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神策》 正文 第1章 序文 古语有云:“天有九鸿,地有九州。” 眼前这片广袤大陆的名字却与这古语背道而驰,亦或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觉得脚下所踏山川大地不同于真正的大地,不知是哪一位自命不凡的先人将其起名谓之“九鸿大陆”。 与那位先人的性格别无二致,大陆上的人们也为自己的信奉之神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云上”。 当然,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先人做事,绝不是子虚乌有,毫无根据的,要谈起这一点,便要从九鸿大陆流传至今的一个传说讲起。 万年以前,宙界统治者宇皇将时序的掌管权交给他的第九子云上,云上为了探寻时间的起源,踏遍宙界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角落,却仍然无迹可寻,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团蓝色幽光。 幽光观之飘忽闪烁,浮空而动,落地而止,看似是一团虚无,可其内却不时传来阵阵水声。此物对于云上来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禁心中大奇,随即便动用自己的星瀚之力进入幽光之内一探究竟。 云上的神识在幽光内不停穿梭,那里幽尽初生,混沌无序,放眼望去除了一汪青水,再无生机。 他本以为自己的追寻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但偏偏事与愿违。他是宇皇膝下第九子,从出生之日,宙界的时序便交由他掌管。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时常思索一个问题,时间的在哪里?宙界内无人知晓,竟连宇皇也无从答起,他便立志解开这一谜题。 一次次的找寻,一次次的希望,却最终化为乌有,一想到此处,云上便十分失落,乃至心灰意冷。 他收回神识,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幽光,宇皇答应他的期限已到,他只能停下脚步,回到那座冰冷的宫殿,尽守职责。 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当眼前的幽光由暗变明,再一次浮空而起时,云上脸上的愁容一散而尽。 既然时间没有起源,他便制造出一个起源。他再一次将神识投入到那团幽光中,将自身的星瀚之力散步到每一寸角落,化为山川,化为大陆,化为河流,化为万物生灵。 当然,传说只不过是在文字尚未发明的时代,人们对某些事件口耳相传,加上自身臆想所孕育的产物,并不具备真实性,但九鸿大陆上的人们对“云上”的信仰却根深蒂固,尤其是那些信道徒。 在长久的繁衍生息中,人们发现了大陆上的一种奇特力量,而这种力量,也被人们神化为云上的星瀚之力,通过修行对星瀚之力加以控制,弱者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抵抗某些危险,而强者则通过它实现权力的争夺和欲望的追求,甚至将它视为永生的途径,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得到过永生。 修行之法在先人日积月累的研习之下,已经逐渐简化,变得通俗易懂,不过某些高深叵测的内容,则是因人而异,以天赋资质为基础,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等级强弱之分。 大陆上的人们,自称得云上星瀚之力眷顾,将人体分为十三宫,而十三宫所开的道数各有不同,以此定论资质高低。入境修行者,一层境初识,二层境知星,三层境雷动,四层境塔修,五层境观云,六层境断玉,七层境霜凝,八层境混成,九层境登云,十层境逆云,十一层境破极。至于十一层以上者,大陆至今从未出现过。 九鸿大陆的神奇不单单是因为生活在上面的人们与众不同,更是因为万物生灵皆与众不同。 “山川初形,河流滋长,人迹未显,先生万灵。灵者,洞悉天地之物也,海纳星瀚之兽也。”从古书上的记载不难看出,在人类尚未出现的时代,便有洞察天地,吸取星瀚之力的生物存在。 这些生物随着人类大军在九鸿大陆的繁衍扩张,有的被人类驯化,称之为灵兽,有的被迫与人类为敌,称之为妖兽,有的则隐入荒莽密林或是大漠沼泽等人迹罕至之地,称之为异兽。 不论是灵兽c妖兽还是异兽,都有着先天控制星瀚之力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也会随着其生命的延续得到增强。如今大陆,最强两大灵兽当之度灵寺六牙象和真华派太烛麟。 六牙象,有人说它并非灵兽,流传在世间的也只有度灵寺佛经上的一段佛语。 “象形,体白,生六牙,晓佛理,通极乐。慧眼者可见。” 而太烛麟则是九鸿大陆上的至阳之物。当年真华始祖归清真人修行至西巅之境,见此兽独霸一方,祸害生灵,他不忍民不聊生,便倾尽毕生所修,施展七星缚龙阵,将太烛麟驯服。只是这七星缚龙阵需月月维持,归清真人便在此处创派,而这真华派的所在地破云山,便是七星缚龙阵的阵枢。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破云山开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仙子倾世幻彩蝶 西巅之境,延绵千里。境内崇山峻岭,百峰争奇,小山窜天,大山入云,非凡夫俗子所能及。对于此等高远之地,世人皆心存敬畏,加之这里是被认为最接近云上的地方,自是星瀚之力最盛的地方,否则也不会孕育出太烛麟这般至阳之物。 如果说眼前这群山百态出自云上的鬼斧神工,那么素有“山峦叠嶂遮望眼,破云窜天九霄阔”的破云山便是这鬼斧神工之中的点睛之笔。身于山中,抬头仰望,云带环绕,飘渺如缕,低首俯览,青黛层叠,众山皆小。 破云山的名气一方面来自其独特的山势,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归清真人所创立的真华派。 真华派门下共有三十六座道观,散落在破云山各个角落,由真华大殿统领,各道观司职不同,名气和香火也不尽相同。大到靖阳观,掌管门下清规戒律,地位之高,不可尽言;碧霞观,供奉送子娘娘,香火之旺,年复更盛。小到空尘观,掌管门下环境卫生,脏乱之处,职责所在;通灵观,供奉十殿阎罗,香火之衰,无人问津。但众多道观之中最特殊的却是青云观。 青云观无具体司职,观内供奉的小仙更是不得其名,名气和香火自然不言而喻,甚至大多数刚入门下的弟子都不曾知道三十六观中还有一座名为青云,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也渐渐将三十六观略去其一。 虽然人们渐渐地将青云观从记忆中抹去,可是却改变不了它存在的事实。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洒满整座破云山,昨日的青山如黛,碧影连天,已暗自偷换成今朝的苍茫大地,漫天飞雪。 一处背阴的山腰,一座古朴的道观。这里没有青砖玉瓦,没有雕栏玉砌,只有几分良田和数排篱笆,唯一能上得了席面的只有门前镌刻的一副对联—“进青山白云道院,出绿水野鹤人家”,以及一块黑底金子牌匾—“青云观”。若不是坐落在赫赫有名的破云山,旁人定会以为是普通的山野人家。 观内一片银装素裹,田地里新霁的积雪跳动着绚烂的光斑。长孺道长双手拢袖,伫立在堂前的石阶上,昂首遥望那云带环绕处的仙台楼宇。 “师父,真华大殿那里有什么让您牵挂的人吗?您常常望着出神。” 身后的小道士略显清瘦,没有突出的五官,但拼凑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使人感觉清新淡雅c如沐春风。 “仇天,为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该问的别问,少讲话,多做事。” 夏仇天碰了一鼻子灰,见师父没有回头,吐着舌头做出一副鬼脸。 “去园子里挖上几颗芜菁,给你顾云师叔送去,记得我的话,少言多做。” 似是嫌这多嘴的小徒弟扰了他的清静,长孺道长便将他打发出门。 夏仇天倒是爽快应了下来,与其和这个怪脾气师父整日在观里大眼瞪小眼,倒不如与这雪山为伴,看天地苍茫,若是讨得顾云师叔欢心,还会有几块糕点解解馋。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此去的终点,便是顾云师叔所掌管的碧霞观,这昨个才送去的冬柿,今日又要送芜菁过去,而且破云山中的大小道观,青云观与其有来往的,只此一座。 夏仇天曾经也问过长孺道长,可换来的只是数声责骂,久而久之,便不再开口提起此事。 早已溢出竹筐的芜菁压在他瘦小的背上略显吃力,可并不能阻挡他踏雪而去的步伐,嘎吱的脚步声与林间的冬鸟相应喧喧,将通幽小径里的孤寂一扫而去。 这条山间小径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在这里,他闻过春花,淋过夏雨,也捉过秋蝉,踏过冬雪。但四周的一切并没有使他感到过厌倦,就如同悠悠白云永远都看不厌广袤天空,因为那里就是它的归宿。 正在出神之间,一群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胆怯的往后退出两步,只听其中一个小道士说道:“哟!这不是青云观那个种菜的嘛,真实冤家路窄,还不赶快滚开,别煞了我们兄弟几个赏景的雅兴。” “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让开一条路,咋们互不相扰。”夏仇天当然认得眼前这几人,正是靖阳观里以薛锦华为首的几个小道士,平日里也见不上几次面,可一但碰上,定会为难他。 刚才说话的那人还未开口,便被身旁的薛锦华拦住,此人与其他旁人相比,长相老成,身材也高出一截,一对吊眼显得目光锐利无比,嘴角挂着坏笑,轻瞟了一眼夏仇天身后的竹筐,道:“破云山上的路,只为两种人修,一是我真华门下之人,二是朝山敬拜的香客,你算哪一种?” 面对薛锦华的质问,一股莫名的委屈油然而生,自从明白事理之后,这种莫名便时常困扰着他,青云观虽说是真华三十六道观之一,可偏偏遭受同门排挤,得他人笑之,他甚至产生过离开师父,离开这里的念头,但一想到天地之大,何处可去时,那一丝念头便又消失无踪。 “我是青云观的弟子,当然是真华之人。” “好一个真华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比试一场,人由你随意挑选,若是能赢得了,以后靖阳观便不再为难你,若是输了,你就从这里爬回青云观,乖乖种你的菜去。” 夏仇天深吸一口气,想到青云观所受的种种,便怒从心来,他鼓起勇气,虽然结局早已心知肚明,可年少的血气方刚再一次左右着他。 “你!” 众人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本静谧的林间被一阵哄笑打破,薛锦华最终还是没法憋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此时的夏仇天只感觉耳根发烫,阵阵哄笑让他感觉到天旋地转,他没有选择别人,正是为首的薛锦华。 “哈哈哈哈,好,好,算你小子有骨气,既然你选了我,那便让你一只手,免得他人说我以大欺小。” 薛锦华直起身子,抹掉眼角泛出的笑泪,右手负于身后,将左手摊开,做出挑衅的动作。 “小子,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早已入塔修境,我们虽是比试,可若你我修为相差太大,只怕你小命不保。” 夏仇天咽下一口唾沫,手指掐算起来,心中暗道:“塔修境?薛锦华已经是四层塔修境,可师父却从来没有教授过我修行之法,若不是自己从书中了解初识境” “嘿,小子,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动手吧。” 夏仇天将竹筐放在一旁,挽起袖子,一咬牙,一跺脚,抱着拳头便冲了上去。 面对这不知何处学来的野路数,薛锦华脚下生风,向后退去,左手指决变幻,将一颗石子凝于身前,下一刻,被操控的石子便破空而出,只听一声惨叫,夏仇天已是四脚朝天,双手捂着额头。 在绝对实力面前,开始往往就是结束。 一旁的众人欢呼大笑,竟连枝头的冬鸟也鸣个不停,四周的一切传入他的耳朵,就如同身下冰冷的积雪一般,刺人心骨。 额头上渗出的血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曾经洁白无暇的天空,被鲜红尽染,零落的雪花,此时也不再随风飘舞,而是驻停半空,任由血光侵蚀,宛如地狱之莲,尽情绽放。 见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薛锦华还是略有担心,若是在这里闹出人命,可不是受几句责备那么简单,一想到此处,他便略带狐疑,走了过去。 夏仇天仍旧目光呆滞,血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积雪上洇开。 “喂,小子,原来你青云观的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喂,别给我装蒜!” 砰! 一声清脆在夏仇天脑海之中炸开,刚刚的一幕忽然支离破碎,过往无数个被羞辱的片段一闪而过。他大吼一声,翻身抱住薛锦华的小腿,狠狠的咬了下去。 薛锦华措手不及,身上的道袍已在撕扯之中碎成几段,本想着只是教训下这个种菜的,可现在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腿部传来的阵痛让他将方才的担忧抛之脑后。 身旁的众人一拥而上,将几近疯狂的夏仇天拉开,薛锦华咧着嘴,掀开道袍,腿上早已血肉模糊。 “你们都给我让开!” 一声怒喊,薛锦华的飞身而至,双拳之上带着塔修境的威势,挥风带影,数拳下来,夏仇天早已飞出,靠在路旁的冬梅树下不得动弹。 “哼!你小子自找的,去了黄泉路上可别怨我。” 话音刚落,靖阳决已在他指尖变幻,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夏仇天双眼微张,看着眼前逐渐汇聚的流光,露出一副冷笑。 一旁的众人都明白,只要靖阳决一出,夏仇天定是没有活路,便纷纷向后退去,可即便此时逃跑,恐怕也脱不了杀人干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阵馥郁拂过,冬梅花瓣随风而动,好似脱了线的红鸢,漫天飞荡,层层叠叠,转瞬之间却又尽数飘落,旋回在夏仇天的身周,将他牢牢包裹,宛如花茧。 轰! 靖阳决已出,带着流光呼啸而至,可却如同以卵击石,塔修境的威势一散而尽,花茧依旧是花茧,不曾散落一片花瓣。 “靖阳观的玄逸师伯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可怎么就教出你们这样一群偷鸡摸狗之辈,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拿他人性命当儿戏!” 冬梅树上残留的最后一片花瓣缓缓飘下,众人的眼光随之一同落在树后那人的身影上。 皓齿如珠点绛唇,云鬓香雾惊天人。 尘寰本是苍茫雪,仙子倾世幻彩蝶。 鲜妍的梅花顺着那云鬓青丝滑落至肩,一对玉指信手拈来,在那一抹深邃的紫瞳之中荡起一丝涟漪,娇艳欲滴的鲜红,在她面前,却显得那样黯淡无光。微张的绛唇之中呼出一阵香风,梅花伴随着白雾摇曳,只是可惜了这一树的冬梅,本是凌寒独自开,却落得满树凋零的结局。 薛锦华当然认得此人,眼前这身穿青流云霏衣的女子,正是碧霞观顾云道长的大弟子林清菡。 “原来是清菡师妹,想不到数日未见,师妹的境界已在我之上,真是可喜可贺。”薛锦华原本的怒容一散而尽,双眼射出精光,直勾勾的盯着林清菡的脸颊。 林清菡冷哼一声,双眸依旧注视着摇曳的花瓣。“瑞雪c艳梅,本是一片好景,可偏偏被人扰了雅兴,真是大煞风景。” “哦?看来师妹也是踏雪寻梅而来,被这青云观的小子扰了清净。不过无妨,在下也是在这林中赏景,不如结伴而行?” “真是可笑。你们扰了我的清净便罢,难道还想一路随行?真是恬不知耻!” “你!”薛锦华忍住想要发作的话语,转而一笑。“只怪这小子不自量力,约定好的比试,却跟疯狗一般乱咬人。”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可既然在我碧霞观的地界,最好不要闹出人命。” “清菡师妹说的是,我只是想教训这小子一番,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你方才的靖阳决招招致命,杀意已决,我怎么看不出你只是想教训别人?” “靖阳决乃家师所创,我只修得区区塔修境,使用起来难免有些生疏,乱了分寸。” “既然你能明白技不如人,那就乖乖回你的靖阳观好生修炼,来日我自会向玄逸师伯禀报,让他教教你如何控制自己的戾气。” 薛锦华也算真华派青年才俊里有头有脸之人,更是玄逸道长的得意门生,何时受过这般侮辱,可偏偏遇到的是林清菡,不说是刚才两人过招,修为上的差距,单是因为对方的女儿之身,自己也不便与其计较。 “哼!我们走!” 薛锦华瞪了一眼冬梅树下的夏仇天,一行众人消失在雪雾之中。 林中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见对方走远,林清菡倚在冬梅树旁,轻咳数声音,心中暗道:“塔修境使出的靖阳决竟有如此威势,看来以后还是不可大意。” 树下的花茧逐渐剥落,那片片梅花似是被吸去了娇艳的精华,纷纷枯萎,化入雪中,以滋养来年的盛放。 夏仇天的嘴角挂着血迹,胸口微微的起伏,林清菡轻轻踢上一脚,见其缓缓睁开眼睛,便问道:“自己能走吗?” 夏仇天尝试着站了起来,冲她傻傻一笑:“能走。” 看着那满筐的芜菁,自是明白了这小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风雪欲来,天色渐暗,林清菡背起竹筐,一位是清水芙蓉的仙子,轻移莲步,悄无声息,一位是良田相伴的小子,步履蹒跚,行路艰难。 林清菡不时驻足等待身后的夏仇天,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朝着碧霞观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星宫斗转炼真仙 琼台玉阁腾紫烟,星宫斗转炼真仙。 瑶池金母一纸令,掌管尘世送子权。 碧霞观虽说是众道观其中之一,但历年来的香火却仅次于真华大殿,只因观内供奉的乃是送子娘娘。即便不是朝山进香的日子,也有不少求子心切的香客前来,且都是虔诚求拜的女香客,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碧霞观只能由真华门下的女弟子掌管。 好在近日瑞雪降临,阻拦了不少香客的脚步,碧霞观也难得清净一番。门前石阶上的积雪已被一扫而空,金字牌匾谈不上气势恢宏,倒也不失其应有的威严庄重。远远望去,屋宇上的鸱吻c戗兽活灵活现,原本严肃的兽首,被落雪点缀起来,竟有点俏皮的模样。 院内的雕栏玉砌c参天松柏在夏仇天的眼里显得并不陌生,毕竟除了青云观,这里便是他最常来的地方。只是此时眼前的景物忽而变得模糊不清,林清菡似是行走在那云里雾里,婀娜的身影飘忽不定起来。 “林师姐,你回来啦,咦?仇天哥哥也来了!” 夏仇天还未与说话之人打上招呼,便是眼前一黑,倒在雪地之中。 “仇天哥哥!”碧霞观的小师妹若灵一声惊呼。 林清菡转身看向倒地的夏仇天,面不改色,对若灵轻声说道:“师妹,去请师父。” 雪天的阴云显得更加厚重,午后的暖日被遮挡起来,即便是将窗扉敞开,客房里仍旧有些昏暗。若灵点燃烛台上的黄蜡,火苗微微晃动片刻,便将整个房内照亮。 顾云道长侧坐在床边,右脸映着烛光,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之中。与平常之人相比,纤瘦的颊畔似是被技艺超凡的工匠精雕细琢而来,说是真仙在世,毫不为过,至于她的真实年纪,也被藏在这副精致的面容之下。 林清菡与若灵守候在一旁,屏息凝神,生怕打搅到师父号脉。 “嗯?” 见一向处事不惊的师父露出一脸疑惑,若灵耐不住心中的担忧,开口道:“师父,仇天哥哥伤势很重吗?” 顾云道长瞟向若灵,蹙起眉头,道:“担什么心?既然能走到碧霞观,倒在这院内,自然是没什么大碍。按理说有清菡相护,加之他自身的修为,靖阳观的毛头小子应该伤不了他的。” “这样说来仇天哥哥就是没事了!”若灵听完师父的话语,娇小的身躯雀跃起来,指着门前的竹筐。“师父,那是仇天哥哥送来的芜菁。” “为师告诫过你多少次,不要总是哥哥长,哥哥短,你已是及笄之年,话语之间都代表着我碧霞观,要多向你师姐学习才是。” “哦,徒儿知道了。”虽是挨了训,可若灵却仍是不上心。“那仇天哥哥送来的芜菁怎么办?” 顾云道长也是拿这个小徒弟没辙,软硬不吃的性格自小就让她头疼不已,但毕竟早已视如己出,也只好由着她来。 “这青云观倒好,自从收了这腿勤的徒弟,便整日送些瓜瓜菜菜的过来,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若灵,你替为师跑一趟,去把你长孺师伯请来。” “是,师父。” “慢着!”顾云道长若有所思。“你去了别说多余话,就告诉他夏仇天伤势严重,危在旦夕,想见他这师父最后一面。” 若灵一脸诧异,就连一直默默不语的林清菡也掩饰不了心中的疑惑,看向顾云道长。 “怎么?为师的话当真都不听了?” “徒儿不敢。” 见若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云道长轻叹一声:“哎,你这小师妹,就是生得太精灵古怪。” “小师妹她秉性便是如此,师父您不必放在心上。” “我若是放在心上,早就将她赶出这碧霞观了。清菡,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莫不是被靖阳观的小子给伤着了?” “多谢师父关心,只是徒儿一时大意,轻看了那靖阳诀,不过已无大碍。” “靖阳诀乃是玄逸师兄一生心血所创,内涵千机之法,变幻莫测,他能立足于真华,掌管门下清规戒律,与这靖阳诀有脱不了的关系。” “可薛锦华的修为境界在我之下,虽说只有一层之差” 顾云道长起身朝门外走去,说道:“这便是靖阳诀的非同一般,其中奥秘只有玄逸知道。夏仇天已经没事,你也回房歇着吧。” 将烛灯吹熄,房内又恢复昏暗,林清菡倚靠在门边,遥望云间。这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看是要再下上几天,虽是年年都有漫山的雪景,可却不曾看得厌烦,就如同这青云观送来的芜菁,餐餐都有它相伴,可每次都吃出不一样的甘甜。 真华派的年轻一辈弟子很少有人知道这破云山上有座青云观,真正去过的也是寥寥无几,不是因为此去的山路崎岖,而是大家已经将它遗忘,偶尔从师辈口中所听说到的,也不过是青云观只是一座破旧不堪,甚至连围墙都没有荒院,任谁听了都提不起前来参观的兴趣。若灵也是如此,虽说整日见夏仇天来碧霞观,可她却从来没有去过青云观。 阴云蔽日,天色渐暗,她加了快脚步,一想到临行前师父的话,总觉得其中藏着古怪,于她这样的性格来说,越是古怪的事,越是要弄个明白。 天空飘起了雪花,当青云观出现在若灵眼前时,心中仍旧是涌起巨大的落差:“与我想的完全不同嘛,这哪里是座道观,分明就是一户农家小院,真是委屈了仇天哥哥。” 带着一份失望,若灵推开篱笆门,朝着有光亮的堂内喊道:“请问长孺师伯在吗?请问长” 长孺道长闻声而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径直问道:“莫不是我那徒儿在碧霞观里惹是生非了?若是如此,你们不必客气,随意处罚。” 若灵一时语塞,心想怎么会有这样做师父的,但更多的是惊讶,她从未见过长孺道长,可对方却知道她的来历。 “长孺师伯,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已三十余年未出过青云观,你这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我怎么会见过?” “那师伯您怎么确定我就是碧霞观的人呢?” “呃,呃” “师伯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便罢。我叫若灵,奉家师之命前来请师伯去碧霞观一叙。” 长孺道长一脸诧异,不知这葫芦中卖的什么药,便回道:“你就是若灵?我听仇天提起过你,确实生的水灵。” 若灵一听乐了,回道:“那可不,碧霞观就数我长得最好看,但你千万不可以告诉我师父。” “哈哈哈,你这丫头,有点意思。回去禀告你师父,碧霞观我是不去了,在这里待久了,哪里也不想去。” “师伯,这次您必须去,若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你那徒儿了。” “此话怎讲?” 若灵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只是将林清菡出手相救的之事略去,长孺道长听完之后倒是面不改色,锐利的目光盯着若灵那水汪汪的双瞳。 “你在撒谎!” 若灵并没有慌乱,反倒与长孺道长四目相接:“仇天哥哥乃是被靖阳决所伤,生命垂危之际一直念叨着您,我想师伯也是知道靖阳决的威力。” 长孺道长不再言语,负手而去。 “哎,师伯,您等等我” 夜空明净,那无数的星辰交相呼应,如同一位身姿曼妙的仙女,在流光之中慢舞萦回。绛河清浅,如缕如带,好似缠绕在仙女身上的彩绦,另人目眩神迷。 巍峨的山巅,那是离长空最近的地方,一个身影,在皎洁的月影下影影绰绰。他昂首仰望,星辉尽洒,带着一抹轻柔,将夜的孤寂一扫而空。他伸出手臂,仿佛指尖就能触碰到那舞动的星辰,星辉耀眼,那跳动的光律,将夜的凄美映得更加深邃。 星光逐渐汇聚,在夜空中浮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黛眉下,双瞳剪水,绛唇上,琼鼻高挺。山巅之人此刻凝望,那是一张亲切的面容,也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许久,许久 时间宛如一朵永恒之花,在这一刻尽情绽放,却又在下一秒衰败零落。那精致的面容随之消失,连一丝残影都不曾留下,他想要抓住最后的那一道光,却仍旧是两手空空,黯然神伤。 脚下的山巅传来阵阵声响,在顷刻之间崩塌,原本的皓月繁星,此刻变成无尽虚空。他行走在黑暗之中,没有光的指引,他找到不方向。他停下脚步,任由身子坠落,没有边缘的深渊,那是生的绝望。 “啊!” 对着窗畔望雪发呆的林清菡被这叫声所惊扰。夏仇天从梦中惊醒,两眼空洞无神,窗外天寒地冻,可他的额头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林清菡轻瞟了他一眼,又继续对着窗外发呆。 “林师姐,有水吗?”夏仇天的声音略带沙哑。 “茶桌上。”林清菡的声音不带有任何色彩,甚至连头也不回。 见其是这般反应,他心中不禁暗骂道:“就算你平日里傲气凌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个病人”只是刚骂出半句,林清菡似是有所察觉,一双冷眼瞪着他。 夏仇天急忙躲开那冰冷的眼神,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茶桌旁,倒上一杯,自顾自的喝起来。他只觉得房内的气氛尴尬到极点,正是束手无策之际,若灵出现在门口。 “仇天哥哥,你醒啦!怎么不在床上歇着?” “这不是口渴,想要喝水嘛。” 话语间林清菡起身离去,只留下冰冷的背影,夏仇天翻着白眼,目送对方离去。 “喔,对了,长孺师伯来了。” 此话一出,夏仇天还未咽到喉咙的茶水尽数喷出,抹着嘴巴说道:“什么?我师父来了?” “是呀,师父与师伯此时正在后山。” “真是奇了,自从我记事之日起,便从来没见过师父踏出过青云观半步。” 夏仇天自然是不知道内情,满脸的惊讶溢于言表,却见若灵挂着得意的笑容,说道:“你是不是也很好奇,不如我们去看看?”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师伯是听说你受了伤,特意过来接你回去的,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应该去告诉他,以免师伯担心过度不是吗?” “这” 见对方还在犹豫,若灵索性拽着夏仇天的胳膊:“走啦,仇天哥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雪染紫竹心微凉 碧霞观的后山原本只是一片荒野蔓草,许多年前,一位前来还愿的女香客经过这里,种下了一株紫竹,以求初生的婴儿能平安健康,却不曾想到,后来之人纷纷效仿,每到还愿之时,便在此地种下一株紫竹,久而久之,荒野蔓草便成了如今的紫竹成林。 冬日的紫竹,已是苍翠不见,唯有纷飞落雪,将它染成晶莹的雪竹。雪竹不似君子,更似那含羞的女子,落雪为裳,枝头低亸,纤细无力之中散发着默默之情,无不使人心生怜香惜玉之感。 这满目的雪竹林虽美,可对于长孺道长来说,却无心观赏,他此时的眼里,只有身前这位多年不见的故人,曾经的心照不宣,如今的相望无言。 霜风凄紧,雪竹摇曳,那沙沙的声响落入耳中,本以为是悸动不安的心,却似比以往更加平静,你我之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星霜屡变,朱颜暗换,那段段的往事浮上心头,本以为是刻骨铭心的情,却似比以往更加洒脱,你我之间不是无情可诉,而是不知从何提起。 临行前走的急,长孺道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道袍,面色如霜,飞雪飘落肩头,盘起的发髻也被染成霜白。同样是伫立雪中,顾云道长则面色红润,风雪不进周身,化成白雾,缓缓腾飞。 枝头的落雪耐不住如此的静默,顺着竹叶滑落,打在长孺的脊背上。 “你老了。” 最终还是顾云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就如同曾经的离别那样,总会有人先迈出一步。 “是啊,三十年未见,我老了,你却没变。” 三十载之期,我已不是当年的玉树凌风,但你在我眼里依旧娉婷袅娜。 “为什么?” “我现在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顾云黯然失色,低垂的眼睑看向一旁的雪竹,忽而又是一道利芒斜视长孺道长。 “不可能!” “苍天为证!” 长孺的回答斩钉截铁,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话语间,数片竹叶也已被顾云凝聚在掌心。他当然知道对方此举的意图,但正如他所说的,苍天为证。 嗖嗖嗖! 竹叶破空而出,带着顾云道长的试探,已至长孺面门,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不是不想躲闪,只是对他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那竹叶的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闪。劲风呼啸而过,他的脸颊被划开一道血口,他知道,若不是顾云改变竹叶的方向,他此时已是亡命之人。 “不!这不可能!” 看着错愕不已的顾云道长,他想起那些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毕生的修为便被上代掌门所封印。” “伏极镇元印?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再追究。” “好,我不追究,但夏仇天呢?” “仇天现在身在何处?” “若不是告诉你仇天危在旦夕,恐怕这一辈子你也不会来见我了。” “相见不如不见,你我早已是无缘之人。” 无缘之人!试问滚滚红尘之中又有谁和谁才算是有缘之人?是烟雨巷闾的偶然相遇,还是杨柳岸旁的凝眸对望?是亭台楼阁的互奏一曲,还是青湖泛舟的忘情对饮?都不是,缘只是你我相识的借口,无缘也只是你我分别的借口。 “那又为何整日派你那徒儿到我碧霞观来?” 有些人,错过便错过了,有些人,即便是错过,也会牵挂一生。牵挂不代表相见,只愿以我的力所能及,为你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付出。 长孺默然,就如同这悄无声息的落雪一般,在晨曦初露之时,为这满林的紫竹披上无华的素衣。 竹欲静,而风不止! 雪竹林中又是一阵静默,但此时的长孺丝毫感觉不到寒风凛冽,于他这样的年纪来说,年少的懵懂早已消失在记忆之中,可却不知为何又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只好言归正传。 “我那徒儿现在到底伤势如何?” 顾云转而一笑。这一笑,是嘲笑长孺的口是心非,这一笑,也是欣喜长孺的刻骨铭心。 “你大可放心,我碧霞观救回来的人,是死不了的。” “仇天的事,还是要多谢你了。” “谢到不必了,但我有一事不解,你收的徒弟,却为何不教他修行?” “谁说收来的徒弟就必须要教他修行,我只会教他做人。” 此时的竹林一侧,若灵正拽着夏仇天的胳膊,探出半个脑袋偷听两位师辈说话。 “你若不教他,今后他何以立足我真华门下,难道你想整日看着他被别人欺负吗?” “这次只是个意外。” “好,就算这次只是个意外,难道你就愿意他这一生都被同门之人所耻笑吗?” “哈哈哈,耻笑?即便是如我当年一般,在真华同辈之中已无敌手,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一生的耻笑,像我们这种人,就应该在青云观里种一辈子地。” “你是你,他是他,为何要将你的过往强加于他人之上?你有问过仇天的想法吗,或者你考虑过仇天的感受吗?” “即便他有自己的想法又如何?毕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和他,都是青云观的人!” 若灵听到此处,已然收起那副嬉笑的表情,偷偷看向一旁的夏仇天,这么多年来,她竟不知其有这样一位师父,也更不知其未曾有过修行。 “仇天真是拜错了师门,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却要随你一般,哼,既然你不教,那便由我来教。” “青云观的事,不必你插手。” “你!” 夏仇天此时面色如灰,自从懂事以来,他从未以此事质问过师父,但直到听见这些话语,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我和他,都是青云观的人”在他脑海中不停的碰撞c回响。 正在出神之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落在他耳后,轻声低语道:“双子峰。” 他突然惊醒,回过神来,身后却只有一片苍茫雪竹,不见任何身影。 “是谁?” 顾云似是察觉到了有人偷听,话音刚落,一如春燕啄泥,带着绿芒飞身而至,落霞剑祭出在手,灵动之间,身前的雪竹已被划开一道豁口,竹叶与雪沫齐飞,剑指夏仇天眉心。 一旁的若灵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在雪地之中:“师父,都是徒儿出的主意,与仇天哥哥无关。” “就只有你们两个?”顾云道长收起落霞剑,看向竹林深处。 “就我们两个,您是知道林师姐的,她从来不与我们一起。” 顾云看向目光呆滞的夏仇天,也不便多语,对若灵说道:“你起来吧,随我回碧霞观。” 二人已离去,夏仇天仍是呆呆的望着长孺道长,不是埋怨,不是责怪,不是怨恨,亦不是愤恨,有的只是一丝失落,即便是知道实情,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无奈。 “走,跟我回去吧。” 长孺道长将他发髻上的竹叶拨开,如儿时牵着他在青云观里蹒跚学步一样,拉着他的手,消失在雪径之中。 身后那枝头低亸,随风飘动的雪竹,却已断成数节,只待今夜的一场大雪,将它深深掩埋,但如何也改变不了断竹的事实。 窗外的雪静默无声,屋内的人心灰意冷,今夜的青云观,将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夏仇天将烛灯熄灭,没有月光的雪夜,也并不是黯淡无光的,至少在遥远的山那头,真华大殿依旧灯火通明。 霜风透过窗扉,拍打在他的脸颊上,那树藤篱笆,那良田桑竹,熟悉的景象,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青云观在真华门下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青云观以往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他生长的地方。 白日里薛锦华的侮辱,顾云的质问,师父的回应在他脑海交织回荡,所有的种种,都指向了他生长的地方,青云观如今成了他心头的魔咒。 “不!” 这是他的怒吼,也只是心中的怒吼,他没有放声大喊,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不轻易表露自己,只愿在恰当的时机惊为天人。 师父曾经教诲他:“大道三千,众生芸芸,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每个人有每个人要修的道,你的道,我未曾走过,我的道,你亦无从体会,所以我教不了你什么,能教你的只有你自己,那就是悟。” 他突然埋怨起师父所说的话,却又感激师父所说的话,一个念头忽闪而过,“你教不了我什么,那我自己求道便是。”可是真华门派虽大,自己认识的又有几人?愿意教青云观弟子修行的又有几人?他想起了紫竹林顾云师叔所说的“既然你不教,那便由我来教”,可师父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 他注视着桌前明灭不定的烛火,无助之感涌上全身,又渐渐化为一股委屈,在心间凝结,从眼角滑落。自他懂事以来,师父所做的一切他都铭记于心,那些训斥,那些教诲,那些固执,那些放任,在他看来只是一个不善于表露内心的人散发出来的关爱,可这一次他却迷茫起来。 他迷茫的不是师父对他的爱,他迷茫的只是师父对青云观的隐瞒。青云观是他生长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藤篱上哪里被他偷偷刻上师父的名字,屋檐下哪几处是新筑的燕巢,供台上香炉摆放的角度,蒲团下偷偷垫放的干草,还有那书架角落里偷存的小说。 可如今,他自以为的了如指掌,都被青云观这陌生的名字所拭去。 轧!轧! 门轴的响动将夏仇天拉扯回现实,他急忙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长孺道长看着敞开的窗扉,将冬衣脱下,披在他的肩上。 他呆呆的伫立着,任由那余温在他全身流淌。 师徒二人静立片刻,长孺道长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声音略带干涩:“明日你带着信去真华大殿。” 看着信封上“昆玉亲启”四个字,夏仇天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一纸信笺入仙宫 夜雪已去,空余苍茫。 山间的小径再次被落雪掩盖,只有几处贪早的动物足记轻轻点缀。青云观外的一段通幽小路却和往常一般,新霁的积雪被扫至两旁。 夏仇天走在一扫而净的小路上,回身透过篱笆向青云观望去,堂内的供台上紫气缥缈,师父盘坐静修,师徒二人没有话别,只是看着脚下,本该是由他打扫的日常事物,却被长孺道长代劳,他明白,师父已经为他铺开了一条路,剩下的都得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收拾好心情,摸了摸装在胸口里的信,转身离去。 破云山,真华大殿。 曾经的无数个岁月里,长孺道长昂首仰望,身后总有夏仇天的陪伴,而如今,夏仇天已经来到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心中的忐忑却被视觉上的冲击所代替。 银装素裹的真华大殿威严耸立,百丈见方的大殿广场上,数十名弟子挥动着扫帚,为过路的香客提供方便。 说这里是仙台楼宇,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年留下的岁月痕迹丝毫没有抹去白玉石阶的温润华泽,三人环抱的游龙玉柱并排而立,将大殿高高耸起,楠木窗扉上的精雕细刻,都是名匠无数日夜里的辛勤劳作,就连广场上的几棵参天大树,都是凡人不曾见过的珍奇木种。 此时的夏仇天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向往,一睹大殿之内的庄重。 “喂,你是什么人?来真华大殿所为何事?” 半只脚还未踏入大殿的门槛,夏仇天便被一位值守弟子拦住。今日并非开放进香的日子,况且他身着的道袍上有几处破旧的补丁,对方一时摸不清他的来路,便将其拦下。 “这位师兄,我是青云观的弟子,奉尊师之命前来拜见代掌门。” 对方听到此话,半信半疑,但更多的却是一份透过眼神的轻蔑。 “师兄的称呼还是免了,靖阳观c碧霞观c灵昊观c空尘观c通灵观我倒是知道,可我真华门下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青云观来?” 对方露出冷笑,又从上到下仔细将他打量一番。 “莫不是哪个荒山野岭里跑出来的穷酸小子,对我真华派有所企图?” 正准备将信件掏出来的夏仇天听到此话,将手收了回来,他明白对方是刻意刁难他c羞辱他,便不再理会,把目光投向对方身后。 “代掌门,我奉尊师之命” 话还没说完,对方便转身行礼,夏仇天趁机一个猫腰钻了过去,跑进大殿之内。 对方乃是大殿值守,反应当然不比常人。待回过神来,便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但仍是被夏仇天占得先机,眼见就要得手,可偏偏被他左躲右闪,几次戏弄下来,已是怒上心头。 “臭小子,你竟敢擅闯真华大殿,看招!” 看招?什么招?怎么接?夏仇天暗道糟糕,他还没有踏入修行世界,只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待自己身边的人,他不懂得那些玄妙的技法,他的小聪明在那些人眼里都是不屑一顾。 他只感觉身后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头发似乎都已被烤焦,他只能奋力奔跑,可他和对方毕竟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切都是徒劳,当意识到身后已经着火,只能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玉地砖传来的寒意让他略感安心,对方既已动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可大殿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阵阵衣料烧焦的味道传来。 他躺在地上看向对方,只见那值守师兄微微低头,一脸谦卑之情。他当然明白这份谦卑绝无可能是因为自己,转而又想到方才戏弄对方,便坐起身来。 “这位师兄,我方才已经对你表明了我是青云观的弟子,可你不但不放行反而百般羞辱,我是不得已才戏弄你的,如今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才不会上当。” 说完便站起身,转头就走,不料却与身后之人撞上个满怀。 “大胆弟子,竟敢对代掌门如此无礼” 值守师兄正要发作,却被他口中的“代掌门”摆手制止。 夏仇天知道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好揉着额头不敢看眼前之人。 “青云观的弟子?长孺他可还好?” 代掌门的声音充满慈爱却又不失威严庄重,不禁让他想起了碧霞观的顾云师叔。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对方,一袭素白道袍,满头华发被高高盘起,眉目之间透着一份和蔼可亲,面颊红润光泽,与自己那道骨仙风的清瘦师父相比,仙气更盛,但腹前的微微隆起更加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青云观弟子夏仇天奉尊师之命,前来拜见代掌门。” 夏仇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掏出信件,高高捧起。看着信上“昆玉亲启”四个字,昆玉真人接过信件,并未着急过目,而是扶起夏仇天。 “夏仇天?夏仇天!” 昆玉真人似问非问的念着他的名字,转而放声一笑。 “长孺那老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早已释怀,却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真是委屈你了仇天。” 夏仇天自然不会明白昆玉真人所说的释怀是什么,但他从小到大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何如,也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师父他老人家一直以来对我悉心教导,无微不至,最近几年他的身子还算硬朗,可就是越来越沉默寡言,常常望着真华大殿出神。” 昆玉听完此话,不止的摇头,随即摆摆手令那值守弟子退下。 “常常望着真华大殿出神?你也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难道你也觉得这里比你那逍遥自在的青云观好上百般?” 未经世的夏仇天觉得这昆玉代掌门什么都好,可就是说起话来有些令人头疼,“比青云观好上百般?”这在他看来完全是一句废话,岂止是百般,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他总不能以自己有时顽劣的性情回复对方一句“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嘛!” “代掌门说笑了,青云观归真华大殿统辖,单说这隶属关系,二者就不可相比,何来好上百般之说。” 昆玉这才意识到,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刚入世的孩子,那种心态他怎么明白,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是第一次来,我就带着你好好看看这真华大殿。” 夏仇天这才回想起方才按捺不住的好奇,跟在昆玉身后,向四周环视。 这大殿足有六丈之高,纵横交叉的横梁上镂刻着云纹雕花,偶有一对双龙作腾飞之势吐纳阴阳,梁下八根千年金丝楠木柱规则排列,让整个大殿显得既不空旷,也不局促。西面的墙壁上尊神壁画浓墨重彩,栩栩如生,而东侧则是历代掌门画像,承载着真华派千年的历史。 与这些相比,大殿内最气势磅礴的还属那正北方供奉的云尊神像,神像三丈见高,缥缈的紫烟萦绕在四周,为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供台上的八十一根长明烛自真华创派之日起,从未熄灭,云尊神像反射着烛光,宛若散发出的光晕,充斥整个大殿。 昆玉真人在供台前停下,燃上沉香,三拜之后,回身注视着一同行礼的夏仇天。 “长孺让你来见我,这封信我不看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而你也一定有关于青云观的事想问我。” 许多的疑问在夏仇天的脑海里交织闪现,可此时却又偏偏问不出口,或者说是不知从何问起。还未等他组织语言,昆玉又将他抓住的一丝希望给破灭。 “但那些事还是由你师父告诉你比较好,到如今他对此只字不提,只是他的心结还没有打开,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们师徒二人这些年受尽了冷眼,现在他让你来这里找我,那么你就要为以后发生的事做好准备,知道吗?” 夏仇天既明白,却又不明白,但他仍旧点点头,他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不想再让青云观遭受他人唾弃,他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师父打开心结。 “既然来了,那就先熟悉熟悉环境,这里可不比你那青云观,可以逍遥自在,过得闲云野鹤,这里规矩繁多,你都得一一学习,我会派人将你安顿好的。” 昆玉真人从殿内走出,凭栏伫立。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代掌门的时日已有十五年,凭借他的修为与资历,这些年真华门下还算风平浪静,只是这代掌门的身份却如同是那红尘樊篱之中的枷锁一般。他本是生性不羁,喜好云游,自出师以后便超脱凡尘之外,看世事沉浮,恰如今也终究难逃宿命,被这身份所禁足。 好在这代掌门的时日已所剩不多,再过些时日便是玄辰掌门出关之期,看着远去的飞云,他的思绪已经飘至千里之外。 “昆玉师兄,何事让你如此烦忧?莫不是舍不得这代掌门之位?” 廊道上随声而来一位黑发道人,此人与满头华发的昆玉真人相比显得年轻许多,但脸颊上仍旧存留着岁月侵蚀的痕迹,不难看出他当年也算是一位俊逸之人,而此人,正是真华门下掌管清规戒律的靖阳观玄逸道长。 昆玉真人听闻此言,将思绪收回,他了解玄逸道长心中对他的不满,自然也不会与其计较。 “玄逸师弟,你我皆是修道之人,何来贪恋之说?况且这代掌门并非我意,若不是当年事发突然,我也不会答应掌门师弟的。” 昆玉真人的肺腑之言,落在玄逸道长的耳中却成了虚情假意,听起来甚是刺耳。 “哦?那如此说来代掌门之位是配不上昆玉师兄威名了?” “师弟,你我的追求有所不同,还是不谈闲话为好,你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要禀告吗?” 玄逸脸色一绿,尴尬的笑了起来,至少现在昆玉真人仍旧是真华派的代掌门。 “掌门师兄这一去便是十五年,如今出关之日在即,门下应该有所准备才是吧?” “嗯既然师弟有此心意,那这种俗事就由靖阳观来负责准备吧,至于经费,靖阳观的香火历来旺盛,也就一并出了吧。” “这” 昆玉真人不再言语,化作一道青光飞出大殿,空留身后的玄逸道长独自生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参云阁遇小道童 青光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冬日的长空,光晕消散,昆玉迎风伫立,眼前这天斩崖他每年都会经过几次,环顾四周,景色依旧,只是这被落雪覆盖的山崖更显萧索。极目眺望,崖壁上的栈道之行而上,因为门下弟子经常修葺的缘故,所以不曾留下岁月的痕迹,一条垂落的山涧早已被冰冻成锥,在墨色的崖壁上显得甚是惹眼,如此之景,恐怕只有神匠的鬼斧神工才能雕琢。 直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夏仇天出现在他眼前,他才明白,十五年的光阴只如那指尖的流沙,经年往事虽早已落满了尘埃,可站在这当年的事发之地,看着深深嵌入崖壁的惊寒断剑,一切却又历历在目,恍如隔日。 他明白,那些尘封的往事对于别人也许会随风而逝,可对于他来说,一旦触碰,便会再次涌上心头。 那个被牵连进来的无辜女子,她那留给人间最后的眼神深深烙入他的心中,他一生之中从来不为世事挂怀,可此事偏偏让他魂牵梦萦。那一瞬间的眼神中夹杂了太多的东西,对繁华人世的留恋,对命运捉弄的绝望,对怀中婴儿的期许,对相救之人的感激 当他在选择将遗孤托付给青云观时,他就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论好与坏,包括他自己。 真华大殿是整个真华派的中枢,当然不仅只是一座华丽的大殿,可天真的夏仇天认为“真华大殿”就是真华大殿。昆玉留下他一人在这里,他也不便随处走动,只好站在东侧的墙壁前,欣赏历代掌门的画像。 当看到当代掌门画像上“玄辰真人”四个字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 “你可是夏仇天?” 原来是一位六七岁的小道童,生的白嫩可爱,可就是眸子里透出了一股和他年纪不大相符的深邃。 “师弟好,我就是夏仇天。” 对方眉头微蹙,却又一闪而过,“你跟我来吧。”说着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夏仇天跟在对方身后,从廊道绕过大殿,穿过一条幽径,又跨过一座石桥,当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时,这才恍然大悟。满目的仙台楼宇气势恢宏,宽窄不一的石径错综相连,连片的常青树被染成雪色,偶有几簇冬花争相开放,毫无萧索之感。 也许是注意到身后停下的脚步声,小道童也驻足停留,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夏仇天。 “你是第一次来吗?” 夏仇天的目光依旧游移在远处,最后停留在一座影影绰绰的塔楼上。 “师弟,那座塔是什么地方?” 小道童这一次又皱起眉头,只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一闪而过。 “你今年多少岁?什么时候入的真华门下?” 这一来二去的答非所问,夏仇天才终于将目光收回,注意到对方的眉头,才认真的回答起来。 “我记事起便在青云观,师父将我捡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是几岁,所以我的年龄不太确切,可能是十五岁,也可能是十六岁,或者十七岁了。” 小道童眉头皱的更紧,眼角不由得翘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这么说你最多十七岁了,我觉得你还是叫我师兄比较合适一些。” “为什么?我明明比你年长,入门也比你早,论资排辈” “你是第一次来真华大殿,就凭这一点,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可是” 不等夏仇天言语,对方加快了脚步,向远处的长廊走去。 “师弟!哦,小师兄,你等等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前方传来那依旧稚嫩的声音。 “请把小去掉,我叫华生。” 穿过长廊,少了繁盛的常青树,却多了几处精致的亭台。行走在鹅卵石铺砌的步道上,看着颜色迥异的卵石绘制而成的太极云纹图案,此时此刻的夏仇天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师父,或许师父早已见识过这里的恢弘,可他就是想把内心的激动c喜悦告诉他。 沉浸在四周如幻如梦的盛景之中,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拐过几个弯,穿过几片林。二人最终在一处楼阁前停下脚步,当看着牌匾上仿佛自带光辉的“参云阁”三个金字时,华生再一次开口。 “参云阁,真华派门下优秀弟子进修学习的地方,这里是你提升境界的最佳途径,当然前提是你要足够努力。” 华生一本正经,可偏偏传来的声音却是那么稚嫩,落入夏仇天耳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滑稽,又听对方继续道。 “由于每期班名额有限,这里采取的是优胜劣汰制,本期丁酉班,选拔弟子的入试已经结束。” 他想到师父让他来真华大殿的目的可能就是因为这参云阁,可却是晚了一步,但即便是参加入试顺利通过,对一个从未踏入修行境界的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这样,那来看看也是好的。” 华生当然听出他话中的失落,脸上浮现出笑容,不是冷笑,不是讥笑,亦不是嘲笑,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 “但优胜劣汰制有一个前提,必须保证门下每个道观中至少有一名弟子可以来此进修,你是青云观唯一弟子,你可以不通过任何考试直接进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夏仇天并没有欣喜若狂,此时的他重新审视着华生,回想起方才几次简短的对话,对方并没有因为他来自青云观而轻视他c污蔑他c羞辱他,看见对方的微笑,他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仍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 不等二人继续话题,远处的一堵花墙后传来嘈杂的起哄声,华生听后似有不悦,蹙眉走了过去。 绕过花墙,原来是一处宽阔的道场,场中围着一群门下弟子不时起哄,待二人走近人群边缘,这才将其中看得清楚。只见两名弟子相隔两丈,对视而立,一位吊眼棕瞳,一位眉目刻骨,而吊眼棕瞳那位正是靖阳观弟子薛锦华。 “聂曲阳,都说灵昊观弟子各个出类拔萃,可为何这次参云阁入试只进了你一个人?难不成是因为你身为大师兄,占着灵昊观仅有的一个免试名额混了进来?” “哼,可笑,你靖阳观一次便入了四名弟子,莫不是靠着玄逸师伯担任入试主考官的关系才进来的?” 不等薛锦华回答,其身后一人说道。 “大师兄,别和他废话,让他见识见识靖阳诀的威力,好明白灵昊观只是徒有虚名。” 人群之中又传来一阵呼声,年轻的血气方刚和高涨的呼声左右着二人的心智。 薛锦华虽然生性狂妄,却不自大,灵昊观在世间和三十六观中颇有名气,靠的不是其香火之旺,司职之重,而是掌观虚元道人云游四海,路见不平所留下的威名,其膝下大弟子定然是非同一般。 聂曲阳身为灵昊观大弟子,尊师常年云游在外,掌观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肩上,若是没有过硬的本事,也不会将灵昊观打理的井井有条,况且他早就对靖阳诀有所耳闻,闻名不如见面,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站在人群外的夏仇天此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薛锦华身上,不是因为对方多么的光彩夺目,只是因为他内心产生了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他不知道对方对他的羞辱和刁难会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而结束,但他知道,他必须要对此人了如指掌,之后才有可能将此时心里产生的不愉快给抹去。 人群中的呼声逐渐安静下来,一阵霜风掠过,将聂曲阳鬓角的黑发吹起,那轻柔的发丝还未飘落,已是步影迷踪,与此同时,薛锦华的道袍被阵风带起,猎猎作响。 灵昊观门下之人并没有靖阳诀那般独树一帜的看家本领,但历代掌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可以运用十三宫周而复始c周而往复c圆回运行的能力,将星瀚之力发挥到极致。 玄清诀,踏入修行之路的真华弟子必修课,也是真华各流派分支的宗源。宇宙之性定于本,人世之情定于心,万物之道定于律,不论真华道法如何升华,质变,消亡,新生,毁灭亦或再造,都离不开这入门之法。 二人平时身处两地,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互相有所耳闻,名气不相上下,年轻人好胜心强,况且修行之人大多相轻,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场名声上势均力敌的比试,至于真正实力的差距,二者心里都没底。 看着对方起手便使用最基础的玄清诀,薛锦华并不敢怠慢,以他的经验,对方先发制人,不是虚招便是试探,但他也不会让其轻易摸清自己的虚实。 薛锦华同样使出玄清诀,只是其中带着一份狡猾的心思。两道流光破空而出,一道清明闪烁,一道飘忽暗淡,交汇之处,弹开一层气浪,四周的人群不自觉的向后退去,为二人腾出更大的施展空间。 只是气浪之中明者更盛,暗者不敌,瞬间被吞噬,薛锦华暗道不好,本以为是对方的试探,结果却是奋力一击,好在他反应及时,再出一道玄清诀,才勉强化解危机,只是被逼退数步,略显狼狈。 聂曲阳并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而是乘胜追击,箭步如电,一跃腾空,依旧是玄清诀,指诀变幻之快,早就烂熟于心,四面齐出,封八方退路。 薛锦华是真华派年轻一辈的佼楚,此时并不慌乱,若是孤注一掷破开一路,定会被对方抓住身形。以不动应万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神凝印已出,如有金钟护体,伴随着数声清脆,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此时的夏仇天回想起当日被薛锦华欺辱的场景,这才明白,他与修行世界并不是触手可及,而且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想象之上,但如此更加坚定了他想要踏入那个世界的决心。 有喜欢的朋友可以留言提出意见和建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琼玉有泽独无二 一连几日的阴雪天气被数道金光一扫而尽,花墙上存落的积雪缓缓消融,顺着星引萝的藤蔓枝叶汇集成一滴晶莹,摇摇欲坠。 星引萝是九鸿大陆上一种稀有奇花,花开无定时,花期无律寻,花茎呈藤条状,依附于它物攀爬生长,花色因星瀚之力的浓密稀薄而定,越是充沛之地,花色越是浓郁,故名星引。无数修行者历经千难万苦寻找最娇艳的星引萝,只为在星瀚之力最充沛的地方,突破修为境界。 原本这满墙的星引萝并不惹人眼目,可就在薛c聂二人比试之间,那点缀墙间的浅显粉红骤然间变成夺目绯红,此时的夏仇天目光游移在场内二人飘忽的身影之上,毫无机会注意到这神奇的变化,只有一旁的华生有所察觉。 这种由修行者带来的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非一定境界所能感知,华生瞥了一眼那星引萝,双瞳深邃依旧,仿佛能看穿一切。 此时薛锦华用神凝印幻化的护体金钟与那四道玄清决应声相接,清脆之声不绝于耳,却又在下一刻碎裂消亡。趁着这一线之机,薛锦华转守为攻,脚踏轻风,腾空而起,右手二指并立,身形如同一柄利剑,大有劈风斩浪之势,瞬间已至对方面门。 聂曲阳不经暗叹其反应之快,须臾间如此决断,看似莽撞,实则为万全之策。自己掌控星瀚之力的能力在其之上,印法指决必然要快他一步,远战对其而言只会越战越挫,只有近斗才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一切都围绕着星瀚之力而进行,哪怕是贴身肉搏,也不例外。 聂曲阳并未退避,化指诀为掌,身形如一牙弯月,迎了上去。二人看似指掌相接,但其实中间还有一道微小的缝隙,那是星瀚之力凝聚而成,凡胎肉眼难以分辨。 僵持之间,缝隙间白光乍现,越加明盛。聂曲阳眉头紧蹙,目光中透出一股锐利,看着同样吃力的薛锦华。 “在这样下去,对你我都无好处。” “未必!” 话音刚落,只听见薛锦华身后传出阵阵破空,又听其道。 “你会的,我都会,而我会的,你却不会。” 聂曲阳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阵阵破空想必就是靖阳诀所发出的声音,但他也清楚,对方不可能将这靖阳诀施展出来。 轰! 那道缝隙似乎是再也经受不住二人之力,雷光四射,双双震飞开来,聂曲阳只感觉胸间一股炙热涌上,随之传遍全身,这是星瀚之力反噬的前兆,此刻只有停止十三宫的运转控制,才不至于受重伤。 他不敢再动用任何修行之法,任由身子沉沉坠落,恍惚间,那还未散去的雷光之中,一道夺命流光疾驰而出。 他起初对薛锦华并没有任何敌意,对方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出言不逊,诋毁他的师门,这才有了一场无谓的比试,但他如何也未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哪怕是被星瀚之力反噬,也要给出最后一击。 他不知道靖阳诀会给他带来何等创伤,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传来的却只有背部着地的闷响声和疼痛感。四周的人群也变得安静下来,或者是诧异薛锦华的手段,或是注视着场间出现的第三人。 他庆幸自己还能睁开眼睛,一个背影遮挡住那初露的阳光,显得如此高大。 华生看着伏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薛锦华和他面前那一摊鲜红,眉头紧锁,稚嫩的声音里透出一份严厉。 “同门之间互相切磋并没有错,可若有人不知分寸,动了杀念,损了同道情谊,那便是害人不利己。” 他的目光又在四周的人群中一扫而过。 “今后你们记住了,这里是参云阁,云上的‘云’!任何人想要触犯参云阁的规矩,那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谨遵师兄教诲!”众弟子听后齐声呼道。 围观的弟子扶起薛c聂二人后,便各自散去,这场看似没有胜负的比试,在不同的人心中,早已有了定数。在夏仇天这样一个还没有踏入修行世界的人眼里,是薛锦华胜了,可是他并不关心这个结果,他如今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位喜欢皱眉,甚至还未成年的华生。 众人都称呼华生为师兄,令他十分费解,不论怎么算,这小孩模样的华生都应该按师弟来称呼,他不是在意辈分,只是想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可对方似乎并不给他问清楚的机会,待道场上的弟子都散去后,华生便沿着花墙往这仙台楼阁的更深处走去。 安排好了夏仇天的住宿之所后,对方也只是交待了今后进修学习的一应事务,并没有其他过多的交谈,就此一别。 玉琼舍,众进修弟子宿舍其中一间,格局装饰在真华大殿中算是平淡无奇,可与青云观中夏仇天的居所相比,乃是天壤之别。 “璞石无光火眼金睛百挑一,琼玉有泽精雕细琢独无二。” 目光在门前的对联上扫过,夏仇天推门而入,便又被屏风上的星象图所吸引。 绀青色的屏风上,银线绘织的云纹交叠排列在下方,或明或暗的星辰点缀在中央,似无序,似有序,宝蓝色的丝线在星辰间交错纵横,连结成飞鸟走兽,神尊画像,甚至是仙桥楼台,使人目不暇接却又不显得紧凑,似乎世间万物都在这星象图中展现出来。 夏仇天被这星象图散发出来的奇怪魔力所吸引,这些星辰明明已被连结起来,一目了然,但却又给人一种无法看清真相的感觉,若是只注意星辰间的明暗变化,这种感觉就越加强烈。 直到一只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动,夏仇天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身旁站着一位同门。 “你应该就是被分来和我同住玉琼舍的夏仇天吧?” 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道场上与薛锦华比试的那位。 “我叫聂曲阳,来自灵昊观。” 夏仇天一进门便被这星象图所吸引,竟然没有发现里面还有同住的弟子,自知不礼貌,略显尴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聂师兄好,我被这屏风分了神,还请你见谅。” 对方自然明白见谅所谓何事,但也不在乎什么礼数。 “夏师弟不必见外,你我同是门下弟子,如今有幸被分到这玉琼舍,也算是一桩缘分,以后这种客气话免了。” 见对方是个随性之人,夏仇天也不再尴尬,问道。 “这屏风上的星象图?” “这星象图名为‘参云’,在这里是随处可见,每间寝舍都有这样一副屏风,参云阁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话语间二人绕过屏风,中堂内摆放着花梨供台,供台上挂着一幅持剑道人画像,不得其名。 “师弟方才被这参云图所吸引,并非偶然,我第一次见到时,和你的情况一样,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进去,越看越觉得这图中星象所示并非勾勒的那些飞鸟走兽c神尊画像c仙桥楼台,而是另有所隐,但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夏仇天一边听着对方的话语,一边环视着屋内的一切,中堂左右还各有一个开间,两人居住已是绰绰有余。回想起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那清贫小屋,手指不自觉的在雕花隔窗上划过,落在一角的书架上。 “以师兄所言,觉得这参云图另有蹊跷的必然不止你我二人,那么最终有人看出来过其中的所以然没?” 聂曲阳注意着他进屋后的一举一动,不禁觉得有趣,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装饰摆设好像在他眼前都是如此新鲜。 “据我所知,历代来参云阁进修的门下弟子无一人能真正看透这星象图,但却有一人,从始至终都未被这神奇的屏风所吸引过。” 夏仇天停下游移的目光,一脸疑惑看着对方。 “这个人便是参云阁掌事,华师兄。” 先前华生出手救下聂曲阳时所展现的境界修为让夏仇天大有震惊,被众人称呼师兄的时候更加震惊,如今听到参云阁掌事华师兄的时候,他已五体投地。 “你说的可是方才出手救你的华生师兄?” “正是华生师兄,先前那比试你也在场?” “我是第一次来真华大殿,不熟识这里的情况,是华师兄带路,恰巧经过道场,才有幸一睹师兄你的风采。” 聂曲阳听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而被两声干笑隐藏。 “我学艺不精,若不是华师兄出手,我现在应该不会有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机会了,何来风采之说。” “师兄你太过谦虚了,我若是能有你一半那么厉害就好了。” 二人在茶桌前坐下,沏上两杯清茶,夏仇天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有问。 “那华师兄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孩童模样,却为何辈分已在你我之上,并且身为参云阁掌事?” 对方看向窗外,比上一个嘘的姿势,轻声道。 “华师兄的身份你我还是不要议论为好,我只能告诉你,称呼他为师兄并不是因为他是师兄,而是门下所有人都叫他师兄,包括代掌门。” 此时的夏仇天已经没有任何震惊的情绪,当每次传来的信息都超乎他想象时,他已经开始麻木了。 “对了,夏师弟,先前你说是华师兄替你带路,我就有所惊讶,你还未告诉我你是来自门下那个道观?” 已是递到嘴边的茶水欲喝又止,夏仇天略有停顿,嗫嚅道。 “青云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青云弟子引人嘲 破云山似乎是一座撑开天地的巨石,一半显露在红尘樊篱,而另一半隐没于云雾之乡,真华大殿正是建在那云里雾里,长孺道长每次抬首仰望之时,都需那天公作美才可。 正所谓眼界高时无碍物,心源开处有波清。站在真华大殿俯览西巅之境,已无多少阻碍,眼界不同,心境自然不同,看着熹微的晨光慢慢撕开层云,一股曼妙的情愫缱绻在夏仇天心中,在颊畔上生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昨日同舍的聂曲阳并没有在得知他是青云观弟子后对他抱以排斥或者轻蔑,反倒是对这个看似已经从真华派抹灭的道观充满了兴趣,萌生出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可是夏仇天却又能回答上几道? 夜里虽然是激动得整宿未眠,但丝毫不影响夏仇天今日的精神面貌,马上就到了他进入参云阁后第一堂晨课的时间,一切都似乎如梦似幻,但这朝晨寒风清醒的告诉他,都是真的。 来时那一身素洁却又破旧的道袍早已被那大殿值守给烧的不能再穿,好在聂曲阳还有几件换洗衣物,虽然穿在他身上略显肥大,倒也还算端庄。 一路上跟在聂曲阳身后,踏过纵横的幽径,绕过雪染的林园,穿过几处别致的月洞门,便是参云阁道场,进修的弟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沿着那星引萝铺织的花墙,向阁内走去。 早在第一眼看见参云阁牌匾的时候,夏仇天就幻想了一百种里面的场景,是书桌成列,还是蒲团成行;是书籍成山,还是道卷成堆。正当他幻想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仇天哥哥?” 不是他人,正是碧霞观的小师妹若灵。明明是简朴的发髻,在她头上却多了几份俏皮可爱;明明是素洁的道袍,在她身上却多了几份大雅之色;明明是熟知的名字,在她嘴里却多了几份温柔婉转。 在陌生的真华大殿,遇到自己熟知的人,这种感觉令夏仇天安心了几分,可那熟知的身影之后,一道冷漠的睛波,让他的安心中夹杂了一份寒意。 跟随在若灵身后的,便是那让人冷若冰霜的林清菡。青流云霏衣让她在众人之中别具一格,吸引着陆续赶来的弟子的目光,可她全然熟视无睹,她有那倾世的容颜,也有那无双的冷傲,所以她有可以无视一切的资本。 不过在夏仇天的眼里,她只是一个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偶尔不礼貌的师姐,你虽然散发出逼人的寒意,那我多穿几件衣服便是。 他躲过那一道冷漠的目光,冲着若灵微笑,给她以肯定的答案。 “原来真的是你呀,你怎么会在参云阁?” “我我” 若灵转念一想,才觉得自己所问实在唐突,那日紫竹林里师父和长孺道长的对话还萦绕耳边,她从小机敏过人,其中的原因也猜到八九不离十,如今在参云阁遇见仇天哥哥,跟那天所说的事情自然有扯不断的关系。 “哎呀,都怪我,在这里遇见你,一时兴奋过头,说错了话。” “师妹哪里的话,我是昨日才到这参云阁,没想到你们早已经在此进修,如今见到相熟之人,心里也甚是愉悦。” “你们”c“相熟”c“愉悦”这些话语落在林清菡耳中,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她依旧轻移莲步,朝阁内走去。 夏仇天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出于礼貌,但林清菡的态度似乎是在告诉他,不必自作多情。 若灵对林师姐的种种早就习以为常,并未觉得异样,而夏仇天也算与其接触过几次,并无尴尬,反倒是一旁的聂曲阳有些不自在,挤出一个笑容缓解气氛。 “哦,对了,这位是我同舍的聂师兄,聂曲阳。” “聂师兄好,以前见到总觉得脸熟,今日可算知道尊姓大名了。” 聂曲阳点头回礼,见林清菡消失在参云阁外,回道。 “小师妹好,以前总听到尊姓大名,今日可算一睹芳容了。” “嗯不对不对,丁酉班已开了有些时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照面,什么叫今日可算一睹芳容?” “哈哈哈,小师妹果然聪颖过人,开课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下次再聊?” “好呀,既然你和仇天哥哥同舍,那以后机会甚多。” 三人不再言语,朝阁内走去。 只是这参云阁并不是夏仇天所想的那一百零一种,三层高的阁楼百米见方,一层大厅除了四根圆柱和数座灯台,便再无一物,前来的弟子从左右楼梯分流而上,井然有序。 二层之上,不少窗扉已被打开,敞亮了许多,没有桌椅,没有蒲团,只有一尘不染的木地板,地板上刻画着许多复杂难解的铭文,又像是繁琐错综的阵法图,每一个铭文或者阵眼上,都有弟子席地而坐,养气凝神。 夏仇天正准备询问,却见一弟子将露台的木门敞开,若灵与聂曲阳见此状,也急忙找到自己的位置盘坐下来,只留下了一句“快坐下。” 看到二人的举动,便知道有事要发生,手足无措间他就近在靠窗的一角坐下,整个楼内顿时安静到了极点,只见一道利芒从露台窜了进来,光尾消失,原来是一位大腹便便的道人。 那道人嘿嘿一笑,原本一对聚光小眼被满脸的肥肉挤成两道缝隙,不知他目光停留在何处,问众人道:“我每次以这种的方式来上课,是不是太高调了些?” 夏仇天被这洪钟之声震的耳朵发麻,又觉得滑稽可笑,却听众人齐呼:“老师配得起这样的高调。” “嘿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胖道人说完一通无厘头的话后,收起嬉笑的面容,右手掐诀立于胸前,颈后的长发无风而起,片刻之后从嘴里吐出一个“开”字。 那满地的铭文和阵法之间蓦地出现数道雷光闪烁流动,最后汇聚于胖道人脚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恩不对,这楼内除了我明明还有四十七个人。”胖道人突然提高音量,透出一股严厉,“是哪个调皮的小崽子还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都被这雷霆之势吓的默不吭声,半响后,一位弟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发出颤抖的声音。 “老师,靖阳观的薛锦华近来抱恙,到今日更加严重,尚不能来听课。” “哼!抱恙?我说这种借口只有你能想得出来,还不快招实话,小心你的屁股。” 那弟子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后腰,咽了口唾沫,又道:“薛锦华他薛锦华他昨日不慎被星瀚之力反噬,至今还” “蠢蛋,真是蠢蛋。”胖道人打断他的话,“被星瀚之力反噬,轻则损伤十三宫,重则丧命,这下可有他尝的果子了。” 说罢,胖道人转怒为乐,眯起眼,看着地上繁杂的纹路。 “我就说嘛,我自创的这千星流月点名阵是不会出错的,那多出来的那一个是谁?” 上一刻还在为靖阳观弟子挨骂而窃喜的夏仇天,下一刻已是慌了阵脚,这胖道人给他的感觉便是喜怒不定,乐起来能感染众人,怒起来却又勃然冲冠,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镇定之后,面不改色,站了起来。 “老师,是我。” 四十六名弟子中,除了林清菡,其余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好不自在。 片刻的安静之后,见夏仇天没有继续言语的意思,胖道人开口道:“你是谁?” “弟子名叫夏仇天。” 又是片刻的安静,胖道人有些不耐烦:“你是牛吗?抽一鞭走一步?” 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但他好歹是明白了胖道人的意思,继续回道:“弟子是青云观的夏仇天,昨日被华生师兄告知入了参云阁,安排在玉琼舍寄宿,今日来上晨课。” 话毕,二层楼内便是一阵吵杂的讨论声。 “都给我闭嘴!”胖道人缓步向夏仇天所在的靠窗的位置走来,又喃喃道,“青云观?青云观?” 蓦地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依旧被挤成两道细缝,目光难以捉摸。 “原来是青云观的弟子,看我这记性。”说着用手拍起了自己的大肚腩,“不错,不错,这参云阁总算在多年之后又聚齐了我真华门下所有道观的弟子,难得,难得!” 碍于胖道人的威严,那些急于讨论的弟子只能将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 夏仇天不知如何言语,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感觉胖道人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息,让人难以喘息,更要命的是,对方已经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顿时感觉难以承受。 “小子,你如今修到什么境界了?” 往往最担心的事,就是最容易发生的。在他生命的前十几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只因为自己的怪脾气师父对此只字不提,但随着他一天天成长,发现自己的意志有时会与师父抗争,甚至会达到水火不容,可那又怎样,在这茫茫破云山中,青云观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而师父,就是那个独立世界掌控者。 直到紫竹林的事情发生,他似乎才明白了什么,师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这些更加激发了他踏入修行世界的念头,如今一扇门已经敞开一道缝隙,他想进去看看,想看看里面的与众不同,想体会师父所说的“我的道,你亦无从体会。” 他低落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连自己都听不真切的话,却清晰的传到胖道人的耳里。 “我从未修行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故人相见忆往昔 “我从未修行过。” 夏仇天听不真切自己所说的话,因为他表面上鼓起勇气,潜意里依旧怯懦。他明白这里是各道观弟子进修学习的参云阁,而不是传授他入门知识的普通场所,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他想牢牢抓住,正是如此,他才会怯懦,害怕,害怕那道光只是从他眼前忽闪而过。 碍于胖道人威严的那些弟子此时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直白的一句话,满堂哗然,哄笑声不绝于耳。 感受着夏仇天微微颤抖的身躯,胖道人没有再次喝止,而是把手移到他的颊畔,伴随着指尖传来的滚烫,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既然参云阁规定必须保证门下每个道观中至少有一名弟子可以来此进修,那么无论你有没有修行过,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得努力。” 与胖道人先前那些洪钟之音相比,这一句轻声细语让夏仇天由耳入心,将他的怯弱打消的无影无踪,让他对这位喜怒无常的道人有了新的看法。 这堂晨课并没有因为夏仇天的小插曲而改变什么,当胖道人沉默着走回众人面前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那些弟子都明白,一个时常发怒训斥他人的人,沉默起来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夏仇天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内心也不够强大,他无法忽视那些冷嘲热讽和轻蔑的眼神,原来憧憬的授课内容此时无心去听,也无法听懂,他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差距,十几年的光阴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就能弥补,他看着窗外的一缕阳光,思绪万千。 此刻的青云观内,长孺道长依旧习惯性的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天际的层云被阳光消散,那仙宇楼台璀璨夺目,他的心境已不似以前,他不再去回想往事,而是担心那个一手抚养成人的徒弟。 青云观的生活原本就是单调而冷清,可当夏仇天这一去之后,多年未曾体会过的孤独再次来袭,传遍这位老者的全身,汇聚在方寸之间。 “老朋友,别来无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候,长孺道长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样,他早就已学会了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他只是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肯定的话语,肯定的目光,他注视着眼前的昆玉,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落暮。 十五年前。 斜日落暮,血红的光影将西巅之境映照其中,那些延绵纵横的奇峰,那些斗折蛇行的林壑,那些古旧庄严的楼台,那些缥缈如缕的孤烟,如同仙人遗留的巨幅画卷,缓缓展开。 青云观田中的春泥滋养着簇簇新绿,青藤篱笆上三两无名黄花轻轻点缀,一道青光从长空掠过,昆玉悄无声息的落在道观的石阶上,不知是怕打破这里的静谧,还是怕吵着怀中的婴儿。 “进青山白云道院,出绿水野鹤人家。”昆玉的目光从门前的对联一扫而过,半只脚还未踏过门槛,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住。 “原来我这荒野旧观还有人记得。” “长孺道长哪里的话,你这青云观可是神仙都求之不得的地方。”昆玉回过身,与长孺道长四目相接,微微颔首。 长孺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对方怀中,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将其请入大堂。 供台上的沉香缓缓燃起,这味道对长孺来说再熟悉不过,可是此刻闻起来却夹杂着一丝异样。二人坐下,一盏白瓷茶杯,几片嫩芽轻浮,本是旧友相见,却无寒暄之言。 堂内的气氛一时静默到极点,早春的夜幕依旧带着丝丝冷风。昆玉看着眼前的茶杯,而长孺望着他怀中的婴儿,双方都缄口不语,各自盘算着什么,任由冷风侵蚀。 “咿呀!” 婴儿稚嫩的叫声打破了堂内的沉静,昆玉略带尴尬一笑。 “应该是饿了。” 长孺道长深吸一口气,嗫嚅道:“这孩子是?” 昆玉刚呷上一口茶:“一个命苦的遗孤。” “是受何人所托?” “一位素不相识的人。” 供台上的沉香早已消燃殆尽,烛台上晃动的明火将堂外的飞蛾吸引进来。长孺带着满脸的疑惑听完事情缘由,那一幕幕在长孺道长脑中不断掠过。 “你都听明白了?”昆玉借着烛光看向他,不等对方回应,接着道:“我此次前来便是希望你能将这孩子收入门下,抚养成人。” 晃动的烛光映照在长孺道长的脸庞,忽明忽暗,婴儿笼罩在昆玉的身影之下,不知是沉静在甜美梦乡,还是挣扎在无边梦魇。 “收入我的门下?,难道你觉得我一人打理不了这菜园子?” 昆玉略有停顿,对他的拒绝毫无理会,但也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摇头轻叹一声。 “当年的事情过去之后,你便回到这青云观,过着悠闲恬淡的田园生活,难道还没放下?” “我早已淡然,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如我一般,从出生起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是毁了他。” “你只需抚养他成人,以后得路,你我都无法左右。” “那你看看我,在踏入这青云观的那天起,一切都已经注定,即使我付出别人的百倍,到头来依旧如此。” “那个位置真的就那么重要?” 长孺道长黯然失色,对方的话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曾经那触手可及的巅峰,已随风尘飘摇,变成如今这怅然若失的况味。 空中的飞蛾早已经伤痕累累,舞动的烛焰宛如恶鬼的召唤,它再一次调整角度,俯冲而下。烛焰轻轻的晃动,片刻之后又归于平静,披着火衣的飞蛾,在空中飞旋几周,坠落在烛台上,焦黑一片。 “不,一切都不重要了,真华掌门也罢,名门弟子也罢,巅峰强者也罢,天命早已注定。” “天命?你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但你也无力去抵抗。” 长孺道长的脸色更加阴沉,看着焦黑的蛾尸,陷入沉思。 昆玉不再言语,无视长孺的拒绝,将婴儿递入对方的怀中,便起身离去。夜色将他的身影抹去,只留下一句传音。 “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至于这孩子的未来,你我都不能做主,孩子就随你姓吧。” 当年一面,已经彻底改变了青云观里孤寂冷清的生活。在那个孤儿被托付之日,在为他起名仇天之时,到后来因为他而时时牵挂,一切的一切,长孺都明白。 或许是因为那一丝的不甘心,或许是年少时存留的倔强,长孺既期待的这一天,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天。 十五年的光景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当身后传来昆玉的声音时,他不再彷徨。 长孺从回忆中醒来,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只听对方道。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对这孩子什么都不肯教。” “怎么?你这是对我的责怪吗?我早已是废人一个,十五年前你将他送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昆玉听毕仰头一笑,示意对方出这院门走走,长孺也不拒绝,毕竟是老友相邀,不是盛情都难却。 二人并排负手,闲径信步,曾经的曾经,亦是如此。 “当年你被上代掌门封印修为的时候,我可是少数几个在场的知情人,伏极镇元印其中的厉害我也一清二楚,虽然你不能再动用半点星瀚之力,但却并不影响你教授他人修行之法。” “那又如何?废人就是废人,不教就是不教!” 面对这不讲理的牛脾气,昆玉早在多年前就已习惯,也料到他会如此说来。 “既然你不愿教他任何修为,那又为何要写信送到真华大殿来?” “我不教不代表他不想学,人是你当年带回来的,此时你不负责谁负责?” 对于那些发牛脾气的人,昆玉从来不放在眼里,可对于那些发牛脾气却理直气壮的人,他很是头疼。 “好好好,我负责,孩子我已经安顿在参云阁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浪费了他十五年的光阴。” “参云阁”早已是悬荡在长孺记忆边缘的字眼了,如今被对方提及,方寸间泛起涟漪,难以自持。 “难道没有修行就是浪费时间吗?那我几十年如一日,岂不是浪费生命了?况且还有你在,哪怕是再多浪费五年,我觉得也并无大碍。” 昆玉此时早已哭笑不得,驻足而立。 “就算如你所说,可也得看这孩子的十三宫如何。” 长孺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未立即给出回应,沿着林径继续向前走去。他明白十三宫是九鸿大陆上唯一神奇却又无奇的东西,正是因为先天十三宫超群,才有以前乃至当今的绝世强者,也正是因为先天十三宫平庸,才有那些在修行路上无法精进的人。 “这种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听天由命吧。” “哈哈哈哈哈!我说长孺啊长孺,既然听天由命,那又为何要‘仇天’?” 他此时不得不停下脚步,紧蹙眉头,满脸不悦,“我近来气短,有些累了,代掌门请回吧,恕不远送。”说着便调头就走。 昆玉只觉得好笑,岁已过半百的人,却和当年二人初次相识所认识的怪脾气分毫不差,遂又朝着对方的背影说道:“既然气短,你还是慢点走,还有我这代掌门也当不了几天了,你不妨多叫几句。” 不见对方回应,昆玉也消失在林径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传道授业无湖畔 长孺道长说十三宫是九鸿大陆上唯一神奇却又无奇的东西,但命运何尝不是如此?能将命运牢牢攥在手中又有几人? 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只不过是为世界机器增添了一轮崭新的圆盘。时光之流催动着巨大的轮轴,促使每轮命运的圆盘缓缓向前,那些自以为掌握自己和他人命运的人,只不过是一叶障目,忽视了与他人衔接的齿轮。 参云阁内,夏仇天依旧注视着那片蔚蓝,放飞着无边的思绪,任由它飘荡在长空之上。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相隔十五年,青云观里再一次展开了一场关于自己的谈话。 从咿呀学语c蹒跚学步到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懵懂的认知,从整日的为什么到学会独立思考判断,夏仇天觉得这些都是每个人必经的顺其自然,可此时的他不会知道,自己所谓的顺其自然,并不是那么自然。 东升的朝阳在不经意间划出一道弧线,躲在一片云朵的身后,二层楼内也弥漫出一股蠢蠢欲动气息,当胖道人讲授完今日的课业后,那些迫不及待谈论某些人,某些事的弟子汇聚成堆,口沫横飞间不时传来一些尖锐的话语,传入夏仇天的耳中,也传入胖道人的耳中。 “你跟我来。” 胖道人走到他身边,叫住准备起身离开的夏仇天,只是淡淡的一句,不带任何色彩。 沿着参云阁外的星引萝花墙向东而行,便是一处漫无边际的大山园,远远望去,数棵参天松柏被各类植被簇拥着,显得一切都是那么渺小,恰恰又值深冬时节,没有那着色的花儿草儿相媲美,更显得这些苍绿可贵。 一座石雕牌楼横跨道路,四尊麒麟腾飞俯卧,形态各异,表情喜而不狂,威而不怒,立柱上的镂雕花纹清朗有序,整齐划一,檐角上的兽首在金色琉璃的映衬下活灵活现,中间牌匾上“天地山泽”四个大字更让人目不转睛。 穿过牌楼,便有一股水气扑面而来,原是一片山湖被嵌在这破云山中,湖面几缕烟雾缭绕,湖上一处水榭倒影成双,似那镜儿宫般如真如幻,四周有山竹为伴,曲廊幽回,不知是通往何处。 从来到真华大殿,到进入参云阁,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夏仇天四处行走c观赏,如今此般画中之景,着实又让他惊叹了一番,随着阵阵波涛,一块碣石出现在二人面前。 “察见渊鱼者不详,智料隐匿者有殃。”他喃喃地念道碣石上镌刻的警句,却又听胖道人开口。 “在真华始祖归清真人创派之前,破云山与那荒莽野林别无二致,眼前的这片山湖,那时也是没有的,只是归清真人素来喜水,便在此处开凿引流,当年的一条山涧细流,就汇聚成如今的这一片大湖。” “这么说来是一片人造之物了。” 胖道人略微一惊,目光游移在那块碣石,道:“你那青云观的师父只教会了你道法自然?虽说这是人造之湖,若我不将他的来历告诉你,你这毛头小子还只当它是天工之笔。”说着向那湖中的水榭走去。 “老师,这湖可有名字?” “无湖。” “无湖?无湖!”夏仇天心中念道,忽而一笑,跟了上去。 这湖心不比岸边,虽说是风大了些,但少了波涛拍岸,松竹响动,倒也更显清幽。依栏而观,一群耐不住寂寞的锦鲤不畏严冬,恣意戏游,或穿桥而过,或簇拥争食。曲桥的尽头,便是那座临渊榭。 “长孺道长是何时收了你这个徒弟?” 知道这里是目的地,又见胖道人开口问道,夏仇天收起观鱼嬉笑的表情,正襟危站,回道:“从记事起,我便在青云观里,听师父他老人家说,我是在一两岁时被捡回来的。” 胖道人不禁暗自揣度,“当年事发之后,长孺道长性格越发孤僻,几位亲近的师兄弟多次前去看望,都被他一一撵出门来,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无人问津之地,也不曾见他出过观门一步,如今却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老师?老师?” 胖道人回过神来,自知失态,尴尬一笑,便转了话题。 “小子,你这些年在观内并未修行,实在是荒废,可都学了其他什么?” “学的最多的就是种地,像师父口中常说的芒种打火夜插秧,什么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又或是霜降见霜,米谷满仓等农耕俚语。读书识字也不曾懈怠,真华七十二卷看了不少,可就是不甚明白。” “罢了,罢了。”胖道人听后不住的摇头,“既然在修行上如同白纸一张,那我就先探一探你的天资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指诀闪出,夏仇天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悬至半空,看着离开地面的双脚,心里又喜又惊。 “上星神庭,云宫开,星瀚入!” 四周的空气中隐隐传来嗡鸣之声,夏仇天的道袍猎猎作响,十三道白色的炽光凭空而出,环绕其周身,一时被照得睁不开眼,忽而眉心似被小虫蜇了一般,阵阵刺痛,那十三道炽光缓缓汇聚而入。 他眯起眼注意着周身的变化,起初体内那舒缓的温润之感愈加浓烈,渐渐灼热起来,当最后一丝炽光消失不见,已是撕心裂肺之感,仿佛被万千虫蚁噬咬。 “啊!” 胖道人并不理会他这痛彻心扉的嘶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右手持印立于胸前,似是在与什么僵持。湖中成群的锦鲤被这嘶喊惊乱了方阵,纷纷游散开来,潜入湖底深处。 “太冲照海,离宫开,星瀚出!” 口诀方毕,那道道炽光先后从夏仇天身体不同部位缓缓涌出,胖道人此时已放松下来,口中数道:“一c二c三c四c五c六c七七” “七?”胖道人喃喃自语,方才舒展的眉头此时又皱了起来。难为夏仇天已是头晕目眩,神情飘忽,顾不得理会胖道人,却又是小心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一屁股落到曲桥上。 舒缓了片刻之后,方能自己站起身来,却见胖道人表情凝重,便问道:“老师,方才钻到我体内的那些耀眼白光是什么?” 胖道人将一只手摊开,掌心似有一股气流涌动,道:“这就是所谓的星瀚之力,只是我将它凝聚起来,你才能看到。” 夏仇天伸手想要去触碰那一团旋转的气流,却被对方拍手喝止:“小心断了你那手指。” 不等他后怕,胖道人已负手往那临渊榭走去。 “你可记得一共有多少道星瀚之力涌入你体内?” “呃我一时太紧张,竟没注意,还请老师明示。” “进十三道,出七道。” “那剩下的六道呢?” “仍旧存留在你体内。” 夏仇天一脸茫然,在自己的身体上摸了起来,不见有异样的感觉,却听其接着道:“余下的六道‘无路可出’,但并无大碍,它会自己散去的。” “无路可出?老师所说的‘路’是否就是那十三宫?” 胖道人转过身,一脸严肃之情,道:“算你小子还不笨,你的十三宫只开了七道,你可明白?” 虽说没有踏入修行,但十三宫和星瀚之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真华七十二卷上便略有描述。 “老师,那开了七道是好还是不好?” 胖道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在临渊榭的石桌前坐下,看着湖对岸的山色,缓缓开口道:“好坏之分只是人们的主观定义,你若觉得他好,那便好,你若觉得不好,那便不好,先前有十三宫开三道的修行者登上无人之境,也有开了十二道的半途荒废,这修行之法还是要看个人的心性。” 见胖道人半响也未说出个所以然,他便又问道:“老师的十三宫开了几道?丁酉班的弟子呢?” 知道方才自己的话这小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胖道人也不发作,也不再掩饰,继而道:“丁酉班的弟子,数那碧霞观的林清菡开了十一道,靖阳观的薛锦华,灵昊观的聂曲阳次之,开了十道,其他皆是八c九道,至于老师我,偏偏不告诉你。” 夏仇天一时默然,怔怔的站在那,心中暗道,“偏是自己无趣,如今成了这丁酉班天资最差的。” 胖道人却不知为何一时兴起,嘴里哼起小曲儿,朝那栏杆边走去,只见那湖中的锦鲤又簇拥成群,随波游荡,追逐嬉戏。 “怎么?你就是如此个心性?听了大实话便不自在了?难不成还要我来哄哄你吗?” 说着便伸手朝那鱼群一指,领头的那条墨色锦鲤便被一团水泡包裹着,浮出湖面,那些簇拥的红色锦鲤落荒而逃。 在阳光的照耀下,包裹墨色锦鲤的水泡熠熠生辉,漂浮在二人面前。夏仇天注视着那条锦鲤,慌乱间它想要冲破这水泡却又迟迟不敢行动,毕竟限制它自由的水泡中有它赖以生存的湖水。 “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惊慌的锦鲤。” 胖道人摆动着手指,那水泡缓缓飘到夏仇天面前十寸的半空中。 “再仔细看看。” 那锦鲤儿见离夏仇天越来越近,只是摆头摇尾,窜动的更加迅速。 “真真就这么蠢?你难道看不见水泡上映着你自己的影子吗?” 夏仇天恍然大悟,转而一笑,伸手将那水泡戳破,扑通一声,那墨色的锦鲤儿又落入水中,消失在绿色的湖面上。 胖道人习惯性的扶着自己的大肚腩,笑道:“透过事物的假象看到本质,向前迈出那一步,你才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如今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天资不过如此,那就更要迈出第一步,修行的第一境界—初识境,是最难掌握的,每个人的心性不同,修行的意义便也不同,待你参悟了修行的意义,突破此境,我便授你第二境—知星境。” 此刻的夏仇天才反应过来,原来真正的第一堂课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看着胖道人远去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却又听到胖道人远远传来的声音。 “十三宫开了七道并不算太差,你可知道那华生师兄,先天只有六道是开窍的,你却还多一道,不差不差,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三人同行鹊溪城 瑞雪辞旧迎春风,年复一年天岁增。 满堂相聚当此时,人间飘彩爆竹声。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又是一年除夕将至,破云山上的大小道观都在扫尘除旧,参云阁也停了课,放那些弟子回去张罗年节的一应事务,唯独青云观同往日一样,清冷依旧。 这样的冷冷清清对于夏仇天来说早是习以为常。朝耕暮耘,有锄犁相伴,青鸟相依;秉烛夜读,有月华倾洒,檀香扑鼻。可是如今去了真华大殿以后,平淡而清幽生活也难为他还能耐得住。 几只冬鸟在枝头停落,彻底打断了房内参悟修行的夏仇天,本就是除夕将至,心绪难安,况且胖道人口中所说的修行的意义他迟迟不能领悟,却还要被窗外的鸣叫扰个不停。他推开窗户正准备将枝头的飞鸟驱散,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推开竹篱走了进来。 “仇天哥哥,我刚进青云观的篱门便被你发现,真是没趣儿。” 虽说是三九天已过,可屋外寒风依旧,若灵那晶莹剔透,素中带粉的脸蛋儿上挂着笑容,嘴里哈出白气儿,揉搓着纤纤玉手。 “你快进屋来,别冻着了。”夏仇天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将房门打开。 若灵探出脑袋,一股碳火味扑鼻而来,环顾四周,除了满目的经卷和一副桌椅,一张床榻,便再无其他。 “啧啧啧!仇天哥哥,你的房内怎是这般单调,难免无趣了些。” 二人在碳炉前围坐,夏仇天将一杯热茶递于若灵。 “我这里当然不比你们碧霞观,但也是足够了,况且师父也喜欢这般清素淡雅。” “长孺师伯也真是的,自己喜欢过这清贫的日子,却还要偏偏带着你一块。” “嘘!这不关师父的事,我从小长在这里,已也习惯了。” 若灵听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说的更大声:“怎么?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难不成还怕他听见,就算听见了” 夏仇天一把堵住若灵的小嘴,将其打断:“好师妹,你就别闹了,这一清早跑来是为何事?” 若灵将他的手拍开,撅着小嘴道:“这不除夕将至,师父派我下山采买年货,我便来叫上你同我一起。” “下山?” “对呀,去东边的鹊溪城,那里年节前的集市可是热闹非凡。” 夏仇天若有所思,这些年来他从未下过山,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只是从书卷上读来,对他来说,那是近若咫尺的遥不可及。 吱呀! 门轴发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长孺道长推门而入,面无表情,若灵方想到刚才自己所说的话,难免有些尴尬,正准备起身行礼却被长孺道长抬手制止。 “既然若灵师侄盛情相邀,你就去吧,去山下的世界看看。” 见夏仇天呆若木鱼,一言不发,长孺道长接着道:“去吧,去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 不知是方才若灵的话语被他听见,还是他早有打算,一只青穗儿的荷包从他袖中掏出,递给夏仇天。 长孺道长就是如此,冷起来,可以让你心如死灰,热起来,却又让你措手不及。不等夏仇天拒绝,若灵将荷包接过,掂了掂重量,笑道:“长孺师伯出手如此大方,若灵就替我这木驴哥哥谢过了,至于他的安全,也请师伯放心,我保证将他完好无损带回来。” 长孺道长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若灵压低了声音,道:“仇天哥哥,我说你这师父还真是古怪,我是越来越不懂了。” 岂止是若灵,就连朝夕相处了十五载的夏仇天自始至终都不曾了解他这位师父。 “只要你慢慢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古怪了。” 熟悉的山色逐渐消失,广袤的天空也变的高远许多,夏仇天将平日的烦恼通通抛之脑后,此时他的眼里只有三个字—“鹊溪城”。 相比之下,山麓的气温已经回暖,下山的路途中夏仇天无意识的加快了步伐,此时额头渗出几滴汗珠,被一路雀跃的若灵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远处的长亭映着金辉,层叠的琉璃光彩夺目,白玉雕刻的圆柱和栏杆似有一层微光包裹,一座供人休憩的长亭,却被修建的如此精致玲珑,恐怕这样的精雕细琢只会出现在真华门下。 过了这座仙弈亭,便就出了真华地界,正当夏仇天欣喜的时候,却见玉柱上倚靠着一个身影,只是距离太远,一时不得辨认。 若灵不顾身后的夏仇天,挥着手往仙弈亭跑去,大声喊道:“清菡师姐,我来了” 听到林清菡的名字,夏仇天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原来是那位不常出现在自己眼中,却又留下深刻印象的高高在上的林清菡。 林清菡的目光从夏仇天身上一扫而过,对喘着香气的若灵说道:“你说有东西落在碧霞观,让我先到此处等候,原来竟是这个‘东西’。” 此话落在夏仇天的耳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也原以为此行只有若灵,却不曾想到多出个林清菡来。 “清菡师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他人随行,但既然仇天哥哥已经来了,你就也就别和我计较了。”若灵拽着林清菡的衣袖哀求道。 “你的那点心思我已是经猜到,何来计较之说?既然人到了,那就尽早出发。”林清菡收回胳膊,走出仙奕亭。 鹊溪城是西巅群山与中原交界处的一座小城,城内有一条名为鹊溪的河流贯穿,故名鹊溪城。因为地理的关系,鹊溪城每逢年节便是热闹非凡,居住在险峻幽深的西巅居民便在此时前来备齐所需,以便来年之用。 鹊溪顾名思义,一条滋养鸟鹊的溪流,可是随着时光流转,大地变迁,原来的小溪流汇聚壮大成了如今迤逦盘桓的大河,只是被人们熟知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沿着鹊溪一路向东,随处可见青苗秧秧,炊烟袅袅。一行三人拦下一辆货车,倒是省了不少脚力,听着车夫侃侃而谈,夏仇天将沿途的一切都印在脑海。若灵生性活泼,不时被车夫逗乐,但那林清菡依旧面容冰冷,冬日的暖阳和车夫的趣闻都无法将她打动。 当鹊溪城出现在三人眼前时,已是暖日当头,若灵跳下货车,仰起头来,望向城楼上的大匾,夏仇天心中也是按耐不住,可又碍于身旁的林清菡,自然是要有点男子的沉稳。 “三位就此一别,若是赶巧,回去的路上我再捎带你们一程。”车夫与三人挥手道别。 林清菡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便汇入进城的人流之中,无奈正准备与车夫话别的若灵与夏仇天,只好就此打住,跟了上去。 “师姐,你等等啊,既然到了也不急于一时!”若灵似对林清菡方才举动有所不满,撅着小嘴。 “来时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若不赶着点,今夜是回不去了。”林清菡话语间盯着夏仇天,若灵自然明白耽误的时间指的是什么,也不好言语,只能不情愿的跟在其后。 人流将三人向集市中心带去,听着各种叫卖声,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夏仇天突然觉得世间不只是风水云月,山泉松林,那些清幽的日子带来的快乐在此刻被一冲而淡,湮灭在繁华尘世之中。 “仇天哥哥,你平生吃过最美味的是什么?”若灵看着远处的小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当然是碧霞观的雪松糕。”夏仇天脱口而出。 “呃我做的雪松糕当然好吃,可是比其美味者却多不胜数。”若灵指着那个小摊继续道:“就在那,我带你去尝尝。” 见有客前来,摊主放下手中事物,恭敬道:“三位要点什么,是要南瓜糖,还是红豆糯米团” “给我们来三份珍珠紫薯红豆沙,再来一份小金瓜。” “好嘞,请三位稍候。” 只是这些从未听过的名字,已经让夏仇天垂涎三尺,此时又正值饭点,饿了一早上的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咕噜两声。 “嘿嘿嘿,一见到好吃的,它就比我还着急。”夏仇天捂着肚子尴尬一笑。 林清菡并未理会,对若灵说道:“临走前师父有事交办于我,一会儿你们先行,我们在鹊溪河畔的石桥碰面。” 若灵接过摊主递来的小金瓜,塞进嘴里点点头。对于师父所交办的事,她虽好奇,可是也不便多问。 饭饱之后,三人在此分别,夏仇天回味着珍珠紫薯红豆沙的香味,跟着若灵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清菡绕过闹市,向着一条偏僻的巷闾走去。巷闾四周的建筑残破不堪,显然这里已经被人遗弃,看着青石路上赃污狼藉,林清菡似有嫌弃,指决暗中变幻,身影腾挪,沿着巷道低空掠过。巷闾的尽头,似比先前干净些许,她站定身形,走到一处门前,缓缓叩门。 “咚咚咚咚!” 两长两短的叩门声响起,林清菡静立等候,片刻之后一扇侧门被打开,林清菡闪身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脏乱,只是长久见不得阳光,空气中散发的霉味儿让她略感不适。 “各位师兄辛苦了。”林清菡尽量放缓呼吸。 角落的阴影处闪出半个人影,道:“师妹,客套话还是免了,这次门下派你前来又有何安排?” 毕竟尊卑有序,林清菡也不计较,回道:“代掌门有令,掌门出关在即,消息已经在各门各派传开,届时定会有人前来恭贺,鹊溪城是他们途经的最后一站,还望各位师兄暗地里多加留心,打探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那件事情怎么办?”另一个声音从一侧传来,似有不满。 “代掌门并未提及,应是另有安排,传令已带到,若无他事,我先行告辞。” “林师妹,此信还请你转交代掌门。” 一封书信破空而出,飞向她的面门,林清菡接过书信,收于袖中,便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画卷相争遇劲敌 穿过人潮涌动的闹市,若灵领着夏仇天漫步在鹊溪河畔。在破云山时,她本就受各种门规的限制,如今下了山,也就如同摆脱了枷锁,再也没有谁能控制这误入凡间的精灵。 水风轻拂,行舟穿梭。这些只在书卷上读来的句子,如今就这么活生生的展现在夏仇天的眼中,他早被周身的一切所感染,将时间遗忘在内心深处。 岸边的一间画坊吸引了二人的目光,主人是一位面相无奇的老先生,正俯身专注于笔下的画作。 无人招呼,二人便自顾自的观赏起来,从山水到花鸟,从龙鱼到墨竹,却不见有人物传写。若灵走马观花转了一圈,便对堂中的老先生说道:“老先生,您这里怎么全是些山山水水,却不见人物画像呢?” 老先生没有抬头,斜乜着看向若灵,道:“一个小姑家的懂什么,你若看上哪副,付钱便是。” 专心作画却被一个小毛丫头打断,老先生心里自是不快,语气也生硬了些,可若灵是谁?怎么会吃他这一套。 “你这些涂鸦之作还真入不了我的法眼,糊弄别人还行,难道还要我买你的账。” 见若灵口出不逊,夏仇天赶忙说道:“老先生,我这师妹不懂门道,只是随口说说,您别见怪。” 老先生什么样得人没见过,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若灵面前,指着墙上的画说:“不错,这些都是凡品,你见过有谁把真正的上品整日挂在墙上?你们若是找茬的,门在那里,请自便!” “哼,口说无凭,我看你是怕我们识破你这黑店,急着赶我们走吧?” 争论间,画坊的门口多了几位驻足的看客,老先生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转身向后屋走去,又对夏仇天说道:“你进来,帮我一把。” 一只绛红色木箱被二人从后屋抬了出来,老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咔嚓一声,箱盖被掀了起来。 “小姑娘,你要对你方才所说的话负责,我这里到底是不是黑店,你仔细瞧瞧。” 若灵一脸不削,探头瞄了眼箱中存放的画卷,道:“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有你这样的店家吗?” “你” 老先生还未发作,夏仇天将其打断,道:“我来吧。” 画卷被一幅幅展开,这满墙挂的都是些写景写物的画,这满箱里存放的都是些人物传写,从老幼妇孺到俊男俏女,无不栩栩如生,传神至极。 门口的看客中也是一阵议论,皆是赞赏之声,老先生尽显得意之态,可唯独若灵频频摇头。 “怎么,这就没了?也不过如此嘛,老先生,你若有空还是去破云山的碧霞观看看。” 箱底还剩最后一幅画,夏仇天正准备拿起来,却被老先生抢先一步,画卷缓缓展开,一位黛峰横翠,双瞳剪水,婀娜聘婷,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展现在众人眼前。 作画手法与之前所见一般,可是画中的女子却是与众不同,眉目间似笑非笑,似怨非怨,一抹绛唇微张,玉指轻拈身前丛中花瓣,似是惊叹这花儿为何生得如此娇艳。 若灵的目光从画卷扫过,落在一旁的夏仇天身上,只见夏仇天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女子,似是被勾去了魂一样。 “喂,仇天哥哥仇天哥哥!”若灵不得不狠狠拍了夏仇天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见其这般失态,若灵戏谑道:“想不到仇天哥哥看见风流旖旎的女子也会这样。” 夏仇天反是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上的女子,缓缓道:“我,见过她!” 若灵正准备将心中疑问说出,却被老先生抢先一步:“年轻人,看你的模样,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这画儿可比你那年龄都大,就算你见过画中之人,恐怕也不会同画中一模一样。” 夏仇天只感觉身子微微颤抖,四周的一切逐渐虚化,似乎他就在画卷之中,而那女子便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一般。 “年轻人,这是我二十多年前替一位女子所作,不过”老先生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怎么这会儿吞吞吐吐起来!”若灵显然有些着急,不耐烦道。 “不过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这幅画她也不曾来取。” 见夏仇天的神情不似往常,若灵将画卷夺过,卷了起来:“仇天哥哥,你没事吧?” 夏仇天面容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低落着头,半响之后才张口道:“老先生,这幅画能卖给我吗?”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算是比这小姑娘有眼光,但它能被我压在箱底,存放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卖品。” “还请您通融通融。”夏仇天恳求道。 老先生只是摇着头,收拾着那些展开的画卷,不再说话。 夏仇天求画心切,若灵自是不会撒手不管:“喂,你刚才说看上哪幅,付钱便是,怎么如今又变了卦?” “对呀,墙壁上的这些你们随意挑选,但这箱子里的可不一样。” “老先生,先前我言语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您说,要怎样才肯卖?” “呵呵,知道错就好,但我仍是不卖。” “好你个臭老头” 夏仇天将若灵拦住:“老先生,我对这幅画着实有眼缘,还请您帮帮忙。” “你们怎是没完没了,这些个人物画像都是多年来替我的客人所作,不同那些无主的花花草草。” “我这画里的人我见过,她对我很重要。” “我不是说过了嘛,这幅画比你的年龄都大,就算你见过,可画中的女子难道还是当年的模样,你就确定不是认错?” “不会的,我经常在梦里见到她!” 老先生微微一愣,转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说年轻人,你还真会逗趣,箱子里的画我是一件都不会卖的,你们快走,别打扰了我的生意。” 就在理论之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吵杂,突然一位身穿锦服,手持佩刀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腰间的“宗”字腰牌与佩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中年人面带傲气,将画卷从若灵手中夺了过来,展开一扫而过,目光落在夏仇天身上。 “我说”若灵正准备张口,那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丢在一旁的画桌上便欲转身离去。 老先生这下可急了,伸手将对方拦住,道:“这位客人,此画儿不卖!” 中年人仍未理会,老先生只好再三阻拦,却是人群中接二连三窜出几个身影,皆是着装统一,佩戴“宗”字腰牌,随着佩刀出鞘的声音,老先生慌了神。 “你们是谁?强盗不成?”夏仇天站了出来,将老先生护在身后。 “钱在桌上,何来强盗之说?”中年人停下脚步,又掏出一袋银钱,“若是不够,再给你便是。”说着将钱袋抛向老先生怀中。 老先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待他多想,铮的一声,一道银光划过,中年人刀已出鞘,将落下的钱袋接住,刀刃横在老先生胸前,接着道:“够吗?” 对方横施淫威,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作画之人如何面对?老先生小心翼翼的将胸前的刀刃推开,干笑道:“桌上的便够,桌上的便够!” 中年人一脸轻蔑,刀尖微挑,那钱袋又被抛了起来,就在落入他手中的瞬间,一道青光闪过,钱袋被夺了过去。 只见一位青衣女子背对众人,乌密的发丝垂落在肩,玉手掂量着钱袋,别人不识此人,可若灵再熟悉不过,正是身穿青流云菲衣的林师姐。 “姑娘,这钱袋可抢不得,快还给这位客官!”老先生久经人事,自然明白事情若是闹大,遭殃的必是他的门铺,便急忙劝阻道。 若灵本就是对他甚无好感,更是看不惯其吃软怕硬的态度,冷冷嘲道:“我方才好像听谁说到这箱中的画是一幅也不卖,怎么现如今却巴不得赶紧送人似的。” 老先生顾不得理会这未入世的小姑娘,店内的气氛已是箭待弦发,就在他手无举措之际,中年人却未发怒,而是仔细打量着林清菡的装扮,道:“鹊溪城内的行侠仗义的道士?不是真华派,就是十二洞天,嗯?” “我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在我西巅境内生事者,便要管上一管。”说着林清菡转过身,连同桌上钱袋,一并仍给对方,“钱你拿走,画儿,留下!” 啪!啪!啪! 中年人鼓起掌来,两只钱袋落在地上,他也不曾看上一眼,道:“听你的口气,原来是真华派的人,那今儿就记好了,这中原c西巅交界处的鹊溪城,从今以后归中原所属。” 看着那块“宗”字腰牌,林清菡似是想起了什么,回道:“区区一个宗王府,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那又如何?中原已不是当年的中原。”中年人说完便走出画店。 话已至此,关乎真华派的名声,林清菡正要追出去,却被那人的随从拦住,只见若灵冲了过来,道:“我来拖住他们,你去追他。” 林清菡微微点头,身轻如燕,腾空而起。若灵转身看了眼老先生,一脸坏笑,手中指决暗中变幻,银光刀影已将她团团围住。 老先生这下可真的着急了,喊道:“你们要打出去打,别在我的店里。”可此时除了一旁的夏仇天,还有谁会理会他。 夏仇天虽算是入了门,可并未习得实用之法,只是护着老先生,免得添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宗王崛起掀风云 落日余晖,波光粼粼的鹊溪上轻风拂过,一叶扁舟顺流而下,中年人伫立船头,注视着追赶而来的林清菡。 青芒划过河面,林清菡踏水而立:“宗王府的人不在京州城里待着,却偏偏跑到这鹊溪城来,居心何在?” “先前我已经说过,鹊溪城终归属于我中原之地,既然你知道我是宗王府的人,自然明白我为何在此,我看你是女儿之身,又是真华派的人,方才之事不再计较,你走吧!” “哼,原来这宗王府都是些颠倒是非之人,你若不留下画卷,那就动手吧。” 话音刚落,中年人便弃舟腾空,刀未出鞘,水面之上已荡起层层涟漪。林清菡暗道不好,只感觉脚下有数股暗流涌动,玄清罩已护体在身,可仍旧是慢了一步。 暗流喷涌而出,无形之间相互汇聚,刀形初现,已有破浪之势,咄咄逼人。此时无路可退,林清菡索性破开水面,沉入河底,再寻时机。 宗门刀法,既已出手,便要杀个片甲不留。中年人见其遁入水底,冷哼一声,佩刀出鞘,先前的银光不见,刀刃被余晖映成金色橙色红色!血一般的艳红! 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河面被劈成两半,林清菡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凶狠,刀气所至,玄清罩已经碎裂,四溅的河水濡湿了她的长发,她的青流云菲衣。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幅冷冰冰的模样,不为俗事烦心,也无动怒可言,可现在她却是满脸怒容,不为他事,只是因为有人弄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着。 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一怒君惧也!更何况她不是红颜,她是那不惹烟云,不沾尘风的山涧清流;她是那不染淤泥,不浸池泽的清水芙蓉。 林清菡冲天而出,满身的水珠熠熠生辉,散发出一层光晕。虽不是暖春时节,但她的身旁却无端生出无尽的花蕾,指决变幻间,似有春风拂动,百花齐放,漫天飘香。 “徒有其表!” 随着飘来的阵阵馥郁,中年人飞身而至,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刀落之处,花枝尽断,片刻间,已是飞花似雪。中年人突然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方,这斩不完的枝条,那诱人的香气,以及满目的花雪,原来林清菡早已不见了身影。人流c街景c石桥c堤岸c鹊溪都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花海。 若是一般之人,早已留连花间,忘却归途,但毕竟他混迹江湖多年,此等障眼之术还乱不了他的阵脚。中年人想要闭目静思,感受周围的异动,可偏偏这扑鼻而来的花香却使他难以静心。 就在他分神之间,那些招展的花枝变成了利刺,那些飞舞的花瓣变成了利刃,瞬息间,统统向他涌来。 即使如此,中年人也不慌乱,刀影所过之处,飞星四溅。随着斩断的花枝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也越来越浓,而那些不断涌来的夺命之刃更盛。 他不再出刀,嘴角蓦地扬起一道弧度,口鼻紧锁,四周的香气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喧闹的人声再次传来,鹊溪依旧。 林清菡再次现身,中年人却不再给她机会,红光闪过,只留下一缕随风飘舞的青丝。 “你,还是太年轻!”刀入鞘,一切都已结束,中年人踏舟伫立。 林清菡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轻抚着那一层断发。是,她太年轻,碧玉年华就已经踏入观云境的她,在同辈之中可以算得上佼佼者,可是面对一位实战丰富的对手,她还是太弱。 “你为何手下留情?” 中年人看着那一层断发,停留了片刻,道:“你认为我应该怎样?杀了你?” 林清菡面带疑惑,宗王府创立不过数十载,她也是从师父口中听得一二,对于宗王府的行事作风,她不甚了解。 中年人继续道:“我们可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下流之辈,至于我为何要用非常手段得到这幅画,你没有知晓的资格。” “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事情才刚刚开始。”中年人露出笑容,严重闪过一丝阴鸷,摆弄着手中画卷, “你不必那样看着我,想报湿身之仇?哈哈哈哈,以后有得是机会!” 舟影远去。林清菡回到画店,已是一片狼藉之景,老先生耷拉着脸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有夏仇天忙着收拾地上的画卷,一旁的若灵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林清菡微湿着身子,急忙问道:“林师姐,你没事吧?” 林清菡摆摆手,朝地上的老先生说道:“我学艺不精,画被抢走了。” 老先生面色如灰,不曾看她一眼,道:“你们走吧!” 残阳落日,三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归去的路上水风依旧,可是人儿再无赏景之心,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曾经的无数个夜里,那素未蒙面的女子如悄然春风,飘进夏仇天的梦乡,那里风色旖旎,春暖花开;又如皎月繁星,照进他的心里,那里长天明净,绛河浅清,却又在梦醒时分消失于那烟雾深处,独留他一人抱影无眠。 这次鹊溪之行所发生的事,使若灵的心情也低落不少,她心有疑惑,可一切都不便在此时相问。原本繁花似锦的闹市,清风拂动的堤岸,山映斜阳的远方,在此时看来都显得冷冷清清,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也就如此这般。 林清菡虽是战败,但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世间本就是冰冷无情,孤独的人们在喧嚣之中找寻聊以慰藉的泡影,当一切幻灭之后终将归于平静,她不愿身染尘埃,不愿独留牵绊,她只愿在天荒地老之时,仍然波澜不惊。 破云山,真华大殿。 如今真华派上上下下除了忙着年节的一应事物外,还安排有弟子暗地里布置着掌门出关一事。今日真华大殿内,几位说话占得上分量的掌观道长齐聚这里,和昆玉代掌门正商量此事。 昆玉真人见靖阳观玄逸道长,碧霞观顾云道长,灵昊观虚元道长,灵佑观虚玉道长,太霄观明清道长,景星观静尘道长,善从观三冲道长皆已聚齐,便在大殿首座之上坐下。 “今日诚邀各位前来商议之事想必都已心知肚明,这十五年来承蒙大家担待c费心,门下才得已风平浪静,如今离掌门三月十五出关的日子越发的近了,消息也在天下各门各派间不胫而走,届时定会有群雄前来恭贺,为了确保那日不出什么差错,还请各位献计献策,将此事妥当处理。” 待奉茶的小道士远去,那玄逸道人早就按捺不住,开口道:“恭迎掌门出关,是我们真华派的头等大事,那些门派前来祝贺也是应该的,只要我们一应礼节做全了,不曾怠慢,谅他们也不敢在那时造次。” 虚元道长呷上一口茶,摇着头笑道:“此言差矣,我近来四处云游,暗地里也听着了不少的消息,我们自以为当年之事早已被封锁住,可不曾想,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日还有许多朝山祈福的香客。” 昆玉自然知道虚元道长所言不假,这也正是他忧虑所在,不想右眼皮猛的跳动了几下,又听其道。 “我想近年来京州城内兴起的宗王府大家都听说过,可不曾知道了解多少?” 众人听后或交头接耳,或是交换眼神,只是顾云道长前日听得林清菡的回报中也提起了这宗王府,不禁留起心神,继续听虚元道长说道。 “中原之地先前一直都是在南门山度灵寺的统管之下,现如今却渐渐被这宗王府取而代之” 不等虚元道长说毕,那玄逸道长插话道:“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创立的小门小派,起初虚张声势,惹人耳目罢了,何来的取代之说?” “非也,这宗王府靠着一个‘财’字,在天下广招奇人异士,如今势力遍布中原,更据说这财力非同小可。” 昆玉轻柔着右眼,询问道:“我多年未曾踏出破云山半步,多是门下探子回报,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这宗王府为何人所创?” 虚元道长捋着髯须,回道:“这宗王府主的名气倒是比宗王府差了一等,此人名唤殷宗仁,只是他不曾露面,门下事物皆由那少府主一手掌持。” 想着那日鹊溪城之事多由徒儿c徒侄儿一时贪玩所起,顾云并不曾告诉他人,只是听到此处也不容她不说,便隐瞒了部分,说与众人听了。 昆玉听后眉头紧凑,道:“想不到这宗王府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鹊溪城。” 善从观三冲道长掌管门下情报多年,知道此事是自己疏忽,便开口道:“据各地的眼线探子所报,这宗王府并不曾在鹊溪城活动,只怕此事凑巧,偏是那宗王府也打算来恭贺掌门出关,才会有顾云师姐所说的那一出。” 玄逸道长素来不喜忧虑,便直言道:“代掌门,此等小事何须考虑半日?若是他来,我堂堂千年古派以礼相待,算是给足了面子,若是他不来,存有其他异心,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不料玄逸道长话毕,一位小道士便跑了进来,在昆玉耳边低语两句,那昆玉还未听完就起身匆匆向殿门外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师徒酒后诉真情 真华大殿内,众人正议到要紧之处,却被一位传话的小道士打断,在代掌门耳边低语了几句后,那昆玉早已闻言色变,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向殿门外走去。 玄逸道长喝住小道士:“出了什么事?!” 小道士本就是慌慌张张,这一声喝令更吓得他哆嗦起来,嗫嚅道:“方才天斩崖值守师兄来报说,那崖壁上的惊寒剑不见了。” 七人都知这惊寒剑代表着什么,也不便言语,只下令不许私传此事,一时跟了出去。 天斩崖是破云山上通往真华大殿的必经之地,这里地势险要,立壁万仞,仅靠一座之字形的栈道供香客通行,历来都有看守弟子轮流换班把守,唯恐那些香客失了足。 昆玉站在栈道上,定睛注视着两道残痕,正是惊寒断剑被偷走之后所留下的。 七位道长也随后赶来,皆是面色凝重,唯独玄逸道长面无他色,却听虚元道长说道:“惊寒剑虽说是一柄灵器,却远不及那些神兵仙器,况且已成断剑,如今被人盗取,莫非是江尘子回来了?” 早在真华大殿之时,昆玉的右眼就跳的厉害,却不想是出了这样一件事,虚元道长的话他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断剑丢了是小,只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发生。 “如今距离掌门出关还有一段时间,吩咐门下各道观,务必多加留心,严加防守,不许再出任何差池。”昆玉长叹一声,向一旁的值守弟子吩咐道。 “若真是江尘子回来了又有何惧怕?我真华派弟子追查其下落多年,如今他反倒送上门来,岂不了了掌门一件心事。”玄逸说道。 “话虽如此,难道你就忘记了当年江尘子是如何欺师灭祖,掌门是如何痛定杀心的吗?这等门中丑事,天下人虽没有明着说,可若江尘子在此时潜回破云山,所图之事我想你不会猜不到。”虚元与其争论道。 玄逸自然清楚所图之事,惊寒剑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被盗取,与那江尘子有莫大的关系,只怕是冲着掌门出关而来,届时天下各派汇聚,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有损真华名誉的事来,但却碍于颜面,嗔道:“哼,他终究只是一个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不成?” 虚元道长刚欲开口回辩,却被明清道长拦住,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在此猜测c争论又有何用,不如从长计议,以策万全。” 昆玉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而是怀揣着另一桩心事,负手而去,见代掌门如此,一时便散了。 参云阁因年节将至,已为众弟子放了假。鹊溪一行后,夏仇天仍旧回到青云观,或独行观林,或倚栏闻鸟,或燃香静坐,或秉烛夜读,却都是心神难定,思绪中萦绕着那画中的女子。看着整日茶饭不思的徒儿,长孺道长一时也探不明缘由,只由他继续消沉。 这日已是除夕,一应喜气的布置对于青云观来说,都显得多余,门前那“进青山白云道院,出绿水野鹤人家”的对联自夏仇天识字起便未曾更换,将屋檐下的两盏黄油纸灯笼糊成红色,这就算是年的味道了。 年夜饭也与日常的清汤素食无异,无非是多了一盘碧霞观送来的竹笙烩时蔬,不由得让长孺道长想起了年轻时的过往,此时尝起,滋味不减当年。 “仇天,山下的世界如何?”长孺放下筷箸,问得有些突兀。 “以前在书卷上读到过‘人间烟火’一词,总是不能明其理,如今下了一趟山,算是明白了其中的一二。” “人间烟火?那你可喜欢这‘人间烟火’?” “喜欢倒是喜欢,只不过”夏仇天略有停顿,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师父,徒儿斗胆问一句,您当初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您修行的意义是?” 长孺道长闻言色变,拍桌站了起来。师徒二人之间以前也有过多次关于修行的话题,都是因夏仇天所问而起,也是由长孺怒喝而止,本以为这次同往常一样,换来一顿痛骂,却不想片刻的震怒过后,长孺道长又坐了下来,面无表情。 “我从没有教授过你修行之法,你可曾责怪过为师?”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原本心思就不在饭桌上的夏仇天暗自一惊,索性也放下筷箸,迎接这一场师徒二人难得的交谈。 “徒儿不敢,师父将我养育成人,本就无以为报,若还责怪,天地难容。” “什么狗屁天地难容,只要为师容得下你就行,至于你所说的修行的目的和意义,就如同你的初心一般,得靠自己去领悟。” 长孺道长见夏仇天闻言暗自出神,便自斟自饮起来,又拿来一杯盏,替他筛满,道:“自从你从鹊溪城回来,便整日心事重重,为师知道你如今大了,有些事我也不便过问,我本以为你是为那些想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烦恼,如今看来却还是为了修行之事。” 杯中的清酒映着烛光,甚是诱人,又听得儿女情长,夏仇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辩解道:“师父,我和若灵情同兄妹,你就别拿徒儿取笑了。” 长孺一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见你素喜读书,可曾知道‘不打自招’是什么意思?” 夏仇天不觉的脸颊发烫,自知再多言便是应了师父的话,也将杯中酒饮尽,道:“今夜师父难得高兴,我就陪您多喝几杯。” 觥筹交错间,已是酒过三巡,师徒二人像今日这般畅饮,还是平生第一次,夏仇天本就不胜酒力,此时已有些飘飘然,看着窗外的夜色,那真华大殿依旧灯火通明,璀璨夺目,连几座视野可见的道观门前皆是红灯高挂,爆竹声鸣,热闹非凡。 而青云观,已多年没有许愿还愿的香客前来,在这新旧交替之际,只有两盏红色的门灯在夜风中摇曳,诉说着夜的迷离。 “还记得那一年为师正值弱冠,比现在的你要大上四五岁吧,在真华同辈之中已超群绝伦,况又年轻气盛,便立志要继承真华之志,坐上掌门的位置。”长孺道长举着酒杯,椅在窗边。 “那时候被一同列为真华接班之列的还有你昆玉师伯c清虚师叔c玄逸师叔以及现在的掌门—玄辰。” 玄辰c昆玉c玄逸三人夏仇天经常耳闻,可是这清虚师叔却是第一次听闻,十分陌生,但唯恐打断了师父,便闭口不问。 “我们五人在真华大殿的锦洞天一同起居,一同修行,久而久之,感情日益深厚,便如亲兄弟一般。可是后来,你太师父一辈中有人心存不轨,勾结邪魔外道,在维护七星缚龙阵的时候做了手脚,导致太烛麟那畜生失了控,大肆残害西巅居民,甚至是真华子弟。” 长孺道长说到此处,呷上一口清酒,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夏仇天望向师父,仿佛从那凌厉的眼神中看见了当年的血光火海。 破云山中的一处僻静之所前,一只四角香鼎泛着铜绿,其后供奉着的尊神惟妙惟肖,绕过神像,沿着藓苔斑驳的小径,便是一轮月洞门,门上题曰“锦洞天”。 锦洞天是真华派藏书之地,其内的存放的道卷c书籍目不暇接,多不胜数,皆是真华道法的通卷c秘卷,以及历代门下弟子所创的上乘之法,与那南门度灵寺内的藏经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穿过月洞门,数片翠竹掩映,竹下溪流潺涓,长孺与昆玉静坐溪边,各自冥思凝神,领悟刚才道卷上所述内容。正到瓶颈之处,却听得溪流声中夹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同时睁眼,来人正是清虚。 “二位师兄,出事了!” 清虚一向稳重,见此时是这般状态,二人心里也咯噔一声,满脸疑色。 “那太烛麟,失控了!” 太烛麟为天地初生时孕育的异兽,乃至阳之物,没有人知道它活了多久,当年真华始祖归清真人在破云山设七星缚龙阵将其驯服,说是驯服,可真华子弟都明白,那异兽本性难移,只是靠着阵法束缚,抑制着它的兽性。 归清真人也深知这一点,便在破云山创立真华派,最大的原因就是七星缚龙阵需要有人看守维护,只是在千年的岁月长河中,这一点渐渐被世人遗忘,而维护阵法也成了真华派一项例行之事,被门下弟子所忽视。 三人一行向锦洞天外走去,长孺问道:“几千年都平安无事,为何如今失了控?”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一时也说不清楚原因,不过和七星缚龙阵有必然的关系,全派上下已下令开始追查此事,负责维护阵法的师叔都被监禁起来了。” 三人还未赶到真华大殿,却见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血色,落日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妖异无比。 昆玉大惊失色,道:“此时去大殿恐怕来不及了,那异兽还在西边,幸得人烟稀少,若不及时阻止,等它到了鹊溪城,就酿成大祸了。” “师兄所言极是,那我们就先会它一会。”长孺说完,便飞身而起,化成一道流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七星归一缚真龙 西巅以西,山势陡峭,茂林遮天蔽日,少有人烟,但却是一片难得的人间仙境,否则也不会有山人开创十二洞天在此修行,甚至偶有无知凡人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此地,寻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长孺一路飞驰,耳边劲风呼啸,看着山影密林掠过,那血红色的源头越来越近,昆玉和清虚也已从后面赶上。 “太烛麟千年以来一直被抑制着兽性,现如今七星缚龙阵失效,只怕以我三人之力难以对付。”昆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们虽不曾见识过太烛麟真正的威力,但它终究是一头异兽,只要智取牵制住它,等门下增员赶到便可。”清虚虽然有同样的担心,可一想到如今能与这归清真人驯服的异兽一战,心中难免激动。 吼! 嘶吼声从火海的深处传来,震彻天地,太烛麟早已将附近的整片山林燃成火海,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烟,温度也非人所能承受,三人皆有神凝印护体,才得以冲破层层火墙,寻找嘶吼的源头。 神凝印是真华通卷上的护体之法,三人都已达到炉火纯青的阶段,若是在一般的火海中穿行,定是毫发无损,可此次面对的却是太烛麟体内的源生火,催动加持印法耗损严重,稍有不慎,便会被这源生火灼伤。 “夏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怕还未找到那异兽,我们就先被烤熟了。” 长孺也感觉吃力,用手拭去额头的汗珠,才发现眉须已被烤焦,正在他想方设法寻找对策之际,北边一道流光伴随着雷鸣从火海中窜出,直通九霄。 三人相视一眼,不禁奇怪,莫非有人先行一步,已找到了那异兽所在,容不得再三思索,一同赶了过去。 越往东行,火势更盛,一处半山腰上,参天密林被烧成了残木断枝,四处焦黑一片,裸露的岩石上仍旧存留着高温灼烧过后的痕迹,通红中夹杂着丝丝裂纹,随时可能崩裂。 远远望去,只见太烛麟脚踏火云,头顶金角,一对长须如玉带飞舞,鼻孔不时喷出烈焰,血红色的龙眼如同此刻的落日一般,妖异无比,正与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 “是玄辰c玄逸两位师兄弟。” 清虚的话音刚落,那太烛麟四爪腾飞,如朝阳东升,万道光芒倾泻而下,在半空中划出一轮金弧,所过之处,温度骤然升高,竟连无形的空气都变的扭曲起来。 玄辰手持惊寒剑,光芒四射,仿佛带着九天雪山上万年不散的寒气,汇聚于剑身,剑气逼出,形如冰凌,刺向太烛麟。 冰凌与金弧碰撞,滋滋声不绝于耳,片刻僵持过后,金弧依旧耀眼夺目,而那道道冰凌却已化成几律烟气,消散不见,终究无法伤其分毫。 太烛麟有源生火护体,惊寒剑虽为阴剑,以千年玄冰所铸成,若是面对一般的火属性异兽或者妖兽,威势便会大大增加,可是如今面对的是世间至阳之物,非但不能发挥全部的威力,还要被其所克制。 长孺飞至玄辰身边,手中玉鸣剑嗡嗡作响,单臂一震,剑已出鞘在手。 “师弟,我们只能暂时将它拖住,等待阵法修复便可。” 玄辰和玄逸见他们赶来,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道:“我和玄逸师弟今日起兴,约着一同去十二洞天逛逛,谁知半途就遇到了太烛麟,我们虽为真华弟子,可从来没有见过其真正面目,不免一时好奇,谁知这畜生忽然兽性大发,将方圆百里烧成火海,我们猜测可能出事了,就与它斗了起来。” “的确是出事了,七星缚龙阵被人动了手脚。”长孺的目光转向太烛麟腹间那忽明忽暗的七星铭文,“阵法的力量越来越弱,此时它的兽性还未完全释放,我们尚可一敌。” 玄辰听后微微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大家小心,这畜生很聪明。”说着看向一旁的玄逸,原来玄逸一身道袍早已被烧的衣不蔽体,略显狼狈。 太烛麟盯着眼前的五人,妖异的眼神中露出龙之蔑视,轻轻一个鼻响,两道火光喷涌而出,袭向五人,随后四蹄登天,又划出一道的金弧。 众人急忙分散,避开这冲霄之势的火光,火光所过之处,山崩地裂,万物枯荣,原本一片早已被烧成焦炭的山林化成岩浆之海,热浪逼人。 此时看向半空,太烛麟方才在空中划出的两轮金弧无形中首尾相连,与那西下的残阳交相呼应,宛如太极图中的阴阳鱼,被余晖映照,似是镀上了一层血色,十分诡异。 五人从未见过此等景象,看来这异兽的智力远超出众人想象,只是一时还摸不清这阴阳鱼有何玄机,皆不敢擅自行动。 “想不到这畜生被我真华派束缚千年之后,竟然也学起了道法。”玄逸看着漂浮在半空的太极阴阳鱼,不由得打趣道。 “师弟小心。” 吼! 正在玄逸分神之间,那太烛麟一声嘶吼,雷霆万钧,四周的火海窜入天际,阵阵热浪涌动,扭曲着整个空间,原本那形似阴阳鱼的金弧竟好像活过来一般,带着妖异的血金色向玄逸袭来。 玄逸倒也镇定自若,暂且稳住身形,手中闪灵剑挥舞之间,幻灵诀已成,拥有绝对防御的幻灵屏障上雷纹闪动,向四周无限延伸,其他四人也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各方牵制,想要阻挡这突然一击。 那太烛麟催动的阴阳鱼本就是有形似无形,面对幻灵屏障的绝对防御,蓦地形态变幻,宛如一只烈焰之爪,空间顿时被撕裂扭曲,烈爪在幻灵屏障上划过,传来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犹如厉鬼哭号一般,众人心神难定,纷纷吐出一口鲜血。 烈焰之爪上所带的源生火不断喷涌,交击之间,金辉四溅,幻灵屏障上更是出现了数道裂纹,与此同时,太烛麟张开血盆大口,四周的空气纷纷涌入,如同黑洞一般,吞星噬月。 随着太烛麟不断的吸入,其通体瞬间由火红变成猩红。极限之时,一团源生火球破空而出,拖着长长的焰尾,与空气不断摩擦,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燃尽。 轰! 幻灵屏障早已布满了裂纹,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源生火,瞬间碎成齑粉。 玄逸此时想要躲避已为时过晚,振臂一呼,心念合一,催动全身的星瀚之力用以加持神凝印护体,远远看去,竟有一层幽光环绕其身。 “师弟!” 众人大呼一声,转瞬间,玄逸已被火海包围,手中的闪灵剑虽为灵器,可没有了星瀚之力的加持,与那三寸烂铁又有何异,瞬间被熔成铁水,待众人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已是通体发红,昏迷不醒。 五人之中,玄辰c玄逸同出于靖阳观,情份也更加深厚,见朝夕相处的师弟此时生死未知,难免失去理智,怒发冲冠,手中的惊寒剑上结出层层冰霜,寒意逼人,转瞬已冲向太烛麟。 “师弟,别冲动!”长孺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只好与清虚一同跟了上去,留下昆玉一人照顾人事不省的玄逸。 看着太烛麟腹间逐渐消失的七星铭文,长孺清楚的知道此时已不能再与这异兽久战,只能将玄辰救回,等待门下增员。 而玄辰此时根本听不见他人的劝阻,道袍被源生火灼成黑色,发髻散乱,一头长发被烈焰包裹,飘在身后,如同疯魔一般,以万劫不复之势,仅靠着一把惊寒剑逼向太烛麟。 夕阳早已在激斗中坠入山谷,可此时的太烛麟却如同另一轮骄阳,将黄昏重新点亮,直到天边的云霞。 总有那些无知的凡人不知天高地厚,以自我为中心,傲视整个宇宙,可却不曾想到,自以为是的超群绝伦在那些与天地同寿的生物面前,只如一粒尘埃,随风飘散。 玄辰此时的举动在太烛麟眼里如同以卵击石,虽然惊寒剑穿过源生火触碰到了那金色的鳞片,但却毫无作用,只会彻底的激怒这头异兽 眼见一只利爪即将要撕碎玄辰,电光火石之间,长孺手中的玉鸣剑嗡嗡作响,嗖的一声,便破空而出,在空中留下道道剑影,如夜空中坠落的星辰,阻挡在玄辰和利爪之间。 “师弟,这畜生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只有先将玄逸带回门下救治才是。” “你若是怕死就自己离开。” 话语间,玄辰抽身而出,原本幽蓝色的惊寒剑也变得通红,玄辰不顾手中的灼痛,依旧以命相拼。 “七星归一,光照玄冥,阴生阳灭,天地反转!” 口诀一出,通红的惊寒剑重新覆上一层冰霜,白雾腾飞,滋滋作响。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剑出如龙。 剑影所过之处,冰晶四散,漫天飞雪,在源生火焰的照射下光彩异常,但也只留下几道残影,片刻便化成一缕白烟。 太烛麟不再与其周旋,伴随着震耳发聩的嘶吼声,周身火焰腾飞,整个夜空宛如白昼,兽尾如同地狱火链,将玄辰击飞,随后以猛虎扑食之势,死死的按住玄辰,巨口中的源生火焰已经蓄势待发,而玄辰,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 “畜生,看招。” 生死时刻,清虚不知从何处闪出,一道指诀带着五彩流光,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太烛麟的腹部,那异兽竟奇迹般的吃疼,昂首仰天长啸,血红色的龙眼中充满愤怒,一人一兽对视之间,两道火芒射出,只听一声惨叫,清虚便倒在地上,身形扭曲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只待龙吟化虹云 夜迷离,月朦胧。 听着长孺道长的讲述,那当年的漫天火光似乎就真实的展现在夏仇天眼前一般,哪怕是山间道观上的彩灯辉映,又或是天边一轮斜月帘栊,都不足师父口中的故事吸引人。 见师父讲到此处便停下来痴痴地望着真华大殿,夏仇天心中难免有所疑惑,追问道:“那后来呢?玄逸师叔如今健在,当时只是身受重伤,可清虚师叔我却不曾听师父提起过,是否?” 长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道:“后来上代掌门和你师祖一辈十七人与那太烛麟缠斗三天三夜,最终重新用七星缚龙阵将其镇压,当时玄逸也算机智,用尽全身之力以神凝印护体,又得门下及时救治,才无大碍。不过” 看着早已空荡荡的酒杯,长孺又道:“不过你清虚师叔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太烛麟的腹部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清虚那一招彻底激怒了它,就在人兽彼此对视的时候,我只隐隐看到有两团烈火闪过,你清虚师叔便从此失明。” “难道不能和那太烛麟对视?清虚师叔如今又身在何处?” 长孺将酒杯斟满,摇着头,道:“清虚为何失明,事后众说纷纭,真华派对太烛麟真正的了解知之甚少,恐怕只有真华始祖归清真人才能说出原由。他如今仍在破云山中,只是我多年足不出户,再也没有见过他。” 虽然已是三更天,但透过窗户依旧能看见山间小径上有许多掌灯的香客往各个道观走去,灯笼排成的长队疏密相间,忽明忽暗,可这一切都与青云观无关。 今夜的夏仇天心情难得舒朗,或者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与师父这一番难得的谈话,他始终认为师父并不是在给他讲述过往的故事,而且在向他倾诉,至于倾诉什么,他并不着急明白,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美妙。 年节过后,天气逐渐回暖,这一日夏仇天正在房中参悟聂曲阳送于他的真华通卷之初识境,正读到疑惑不解之处,却听观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分神之间已推窗望去,原来是一对篱落鸟在田间啄食。 篱落鸟是九鸿大陆上的一种灵鸟,偶能见到一只独行,已算稀奇,如今却是两只成双入对,更是罕见。夏仇天一时兴起,走至门廊,又恐惊了这灵物,便远远的看着,谁知这对鸟儿着实机警,蓦地振翅高飞,落在藤篱上,也呆呆的望着夏仇天。 “篱落成双落藤篱,侣伴入对伴道侣。这灵鸟可以相伴相依,可是真正修行之路却难以有人相随。” 长孺道长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廊前,这难得一见之景,使他有感而发。 细细琢磨师父的话,竟觉得比那真华通卷上的有些内容还要深奥,正欲询问,那其中的一对篱落鸟朝着夏仇天啼鸣两声,又落在远处林间的枝头上。 “师父,它俩似是在跟我说话一般,我去看看。” 长孺知道他玩儿性已起,也不阻拦,任由他去。 沿着山林一路追寻,那对篱落鸟时飞时停,总能在夏仇天的视野边缘出现,啼叫两声,又遁入密林深处,追逐间四周的景物也陌生起来。 阳光透过林荫斑驳着小径,山风中带着一股不符合时节的香郁,仔细嗅去,又夹杂着淡淡的青草甘甜,令人迷醉,越往深处,这气味就越强烈。 “想必这鸟儿定是寻找气味的源头而去。”夏仇天暗自思忖,快步追了过去,穿过一片竹林,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原来竹林的尽头是一处山崖,远远眺望,依稀能看见对面山间的一条瀑布如丝如缕坠落而下。 正在夏仇天诧异如此别有洞天之地以前怎未发现时,那篱落鸟也不再停留,从枝头滑翔至半空,盘旋几周,一前一后飞出山林,消失在长空之外。 “你们是欺负我没有翅膀,若我能修成观云镜,一定追着你们到天涯海角。”正自喃喃自语间,不知何处又传来阵阵破空之声。 仔细分辨,声音竟是从山崖下传来,夏仇天闻声而至,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一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山崖之下另有天地,一段参差排列的云梯正好连接着崖下一处断台,断台之上,一个身影正在练剑,却不知是何剑法。 只是这身影对他来说,熟悉中又些陌生,定睛看来,正是碧霞观的林清菡,原是她今日没有穿着那件青流云霏衣,而是一袭淡粉长裙。 夏仇天不曾想到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遇见她,一时间被这练剑身影所吸引,呆呆的出神。 那林清菡以竹为剑,剑指天,翩若惊鸿,剑回旋,婉若游龙,剑走地,荷出波绿,剑腾飞,日映朝霞,剑意浓,是处留香,剑偏锋,漫天花雨。 夏仇天忽然想起真华通卷上所说的少数修行者可以控制星瀚之力从而改变周围的环境,虽然他看不懂这剑法,但却能感觉到其中的剑意,如今春花未开,方才林中的阵阵香郁和那淡淡甘甜,一定就是这剑法所造成的。 再看向断台,林清菡此时的剑法又有变化。剑挑星,斗转辰移,剑捧月,圆缺不定,剑扫云,遮天蔽日,剑挽风,何处寻踪,剑意散,物华皆休。 他不禁嗅了嗅鼻,那香郁甘甜的气息此时似有似无,转瞬间便消散无踪,只如同那满园春色在一瞬间全部凋零,只剩下残花败叶,独留惆怅之情。 “想不到林师姐竟属于通卷上所说的少数修行者之一。”夏仇天暗自感叹,却不料踢到一块碎石子,沿着崖壁滚落而下。 那林清菡似是没有被这动静所惊扰,依旧专注于剑法之上,夏仇天心中长舒一口气,“虽不了解林师姐脾性如何,但每每见到她那冰冷的神气,总是让人忐忑不已,幸好没被发现,若不然” 正恐被发现行踪,欲离开时,又见林清菡停下身姿,向断台边的石栏走去,那双眸静如止水,神情冷若冰霜,看着崖对岸倾泻而下的瀑布,眉目微蹙,似又不喜,口中念道:“山竹荫荫风铃铃,玉绸连天鸟飞鸣。乍暖还寒花初醒,只待龙吟化虹云。”手中竹枝一挥,带出层层气浪,在空气中摩擦出阵阵雷鸣之音,将那瀑布斩断,溅起丝丝水雾,被金光照射,幻出一弯彩虹。 “你偷看够了没有?” 夏仇天闻言一惊,只是林清菡背对着他,想必应该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却又不由自主的压低了身形。 “自从你踏出竹林,我就已经发现,此时还遮遮掩掩什么?”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如今自讨无趣,夏仇天不知如何是好,便蹑手蹑脚的顺着云梯走下断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见对方似乎并无责怪之意,夏仇天也不再担心,抬头望去,那一对鸟儿早已无影无踪,便回道:“先前青云观内飞来两只篱落鸟,我一路追赶,不知不觉间进了山林,后来闻到一股奇妙的香味,便寻香而来,就到了这里。” 林清菡转过身子,此时看去,冰冷的眼眉中似有一道清波,绛唇微张,皓齿如雪,青丝垂落双肩,那玉肌若隐若现,配上这一身浅粉色的衣裙,竟让夏仇天看得如痴如醉。 “那对鸟儿就栖息在山崖对岸的那片林里,可香味从何而来?” 夏仇天正了正色,提起鼻子一嗅,那味道早就消失不见,只有风中夹杂的水汽,“我方才看师姐练剑,以为是剑意改变周围的星瀚之力所产生的香味。” “想必你是看了通卷所述,才会这般想。” “难道是我嗅觉出现了问题?不可能啊,明明是” 不等他说完,林清菡便打断,道:“那些通过控制星瀚之力改变周围环境的修行者非你我境界所能达到,还有一件事,师父曾向我询问,你如今去了参云阁后修行可有进展?” “有劳顾云师叔和师姐费心,只是我天资愚钝,刚刚参悟初识境,还未得要领。” “停留在初识境?”林清菡面带疑惑,“我给你个建议,不如越过这初识境,开始修行知星境,初识境虽说是第一境界,可是想要真正参悟修行的意义,需要你用一生去体会,又或者说意义这种人为赋予的东西,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空中的彩虹已经消失不见,林清菡望着云端,继续道:“就如同我强行用水汽造成的这片彩虹一般,都没有夏日雨过天晴后的长久。” “那师姐你当初呢?” “我自幼生活在碧霞观,师父怎么教,我便怎么做,至于初识境所说的修行的意义,我从来没有想过。” “师父怎么教,我便怎么做。”这句话让夏仇天为之一振,若是师父不教,该怎么做?想到此处,心里难免有所低落。 见其闻言不语,林清菡继续道;“如果你很在意修行的意义,那便铭记你的初心,也尚未不可。” 初心?夏仇天又想起了去年冬天碧霞观紫竹林里的一幕幕,自己的初心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师父为师不授,赌气想要踏入修行世界? 不!是因为自己受人欺负,青云观和师父受人诋毁,他要正名,他要出人头地。 夏仇天心间豁然开朗,不由得露出喜色,原来一切都如此简单,却见林清菡向云梯走去。 “这天水台本无他人知道,我便在此修行,如今被你误打误撞找到这里,那它以后就留给你吧。” 看着那一抹浅粉色的身影,他对这位冷冰冰的师姐忽然有所改观,喊道:“林师姐,这里本是你先发现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以后也不会来这里打扰你修行。” 林清菡不再言语,身影消失在山崖之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杖刑之下手足情 每年的正月二十一,便是参云阁开课的时日,与长孺道长短暂的相聚之后,夏仇天收拾好行装,沿着山路向真华大殿走去。 昨日林清菡那一番开导是偶然,还是冥冥注定,对于他来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感觉到有一道光正在蔓延,照进他所憧憬的修行世界。 如今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胖道人,因为胖道人在临渊榭告诉过他,只要参悟了修行的意义,突破初识境,便会教他第二境—知星境。 “可是林师姐告诉我可以直接越过初识境,但修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应该如何回答胖道人呢?告诉他我的初心?还是随便应付一番?” 暗自发愁间,蓦地被人搂住肩膀,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的真华大殿前的广场上,而那人正是玉琼舍的舍友聂曲阳。 “走路都不留神,想什么心事呢?” “哪里来的心事,只不过被风刺了眼,有点迷糊。” 聂曲阳似笑非笑,盯着夏仇天的眼睛看了半天,调侃道:“这山清气朗,万里晴空,又是哪里来的风,依我看肯定是被哪个师姐师妹迷了眼。” 在青云观生活十六年有余,夏仇天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对于朋友二字不甚了解,况且方才被聂曲阳定睛一看,虽说属同性,倒也让他不好意思起来,却又听得被师姐师妹迷了眼之说,不由得涨红了脸,一时哑口无言,听其接着道。 “哎哟哟,看来师父说的没错,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果真是被人给迷了眼,怪不得那眼中闪着一个字。” 夏仇天停下脚步,一时好奇起来,难不成自己的眼睛里真的有字,正色道:“哪个字?” 聂曲阳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挑着眉梢,咧着嘴,幽幽说道:“当然是‘色’字。”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你是这样的聂师兄,不过我从你眼里也看到了一个字。” 夏仇天倒也机灵,现学现卖,让捧腹大笑的聂曲阳一愣,问道:“你且说说是哪个字?” “那当然是‘淫’字。” “好你个夏师弟,竟敢辱骂师兄,看我不打你。” 二人一路玩笑,走到一座石桥上时,不料被一个身形挡住去路。 “哼,堂堂真华大殿,竟有一对儿余桃在此打情骂俏,真是不知害臊。” 听见声音,二人便知是那靖阳观的薛锦华,可不曾想骂的这般毒辣,聂曲阳与此人早有过节,露出轻蔑的眼神,回道:“相鼠有齿,人而无止,我说薛锦华,怎么哪哪都有你这缺德的东西!” 薛锦华也不动怒,转而盯着夏仇天,道:“这不是青云观的那个学狗咬人的小子吗?参云阁怎么连你也收了进来,这里可没有菜园子让你种。” 先前薛锦华因为和聂曲阳比试,被星翰之力反噬,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只是听人提起过青云观来了一位弟子,那青云观的弟子除了夏仇天还能有谁,如今一见,只觉得腿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聂曲阳这才明白,原来夏师弟似乎跟薛锦华也有过节,虽然不知缘由,倒也打抱不平。 “薛锦华,本以为你回去躺上半个月会反思反思,改改你那秉性,没想到还是应了俚语所说,狗改不了吃屎。” “笑话,需要反思的应该是你吧,手下败将。” 至于那场比试输赢,参云阁的弟子颇有争议,二人也都不认为是自己输了,薛锦华面对同门当时狠下杀手,遭到了部分弟子的鄙夷,但也有人认为,能在那均力敌的抗衡中以自损做出绝杀,倒也颇有几份胆量。 “输赢未定,你便以胜者自居,向你这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顾同门之宜的人,说不定日后就如同当年的江尘子一般,最终走上欺师灭祖的路。” 听到江尘子三个字,薛锦华不由得一愣,转而向四周张望,见无他人,将噙在嘴角的草枝吐掉,道:“你竟敢触犯禁令,私自谈论此人,待我向门下禀告,有你吃的好果子。” 见对方慌了神,聂曲阳冷笑一声,道:“看你那怂样,既然你要行小人之举,那我只能说一个‘请’字。” 见薛锦华不再言语,匆匆离去,一旁的夏仇天倒是一头雾水,凭自己对薛锦华的了解,唇枪舌战难免会升级为一场武斗,怎么对方听见江尘子后一反常态,便问道:“聂师兄,那江” 话正与脱口,却被聂曲阳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嘘,你就当没听见方才我说的话,以后对谁也不能问起此人。” 夏仇天支支吾吾半天,对方才将手松开,急切的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要提起?” “哎,只是遇到这种人,心中难免动怒,便一时激动说错了嘴。” 虽然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见对方如此,夏仇天也只好作罢,又听对方问道:“你和那薛锦华也有过节?” “嗯,事情发生在去年深冬” 天有不测风云,晨间的风清气朗,万里晴空,一过晌午,便无端生出片片乌云,阴沉了整个山色,夏仇天本打算去临渊榭走走,却被这欲来之雨困在玉琼舍内。 聂曲阳独坐榻上,正冥思凝神,定睛看去,竟有缕缕荧光漂浮在四周,夏仇天不便打扰,只好拿起真华通卷—知星境细细读来。 “云上苍穹,天体浑宗,昼阳夜阴,两极相生。日耀当空,星隐无踪,月映万川,星光璀璨。星瀚之力,隐于朗朗乾坤,孕育万物生灵,与天地共存,始有先道引光入体,后化无形之力,以十三宫催发,入无人之境” 夏仇天揣摩着道卷上的内容,原来这知星境是修炼自身的感知能力,依道卷所述,星瀚之力散布于天地间各个角落,只有时时刻刻感知到它的存在,才能去尝试着控制它。 至于感知的方法,道卷上却说因人而异,一想到此处,夏仇天便头疼起来,喃喃自语道:“通卷上写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感知?怎么感知?” 他伸出手,抬在半空中,注意力集中在指尖,想要感觉有什么特别,可是除了从窗缝吹进来的冷风,并没有其他异样,正在疑惑之时,却闻到阵阵酸梅子味,只是片刻,这股味道便充斥整个房间。 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推窗探出头,原来山雨已经下了起来,窗外除了潮湿的味道,就剩下一股寒意。 榻上的聂曲阳依旧双目紧闭,似乎对这满屋的味道毫无知觉,只是这味道来的太快,夏仇天一时也不好寻出源头,却又忽然发现聂曲阳周身环绕的荧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幽幽的青绿色。 吱呀! 门轴的响动打断了四处寻觅的夏仇天,原来是一位陌生的师兄推门而入,此人的道袍被雨水微微濡湿,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先是停留在举止奇怪的夏仇天身上,而后又看向榻上闭目的聂曲阳。 “聂师弟,十戒司有请。” 聂曲阳缓缓睁开双目,对这位陌生师兄的到来并不诧异,道:“我已恭候多时。” 那师兄也不多言,脱口一个“请”字,二人便一前一后,消失在雨中。 十戒司是真华派掌管清规戒律的地方,由靖阳观玄逸道长负责,想到此处,夏仇天便已经猜出是所谓何事,只是不知聂师兄去后会发生什么,难免有些担心。 这一分心,还未寻出那酸梅子味从何而来,气味便消失不见,此时房内空留他一人,看着蒙蒙山雨,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呆呆的出神。 晚饭时分,雨势渐小,在食堂碰到了若灵和林清菡,也只是简短聊了两句,匆匆吃完后,替聂师兄带上一份,便回到了玉琼舍。 想到白天的事,便有些愧疚,聂师兄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会触犯禁令,如今他身在十戒司,自己只能坐立不安,干着急,加之这雨势未停,依旧淅淅沥沥,不由得心烦意乱,正欲寻那十戒司去,却见一个身影踉踉跄跄从雨中走来。 待到门灯照亮的阶前,方才认出是聂师兄,夏仇天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扶住:“聂师兄,这是怎么了?” 聂曲阳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先扶我回房。” 玉琼舍内,暗黄的烛光下,聂曲阳趴在榻上,夏仇天看着他臀部的血痕,不知如何言语,对方咧着嘴道:“我能走着回来,就说明没什么事,你去给倒杯茶,再把药箱里的药拿来,替我敷上。” “没想到十戒司的人下手这么狠,最可恶的就是那薛锦华。”夏仇天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一边说道。 “和十戒司的师兄没有关系,他们只是依律行事,至于那薛锦华,他此时也好不到哪去。” “此话怎讲?” “在十戒司的询问中,我供认不讳,但也一口咬定是和薛锦华谈论那个人,虽然他极力否认,但十戒司是由玄逸师伯负责,因怕他人说其包庇徒弟之类的闲言碎语,也不好多言,最后处罚我和薛锦华一起挨板子。” 夏仇天将创伤药一点一点涂在那血肉模糊的地方,疼的聂曲阳倒吸几口冷气,还不忘调侃道:“说不定那薛锦华此时比我叫的还大声,哎哟,轻点” “聂师兄,当时我也在场,十戒司为什么没传我去?” 聂曲阳目光一闪,吞吞吐吐道:“呃事情本来就是我一人说的,薛锦华也只告发了我一人,与你无关。” “你是为替我出气才这样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也别愧疚,我和薛锦华本就是水火不容,况且你我有缘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是自家兄弟,不必计较这些。” “那以后师兄也别客气,需要我的时候就说一声,对了,我替你带了饭菜回来,我喂给你吃。” “别,吃饭这种事我还是自己来,被人喂着怪别扭的,更何况是被一个男人喂,况且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那你想吃别的什么吗?我去替你想法子。” “嗯我现在就是特别想吃酸梅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望楼失心竹幽幽 听到聂师兄想吃酸梅子,夏仇天心里一紧,方想起午后的事来,觉得两者并不是偶然,收拾好药箱,便在榻沿儿上坐下。 “师兄这不是为难我吗?眼下时节未到,花骨朵儿还未出芽,哪里来的果子?莫不是午间闻到那股奇异的酸梅子味,这会儿才想吃它?” “酸梅子味?午间我并没有闻到什么酸梅子味啊。” 聂曲阳侧着脸,拧着身子看向自己臀部的伤痕,已经没有鲜血渗出,待淤血散了,应该就好了。 “就在你被十戒司叫走的前一刻,满屋子浓烈的味道,你竟丝毫没有闻到?那你为何偏偏想吃酸梅子?” “我打小就爱吃酸的东西,对那酸梅子更是情有独钟,今晨起来也不知为何心里一直念叨,就是想吃。” 见对方如此笃定,夏仇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嗅觉产生了问题,聂曲阳见他此时有些奇怪,以为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便推他起来。 “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天便好。” 可是夏仇天仍旧感觉那酸梅子味有些蹊跷,推开房门看着细雨中深浓的夜色,也只好作罢,将烛灯吹熄,各自就寝。 虽说心里装着事情,可倒也一觉安稳的睡到卯时,这些年在长孺道长的影响下,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夏仇天乜眼看着熹微的晨光打在纱帐上,知道外面的雨停了,便再无睡意。 昨日晨间方感觉到气温有所回暖,却又被这一场毫无征兆的山雨冷却,一阵微风吹过,带着被山雨洗过的清新,让人为之陶醉,也让夏仇天紧了紧衣襟。 这件衣服是去年和若灵在鹊溪城添置的,墨绿中泛着几处明亮的天水碧,花粉色镶边轻轻点缀,似传统的道袍,却又有几处创新,原本以夏仇天保守的性格是不准备买的,但试穿时见若灵口口称赞,便随了她的意。 与以前的麻布素衣相比,这精致的绸缎让他感觉走起路来都脚下生风,不知不觉间恰巧来到了仙瑶院,这仙瑶院便是参云阁内女弟子的寝舍所在,夏仇天男儿之身不便入内,却也一时好奇,探着头向里张望。 正对院门的一间是名为金泉的寝舍,整体构造与玉琼舍无异,但阶前多了几颗山茶花相簇相依,沿着走廊向深处看去,又种有蒲葵c棕榈等常青植物,透过枝叶,依稀能看见两间名为松尘c霓云的寝舍。 正欲离开,忽见那霓云舍内有人将窗扇推开,定睛望去,不是别人,正是那林清菡,可能是因为刚起来的缘故,此时的她尚未装束,不过那肌肤依旧如雪,青丝慵懒的散落,一袭薄纱披肩,玉体若隐若现,比往日更夺人眼目。 也许是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林清菡不自觉地向院门处张望,与夏仇天四目相对,先是一惊,而后瞪眼蹙眉,便又将窗扇关上。 本知这样的举动着实不礼貌,又偏偏被人发现,况且还是与他相识林清菡,想到对方可能有所误会,一时难以解释,只好讪讪离去。 绕过仙瑶院,走到曲径的尽头,是一处清幽别致的独院,几簇槐树枝从院内探出头来,穿过月洞门,一座小竹楼展现在眼前,虽然与真华大殿中其它的建筑格格不入,但却精致玲珑,别有意境。这里正是胖道人的居所望楼。 走进这院中,才能感受到那槐树的枝繁与沧桑,与老槐树隔着石径相对的,是一座漆木六角亭,亭柱上的色彩有些剥落,亭内的石桌石凳也泛着岁月留下的光泽。 而石径正对的便是望楼,楼前的廊道上,悬挂着各色竹制风铃,夏仇天不禁好奇,轻轻晃动着竹筒,响声低沉悦耳,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高低错落的风铃似乎有机括连动,只是瞬间,一响皆响,如钟鼓齐鸣,礼乐声声。 “夏师弟!” 忽闻身后有人叫他,夏仇天转身望去,却不知何时林清菡也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林清菡依旧一身轻纱披肩,恍惚中那婀娜娉婷的体廓尽显无余,头发尚未梳裹,遮挡住半张脸,一时看不清其神情,想到自己方才在仙瑶院外的举动可能遭到对方误会,便开口解释。 “林师姐,先前是我经过仙瑶院,一时好奇,才会在院门口张望,如有冒犯,还请你” 话语间,对方已轻移莲步,走到他的面前,“见谅”二字还未出口,便被一双嫩指按在唇边,如玉般的温润之感在他全身游荡开来,为之心头一颤。 “嘘,我都明白,你不必多言,且随我来。” 林清菡转而拉起他的手,向竹楼内走去,夏仇天一时不解,也只好跟着。原来这望楼的二层有一处开阔的露台,露台上布置着各色锦簇的盆栽,露台中央,一盏小泥炉上升起袅袅青烟,二人在炉边的竹椅上坐下,烹水煮茶。 林清菡眉目含情,摇动着手中的芭蕉扇,炉中腾起明晃火焰,幽幽道:“夏师弟,我美吗?” 此时的夏仇天早就如痴如醉,体内传来一阵燥热,被那炉火一烤,更是火上浇油,咽着唾沫道:“美,比那画中的仙子都美。” 听完此言,林清菡两腮泛起红潮,娇羞的低下头,与平日那冷若冰霜的她判若两人,将头轻依在夏仇天怀中,便不再言语。 夏仇天本以为就自己的品行而言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如今却是美人投怀送抱,任谁都无法抗拒,看着对方早已闭上的眼睑和缓缓送上的朱唇,他也默默闭上眼睛。 “奇怪,炉子上的水都响了,怎么还没动静?”正在心里暗自嘀咕,却听到一句的口诀,那声音威严浑厚,吓的夏仇天急忙睁开眼睛。 只见一张肥硕略显油腻的大脸,几乎挨着自己,一个踉跄,从竹椅滚落,定睛一看,原来是胖道人,夏仇天尴尬的挤出笑容,自己明明是和林师姐在一起,这胖道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林师姐人呢? “臭小子,你刚才是触动了失心阵,被幻象迷了眼,若不是我及时破解,恐怕你小命不保。” 夏仇天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中了阵法制造的幻术,失落之余,心里骂到:“哄小孩呢,小命不保?难道林师姐的唇上有毒?” 胖道人将他扶起,继续道:“以后来望楼,千万别随便乱动,这里的所有布置都施加了阵法。” 四周的环境都没有改变,锦簇的盆栽依旧,炉上的水也在响动,唯独林师姐是幻象所致,也许是因为早起只见过她一人的缘故,夏仇天也不再多想。 “你方才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我赶来时你正撅着小嘴儿。” “呃”夏仇天目光躲闪,蓦地岔开话题,“老师,我想请教你几个关于知星境的问题。” “知星境?上次在临渊榭的问题你已经有了答案?” “弟子参悟初识境一月多来,感触颇深,可是到底什么是修行的意义,我想这需要我用一生来解答,所以初识境不单单是修行的第一层境界,更是每个修行者无时无刻要铭记于心,时时参悟的。” 胖道人听后先是眉头一皱,“废话,满嘴的废话!”接着又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这种废话很少有人能做到,既然你能明白,那我便希望你能知行合一。” 看着沸水流过茶叶,仿佛有一股力量穿过夏仇天的心扉,点燃那小小的火种,知道对方是认可了自己的回答,便道:“老师,体会到星瀚之力的存在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胖道人轻轻一个响指,那水壶便自己腾空落在了泥炉上,此时四周茶香四溢,与晨间潮湿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更显清醇。 “初学者接触知星境,想要感知到星瀚之力存在,就如同人沉在湖底感受那微弱的暗流,当熟悉这种感觉之后,就可以和鱼儿一样,顺流而下,逆流而上。” 夏仇天思忖片刻,道:“那老师你可以帮我先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吗?” “帮你?臭小子,修行是没有捷径的,你得一步一个脚印来。” “我并没有要走捷径,只是从昨天到现在,我努力尝试,用心体会,可依旧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天时间?你真是异想天开,想当年你师”胖道人呷上一口茶,欲言又止,“想当年你师伯昆玉真人体会到星瀚之力的存在足足用了一个月,你却想在一天之内就能感觉到?在我看,以你这七洞的资质,没有一年半载是下不来。” “可是老师,我已经荒废了那么多年,只求你帮帮我,就一次好吗?” 胖道人这才想起夏仇天与别的弟子不同,与他同龄的一辈弟子中修为都是三层雷动境以上,便道:“说好的就一次,这种方法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不过我会将星瀚之力凝聚在你周身,你要用心感受,若依然感觉不到,那你就乖乖的回去。” 夏仇天调整呼吸,闭目凝神,渐渐的有一层微光在他身体四周环绕,那是胖道人凝聚的结果,修行者在感受到星瀚之力后,便可动用十三宫操纵,将无形变为有形。 他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幻想自己身处在辽阔无垠的天地之间,那里有一面乳白色的湖泊,而他,便躺在湖面上,忽然一滴凝结的水珠从天空缓缓坠落,在湖面荡起一波涟漪,就在他想要感受这涟漪带来的细微触感时,整个天地顿时充满了茶香,而这茶香竟浓郁到有些令人厌恶。 他蓦地睁开眼睛,抢过胖道人手中的茶杯,连同自己的那杯一起从露台上倒下,道:“老师,请继续,别停。” 胖道人一时目瞪口呆,为他奇怪的举动不解,心中满是可惜,可惜那茶只喝了一口。 夏仇天重新坐在竹椅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想象中的世界,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滴水珠的坠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