶心里怕是要难受,过来陪婶婶说话。” 五太太笑说:“亏得你有这份心了。”让周韵锦坐下,“大着肚子呢,快坐下歇歇。” 周韵锦便落了坐,轻抚了抚肚子,笑着说:“太医也说让适当走走的,说是到时候生的快。”说完羞赧一笑,“锦儿没生养过,只有遵照太医的话。” 五太太轻握握周韵锦的手,点头说:“是这样的道理。”又瞧周韵锦的肚子,“依婶娘看,你这怀的是个男胎。” 周韵锦笑说:“这怎么看得出来?” “诶。”五太太笑说,“怎么看不出来,你这肚子尖尖翘,非是个男胎不可。” 周韵锦轻抚了抚肚子,笑着说:“就是个男孩,也比不上三嫂那样的好福气,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听提起沈氏,五太太脸上一时不自然起来,似有嫌怨。 周韵锦看在眼里,想着母亲的话,总是没错的,就一个人再好,总是在你耳边念她的不好,时间长了,好也是不好了。 “说来锦儿替五婶娘委屈。”周韵锦握起了五太太的手,“虽说三嫂如今是彻底大红大紫,炙手可热了,和吴家娘子,盛氏王妃都打上交道了,只再如何,五婶娘是她的长辈,怎么盛氏王妃送的纸都是香的,五婶婶真心诚意送的镯子,她说弃就弃了。” 五太太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波哥儿媳妇不同我学,我哪知道这个,要不怎么不见睿哥儿戴那镯子。” “五婶婶,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周轻握着五太太的手,缓叹一口气,“就是我,三嫂也是不看在眼底的,孩子满月那天,三嫂和母亲生疏成什么模样,大约是觉得我母亲丢了她的人,毕竟她现在结交的尽是王妃,郡王妃,阁老娘子这样的人物,咱们算什么。” 五太太说:“倒是涵哥儿,平时的威严都哪去了,怎么就那样看重了她。” 周韵锦温言说:“五太太不知道三嫂是怎样的人,要我们不是表姊妹,我也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才女呢,其实不尽然。”一副要说密语的意思。 五太太会意的凑过身来,听周韵锦压低声音说:“她讨好侯爷有一套心得,绞尽心思的,什么要求都满足……这话还是当日她对我讲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 五太太听了,脸上就现了鄙夷。 “咱们娘两个好,这话哪说哪了,五婶婶可别往外传。” 第287章 升温 这会暖风院里高凛西和沈暖玉刚吃完晚饭。 因先时宴会众人都疲累了,老太太免了昏礼,二太太也发话说,难得休沐,让高凛西好好歇歇。 高凛西看着坐在一旁摆娘娘牌的沈暖玉,便笑说:“有雅兴么,要不要玩一局?” “赢钱的,不赢钱不玩。”应酬了一天,也多少有些累了。 “怎么不赢钱。”高凛西抢过她手里的牌,一面洗牌,一面说:“等着输给我。” 沈暖玉心想,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忘了某人曾是她的手下败将了。一时倦意全无,坐直了身子抓牌。 高凛西看她那样子,就禁不住想笑。 一局毕,沈暖玉竟然真输了。 “去取钱来。”高凛西胳膊半放在桌上,得意洋洋。 沈暖玉很没有愿赌服输的精神,下地要去给他取钱。 高凛西一面洗牌,一面笑着催促:“别磨磨蹭蹭。” 沈暖玉回他两句:“侯爷急什么,还能短了你的。” 走到里屋去开钱匣子,先拿出十两,后又放回去五两。耐不得高凛西在暖阁里催,合上匣子,小跑着往出走。 “就五两银子?”高凛西看着她说,很是嫌弃。 “什么五两。”沈暖玉把放在他手边的银子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一局就一两,没有零的,侯爷还欠我四两呢。” “一局就一两?”高凛西就停了抓牌的动作,往后碧纱橱旁靠了靠,“太少了,没意思,我不玩了。” 不是,赢了钱又不玩了。沈暖玉挪过来,拽他的胳膊,“不玩也行,把赢的钱还我。” “赢得钱就是我的,还往回要。”高凛西看着她挑眉,“耍赖皮不成?” “谁耍赖皮,你才耍赖皮。”沈暖玉可不愿意和他磨牙。 高凛西禁不住笑了笑,又强自板起脸,“想继续玩也行,一把一百两的,玩不玩?” “你怎么……”不去抢钱,但转念又想想,上局一时大意,才让他赢了,这局他别想赢了。 “怎么,不敢玩?”高凛西激将。 “怎么不敢,玩就玩。”沈暖玉露出了财迷的小眼神。 结果她又输了。 有些不愿意相信事实的看着高凛西,“这局你又赢了?” “不然呢?”高凛西往里屋指了指,“愿赌服输,快去取钱。” 沈暖玉肉疼的下地,这次干脆把钱匣子都拿了过来。 高凛西又要加码,“这局一百两可不行了,一千两才玩。” 沈暖玉彻底贯彻输得脸红脖子粗精神面貌,同时又是个实诚的人,“我只还剩八百两了,就这些,侯爷玩不玩?” 高凛西看着被小女子捧在怀中的钱匣子,暗自憋笑的说,“就剩八百两了?那就这些,先讲好了,一局定输赢啊。” 这真是骑虎难下的境地。 放弃不甘心,想把输的钱捞回来。这就是赌博的心理。 结果她又输了。 “快把匣子拿来,愿赌服输,今天我是满载而归喽!” “怎么可能……”沈暖玉首先想的是,传言:一孕傻三年,她这脑袋是废了? 又看高凛西那幸灾乐祸,忍不住憋笑的模样,就知道有猫腻。 突然把桌子推到炕里面去,按住他袖子,果然藏牌了! “你耍赖皮!堂堂国公爷耍赖皮!”沈暖玉怕他逃脱,使了全部力气的把他按在炕上。 “你赔我钱,赔我钱。” 高凛西忍不住笑得肚子疼,反手锁住她腰肢,翻过身来,看在躺在他下面柳眉大眼,娇憨秀气的娘子,“我赔给你。” “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沈暖玉一时脱口而出。 高凛西笑问:“什么是精神损失费?” 沈暖玉圆不回场,往旁边推他,“反正侯爷耍赖皮!” 高凛西又往下凑近了一些,鼻尖抵在她鼻尖上,轻轻的笑着说:“才输一千两银子,就要哭鼻子了不成?” 沈暖玉视线之内都是他的脸,两人鼻端温热的气息,互相散在两人面庞上。 “妾身哪有侯爷有钱。” 高凛西也不戳破她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互相对视了一会,两人都不再说话。他先吻她的眼睛,又慢慢转移阵地,在唇瓣上流连。 沈暖玉微微颤着睫毛,倒也不那么抗拒,伸手环过他脖颈,任由两人的气息逐渐加重。 高凛西也觉得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她对他格外不同。 两个人做这种亲密事的时候,是不是心甘情愿,怎能感觉不出。 “你觉得我长得好么?”问出来又觉得这是什么话,他堂堂大丈夫,怎么能问这样的话。 沈暖玉处于迷离状态,虽是夏日末,天气转凉,但也抵不住运动过后一身的汗水,翻了翻身说,“好困。”就闭上了眼睛。 高凛西从后面揽过她,还未打算就此作罢,“你心里有我么?” 又是那时快时缓,沈暖玉觉得整个人被他充满着,“我也不知道……”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迷离时刻,就不知道说没说出来,高凛西听没听见了。 第二日清早,吃早饭的时候,他提起给莺儿和荀穆指婚的事。 “让他们在后院摆几桌酒吃,热闹热闹。”他们是指二爷的小厮福禄,四爷的小厮满生等,半奴半主的那些人。 昨天睡的太晚,沈暖玉哈气连天,一面拿手掩面,一面点头。 高凛西带有几分爱抚的揉揉她的头发,说:“一会再去补一觉,明天不让你起来陪我吃早饭了。” 沈暖玉心里:怎么不说明天不折腾那么晚了。扬汤止沸有什么用,还得是釜底抽薪呢。 高凛西倒像是看出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笑说道:“明天不折腾那么晚了。” 听的沈暖玉挂不住面子,脸上一下子绯红起来。 微抬眼瞧瞧,还好馨香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到外面去了。 高凛西看着她的窘态,心里倒很畅快,“都当娘的人了,脸皮怎么还这样薄。”隔了一会,喝完漱口茶,又幽幽的补充一句:“是没锻炼出来的缘故,这倒是为夫的过错了。” 沈暖玉想给他一顿羞羞的铁拳,她孩子都生了,为什么脸皮还这样薄,连带着耳根都那么不争气。 第288章 姿态 高凛西见她脸颊越来越红,最后禁不住倒拿衣袖遮掩,先是憋笑,最后大笑,然后高高兴兴的去上早朝了。 沈暖玉上心莺儿和荀穆的事,和馨香私下里商量:“该请人细细的做一身嫁衣,办好这场婚事。” 馨香笑着为沈暖玉添茶,“这样一来不落人口实,二来在二太太和舅太太那里,也好说话。” “想不落人口实怕是难。”说着,抬手往安怡居的方向指了指。 馨香见了,眉心便就有些郁结。 沈暖玉便笑劝她说:“不用担心,侯爷说他去和她们说这事去,咱们就在后面,尽心尽力把莺儿和荀穆的婚事办好就行了。在这里成一桩两相情愿的婚事,难。这才越发显示出莺儿和荀穆婚事的不易。” 馨香听着,心里就是另外一番感想。 她想的是自家奶奶和侯爷的婚事,就是他人做主,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谈不上。圣上的一道敕书,自家姑娘便千里迢迢从常州到京城,嫁入侯府这样几百口人之多的人家,期间的不适应,是多么显而易见。 还好现在平安渡过来了。 沈暖玉见馨香脸色几经变化,想到莺儿的婚事,又算算馨香如今也已经十八岁了。这年龄在这里算是大龄,也到了该嫁入的年纪。她是思嫁了? 想来,便放下手里的茶盏,轻轻握住了馨香的手,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馨香的思绪仍在自家奶奶和侯爷夫妻二人的相处关系中,心不在焉的说:“十八岁了。” 沈暖玉接着往上面提:“倒是比莺儿还长三岁呢,莺儿即将嫁人,姐姐是不是也要多上心些自己的事了。” 按着原主的称呼唤她。 馨香回过神来,听着这几乎不是暗示,是明示的话头,脸颊一下子烧红了起来。 沈暖玉看她表情,忍不住笑了。 但想想什么样的男子能和馨香匹配呢? 虽说荀穆是个挺不错的人选,长得可以用俊朗形容,又会武艺,这些年在高凛西面前鞍前马后,见识眼界也和别人不同,就是像五城兵马司里的小官,见了他,还要尊一声“荀爷”。 但给馨香找未来的丈夫,沈暖玉存有私心的觉得馨香嫁给荀穆未必能顺心顺意。 一来馨香作为她身边最为亲信之人,在荀穆心里必定有芥蒂,于高凛西心里,也不知会不会多想。彼此心存芥蒂,实在没有必要。 二来荀穆虽然极会办事,但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他在高凛西身边服侍多年,又耳濡目染了古代士大夫把事业和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至于女人、妻子,是其后才考虑的事情。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觅一个佳偶。”沈暖玉向馨香承诺。 馨香展颜相信。 两人重新提起莺儿的婚事。 馨香提议:“先在家里量好尺寸,然后请郝妈妈为莺儿和荀侍卫购置吉服。” 沈暖玉却是决定亲自为莺儿挑选婚纱。 之后到安怡居请安,碰巧周韵锦这日也过来了。因她月份越来越大,老太太想着抱嫡亲孙子,也特意发话准予她可以不用晨昏定省。 但因她父亲周二老爷去年被人检举出贪污受贿等事,罢职免官,她觉得颜面上过意不去,别的事情上就越发做的殷勤,尤其对老太太和三太太,礼数能做到十分就不会做九分。 说来,沈暖玉也不太能理解周韵锦和原主的姑母沈氏的脑回路。 两人一直觉得周二老爷被人检举已至被贬官,是高凛西授予相应检举官员做的。但既然这样想了,去怨恨高凛西就是。 但偏偏不,母亲二人把这怨恨加在她身上。 是因为高凛西高高在上,绝对碾压于二人,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连嫌怨都不敢生么? 倒是原主,这个曾在常州受了许多辛苦,出镜曾一度低于她们,她们从没曾放在眼里的人,一夜间被圣上赐婚,成为了侯夫人,压过她们不知多少,那种人之弊性的心理在作祟,这也是周韵锦和原主过意不去,甚至不惜陷害原主的内在心里? “小婶婶,你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呢?”高宜娇走过来,亲亲热热的来牵周韵锦的手。 请完安之后就要去上学了,先生教过的文章,她昨晚睡觉之前明明会背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吃完早饭之后,她又什么都不会了。 高宜娇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心里想着小婶婶比母亲好说话,一会跟她去玩,就不用上学堂,被先生提问背课文了。 周韵锦却是没像往常一样,来握高宜娇的手,而是把眼光投在沈暖玉那里,笑着说:“娇娇被三嫂教养的越发懂事了。”说完,只是颔首。 那幽幽中带着十分谦谨的语气和神态,让人看起来是就明晃晃的低姿态。 明面上是向她示弱,记着她那日的话,安分守己,疏离高宜娇。 但老太太和三太太看着,应该觉得十分刺目。不用说一句话,就向整个室内的人传达出,三房低二房一等。 周韵锦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沈暖玉甚至有一种三观不正的想法,凭她这副相貌姿容,凭她这份做戏天赋,就是放在现在,可以做一名顶级高手,俘获那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成熟倨傲的中年男人,只要出手,必定成功。 老太太哼哼笑了两声,抑郁不快道:“不早了,都散了。” 众人往出走的时候,五太太私下里和二太太笑着提娘家半办酒宴,想借家中的那一套十六扇红漆描金展飞鹤的屏风摆摆,请求太太的示下。 自从五老爷升官以后,五太太在家里的话越发多了起来。 二太太觉得尚还在可忍受范围,也就不想多嘴,让彼此都难堪。来借屏风,也不是什么伤大雅的事,就点点头说:“让涵哥儿媳妇开库,你着人去拿。” 五太太见二太太答应了,很是高兴,但听说还得经过沈氏,又得去她那受一顿闲气,心里又是恹恹不乐起来。 沈暖玉同奶奶辈的人正走在后面,因二奶奶冯氏正跟她报喜,说是今早春红饮食不振,见着油星儿又忍不住呕起来,多半是怀上了。 沈暖玉微抬头,见冯氏说这话时脸上风轻云淡,好心情并没有因为此事冲淡,一时出了神。 直到五太太略微带着些尖利的声儿,第二次唤她,“涵哥儿媳妇,你是没听着五婶娘的话,还是不想搭理五婶娘啊,那库房虽你掌钥不假,可里面的东西,并不跟你姓。” 第289章 钱财 沈暖玉抬眼看向五太太,又看了看和五太太脚前脚后脸色不大受看的二太太,依旧温和波澜不惊的三太太,替五太太尴尬的四太太。 五老爷升官,对五太太的影响这么大么。 “五婶娘要取什么?”沈暖玉笑问。 五太太见着所有的人都瞅她,觉得不自在,脸皮倏忽一下红了,降了气势,“我,我……”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回身吩咐沈暖玉:“她要借那十六扇展飞鹤的屏风用用,你开库房给她拿去。” 沈暖玉笑着朝二太太点点头。 五太太这便随沈暖玉往暖风走。 就是再生气,也别失控撕破脸皮,要不然往后相处太过尴尬。 五太太一路上低着头,很是别扭的走在沈暖玉身边。 倒是沈暖玉找话和她聊了两句,到了暖风院又让奶妈把孩子抱出来,稍微说了几句话,喝了半盏茶,让馨香随着她去侯府大库房,开门搬屏风。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馨香回来说:“五太太已经把屏风搬走了。” 这时候彩凤正坐在屋里和沈暖玉说话,见馨香进屋,起来请安,唤:“馨香姐姐。” 馨香笑着问:“你怎么过来啦?” 彩凤说:“来给奶奶送蔬菜,另外传大少爷的话。” 沈暖玉抱着曦姐儿,“大哥哥得了候补的缺儿,就要去四平县赴任了。” “四平县是哪里?”馨香听了很是惊讶。 彩凤说:“听大爷说,在北面。” “那是边远地区了?” 彩风点点头,她们做下人的,都觉得惋惜。大爷一表人才,要再坚持坚持,没准能考中状元郎呢。 沈端文是去当副县长,十日后赴任。据说要走两个月路程,到地方时应该就是秋天了。 等到晚上高凛西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沈暖玉笑和他说:“向侯爷打听个事。” 高凛西吃着彩凤带来的脆甜黄瓜,抬眼看她,“打听什么?” 沈暖玉说:“四平县在哪里?” “在兰州省,打听这个做什么?”高凛西有些漫不经心。 沈暖玉帮他添菜:“大哥哥要去那里赴任了。” 高凛西听了,眉毛微微皱了下,“他不参加会试了?”没有进士身份,终其一生,也别想进三省六部,京中各衙了。 “他补了四平县县丞的缺儿。” 高凛西说:“人各有志。”不欲再聊下去了。 沈暖玉拿着筷子抬眼瞧他,那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副瞧不上,但又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让人讨厌。 一时两人静静的吃饭,快吃完了,高凛西才想起来,吩咐外面荀穆说:“去把钱匣子取过来。” 沈暖玉想起他昨晚说的要赔她钱的话。 撤了饭桌子,高凛西拥她在怀里。 沈暖玉往旁边推他,他跟座山一样,没推动,就在耳旁轻轻的说:“侯爷真讨厌。” “我怎么又惹着你了?”高凛西嗅着她身上的浅香。 “侯爷心里是怎样想大哥哥的,觉得他没出息?欲言又止,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只是觉得他照你父亲差远了。”既然提到这里了,高凛西索性发表他的意见,“等以后咱们睿哥儿,他要是敢见硬就回,我非得鞭子伺候不可。” “真的?”沈暖玉听的屏了屏息。 “女子也就罢了,身为男儿,便是要活出经天纬地的气概来。许多贫寒人家,读不起书,考中了举人,才去补缺儿,他堂堂沈家大爷,一次会试不上榜,便同受了什么摧折般的,闭门不出,做出副窝窝囊囊活不起的样子,真让人瞧不上。” 沈暖玉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转了两下眼睛,又试探着往下采访:“那侯爷觉得什么是经天纬地的气概?” 高凛西谈:“各司其职,胜不骄,败不馁。于国于家,做尽己所能的事,这就是各人该有的气概。” 沈暖玉想了半天,找出句《论语》里面的话,“那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高凛西点点头。 沈暖玉继续采访:“那侯爷觉得士农工商,商业是贱业么?” 高凛西点点头:“国本务以农业为要,商业辅之,商人重利轻义,反辅为主,国之大害。” 果然是根深蒂固的重农抑商思想。 这时候外面荀穆提高声音说:“属下把钱匣子取过来了。” 沈暖玉听了,一下子从他怀抱里脱离出来,整理衣裙,坐在下首椅子上。 高凛西这才吩咐:“拿进来。” 荀穆这才应声进屋,见了沈暖玉恭敬的行礼,然后不乱看一下的,退了出去。 高凛西指指放在案上的匣子,让沈暖玉打开看看。 沈暖玉就打开看看,那匣子约是长三尺,宽两尺,放在案上整整将桌案占满。 沈暖玉站起来,将匣子打开。 一面满满登登的有金有银有票子,最上层搁着本账册。 这是多少钱啊,沈暖玉有一种中彩票暴富的错觉。有生之年,有幸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得感谢古代士大夫高凛西。 “这钱就由你保管。”高凛西说,“除了这些,还有两处庄子,几家产业,经由黄福隆打理,年底进钱的时候,也劳烦娘子帮收着。” 沈暖玉翻开账册第一页,记着:钱十五万八千余余…… 这是银子,不是人民币。 而按高凛西本人的说法是:“夫君不富裕,但也能供得起娘子吃穿用度,娘子不用再去奔波。” 晚上滚床单的时候,高凛西又给以警告:“要再让我听到关于你在外怎样赚钱的风言风语,我就发脾气了。” 沈暖玉阖眼,颤着睫毛不应声。 “还有那个京华书店的掌柜,我不希望你们再通书信。”想起这茬,高凛西心里非常不痛快,但看看身底下听话的犹如绵羊一般的小女人,给予警告之后,他决定彻底翻篇,再不追究。 “我们在信里什么都没写,信一直都留着,侯爷要有兴致可以阅览,华老板的字写的不错。”沈暖玉试探着说。 高凛西的动作突然一停,抬起她下巴,迫视她问:“你什么意思?” 要发飙的先兆么。 沈暖玉看着他那副冷脸,决定避其锋芒,伸出手来,轻抚他的眉毛,“侯爷这样子好吓人。听舅家二姐姐说,二姐夫总对她动粗,侯爷也要对妾身动粗么?” 第290章 耳提面命 高凛西发现和她生不起来气,每当他要发火的时候,她就能将他的火气灭于无形。 “他对你二姐姐动粗?”高凛西问。 沈暖玉点点头,怕他不知道是哪个二姐夫,又说的明白一些,“是定南侯家的公子,二姐姐私下里同我说,他打起人来的模样可骇人了,二姐姐同他在一个房间里睡觉都害怕。” 这话果然奏效,高凛西听了,就轻揉了揉沈暖玉的头发,语气也好起来,动作也轻柔起来。 “侯爷认识妾身那位二姐夫么?” 高凛西不搭话。 沈暖玉就抬眼笑看他,揽着他肩背说:“侯爷一定认识,侯爷不搭理妾身,是觉得那样做合情合理么?” 高凛西轻捏了捏她鼻子,“说什么呢,我见何时对你动过粗。” 沈暖玉不愿意揭他老底。 后来她说要睡觉了,他竟然也破天荒的,匆匆了事,放她去睡了。 后又将她揽在怀里,试探着问:“你不害怕我?” 沈暖玉想着她要说害怕,又要没完没了,敷衍了两句,准备进入梦乡了。 清早,高凛西不再让她起床陪他吃早饭。 沈暖玉和他打招呼,“妾身准备这两日出去为莺儿购置新衣,侯爷有时间让荀穆稍留下,量完衣服尺寸再走。” 高凛西坐在床边穿鞋,说:“先别急,等月末休沐,我同母亲说此事。” 说了几句话,也没了困意,沈暖玉索性起身,帮他穿外袍,系腰带。 高凛西很满足于两人之间的这种岁月静好的相处模式。 沈暖玉问他腰带系的紧不紧,又笑提起:“妾身今日就是有十五万钱的富贵人了。” 高凛西笑说:“今日才知自家娘子掉钱眼里了。要娘子空闲,也请把内库帮拾掇拾掇。” 沈暖玉知道高凛西所指的是书房仓库,他身为朝廷重臣,单是齐国皇帝的赏赐之物,就应该不在少数。 沈暖玉微撇撇嘴,低声抗议:“侯爷才掉进钱眼里了。” 高凛西听了,笑出声,说:“也是,人活一世,要无欲无求,那不成参佛修道的了。” 沈暖玉想着每日初一,十五,那些以“某某寺主持”,“某某院”道士的人,要来府中骗香火打礁钱,“就是道士还要求打礁钱呢。” 帮他把外袍上的衣褶抚平,无意识的说:“妾身看那是最好赚钱的事业,单是烧一个替身,就需要花二百两香油钱。” 小梅氏就被骗着给明哥儿烧了一个。 高凛西拿食指敲了敲她前额,“越说越没规矩。”说完,朝外换水。 一时丫鬟们端脸盆巾帕进屋。 送走高凛西这位“爷”后,沈暖玉也穿戴起来,要去每日必走的晨昏定省过场。 跟在沈暖玉身边,馨香还震惊于那满满一大匣子的银钱,又想着侯爷今早出门时心情很不错的模样,感慨说:“侯爷已经把奶奶放在心里了。” 沈暖玉叹道:“我竟也不似从前那般排斥他了……”这是沉沦了么。 抬眼时,见馨香笑得极其欣慰,不禁整了整衫子,“你在笑我么?” 馨香抿唇笑:“奴婢不敢!” 沈暖玉又想起来吩咐:“最近留意留意,看周韵锦是不是和五太太有所来往。” 下午在家里看高宜娇写作业,突然听屋外的说话声,是高波领着沈端文来了。 高波站在廊子下逗他曾送的那只鹦鹉,嘟嘟嘴,啧啧舌的,笑朝里面道:“三嫂在家呢?” 高宜娇已经不知道打几个哈欠了,这会听是她小叔叔的说话声,一下子直起了腰。 沈暖玉整了整衫,让两人进屋。 互相见了礼,坐下喝茶,从高波的话里话外中得知,是早上高凛西去上早朝,遇见了宿夜才归的高波。高凛西摆手叫他近前来说话,高波以为自己要挨揍,硬着头皮上前,倒出乎意料的,听高凛西交给他的任务,带沈大爷家里玩玩。 高波快言快语道:“今儿上午我去沈二老爷家宅,好家伙,一见了院子,那真是满眼风光北固楼!” 巧慧正在换里屋的帐子,禾儿在给打下手,这会从里屋出来,听到了这一句,大着胆子问:“什么是满眼风光北固楼呢?” 高波哈哈笑说:“你这丫鬟,我随便浑说的话,你当什么真。” 沈暖玉知道高波说的是那种满了一院子的蔬菜。被高波看到,不出明天,就得在府中传开了。 高波正逗着高宜娇,香风院里的彩明过来了,依次见过沈暖玉,沈端文,然后才说:“奶奶做了红糖藕,叫爷家去尝尝呢。” 高波怏怏不快,道:“我就纳闷了,怎么我上哪,她都知道呢。” 沈暖玉庆幸高波不是她在古代的丈夫。 高波走之后,沈暖玉对沈端文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嘱咐他路上小心走路,一路平安之语。 沈端文依依应着,说实话,他现在觉得十分迷惘,留在京中再学三年,也不一定能中进士,但外出上任,又觉心有不甘。 礼部咨文没下来,要现在后悔,也许还来得及。 见沈端文心不在焉,沈暖玉问:“哥哥真考虑好了么?” 沈端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后来带着沈端文去舒云院,和安怡居请安,高波也过去了。 老太太难得抓住孙子的影儿,问东问西。 高波倒还算有耐心,一句一句的答。 老太太轻扯他耳朵,耳提面命道:“你该和沈大爷多学学,看人家是学习的好苗子!” 高波笑应着,“学,孙儿好好学。”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又问沈端文:“家中娘子是哪里人?” 沈端文回:“还没成家。” 老太太听了,就指着沈暖玉说:“你这妹妹都是当娘的人呢,你怎么还不成家,这话不该我老太太说的,你父母怎么也不着急抱孙子。” 沈暖玉见沈端文尴尬,接说:“二叔也为大哥哥相看了几处人家,只大哥哥说先立业再成家。” 老太太好似语重心长:“这就是大大的错了。”接着又提起她认识几家好姑娘,愿意撮合结成连理。 沈端文木纳,也不欲多说。 终于从安怡居出来,高波留沈端文,不让他走,说:“沈大哥哥你等一等,三哥回来要置办酒席,等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下衙,咱们一起吃酒。”说完,看向沈暖玉笑。 沈暖玉也朝高波笑笑。高凛西一喝酒,她心里就打怵,留下阴影了。 第291章 一片好心 高凛西今日果然早归。 不仅他早归,连带着二,四、五、六几位爷也都很早就回家了。 先去安怡居点完卯,就转战高凛西的书房,聚会吃酒。 正赶上天气闷热,酒桌就置办在院子里,周围点上风灯蜡烛等物,照得和白昼一般。外院又有清风,又有月光,真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沈暖玉指挥丫鬟置办酒菜,她在屋里,先听高四爷等人和沈端文聊天,大谈当年他们科举考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波折,“也是两场三场都考不上的!” 言外之意,劝沈端文初试不利,不要气馁。 “沈兄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下场会试,必定榜上有名!” 众人觉得劝沈端文劝得差不多了,高凛西交代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就转而邀功,先是灌高凛西酒,后来高波又起哄,“三哥不喝,要不然让三嫂出来替喝也行。” 高波和五爷高潭都是会起哄活泛场合的人,真玩开了,高凛西向来话不多的人,跟不上节奏,处处吃亏。 “上阵子京里各家都奏那个什么曲儿,听说还是三嫂铺的曲子呢,就请三嫂弹奏一曲,让我们也清清耳朵,三哥。”高潭自喝了一杯酒,央求道。 高凛西此时已有醉意,但依旧端正身子坐着,摆谱不置一词。 那曲子在场众人都曾在不同场合听到过,唯有高凛西未曾闻过,别人越说,他心里越发的痒起来,最后强是敷衍了众人,散了酒席。 沈端文也被人灌了不少酒,此时酩酊大醉。沈暖玉将他安置在高凛西书房,亲自看丫鬟灌了醒酒汤,又吩咐书房的丫鬟,她走后,谁也不许进厢房打扰沈端文好眠,违者绝不轻饶。 三奶奶待人自来宽和,从来不下这样的命令,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大家都不言而喻。 高凛西自然不会留在书房过夜,就是留了,二太太也会担心儿子睡不好,把她叫过来伺候高凛西。沈暖玉思来,微撇了撇嘴。 “他们说你会弹什么曲子?”回暖风院的路上,高凛西问起:“你怎么不给我弹?” 沈暖玉推脱不了,等到了屋里,就给他弹了一首《月满西楼》。 高凛西听了大笑,说这词做的妙。 沈暖玉心中腹语:李清照的词能不好么。 在书房里,高凛西借着酒劲,又对沈暖玉说:“你不是说那京华书店的掌柜字写的好么,把那些书信拿过来,我要品鉴品鉴。” “侯爷至于如此小心眼么。”沈暖玉轻语,坐在案旁调试筝音,迟迟未动。 高凛西眉毛微微竖起,“怎么不去拿,莫不是心虚?” “侯爷醉了,等明日酒醒了,我再拿给侯爷看。” 高凛西却不肯,“我非要现在看。” 沈暖玉想,她就不去拿,高凛西能有什么办法。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样的主意打定,她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高凛西头脑一片混沌,见她站起来,以为是去取书信,不妨头她走到门口,腿脚灵便的忽的一闪身,就逃到了堂屋,然后一边朝屋外走,一边说:“侯爷醒酒汤也饮过了,脚也洗过了,明日还要上早朝,还是早早安眠。妾身去厢房看看哥儿、姐儿,侯爷不必等我了。” 高凛西追到堂屋门口时,见那袅娜的身影已经开门进了厢房。 再是醉了,他还是要留一家之主的颜面的。当着众丫鬟、婆子面,追到厢房去成何体统。心中记了沈暖玉一笔,自回里屋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沈端文就得了礼部官员送来的讯息,原先那个县丞的缺位儿被人顶了,顶替的相公是进士出身。 沈端文不死心,也没办法,只能安安心心在家备考三年后的会试了。 沈暖玉心知是高凛西在暗箱操作。等到他晚上回来时,笑着和他提:“大哥哥不去做县丞了。” 高凛西坐在椅子上喝茶,是那一惯不动声色的表情。 “侯爷的原则哪去了?”等晚上完事之后,她覆在他耳旁说。 高凛西雷打不动,不承认此事和他有关。 “侯爷不承认也罢,总之我记着侯爷对大哥哥的好。”这话是出自真心。 高凛西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等侧身躺着时,唇迹有略略的笑意。他想着小女人冰雪聪明,惹人疼爱,他的好意没有白费。人在困顿的时候,是需要人拉一把的。 - 第二天是高宜娇放假的日子。 早上去安怡居请完安,冯氏带心情不大好的春红到暖风院散心。 春红是个痴迷于书画的才女,她原本是秀才家小姐,被高二爷纳进来府里作妾。虽然这府里待遇和福利不错,但各中辛苦,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三奶奶,你瞧我画的这鱼如何?”春红问的认真,倒让沈暖玉想起来香菱学诗。 冯氏在一旁吃着零嘴,笑着揶揄春红道:“这是我们家的画痴人,三弟妹快好好指点指点。” 春红被说的飞红了面颊,看的沈暖玉和冯氏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沈暖玉把原主画的一些画找出来,选了一些绢面小品图画,送给春红。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见夏嬷嬷打发的人疾跑过来,神色很慌张的说:“奶奶快去看看,娇姐儿不好了!” 听的沈暖玉感觉心里忽悠一下。 才在安怡居请完安出来,冯氏领着春红,说要到暖风坐坐,她见春红挺着肚子,面带愁容,一副病态,不好拒绝,便领两人回了暖风院。 高宜娇想在外面玩,她想着孩子难得放假,也就准许夏嬷嬷领着孩子在府里树荫底下玩耍。 “娇娇怎么了?” “娇娇一时反兴,把七奶奶给推了一跤,七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奶奶快过香风院去看看!” “娇娇没事?” “娇姐儿没有事。” 冯氏也从一旁站起来,说:“弟妹快去,七弟妹出了意外,要我也是该过去瞅瞅的,只是这身边领着一个,前儿太医来瞧,说这肚子里的也不大稳妥。”指指春红的肚子。 沈暖玉会意的点点头,忙往香风院赶去。 香风院里已经乱坐一团了,都担心周韵锦肚子里的孩子,一时倒没人顾念上高宜娇。 高宜娇正低着小脑袋蹲在院门旁,那小木棍扣土玩。 夏嬷嬷一旁劝她坐在小秀墩上,她置若罔闻,也不肯坐。 “娇娇?”沈暖玉走过去,温声唤她。 她起先没应,反应过来是沈暖玉的声音,抬头看看真是,就一下子站起来,环住沈暖玉说:“我没推小婶娘,娇娇没推她,母亲相信娇娇么……” 第292章 分家的想法 沈暖玉看孩子真诚坦然的眼睛,就知道是周韵锦又犯病了,握住高宜娇的手,点头道:“母亲相信娇娇。” 这面郎中给周韵锦诊过脉,开了安胎药,诊断为:“真是受了惊吓,胎儿无碍。” 老太太和三太太听了,俱是松一口气。 然后就要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周韵锦哭得梨花带雨,说是:“自打我怀了孩子,月份大了,尤其倦累,和娇姐儿的接触也就少了,没想到娇姐儿以为我冷落了她,便一时起了脾气……现如今腹中孩儿无事,已经是万幸了,就不要再责怪娇姐儿了。” 三太太没说什么。老太太却是道:“越发骄纵了她,是涵哥儿媳妇一味的庇护,让她顺秧长,才惯成现在这模样。” 高宜娇走上前来,和老太太辩驳:“太奶奶,我没推小婶娘,是她自己摔在地上的。” “这孩子才犟嘴呢,你爹娘怎样教养你的!”老太太已然是气急败坏了。 沈暖玉看夏嬷嬷,却见她低着头,一言也不发,想来是事发突然,她也没没看清楚到底是不是高宜娇推的周韵锦。 “让你犟嘴,看你爹爹回来,我不让他拿鞭子抽你!” 家里出事,都是赶上二太太不在府时。 沈暖玉见这样下去必定要吃亏,暗处里就轻拽了拽高小珍珠袖子,和她使眼色,按两人事先商量好的办法行事。 高宜娇委屈的都要哭了,这会想起来母亲刚才交代给她的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沈暖玉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忙问:“娇娇怎么了?” 高宜娇有演戏的天赋,“我肚子疼!” 沈暖玉问:“怎么个疼法?” 高宜娇东按按,西按按,“这疼,这疼,这也疼!” 沈暖玉听了,做出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看向老太太和三太太说:“娇娇备不住是被人给气的,要翻了肠子可就麻烦了。” 老太太拍桌子道:“这孩子当真不像话,还学会装病了,看等高涵回来,不让他揍你的!” 沈暖玉不听老太太的话,一面让馨香去把刚才为周韵锦诊脉的大夫追回来,一面让夏嬷嬷背着高宜娇回暖风院。 气的老太太和三太太干瞪眼。 往回走的路上,高宜娇趴在夏嬷嬷的后背上,闲蹬两条腿玩。 沈暖玉跟在两人身边,见着人,就做戏道:“瞧把这孩子疼的,直蹬腿!” 馨香几个丫鬟都禁不住要笑场了。 郎中给开了顺气的药后,告辞走了。 高宜娇在炕上躺着,沈暖玉一旁坐着给她削苹果吃,又吩咐馨香:“着个人去看着,二太太一回来,立马来回禀。” 高宜娇吃着苹果,忿忿不平的说:“我根本就没推她,是她自己没走稳路,根本没摔着,她就坐地上了,太奶奶还骂我呢,我可真生气呀。” 说着,咬一口苹果,觉得还是母亲对她好。 等得知二太太回来,沈暖玉就带着高宜娇过舒云院去,把事情的原委学了一遍。 二太太听了,气道:“我看她们哪一个敢和我说此事的!” 然后就是高凛西下衙回来,他可能是事先被人灌了什么风,一回来就要揍高宜娇。 “这孩子都是被你惯的,我看她哪跟肠子疼,我先给她捋捋。” 沈暖玉见他干张罗,却并不真打高宜娇,也跟着演戏,“侯爷,娇娇知道错了,你就别动手了,孩子还小呢!” “你再拦着,我连你一快打!” 在暖风院门口监督的钱妈妈硬着头皮听了几句,忙复命去了。有时候她也不想蹚浑水,但身为老太太身旁的人,实在也是身不由己。 高凛西虚张声势,拿鞭子在桌上抽了几下,回身见钱妈妈走了,将手里的鞭子往旁边一扔,撩外袍,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笑看向沈暖玉,“还不给你爷们宽宽衣。” 沈暖玉瞥了他一眼,自带着高宜娇去厢房看孩子了。 在孩子面前,高凛西想着给她留些面子。 娇娇是好孩子,断不会做那等事,才下衙的路上,他听老太太派来的人一说,心里就起了火气。 这家里太平不了两日,就要起风波。一次一次,他的好耐性都要磨没了。 要不然干脆分了家算了,各人过各人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心里始起了这样的想法。 晚上行事时,高凛西禁不住和沈暖玉说:“讲真的,我从没觉得有哪个女子像你那个表妹那样极度讨人厌恶。” 沈暖玉正想着日日这样勤,她不是又要离怀孩子不远了,才恢复自由身,她可不想肚子里再怀一个。 “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心思什么?”高凛西感觉出来她有点心不在焉。 沈暖玉抬了抬眼皮看向他说:“想再怀了孩子怎么办?” 高凛西笑说:“什么怎么办,多多益善。”说着,更加卖力。 “妾身想歇一段时间,等过一年,再要孩子好不好?”沈暖玉试着说。 高凛西铁定了不可能同意。 等第二日,高宜娇的舅舅贺知章就问询登高家门来了。专门在老太太面前给高波不好看,“这是什么鸟茶,劳烦七爷给我泡杯碧螺春喝喝。” 老太太只觉得受了大辱,不过她却招惹不起这主,大长公主谁能招惹得起。 贺知章又通知各人,“娇娇受了委屈,我要带他去京郊散散心。” 老太太试图用她那二两半铁,较量千金,“怕不是娇娇肚子还没好,再折腾出毛病来。” 贺知章说:“不放心也行,让她继母跟着,照顾着娇娇……”这话就说的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众人面面相觑。 在高宜娇一人的一致同意下,沈暖玉以照顾孩子为名义,去京郊农家乐一日游了。 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东晋某大羲人所写的那种适合流觞曲水的好天气。 沈暖玉在一户刘姓人家的经济田里捧了个大西瓜,又摘黄瓜。 当地的土是黄黏土,沈暖玉瞧见,就在袖子里掏出帕子,想采集些样本拿回去做实验。抱好了土,那么一抬头,就和贺知章对视上了。 贺知章用看什么稀有动物的眼光看她。 沈暖玉读出内容: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第293章 驭子有方 沈暖玉移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把眼望向天际,京郊的天似乎也比城里的广阔些。 这时候听见后面农户的呼声,原来高宜娇看着那正盛开的黄瓜花,觉得好看,一朵一朵全给捻了下来。 一朵黄瓜花,能结一根黄瓜,沈暖玉回身瞧见农妇心疼又不敢言的模样,弯腰阻止了高宜娇。 等临走之前,又捡头上戴着的一根簪子留下,算作是半日的叨扰和赔偿。 农妇喜极,又摘了三五个西瓜和两竹篮黄瓜和青菜相送。 回去的路上,一马平川,经过一片很大的草场。 贺知章专门给高宜娇带了一匹温顺善骑的小马驹,高宜娇神气的骑在马驹上面,旁边左右跟着两个强壮的小厮。 沈暖玉坐在车上,从窗口看过去,很是羡慕。 一时高小珍珠想起了她,就嚷着让她也骑马。 沈暖玉心想:真是没白疼这孩子。 只是这人多口杂,又有贺知章这个外男,她倒是想骑马,就怕回去交不了差。 在马车上坐着,观观景得了。 回侯府必有审查,先是老太太处,再是二太太处,晚上高凛西回来,还有他那一关。 沈暖玉对高凛西讲:“今儿娇娇骑在小马驹上,在草甸上面走,妾身看着很是羡慕。” 高凛西不能理解:“骑马有什么好羡慕的。” 沈暖玉反问她:“那不用起早上早朝的人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高凛西听后,一本正经的道:“确实没什么好羡慕的,连常朝都上不得,可见位卑言轻。” 沈暖玉觉得天聊死了,于是从椅子上做起来,到里屋翻零食吃去了。 高凛西全然不觉得自己是话题终结者,纳闷道:“好端端的,你做什么去?” 沈暖玉坐在里屋拿小锤子凿榛子吃,眼皮也不抬,懒得搭理他。 高凛西依旧没想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以至于晚上熄灯睡觉,他往床里挪一点,她就往床里挪一点。 最后无路可退了,高凛西把她箍在怀里,居然问:“今儿心情不好么?” 沈暖玉觉得这就是所谓的直男。 “怎么对夫君爱答不理?” “累了。”沈暖玉淡声。 “还没做就累了?” “什么啊……”沈暖玉往旁边推他,转移话题说:“妾身说去京郊很累,对了,还带回来西瓜了呢,侯爷要尝尝么?” “先尝尝身畔的。” 于是又是劳累的一晚。 夜生活和谐,别的事情也就顺利。她报备要去沈二叔家,他也不曾拦着。 去过后把在京郊采集的土壤样本带过去,这时候刘大强的儿子也已经从外地回来,他所采集回来的样本,有一种晋州土,已经初步能制作出劣质白糖了,但白度还不够。 刘大强熟能生巧,现如今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制糖专家了,她和沈暖玉讲起制糖工序,头头是道。 沈暖玉垂睫,听的也很仔细,两人讨论到用黄泥覆盖法制糖效率太低的弊端。 “或许可有它种方法替代。”沈暖玉她在现代时可能接触到的制糖方法。如果她没穿来之前,知道有此一劫,一定多翻翻宋应星的《天工开物》。 “奶奶的意思是?” “或者可以用黄泥洗糖法。”沈暖玉蹙眉深思。 刘大强凝神继续听沈暖玉往下说。 “伯父可以尽情尝试。”沈暖玉吩咐馨香把带过来的银子交到刘大强手里,告诉他以她名字命名的制糖科研项目资金充足。 之后又去沈端文书房,沈端文已经重操旧业,开始刻苦攻书了。 沈暖玉把特意为他带来的茶叶桶打开,充一杯茶,为其提神醒脑。 中午是彩凤下厨做的饭,沈暖玉一时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就帮着彩凤在厨房忙碌。 彩凤先开始大惊,如何也不肯让沈暖玉进厨房,耐不住沈暖玉执意,后又见她洗菜盛菜不见生疏,也只好默认了。 一行人放两张桌子,沈暖玉和沈端文一桌,馨香她们一行人一桌。 吃完饭,沈暖玉也不打算走,趴在沈二夫人的屋里床上睡觉,昨天晚上又折腾到挺晚。 有句以前道听途说的话……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是形容那事的…… 她把脸用被子蒙上。 这一晃就到了月末,这天高凛西休沐,他睡懒觉,尽辰时了,才去二太太那里请安。 二太太体谅他平日里辛苦,又是她亲生儿子,自然不挑他。娘俩个聊天,聊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 “把莺儿许给荀穆?”二太太听了很惊讶。 高凛西说:“莺儿是好姑娘,荀穆这些年跟着儿子鞍前马后,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儿子瞧着他们两个倒还般配。” 二太太放下茶盏说:“荀穆这孩子确实不错,这些年跟在你身旁尽心尽力,连个错处都没犯过,也是该为他找个婆娘了,倒是你想得周到。” 只是,还有转折。 “可是那莺儿已被你收在房中,再把她许给荀穆……这是不是委屈了荀穆那孩子了。”二太太话说的不算委婉,又告诫高凛西,“不能寒了人心,特别是随身服侍的人。” 高凛西也只能是实话实说,“……儿子日间繁忙乏累,晚上回到家倒头就睡,倒未曾用莺儿服侍过。” 沈暖玉选择在这种时候低头闭嘴。 二太太听了,就会意的看了看坐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媳妇。 屋里一时默了那么两三妙。 二太太晓之以理:“虽说如此,但这名声毕竟不好听些。” 高凛西动之以情:“莺儿虽好,可儿子却没有纳妾之心,平白耽误了那姑娘一生,倒不如开恩放出去,让其嫁人。” 二太太看了看高凛西,欲言又止。 这事就还是悬而未决。 沈暖玉心里猜想,二太太悬而未决,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什么? 觉得委屈了高凛西,过一夫一妻的生活,就是委屈了他? “母亲。”高凛西毕竟是孝子。 二太太同意之前,却是看了看沈暖玉,说:“也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 然后才叹气对高凛西说:“这个家都是你做主的,安置个丫鬟,又来讨我的意见,你想怎么便怎么就是了,娘也老了,许多事情想起东就忘了西,说话也颠三倒四,全然不似早些年了。” 这让人听了有心里负担的话术。沈暖玉感慨二太太驭子有方啊。 第294章 恋爱 高凛西身为儿子能说什么,唯有赔笑。 二太太又聊了一会孩子,三人方才往安怡居去。 到老太太那里是心累,高凛西心里应该和沈暖玉是一个感觉。 等到从安怡居出来,往暖风院走,两人互看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如释重负的笑了。 相处太久,竟然磨合出了默契。 进了屋,高凛西分开腿坐在椅子上,见已经懒散歪躺在软榻上的沈暖玉,笑说:“起来。” 沈暖玉摇摇头。 “起来带你出去。” “去哪里?” “去府外。”高凛西见一提这两个字,他的小妻子眼睛就瞬间亮了,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近前说话。 沈暖玉一身的懒骨头也没了,来到他身旁,任由他揽腰抱着,坐在他腿上,“侯爷要带妾身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高凛西想着她提骑马的事,带她在京郊草场转一转,也无不可,只是他还是不太能理解,骑马算是什么好玩的事么。 沈暖玉想了想她尽一年半的时间在京城的活动范围,齐国首都应该很大,旅游景点也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纡尊降贵,陪他一起逛逛。 去逛街,去夜市,去勾栏听讲小说,这里叫驭说,或是去戏院看电影,去旅游景点大卡,或是去大相国寺参加庙会,再或是去红灯场所开开眼界…… “笑什么呢?”高凛西很不能理解的看着她。 沈暖玉清了清嗓子,不承认道:“妾身笑了么?” “换衣裳去,出门!” 沈暖玉觉得高凛西这话说的十分豪气,同李太白的:“五花马,千金裘,全部拿出去给我换酒!”有异曲同工之效。 两人是从后门出的府,出门约会偷偷摸摸的反而更觉得这二人世界来之不易。 郊外的天气十分晴好,蓝天、白云、绿草、戴软脚幞头穿寻常青衫的他,梳三转小盘髻,略托一支银钗的她。 两人一马,夏季末不温不热的风迎面拂来,那一时一刻,沈暖玉觉得她好像谈了一场恋爱。 他在后环着她的腰,鼻端贴着她后颈,有温温的热气,她禁不住笑,往旁边躲。 两人又躺在草甸上面,头顶的阳光刺眼,她就用他宽大的手掌遮挡,阳光从缝隙中穿过,觉得这样很好。 不过也恼他的不解风情,旁边草丛里夹杂的都是细株的兰花,她伸手摘了一朵,塞在他手里。 他皱皱眉,不明所以。 她只好往头发上指指。 他这才会晤,笑说:“结草衔环,往头发上带什么呢,明儿去首饰店买。”随手给扔了。 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人,在侯府里的规矩也不用守着,她就真抓了一把草,往他头发里拆戴,“结草为标,郎君怎么卖?” 他倒也不生气,还朗声笑,“娘子说什么卖就怎么卖。” 要回去的时候,她侧头问他:“下次休沐侯爷还带我来么?” 高凛西笑:“你唤夫君,我便带你来。”声音沉沉带有磁性。 沈暖玉侧头看着他会心的笑,低声唤:“夫君……” 出门容易回来难。 等到快到晚间,两人回来时,家里就有很多人知道高凛西带她出门了。 沈暖玉低声问:“怎么办?” 高凛西活动活动筋骨,“且随他们说,谁找你说话,推到我身上便是,我也听听,平日里她们怎样编排人。”话说的很大声,确定好奇偷偷过来观看的丫鬟婆子都能听到。 结果第二天,竟然没有人说什么。 直到周韵锦生产的前几天,原主的姑姑沈氏被接到府中。 稍晚一点的时候,她见周韵锦睡着了,便到暖风院来坐。 那时沈暖玉正在看上个季度书店的进帐。她和京华书店的华永惟签了三年的合同,高凛西说不再许两人通信,她硬着头皮不想遵守,况且研制白糖还需要资金投入,书店是唯一的进账。 她把两人所通的书信按日期编号,每一封都留着,想着等高凛西哪天心情好,再同他协商。 沈氏被馨香请进了堂屋,等了一会,才见沈暖玉从书房出来。 沈氏笑说:“正好得空,我想着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沈暖玉让馨香去泡茶,又递给沈氏糕点吃,“姑母来的倒不巧,孩子刚喂完奶,这会才睡着。” 沈氏笑了笑,找话说:“我瞧这你最近丰腴了不少,想来是日子过的不错,你和锦儿都在我心里头搁着,我最惦念你们两个。” 沈暖玉笑笑,“能得姑母时常惦念,真乃玉儿的荣幸。不过惦念玉儿的人不少,倒也不缺姑母一人。每个人的精力有限,姑母该把主要的经历放在周表妹上,或是再求门路为没了公职的周姑父寻个差事才是。” 说毕,在漆盘里捡起一块豆糕,小咬了一口,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想给人留下好印象难,想气人很容易。 沈氏瞬间就气的脸涨,“你……玉儿……我是你姑母,你这孩子怎这么没大没小。” “馨香,姑妈才过府里来,不识得路,你去送送。这两日七奶奶临盆,看身边离了家母心里不踏实。” 沈氏险些气晕在屋里。 沈暖玉把手里的糕点吃完,在沈氏临迈出房门时,又补充:“姑妈对我是怎样的情意,我在心里一清二楚,姑母如今年龄也不小了,总是这样东跑西颠,实在不该。以后再不要来我这里,亲戚之间,不在乎这些虚礼,心里互相念着就好。要下次姑妈再登门,我非恼了叫人轰姑母出去不可,这就是我对姑母的孝敬了。” 沈氏脑袋气的嗡嗡的,她平时也是个嘴上厉害的,这会居然找不到话答对,落了下风。 沈暖玉又特别看好高宜娇,周韵锦生产一旦有什么闪失,别攀赖上她们。 闲起来的时候,她和莺儿放了口风,“侯爷已经同二太太提过了你和荀穆的事。” 莺儿脸颊上绯红起来,低头绕着衣角,羞怯道:“全凭侯爷和奶奶做主。” 沈暖玉笑说:“一定全你和荀穆的体面。等过一二日,便为你选嫁衣。” “选嫁衣?”莺儿听了很是惊讶,她们做丫鬟的配小厮,都是凭上头的一句话,哪有福气穿嫁衣。 “还得摆几桌酒呢。”沈暖玉握过莺儿的手:“荀穆是侯爷看重的人,你又是我看中的人,两人结为连理,不可草率。” 莺儿听了很是动容,要跪地谢恩,沈暖玉拦过她,“不要动不动就跪,太生分了,你虽到府上时间不久,但咱们投缘,同馨香、巧萍她们都是一样的。” 第295章个 生了个女儿 周韵锦生产了,很不幸,生了个女孩。 沈暖玉在看高宜娇写作业的时候,馨香进屋来说这个消息。 她抬头看看,见馨香嘴角微有些上扬,“老太太一听说是个女孩,都没去,姑太太脸面上很过意不去。” 等高凛西晚上下衙回来,吃饭的时候,没头没尾突然说一句:“还是我家娘子争气,真给夫君我长脸面。” 沈暖玉朝他撇撇嘴。 然后周韵锦在府中就销声了一段时日,等沈暖玉领莺儿去裁缝铺做嫁衣回来那天下午,听说老太太做主,要给高七爷选个填房丫鬟,府里一干丫鬟,争着抢着表现。 荀穆和莺儿的亲事,选在高凛西休沐的日子,在前院下人房里,特别拨了一间婚房。摆了七桌酒,把有头有脸府中管事都请到了。 给莺儿和荀穆两人做的衣裳整整一大摞,两箱柜才将将装下。 后来经人反馈,这样的婚事在府中是极体面的,荀穆和莺儿两人也都很高兴。 鬼节的前一天,大长公主府举行宴会,沈暖玉在受邀之列。 想想上一次去大长公主府的经历,她便有些抵触。 临走时二太太交代:“娇姐儿正在上学呢,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回来时把孩子带回来。” 沈暖玉心说这有些困难。 她给高宜娇选了身浅粉色的短襦上衣,下面配百底暗绣蔷薇花的长裙,牙髻上簪的钿也精挑细选过,一改平时的娇憨模样,倒多了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清丽。 大长公主和盛氏王妃见了,都笑说道:“娇姐儿一上起学来,整个人也文静起来了,越来越有女孩儿模样。” 高宜娇最不禁夸,这会装模作样喝茶,噗嗤一声,茶水险些洒在裙子上。 惹得大长公主几人都笑起来。 沈暖玉席间听一群贵妇人讨论吃食、衣裳、首饰,总共提到几十家铺子。 谁家的糖糕做的最好,谁家的蜜饯可口,谁家的首饰样式最新巧,等等。 她留心记下几家糖糕铺子,也就知道凡是在席间有人推荐的铺子,散了宴会之后,必定引去许多贵妇人去购买。 在这样的场合投广告,和在黄金时段央视台有一定的可比性了。 关键是无须成本。 “你这支钗看着倒是新巧,是在哪家购来的?”大长公主和一旁坐着的沈暖玉说话。 今日出门,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高宜娇身上,她自己倒没怎么细心打扮,头上的钗是巧慧选的,出门前她没怎么细看,这会只笑道:“是太太年节的时候赏的,今儿头一次戴。”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如今倒不怎么太看不上这沈氏。 一旁的贵妇人都是人精,从大长公主对平息侯夫人的态度转变上,就嗅到了什么,一时气氛更加热络起来。 开席过后,自由游园,竟然有人来向沈暖玉打听沈端文。 是有意嫁女结亲的意思? “大哥哥还在家中攻书,二叔在沧州任上,一时也很难回来。” “上次就听说,平西侯领着沈大爷到唐阁老府上参席去了,说是沈大爷当场颂了一首诗,在场众人都夸赞青年才俊的。” 沈暖玉礼貌陪笑。 那位穿石青绿大袖衫儿的贵妇仍旧不打算作罢,惋惜说:“一定是当时会试的时候怯场了,要不然凭那样的才气怎么能榜上无名呢。” “举国能人倍出,才华横溢者数,落榜了也是有的。”沈暖玉笑说。 这时候正好有丫鬟来请沈暖玉,“夫人原来在这里,我们王妃请夫人过去品茶。” 沈暖玉便朝穿石青绿大袖衫的贵妇微颔首,算作作别。 盛氏王妃正在水榭轩,轩由一弯小桥通着,四周临水,隔案有依依绿柳,环境很是清雅。 盛氏正坐在案旁和安郡王妃下棋,轮到她落子,碧白的手指下捏着一粒黑子,微皱眉思忖,不知该下到何处。 安郡王妃为人活泼,这会笑着催促道:“快下,快下!” 盛氏被催的紧了,随便找了一处下,一抬头,见沈暖玉已经在旁边了,就笑说:“和你下棋太急了,沈氏妹妹来了,下局我可不同你下了。” 安郡王妃也跟着回身,笑和沈暖玉说:“她下棋慢的很,你不同她下,咱们下。” 盛氏听了,就佯做急了,“怎有你这样的人。” 安郡王妃忍不住笑了。 沈暖玉同两人见礼。 盛世拉过她手坐在旁边,笑说她多礼。 安郡王妃又落一子,侧头同沈暖玉说:“有空也到我们府上玩玩,你性子好,我和嫂嫂都喜欢。” 话题总不过那几句,最后还要绕回到男人身上。 盛氏问安郡王妃道:“六弟还是不愿意去么?” 安郡王妃摇摇头,“他的脾气执拗得很!” 没头没尾一句话。 盛氏看了看一旁坐在一旁的沈暖玉,体谅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有意更近一步拉进彼此的关系,解释说:“说的是圣上让安郡王去江南管采买的事儿。” 沈暖玉陪笑,有关高层的事,在没了解事情全貌之前,最好别乱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嫂嫂不是不知道,他就喜欢驯马。”安郡王妃也不大想让丈夫去江南,那样夫妻两人就得分开了。 “这人也不能一辈子就守着马活。”盛氏笑劝着:“圣上这也是为了历练六弟。” 安郡王妃说:“我也这样劝她,太妃也说让他去。” 盛氏王妃点点头。 “他这一去,我便没意思了。”安郡王妃微撅撅嘴,看向沈暖玉和盛氏,“你们可要常来找我啊!” 散了宴会,大长公主做主道:“娇姐儿也有小半年没来了,今儿留下。” 高宜娇听了,就央求道:“外祖母,也让她留下来陪娇娇好不好。”说着拿手指沈暖玉。 单亲孩子也许天生敏感早熟。沈暖玉发觉,在大长公主面前,高宜娇却是不唤她母亲的。 禁不住高宜娇的央求,大长公主便道:“娇娇留你,你也就住下一日。”又和身边的婆子说:“去侯府传个话,就说娇娇今儿留下了,明儿就让平西侯夫人带她回去。” 有“明儿回府”的话,二太太也不好说什么。 每次去大长公主府都要住一些日子,这次倒反兴了。二太太还觉得挺稀罕的。 第296章 中元节 晚上沈暖玉和大长公主和贺知章的奶奶同桌吃饭。 贺老太太笑对沈暖玉说:“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这孩子不用拘着。” 沈暖玉回笑。 大长公主对别人不行,对贺知章的奶奶是真的好,能放下天家公主的身份,给老太太揉肩锤背,完全没有架子,这也应该算是一对婆媳相处成功的典范了。 但有一半的原因也可能是贺公爷英年早逝,婆媳二人相依为命,在心里互相以对方为依托。 吃过晚饭,老太太提议打一会娘娘牌。 这是沈暖玉的强项,也学着鸳鸯和王熙凤合着哄贾母那一套,同大长公主嘉敏两人,把贺老太太哄的很高兴。 许是沈暖玉这个合作伙伴配合的极其默契,大长公主对平西侯续弦的怨念,也渐渐消化了。 “老太太怎么又赢了。”大长公主心并不老,在老太太面前还是孩子模样,“再输我可就不玩了!” “嗯?”贺老太太一哼嗓子,精神抖擞的说:“还有三圈呢!谁不玩都不行!” “祖母这是赢多少啊?”这时候贺知章打外面进屋,站在老太太身旁,笑看着那装满了钱的笸箩,笑嘻嘻的问。 沈暖玉正坐在炕沿边儿,站起来,同贺知章见了礼。 贺知章那么抬起看了看她,唇角略有略无带着的笑意,也回了个揖礼。 沈暖玉只当没有他这么个人,坐回座位上,依旧抓牌打牌。 又开了一局牌。 沈暖玉正抽出一张牌,突听旁边站着的贺知章道:“你别打三条啊!” 沈暖玉看了看,就打算换一张牌打。 贺老太太却是急了,一面把身子扭到一旁,躲着怕贺知章看她的牌告密,一面斥骂道:“好你个章小子,你眼睛尖的,少看老太太我的牌,给别人报信去了,啊?” 一旁看热闹的高宜娇都看明白了,自己找乐子的笑了起来。 贺知章在老太太旁边做出副委屈的模样,然后回手就把靠在沈暖玉身后的高宜娇捞了起来。 高宜娇喜欢类似于空中飞人,海盗船一般的惊险游戏,这会笑的更大声了起来。 倒是大长公主,忙道:“看闪了她的腰,你真是没轻没重,一点正形都没有!” 贺老太太觉得沈暖玉文文静静,彼此投了缘,晚上将沈暖玉留了下来。 两个人在炕上睡,这时候天已经转凉了,炕上铺就着的是粘毛的毯子,老太太年纪大了,很难能入睡。 沈暖玉也就不好先睡,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便问她,“我听嘉敏说,你小时候长在常州?” 去年夏天来大长公主府,这个问题贺老太太已经问过,但大约是人老了,记不住事了。 沈暖玉回答说:“妾五岁的时候随二叔回的常州老家,一直在常州长到十五岁。” 贺老太太点点头,说:“我当年也去过常州,那有山有水的,我瞧着倒比京里头好。” 沈暖玉会笑的点点头。具体常州是哪里去,有没有山水,她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又聊了几句,贺老太太也看出来沈暖玉是困了,摆摆手说:“你睡,不用管我这老婆子。” 沈暖玉确实很困,一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老太太才洗漱完,贺知章就来请早安了。 老太太拿着篦子抿头发,纳罕道:“你小子今儿来的早,吃早饭了不曾?” 贺知章赔笑说:“还没吃呢。” 老太太揶揄道:“同你吃饭可是不易呢,今儿你是给我面子了?” 贺知章听了,连忙深深作揖赔笑道:“孙儿不敢。” 一顿饭吃下来,沈暖玉尽量不让自己抬眼,这几次和贺知章接触,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具体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大长公主也算信守承诺,下午的时候,放沈暖玉和高宜娇回侯府了。 高宜娇倒是高兴,下午回去就躲过上午的课了,没上课,连当天的作业也不用写。 不过她好像是低估了先生的执着授课程度。从大长公主府回来,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那里打了招呼,一回暖风院,大梅氏就领着二小姐过来了。 二小姐小心翼翼的从自家身上戴着的金鲤鱼荷包里掏出张字条来,递到高宜娇手里,“大姐姐,这是先生留给你的作业。” 高宜娇一听脸都气红了,连连往出推,她不想要那什么劳什子啊! 沈暖玉和大梅氏在旁看着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高宜娇还不肯死心的道:“今儿不是中元节么,中元节还留作业?” 这话沈暖玉也想问问,不是上大学么,上大学还留作业,谁说熬过高中上大学就好了的,高中班主任的话千万别信。 中元节晚上要放河灯,高家有湖,一群人陆陆续续的去湖边放灯。 放灯河中,又称为“照冥”,目的是救拔溺死的鬼魂。 湖里面红红绿绿的灯,再配上节日里氛围,着实有些瘆人。 还好高凛西回来的早,有个男人陪在身边,沈暖玉也觉得踏实了很多。 “那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有什么好怕的?”高凛西将她揽在怀里,说很硬气的话:“再说,鬼还怕厉害的人呢,有些人做人就是窝窝囊囊一辈子,就算死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做人熊,做鬼也是个熊鬼,害怕它什么?” 沈暖玉竟然觉得高凛西说的很有道理,连点了点头。 高凛西见了,强憋了半天的笑,又问她:“昨晚在外面睡的好么?” 沈暖玉点点头,如实回答:“睡的挺好的,贺家伯母人很好。” 高凛西清了清嗓子,提醒说:“就没了?” 沈暖玉翻了翻眼皮,琢磨了下,会意的笑了,说:“就是没有夫君在身边,有些不适应。” 高凛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今儿回忆回忆?” 沈暖玉把胳膊挡在中间,“今儿不是过节么?” 过节不能行房事,这是古代的规矩。 高凛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啄了啄,声音有些发沉了起来,“这怎么办才好呢,攒着明天一起?” 第297第章 舒适 做那种事情,沈暖玉也渐渐体验到了意趣。 他也尽量考虑她的感受,两人都有体验感。 “侯爷不是重规矩的人么?”沈暖玉笑着揭他的短。 他低身,在她玉润的皮肤上留下大片的红色,腾出功夫,才回答:“规矩是给人定的。” 沈暖玉环着他脖子起身,在他耳旁说:“双标。” 高凛西托起她的腰,顺势换一个姿势,问:“什么是双标?” 沈暖玉想了想,解释说:“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不许你点灯了么?”高凛西拿下巴轻轻的摩她的脸颊,声音沉沉,“明明是你说要灭灯的。” 沈暖玉脸颊更红了些,一时语塞:“你……” 高凛西低笑,不再给她说话的功夫,提快了节奏。 沈暖玉将腿搭放在他的肩头,脚趾忍不住蜷起。 那是种很奇妙的舒适感,她声音颤颤,唤他的名字,“高凛西……” “你大胆。”高凛西惩罚的将速度提到极致。 她觉得受不了了,连声央求他慢些。 …… 清洗过后,沈暖玉躺在他怀里,说:“妾身想买个宅子。” “买什么宅子?”高凛西阖眼,依旧为刚才的欢愉而感到兴致盎然。 “给莺儿选嫁衣那日,妾身瞧着礼仁街裁缝铺旁的那间门面很是不错,正好那店掌柜丁母忧,要兑了铺子回家乡。” 高凛西眉头微微蹙起,不欲接下话,准备越过这个话题睡觉。 “侯爷先借我五百两银子好不好,我按利息还给你……” “不借。”高凛西打断此话,翻身背对向她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侯爷……” 没有下文,均匀的呼吸声起,他已经睡的香甜。 沈暖玉一时赌气也翻过了身去,带起一阵风儿,两人背对背躺着。 - 第二日高凛西正常去上早朝,晚上没事人一般回来,得知小女人去了清风院。 高二爷的妾室春红的肚子月份越发大了,冯氏见她神色郁郁,就派人把春红的母亲接过府来陪她。 春红的母亲是秀才娘子,身形细瘦,虽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不好,但整个人却打扮的极规整,说话做事也有分寸,感觉应该是个极有自尊心的人。 这会冯氏,沈暖玉,春红的母亲三个人正坐在屋里聊天。 冯氏自来是会把面子上的事做到很好的,对春红的母亲很客气,请她上首坐。 “伯母快坐下,我们是小辈,你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多,什么事还得您给我拿主意的。”冯氏笑说。 有平西侯夫人在,自己女儿过的好坏,也都全凭冯氏这位当家主母,春红的母亲那里敢托大,笑着推脱,“二奶奶和三奶奶皆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我这样的白丁粗妇,要不是凭着二奶奶心疼红儿,赏我们脸面,怕是这一辈子也没这样的见识的。” 冯氏笑笑,拉着春红母亲的手,坐在椅子上,“伯母这说的是怎么的客气话,别说我不爱听,就是您身旁坐着的美妇人,她也是听不得这话的。”说着笑看向沈暖玉。 要早知道春红的母亲来了,她就不过来了。 沈暖玉善意的朝春红的母亲微笑,“伯母别听二嫂说笑话。” 春红的母亲借此道:“红儿上辈子修了福气,碰上两位奶奶这样疼她的好人。” 冯氏听了,微抿了一口茶,笑笑说:“春红要有伯母一半的善言,二爷也不至于整日家担心着她了。” 听冯氏提起高二爷,春红母亲脸上绽放的笑容僵了僵,但马上遮掩过了,替女儿解围说:“她自小就是个闷嘴的葫芦,最是不愿意说话的……” 沈暖玉寻了个理由出来,尊卑分明,她不愿意看春红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在这府中生活的更好些在冯氏面前的卑微。 往暖风院走,馨香跟在身旁,问沈暖玉道:“奶奶有心事么?” 沈暖玉捻了一叶甬道两旁栽种的垂柳细叶,道:“还好我是高凛西的妻子不是妾室……” 馨香听的大惊,忙要来捂沈暖玉的嘴,“奶奶怎能直呼侯爷的名讳!” 提起高凛西,沈暖玉就想到昨晚的不愉快。礼仁街那间门事房位置极好,开在裁缝铺旁边。要是在那开一间糖糕铺子,生意一定能不错。 只是刘大强父子都是木纳不善言辞的人,有肯吃苦,百折不挠的韧劲,能算上研发人员,但胜任不了管理工作。 “奶奶?”馨香见自家奶奶走的心不在焉。 沈暖玉脚步一停,忽然问馨香道:“郝婆子的男人是不是叫郝仁?” 馨香点点头,“奶奶从前是见过的……” “从前的事不做数。”沈暖玉说:“你去安排,明白上午我要见见他。” “见郝仁?”馨香不解。 “问问有关地租的事。” 这面高凛西刚要着人去找,沈暖玉领着馨香先行回来了。 一进屋,沈暖玉就往里屋走,高凛西跟他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回。 她到里屋梳妆台抽屉里的其中一个首饰盒里把装钱的木柜的钥匙取出来,然后将木柜打开,把里面足足一大钱匣子十几万两的银钱拿出来,抱到外屋去,放到高凛西身旁。 高凛西正等着开饭呢,抬眼看看她。 沈暖玉站在一旁,把钱匣子往他坐着的方向推了推。 “干什么?”高凛西不动声色的问。 沈暖玉朝他笑笑,不说意图,只招唤外面的丫鬟摆饭。 饭桌上又殷勤的给他添菜添汤,高凛西受之有心里负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天生爱征服,喜新奇的心性在作怪,他竟然挺享受这种一面担心她使出什么小九九匡他,一面得她殷勤示好的感觉。 吃完饭,净过口,时辰不算太晚,两人去舒云院请安。 路上沈暖玉半天没说话,高凛西握握她手,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沈暖玉回:“侯爷不肯借钱,我心情不喜,自然不想说话。” 高凛西微清了下嗓子,伸过手来夹她的鼻子,“钱不是都在你那里,想怎么用我何时过问过,不许动那没用的心思,不好。” 到了舒云院,二太太问了几句睿哥儿和曦姐儿如何了的话,沈暖玉一一答过。 谭婆子进屋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