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皮嫁衣》 第1章 狼灵缠身 我姓佟,满族,出生于遵化市清东陵附近的一座古镇中,祖上历代在清朝时期都是为皇家守陵的,所以我们镇子里的镇民也基本上都是那时守陵人的后裔。 在我五岁那年,正调皮捣蛋的年纪,年幼的我在爷爷的房间深处翻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楠木盒,盒子正中是一颗晶莹玄耀的珠子。 那会儿年纪太小,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嘴里塞,结果一个不留神,就把这颗珠子咽进了肚子里。 吞下去后,我自然也会感到害怕,便开始哇哇大哭,我爷爷闻声赶来后看到地上空荡荡的木盒,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我又是抠嗓子又是倒挂的,甚至寸步不离地守了我三天三夜,也没见我把珠子排出来。 很快,诡异的事情陆续发生了。 每当夜幕降临以后,我们镇子的后山便会清晰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更可怕的是,我的身体竟然开始在黑暗中透射出朦朦胧胧的光芒,我的双眼也会泛出狡黠的绿光! 别说家里的牲口见到我四处逃窜,就连我当时那一岁的亲弟弟一见我,也是拼命地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时间长了,镇子里的人便开始故意躲着我们家,说佟家的孙女被狼灵缠了身,很多污言秽语也都传散而开。 我爷爷觉得面子挂不住,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切是源于我妈当时没看好我,所以一气之下,他居然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趁我妈不注意,丧心病狂地将我妈活活一铁锹给拍死了,随后自己也在屋中上了吊! 我爸近乎精神崩溃,带着我和我弟,连夜逃到了北京,从此我就在北京定居下来了。 而可怕的这一切,都起源于我吞下的那颗珠子背后的秘密。 在1928年的7月,当时的清东陵发生了一场震惊海内外的盗宝案,整个过程足足长达七天七夜。 可悲的是,不知道那会儿我那年轻的祖爷爷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一念之间由守陵人变成了掘陵人,也参与到了其中。 那帮匪兵们在皇陵中胡作非为,尽可能地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金银珠宝! 唯独我祖爷,他两手空空,仅从孝钦显皇后尸体的口中,撬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正因他行事如此低调,所以镇子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祖爷他其实也去陵中盗了宝,只是后来听说,孝钦显皇后的口中没了那夜明珠,她的尸体便彻底腐烂掉了。 七十多年一晃而过,那一辈儿的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当年的清东陵盗宝案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匿于人们口中,直到我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再后来,本以为到了帝都这种大城市里,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就会终结,谁知等待我的却仍是无止境的深渊! 依稀记得那天夜里,一匹满身银毫的巨狼闯进了我的梦境,却忽然在我眼皮底下幻化成了一个身材高挑、冷俊贵气的男人! 他长发泼墨,穿着当时我从未见过的华丽长袍,那男人冷冷地对着年幼的我说了一句:“吃了我的东西,还想跑?!” 随后,他向我伸手而来,居然挖走了我的双眼! 第2章 狼王现身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眼前果然一片虚无,我爸带我四处求医,也无法确诊为什么我毫无预兆的就瞎了。 自此往后,每逢满月之际,那男人都要来我的梦里一次,可奇怪的是,在梦里我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 “白狼叔叔,求求你把眼睛还给我好嘛……” “谁是你叔叔?再瞎叫撕烂你的嘴!” “白狼叔叔,我不是故意要吃掉你的东西的……” “不杀你已经算是仁慈了,好好替你祖上还债!” “白狼叔叔……” “你想死么?!” ……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陆陆续续又失去了听觉、嗅觉,以及语言能力,我的世界从那时起,完全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也再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我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看不见眼前的事物,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我对外界开始一无所知,仅仅剩下的,只有触感…… 我虽然变得如此行尸走肉,但是,我仍旧被精心照顾了很多年。 有人喂我吃饭、喂我喝水,替我做所有正常人应做的日常生活,按道理说,这应该是我爸照顾我做的。 可我心里清楚地明白,照顾我的,并不是我爸。 因为我还有触感,我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皮肉,以及—— 凶煞之气。 …… 混吃等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八岁那年。 我忽然在一股撕裂的剧痛中惊醒,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唯独能感觉到的是除了疼痛,还有喷洒在我脖颈间滚热的鼻息。 不久后,一束光亮照射在我漆黑的眼前!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皮,强烈的光线将我的双眼刺痛得眼泪肆意。 令我震惊得是,透过泪水,我朦朦胧胧地看到视线中出现了个人影…… 即便我与世隔绝了十三年之久,我还是会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更重要的是—— 我认得他,哪怕他化成了灰我也忘不掉他! 因为他就是在我梦里由狼变成人,夺走我所有感知的男人! 而眼下,他正生生地凑在我面前,见我睁开了眼睛,就直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被他捏得生疼,更多的眼泪淌下来,我并不愿意多看他这张罪恶的脸,只得将头扭向别处,但他又生硬用力地将我扳回来! 我依旧没有听觉,所以我听不到他勾着邪恶的唇角对着我说了些什么。 那时的我哪里还顾得上重见光明的喜悦,我想都没想就低头冲着我下巴上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他似乎也是没有预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上被我咬出两排血牙印,他气得眉宇紧蹙,拽着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拎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 那一双浅灰色的瞳孔里透出深恶痛绝的凶光,我在他的眼里第一冫欠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可还没等我再看清一些,他就又愤然地放开了我。 我缓缓合上了双眼,如果这就是我以后将要面对的世界,那我宁可还如从前一样沉寂在虚无的黑暗当中。 铺天盖地的寒冷笼罩着我,我蜷缩起来抱紧自己,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柔如水的手覆上我的脑袋,我一个激灵就抬起头,豁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张狐媚妖娆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正弯着一双柔情浅浅的桃花眼,笑盈盈地垂首凝望着我。 “我们家的宛宛,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第3章 胡凤柒消失了 『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与榭芜村。?? …… 我呆呆地仰望着这个男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震慑住我的,并不是我何时恢复了听觉,而是在我黑暗的人生当中,我还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声音,也从未见过这样惊艳的容颜。 他是一个如雪花般晶莹闪耀的男人,眉宇间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银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拢起垂在背上,一对儿精致小巧的狐痣嵌在他两只眼角对称的位置,更为他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增添了几分诡魅。 当时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出现,会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那天之后,我用了很久的时间适应了外界,学会了说话,也用了更久的时间学习如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偏偏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教我做的。 …… “胡—凤—柒——”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喉结之上,感受他发声时的震动。 “胡凤柒”是他的名字,他只教了我一次,我就学会了。 所以,这是我十三年后,也是活在这世上十八年以来,第一个记得的名字。 “佟—宛——” 倒是我自己的名字,偏偏学了好几遍才会念出来。 …… 渐渐的,我对胡凤柒开始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每晚入睡前我都要吵着让他哄我睡觉,甚至要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才能安然睡去。 “宛宛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哦。” “不嘛,凤柒你讲个故事给我听!” “宛宛乖,我不会讲故事呢~” “讲一个嘛。” “好……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来了一只小狐狸,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凤柒,我困了,你亲我下,我睡了……”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淘气了啊。” “嘻嘻……” 面对我的撒娇与耍赖,胡凤柒对我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当然我也从没有勇气问过我家人去了哪里,因为我怕胡凤柒会将我归还回去。 …… 直到有一天深夜,我被对面厢房里争吵的声音吵醒,迷迷瞪瞪中我听到了一个男人对胡凤柒大发雷霆地怒吼,等到第二天醒来后,胡凤柒便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相反,取而代之进入我生活的,竟然是那个让我恨得挫骨扬灰的男人! “胡凤柒在哪里?”我瞪着眼睛问他。 “没想到有日不见,说话学得挺利落了?”那男人挑着他的剑眉,对我讥讽道。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把胡凤柒赶去哪里了?!” “要不是我命他教你做人,你也有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我?!”他忽然把我向后方的墙上推去,仅用了一只手就将我的两只手腕,反手按在了我头顶上,“佟宛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胡凤柒!你若偏要记,就只能记得我一个人!” 他明明按着我的力道不大,可我却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尤其一听说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胡凤柒了,我就更如同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记住了,”他用另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对我愤然呵斥,浓郁的香气扑在我的脸上,“往后你是我郎墨楼的人,你若是再敢想着胡凤柒,我就让你替他收尸去!” 空气仿佛凝住了一般。 我憎恶地盯住眼前这个叫做“郎墨楼”的混蛋,发现他已不再像我初次见到他时的那般模样,因为他不但没有变老,反而比以前还要冷俊。 此时此刻,他一头墨黑的短发蓬松凌乱,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一双冷眸寒光四射,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紧抿。 然而,就算他长得再完美,再勾人心魂,在我心中也远远不及胡凤柒的一根发丝! 于是,我对他的恨,从那天开始,比以前更加深刻了! 我暗暗发誓,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亲手扒了他的狼皮做一件裘皮大衣,再挖了他的五脏六腑丢到河里喂王八去! 但是,想要复仇的前提,就是我一定要先自身强大起来,可眼下我也再没有胡凤柒了,唯独能依靠的,似乎真的只有郎墨楼这个混蛋了。 第4章 营养还挺充足 一个月后,郎墨楼来到我的房间,毫不客气地甩给我一兜鼓鼓囊囊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问道。 “自己看。” 他冷着一张脸,懒得跟我解释,我正好也懒得跟他有过多的沟通,索性就在他的目光下拆开了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几件艳丽的新衣服以及各式各样的化妆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追问他。 “给你一天时间学会打扮自己,”郎墨楼对我扬起下巴,“明早跟我出去,别给我丢人。” 听说要跟他出门,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肚脐眼儿附近,之前胡凤柒在的那一年里,我倒是时不时地就要跟胡凤柒上街,但是每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时我就很自卑恐惧,紧紧躲在胡凤柒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角。 这现在郎墨楼又要我出去,胡凤柒也不在,我更是一百个不愿意了,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我也别无选择……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按照他的命令,提前起床浓妆艳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裙。 站在镜子面前,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镜中一头黑色长发的自己,难免有些沉浸在自己这幅容颜当中,但是以防郎墨楼对我大发雷霆,我只得赶紧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自从我恢复了所有感官以后,我一直所居住的就是这座三进院中。 那会儿胡凤柒还在的时候,我住东厢房,他住西厢房,前前后后整座大院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自从胡凤柒消失以后,郎墨楼就住进了他的西厢房,所以我也基本上没再踏进过那扇房门,毕竟它的主人换成了我最不想看见人。 眼下,我看到郎墨楼已经站在庭院正中等候我了。 清早的阳光是金色的,从天空中倾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穿着一件墨色时尚的复古衬衫,将他如雪的脸衬托得更加精致了。 虽然我很讨厌郎墨楼,但是不得不承认郎墨楼的身材真得很完美,他的双腿修长有力,胯骨结实性感,此时他又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裤搭配了一双长靴,更是突显出他身上那股桀傲天下的气质。 他看到我出来,翻着他那浅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带有邪念的目光直接停留在了我的领口处! “喂,你往哪儿看呢?!” “营养还挺充足,”他邪唇一勾,满意地伸手狠狠在我脸上掐了一把,“想不到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我揉着被他掐得通红的脸瞪了他一眼。 随后,我跟他走出了院子,看到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因为这是第一冫欠和他出门,我还从来不知道郎墨楼也是有车的人,胡凤柒没有教过我识别任何汽车的品牌,所以我不知道郎墨楼这是什么车。 我只是觉得他这辆车好丑啊,马路上我见过的别的汽车都是规规矩矩的,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眼光,这车圆头圆脑的不说,就连车标都像个卫生棉一样有一对儿小翅膀,翅膀中间居然还有个ABC的B! 第5章 酒仙坊 我不得不感叹,真是什么人买什么车,这车标简直跟他太搭配了! 司机见我们出来了,赶紧从驾驶位下来替郎墨楼打开后座的车门,我以为郎墨楼要先自己进去,结果他却先将我塞了进来,然后自己才坐在了我的另一边。 印象里,这是我第一冫欠坐汽车出门,不明白是不是郎墨楼身上太香了的原因,我居然有点儿反胃想吐。 为了防止自己吐出来,我赶紧跟郎墨楼讲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们要去哪里?” “酒仙坊。”他简单地回答我,始终扭头朝着窗外看街景。 “酒仙坊是哪里?”我不解地问。 “你不要问我废话,”郎墨楼终于把脸转向我,“你连我们住的地方都不知道是哪,还想知道酒仙坊?” “我知道我们住的是哪里啊!”我得意地笑了起来,终于能让郎墨楼失去一次看扁我的机会了,“香山这里。” “那只狐狸告诉你的?”郎墨楼清俊的脸上眉如远山。 “我不认识什么狐狸……”我立刻跨下笑容,嘟囔着躲开了他的目光,“是胡凤柒告诉我的……” “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郎墨楼阴沉道。 车子在沉默中开了很久的时间,最后停在了一条河边。 我随郎墨楼下了车,一股极其浓重的酒香立刻迎面扑来,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却发现河堤边有一个年岁看起来大概有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在迎接我们。 这老男人见我们下了台阶向他走去,他就一个劲儿地搓着两只手,对我点头哈腰的。 “是、是佟仙姑吗?”他嬉笑着一张老脸,使劲追着我看,“我就是这酒仙坊的负责人啊,想不到仙姑你长得这么漂亮啊!” 他这么对我说,我一时间都傻住了,“仙姑”是什么鬼?他怎么又会知道我的姓氏?最重要的是,郎墨楼才是这件事的主角,可为什么这老男人根本不看他一眼? “我……”我仰头看着郎墨楼寻求帮助。 “仙姑你年龄这么小,还没有我女儿大呢,你就喊我白大爷,我喊你小佟!”这白大爷眉飞色舞,“小佟啊,我们这里的怪事儿昨天上午我在电话里也跟你们的人说过了,只是没想到到了今天,又变得严重了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正当我万分疑惑,不知道要回复他什么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身体一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我的皮肉之中! 最令我惊讶的是,刚刚还站在我身边的郎墨楼居然消失不见了,我原地转了个圈也没见他的身影! 我的天,这要我该怎么办?! “别瞎看了,我在你身体里!” 我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因为郎墨楼的这句话是在我脑海中响起的!而且他居然说他在我的身体中! “小佟?”白大爷看我一直张着嘴巴不说话,就用五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事情发生多久了?” 问出这话的是我,只是是在郎墨楼的操控下我的嘴巴说出的这话! 第6章 附身于我 我终于明白了,郎墨楼他是进到了我的身体里,还操控了我的行为,至于刚才他还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或许白大爷压根儿就是看不到他的! 这郎墨楼到底是何方妖孽?他怎么还会这一招?! “哎,”白大爷听了我的问话,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向我们身前的这条河流,“事情发生其实并不久,才仅仅三天,但是这三天内我们酒仙坊这边的居民已经越发不正常了,估摸着要是再耽误个几天,恐怕上面下来人就要重罚我们了啊!” “严重到什么地步了?”郎墨楼操控制着我继续问道。 “截止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们已经打捞上来九具尸体了!” 听他这么说,再加上他脸上惊慌的表情,要不是郎墨楼他现在在我身体里支撑着我,恐怕我吓得腿都要软得直接跪地上了! “小佟你现在也能闻见,这条河从三天前就开始散发出特别浓的烈酒味儿。别看现在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可一到夜里十二点准时,这附近的居民只要是平时爱喝酒的,就都纷纷从家中汇集在这河边来,”白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咂着舌头,“有不小心醉醺醺的,就掉到这河中淹死了!” “用三十斤绿豆,磨成粉带来,”郎墨楼通过我的嘴生疏地告诉白大爷,“另外,再带十三块猪惊骨过来,今夜十一点准时我在这里等你。” “这、这……”白大爷一时间都呆住了,“绿豆粉我勉强能带来,问题是这猪惊骨……小佟啊,你不要嘲笑大爷年老无知啊,请问这猪惊骨是什么东西啊?” “猪耳里的听骨,珠宝城有卖。” 白大爷见我似乎并不爱多说话,于是就磨磨蹭蹭地赶紧去搜集郎墨楼要的东西了,当他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以后,郎墨楼一下子就从我的身体里脱离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进到我的身体中?”我气愤地问他,“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哦?”郎墨楼两眼一咪,“你吃了我的东西,又经我同意了?” 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可就在我瞪着他的时候,一口鲜血竟从郎墨楼的口中猛然喷出来! “你、你怎么了?” 看着他如花瓣般的唇角沾染着滴滴点点的血迹,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望着他。 “学会关心我了?” 谁知郎墨楼并没有觉得很严重似的,他腰脊挺直,用手背抹净了唇角的血,带着戏谑的眼神瞅着我。 “我怕溅我一身血!”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担心他,我巴不得他赶紧死了才好呢! “哼。”郎墨楼冷嗤一声,继而面向河水了。 恍恍惚惚熬过一天,到了夜里十一点的时候,白大爷果真按约定开着车拉来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而郎墨楼也再次钻进了我的身体中。 “小佟啊,东西我带来了,你看看猪惊骨是不是这个?” 白大爷递给我一个小布囊,布囊中是一个个白色的圆形小骨头,不过这些骨头明显都是经过加工打磨成的首饰。 “行,”我勉强答应,或者说是郎墨楼勉强答应,“你去把这绿豆粉从那边河道尽头撒进河里,一路撒完。” 白大爷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也不敢反抗什么,就费劲巴拉地提着这三十斤绿豆粉走远了。 当我再度看向河水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这河和刚刚居然不一样了! 第7章 杀酒仙 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河岸的两排路灯是昏暗的,但是此时的河面上,居然泛出了一片银色的光芒,将我们面前的区域照得亮堂堂一片,烈酒的味道也瞬间更加浓重了! 我定睛望过去,只见在这片光芒中,竟然悬在河面上一个人! 这个人浑身上下也是半透明的银色,仿佛他就是由光芒组成的,只是他个子十分矮小,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孩子那般大小,可我能看得出来,他脖子上顶着的是一个老人的面容! “你就是酒仙?”在郎墨楼的控制下,我直接开口不客气地问道。 “小姑娘你也是来讨酒喝的?可惜来早了,老夫的酒铺还没有开张呢。” 这个被郎墨楼叫做“酒仙”的妖怪醉醺醺地跟我说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为什么来害人?” 我都觉得郎墨楼问这话可笑,这个问题他可以问别人问得理直气壮,但是他曾经害我的时候呢! “害人?小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夫我怎么会是在害人呢?”这酒仙听了我的话,发出了瘆人的笑声,“他们喜欢老夫在河里酿的酒,老夫这是在造福天下众多酒鬼啊!” “当年这片地区以你命名,想不到如今你竟做出这般杀生之事!”我感到我的眼眶很凉,我知道是郎墨楼的寒眸炯然。 “谁愿意日复一日被镇压在这片河底,看着身边臭鱼烂虾都修炼成了精,倘若换做是你,你愿意?” 酒仙说罢,竟化成一缕光直嗖嗖地蹿到了我面前的地上,等我再看清他的时候,他居然在一团银芒中变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小老头,脏兮兮的身上衣衫褴褛,我不禁感叹哪里会有这样蓬头垢面的神仙啊! “小姑娘,你看到没有?”酒仙向我展示着自己这副真真实实的身躯,“三日以来老夫我吸食的精气怎么样?老夫就是想要这些贪得无厌的酒鬼们的精气,老夫要离开这里上入天庭!” 怪不得白大爷说到现在已经死了九个人了,原来是酒仙故意要他们死的,从而吸食他们的精气来壮大自己! “那你想都不要想了,”还没等我想完,我就冷冷开口,“就你这一身妖气我早就闻见了,害了人就是妖,你还想上天庭?!” 随后,我根本没有想到,就见从我的身后突然冲出来好几头白色的狼,它们呲嘴獠牙地一拥而上,向酒仙齐齐扑咬了上去! “啊!” 酒仙惊慌尖叫,转身试图逃入河里,可是又根本甩不开这些狼,一切都是徒劳! 郎墨楼让我向后退了两步,将我手里布囊中的猪惊骨全部倒入了掌心。 “滚去你该的地方!” 我朝着正在挣扭的酒仙大吼一声,顺势把手中所有的猪惊骨全部狠狠拽向了他! 刹那间,河岸两边的树枝开始狂舞,两排路灯一灭一亮地疯狂闪烁起来,我们后上方的整条街都充斥着灯泡发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随着闪烁的速度越快,声响也越来越大! 而酒仙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随之更加刺耳了! 紧接着,惊恐的一幕发生在眼前,那十三块猪惊骨分别打在酒仙身上不同的部位,这些部位在触碰到猪惊骨以后,一个一个都在酒仙的身上撕裂开出黑色的大洞,并向着边缘扩散而去! 乌溜溜的黑水从这些黑洞中往外狂流,他脸上的五官也被黑洞与黑水所吞噬,直到最后这酒仙连人型都没有了,直接变成了一团污漆漆的臭水一头冲进了河道中! 顿时,刚刚还爆闪的路灯全都熄灭了! 我们陷入一片黑暗中,周围也彻底安静了下来,酒味散去,就连刚刚还撕扯酒仙的白狼也都消失不见了! 第8章 半夜惊魂 我正原地傻站着不知要怎么办,郎墨楼便从我的身体中跃然而出,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整条街道再度恢复了昏暗的光线,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措手不及的一切,令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欣赏的怎样?”他斜着眼睛问我,一副清高在上的威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惊魂未定,不可思议地问他。 “你明知道我是狼,却还要问我是什么人?” 在郎墨楼话音落下后,他抬眼看了天空一眼,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跟我回去。”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上了台阶,我看了眼远处还在河边慢悠悠撒着绿豆粉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就赶紧追上了郎墨楼。 这一路上郎墨楼似乎心事重重,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等我们回到院子里,他突然拽着我的手腕快步把我拎进了我的房间中。 “你做什么?”他将我丢在床上,我揉着手腕不满地问他。 “从现在开始,”郎墨楼翻脸警告我,眼底凶光狂澜,“你要是敢踏出你的房门半步,就别怪我拧下你的头骨!” 他甩下了这句话,根本不给我再说话的机会,就扬长而去了。 房门狠狠被“哐”地一声撞上,屋中除了回荡着他身上的香气,其余一片安静。 我在心里咒骂他无数遍! 等着郎墨楼,混蛋臭狼人,千万别等我强大的那一天,不然千刀万剐也要置你于死地,这种孽畜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我气愤得浑身哆嗦,拿上换洗的衣物就冲进了浴室! 今天一整天郎墨楼都在我身边不说,还居然附体到了我的身体中,我越想越觉得恶心,就使劲洗刷着自己的身体。 等我洗完澡以后,却惊奇地发现对面郎墨楼的西厢房没有亮灯,难道他直接出去了吗? 既然这样的话,我肚子很饿,晚上这王叭犊子也没有给我吃饭的机会,我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圆得出奇的明月,想着既然他没在,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厨房煮个面吃。 我穿着睡衣,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在庭院中看到郎墨楼的身影,于是我趁着月光直奔了厨房。 还说什么不管怎样都不允许我踏出房门,郎墨楼那混账分明就是故意恐吓我从而囚禁我!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打燃灶台开始煮面,大概十分钟以后,当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正要端去餐桌上享用的时候,我却定住了脚步!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大敞的厨房门,这扇门是什么时候敞开的?我记得特别清楚,刚刚我进来煮面,为了防止郎墨楼突然出现,我明明把它关上了! 可就在我疑惑之时,令人胆颤心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这厨房门外的一片漆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颗颗尖锐锋利的獠牙面向着我! “啊!”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忍不住尖叫出来,双手中捧着的面碗也直接被我抛在了空中,“噼里啪啦”在地上连汤带面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这獠牙后面,又显现出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骇人的凶煞之气也顿时迎面砸在脸上! 再接下来,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头披着银亮皮毛的巨狼,它呲嘴獠牙地弓着雄厚的背脊在我面前,正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盯住我一动不动! 这、这是郎墨楼变出来的狼吗?! 可哪里还容得我再思考下去,这巨狼就直接伸出他硕大的爪子踏进了厨房大门,我两腿一软,瞬间瘫倒在地! 第9章 狼口脱险 在满地的汤汤水水中,我连跪带爬地向身后躲去,这、这头狼是饿了吗?他难道要吃我吗?! “乖、乖乖,你是不是饿了?你可别吃我啊!”我语无伦次,嘴唇牙齿带着我整个人都在打颤,“我这里有肉啊,给你吃啊乖乖!” 慌乱中,我抓起一块洒落在地上的牛肉,就朝它扔了过去,谁知,不偏不倚,我居然直接扔在了这巨狼的脸上! 它立刻抖动两只竖立的耳朵,同时也下意识地闭了一下它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可当它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它已经皱起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对我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后,便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啊!” 刹那间,热浪夹杂着血腥的气息就向我直逼而来,求生的本能迫使我用胳膊挡住脑袋,在这将死之际,我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脑中所有的思绪也都已变得空荡虚无! 就在这情急的关头,死亡似乎却迟迟没有降临,我反而居然还听到巨狼惨叫了一声! 我赶紧睁开眼睛,令我惊奇地发现,这厨房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另外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动物! 它似乎是刚刚冲进来的,直接用它相比小了好几倍的身体将巨狼猛然撞翻在地,速度快到我根本就看不清那是什么动物! 被撞到一边的巨狼再次找回平衡后,暴露出了更加凶残的气势! 它引颈长嚎,吐出它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后腿微曲,摆出了一幅要向下俯冲袭击的姿态! 眨眼间,刚才那冲过来的动物又疯狂地向他展开了进攻,两只一大一小的动物就这样开始在厨房中撕咬扭打到了一起! 我哪还有时间多想,赶紧爬到一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厨房,直接跑回了我的房间中,死死反锁上了房门! 虎口脱生,剧烈狂跳的心脏都要从我的胸膛中炸出来了,我冲到被窝里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紧,生怕那狼再继续向我追来! 浑身上下我仍然在止不住地颤抖,如果,如果我能听郎墨楼的话不出房门的话,我就不会遇见这种荒唐的事! 我的天哪,我差一点就死在了一只狼的獠牙之下! 等郎墨楼那混蛋回来了,我一定照着他那张狂傲的脸就甩下一个巴掌,就不能管好自己手下的孽畜是吗?! 我依然惊魂不定,竖着耳朵死劲儿听着庭院里厨房那边有没有打斗的声音,可是听了半天,也什么都听不到! 我真得太害怕了,怕得我一时间都忘记哭泣了,在惊恐与疲惫交杂之下,我躲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就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 还没睡醒的我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门口出现的是郎墨楼那张冷俊的脸,他带着万分的暴怒之气,冲到我的床边粗暴地将我重新按躺下来,随后他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在我记忆中,我从来没被任何人这样在一张床上对待过,之前胡凤柒也不过就是哄我入睡罢了,现在这个混蛋郎墨楼,他居然把我的手按在脑袋两边,用膝盖顶着我的腿,在我的正上方撑着胳膊,直勾勾地俯瞪着我! 虽然我们之间还有很大距离的,但是这样的距离也实在超越了我能接受的范围! 就算再人事不懂,我也该知道男女有别?! “佟宛,我的话你到底听了几分?” 面对他这如此的质问,刚睡醒的我哪有力气反抗,只能任他摆布,委屈得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在问你话,你听不懂是么?” 第10章 姨妈君拜访 “你要干什么?!”我努力反斥他。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问了?”郎墨楼拧着他的两道长眉,棱角分明的脸凛然至极,“昨晚我警告过你的,佟宛你是不想要你的头骨了么?!” “我差点儿就被你的狼吃掉了!你为什么不管好你的手下,要来责骂我呢?!”我不满地翻着眼睛瞪住郎墨楼,“你真是一点儿都比不上胡凤柒,他根本不会像你一样这样对待我!” “我是不是说过,不想再听到那只狐狸的名字?!” “你说谁是狐狸?”我毫不示弱,“你才是狐狸,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佟宛,”面对我这个反应,郎墨楼似乎觉得很可笑,他挑眉道,“这种没品的话,是那只狐狸教你的?” “胡凤柒不是狐狸!”我气得大喊。 谁知,我这句话再次惹怒了郎墨楼,他拉下脸来,双手指甲深深嵌入了我的两只手腕,钻心的疼痛立刻蔓延全身! “你干什么?!” 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可越是这样,好像郎墨楼眼底的波光就越汹涌,这个男人怕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 “佟宛,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这张脸,是那只狐狸的脸?”郎墨楼逼问我。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承认我眼前确实浮现出了胡凤柒。 胡凤柒和郎墨楼,虽然各自都长着一副旷世容颜,但是他们两个人,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胡凤柒是一个狐媚的男人,他阴柔,却绝不是娘炮。 至于郎墨楼,我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是那种桀骜不驯的冷俊。 就如现在,他墨色的衬衫领口微敞,有几颗扣子没有系,露出他白皙的锁骨与横阔的胸口。 由于他用力地按着我的手,所以我可以看到他袖口挽起的手臂上清晰的肌肉纹理,更是体现出了他的凛凛之势。 眼下,郎墨楼的样子很凶,我心里确实是有些惧怕他的,不过我怕的只是他如果弄死我,我将来就没有机会报仇了。 所以,我想了想,不如我先顺着他。 “我不希望。”我直视着上空他那双浅灰色的星眸,回答他。 “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再想着他?” “明明是你先提起他的!” “学会顶嘴了?”郎墨楼的怒火明显下去了很多,按着我手的力道也松懈了些,“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给我教出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女人?” 我正想着怎么搪塞过郎墨楼,一股奇异的热感突然从我的身下传来! 霎那间,我就涨红了脸,这、这…… 每个月才拜访我一次的姨妈君,这个月非要偏偏在这个时刻来吗?! 郎墨楼发现了我的窘迫,他眉宇紧蹙起来,额头前的碎发被窗户透进来的晨风吹得轻轻飘动。 “你怎么了?”他问我,口中香气荡漾。 “你先放开我……”我有些尴尬。 郎墨楼没有听我的话,而是皱起了他坚挺的鼻子,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 我不安地扭动着两条腿,郎墨楼好像也闻到了什么,他终于垂下头向我的身下望过去,他这么一低头,一头凌乱的短发就全部蹭在了我的脸上,那种妖娆的香气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一时间我的脸好痒…… 第11章 你会哭着求我 但是,当郎墨楼重新抬起头看我的时候,他原本生疏犀利的脸,竟然也染上了几分古怪。 于是,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很重的叹息,就离开了我的床。 他双手插兜,背对着站在我的床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刻意不面对我似的,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我望着他颀长傲然的背影,坐起来也不是,继续躺着也不是。 “还不起来?!”他突然对我再次斥责道。 就因为他这凶巴巴的一句话,我浑身都抖了一下,顺势坐起来,却发现床单都被殷染了血迹。 我赶紧起身去翻抽屉,可当我拉开抽屉才绝望地发现,卫生棉已经没有了,从前都是胡凤柒每个月趁我不在屋里的时候,悄悄买来放在抽屉中的。 可眼下,面对空荡荡的抽屉,我该怎么办?! “我……” 我无助地再次抬向郎墨楼的背影望过去,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窗子透进来的晨光中,原本乌黑的短发此刻却闪着墨蓝的光。 “有话直说。”郎墨楼冰冷道。 “我能出门一下么?”我缩缩脖子。 “不能。” 气死我了,这郎墨楼分明就是故意在刁难我吗! “可是我需要买点儿东西啊……” 终于,他侧过身子,阳光将他的脸照得晶莹立体。 “买什么?” 我咬紧牙齿,没错,我越来越肯定郎墨楼就是故意的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了!”我甩手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走出去试试?” 郎墨楼充斥着杀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走到我眼前,转身面向我。 “求我。”他突然垂眸凝视我,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我惊错地抬头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睛。 “求我,”他重复道,“我会帮你。” 这个男人害了我的前半生,又赶走了照亮我世界的人,现在他要我求他,我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件小事低三下四地去求他?! 就算为了胡凤柒我也不会求他的! “你让让!” 我烦躁地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可在我刚刚就要踏出我房门的时候,昨天给我们开车的那个司机迎面闯进来,我们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 我吓了一跳,他直接绕过我,慌慌张张地对着郎墨楼说:“公子,您要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他手中捧着的正是一包卫生棉! “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郎墨楼接过卫生棉,对他用阴沉的嗓音谴责,“我说了多少次了,在这里你该称我什么?” “少、少爷,对、对不起!小的该死!” 这司机吓得小脸儿都白了,说话也有些不利落了,郎墨楼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他就缩着头看都不带看我一眼地小跑着离开了我的房间。 “还不过来?”郎墨楼问我。 我感觉我仅剩的尊严全都被郎墨楼顽弄于指尖,我特别懊恼,我很想哭,此时我浑身僵直,背对着郎墨楼一直不动,嘴唇都快要被我咬破了眼泪才没有流出来。 “这次你不求我,没有关系,”郎墨楼探身忽然从背后凑在我的耳边,滚热的气息摩擦着我的整只耳朵,“会有一天,我要让你佟宛哭着求我的。” 第12章 要我吃了你么? 我是脑子坏掉了吗,才会去求这个害我的男人? 我本想离开我的房间,谁知郎墨楼从后方将卫生棉递到我眼皮下,我刚抬手夺过来,他拿着卫生棉的手就躲闪了一下,我正纳闷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厨房有饭,吃完了跟我出门。” 郎墨楼的这个口气,哪里是告知我,完全就是命令我,我忍气吞声地一把夺过卫生棉就气呼呼地奔向了卫生间。 当我洗漱完来到厨房,看着餐桌上那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牛肉面,我不禁怀疑要么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么就是郎墨楼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本来不想沾惹他的,但是我实在是太饿了,就只好当做是他对昨夜放狼吓我,害我差点丢了性命的补偿。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无意间瞥到窗户外,郎墨楼正双手插兜、腰脊挺直地站在院子中,同一个陌生的人交谈。 那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表情焦急,我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才勉强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不是说过中午之前会过去么?你现在直接跑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郎墨楼呵斥道。 “我叫您一声爷爷,我是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啊!”那男人似乎急得焦头烂额,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村子位置太偏,我怕您路上找不到方向再耽误时间,我们可真耽误不起了啊!” “哼,”郎墨楼冷嘲热讽道,“你认为我是连路都会走错的人,那你还来找我给你看什么脏事癔症?” 我缓缓关上了窗户,不太能听明白他们在沟通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郎墨楼这只狼为什么偏要来霍霍我们人间。 五分钟后,恰好我刚吃完饭,郎墨楼就进到厨房,果然让我赶紧跟他出去,还是和昨天一样,他的司机在门口已经等候我们了,坐上车我们就跟着前面一辆带路的车子一起出发了。 路上,我虽然很不想跟他说话,但我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他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谁知郎墨楼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敷衍了我。 “我是你仙家,你供我修仙飞升,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不该问的别问!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听他这么回答我,就很不高兴了,继续追问他供你修仙对我什么好处?我凭什么要供你?! 郎墨楼目光似箭地瞥了我一眼,挑眉反问我是真不知道么?我摇摇头,结果他伸手过来就掐住了我嘴巴两侧的肉,将我的嘴唇都掐得撅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嘴。” “我小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不是故意要吃掉你的东西的,我也很努力将它排出体外了,”我咬字不清地努力说出这句话,“是它偏不出来,怪我吗?” “它早已融成你的骨肉了,你说怎么出来?难不成要我吃了你么?”郎墨楼说到这里就觉得很气,愤愤地放开了我,将脑袋扭向车窗外。 第13章 锁龙井 我看着他下颌线柔美分明的侧颜,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我吃掉的那个东西,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又试探着问郎墨楼,其实我基本上不记得当年发生什么了。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外加再劈头盖脸骂我一顿,可没想到,他连理我都不再理我了,全程望着窗外开始了可怕的沉默。 车子开了很久,闻着郎墨楼的体香我更是昏昏沉沉,于是没忍住就睡了过去,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是郎墨楼捏了我的脸一把,把我给疼醒了,随即我便跟他一起下了车。 此时,我们的车子竟然停在一片深山老林中,遮天蔽日的树木郁郁葱葱,把这里遮得阳光也透进不来,仿佛到了晚上一样阴森恐怖。 之前在我们院子里跟郎墨楼对话的那个人,也从打头的那辆车中下来了,迎接我们的还有看起来早在这林子里等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 “方叔,您可回来了!”这男人看起来也是有些焦虑,“咱们请的那位仙姑刚下去,不知什么时候会上来。” “没事没事,等她上来要是不行的话,我这儿也将大仙请来了。” 我还纳闷他们在说什么下去上来的,就发现在我们一旁,有一口硕大的井,井口是用石头垒起来的,上面还搭了一条麻绳,井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郎墨楼往井里看了一眼,就问这个方叔是什么人下去了。 “嗨,情况紧急,村儿里在网上找了一个听说是从东北直接过来的出马弟子,”方叔说着,两手拍拍自己的大腿,“这不我侄子说了吗,她刚带着她供奉的仙家下去,这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你既然请了出马弟子,还要来请我?”郎墨楼眼眶变窄,顿时放出寒光。 “这、这……”方叔慌了,额头立刻浮上一层汗,“他们不是我找来的,是村里头有关系的人非要请的。我早就听说大仙您法力无边,可是这……” “行了。”郎墨楼打断他,“别跟我说这没用的。” 正说着,这搭在井口边的麻绳忽然动了动,方叔和他侄子赶紧拽动绳子,眼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被他们从井里顺着绳子拉了上来。 “我的天哪,天呐!”这姑娘大口喘着粗气,两条腿湿漉漉的,衣角也被浸湿了,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个我管不了,管不了,麻烦你们另请高人!” 她一边哈腰喘气,一边摇头摆手的,一副很狼狈的样子。 “仙姑你管不了吗?”方叔的侄子急迫地问。 可是还没等这个仙姑再回答,郎墨楼就直接说了话。 “你们这口井是锁龙井,而这弟马带的仙家不过是个柳仙,你说她能管么?”郎墨楼讥讽道。 我正困惑着他们口中的什么弟马,什么柳仙的到底是什么,郎墨楼就忽然拽起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面前。 我困惑地仰头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没想到他就向我低下头,将他温热的桃唇压在了我的眼睛上,而他衡阔的胸膛和白皙的喉结,就活生生贴在了我眼前! 瞬间,我脑瓜子嗡嗡的!这孽畜是在占我便宜吗?! 第14章 井底怪影 可就在郎墨楼放开我以后,我发现刚才从井里出来的这个姑娘,她的身上居然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白蛇! 那蛇似乎是发现我能看见它了,还张开了嘴,露出它尖细的牙齿对我“嘶嘶”地吐信子! 我吓得倒退两步,却又觉得脚下被绊住了。 我连忙低头看下去,只见一只黄鼠狼正仰着它的小脑袋,对我没好气儿地说了一句:“小姐,麻烦您小心点儿!” 这年头动物都会说人话了,到底都是什么个妖魔鬼怪的?! 明明刚刚还看不到它们,是说郎墨楼他不要脸地吻了我的眼睛,就为了打开我的“天眼”吗?! 我赶紧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结果人家根本不屑于看我一眼,继续对方叔发话。 “你不是说这锁龙井是口枯井么?” “谁说是枯井?”身上缠着大白蛇的姑娘立刻反驳,“下面明明淌着很多水,都淹到小腿了,最重要的是,水下还埋着一整条龙骨!” “这怎么可能,”方叔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脸上也露出惊慌的神色,“我们下去过很多次,就是一口枯井!井下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你说的龙骨就更不可能了!” “让你们请的仙姑回去,”郎墨楼命令道,随后抬着他那双浅灰色的星眸看了我一眼,“我和我的人下去。” 那姑娘见郎墨楼的口气这么大,还这么瞧不起她,就尖着嗓子问他是什么人。 当然以郎墨楼这种性格是不屑于回答她的,所以方叔一时间被夹在中间也是挺为难的。 但是,好像他挺怕郎墨楼的,就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请那姑娘暂时回去,可这姑娘一看也是个倔性子,说什么也不走,倒要看看郎墨楼能有多大本事。 “这妹子是你的小弟马?”她用下巴指了指我。 郎墨楼就跟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在我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将手臂缠在了我的腰上! 他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带着我纵身向井底跃了下去,这郎墨楼是不要命了吗? “嗖嗖”地空气从我耳边划过,一股潮湿将我们包裹起来,坠落感油然而生,我吓得根本不敢看,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虽然我很讨厌和郎墨楼近距离的接触,但是此时此刻我也没办法,只能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身体。 直到我的双脚感受到一股冰凉,“哗啦啦”的水声也从脚底传来。 我睁开眼,发现刚才那个仙姑并没有欺骗我们,这里放眼望去,确实遍地淌着覆过脚腕的水,唯独没看见她口中的什么龙骨。 郎墨楼放下了揽在我腰上的手,紧蹙着一双剑眉环视这井底的世界。 我明明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灯具,可奇怪的是,这里却是有光亮的,虽然昏暗,但也足以看清一切。 周围的墙壁冷暗潮湿,上面还挂着根根铁链与斧头之类的工具。 我的汗毛立刻一根根耸立起来,因为在不远的方向,隐隐约约传出了铁链摩擦的声音,仿佛还有个影子在那深处的尽头晃动着! 第15章 龙子敖九溟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兴行莫围棋』——温庭筠。?? …… 郎墨楼蹚着脚下的水,带我向深处走去,越是进了深处,这水也越深,光亮也越来越昏沉了。 我一边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定睛往前面看过去,随着我们的靠近,那晃动的人影也终于被我们看清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双手飞快地捂住了嘴巴,一时间我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揉了好几次眼睛我才看清楚,这哪里有什么龙骨之类的,这分明是一个活生生被铁链缠住的男人啊! “敖九溟?”郎墨楼率先开口,“果真是你。” 让我没想到的是,听他这个口气,好像两个人还认识一样。 只见出现在这尽头墙根下的,是一个身穿青绿色锦袍的男人,这袍子看起来奢华贵气,只是因为长时间被水浸泡,已经严重褪了颜色。 而至于这袍子的主人,他一头淡淡耦合色的长发被水粘在他脸颊两侧,湿漉漉地垂在肩头直到腰际。 他的脸苍白清瘦,五官清秀柔和,除了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像古代人以外,他最吸引眼球,也是最最最和我们不同的是—— 这男人宽阔饱满的天庭上,竟然长着两只象牙白的龙角,可怕的是,其中一只角是残缺的,就仿佛被什么利器折断了一般! 他颓废地垂坐在一片冰凉刺骨的水中,将手臂搭在翘起的膝盖上,他看见我们来了,也没有站起来,幽怨的目光扫过郎墨楼。 ”你不该下来到如此污秽之地……”男人淡淡回应郎墨楼。 “原来堂堂东海龙子九溟神君,从东海消失如此之久,是被镇压在了这口肮脏简陋的破井里,”郎墨楼嗤笑道,“怪不得龙王那老泥鳅不肯透露风声呢,传出去真是个笑话。” 原来,这个叫做“敖九溟”的男人,居然是东海龙王的儿子?怪不得第一眼我就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呢。 我的天,在过去的一年中我可没少恶补古今中外文化,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佟宛的有生之年竟有幸能够目睹这堂堂龙王子的尊容! 面对郎墨楼的冷嘲热讽,敖九溟终归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垂首一笑,显得颇为谦逊儒雅。 “既然都这幅德行了,还不老老实实清修?”郎墨楼腰脊挺直,颀长的身影被暗光投射在满是沧桑的墙壁上,阴森诡异。 “那不是我做的。” “恩?” “父王的锁将我困于这里尽百年之久,我若想做些违乱之事,怎会偏偏等到这时?”敖九溟扬起他淌着水珠的脸,断了的龙角凄楚可怜。 郎墨楼顿了片刻,转而变了口气。 “想出来么?” “条件?”敖九溟的眼底燃起一丝光亮。 “先欠着,等我想好后再告诉你也不迟。” 郎墨楼说罢,就弯下腰,将手伸入了冰凉的水中,片刻后当他再度起身,他一把就将一条很粗的铁链从水中横横扬了起来,瞬间在半空中带起一片波澜与四溅的水花! 随着这条铁链的扬起,带动着龙子敖九溟也从水里直直地站起身来。 第16章 龙影来袭 我正想着郎墨楼会怎样做,就亲眼瞥见,郎墨楼他的右手五指关节一弯,原本干净整洁的指甲在眨眼之间,由指尖延伸而出,变得修长锋利! 他抬起手,向着空中的铁链挥去,尖锐的指甲如刀片切割而过。 顿时,随着清脆的声响,铁链应声而断,掉到水中又是溅起一片水花。 敖九溟抬起腿,侧着头左右审视着自己清瘦泛红的脚腕。 “狼王爷一如曾经那般厉害,”随后,他抬起脸,温和地朝郎墨楼一笑,“父王的锁破裂了。” “哼,”郎墨楼背过身抱住双臂,“用不着吹捧我。” “墨楼,”敖九溟淌着水走到他的身边,藕荷色的发丝衬托得敖九溟的脸色特别苍白,“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拍了拍郎墨楼的肩膀,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这从头到尾我一句话一个字都没说,光看着他们两个人了。 “这位姑娘是……?” “啊,九溟神明君你好,我……” “是我收的扶仙。”郎墨楼冷冷地打断我,替我回答。 我虽然不懂什么叫做“扶仙”,但我也只得尴尬地点头应和着,朝敖九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能有如此貌美的姑娘扶助你修仙飞升,墨楼你一定很快就会扶摇直上的。” “我的人,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郎墨楼提醒道,“你若是不想烂在这里,就变回龙骨,我带你上去。” 敖九溟听了郎墨楼的话,居然真的摇身一变,乖乖变成了一条白花花、根根骨头分明的龙骨架! 我惊讶地看着郎墨楼毫不客气地将龙骨一下子就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他对惊呆住的我问道:“愣着做什么?不走了?” “走、走。” “过来抱我。” “什么?!”要不是因为我打不过郎墨楼,我真能夺过他肩上的龙骨暴抽他一顿。 “那你呆着,我走了。”他见我无动于衷,扭头就走。 “哎等等我,我抱就是了。” 我磨磨蹭蹭走到郎墨楼的跟前,咬着后槽牙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这种身体贴在一起的零距离,使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某些部位的肉……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郎墨楼低声吐露一句“有意思”后,就忽然飞身而起,带着我和龙骨,敏捷地向井口冲去,又三下五除二地就带我们一起纵身跃出了这口锁龙井! 重见天日的我刚刚才在地上站稳,就听远处传来方叔疯狂的呐喊! “大仙,快跑!妖、妖孽来了!” 我松开郎墨楼,顺着声音看见远处方叔朝我们喊完这话后,一脚油门带着车里的那个仙姑和他侄子,向深林外落荒而逃了。 就在这时,本来就很荫蔽的四周豁然间变得更加阴郁,我赶紧抬头望上去,发现无数黑影疯狂地在我们头顶盘旋,带着阵阵呼啸的声音。 “是龙影。”我只听到郎墨楼默叨了一句。 等我再看向他的时候,只见郎墨楼向着上空中那些黑影伸展双臂,他乌黑的碎发被风吹起,双眼也迸射出凛冽的寒芒。 这一刻,我竟然丧心病狂地觉得,这下颌骨上还滴着水珠的狼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霸气…… 第17章 对泥鳅不敢兴趣 我赶紧朝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胡凤柒不香吗?又惊艳又善良,简直不知道要比这凶巴巴的狼人好多少倍,我怎么会突然冒出“郎墨楼好霸气”这样的念头! 可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我多纠结,郎墨楼他似乎在向上空那些所谓的龙影施法。 眼看着,一道宽阔的冰墙平地而起,随着郎墨楼双臂地抬高,那道冰墙也在升高! 直到冰墙变幻成一片顶天立地的冰障,散发着大团大团的白色寒气,将黑嗖嗖的条条龙影全部挡在了背后,郎墨楼才再度拦腰抄起我,飞身而起地冲向了我们汽车的位置。 上了车后,司机疯狂加速,在这阴森诡异的深林中逃离而去。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却看到郎墨楼变出来的冰障从天空中破裂掉了,龙影也集体冲出了团团寒雾,向我们飞速追来! 当我转过头,发现刚刚还搭在我腿上的龙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敖九溟,他正坐在我和郎墨楼之间的位置上,闭着双眼蠕动双唇,藕荷色的长发也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还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他怎么还在不慌不忙地打坐呢,谁知突然车窗外响起一声惊雷!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便从黑压压的天空中劈下来,将一条条的龙影劈得四分五裂,直至全部消散开了。 闪电消失,雷声平息,我们的车子也终于离开了诡异的树林,开上了宽阔的大路。 敖九溟这才张开双眼,叹了一口气。 “龙角都断了,还会施法?”郎墨楼斜斜地瞅着他。 “这龙角是父王砍断的。”敖九溟说着,垂下眼帘,湿漉漉的长发染上一片忧伤的紫光,“算了,不提过往。话说,我被锁在那口井中百年之久,对于外界早已……” “那是谁的龙影?” 郎墨楼冷冷打断敖九溟,就跟对他说的话完全不感兴趣似的,只顾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是北漓哥的。” “所以那些恶事,也是敖北漓做的?”郎墨楼挑眉问道。 “是,北漓哥向来对我虎视眈眈,担忧自己太子位不保。只是不知近日,北漓哥是如何找到我所在的井口的。” “你们东海一条老泥鳅带着九条小泥鳅的破事我没兴趣,”郎墨楼蹙着眉宇,垂首捏了捏他坚挺的鼻梁,灿烂的阳光刻画着他俊美的侧脸,他的肌肤晶莹闪耀,“只要你不在那口井里,敖北漓自然不会再找那村子的麻烦,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所以……”敖九溟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朵惊讶的笑容,“墨楼,你并不是为了帮我?” “我是为了我自己。”郎墨楼直言道。 他说罢,就偏过头,清冷的目光穿过敖九溟,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赶紧躲避似的将头转向窗外,看一路车水马龙。 “小笙,把脚底的暖风打开。” 我听到郎墨楼命令司机的话,惊得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狼人脑子没毛病,现在可是春天,这个季节要开暖风的吗!?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很快,我确实觉得脚下暖暖的感觉爬上了我湿漉漉的双腿,我原本隐隐痛经的小腹瞬间也舒服多了。 第18章 飙车赛雨 车子行驶在这郊区的大路上,我还以为终于摆脱了他们口中那什么敖北漓的龙影,谁知只觉得车子挡风玻璃一暗,哗啦啦的骤雨瞬间倾盆而下! 可奇怪的是,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别的地方依旧是灿阳一片,只有我们的车子在一片乌云下,被大雨所笼罩着。 无论这个叫做“小笙”的司机加快车速还是放慢车速,好像这片乌云就只紧随着我们一样。 “这种无趣的小伎俩,是那老泥鳅教你们的?”郎墨楼不慌不急的声音响起来。 “父王曾经许诺,只将真正的兴云布雨之法传教于太子位,然而自从父王立北漓哥为太子后,却始终未将此法教于他,”敖九溟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在井底的时候温和多了,“或许北漓哥是向其他江河湖井的龙王讨教来的,也亦或许是这么多年了,父王已经传授于北漓哥了。” “低级。”郎墨楼听了敖九溟的解释后,闭上双眼将头向后仰在座椅靠枕上。 我侧过头,恰好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偷下淡淡的光影。 这一狼一龙也真是奇怪,这暴雨就一直跟着我们下,他们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 这么会儿时间,眼看着车子的雨刷器已经跟不上落雨的速度了,前挡风玻璃变得模糊一片,前方的道路根本看不清了。 “少、少爷…这……”小笙见状,急得不知所措,“实在看不见路了,要不我们先停靠在一边?” 郎墨楼用鼻腔叹息一声,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直坐起身。 “真是麻烦,停车。” 当车子被小笙小心翼翼地停在路边后,郎墨楼居然二话没说就打开了车门下到外面,淋着大雨直接将小笙拽了出来。 “你去后面,我来开车。” 郎墨楼刚刚才被暖风烘干的衬衫,这下又被暴雨淋湿了,我惊诧地坐在副驾后座,看着斜前方驾驶位上郎墨楼俊美的侧脸。 他一只手握上方向盘,小臂上唯美的肌肉线条凸显出来,然后—— 我的灵魂差点从身体中脱壳而出! 郎墨楼这个疯子他几乎一脚油门踩到底,我们的车子开始了疯狂地飙车模式! 车厢内的我在后座东倒西歪,我努力抓住一切能抓住稳住自己身体的东西,可什么都是徒劳,车子在郎墨楼丧心病狂的驾驶下,简直插了翅膀就可以飞起来了! 原本坐在身旁的敖九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一架白花花的龙骨,横在我和小笙的腿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郎墨楼以这样的车速,终于甩掉了敖北漓的那片乌云,再次回到了明晃晃的艳阳之下,我们终于冲出了那片暴雨阵! 我回头向后看去,发现被郎墨楼远远甩在后方天空上的那团乌云收起了落雨,在晴空下消散开来。 车速也终于平稳下来,我一个劲儿地平抚自己的气息,两只手不停地胡噜着胸口。 当我重新抬起头,无意间却瞥见前方后视镜里,郎墨楼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正从镜子中,眼带戏谑地看着我! 第19章 双面狐狼 郎墨楼的这个眼神如果放在外面,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妹子,可惜我最怕的就是对上他的视线,毕竟好几次了我们两个人一旦目光相遇就准没好事儿。 所以,我吓得赶紧扭头继续看车窗外了。 所幸回去的路上都是郎墨楼在开车,等我们到了家以后,都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郎墨楼扛着敖九溟化成的龙骨回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谢天谢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打算和敖九溟度过旧友重逢的愉快时光,只要他别再和我说话,别再找我的麻烦,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何等的美好啊! 于是我非常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直睡到了夜幕降临,等我睡醒后,我归置了一下换洗的衣物,出了房门向浴室走去。 可当我推开门,摸着黑伸手打开浴室的灯以后,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见小笙坐在浴缸的外面呆呆看向门口的我,而盛满水的浴缸中,居然…… 居然是一只浑身上下湿漉漉、沾满泡沫的怪物! 我被浴缸中的怪物惊吓得直接尖叫一声,之所以我说它怪物,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它硕大的脑袋,一面是狼的脸,而另一面居然是一张狐狸的脸! 这、这分明是一只双面狐狼的怪物啊! 再也容不得我多停留一秒,我刚转过身子准备逃跑,可浴室的门就在我的眼前硬生生地“哐”地一声关上了! 可能是我真的太怂了,我直接脚下一滑就瘫倒在地上,迟迟不敢回过身面对浴缸里的画面! “宛、宛姑娘!” 小笙见我摔倒了,赶紧跑过来蹲在我身边,试图用他那双满是泡沫的手将我扶起来! “小笙,”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感觉浑身上下在这热气腾腾的浴室中冒冷汗,“这是我的浴室…你在给什么怪物洗澡?!” 可小笙还没来得及回答我,身后浴缸的方向就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我瞬间惊住,这不是郎墨楼的声音吗? 当我飞快地回过头,那头双面狐狼的怪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泡在满满泡沫中的郎墨楼!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一切,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那怪物就是郎墨楼变得? “小笙,你出去。”郎墨楼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话音落下后,小笙听话地站起身来,我本想伸手抓住小笙求他不要走,但是我就像被咒语定住了似的连站起来都没有力量了。 “你胆子这么小,以后要怎么为我出马,扶我修仙?” 当这水雾氤氲的浴室中,只剩下我和郎墨楼两个人的时候,郎墨楼调笑地问我。 “刚刚……”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起勇气问他,“刚刚那怪物是你吗?” “不仅是我。” 此时的郎墨楼湿发凌乱,沾着水的脸颊比灯光下七彩流溢的泡沫还要闪耀。 “什么叫不仅是你?”我紧盯着他问。 “你不是很想胡凤柒么?”郎墨楼说着,从浴缸中坐直起身,宽厚健美的胸膛与背脊从水中显露而出,“难道你没看到他么?” 第20章 你是我阳间的妻 “你说什么?!” 我的心脏就在他说出“胡凤柒”三个字以后,明显地漏跳了两拍。 “你还是忘不掉他?”郎墨楼在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与表情都变得有些陌生。 我自然是忘不掉胡凤柒,尽管我知道曾经是郎墨楼将胡凤柒安排在我身边的,但是如果没有胡凤柒,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是他教会了我一切,重新点燃了我阴暗的人生。 所以,我对胡凤柒的感情,也是极为复杂的,我依赖于他,更像哥哥一样深深地眷恋着他。 至于刚才我看到的狐狼双面怪物,我不想听郎墨楼告诉我那是胡凤柒,胡凤柒他那么完美,怎么可能是妖畜! “麻烦你用完我的浴室后清理干净!” 我一点儿都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卷着手中的衣物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中,继续倒头睡了下去。 …… “你确定是她吗?” “没错!是她!绝对是她!” “这妞身材真不错,我们大王好口福了!” “别瞎说了,等下大王听到小心拔了你的舌头!” “好好好,结界下了吗?” “下了下了,快走!大王要来了!” …… 睡梦中,我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在我周围响起来,听起来就仿佛是两块塑料泡沫在相互摩擦一样,朦胧中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渐渐地我睁开眼睛,却惊恐地发现明明我关了灯的房间中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橙色的光当中。 而这团橙光中,居然背对着我站了一个男人。 我本以为是郎墨楼那个孽畜,可当我坐起身来,却发现这个人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身上穿着的墨蓝色袍子流淌着幽冥的光,像极了死人穿的寿衣。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我的话音落下后,这男人便缓缓回过身,谁知他的脸上却戴着一面精致的黑铜面具,而我唯一能看清的,便是躲在面具之后那一双猩红如血的眸子!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大喊却喊不出来,只能眼看着这戴着面具的男人缓缓向我走过来,却听不见一丝的脚步声。 “你、你别过来啊!”我抓住床头柜上一切能抓到的东西抛向他。 可那些东西,全部在我眼皮底下穿过了他的身体,掉落在他的背后,我已然吓得不知所措。 “你就是佟宛?” 他终于开口,也停在了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用他那双寒气森森的赤瞳看着我,眼神里全是诡异的戏弄。 “我不是!你认、认错人了!” “原来你爷爷,给我留了个这么水灵的妞呢?”他弯下身子,将戴着面具的脸靠近我,“那老东西果然没有食言啊。” 随着这男人的接近,我却越发觉得阴气越重,就好似自己的所有快乐都要被抽空了一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当年你爷爷将你供奉给了我,”面具后红眸一闪,“所以,你就是我在阳间的妻,跑也跑不掉!” 第21章 夜倾城的见面礼 我爷爷? 遥远的记忆中,我基本上已经对自己的身世以及过去忘得差不多了,零星的过往还是从胡凤柒口中了解到的。 不过,胡凤柒可没告诉过我,我爷爷将我供奉给了别人,做眼前这个男人的什么阳间的妻。 “哥哥你认错人了,我、我真的不是佟宛,我……” 后面的话我还未说完,这男人便拖着他的大宽袖,动作优娆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覆在了我的唇瓣上! 我震惊住,他的手指冰冰凉凉,一点儿没有人的体温,我立刻垂眸看下去,发现他的指甲又尖又长,更诡异的是,这男人的指甲全部都是纯黑色的,将他消瘦的手指衬托得惨白无色。 “没有关系,你即便不承认,我也知道,”他的双眼弯出弧度,同时收回了他的手指,“我们冥间自有认人之道,怎么能仅凭一句你不是,我就会相信呢?” 他刚刚还很生硬的口气,现在忽然转变得越来越妖冷。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我看他就认准我了,我就算再否认也是徒劳了。 “你要好好记得我,一辈子都不能忘了我,因为我是夜倾城,也是……”他忽然靠近到我的耳边,幽幽地继续说,“你在冥间的夫君。”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我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惊慌地侧过头,却不料将自己的脸撞在了他的黑铜面具上! 一股清幽的香气侵袭我了的嗅觉,我瞪大眼睛,这么一副诡布森寒的面具,怎么会散发出如此好闻的味道?! 可能是我慌张的表情很滑稽,这个叫做“夜倾城”的男人竟笑了一声,然后他直起了腰身,屋中橙色的光芒将他的身影照射得特别威武高大。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见他也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就揉着被撞痛的脸问他。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夜倾城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以我这样在你们阳间的虚渺之身,我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我说了,你是我阳间的妻,现在我要你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 “啊?” “我要你为我怀个孩子,作为冥结。” 他说完这几个字,根本就没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向我身上压下来! 这个混蛋!刚才他明明还是能被物体穿透的,现在居然就这么有血有肉地不给我任何反抗的余地! 就在他刚要扯开我的睡衣之时,我房屋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宛、宛姑娘?”是小笙的声音。 感谢上苍啊! 我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大喊门外的小笙,然而小笙就仿佛看不到满屋橙光,也听不到我的求救一样。 “诶?宛姑娘怎、怎么不在屋里?”小笙口吃地自言自语道,“少、少爷明明说她在、在的啊!” 随后——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屋中再次剩下我和身上抓着我的手的夜倾城。 绝望之际,夜倾城弓起了后背,愤然地离开了我的床。 “哼,”他冷冷一笑,面具背后的那双红眼睛寒气逼人,“没有关系,今日不成,还有明日,明日不成,再有后日。佟宛,你逃不掉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幽蓝的袍子轻扬。 “你腰间那颗红痣,算是初次见面,我送你的见面礼,不用谢了~” 第22章 雷达怪响 腰间的红痣? 我赶紧低头翻开睡衣,果然在左边腰际中的肌肤上赫然多出了一颗暗红色的痣,犹如一滴粘稠的血珠。 当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夜倾城已经无声地消失在了我的房间中,连同那一片橙赤的光芒。 四下的黑暗褪去,窗外已是亮白的天色了。 我的房门再一次被生横的力道撞开,黑白分明的郎墨楼站在门外。 “小笙说你不在屋里。”他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平平之音。 “我……”一时间,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的屋里有人来过?” 似乎压根就不用我说,郎墨楼就可以用他灵敏的嗅觉察觉出来,他冷着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走到了我的床边。 他的嗅觉真的可以这样灵敏吗?郎墨楼是狼,但他现在毕竟是人身啊,正好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过多的沟通,于是,好奇心居然让我赌了一把—— “没有,没有人来过,我刚上厕所回来……”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敢直视郎墨楼。 我正揣测着他会不会信我的话,就见他挺直腰身,对我垂眸道:“厨房有小笙给你做的早饭,赶紧去吃。” “又要去哪里?”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同他共事,所以脱口而出的口气里带着强烈的不满。 “轮不到你向我问话,”郎墨楼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寒冷,他瞥了我一眼,便转过了身,带起了一阵芳香,“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就别怪我丑话没有说在前。” 我坐在床上哑口无言地仰望他身穿白色衬衫的背影,就仿佛在仰望一座恶魔的神像。 当我吃完饭,还以为我们是要继续去处理关于敖九溟的事情,可当我坐上车子以后,失望地发现车里后座上,只有抱着双臂满脸晦气的郎墨楼。 “等下你不会还要附在我身体中?”小笙将车子开上路以后,我问郎墨楼。 “不会,”郎墨楼侧头看着我,“怎么?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实话实说。 “巧了,”郎墨楼勾起唇角,“我也不喜欢。”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停在了一座小区里,郎墨楼带我下了车,站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就见一个模样非常阳光清爽的大男孩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我就是关昱,”这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笑起来很温暖,“我的车子在这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我和郎墨楼向停车位里的其中一辆白色的车走去。 “是这样的,”关昱直入主题,刚刚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就严肃起来,“这两天,我车子的防撞雷达,总是在前方没有障碍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滴滴滴响起来,我去了修理厂,修理厂的师傅查不出来任何毛病。可就在我开车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正巧路过了一位聋哑路人,她无意地看了一眼我的车,直接吓得指着我的车叽叽哇哇个不停。” “然后呢?”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紧接着,收到了郎墨楼示意我闭嘴的眼色。 “然后,她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我手心画下了这个古怪的符号。” 关昱说完,就向着我们摊开了手掌,只见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符号画在他的掌心,我抬头看了郎墨楼一眼,他却早已剑眉紧敛。 “让我开你的车。” 第23章 要听他的吗? 关昱将车子遥控开了锁,然后把车钥匙塞给了郎墨楼,自己则绕到车子另一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见郎墨楼发动了车,我向后退了两步为他让路,郎墨楼却降下了车窗,晃眼的日光为他惊艳的脸镶上了一层金粉,他刺眼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等我请你上车么?”郎墨楼仰首问我。 我顿时感觉一股强烈的、即将爆炸的气息狂啸而来,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趁郎墨楼爆炸前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排座椅的位置! 关昱的车开起来以后,果然如它的主人所说,没出几分钟,车子的防撞雷达就开始“滴”地持续响个不停。 “听到了没?总是这样,一直在响,可前方什么都没有啊!”关昱抱怨着。 “多久了?”郎墨楼问。 “三天,三天!在修理厂还拆拆卸卸地检查了两天呢!”关昱答。 “三天前你都经过了哪?”郎墨楼再问。 “听说春秀路那边新开了一家猫咪咖啡馆,我就去了趟那边逗了逗猫,喝了杯咖啡,直来直往没去任何地方了!”关昱再答。 猫咪咖啡馆?那是什么? 我正琢磨着,就看郎墨楼将车子减速停在了路边,然后便同关昱一起下了车,在车头的位置不知道在查看什么。 “想不想我帮你?”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摩擦般的声音! 我打了个冷颤,瞬间偏过头,居然看到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夜倾城! 只是此时的夜倾城并不是我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模样,因为眼下的他是半透明的,透过他的身体,我可以看到座椅的靠背。 “你、你怎么又来了?”我赶紧看了一眼车外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见夜倾城。 “当然是不放心我在阳间的妻子了,”夜倾城拖着长长的尾声,我无法看见他面具后面的表情,“你可真是笨,我送你的见面礼,都不知道好好利用吗?” “红痣?”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夜幕降临百鬼夜行,还不懂吗?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夜倾城告诉我。 我本来还想再跟他说话,但是前排的两扇车门一下子就被拉开了,在郎墨楼和关昱同时坐回车中的一瞬间,夜倾城就在我的眼皮下,蓦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郎墨楼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大概是发现了我的表情不太正常,就淡漠地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要、要不我们晚上再来看?”我想都没想就说了这样的话。 后视镜中郎墨楼那双犀利的眉眼明显一紧,可他没有说话,片刻后移开了目光。 我松了一口气,或许夜倾城没有骗我呢?可我不得不质问自己一句,我为什么要听夜倾城的? 如果听他的,他可以帮我报复郎墨楼吗?然而就算报复了郎墨楼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解我心头之恨?那胡凤柒要怎么办,哪怕胡凤柒真的是一只野狐狸,我也愿意再等他出现啊! 就算为了胡凤柒,我也不能听从夜倾城的,对吗? 第24章 交互契约 郎墨楼将车子开回了关昱家楼下的停车位,我们下车了以后,我听到郎墨楼告诉关昱今天不要再开车了,明晚他会过来。 我觉得很奇怪啊,为什么今天晚上不行,一定要明天晚上呢?难不成郎墨楼今天有约? 一想到或许今晚郎墨楼不会在我们的院子中,我的心里就忍不住一直窃喜,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们一同回到了家里。 可惜,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郎墨楼不但没有出门,反而还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垂头丧气地打开门,他卷着霸道的气息直接跨过我的身边,进到了我的房间中。 “你知道你这样特别不礼貌吗?”我关上门,无奈地问他,“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你总这样闯进我的房间,真的好吗?” 郎墨楼根本不屑于看一眼我,停在我的房间正中笔直地伫立着,一袭黑衣将他刻画得像个恶魔。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女孩。”他淡然地说,乌黑的碎发在灯光下被照出幽蓝色的光泽。 “有事吗?”我走到他的面前仰头问他。 “我要和你暂定个契约。” “契约?”我不解地眨眨眼睛,“和我订什……” 可是,我的话还未说完,郎墨楼就忽然上前一步,用他宽阔的胸膛顶住了我,低头向我的双唇上压了下来! 刹那间,我如五雷轰顶般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郎墨楼这是在做—什—么——?! 我睁大眼睛扭动身躯,他却丝毫不给我挣脱的机会! 难道,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他的唇瓣好软,却是冰凉的,他的唇齿中有使人沉沦的香甜……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只是,这个人他不该是害我的郎!墨!楼! 怒火在我的大脑中炸裂,我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郎墨楼! “你有病吗?!”我尖声叫嚷道。 郎墨楼却一脸邪恶,浅灰色的眸底在变暗,他抬手用拇指抹去了他唇边残留的我的唾液。 “你以为只有你觉得恶心么?”郎墨楼低沉愤然地问我。 可也没等我张口再谴责他,我竟然觉得我的身体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我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指甲开始变得颀长,手的轮廓也在缩小,并且顺着手腕开始向手臂延伸,长出银色的毛发…… 我惊慌失措地抬头望向郎墨楼,他却抱着双臂,勾着唇角冷冷地瞅着我。 然后—— 我矮了下去。 对,没错,我变得越来越矮.......…… 我张嘴破口大骂,冲出喉咙的却是“呜呜呜”的声音! 我顿时怔住! 原来,原来我这是变成了一只白狼的模样吗?! 我立刻转了个圈,活动了下四肢,再左右扭头朝着自己的身体看了一遍,发现全是毛茸茸的皮毛…… 果然,我被郎墨楼那个混蛋变成了一只狼! 可当我愤怒地抬头看上去的时候,更加让我惊讶的是,郎墨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我自己! 变成我的模样的郎墨楼带着根本不属于我的笑容,蹲了下来,揪着我的狼耳朵,对我幽幽地呵气问道: “佟宛,你知不知道骗我的后果?” 第25章 哈士奇? 原来,郎墨楼他推辞了关昱的事情,就是为了今晚来把我变成一只狼,惩罚我欺骗了他,是吗? 一百句脏话瞬间冲上我的大脑,可那些想骂他的脏话到了嘴边,居然全部变成了“嗷呜嗷呜嗷呜”,瞬间气得我又想哭又想笑! 郎墨楼见我这样,更是笑得开心,用指腹摩挲着我的狼耳朵,我试图用我锋利的狼牙去咬他的手,可被他灵活地躲闪开了。 接着,他站起来,在我面前做了一件让我想冲上去咬死他的冲动! 郎墨楼,他竟然毫不顾虑地直接脱下了他身上原本的一身黑衣。 但是! 那是我的外表,是我的皮囊啊,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瞅着我自己展露无遗,又看着他一把抓起地上我的睡衣,套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他对着我极为戏弄地说了一句:“营养确实充足。” 这瞬间,我特别懊恼,特别耻辱,我忍不住想朝他咆哮,但我知道张开嘴咆哮出来的也不过是狼嚎的声音! 我忍无可忍地冲向门口,用毛茸茸的狼爪子打开了门,一溜烟冲进月色,谁知却被一双手从我的身后薅住了我的狼尾巴,我疼得尖声嗷了一嗓子! “墨楼!你要去何处?”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垂着紫色长发的敖九溟,在月光下像仙子一样好看。 可是我并不是郎墨楼啊,我越是挣扎着想跑,这不明真相的敖九溟就抓得我越紧,随后令我意想不到的,敖九溟他居然将脸埋在了我脖颈处的毛发当中! 我立刻就静止住了。 “墨楼,我还是觉得,你变回原身最迷人了。”他闷声闷气地说,吸嗅着我浓密的银豪。 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是狼,我鸡皮疙瘩早就掉一地了。 “起开。” 一声毫无感情的冷漠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响起来,却是属于我自己的嗓音。 我抬头,看到我自己冷着一张面孔,将原本跪在地上抓着我的敖九溟推搡到一边,然后从地上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宛宛姑娘?”敖九溟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这姑娘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然而,郎墨楼并没有跟敖九溟多说一句废话,就把我抱回了我的房间,将我堵在了我床边的墙脚下。 “你若是想再见到胡凤柒,等下就给我老老实实趴在这里。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你若是敢出一声,我就让你永远是这个样子!”郎墨楼警告我,我仰望着他,在我的视线中我自己显得高大无比。 不过,既然他又一次拿胡凤柒威胁了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四肢一软,乖乖地趴了下来,将狼头也搭在了地上,看起来应该是一副极为乖巧可爱的模样。 郎墨楼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他藏起了他自己的衣服,上床钻进了被窝中。 我们一狼一人,就这样在静谧中沉默了很久,直到午夜整十二点的时候,一团橙色的光芒骤然在我的房间中亮了起来,角落中的我也被笼罩在这团明晃晃的光芒之下。 果然,又是夜倾城悄无声息地来了,同昨天夜里一模一样。 他戴着那面镶嵌华贵宝石的黑铜面具,走到了我的床边,阴森修长的身影投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夫人,你今夜栓了只哈士奇在这里,是为了防我吗?” 第26章 你敢碰她试试?! 夜倾城他在说我是哈士奇吗,哈士奇不就是世上最二的那个品种的狗狗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挑衅的,好歹夜倾城也不是一般的凡人,他怎么连狼和哈士奇都分不清呢。 不管他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的肉身,于是我继续观察着他们。 “你管我叫什么?” 我听到我自己说的话,然后看到我自己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以郎墨楼的口吻与气质撑着我这副皮囊,怎么都会觉得跟平时的我有着天壤之别,虽然这也只是夜倾城第三次面对我,但是他似乎也明显发现了这一点。 “夫人,今夜的你竟有些不一样呢。”夜倾城的声音变得甜腻腻起来。 “哦?是么?” 此时,浮现在我脸上的表情是极其冷媚的,唇边那抹轻蔑的笑都涣散着使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息,而我的睡衣被郎墨楼不规整地穿着,歪歪拧拧地露出了我白皙清瘦的双肩。 “夫人,你这般性感,确实迷倒了我,所以,夫人你是不是该履行对我的义务了呢?” 夜倾城更是靠近了一步,伸出他黑长的指甲顺着我的下巴划过脖颈,最后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还不知收敛地试图勾着睡衣继续往下落。 朦胧的橙光下,空气中不免流淌着几分暧昧。 但是。 电光火石之间—— 郎墨楼直接伸出一只手,稳准狠地向夜倾城腹下反袭过去…… =。=||| 我双眼一闭!将狼爪拍在了自己的狼脸上爆汗着! 不过,我赶紧想到,这个动作不属于任何动物该会的动作啊!所幸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我就赶紧放下了爪子又乖乖地趴好了。 “夫人……”只听夜倾城在黑铜面具后闷声闷气,一瞬间他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了,“这里,可不是这么玩的……” 夜倾城弯着腰,后背有些抖动,两只腿也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 我看到我的眼底闪过狡黠且诡异的光,反勾着一边唇角,完全就是郎墨楼他专属的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态! “怎么?不喜欢么?”我魅惑地慢悠悠反问,“不是要我履行义务么?” 郎墨楼不但没有撒手,反而更加使了力气,夜倾城好像疼到忍无可忍了,我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掌心幻出了一团绿色的鬼火!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可郎墨楼还是邪恶地盯着夜倾城的脸,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夜倾城手中的鬼火,我当然害怕夜倾城会伤害到郎墨楼,毕竟那是我的身躯啊! 所以,我狼脸一皱,狼牙一呲,一声不吭朝着夜倾城的手就扑过去,一口咬在了夜倾城的手腕上! 我听到夜倾城惨叫一声,他使劲甩着手也没能将我甩出去,浓重的血腥味道刺激着我灵敏的嗅觉! “这只傻狗是不想活了么?!” 夜倾城愤然,面具后暗红色的眸子已经燃烧起来,我分明看见他另一只手也燃了鬼火,对我施起法术! 我终究是我,不过一介凡胎浊体,我没有那么机敏的反应,更没有那么高深的武力,我躲不过他们妖魔鬼怪的法术。 然而…… “你敢碰她试试?!” 混乱中,我听到了自己暴怒的声音! 第27章 你不是佟宛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房间另一边的茶几上,将茶几上的茶具也都砸得粉碎! 我痛得发出一声呜咽,便又狠狠滚落在了地面! “夫人,你要为一只狗跟我翻脸么?”混乱当中,夜倾城却仍然在调侃郎墨楼。 但此时的我被摔得两眼发黑,并没有看清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屋中充斥着越来越强烈的魔气与杀气,满屋橙色的光都变得一忽一闪! 当晕黑从我眼中褪去,我看到变成我模样的郎墨楼,张开手掌,一束束墨色如纱的黑雾从他的掌心迸发而出,仿若一条条的长蛇连翻带滚地缠上夜倾城的双臂与双腿! 夜倾城用力挣扎,试图用他绿色的鬼火冲破这道道束缚! 两个人互相用尽全力在施法,我屋中的一切摆设都被这两股强大的力道所掀翻! 终于。 夜倾城无论怎样抵抗也都再无济于事,他浑身上下被黑雾所控制住,就连他周身的鬼火也随之熄灭了。 “夫人,你要谋害亲夫么?” 夜倾城放弃了挣扎,他“呼”地一下子被郎墨楼向后撞在了墙壁上,连带着我自己的长发都被这道气息吹得飘扬起来。 郎墨楼走到了夜倾城面前,夜倾城面具后的红色眸子变暗了。 “我这一世,唯有两道底线不可触碰。第一,不要碰我的人;第二,不要叫我哈士奇。”郎墨楼扬起我的下巴,用着完全不是我的口气,“而你,却全都触碰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佟宛。”夜倾城说。 “佟宛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郎墨楼低沉地讥讽道,“戴着一张面具,怎么,是要玩角色扮演么?” 我正不解什么叫做“角色扮演”呢,就见郎墨楼伸出手,一把摘下了夜倾城脸上的面具! 在看到他面具后那张脸的一瞬间,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是狼,恐怕我就直接吐了出来! 因为那压根就不是一张正常人的脸! 它虽然有人脸的轮廓,但是它没有皮肤,除了一双猩红的眼睛以外,也再看不出任何嘴巴和鼻子!夜倾城的这张脸,根本就是由一团团黑色的泥鳅形状的东西交缠在一起而组成的! 这一刻,我浑身的狼豪都惊悚地竖立起来了! 郎墨楼看到夜倾城的脸后,居然十分淡定,我听到了他用鼻腔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竟又把面具扣回了夜倾城的脸上。 “你还是戴上面具好看些。” 夜倾城怒不可遏! “你给我等着!等我结下冥结,在阳间有了真躯,我会回来找你的!” 夜倾城吼完这句话,就忽然从郎墨楼的黑纱中消散,变得无影无踪,而屋中橙色的光芒也散去了,又变回了一片静悄悄的漆黑。 随后,郎墨楼打开房间的灯,然后他蹲在了我的面前。 “既然昨晚他就来了,你又为什么骗我?”他以我的嗓音冷漠道。 可我现在是狼,也没有办法回答他,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抬眼看他。 郎墨楼重新站起身子,将他自己的那一身黑衣翻了出来,扔到了我面前。 “作为欺骗我的代价,罚你把衣服给我洗了。”他冷冷地说完后,就撑着我的皮囊甩门走了。 我靠,这也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能变回来我原来的身子?! 第28章 只有我看得到? 我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傻傻伫立着,身为一只狼的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眼下房间里彻底宁静下来,我忽然对它的构造感兴趣起来,毕竟一生能有机会变成狼的人还是极为少数的。 趁此机会,我撒开了欢在屋中上蹿下跳,感受狼矫健的身躯与发达的四肢。 只是,每当我窜跑起来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这只狼的两只后腿中间逛荡来逛荡去,我将头扭着向后看,才发现是…… 恩…… 那是郎墨楼的……吗…… 一时间,我感觉实在是太尴尬了,所以我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踏踏实实躺回了被窝中。 当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变回了自己正常的模样,唯有满屋昨天撞翻的一地狼藉,以及一团一团掉下来的狼毛。 我起床洗漱完毕,就开始帮郎墨楼洗衣服,他的衣服很香,甚至比洗衣液的味道还要浓郁,但是一想到郎墨楼曾经害我的事情,我又觉得自己十分下贱。 从昨夜发生的事情看来,夜倾城的脸我也看清楚了,他果真不是我们阳间的人,所以郎墨楼似乎是在保护我没错,或许我该承认我不应骗他。 就在这样的纠结与矛盾当中,我替郎墨楼洗完了衣服。 到了傍晚,夜色渐浓,郎墨楼破天荒地独自开着车,带我行驶在了去往关昱所说的那条春秀路。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其实对于夜倾城的事情我还是很想问问他的,但是当我偏过头,看到单手扶着方向盘的郎墨楼那不怒自威、满腹薄情的侧颜时,我就将自己的疑问生生咽在了肚子中。 等我们到达春秀路以后,看到关昱已经将他的车子停在路边等候我们了。 这个时间点的春秀路,除了道路旁的两排路灯以外,似乎便再没有其他光源了,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时间还不是很晚,可这条路上却已没有了人,安静得只有风穿梭在枝桠间吹打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但是,当我走近关昱的车子以后,我立刻发现了使我毛孔悚然的一幕! “你、你的车……”我指着车子的车头连连后退,一下子就跳到了郎墨楼的身后。 我分明看到,在关昱的车头上,趴着五个孩童! 只是他们并不是正常的孩童,因为他们不仅七窍流血,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被鲜血侵染了! “仙姑,你怎么了?”关昱疑惑地问我。 我吓得肝胆都在颤抖,两只手死死扣在了郎墨楼的后背上,我伸出脑袋抬眼向郎墨楼求助,他却垂着清冷的眸子敛着眉宇,一挂着副“你有病吗”的表情。 “你看不到吗?”我指着关昱的车子急切地问郎墨楼,“你不到他的车子上撞了五个孩子吗?” 郎墨楼顿了片刻,一把扯住我的手腕将我直接拉到了车头前,可是车头上这惨不忍睹的画面,我根本就没有勇气直视! “佟宛,你看到了什么?”郎墨楼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我。 我顿时傻住了,我们三个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眼前的景象吗?! 第29章 失控的车祸 如果只有我能看到,那这就应了夜倾城告诉我的那句话,夜幕降临百鬼夜行,我之所以可以看到车头上的五个孩子,也是因为托了夜倾城留在我身上的那颗红痣的福! 夜倾城居然没有骗我。 “我看到了五个流着血的孩子,在车头上面……”我告诉郎墨楼,顺便指了指面前关昱的车。 听了我的话,郎墨楼的脸色变得更加疏远了。 “你这辆车出过车祸?”他侧过身子问关昱。 “没有,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撞死了仙姑口中的五个孩子,那我怎么可能还能站在这里和二位说话!”关昱回答道。 郎墨楼沉默。 “要不,”我犹豫了一下,对郎墨楼提出一个建议,“要不你附进我的身体里来,看一看?” 郎墨楼听了我的话,扬起了他的剑眉。 “你不是很不喜欢么?” “是啊,但是现在你不是看不到吗?”我也觉得我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郎墨楼一脸嫌弃地对我嘲讽,随后便转身向马路上走去了,“我说过我也不喜欢。” 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多余替这孽畜着想! 我憎恶地看着夜色中,他颀长挺秀的背影停脚在了马路中央,竟有一种神秘的岿然不动之感。 然后郎墨楼他蹲了下来,却在我这样的角度看来,他身上瞬间收紧的黑衣将他的胯骨以及背脊包裹得特别性感! 可我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恶心的想法从我的脑中驱逐出去了。 随后,郎墨楼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地面上,似乎在用心感受着什么,很快,他再次站起来向我走过来,脸色已经暗到我不敢再说话的地步了。 “你过来。”他拽着我到了刚才他的位置,生硬地按着我的双肩把我按蹲下来。 我按照他的命令,也将手放在了还有着热烘烘温度的柏油路面上。 霎时间! 我原本昏暗的眼前豁然一亮,不可思议的一幕直接闯入我的视线当中! 此时的我就像穿越了一样,竟然与身边的郎墨楼站在一个满眼黑白色的世界中,但当我环顾四周,却发现脚下仍旧是春秀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并没有变化,只是两边的街景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更像是曾经没有改造过的春秀路。 我仰头看上去,头顶上烈阳当照,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色彩,但是直觉告诉我现在是白天。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街道安安静静,如刚才的清冷。 只是很快,路边的一座铁门忽然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了一行排列整齐的小孩子,看起来年龄很小,他们手拉着手,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本以为一切都是祥和的,直到,一辆如脱了僵的烈马般的汽车出现在春秀路的另一边! 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向着这一列孩童失控地冲了过来,丝毫没有任何避让与减速的趋势! 我倒抽一口冷气,仅仅眨眼的功夫,祥和的景象已被这辆失控的汽车所打破,那一列孩童瞬间被冲撞而开,我紧紧捂住了眼睛,可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失去颜色的鲜血延伸而开,滴滴答答,淌满了整条马路…… 第30章 用狼转世 郎墨楼将我的手从眼睛上拍了下来,等我再度看清周围的时候,满眼的黑白已经褪去,吹过郎墨楼的微风掠带他身上的清香划过了我的鼻腔,我们一起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刚才那惨不忍睹的世界消失了,关昱一脸茫然地站在我们面前看着我们。 “二位蹲在这马路中间也太危险了,幸亏这条街人少车也少。” 郎墨楼就跟没听到关昱的话似的,他双手插兜,往一旁走了几步,背脊笔直地面对着街边一家已经关闭营业的商店。 “刚才那一列小朋友,就是从这个位置出来的?”我站到了郎墨楼的身边,侧头仰看着他清冷出尘的侧脸,“不过,好像又跟这条街完全不一样。” “那是二十年以前。”郎墨楼轻启薄唇,月光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冷硬。 “所以,我看到车头上的那五个孩子,就是二十年前在这场车祸中丧生的孩子吗?”我诧异地问他。 郎墨楼听了我的问话,微微偏过头,对着我冷冷地翘起一边的唇角。 “开窍了?” 说罢,他重新回到了关昱的车头前,关昱和我面面相觑,他的表情仿佛在疑惑怎么会有如此桀骜不驯的人。 我耸耸肩膀,追回了郎墨楼的身边,车头上那五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孩子,有的连脸都是血肉模糊的,我控制着自己移开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忽然,几抹银芒闯进我的余光,我定睛才看清,就像上一次在酒仙坊一样,郎墨楼的背后出现了几只白色闪着银芒的狼,窜向了车头上的五个孩子! 我赶紧趁此看了关昱一眼,他仍然神情自若,在一旁淡定地站着,所以我猜测他根本看不到这些发着光的白狼。 郎墨楼依旧将双手插在裤兜中,看着那些白狼将车头上的孩童一个个地驼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它们按着顺序跃上了车顶,向着漆黑的夜幕腾空跃起,消失在了上空的夜幕中。 “那些孩子去哪了?”我问郎墨楼,此时车头前已经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了。 “转世。” “你到底能不能看到那些孩子?” “我说过我不能么?”郎墨楼眼眶微窄,放射出吓人的气息! 原来,根本就不是只有我能看到那五个孩子的魂魄啊,郎墨楼他也是能看到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说? “你的车好了。”郎墨楼告诉关昱。 “真的吗?”关昱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我开一圈试试去。” “恩。” 关昱利索地上车,将车子开远,等他回来后,就变得眉飞色舞特别开心,追着郎墨楼问五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会想知道,”郎墨楼一边说,一边带着我往自己的车走去,“劳务费三天之内打在我给你的账户上。” 我本以为我和郎墨楼就这样开着车回家了,可是当我们才开出没多远以后,郎墨楼一脚刹车就停在了路边,要不是我系着安全带,恐怕我的身子都能撞出去! “你干嘛突……”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郎墨楼就带着满腔的怒气解开了我的安全带,在我毫无防备地情况下一个字都没说,直接上手掀开了我的衣裳! 第31章 威胁 “你做什—么——?!”突然之间受到了郎墨楼这极大的羞辱,我如五雷轰顶一般,思维混乱地一把揪住了郎墨楼乱蓬蓬的头发! “佟、宛!”郎墨楼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从牙缝叫出我的名字,可他停留在我衣服上的手仍旧没有撒开。 我看我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真的敢跟郎墨楼动起手了,我感受到了他的怒火中烧,本想松开手,可是我仅剩的尊严告诉我如果这样一直妥协下去,那么这孽畜一定会对我毫无底线地无止境欺凌到底! “郎墨楼你是色犭良吗?!”我朝他大吼。 但是,我亲眼看到,一束黑雾出现在我的手腕上,顺着我的手腕又分离出更多的黑雾缠绕住了我的手指,无论我怎样使足了力气与它们较劲,都无济于事,它们硬生生将我的手指掰直了! “好疼啊!”我立刻抽回了我的手,眼泪差点被痛出来,“郎墨楼你有病吗?!” 这几束黑雾,分明就是束缚夜倾城的那束黑雾,郎墨楼他居然也用这一招来对付我! “我的图腾从不长眼。”郎墨楼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我刚要破口大骂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凝在了我腰间的红痣上。 “哼,”郎墨楼愤然地松开了我的衣裳,坐直了身子紧紧锁着眉宇,“佟宛,这颗痣是夜倾城留给你的?” “我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我刚问完这个问题,又转念一想,我身上多没多出来痣,他怎么会知道,“昨晚你与我交互身躯,你没有注意吗?再说,我身上多了什么,你又怎么知道的?你以前就窥视过我的身子!?” 面对我一大串的问题,郎墨楼丝毫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他再次向我探过身,凶横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佟宛你给我听好了,”他眼中冒着凶光,浅灰色的眸子风起云涌,“你以后要是再敢骗我,瞒我,我就撕得胡凤柒一个渣都不剩!” “你每次都会拿胡凤柒威胁我,你还会别的吗?”我盯着就在我眼前,与我鼻尖都要碰在一起的郎墨楼。 “那你要我怎样说?”郎墨楼嗤笑一声,反问我,“‘佟宛,你以后要是再骗我,我就死在你面前’?这样么?” 霎那间,我发誓我在郎墨楼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凉,可他话音落下,就用力地甩开了我的下巴,让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不再言语,重新发动车子,一路飙车带我回到了家。 我本以为终于逃出了郎墨楼的魔爪,但是他却再次生硬地拽着我的手腕,把我向他的房间中拉去。 “墨楼,你们可回来了~”温润如玉的敖九溟似乎一直在院子里等我们回来,见到郎墨楼后立刻喜笑颜开。 但是—— “别烦我!” 郎墨楼丢给他这三个字,就拉着我径直擦过了敖九溟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进到了他的房间。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只手托住了我的后脑勺,然后垂首向我吻下来,我承认我怕他伤害胡凤柒,于是我没有反抗没有咒骂,这一刻,只得麻木不仁地被他深深地吻着。 可是,当他的唇畔终于脱离了我以后,我又一次地矮了下去…… 第32章 替我割肉 郎墨楼再次和我以这样的方式定下了交互契约,所以他和今日凌晨一样,变成了我的外表,而我则变成了狼。 我本以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依然等待夜倾城的到来,可是当一把锋利的刀从他的手中出现时,我发现我错了。 他掀起自己的衣服,低着头看着我腰间的那颗红痣。 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觉得郎墨楼这个疯子是要伤害我的身体!不管怎样,那是我的身子是我的肉啊,他到底拿着刀要做什么? 我忍不住发出“呜呜”地咆哮声,跑到郎墨楼的脚边咬住他的裤脚,他的这一身衣服穿在我的身子上,宽松出很多,所以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扯着他,试图阻止他。 郎墨楼用我的腿将我甩开,但我又扑上去,反复几次,他终于不耐烦地蹲下来警告我:“这颗痣要是挖不下来,等着你的就是地狱。你若不想体验挖肉的痛苦,就给我在一边乖乖地趴好!不然我就让你自己疼去!” 他的意思就是要挖掉我腰间的痣,但是又怕我承受不了,所以才和我交互身体吗? 也不知道我这么想,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当然不想体验那种疼痛了,于是我听话地后退,抬着毛茸茸的狼脑袋看着眼前的我自己。 郎墨楼这才站起来,他似乎懂得尊重了我许多,把穿在我身上的他的衣服只掀开了一半,露出腰间,然后—— 他犹豫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刀,直接向着那颗红痣割了下去! 鲜血立刻顺着刀口狂涌而出! 我看到郎墨楼死死咬着我自己的嘴唇,眉头已经皱到了极限!口中忍不住因为疼痛发出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我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感,但是看到我自己的脸已经痛苦到扭曲的程度,我便可想而知那种钻心的痛感。 郎墨楼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忍不住地颤抖,但是他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狠狠一咬牙,彻底挖去了那颗红痣! 鲜血没有因为刀刃的离开而停止流淌,并且已经大片大片地浸湿了他的裤子,本来我的肌肤就很白皙,再这样配上殷红的血液,更是显得无比瘆人! 这一刻,血腥的味道很浓郁,我伸着脑袋使劲在空气中吸嗅着,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种鲜血的味道竟然那么香甜,那么引诱人心…… 忽然好想尝一尝… 好渴望这样的味道划过喉咙的感觉…… 一念之间。 我皱起狼脸,呲出狼牙,再也忍受不了血腥的诱人心脾,我弓起了狼背,两只后腿用力一蹬,朝着郎墨楼就如一股疾风般扑了过去,将毫无防备的他直接扑倒在地! “佟宛!” 我听到郎墨楼斥责我,可是我根本不想管这些,我只想朝着他流血的腰间狠狠咬上一口! 我!好!饿! 此时的郎墨楼仰面在地,疯狂地抵抗着我,与我扭打撕扯在一起! 直到混乱当中,他因为用力而扯得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忍无可忍的他用指尖一把按在了我黑色的鼻子上! 顿时,我只觉眼前一片晕花,我赶紧甩了甩脑袋,却发现一副面如冠玉的容颜被我压在身下。 而我,就硬生生地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火热的体温…… 第33章 我是贡品 瞬间,我“腾”地涨红了脸,一抹滚热来自小腹! “郎墨楼!”我对着下方的他怒目切齿,“你敢不敢以后不穿这种紧身的裤子?!” 谁知,这不知廉耻的郎墨楼竟弯起了他菲薄的唇角,仰面向我展露出一个邪魅狂恶的笑容。 “可笑,”他舒展的剑眉间,泛起了不拘的涟漪,“这和裤子紧不紧有关系么?”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骂我一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顺着我这句话探讨下去,一气之下,我赶紧爬了起来,可是腰间钻心的疼痛又让我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我只听到郎墨楼古怪地“唔”了一声,这次换他把我向旁边的空地上直接扒拉下去了! 红色的鲜血越流越多,我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腰际,疼得我也顾不上别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郎墨楼见我这样,愤然叹气,然后站起来也不知道从他房间的哪里,取出了消毒工具以及纱布,蛮横地把我从地上扛到了椅子上,让我坐好。 “忍一下。” 他单膝跪在我的面前,紧紧蹙着眉,一双浅灰色看不出有任何情感的眸子,凛然地盯着我几乎被他割得已经烂掉的伤口。 我低头看着他,灯光下,他墨黑的短发呈现出幽深的蓝泽,刀刻般俊美的五官藏匿着不敢让人猜测质疑的神秘感。 郎墨楼这幅认真的模样,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呢。 我光顾着看他了,突然一股万箭穿心的沙痛感自我的腰间传来,痛得我整个身子都变得麻木起来,汗水已经从张开的汗毛孔中不断溢出来! “郎墨楼你是故意的吗?!” “我不允许我的人身上留下别的男人的印记,”郎墨楼完全不顾我的疼痛,他低沉地自己说自己的,“没了这颗痣,你就不再属于冥界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纱布,一圈一圈替我包扎伤口,到最后的时候还故意狠狠一勒,疼得我近乎晕厥! “今夜我要出去掀了夜倾城。” “什么?”我听到他说这话,还以为我耳朵出了问题。 “聋了?”郎墨楼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把衣裳的底部全部圈掩进他的黑裤腰中,就仿佛故意炫耀他那比任何人都性感的胯骨似的,现在他就这样身姿笔挺地抱着双臂站在我面前无限近的距离,我坐在椅子上都尴尬地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里落。 “你以前就认识夜倾城吗?”我支棱着脖颈仰头问他,“他说我爷爷把我供奉给了他,是真的吗?” “是,”郎墨楼冷着一张藐视天下的脸,“你那愚昧的爷爷,与恶魔订下协议,而贡品就是你。” 怪不得夜倾城认准了我,可是我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爷爷现在又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那你今晚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夜倾城看起来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或许我可以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放过我……” “放过你?”郎墨楼终于转过了他那令人目眩的身子,背对着我冷哧一声,“佟宛你觉得你长了这样一张脸,哪个男人会甘心放过你?” 第34章 去看看曾经的墨楼 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有几分暧昧。 “那你不放过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我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居然会主动撩逗起这个孽畜来。 “别恶心我了好么,”郎墨楼打开了他的衣柜,更冲的香味飘荡在他的房间中,“要不是你吃了我的东西,我会堕落成这样么?这么多年天天围着一个丫头片子转?” “你说的是那颗夜明珠啊。” “不然你以为?那是我要供给别人的东西,现在反而融成了你的骨与肉!” 郎墨楼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然后再次将他染着我血渍的刚换下的衣服塞进了我怀里。 “给我洗干净了!”他呵斥我。 然后,他不屑于再多跟我说一个字,就一脚踢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不知道夜倾城在哪里,所以自然不知道郎墨楼去了哪里找他,但是我知道这一夜,郎墨楼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醒来以后,仍旧没有在前前后后的院子中见到郎墨楼的身影,而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小笙。 眼下,我正在和紫发未束的敖九溟在餐厅中共进午餐,也不知道我的祖坟上几时冒了青烟,居然能和东海龙王的子嗣一同吃饭。 “九溟神君,你们神明也需要吃饭吗?”我咬着筷子瞅着他。 “并非而已,”敖九溟莞尔一笑,显得特别温柔,唯独他额上断了的龙角煞了风景,“只是九溟被镇压在锁龙井下百年之久,现在竟有些馋食了而已,这归根结底还是要谢谢墨楼将我救了出来。” 我特别好奇敖九溟身为堂堂龙子,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才能被自己的父王狠心锁在一口枯井里上百年的时间! 但是出于我卑微的身份,也就没好意思问他。 “那你就多吃一点。” 我赶紧用我筷子干净的另一端为他夹了一个大虾放在他的碗里,我这才发现,我们这一桌子菜,基本上都是海鲜。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是,墨楼吩咐过我,他不在家的时候,托我照顾你。”敖九溟一笑,满屋的阳光都暖了起来,“所以宛宛姑娘你一定要好好扶助墨楼修仙飞升,墨楼他虽然看起来桀骜不恭、落拓不羁,但他绝不是一个薄情的男人。” 我听敖九溟这样诚恳地跟我说这话,一时间我都怀疑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郎墨楼吗? 但我也没说什么,赶紧低头继续吃饭了。 吃过饭后,敖九溟邀请我去他的房间,他说他要向我展示一件东西。 我一头雾水地答应下来,跟着他进了房间,却发现他的桌上摆了一只精制的香炉,里面还点燃着一支袅袅冒烟的立香。 “这是……?”我不解地问他。 “宛宛姑娘,你好奇墨楼的过往吗?”敖九溟眉眼之间一片清朗,嗓音如四月的春风般柔和。 我本想扬言当然不好奇了,那混蛋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敖九溟他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我也不好意思粗鲁,于是就对他点了点头。 “那宛宛姑娘,九溟就带你去看一看曾经的墨楼。” 第35章 故事里的魔 『推开门,烟火中的红尘;宣纸上,是故事里的人』——情字难。?? …… 随着敖九溟温润的话音落下,眼前的竹立香在一瞬间燃烧得更旺了,我的目光凝于它顶端还未掉落下来的香灰,却渐渐地失了焦距,变得模糊一片。 随后,我只觉得昏昏沉沉,四肢仿佛也被抽离了任何力量,我控制不住地向后方栽倒下去,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失去了知觉。 …… 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走廊当中,面对着一扇木格子门。 门内烛火摇曳,然而从窗纸透出来的,不仅仅是屋内明灿灿的烛火,还有断断续续女人的嬉笑声。 我轻轻地推开了木格子门,屋内是古代的装潢,头顶挂着几盏红色的灯笼,屋内淡淡氤氲。 粉红色的屏风后,晃动着几个妖娆的人影。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出头向里望去,看到的是房间正中,一个慵懒地斜卧在木席上的男人,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三个女人。 那男人风流倜傥,郎艳独绝。 他一头浓密柔顺的墨发顺着他的背脊垂下来,如瀑布坠入深潭般四散开来,覆满在他周身的席面上,凌乱大敞的衣襟露出他整片饱满结实的胸膛。 他修长的手中握着酒樽,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里落满了尘世的风霜,唇边噙笑,尖锐的虎牙若隐若现,却浑身散发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与孤傲。 如此流光璀璨的男人,即便他化成灰烬,我也会认得他。 因为—— 他就是郎墨楼。 然而,与现在的他不同的不仅仅是他头发的长短与身上古代的服饰,还有,他似乎原形毕露! 头上一对白色的狼耳,以及身后搭在木席上的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至于围绕在他身边的三个一脸谄笑的女人,一个为他捶腿,一个为他捏肩,还有一个试图将一颗水灵灵的葡萄塞进他的口中。 我冷眼笑看着眼前的郎墨楼,一点都不觉得诧异,我早就该猜透他是这样的男人。 ……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在变幻着,一瞬间,我又置身于一片满眼血色的辽土之上! 铺天盖地的烽火硝烟冲击着我的视觉,这天地间仿佛除了厮杀与凌虐,再也没有其他的气息! 我看到周围倒塌的房屋燃烧着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冲上血红色的天际,遍地焦木枯树折断,没有生机,不存在任何人性! 耳边哗然,凄惨的哀嚎声回荡在云端。 我转过身,看到的是那依旧顶着狼耳、拖着狼尾,穿着一身染着血迹华袍的郎墨楼。 他双眸猩红,脸上是丧心病狂的邪恶与罪孽,烽火吹动他一头乌发,随着衣袂翻飞! 这一刻,他就是主宰这一片血海的恶魔,生灵涂炭不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 这样的郎墨楼,太过陌生了,这不是我认识的郎墨楼…… 我终于不愿意承认了。 这!绝!不!是!他! …… “宛宛姑娘,醒醒了,宛宛姑娘?” 敖九溟的声音将我唤醒,我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画面映入我的眼帘。 只是眼尾一滴冰冷的泪,划过我的耳畔,消匿于发丝间…… 第36章 被掌掴 我从地上垂坐起身,除了头脑有些晕沉,便是我一腔的怒火。 “九溟神君。” “嗯,九溟在呢,”敖九溟关切地扶起我,挽着衣袖轻缓地替我沾了沾眼尾的泪痕,“宛宛姑娘,你还好吗?为何会流泪呢?” 我目视着他清雅的脸,以及那双看似纯净的瞳孔。 “九溟神君,我刚才看到的,是曾经的郎墨楼吗?”我认真地问他,仍然坐在地上。 “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墨楼,很骄横跋扈,对不对?” 绽放在敖九溟唇边的微笑如一朵盛开的紫薇花,虽然风姿柔美,实际上却绝不柔弱。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那两段过去?”我直接问出了我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希望我好好扶助郎墨楼修仙飞升,那他就不该让我看到的是曾经那样的郎墨楼,他说郎墨楼不是薄情的男人,可他给我展示的,已经远远不能用“薄情”二字来形容了。 “九溟只是想让宛宛姑娘对比,曾经的墨楼与如今的墨楼,他对姑娘你已经很用心了。”敖九溟说到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他上扬的嘴角突然垂了下来。 “可是,九溟神君你不是觉得变回原身的郎墨楼最迷人吗?” 一句话直击敖九溟,我捕捉到他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又弯起了桃红色的双唇。 “宛宛姑娘真是个调皮捣蛋的姑娘,怪不得墨楼会选择你做他的扶仙呢!” “谢谢神君,我会听取你的建议,好好扶助郎墨楼的。” 我推开了搀扶在我手臂上敖九溟的手,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朝着他不失礼节地笑了笑,便回到了前院中我自己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明显,或者有些过分了,毕竟敖九溟他是东海龙王的子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我一凡胎草民,或许没有资格那样对敖九溟讲话。 但是,女人的强烈直觉,为什么我觉得敖九溟他向我展示那般可怕的郎墨楼,一定有他的原因呢?为什么我偏偏就是能感觉出来,敖九溟他并不是真的希望我用心扶助郎墨楼呢? 整整一个下午,我没有再走出我的房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敖九溟。 夜幕降临后,郎墨楼依然没有回来。 我刚关了灯正要睡觉的时候,黑暗中,我竟然听到了那如塑料泡沫般相互摩擦的窃窃私语。 “哼,那只野狼就是为了我们大王的女人杀到了咱们地府!” “想不到这女人真有两下子,一个如蝼蚁般的凡人还有这么大本事呢,看来就是个狐狸精!”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然后,我看到的是,我的床边居然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着黑色的面具穿着白布袍,另一个戴着白色的面具穿着黑布袍,两个人简直就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你们是什……” 我吓得魂飞魄散,可这句话还没有完全脱口问出来,“啪”的一声—— 我的脸上就被白面具狠狠扬起的手,甩下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第37章 彼岸花海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佛经。?? …… 这冰冷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一时间我眼冒金星,天地倾覆! 长这么大,虽然我的前半生都是在黑暗寂静中行尸走肉度过的,但至少我也从没有受到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啊! 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混蛋,就这样一个解释都不给我,打得我顷刻间自尊全无! 我忍不住委屈得两眼涌上丰盈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打我?!”我捂着已被打得麻木的右脸,怒问他。 但是,措不及防—— 黑面具紧跟在后,又是扬手毫无犹豫地扇了我左脸一个巴掌!直接连带我眼中溢满的泪水都扇得在空中纷飞起来!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一个时刻,如此迫切地希望郎墨楼他能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 “这两个巴掌,不过是替我们大王教训教训你!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不守妇道,到处勾搭男人!好好在阳间服侍我们大王不好吗?!为我们冥界诞下阳子不好吗?!”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大王是谁?!大王他乃是整座冥界的冥王大人,是掌管冥司的最高神明北阴大帝!踏踏实实跟了我们大王,大王又不会亏待你,更何况你不过就是一个供品,还有什么资格不从的?!”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仰头恐惧地望着这两个混蛋。 我已经不分不清他们是谁在说话,但我清楚地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冥王以及北阴大帝,就是夜倾城! 而第一冫欠夜倾城出现的时候,也绝对是他们两个人提前在我房间中布下结界的。 以我曾经恶补的文化知识,再从他们两个人的行头上看来,如果没猜错,他们就是冥间地狱里的黑无常与白无常! 不过,他们也没有给我再多思考的机会,白面具伸过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从我的被窝中提了出来。 他的手指触碰在我脖颈的肌肤上,是彻骨的阴寒,我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来,现在我们就带你去见见我们大王,还有那只舍身为你、扬言要掀翻我们冥间的小白狼!” 他说罢,我只觉得浑身一股奇异的力量将我们团团包裹住,一阵旋风夹杂着黑暗咆哮而来,我随着他们二人,一起向无底洞的深渊坠了下去…… 坠落的过程中,白面具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我,我已经两眼发黑,缺氧导致我近乎看不到周围的任何! 直至,我的身体忽然停止了坠落,仿佛被悬浮在半空,变得轻盈,轻飘飘的,就连掐在脖子上的手也消失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四下是幽暗的光线,然而最吸引我的,却是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红色花海! 如此妖艳的满眼红色,像极了一汪血海,没有边,没有际,目光所及至哪里,哪里就是猩红之色。 至于我,就悬浮在这片花海的上方。 “欢迎来到冥界,夫人。” 随着几分阴险耳熟的嗓音,我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没有戴着面具,颇为诡魅绝艳的脸。 “你再叫她一声‘夫人’试试?” 而另一边,又传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狂妄不羁的声音。 第38章 厮杀 当我把悬空的身子转向另一边的时候,我看到了郎墨楼。 并且是那个,长出了狼耳与狼尾的郎墨楼。 他就那样傲然孑立在这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海中,扬着一张不惧天下万物的脸,墨黑如绸缎般的长发在身后狂荡飘逸。 这遮天蔽日的火红,将他整个人刻画得极其危险与凛厉! 只不过,他的双眼间多出了一对儿并不属于他的狐痣…… 那两颗痣…… “小白狼,你不要这般小气好不好?” 我的疑惑被终止,回话的这个人,无非便是夜倾城,我虽然不认得他的脸,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 眼下,身处于冥界的他,终于拥有了属于他的模样,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夜倾城也是如此惊艳的男人啊。 只是,他一双猩红色的眸子中充斥着对郎墨楼的轻蔑与嘲讽,彼岸花海折射出来的光辉,映在他幽蓝色的长袍上,将他衬托得诡谲与奇魅。 面对夜倾城的挑衅,郎墨楼没有言语。 夜倾城哧哧地笑出了声,对着我再次柔声说道:“我说夫人呐,你爷爷当初将你供奉给我的时候,可没告诉我再搭上一只哈士奇哟。” 陡然之间—— 一束黑雾趁此向我飞绕而来,带着强大的怒气缠上我的腰,试图将我从悬浮的空中拉扯下来! 我知道这是郎墨楼施幻出来的图腾,但是,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刚才将我送下来的黑白无常却凭空出现,将我与郎墨楼之间的图腾砍断了! 断了线的图腾仿佛丢失了灵魂一样,立即消散在了空气中。 “哈哈哈哈哈……”夜倾城怔了一下,随后仰面大笑,“既然已经到了我冥界的地盘,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好不好啊小白狼?” 随着夜倾城一起大笑的,还有黑白无常。 正因如此,才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感受到郎墨楼散发出了那足以湮灭天地的万分杀气! 诡艳的花海上空,正悠悠地回荡着三个人充满魔性的笑声…… 趁此! 郎墨楼纵身一跃而起,莹白胜雪的锦袍飞旋出绚丽的波光与纹路! 他身若游龙,直冲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黑白无常身边,敏捷地伸出左右手同时摘下了两个人脸上的面具! 与此同时,黑白无常的舌头随着面具的脱离而滚滚落下,垂至脚边! 深郁的灰色顿时在郎墨楼的眼底狂澜汹涌! 他眉宇一敛,将黑白无常各自的长舌飞快地缠绕在了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上! 紧接着,他薄唇紧抿,暴怒地将黑白无常掀至空中,拽着他们的舌头一次次不停地向地面上狠狠砸去! 火红的彼岸花海,顿时大片大片的花瓣四起飞旋,如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血珠惊溅,扬了漫天! “郎!墨!楼!” 夜倾城终于意识到了郎墨楼那无法抑制的震慑力! 于是,他呼啸着张开双臂,团团绿色的鬼火形成一张顶天立地的网,向着我的方向毫无留情地袭击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我居然亲眼看到郎墨楼的身体泛出了片片朦胧的银芒。 然后,从这片华丽的银芒中,分裂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 “你这个人胆子真是不小呢,竟敢碰我们家的宛宛~” 娇是悦耳柔媚的声音,熟悉得犹如是我自己的呼吸,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的生命,我的记忆,我深深的想念…… 忽然间,我泪如雨下。 第39章 狼与狐的默契 我不过才和胡凤柒分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当我重新再见到他的时候,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哀。 “胡凤柒……”我喃喃默念着他的名字,堵在喉咙的泪水几乎使我失了声。 我呆呆地望着那个赋予我黑暗的人生,第一束光芒的男人,就如同我第一冫欠见到他时一样,被他与生俱来的光芒照耀得都忘记了呼吸。 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胡凤柒,半挽着一头柔亮的银色长发,一脸狐媚的轻笑,柔情浅浅的桃花眼里揉尽了星与月的光。 唯独不同的是,为什么他的头顶和身后,也像郎墨楼一样,有着一对儿白色的耳朵和尾巴呢…… 可没再等我多看他几眼,他翩若惊鸿的身影便旋身飞跃,幻出几簇青蓝色的狐火冲散了夜倾城对我的袭击! “真是个笨蛋呢。”胡凤柒优雅地落脚后,手中变出一把折扇,遮住嘴巴惋叹嬉笑。 “请帮手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白狼!” 夜倾城朝着已将黑白无常甩出很远的郎墨楼低沉笑吼,顾不得理会胡凤柒。 “还不是你先赖皮嘛。”可接话的依旧是胡凤柒。 而从始至终,郎墨楼都没再说一个字。 夜倾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他舞动起浮华宽阔的长袖,近乎投入了全部法力,冲着郎墨楼和胡凤柒的方向发起了最大的攻击! 骤然之间—— 郎墨楼与胡凤柒没有任何一个眼神或言语上的沟通,两个白衣耀眼的男人就如同天作之合般,一齐纵然跃身而起! 青蓝色的狐火与乌黑的图腾,默契地交盘攀绕,抵挡着发了疯一样的夜倾城! 天地倾覆。 猩红色的彼岸花花瓣纷纷扬扬,如沙沙的血雾弥漫出了阴晦的暗影! 夜倾城在联手袭来的两人步步威压下,连连急退! 直到一把长剑泛着狡黠的锋芒自他的手中裂空而至,挥起的道道剑气掀飞郎墨楼和胡凤柒的长发! 临危不惧,两个人仿佛生来就知道如何配合对方一样。 一个狂妄如冰霜般冷傲的男人,一个绝美如雪花般阴柔的男人,脚下凌波碎步,身携千丈凌云之势,这黑与白的交汇足以掀翻这一汪花海! 三个男人的厮杀,你死我活的战场,我已被遗落在半空中。 在凌厉如鬼的图腾与狐火,以及郎墨楼与胡凤柒的重重杀气下,夜倾城终于招数已老,转身飞退! 郎墨楼见此,展开双臂,身后狼尾随着袍角狂舞。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冰霜忽降,冻结了这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 一头耀眼的银发忽然闯到我的面前,我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顷刻间,只觉手腕被温柔地拉起。 最后再看到的画面,便是覆上一层冰霜的花海在郎墨楼释放出的法力下,全部碎成了一块块闪烁着红芒的冰晶,在这一方天地中盈盈飞舞…… 我的身体从这冥间抽离开,被一股巨大的风力向上拽去! 当周边混沌的一切平息后,我渐渐地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看到的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让我根本顾不得思考我身在何处。 “我们家的宛宛,还是那么漂亮呢。” 第40章 我会一直守护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苏轼。? …… “胡凤柒,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说一声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他美得一塌糊涂的脸也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哀愁和伤痛,眼角那对儿玲珑小巧的狐痣闪烁着幽深的光,头上的耳朵以及身后的长尾却已经不见了。 “宛宛,你要听话噢。” 胡凤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朝我嫣然一笑,脸颊边银色的云鬓将他的笑托显得凄凉无比。 随后,他翩然转过身去,带起一片无言。 “胡凤柒!”我见他要离开,就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袍角,“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能不能再陪陪我,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有学明白,胡凤柒你再教教我,你能不能先别离开我,求求你了胡凤柒……” 我哭到声音沙哑,哭到肩膀都在打颤,我凝望着他优柔的背影,可即便无论我怎么哀求,胡凤柒他似乎都无动于衷,始终没有转过来再面对我。 留给我的,只有清白的背影,以及那一头如银河遗落九天的长发。 “宛宛……” 我听到他背对着我低声呢喃,可我没有勇气冲到他的面前去看他的脸。 “宛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的。” 胡凤柒的话音落下后,我攥着他袍角的手心忽然一空,银色的光芒在他的周身朦胧而起,渐渐地模糊了他的身影。 “胡凤柒……” 在这一团刺眼的银芒中,胡凤柒活生生地消失了。 当光芒冷却以后,我看到一只娇小的银狐,它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远方的夜色中…… 郎墨楼果然没有骗我,胡凤柒他真的是一只狐狸,所以,那夜在我被巨狼袭击的时候,也是胡凤柒冲出来保护了我……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我木讷地望着它消失的方向,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曾经那个宠我入骨的胡凤柒怎么变得这般冷漠了?! 清澈的月光透过夜幕洒落下来,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夜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我这才看清自己居然身处在一方荒郊野地,身后不远的黑暗中,似乎笼罩着一座不大的庙宇。 “宛、宛姑娘?” 我愕然回头,看到了一个人,而这略带口吃的话语,无疑就是小笙。 “小笙。” “宛姑、娘,”他小跑到我面前,紧张地问我,“你、你怎么也在这儿了?少、少爷没和你在、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笙,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郎墨楼现在怎样了,他并没有跟着我和胡凤柒一起回来,不由地我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郎墨楼是为了我才杀到冥间的。 可就在这时,那不远处的庙宇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一团熊熊大火直冲天际,照亮了整片大地! 火光四射,仿若要撕裂上空! “少爷!”小笙见此,直接向着大火跑去,边跑边回头告诉我,“宛、宛姑娘,你站在那、那里不要动,千万别、别跟我过来!” 我无助地环视四周,这一夜我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片刻后。 我看到小笙一瘸一拐地搀扶着一个人走来,我赶紧迎上前去,一颗心却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郎墨楼你怎么了?!” 第41章 湿毒 只见被小笙所搀扶的郎墨楼,此时此刻已经变回了他从家离开我时的现代人的模样。 乌黑的短发却已凌乱不堪,不仅如此,更加可怕的是,郎墨楼原本白皙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青紫色! 他仿佛在我和胡凤柒离开以后,在下面受了很重的伤一样,眼下都完全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宛、宛姑娘,帮我一把,我、我们赶紧回家!” 郎墨楼身材修长,小笙远不及郎墨楼的身高,但是当我上前刚搀起郎墨楼另一只手臂的时候,他却一把将我甩开了。 “滚开。” 他低沉地吼出这句话以后,口中竟喷出了一股乌溜溜的黑血! 并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黑色的,将他绛紫的双唇染得毛骨悚然。 我看在眼里,却也急在心里,虽然这件事改变不了我对郎墨楼的恨,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例外。 他不让我扶他,我也懒得扶。 小笙将郎墨楼的车子停在这片荒野外的路边,他费劲地将郎墨楼塞进了车子后排座椅,我也赶紧坐在了后面。 只是那团大火仍在夜幕下熊熊燃烧着,丝毫没有要熄灭的迹象,那座黑暗中的庙宇也一同摧毁在了火浪当中。 回家的路上,小笙已经尽量将车子开得很快了,可是,郎墨楼的情况仍然在变得糟糕。 以至于到后来,他无力再坐稳,身子一斜,就将脑袋垂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一想起他骂我的样子我就很想将他推离开,但当我低下头的目光落在他羸弱的脸上时,我却没能忍下心来。 他凌乱的发丝间有被火烤过的焦糊的味道,即便在昏迷当中,他仍然紧紧地蹙着两道修长的剑眉,仿佛在心底埋藏着最深、最无法放下的心事。 浓密的睫毛被车窗外的路灯投下了暗淡的光影,唇边还淡淡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我呆呆地这样垂眼望着他,恍惚间,他就是用这双唇吻过我的吗…… 那时他的唇瓣,还是柔軟的,虽然满是霸道的气息,但是唇齿间的清香也足以使我忽略掉到那一丝丝的薄凉。 一时间,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慌张下我赶紧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空荡荡的景色。 当我们终于回到家以后,天色已经蒙蒙地亮了起来,因为回来的动静很大,惊动了房间中的敖九溟。 他看到近乎昏迷不醒的郎墨楼以后,立刻手忙脚乱地帮着小笙将郎墨楼放躺在了床上。 “九溟神君,你知道郎墨楼这是怎么了吗?为什么脸色越来越发暗了?”我们站在郎墨楼的床前,看着小笙帮他脱下外衣,盖好被子。 “如果我没猜错,墨楼这是中了冥间的湿毒,”敖九溟垂怜地看着人事不省的郎墨楼,一脸痛心,“墨楼的身子早就大不如以前了,宛宛姑娘,你明知道墨楼这样的状况,为何还要怂恿他下到冥间?” 敖九溟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已没有了他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了。 “九溟神君,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第42章 担心你 “九溟知道宛宛姑娘是墨楼的心腹,我又能对宛宛姑娘有什么误会呢?”敖九溟如深海般的眸子一闪,重新换上一抹谦和的笑容,“九溟当然不希望看到墨楼受到伤害,但毕竟墨楼是姑娘你的仙家,所以姑娘作为墨楼的小扶仙,在有些方面上还希望宛宛姑娘对墨楼多上上心。“ 这一串话,彻底颠覆了敖九溟在我心里的形象。 “九溟神君果然误会了,我不是郎墨楼的心腹。”但是碍于小笙还在我们面前,我就没再多说什么。 后来,敖九溟又吩咐小笙端来水盆和毛巾,我站在这里竟显得有那么几分多余,看着敖九溟对小笙来回指使,而小笙也唯命是从的,似乎敖九溟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一样。 可是,话说回来,敖九溟终归是神,他对于眼下郎墨楼中毒的状况,当然要比我清楚得多。 “宛宛姑娘,想必你也折腾一夜了,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这里就交给我和小笙。” 敖九溟坐在床边,一边用沾湿的热毛巾擦拭着浪墨楼脏兮兮的脸,一边仰首对我建议。 “我没事的……”归根结底郎墨楼是为了我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我这样就一走了之,我的良心也不会过意的去,“我也在这里陪着他。” “我们这里是三个男人,宛宛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多多少少也不太方便,”敖九溟挽着他的长袖,对我笑道,“更何况,墨楼本也不是你们凡间的人,身为同样并非来自凡间的我,或许也比宛宛姑娘你更有经验些。” 我用余光看到小笙怯怯地看了一眼敖九溟,那眼神总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想法。 既然这样,那我就听他的好了。 毕竟我也不傻,小笙才是自己人。 “那就只能辛苦九溟神君你了,拜托你了。”我朝敖九溟回以礼貌的笑容后,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着双眼的郎墨楼,就一咬牙离开了郎墨楼的房间。 回到了我自己的屋子以后,我迅速洗了个澡,躺回了被窝中。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又见到了那个我一直很想念的人,我虽然心乱如麻,可我仍然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我并没有睡得太久,中午的时候,我就强迫自己醒来了。 洗漱完毕后,我来到郎墨楼的房间外,他的房门虚掩着,我刚要推门进去,却清晰地听到了敖九溟的声音。 “墨楼,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去了冥间为什么不喊我一声,你不信任我的能力吗?” “佟宛在哪?” “墨楼,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问你佟宛在哪!” “她回去睡了,清晨你们回来后,宛宛姑娘大概是吓得够呛,慌慌张张便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听到此,我直接推开了郎墨楼的房门。 可是,当我看到床上垂坐着的郎墨楼,我一个字都没能反驳出来! 面前的郎墨楼已和我离开前看到的他的样子不一样了,我明明才睡了短短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为什么他却发展成了这幅恐怖的样子?! “郎墨楼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居然抢先到了嘴边。 第43章 你不许去 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眼泪是被郎墨楼的变化吓出来的,也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因为,此时在他消瘦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暗紫色的纹路,定睛看去,才发现是那一根根的血管与青筋从他吹弹可破的脸皮下突鼓了出来! 深沉的乌色充斥着他两只原本轮廓清逸的眼眶,一双精致的唇瓣也褪去了该有的血色! “宛宛姑娘,你醒了?睡得还好吗?”敖九溟柔笑着问我。 他正坐在郎墨楼的床沿,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郎墨楼在看到我的瞬间,表情更是变得阴郁可怕,他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紧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九溟神君,他不喝粥的。”我故意这样说。 在过去一个多月中,我虽然极少数会与郎墨楼共同坐在餐厅中吃饭,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郎墨楼他是狼,他平时吃的全部为肉食,基本上没有见过他吃粮食或者蔬菜。 “以我与墨楼百年的交情,九溟当然知道这一点了,”敖九溟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勺子中的热粥,“不过眼下墨楼身体不佳,或许吃一些流食会更利于他的恢复。” 瞬间,我无言以对。 我忘记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旧友,而我才是半路突然闯进郎墨楼生命中的人,我本以为这场低级的唇枪舌战以我的失败彻底告终,谁知,我错了。 始终沉默的郎墨楼忽然一手掀开了被子,将敖九溟刚举到他嘴边的粥勺看似不小心的打翻了,勺中的热粥洒在了他的睡裤上。 “墨楼……” 敖九溟立刻站起来,惊慌地起身要去找纸巾替郎墨楼清理干净,但是郎墨楼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从床上下来,光着清削白皙的双足,带着一点点的跛脚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你的眼睛倒是没离开过那只狐狸?”郎墨楼斥问我,“我是不是多余让他带你走?” 即便他顶着这样一张诡异病恹的脸,那狂妄不羁的气场却仍没有减退半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实在觉得关于我看了几眼胡凤柒,与他现在中了湿毒相比起来,简直无足挂齿。 “墨楼,眼睛长在人家宛宛姑娘身上,你是不是操心过多了呢?”敖九溟过来,看似是在劝阻,“你这样动怒的话,会加剧湿毒的扩散的。” 郎墨楼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在变暗,每一次他的眸子变暗,我都明白是他真的生气了。 可能是我脸上还挂着眼泪,郎墨楼就没再说什么,鼻腔中发出了很重的一声叹息。 “墨楼,我认得东海边一个人,她常年与毒蛇为伍,懂得炼制各种毒药与解药,我这就前去替你向她索要解药。”敖九溟认真地朝着郎墨楼点点头,然后转向我,“宛宛姑娘,你与我一同前去。” “东海离北京也要好远的?”我问他。 “是啊,不过九溟可以在一日之内打一个来回的,只是那个人,每一次都要有交换的条件才能索要到她的炼药的。” “好,那咱们现在就……” 我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郎墨楼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道打断了。 “你给我老实在这呆着!” 第44章 野狼disco 郎墨楼的一句话震慑得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墨楼,倘若宛宛姑娘一同与我……” “我说她不去就不去,”郎墨楼冰冷的口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一个人去不了,我就跟你一起去。” “好了好了墨楼,你好好休养,我一人前去便是了……”敖九溟无奈地摇摇头,挽起了他紫色的长发后,就独自离开了郎墨楼的房间。 敖九溟走了以后,屋里便又剩下我和郎墨楼两个人了。 郎墨楼在自己的床沿边坐下来,一只腿垂在地上,另一只腿则弓起了膝盖踩在床上,用以支撑他揉着太阳穴的手臂。 灿烂的阳光透过明敞净亮的窗户投射下来,将郎墨楼一头乱蓬蓬,却不失体面的碎发照耀得呈现出幽幽的墨蓝色。 “你的脸……”我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也坐了下来,看着他布满黑紫色筋络的脸,不免也有些心疼,“要不要给你涂些药膏?” “不。” “那你想吃些什么?给你炖点排骨补……” “我不吃猪肉。”郎墨楼低沉地打断我。 “那你喝点儿水吗?” “不。” 他就这样微微闭着眼睛一直揉着太阳穴,面对他一次次冷漠地拒绝我的好意,要不是因为他是为了我才中了毒的,我早就甩门而去了。 看他这脸色呢!? “那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郎墨楼听了我这句话,终于抬起了他那如寒星般的冷眸。 “你还会唱歌?”同时,他也放下了手,“那狐狸教你的?” “不是啊,就是之前在电视上听到的……” “唱。” 郎墨楼将他颀长的身子往后微仰,用手臂支撑在床面上,再加上他翘起的一条修长的腿,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给客人献艺的歌姬一样。 “算了,我忘了怎么唱了……”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恩?”郎墨楼眼眶一窄,放射出吓人的光! 我见状,赶紧吞了一口吐沫,然后清了清嗓子,凭着记忆中的曲调唱了起来:“脱下我的皮大衣,全场动作必须跟我整齐划一!” 我伸开手,加上了动作,继续唱下去。 “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来,左边跟我一起画彩虹,在你右边画个龙……” 看着郎墨楼渐渐冷下来的脸,我不敢再唱了。 “没让你停。” “在你胸口上比划一个郭富城,”我为了让他开心些,就伸出一只手指应和着歌词,戳了戳他没有系扣子的领口,“左边儿右边儿摇摇头……” 可谁知道我还没唱完,郎墨楼就一把抓住了我还在他胸口前画圈圈的手!将我生硬地拽到了他的眼皮下! 我一下子就住了口,他垂眸凶横地瞪住我,浅灰色的眼底泛着狡黠的光。 “这首歌叫什么?”他咬着牙问我。 “…野狼…”我吞吞吐吐地回答他,被他这中了湿毒的样子又一次吓到了,“disco……” “看见那扇门了么?”郎墨楼用目光带着我看向门口。 “看到了……” “自己滚。” 我立刻抽回手,从床沿上跳起来,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是!” 第45章 龙角与解药 我反手关上了郎墨楼的房门后,在门外给自己比了个“耶”。 即便他是为了我才下到冥界,中了湿毒,但我也不会对他产生过多的感激,因为他夺取我过去十五年最纯真的年华,在这件事上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无论是不是我不小心吞下了他的夜明珠,我被他夺走的,将来我都会加倍奉还于他。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发现腰间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再去过郎墨楼的房间。 将近午夜的时候,我隐隐地听到院子的大门传来了声响,透过院落中的长明灯,我看到了敖九溟摇摇晃晃的身影。 他回来了。 我赶紧也从床上爬起来,去了郎墨楼的房间。 但是,房间中的两个人,任谁都变成了我没有想到的模样。 站在郎墨楼床边的敖九溟,临走前挽起的长发已经完全零散开,当他把他清瘦的脸转向我的时候,我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那原本在他饱满天庭上的一对儿花白的龙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干涸的血迹还挂淌在他的脸上,那原本很漂亮的额头此时就仿佛一块已经腐烂多时的肉! 他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眼中流露出几分哀怨。 等我再把目光落在床上的郎墨楼时,我吓得就差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了! 明明白天我离开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时的他不过仅仅脸上布满紫色的血管筋络,而现在,郎墨楼只要是展露在寝衣外的肌肤,全部都被突鼓出来的一条条血管覆满了! 除此之外,他的脖颈,他的手臂,他的双脚,也根本看不出他白皙如瓷的肌肤了! 此时此刻的郎墨楼,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简直就是一具沉浸在泥潭中,早已被熏染发黑的尸体。 “佟宛姑娘,你就是这样照顾墨楼的吗?!” 敖九溟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谴责,口气中更是夹杂着万分的恨意。 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本以为就算我不照顾郎墨楼,小笙他也会主动照顾他的,怎么会这样,怎么…… “喂!郎墨楼,郎墨楼!你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冲到他的床边,一个劲儿地摇晃他。 “请你走开,佟宛姑娘。” 看起来身心疲惫的敖九溟将我推桑到一边,他痛心地望着床上连睫毛都不颤抖一下的郎墨楼,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胸口的衣襟中取出一支小锦囊。 几颗黑色的药丸被倒置于他略带血迹的掌心,然后,他细微谨慎地喂进了郎墨楼绛紫色的唇中。 “九溟神君……”我顿了顿,鼓起勇气对敖九溟开了口,“你的龙角怎么不见了?” “我离开东海上百年,早已身无分文,唯独所剩的便是头上这一对残缺的龙角,”敖九溟安静地告诉我,“我用龙角,为墨楼换来了湿毒唯一的解药。” “那没了龙角的神君,你会怎样?” 敖九溟刚要回答我,却被毅然坚定的声音打断了。 “你的角,我会和佟宛替你赎回来。” 第46章 启程东海 “墨楼,你醒了!”敖九溟惊喜地凑上前去,一双瞬间亮起光的眼睛紧紧盯着郎墨楼。 听到郎墨楼开口说了话,我也顿时放下心来,不然我怕是要死在敖九溟的手下了。 真不知道郎墨楼凶巴巴的到底哪里好,能让敖九溟这样的堂堂龙王之子如此上心。 “给你解药的人,是柳涎香。”郎墨楼紧紧蹙眉,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眼都没有看我。 “正是涎香姑娘,墨楼你也认识她吗?”敖九溟好奇地问。 然而,郎墨楼并没有回答他。 “把你头上的血擦干净,我不喜欢血腥味,”郎墨楼淡漠道,仿佛并没有领情于敖九溟,“等我好了会替你赎回龙角,没了龙角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墨楼……”敖九溟怔住,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失落,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郎墨楼抬头望向我。 “你伤口裂开了?” 我赶紧一摸腰间,果然湿漉漉的,笨手笨脚的我根本就没有缠好伤口,一定是被郎墨楼灵敏的嗅觉闻见了。 “过来,我替你缠好。” 这一瞬间我特别尴尬,就连连摇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毕竟敖九溟为了给他换取解药,都把自己唯一的龙角砍下来了,可郎墨楼不但不关心,反而还要亲自替我身上这个与之相比根本不足挂齿的伤口包扎。 “恩?” 郎墨楼犀利的眸光顿时像一把把锋利的箭向我射来,我一时间也想起了敖九溟背后对郎墨楼说我的话。 所以,我乖乖地听从郎墨楼,掀起了睡衣,让他替我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敖九溟垂首温润苦涩地笑了笑,随后便知趣地离开了郎墨楼的房间。 …… 一周后。 湿毒从郎墨楼的身上一点点褪了下去,他完全恢复了之前盛气逼人的气场,仿佛不曾受过任何的伤。 那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也随之一齐变了回来。 眼下,我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收拾行李,郎墨楼刚刚告诉我要和他一起前去东海边,为敖九溟赎回龙角。 其实我知道他,他只是不想欠敖九溟任何他不愿回馈的。 “我们怎么去?” “开车。” “就我们两个人吗?” “不然你希望还有谁。” “小笙替你开车不好吗?” “他开不了长途。” “呃,那……毕竟是九溟神君的龙角,我们总该带着他一起去?万一那什么柳姑娘给我们的是别人的龙角怎么办?” “你很喜欢敖九溟?” “什么啊……” “那你就乖乖闭嘴。”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起来,我就坐上了郎墨楼的车,踏上了去往东海边的漫长的路途。 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毕竟这意味着在接下来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内,我都要和这个孽畜狼人单独相处。 我长这么大,除了跟胡凤柒单独相处过,再没有第二个人了,不过想到胡凤柒,我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单手扶着方向盘开车的郎墨楼。 “我问你个问题好吗?先说好,你别生气。”我看着他立体的侧颜道。 “恩。” “那天在冥界,你变回真身,可是为什么你脸上会有胡凤柒的狐痣?” 郎墨楼侧过他俊美绝伦的脸,淡淡瞥了我一眼。 “你真想知道?” “嗯,是啊。” “因为我把胡凤柒封印在了我的体内,”郎墨楼勾起绝美的唇形,“我一直在用我的修为供养着你喜欢的男人,所以佟宛,你准备怎么犒劳我?” 第47章 被欺负 在他认真地把这个理由说出来以后,我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骗人都不会骗吗?”我笑道。 随后,将头扭向车窗外,窗外一派繁荣昌盛的街景都要比郎墨楼这个解释有看头得多。 我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些什么,但是他没再开口了。 车里安静下来,我却终于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如果郎墨楼真的在骗我,那为什么那晚胡凤柒会对我说他一直在我身边?又为什么上一次闯进浴室,明明是郎墨楼在浴缸内沐浴,可我看到的却是半颜为狼、半颜为狐的那个双面狐狼的怪物? 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凭什么要封印胡凤柒?胡凤柒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他封印起来? 我默默地再次将头转向了正在开车的郎墨楼,他棱角分明的脸颊,锋利深邃的双眸,削薄轻抿的唇瓣,永远带着嘲弄天下万物的表情。 他是一个如此复杂神秘的男人,我对他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未知了,即便我从五岁开始就认识他了,但是似乎直到现在,哪怕我们天天都生活在一起,可我每一次见到他,仍然还是与他如初见的感觉一样陌生。 我从来就没有摸清过郎墨楼,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他的软肋是什么,我更不知道将来就算机会来了,我要怎样才能狠狠地报复他。 一路沉默。 三个小时后,以郎墨楼开车的速度,我们已经开出了离北京三百公里的距离。 眼下临近中午的时间,郎墨楼带我在一座小镇停下来吃午饭。 说来也是不巧,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却阴阴沉沉地下起骤雨来,这座镇子看起来人还不是很多,我们随便就赶紧找了一家餐厅坐下来。 餐厅内只有我们和另外一桌六、七个年轻人,大中午的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密密麻麻的酒瓶子都堆在他们的脚下,正是这样,醉醺醺的他们才一直才高声喧赫,手舞足蹈地闹来闹去。 眼看着,郎墨楼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还要阴郁了,我知道他对此很反感,但是眼下外面又下着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我就劝他忍一忍,吃完我们赶紧离开就好了。 我草草地点了一碗牛肉面,我似乎对牛肉面情有独钟,毕竟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中,我都很馋胡凤柒下面给我吃。 而郎墨楼只选择单加了一碗牛肉,于是,我吃面,他吃肉。 我们两个人就仿佛是两个陌生的人,彼此沉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午餐,直到,突然之间—— 一股冰凉刺骨的水从我的头顶灌至而下! 将我浑身上下都浇成了落汤鸡! 一时间,我张着嘴巴惊得一动都不动,嘴里的面条都还没有嚼完,任凭滴滴答答的液体顺着我的头顶往下流淌! 刺鼻的酒味冲进了我的鼻腔。 “啊哈哈哈……我跟你们说啊,这妞只有衣服湿了,才能看出身体曲线啊……” “我看不湿就已经很让人受不了啊……” “过来过来,你们快绕过来看看!湿透了,已经湿透了!” “啧啧啧!露了、露了!” 余光中,一旁的郎墨楼从容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第48章 他是妖怪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蔡智恒。? …… 夹杂着白色泡沫的啤酒沿着脖颈源源灌淌进我的衣领,我用余光瞥到郎墨楼没说一个字,静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诶,兄弟们快看啊,黑色的,黑色的!” “透出来了,是黑色的哈哈哈……” “好像还是蕾丝边儿的呢!嘿美女,转过来让我看看啊!” 一只肮脏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骤然间,杀气呼啸—— 郎墨楼伸出那穿着黑色长靴的腿,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跨过我的脑袋,从我的头顶上空划出一道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弧度,直接一个陡然旋身逆转,一脚踹在了离我最近的醉鬼的脸上! 一切都发生在几乎眨眼间! 我吓得抽了一口冷气,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被踹的那个人根本措不及防! 他整个身子都向身后摔去,重重地砸在了后面的空客桌上,“噼里啪啦”桌面上的餐具全部随着桌子的倒塌而碎了满地! 满眼狼藉! 其余的醉鬼们见到自己的伙伴被打了,趁此机会借着酒疯,脱下上衣展露出他们身上凶神恶煞的纹身后,便抄起地上的空酒瓶就朝着郎墨楼打过去! 慌乱中,我只觉得自己被郎墨楼一把推向了一边,等我站稳后,就看到郎墨楼被醉鬼们完全围在了中间!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群年轻人别打了啊!”餐厅老板见状,赶紧出来劝阻,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我的店啊!” 外面滂沱大雨,雷声轰鸣,亮白的闪电欲将乌黑厚重的云层撕裂。 此时此刻的郎墨楼,仿佛引得天地都为之变了颜色! 面对对方众多人数,他跃身而起,由守转攻,已转变成深灰色的眸子里凝冻寒冰,因为用力过招而变得硬朗分明的线条勾勒着他无比冷艳的五官。 郎墨楼真得动怒了! 他握起骨节泛白的拳头就向对方的脸上狠狠挥去,身后向他袭来的攻击,他灵敏巧妙地躲闪开来,修长的双腿照着醉鬼们的头上就是无休止的回旋踢…… 我完全沉浸了郎墨楼这凶猛的气势中,没有看到身旁那最先挨打的醉鬼不知不觉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朝着我头顶上劈下来的时候,我傻傻站在原地来不及躲开。 电光火石间。 却忽觉手腕被一股狂霸的力量向后用力一拽,一个轩昂的身躯将我护在了身后! 浓郁的清香迎面而来…… 只听到一声巨响,酒瓶的玻璃渣顿时从头顶如天女散花般碎裂落下,我看到挡在我面前的郎墨楼身体一震,他的胳膊立刻变得鲜血淋淋! 还容不得我思考,他就向这个醉鬼再次发起了最大的攻击!双手抱着他的脑袋就向自己弓起来的膝盖上一次次磕下去! 我这才看到,剩下的那些酒鬼都已经被郎墨楼横七竖八地打倒在地,一个个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连连呻吟。 “别打了,别打了!” 我赶紧阻止了郎墨楼,再这样下去,这个人怕是就要活生生被打死了! “妖怪,他是妖怪!我看到他的眼睛变绿了…救命啊……” 第49章 镇妖结界 我赶紧看向郎墨楼,好在他的狼耳与狼尾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当地上的醉鬼呼喊着他是妖怪的时候,那始终在一旁的餐厅老板立刻变了眉目! 本来他的店就因为郎墨楼和他们打架而被砸得满目疮痍,现在又有人喊郎墨楼是妖,我觉得我们还是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郎墨楼似乎也跟我想到了一起,我们一同转身向餐厅的门外而去。 然而,当我出了门刚刚踏进瓢泼大雨中时,就听到身后郎墨楼痛苦地哼了一声。 我转头看到他并没有随我一起出来,反而那扇敞开的门就如同夹杂着一道无形的墙一样,将我和郎墨楼隔开,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出不来。 这就很奇怪了。 我赶紧又冲回了郎墨楼的身边,明明出入自如,没有任何阻碍的啊! 索性我一把抓住了郎墨楼那只被玻璃碎渣割破的胳膊,试图带着他一同离开。 可惜。 身后的郎墨楼再次发出了痛苦的*,他的胳膊也顺势从我的手中脱落,已经在门外的我回身却看到他的胳膊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泡! 他仍然无法踏出这道门。 可我却能轻而易举地又一次回来。 “你还真是妖?!”站在餐厅中的老板怒问道,瞪圆了一双如鹰般的眼睛。 眼下的他已经和刚才那劝架护店的他判若两人了,他没有理会脚下那些还在地上坑哧打滚儿的酒鬼们。 “让我出去。”郎墨楼紧敛双眉,对他低沉道。 “我下了镇妖结界,你出不去了!”餐厅老板回答他。 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五十多岁秃头男人,竟还会妖术? “你是什么人?”郎墨楼腰脊挺直,黑色皮衣里的白衬衫已经染上了星星血斑。 “我就是捉妖师,”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可笑,“你个妖怪砸了我的店还想跑?” “哦,”面对他的狂躁,郎墨楼忽然微微垂下头,镇静地抬手挠了挠鼻梁,“那我赔你钱就是了。” “你……”大概是没想到郎墨楼居然这样爽快,老板尴尬地眨了眨眼睛,“你准备赔我多少?” 果然应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要多少?”郎墨楼淡然道。 老板沉思了片刻,伸手五个手指。 “五百?”郎墨楼问。 “五千!”老板答。 “一张桌子,几个破碗,你要五千?”郎墨楼反问。 “你给不给?”老板叉腰怒道,“不给我就不收结界,你别想出去了!等我喊来我们镇里的捉妖鼻祖,你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墨楼从皮衣怀兜中掏出来的整整一摞粉艳艳的钞票砸回了嘴里! 郎墨楼甩手将这无数张钞票扬了漫天,粉粉的纸币如一场樱花雨一样,悠悠扬扬地从空中旋转着飘落下来。 “不用找了,”郎墨楼冷冷道,“把结界开了,我要走。” 餐厅老板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片刻后。 我和郎墨楼一同离开了餐厅,倾盆大雨中,他脱下了身上的皮衣让我遮在头上。 而他一身莹白的衬衫则被雨水彻底淋透,湿了的衣料紧紧贴在他肌肉饱满的身躯与臂膀上,唯美的肌肉线条将他整个人勾画得堂堂凛然。 当我们终于湿漉漉地上了车以后,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他:“你不是神仙吗?为什么会被镇妖结界圈住?” “你哪只耳朵听到过我是神?” “你会法术,还能跟我互换身体,这难道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吗?”我惊奇地看着他。 而郎墨楼却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妖,千年以来都是妖。” 第50章 阳台塌了 “千年?你都活了几年千了吗?”我不可思议地问道。 “恩。” “那你在那么久的时光中都在做什么啊?” “等你出生。” “嗯?为什么要等我出生?” “杀了你。” 我惊得差点儿从副驾驶的座椅上出溜下去,见我说不出来话,郎墨楼就用戏耍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他补充道。 我怏怏地闭了嘴,不得不联想到上一次敖九溟让我看到的曾经的郎墨楼,那散发着魔鬼气息的他,使我没办法相信和我眼前刚刚替我打架的郎墨楼是一个人。 他真的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啊,他活了上千年的时间,那我岂不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昙花一现吗? 眼下,我们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大雨淋湿,他的手臂还受了伤,发生了刚才那样不好的事情,郎墨楼似乎也没了心情再继续赶路,更何况雨一直还下得很大。 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在下一座镇子中驻足,寻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高大上的酒店,带我住下了。 我从来都没有住过酒店,对一切都很好奇。 当我在自己的房间中安顿好自己的行李后,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后就拿着出门前我特意带上的小药箱去了郎墨楼的房间。 打开房门,他看到是我,眼里转瞬即逝一丝惊讶。 看起来他也是刚刚洗完澡,身下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裤,上身没穿还挂着水珠,手上拿着个大毛巾正在擦拭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来做什么?”他虽然嘴上这样问,但还是让我进了房间,房间内流淌着极为浓重的香气。 “我带了药箱,你的胳膊不是受伤了吗?” 当郎墨楼过身去以后,我看到他洁白雄美的背上,居然也有了纹身。 而且很奇怪,居然只是一个“忄”竖心旁。 “你背上这是什么纹身啊?”我不解地问他。 “只有你们人类才愚蠢的纹身。” “那你这个是什么?” “狼图腾,没听说过么?” “那不是你的妖术吗?” 郎墨楼不屑于再搭理我。 我也不想在他房间过多停留,就打开了药箱,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已经会清理包扎伤口了,这些日子我的腰都是我自己打理的,”我看着他令人头晕目眩的身影,告诉他,“你过来,我替你包扎一下你的手臂,不然该感染了。” 郎墨楼狐疑地看了看我,在我身边坐下来。 由于刚刚泡过水的原因,他的胳膊皮肉外翻再加上被镇妖结界伤出来的水泡,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这种画面简直让我想要呕吐。 我强忍着反胃,硬着头皮,终于替他把伤口全部清理了一遍,然后缠上纱布,还不忘在纱布上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郎墨楼垂头看了看手臂上这个蝴蝶结,沉默半晌后,一把将我才缠好的纱布全部扯开了! “娘炮!”他低声咒骂一句。 这孽畜有病,我也懒得搭理他,爱怎样就怎么样,我直接把整个小药箱都推给了他,不想说话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时间一晃到了半夜。 我睡得正香,却被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吵醒了。 迷迷蒙蒙中,感觉是从阳台传过来的,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房子中的钢筋水泥在互相较劲。 睡眼惺忪的我坐了起来,然后,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我房间的整个阳台居然塌方了! 瞬间,碎砖头碎水泥就“稀里哗啦”向下砸去,外面的夜风也从这正面的缺口中向我袭卷而来! 第51章 不是噩梦 房间中的一切都被刮进来的狂风所卷起! 窗帘飞舞,床单被褥要不是被我所拽着,也都要一同被掀飞了! 耳边是狂风的呼啸声,披散的长发被胡乱地吹在我的脸上,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原本是阳台的这一面墙已经全部倒塌下去,几乎一步之遥我整个人就也要掉到楼下去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现在明明是春天,外面却是亮堂堂的夜色,铺天盖地的白雪一直延伸到无尽头的远方! 只见,在那皑皑白雪中,矗立着一个人。 他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仿佛是天地间最耀眼的光,那个人影竟是我最刻骨的思念—— 胡凤柒。 即便我们现在相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我也知道那是胡凤柒! 遥远的他,穿着一身皎白如月的长袍,向我所在的楼上挥了挥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房间的阳台坠落到了楼下,外面是遮天蔽日的大雪,雪中还有渺小的胡凤柒在凝望着我…… 风越来越大,再也给不了我思考的时间,我冲下了床打开门的同时也打开了灯,安静的走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却疯了般砸响了对面郎墨楼的门! “开门啊,开门啊!郎墨楼!”我的声音中透出了哭腔。 当郎墨楼终于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时,我也不顾上袒露着上身的他,直接向他身上冲了过去! “我房间塌了!我的阳台坠落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朝郎墨楼嚷,双手抓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外面还下着大雪!” 随后,我拽着一脸迷茫的他,再次返回了我的房间! 但是,当我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我震惊地浑身血液都冲向我的头顶! “做噩梦了么?” 郎墨楼在一旁揶揄地瞅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我的阳台都掉了下去,屋内是一片狂风乱舞,为什么现在却恢复了原样,阳台还好好地关着门,窗帘也都平静地遮盖着窗子? 我不相信。 可当我用双手一把扯开窗帘以后,我以为窗外的冰天雪地,也都消失不见,一片祥和的夜景…… 不可能,我不可能在做梦,刚才所经历的都那么真实,甚至风刮着头发打在脸上的疼痛都还那么鲜明。 “不是噩梦,真的不是噩梦……”我仰头看着头发凌乱的郎墨楼,“我还看到了胡凤柒在跟我招手啊!” 当郎墨楼听到我说出胡凤柒的名字以后,他似乎更加认定了我是在做梦,脸色极为阴郁地就要扬长而去。 “别走啊,郎墨楼!我害怕……”我对着他的背影绝望道。 “那你想怎样?”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耐烦地说道,“我抱着你睡么?” 面对他如此冷漠的态度,我忧愁地没再开口,看着他绝情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也只得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爬回了床上。 或许,真的是梦…… 毕竟我太想念胡凤柒了…… 这么想着,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没隔多久,我又一次被吵醒了! 这一次吵醒我的,却是从我的天花板上传出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52章 天花板的人脸 当我霍然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尖叫声停止了! 但是,前一秒的我永远也不会猜到下一秒我看到了什么! 房间内我明明关了灯,可是就在那正对着我的天花板上,我清晰地看到了一张人脸! 朦胧的光亮中,一张人脸与天花板融在了一起,正活生生地睁着漆白的眼睛注视着我! 它不停地在扭动,不停地张着一张大嘴,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好像马上就要从天花板中挣脱出来,砸落在我的身上了! 这一刻,我再也忍受不了眼前所发生的恐怖的一切,泪水从我的眼尾疯狂地冲下来,我失声尖叫了起来! “哐”地一声巨响,我的房门被一股狂大的力量所冲撞开,郎墨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看清他,就见他如一股凌厉的风冲到了我的床上,伸手一把将我揽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 他另一只手向着天花板释出一道法术,几只泛着银芒的狼不知从什么地方赫然出现,一跃而起地向着天花板扑了上去! 我再也不敢看下去,将头扭进了郎墨楼的怀中,我的脸就紧紧地贴在他胸口饱满的肌肉上,鼻涕眼泪全都流淌到了他温热横阔的胸膛前…… 我听到狼的低嚎声,听到狼爪子仿佛在天花板上摩擦的声音,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再向上望去的时候,我又是没忍住哀嚎了一声,再次将脑袋更深地扎入了郎墨楼的怀中! 如果我没看错,我看到天花板里,藏了一具已经枯陷的尸体,干枯的黑色长发就从天花板上向下垂下来,在长一些甚至就能触碰到我的脸上了! 我听到郎墨楼的鼻腔发出了一声闷哧,明显感觉到他在我肩膀上的手,搂的我更紧了一些。 “为什么不信我……”我哭着抱怨道,“我跟你说了,刚才那不是噩梦,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太难过了,这是我第一冫欠住酒店,就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 如果刚才郎墨楼可以信我的话,就不会发生后来这样的事,我太害怕了,一具尸体就藏在我房间的天花板里,而我一个下午都和它单独在一起。 更细思极恐的是,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我,竟一直与这具干瘪的尸体面对面…… 我沉浸在哭泣中,郎墨楼幻出来的狼不知不觉消失了,房间中的光亮也褪了下去,黑暗中只剩下我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 “对不起。” 听到毫无语气的这三个字,我惊愕地抬起泪连连的脸,看着黑暗里郎墨楼的轮廓,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冷傲狂妄的郎墨楼能对我说出的话! 随后,他抚了抚我的背,起身打开了灯。 奇怪的是,天花板上并没有什么尸体了,也没有任何被刨开的迹象! “你来我房间睡。” 郎墨楼说着,就向床上早已吓得木然的我伸出手。 我怔怔地看着他,惶恐的泪水都忘记再流了。 “恩?”见我望着他不说话,他微蹙了下眉。 “天花板上那是什么?”我努力找回理智,问道。 “当初盖这座酒店的时候,砌了一个人进去。”郎墨楼对我解释道,伸向我的手仍在半空。 听了他的话,我简直头皮发麻,可郎墨楼接下来的话,又让我脊椎发凉。 “为了补偿你,来我房间,我抱着你睡,怎样?” 第53章 我女儿怎么会在墙里 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会选择跑去他的房间睡,但是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抱着我睡? 再说了,郎墨楼现在满眼戏谑的目光,也不过只是挑逗我一下而已。 他不是那种人的。 他那么讨厌我,那么爱欺凌我,当然不会抱着我睡了。 于是,我狠狠地一巴掌把他伸在空中的手拍了下去! “我去你的房间,但是为了补偿我,我睡床上你睡地下,这样才对。”我擦干了眼泪对他说道。 郎墨楼万分嫌弃地瞪着我。 “那你先把这恶心的东西给我擦下去!” 我本来还在纳闷他指的是什么,就看到他白皙的胸口上,挂着一团在灯光下闪着亮晶晶光芒的鼻涕。 这一瞬间,我觉得特别尴尬,毕竟那种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东西,现在却蹭了别人一身,被别人嫌弃。 我只得跪起身来,咬着牙将手覆在了郎墨楼的胸口上。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他胸口的肌肤时,我感到了一股滚烫,这夜深人静,夜黑风高的,我就穿了个吊带的小睡裙,郎墨楼也就穿了个短裤…… 孑瓜男寡女,实在觉得有些不妥。 所以,我胡乱地抹了一把,刚要收回手,却被郎墨楼一把抓住了手腕! “糊弄我?”他冷硬地问我。 我赶紧又朝着他的胸口看过去,确实没有擦干净,我索性就直接将两只手全部覆了过去,不耐烦地在他的胸膛前一阵乱抹! “这行了。”我敷衍道。 我虽然是这样说,但实际上我觉得,我只是把那一团鼻涕在他的胸口上抹匀了…… 更恶心。 然后,我赶紧麻利地从床上下来,也不敢去看郎墨楼的脸色,就把自己的行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 当我拖着行李进到郎墨楼的房间中时,我二话没说就冲上了他的床,捂着被子霸占下来。 我只听到郎墨楼嗤笑了一声,房间内的灯便被他关上了,黑暗中,我感觉到他睡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终于,我安心地睡了过去,只是没睡多久,天就亮了起来。 我睁开眼,却没有在房间中见到郎墨楼的身影,一想到昨夜那令人毛骨悚人的事情,我就赶紧起来洗漱。 当我恰好整理完一切的时候,郎墨楼还没回来,但是我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 我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发觉哭声正是来自我对面昨夜的房间,那个天花板里藏着尸体的房间。 “我不信,我不信……”那女人崩溃地哭喊着,“我不信你说的,我女儿她一定还活着,只不过是在外面迷路了而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信不信是你的事,”郎墨楼毫不动容的声音传来,“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 我困惑地打开门,看到酒店这一层的过道中零星地站着几位客人,也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我走进了对面的房间,发现房间中围着几位不知所措的服务员,中间站着的是双手插兜的郎墨楼,而他的脚下正瘫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看起来也要有五十多岁了,眼下她正哭得一塌糊涂,整张脸都浮肿了起来。 “给我报警,报警,我不信,不信啊…我女儿怎么可能会被埋在墙里面啊……” 第54章 女鬼言谢 郎墨楼看到我进来了,就不再同地上的女人说话,带着我回到了我们的房间。 “怎么回事啊?”我不解得问他,“那哭的死去活来的女人是谁啊?” “这酒店的老板。” “你告诉她天花板里的尸体是她女儿?” “恩。” “那你怎么会知道是她女儿啊?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砌到自己酒店的墙里?!” “我找到了有关她十年前的寻人启事。” “那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她啊?” “在你眼里我不是神么?这天下有什么神做不到的事情?”郎墨楼终于被我问得不耐烦了,对我搪塞道。 我也不想再跟他纠结下去,恰好没过几分钟,我就从窗户看到楼下来了几辆打着警灯的警车。 “警察来了。”我回过身子,告诉身后斜坐在沙发上的郎墨楼。 此时的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的几颗纽扣又是故意不系,露出他特别明显的两道锁骨与胸膛,这样的画面居然让我想起来,我看到的曾经那个被三个妖娆的女人围在中间的他…… “那你还不快跑?”郎墨楼的问题把我拉回现实。 “我跑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不是偷了东西么?”郎墨楼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瞅着我。 “你瞎说什么?我又不是小偷。” “我看你就是小偷。” 郎墨楼忽然古怪地垂眸笑了一下,紧接着他便伸直了两条修长的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别出去了。” 他对我说完,就去了对面的房间。 这种挖尸体的事情我当然不想参与,于是我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他回来。 很快,我听到了楼道中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又听到了女人刺耳的哭泣声。 再后来,一连串凿墙挖壁的噪音,直到最后,那女人终于发出了最为凄惨的嚎嚎大哭。 看来一切都被郎墨楼说中了,天花板里与钢筋水泥砌在一起的尸体,真的是她失踪了很久的女儿。 我使劲堵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直到很久以后,哭声与脚步声都早已平息下来,可郎墨楼仍然没有回来。 我打开门,满楼道的爆土狼烟还在空气中飘散着,地上到处都是粉尘与碎石,对面的房间拉着警戒线。 “谢谢你。”屋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听起来与我们正常人的嗓音不一样,“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去你该去的地方。”郎墨楼简短地说。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到郎墨楼背对着门口,而他的正对面,却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透过郎墨楼看到了我,就朝我嫣然一笑,向我招了招手。 顿时,我不仅浑身的汗毛卓竖,就连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郎墨楼也回首看了我一眼。 我壮着胆子绕开脚下大块大块的碎水泥,朝她走过去,而面对着眼前半透明的女孩儿,我知道她就是这酒店老板被砌在天花板里的女儿。 我虽然对她的死亡感到很好奇,但是相比之下,我可不愿意与一个女鬼多交流。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感受到了你身上的阴气,才利用了这一点引起你的注意。”她对我解释,声音让我极为不自在。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心里却想没事才怪。 她再一次对我和郎墨楼道谢,随后便一转身,彻底消散在了我们的眼前。 “她去转世了吗?” 第55章 带你看海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爱江山更爱美人。? …… “不然呢?”郎墨楼朝我扬起长眉,“要留下来陪你过家家么?” 半个小时后。 我和郎墨楼行驶在了公路上,与之前一样,沉默的空气分子在车厢内小心地跳跃着,我实在觉得无聊,就故意与他找了话题。 “刚刚那个女鬼,为什么会说我身上阴气重啊?” “问你爷爷。”郎墨楼低沉道,嗓音中有一种压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有是和我爷爷当初把我供奉给冥王这件事情有关系了,可自从郎墨楼下到冥界与夜倾城交手,到现在相隔这么多天过去了,我都没有再见过夜倾城了。 “你不是已经将我身上的红痣挖去了吗?”我看着他如水墨画一般的侧颜问道。 “他还会再找你的,”郎墨楼说到这里,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他要是回来,你会跟他走么?”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惊奇道。 郎墨楼犹豫了片刻。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么?” 当这话从郎墨楼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明显地顿了两拍,再次凝望他的侧脸,那些他为我扛下所有伤害的画面,全部莫名其妙浮现在了我眼前。 所以,我呆呆地,张着嘴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佟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郎墨楼冷冷地说,“你现在在我身边,不过就是为了将来报复我。”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我不服气地质问他。 没料到,郎墨楼居然勾着他的嘴角轻笑了一声,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保护的是我的夜明珠。” 这一刻,乌鸦从我的头顶“嘎嘎”叫着飞过去,黑线布满我的脸,我尴尬地赶紧跟他说了句我困了,就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这一闭眼,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直到郎墨楼在我的脸上掐了一把,我才醒过来,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透过车窗,我看到的是不远处那高高耸立的礁石,以及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才睡了多久,就已经到了海边? 这可是我平生第一冫欠亲眼看到大海啊,我激动地也没管郎墨楼,直接打开车门径直地冲向了海边! 空气中充斥着海水咸咸的味道,潮湿粘腻,与我平时生活的气候完全不一样,海风夹杂着细细的沙砾迷得我眼睛都要流出眼泪了。 脚下踩着的一半是柔軟的沙,一半是黑色的礁石,大海湛蓝,天空蔚蓝,身边冷若冰霜的郎墨楼却煞了风景! “那个什么柳涎香就在这里吗?”我大声问郎墨楼,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要盖过了我。 “看见那座礁石山了么?”郎墨楼用下巴指了指距离我们很远的一座黑暗高大的礁石,冰冷地回答我,“她在那。” “很远啊,那你为什么不把车直接开过去?” 郎墨楼没再言语。 灿烂的阳光下,海风将他墨蓝色的头发吹得凌乱飞舞,面对着波涛狂澜的他,带着威慑天地的霸者锋芒。 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静静地抱着双臂,孑立在这里,就足以气势震天。 我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便把目光延伸向远方大海的尽头。 但是,半晌后,我的耳边响起了他那醇厚如一碗醉人的酒的声音。 “我怕以后没机会,再带你这个一心想要我死的女人看海了。” 第56章 入洞 要不是以我对郎墨楼的了解,我觉得我真的能被这句话撩到。 可也没等我再开口,郎墨楼就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 只见他薄唇一抿,纵身一跃,在金色的阳光下晕开一道耀眼的光圈后,一头扎进了我们所站的礁石下那一浪接一浪拍打着礁岩的波涛大海中了! “郎墨楼!”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口。 这狼人脑子是疯了吗?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震惊得跪了下来,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间想不开了吗? 泛白的浪花仍在争先恐后地翻滚着,并没有因为他的跃海而改变得平静。 此刻,我的耳边也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片刻后。 拥簇的层叠浪花中,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样。 一只雄健的白狼带着势不可挡的凶猛冲出大海,跃然石上,它一身亮白的银豪在空中带起无数水珠,被阳光照射呈幻出七彩琉璃的光芒! 它直接越过我的头顶,向远方头也不回地奔跑而去。 我气得也赶紧爬了起来,踩着满脚的礁石与沙粒,努力向它追去。 …… 当我们终于来到了柳涎香所在的礁石山前时,郎墨楼已经变回了他正常人的样子,身上的一袭黑衣没有湿,只有凌乱的短发湿漉漉。 这座礁石山就威严地耸立在海岸线的边缘,我们面对着正是它黑漆漆的洞口。 郎墨楼大概也是从没有来过,他笔直地站在洞口前,犹豫了半晌,就率先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 刚一进洞口,一股股的阴风就迎面扑来,穿透我的发丝与脖颈,又阴又潮,空气中都仿佛可以拧出水来,这种潮闷的感觉快将我窒息了。 山洞里面也几乎没有光亮,只有极为微弱的光从头顶很高的地方透进来,根本不足以照亮我的眼前。 “我看不见路。”我告诉郎墨楼,索性就定在了原地 “拉住我。” 黑暗中传来郎墨楼比这空气还要凛冷的声音。 随后,我的手腕便被他修长厚实的手紧紧地拉住了,我就这样一直被他拉着在黑压压的洞口中小心翼翼地行走。 郎墨楼他毕竟是狼,狼的眼底网膜后方是有一层叫做“视毯”的特殊膜层的,能够将进入的微弱光线反射增强,所以狼是具有夜视功能的。 这一点我可是在《动物世界百科全书》上特意为郎墨楼了解到的! 走着走着,前方的郎墨楼就突然停了下来,我直接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我居然听到郎墨楼低声说了一句“还挺软”。 但是,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下以后,这座漆黑的山洞在一刹那间就变得亮如白昼! 我的双眼根本就来不及适应这光线的变化,我被刺痛得睁不开眼睛,甚至还流出眼泪。 可当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山洞的石壁上爬伏着很多黑色的蛇,在触碰到我们的目光后,它们又稀稀拉拉地爬进了石缝当中,隐藏起来! 郎墨楼蹙紧双眉,继续带着我向深洞深处走去。 只是这一次,没走两步,灯火明亮的尽头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特别娇柔妩媚的声线。 “让我看看,这次又是谁来了?” 第57章 柳涎香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红楼梦。? …… 我还是第一冫欠听到会有女人以这样的口气讲话,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正踩着脚下如拂柳的碎步,向我们靠近过来。 果然,当我彻底看清她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柳涎香如她的声音一样,是一个风尘的女人。 她有着一副魔鬼般火辣的身材,头上辫着精巧的八股长辫,身上穿着古今风格相结合的红色长衫,将她身上的曲线描绘出媚态风姿。 当她的目光落在郎墨楼的脸上时,更是挑起了她脸上的那对儿缠绕着万般风情的眉梢。 “我要找你赎东西。” 郎墨楼似乎丝毫不为柳涎香一颦一笑的动人心魄所蛊惑,他仍旧口气清冷,一贯地将双手插在两侧裤兜中,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毕竟这个柳涎香真的惊艳得出乎了我的意料,连同样身为女人的我都要对她垂涎三尺了。 “找我赎东西?我不过就是一个炼药的而已,你能找我赎什么东西?”柳涎香不解,盈盈悦耳的声音带起她的嘴角,“不过,我怎么倒是看你颇有那么几分眼熟呢?” 柳涎香笑得更是妖魅了,她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紧紧盯着郎墨楼,随后,她扭着她纤细的小蛮腰走到了郎墨楼的面前,故意贴得他很近,一股特殊的香气冲进了我的鼻腔。 我赶紧向旁边后退了一步与他们离开距离,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好事,万一郎墨楼一眼定情选择带姑娘回家,从而放了我一条自由的生路呢? 只听郎墨楼嗤笑一声,在这封闭的山洞中却有着遗世独立的气势。 “不过一张大众脸而已。”郎墨楼道。 “不,绝不是,”柳涎香眸含清水,紧接着,她突然双手搭在了郎墨楼的胸口,踮起脚尖将她那双似火的朱唇凑在了郎墨楼的耳边,“你不会就是那只,在妖界称霸了上千年,却仍然还没有修炼成仙的狼王?” 柳涎香的声音明明不大,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立刻捕捉到郎墨楼浅灰色的眼底风起云涌! 柳涎香说完,立刻退后,火辣辣地抱起双臂盯住郎墨楼。 她迫切地等待着郎墨楼要如何回答她,就像在幸灾乐祸地等待着一场好戏。 但是—— “我要赎回前几天你收下的龙角。” 郎墨楼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柳涎香明显一怔,但随之就捂着娇唇“咯咯”笑了几声,好看的肩膀随着她的笑而颤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面对她这般女人能把持得住。 我觉得再多相处一会儿,恐怕郎墨楼这狼人都要为之沦陷了。 “好啊,来,”柳涎香似乎对郎墨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毫不顾忌地再次靠近了郎墨楼,柔荑一样的双手还缠上郎墨楼的手臂,“所以,那日那条小龙,就是为了你这妖孽,才忍痛割下龙角与我换取解药的吗?” 郎墨楼没回答,却也没有甩开柳涎香,只是侧过头对着我低沉地说了一句“跟着”,就被柳涎香缠着又向山洞尽头处走了几步。 见郎墨楼没有拒绝,柳涎香更是开心了。 “真是想象不了,狼王爷你这副旷世容颜,要是中了湿毒,得是什么样子呢。” 柳涎香一边走着,一边越来越得寸进尺地将整个身子往郎墨楼的手臂上靠,甚至还一个劲儿地蹭着郎墨楼的手肘。 终于。 郎墨楼忍耐到了极限。 他停下脚步,一把厌恶地抽回了手臂,力道大得柳涎香险些栽倒! “能这样靠近我的第二个女人还没有出生!你要是不会好好走路,我可以让你以后都再也不用走路!” 第58章 谈不妥的交易 我心想拉倒郎墨楼,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曾经那沉浸在粉红色的温柔乡中的场景。 不过面对郎墨楼如此决绝蛮横的态度,柳涎香确实被震慑住了。 但是转眼,她就再次换回了那狐狸般的嘴脸。 “我说枭雄的狼王爷,你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柳涎香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两只手,继续迈起婀娜的碎步,谄媚道,“我柳涎香虽为一介凡人,却也常年与三界各路妖魔仙神作交易,早就对狼王爷你这狂傲独霸的性格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果真另我大为所惊呢,原来这世上,竟真有男人能抵挡得住我的美貌啊。” 郎墨楼走在我的前面,我望着他颀长孤傲的背影,听到一声他发自鼻腔的愤然闷嗤。 才没走多远,柳涎香就将我们带到了这幽深的山洞中,真正属于她的地盘。 这里的光线更是亮堂,周围摆设看起来像极了商店里的一排排货架,只不过柳涎香的这些“货架”都为礁石所筑,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有的玻璃罐中泡着类似于蛇皮的东西。 “既然狼王爷你不近女色,那我们就言归正传。” 柳涎香说着,就绕到了一台礁石“柜台”的背面,与此同时,一条红色的蛇不知从哪个角落爬了出来,柳涎香一伸手,那条红蛇就顺着她的手臂攀在了她的肩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与柳涎香一起看着我们。 “狼王爷想要赎回那对儿残缺的龙角,那请问狼王爷,你拿什么与我做交换呢?”柳涎香依偎在石桌前,胸口风光故意闪漏出来。 “你要什么?”郎墨楼问。 “你有什么?”柳涎香也问。 “我有的未必是你要的。” “那可不一定哦,”柳涎香眼珠灵动,气韵动人,“说说看?” “我有她,你要?”郎墨楼直接用下巴指向我。 一直没有正眼看过我的柳涎香,立刻向我飞来几乎要将我穿射成筛子的目光! 瞬间,我特别尴尬,郎墨楼太过分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拿我开玩笑,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连衣裙,在这个浑身上下散发艳冶的柳涎香面前有多自卑。 “这我可不要,要了也没什么用,”柳涎香的口气中带着几分看不起,“狼王爷你也知道,我呢,只是个区区的凡胎浊骨,没有长身不老的身骨,也没有永不枯萎的容颜。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要我的修为。” 郎墨楼直言道,浅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你这男人,真是仅这一面就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啊,”柳涎香感叹道,脸上浮现出恨不得给郎墨楼趴在地上舔靴子都是奢望的表情,“真是又帅,又有气质,还有机智!” “哦,”郎墨楼面色暗淡,“你明知道我是妖,还要一个妖的修为?”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啊,我吃不下人心诶!” 柳涎香看似一句不经心的话,却引得郎墨楼眉目全然厉变,我察觉到了他的脊背瞬间都变得僵直起来!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郎墨楼的银瞳闪出凌厉的光,仿佛柳涎香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将她撕得粉身碎骨! “哎呀,对不起,狼王爷,”柳涎香赶紧捂住了红唇,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就跟故意说给我听似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着我,“我不知道那件事对你来说,会是个不能提及的小秘密,或者小伤疤耶。实在是抱歉,狼王爷别动怒啊~” 第59章 龙角和獠牙不可兼得 我虽然不明白柳涎香这几句话到底戳痛了郎墨楼的哪根软肋,但是我感觉出了他身上已经散发出了无法再隐忍的怒火。 就连山洞中的光亮都忽闪了几下。 “郎墨楼……”我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把龙角拿回来才是要事。” 我不想看他惹事,我只想赶紧为敖九溟拿回龙角,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我喜欢大海,可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息,也不喜欢柳涎香。 郎墨楼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我能主动上前劝阻他,随后他原本已经凝聚成暗黑色的眸子,竟逐渐淡化开了。 他冷冷地对着一脸诡笑的柳涎香哼哧了一声,我也总算松下了一口气。 “我给不了你修为,你是人,你这凡体承受不住我的修为。”郎墨楼说道。 “我算看出来了,今天就算说破天,狼王爷你也不会给我你的修为。所以,我不过就是试探试探你而已,别纠结了,”柳涎香展眉一笑,如春水映梨花,“不过,我是真的想要狼王爷给我一颗夜明珠,这样的话即便有一天我走在了垂死的边缘,也能侥幸逃过一劫。这回总可以了,狼王爷?” 郎墨楼总算冷静下来了。 “我的夜明珠,并不是能挽救所有人。” “没关系,万一我可以驾驭呢?” “我现在没有。”郎墨楼坦言道。 “那就欠着,有了再给我也不迟,反正我这百毒不侵的身子骨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呢。” 柳涎香说着,就弯腰从礁石柜中翻出了一个牛皮纸带,从里面拿出了一团被白色的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 纱布上沾满了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 “你知道那条小龙砍下龙角的时候,有多痛苦吗?”柳涎香扬起她修长的脖颈,将手上已被打开的纱布伸向了郎墨楼的眼皮底下,“我本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某个爱惨了的女孩子而割掉自己的龙角呢,毕竟你知道,龙没有了龙角,就和神仙被挖了仙根一样没有区别。” 我向她的手上望去,只见敖九溟那残缺的龙角上也裹着血迹,在这破纱布中显得特别凄惨可怜。 郎墨楼没说话,从柳涎香掌心里抄过了龙角,攥在了手中转身就要走。 但是,当他的身子刚转到了一半时,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了另一边礁石柜上,他一下子就站住不动了,两道修长的剑眉也随之紧敛而起。 我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去,看到在那座礁石柜的最顶端,摆放着一个相比比较大的圆形玻璃罐,里面盛满了黄色的液里,我看不清泡在液体里的是什么东西。 可眼下郎墨楼的表情特别凝重,眼里沉重的思绪也仿佛飞到了很遥远的时光。 柳涎香当然也发现了郎墨楼的异常,就饶过了石桌,一扭一扭地走到了郎墨楼的身边,仰着头和郎墨楼一起看上去。 “那对儿锋利的獠牙很酷,对不对?”柳涎香自豪地说,“我都忘了当初是谁交易给我的了,只是听说任谁都驾驭不了它,魔怨太重了。” “我要了。”郎墨楼梦呓般地说。 柳涎香一惊。 “可是现在它已经被土地公公预定了,狼王爷你要真想要,就去和土地公公交涉。” “他在哪?” “离这里五十多公里哦,听说那土地爷头上的镇子持续多日瘴气重重,镇子里也早已人心惶惶,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郎王爷如果你能前去帮帮那对此无计可施的土地公公,或许土地公公会把这獠牙送给你呢!” “那镇子叫什么?” “星广镇。” “知道了。” 郎墨楼话音落下,就迈出铿锵的步子向山洞口走去了。 可就在我也要追随他去的时候,柳涎香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睛,妩媚地轻笑道:“我觉得,你可配不上那么帅的狼王哟。” 第60章 瘴气墙 “嗯是啊,我太普通了,感觉漂亮的柳姐姐你和墨楼如果能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我谦逊地说到这里,柳涎香就笑得更是夺人心魄,“唯一可惜的就是,墨楼他好像看不上姐姐你。” 随着我话音落下,我就朝她展颜一笑,懒得看她那张垮下来的脸! 当我和郎墨楼踏出礁石山洞以后,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海浪依旧滚滚,远方有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灯塔。 “我们现在就要去星广镇吗?”我踩在沙子上,问前面走路的郎墨楼。 “明天。” “你为什么想要那对儿獠牙啊?”我小跑到与他并排的位置,追着他揪心地问,“不会是真打算要吃掉我?” 郎墨楼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风吹乱他的发。 “怎么?我想拿回我的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一瞬间我都惊住了,郎墨楼不会是在开玩笑,那玻璃缸里泡的獠牙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我也没见他缺牙啊。 “那是很久以前我被人拔下来的狼牙,”郎墨楼看我困惑,就像发了慈悲一样和我解释道。 “多久以前?” “几百年前。” “被谁?为什么?”我继续追问。 郎墨楼忽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凝视我,随后—— “我忘记了。” 说罢,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严重怀疑是郎墨楼压根就不想告诉我,但是以他那么烈的性子,他如果不想告诉我,就肯定会凶横地警告我不该问的别问。 可如果他真忘了,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我对他的关心分明就是闲的无聊好奇而已。 眼下,因为时间确实晚了,郎墨楼就开着车在市里找了一家看起来高大上的酒店带我住下了。 但是我忘不了昨晚的事情,并且我已经对住酒店这件事情埋下了深深的阴影,于是郎墨楼就开了一间有单独两间卧室的套房。 这样的话,我们谁也不会影响到谁,我也不至于太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郎墨楼就在一墙之隔的原因,这一夜我睡得特别好,特别的安心与踏实。 所以第二天我们出发上路以后,我的精神状态都很充沛,虽然仍旧在车里没有和郎墨楼交流,可我一直都新奇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与北京完全不一样的城市风貌,别有一番风味呢。 只是很快,我们的车子就逐渐开上了人烟稀少的偏僻道路,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下来,就仿佛前方不远着了很大的火一样,看起来浓烟滚滚的。 “这是有火灾吗?”我忍不住打破了我们两个人默契的一路沉默。 “这是瘴气。”郎墨楼鄙夷道。 “什么叫瘴气?” “妖魔鬼怪要作妖了,就会弥漫浓重的瘴气。” “你不也是妖吗?”我惊奇地问他,“当初你挖走我的眼睛时,周围也都是瘴气吗?” “哼,”郎墨楼冷言道,“你还在记恨这件事?” “不然呢?”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郎墨楼怒声说完,就狠狠踩了一脚油门,我们的车子直接一头冲进了眼前浓重得犹如一道顶天立地的瘴气墙中! 当冲破它以后,映入我们眼前的是铺天盖地的阴暗,一座仿若再也不存在任何生机的地狱中! 第61章 紧急刹车 这道厚实的瘴气墙,将我们脚下原本的同一片土地与头顶上的同一方天空,竟然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片天地! 眼下,我们所闯进来的世界,满眼凄凉,天空中遮天蔽日的乌云滚滚,即便再灿烂的阳光也仍然无法照射进来。 现在明明正值春天的季节,更何况东海这边更应该是一片葱绿芳菲的景象,只是在这个被瘴气所包围的世界中,所有的树桠枝梢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片绿叶,也不存在任何一丛盛开的灌木与花朵。 放眼望去,只有遍地焦糊的黑土与干黄的枯草。 远方高大的树干上,倒是有成群结队的乌鸦“嘎嘎嘎”地忽扇着双翅叫个不停,算是给这恐怖的“地狱”带来的唯一一片生机。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没有人影,轮胎碾过地皮的声音几乎回荡在整座星广镇的上空,我看到路边有死去的小动物尸体。 “怎么会这样……”我不禁喃喃地感叹道。 我的目光仍旧扫过车窗外的一幕幕荒凉诡异的景象,但当我转过头,正视前方道路的那一瞬间! 只见—— 就在离我们车头无限近的道路中央,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之间,活生生地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体态佝偻的老人!他正向我们转过了他布满褶皱的脸,我看到了一双空洞花白、没有黑眼球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来不及惊叫,一声刺耳尖锐的刹车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与此同时。 一股强烈的惯性,我系着安全带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方挡风玻璃上载过去! 极为慌乱的情况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一旁的主驾驶位置笔直地横到了我的胸口前,吃劲全力将我的身子向后方座椅上顶住了! 头脑被刹车惯性冲带得混沌的我,赶紧向一旁看去,只见郎墨楼浓密的长睫低抑,眼眶陡然敛窄,下唇棱角都已极其硬朗分明! 他半挽衣袖的左手艰难地掌控着方向盘,小臂线条张弛有度,透出格外游刃有余的力道。 随着郎墨楼的猛踩刹车,车身左右摇摆甩尾,到最后直接横在了整条马路的正中间! 我大喘着粗气,仿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在短短的几秒间。 但是…… 我缓缓低头看下去,郎墨楼的手臂还拦在我的胸口前,或者换句话说…… 是他整条已经松懈下来的手臂,正搭在我的“桌子”上…… 咬牙切齿的我抬起脑袋,怒视也在看着我的郎!墨!楼! 此时他原本就很浅的灰眸淡化得更浅了,仍满载雪光的清冷却夹杂着不为察觉的笑弄。 “把你的脏手拿下去!”我朝他嚷道。 “别侮辱我!”郎墨楼回骂我,同时也收回了他的胳膊,恢复了一脸威迫。 我懒得再骂他,就问他刚刚那是什么,有没有撞到那个突然出现的老人? 郎墨楼不屑于搭理我,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带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长吁一口气,压了压惊后便也出了车子,踩在了车厢外这阴森可怖的土地之上。 第62章 哭泣的老板娘 我本是还担心郎墨楼撞倒了刚才突然出现的老人,可当我下了车看到只有郎墨楼一个人背对着我,蹲在道路中央的位置时,我也算放下心来。 我走到了郎墨楼的身边,低头看着他的背,发现他的整条脊椎骨都明显地从他的黑衣后突显出来,让我看了居然有一种欲罢不能的罪恶感。 心脏“咚咚”直跳,我赶紧移开了目光,却发现郎墨楼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根枯木。 “这是……?”我不解地问他,也蹲下身子在他一旁。 “我要说这是刚才的老头,”郎墨楼不抬眼地问我,“你会信么?” “你有病,你自己会信吗?”我差一点儿就笑出来。 郎墨楼听了我的讽刺,这才抬起他那双危险的眼睛看着我。 但是,他也没跟我再说什么,只是眼中满是对我的鄙夷,他站起身来,目光眺望远处星广镇的镇中心,那里零零散散开始出现些高高矮矮的房子。 “饿了么?”他问。 “饿了。”我答。 三分钟后,郎墨楼的车子已经开进了星广镇中心,这个看起来落魄的小镇子笼罩在浓滚滚的瘴气中,不见天日,更没有阳光。 只有一条相比较还算宽阔的主街道,路边坐落着一间间告示着“停业整顿”的小房子。 街道上也几乎没有人烟,阵阵的阴风吹过,卷着一堆堆干枯的黄叶横扫马路。 “我们在这里,怕是找不到饭可以吃?”我怀疑地问郎墨楼。 可就在我问完他,他就把车子一脚停在了路边,正好停在了基本上算是唯一一家仍在营业的餐厅了。 我早已饥肠辘辘,见郎墨楼还能在这如同被世界末日袭卷过的镇子里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我也真想抱着他在他脸上狠狠亲下一口了。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餐厅,里面只有老板娘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前台的位置,看到我和郎墨楼走进来了,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仿佛八百年没有见过活人一样! “二位随便坐,吃点儿什么?”她过于热情地招呼我们,生怕我们走人似的。 郎墨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下来,凛冽的目光开始望着窗外,我见他不点餐,就自己在菜单上点了一碗面,替他点了一道小鸡炖蘑菇。 “不好意思,没有小鸡炖蘑菇。”老板娘歉疚一笑。 “那换个,”我继续在菜单上找郎墨楼习惯吃的,“糖醋牛里脊。” “抱歉,没有牛肉……”老板娘再度歉疚,“所有肉食,都没有了……” 郎墨楼这才收回了目光,仰头望向了这个女人。 “什么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营业?”郎墨楼生硬地质问。 “我们镇子近些日子,所有的牲口禽类,都死光了……”老板娘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睛都快失去焦距了,“镇外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能为我们供应得上……”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都开始泛红了,没隔几秒,眼泪居然还“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我见此,赶紧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巾擦着眼泪,还捻了一把鼻涕,却更是伤心欲绝了。 “我们也是路过这里,所以想问一下,你们星广镇这遮天蔽日的瘴气,大概持续多久了呢?”我忍不住好奇,就问了一嘴。 谁知,郎墨楼立刻向我投来了凌厉的目光,而这老板娘的回答,也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瘴气?什么瘴气?我没看到啊……妹妹你说哪里有瘴气?一直都没有啊……” 第63章 图腾震焦土 “啊……”这一个反问,都给我问傻了,“老板娘你看不见外面那些滚滚弥漫着的瘴气吗……?” 我一边问着她,一边带着她向窗外街道上空散落的团团瘴气望去。 “妹妹,你是不是饿坏了?我们这里只是持续了好久阴天,不见阳光,但哪里有什么你说的瘴气啊?” 我一头雾水,难不成是我自己出现的幻觉吗? 我赶紧看向郎墨楼,却发现他紧皱着眉宇瞪着我,我只好岔开了话题。 “老板娘说没有肉,那你吃什么?”我问他。 “不吃了。” “哦,”我将菜单还给了依然红着眼眶的老板娘,“那就先要一碗面,麻烦快一些,我好饿的。” “好、好!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做好!”老板娘点头哈腰地一路向后厨小跑过去。 空空荡荡的餐厅,此时就剩下了我和郎墨楼两个人。 “连后厨都没有了,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硬撑着营业啊,”我念叨着,“郎墨楼,你能看到那些瘴气,对?” “恩。” “那她为什么说看不到?” “普通人看不到。” “我不也是普通人吗?”我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也能看到?” 郎墨楼坐在我身边,在我话音落下后,他就彻底将脸扭向我,低眸淡淡地问了我一句:“真想知道?” “是啊!”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真的想知道我才不愿意和他多讲任何一句话。 可我也没想到,就在我刚说完这两个字以后,郎墨楼伸手揽住我的背,将我往他的胸膛前用力一顶,随后便垂首向着我的眼睛压下来…… 又是这样! 与上一次在锁龙井井口时,一模一样。 我的睫毛在他冰凉的唇瓣下微微颤抖,他的唇虽然薄凉,然而他口中的气息却是滚烫的。 还有从他唇齿间流溢出淡淡的清香…… 但是。 我却一把推开了他! “你有病!” 我一边咒骂他,一边用手嫌弃地一个劲儿地擦着眼睛,郎墨楼为什么总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趁我措不及防。 “想起来了么?”郎墨楼一口逗弄的语气邪问我,“让你的狗脑子记得深刻些!”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想与他拉开距离坐,可恰巧老板娘这会儿端着热腾腾做好的面出现在了我们的桌旁。 我不想坏了好不容易才吃上饭的兴致,就埋头吃面了,吃完面后郎墨楼多付了老板娘一些钱,并告诉她不用找了。 老板娘感激得泣涕零如雨,就在我们即将踏出她的餐厅后,忽然听到她在背后幽幽地说了一声:“如果可以,还是尽快离开我们镇子。” 郎墨楼顿了下脚步,但也没回头,继而扬长而去,我则回过头来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就出去坐上了郎墨楼的车。 也不知道今晚我们可以住在哪里,我这么想着,郎墨楼将车开出镇中心的繁华区域后,停在了一片荒芜的焦土上。 他下了车,身后的枯藤老树与枝头栖息的乌鸦,将一身黑衣的郎墨楼描刻得更是阴森诡怖! 只见他背脊傲挺,缓缓抬起一只手,修长的五指关节朝着地面施力一收,一道道黑色的图腾从他的掌心滚滚延伸而出,直直向着他脚下黑漆的焦土扎了进去! 骤然间—— 整片大地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沙尘石粒向空中悬浮而起,周身爆土狼烟,郎墨楼这莫大的法力近乎要撕裂天地! “郎墨楼,你在做什么!?” 第64章 胆小的土地公 平常我问郎墨楼问题,他都经常不屑于搭理我,更别说现在这种时刻了! 所以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只是脚下摇晃得太厉害了,要不是我扶着身旁的枯树,恐怕就要摔倒了。 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郎墨楼的身上,周身漂浮的渣土也几乎迷了我的眼睛,直到我感觉到有什么粗糙的东西缠上了我扶着枯树干的手! 我立刻扭头看向我的手,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我的眼睛,因为就在我的眼皮下,这颗树的枯树枝居然变成了枯藤,正一圈一圈顺着我的手腕盘绕上我的胳膊! “啊!” 我大叫一声,试图撤离出来,但是我越较劲,这枯藤就缠得我越紧,我越是甩手,那粗糙的树皮就摩擦得我越痛! 还好枯藤是有韧性的,我还能稍稍与树干拉开距离,正因为这样,郎墨楼才如一股黑色的旋风闪到了我的身边,用他变得颀长的五指指甲直接砍断了我手臂上的枯藤! 夺回手臂的我把断了的枯枝甩到地上,一个劲儿地揉着近乎麻木的胳膊。 当我重新抬头看向已经离开我的郎墨楼时,才发现空中的沙石焦土都已经落回了地面上,脚下的土地变得蓬松,而郎墨楼的面前,居然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年迈的老人,但是他的身高只有五岁左右的孩童那么高,他额头大得出奇,两道长长的白眉顺着苍老的脸颊垂下来,与下巴上银色的络腮胡须都缠绕在了一起。 “你就是这里的土地公?”郎墨楼怒声问道,额前碎发凌乱。 “你是何方妖孽?居然敢把老夫从地里拉出来?!” 原来他就是柳涎香所说的那个土地公,也是预定收下郎墨楼獠牙的人,此时此刻他一脸惶恐,手中的小拐杖指着郎墨楼,完全没有身为神仙的气场。 “这片土地乌烟瘴气,土地公就是你这么当的!?”郎墨楼双目微窄,一股凶厉的怒气迸出。 “老、老夫能怎么办?一切能查的源头都查遍了,可瘴气就是不散,老夫也没有办法!” 这土地公的身高与郎墨楼相差得太多,再加上郎墨楼一直很凶的气质,土地公吓得连连后退,始终指着郎墨楼的拐杖都在颤抖。 郎墨楼冷笑,漆亮的长靴向前一迈,一把夺过了土地公的拐杖,这个用以支撑土地公他伛偻身子的木头,在郎墨楼的手里瞬间就变成了一件小玩具。 土地公顿时老脸失色! “给我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郎墨楼眼底寒光四射。 一只纯黑象征邪恶的乌鸦忽然飞过我的头顶,落在了郎墨楼的肩头收起双翅,这样的画面,竟让这傲视天地的郎墨楼看起来也变得一同邪恶狰狞起来! 土地公见此,大概也是察觉出了郎墨楼的过人之处,于是他狠狠吞下一口口水,重重地叹息了一口长气。 “不久前,这里下了一场足足三天三夜的大雨。从那以后,太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你现在所看到的一样,被妖雾瘴气所吞噬,草木枯萎凋零,人们民不聊生,家禽牲口接二连三地死去,”土地公如同丢了魂儿一样地叙述着,“最可怕的是,树精!树精你知道吗?这一棵棵的树,居然都集体成精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怪不得刚才那枯藤会主动缠上我的手,还有那险些就要被郎墨楼撞飞的“老人”。 郎墨楼一脸阴晦地抱着双臂,他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再度开口,银眸里怒雪纷飞。 “这里的降雨,是被哪个愚蠢的龙王管辖的?” 第65章 逼问 “这、这老夫不能说,不能说……”土地公畏畏缩缩,两只皱巴巴的手互相搓了起来。 “什么?”郎墨楼瞳孔收紧,向前弯下腰,伸手一把揪住了土地公金色锦袍的交襟,“你再说一遍?” 郎墨楼冷漠的声音足以冰冻天地,土地公根本不敢直视近在眉睫的郎墨楼,只得将脸扭向一边,两道长眉似乎都紧张地在空气中打颤。 “恩?” 见他一直吭哧不说话,郎墨楼干脆将土地公从地面上提了起来,直接挂在了一旁的枯树上! “我再问你一遍,哪个龙王掌管这里的降雨?!” 这明明是一句问话,却被郎墨楼出口成了最危险的警告! 土地公两只脚在空中无助地踢来踢去,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老人,更何况还是一位神仙,郎墨楼区区一个狼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但是,这土地公确实也有几分狡猾。 被挂在枯树上的他,突然反手抓上了他头顶的枯枝,“啪”地一声将其折断!一个眨眼间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试图一头扎回脚下的土地中! 可惜,他真的低估了郎墨楼。 郎墨楼见此,比他更快地一步幻出了自己的图腾,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就仿佛给脚下这土地罩上了薄薄一层的膈膜,土地公的脑袋直戳戳地扎在了黑色的图腾隔膜上! 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连连喊痛。 别说他了,就连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替他痛了起来。 “老奸巨猾!”郎墨楼垂眸骂道,用脚踢了踢打滚儿的土地公,“别装了,赶紧给我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郎墨楼一定要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土地公,如果好好说话是不是可以与土地公一起将星广镇变回正常的容貌呢? 不过转念一想,郎墨楼向来桀骜不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虽然很讨厌郎墨楼这种为人处事的方式,可我也不会对他好言相劝的,毕竟有句话叫“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我偷偷地期待着上帝灭了郎墨楼的那一天,必定是我解放之日了。 “你这厮,到底、到底是何方妖孽啊?”土地公问郎墨楼,他终于停止了打滚儿,躺在地上仰面哭丧着脸,“真敢在我土地公头上动土啊?” 郎墨楼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干脆又是提着他的交襟再次给他挂在了枯树上。 “我再给你最后……” “说、说、老夫说,行了!”土地公半睁着他松弛褶皱的眼皮,“掌管这里降雨的并不是哪位江河湖井的龙王,而是敖广的太子……” 郎墨楼一听,压低眉宇。 “敖北漓?” “是、是、就是他!” 郎墨楼思索了片刻,伸出他颀长的指甲用力一挥手就砍断了枯枝,土地公再次摔在地上呻吟了几声。 这敖北漓,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敖九溟口中的“北漓哥”啊,也是那个不仅害人,还用龙影和暴雨袭击我们的龙王太子! 可是郎墨楼曾说过,害了人就是妖,堂堂东海龙王怎么允许自己的太子去害人呢?就算真害了人,还能再继续命他掌管人间的施云布雨吗? 第66章 早晚都要吃了你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他叫过来!”郎墨楼厉声命令道。 我忽然间觉得郎墨楼是不是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土地公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自己的锦袍,一脸畏惧地仰头望着高大的郎墨楼。 “老夫区区一个土地公,常年深扎地皮,你要老夫如何喊来那生活在龙宫的龙子啊?” “我不管。”郎墨楼脱口而出。 当他说出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一样,也带着那么几分孩子气。 “老夫做不到。”土地公见此,索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郎墨楼见他这样,大概是想到了毕竟他刚才已经领教过自己的威力了,所以恐怕他这一次是真的做不到了。 “那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但是你要把敖北漓给我带过来!” “人家龙太子要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不随老夫来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他,他弟弟敖九溟的龙角在这里等着他!” 听到郎墨楼这句话,土地公立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使劲盯着郎墨楼看,又重新从脚到头审视了一遍郎墨楼。 “你这厮到底是何人?”土地公唯诺地再度问道。 “刚刚不还是妖孽呢么?”郎墨楼勾唇,挑眉讥讽道,“这么会儿就变成人了?” “……” 郎墨楼见土地公说不出什么了,索性也懒得再多跟他废话,他一脚将刚才扔在地上的小拐棍踢落在了自己的手中,随后他走到土地公面前,递给了土地公。 “给我找个今晚借宿的地方。” “后山有座院子,老夫常年用以汇客,你要是不嫌弃就去那里。”土地公接过了小拐棍,这才直起腰板,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 “走。”郎墨楼转过身的同时对我说了一句。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么,”土地公没忍住,憋出了这样一句话,但是郎墨楼也没有转回身子,“老夫虽无幸亲眼见过那个人,但常听闻于耳,觉得你们很像。” 郎墨楼静静背对着他。 “谁呀?”在双方的沉默中,我实在忍不住就向土地公问了一句。 “百年之前,那个血洗一方天地的男人。” 郎墨楼狠狠地哼笑了一声,继续向远方走去。 我只得尴尬地向土地公点头道别,赶紧追着郎墨楼上了车子。 “你的态度太不好了,郎墨楼,”上了车我就忍不住数落道,虽然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也忍不住想说,“我觉得你应该学习一些礼貌问题。” “我活了那么久,用你教我么?”郎墨楼呵斥我。 “所以你根本就是白活。”我嘟囔着。 “佟宛,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郎墨楼眼底凝固得诡异,“在你吃了我东西的那一刻,我确实白活一世!” 扯来扯去又扯到那颗夜明珠上了,我也真是烦透了,解释过无数次当年我年龄小并不是故意吃掉它的,如果当初能料到会有今日,我一定自己先撕烂我自己的嘴! “你要是总这样,那我对不起你!”我不耐烦地对郎墨楼抱怨道,“你干脆也别折磨我了,你把我吃了!” 我气得伸出胳膊到郎墨楼的眼皮下! “吃你?”郎墨楼却忽然鬼魅一笑,极淡的银眸里飘出了不怀好意的辱弄,“别着急,我早晚都要吃了你的。” 第67章 险些坠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 我不满地收回胳膊,虽然没有办法领悟他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可从他这样的神色中也能感受到他的阴谋诡计。 随后,我们两个人彼此都不再想搭理对方,郎墨楼在一片沉默中向土地公所告知的后山开了过去。 所幸山不是很高,但是郎墨楼也只能把车子停在半山腰的位置,剩下的路要我们自己爬上去。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爬过山,我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长裙,所以走起山路来也是慢吞吞的。 “还要多远啊?”我气喘吁吁地问走在前面丝毫看不出疲惫的郎墨楼。 郎墨楼没理我,我觉得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还要多远,毕竟我们谁都没来过。 我累得停下脚步想歇一歇,眼下我们已经接近了山顶,整座山上都覆满了一棵棵的枯树,又脆又黄的枯叶铺满这唯一一条狭窄的上山路,踩在脚下“嘎吱嘎吱”直响。 山林间,除了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啼鸣,也没什么风吹草动,浓浓的瘴气弥漫在树与树之间,缭绕在密密麻麻的树梢上,显得阴森可骇。 郎墨楼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不走了,终于居高临下地回首望向了我。 “你是不是忘了刚才土地公的话?” “什么话啊?” “树精。” 这两个字简直将我心头一震,我惶恐地立刻打量着身边耸立的枯树,想起来刚才那棵枯藤还要将我缠住,如果换作在这里,可能我就要彻底被这座枯山都吞没了。 想到此,我赶紧提着裙角向郎墨楼跑去,但是不偏不倚,就是这样一个着急,我直接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摔向了另一边陡峭的山坡! “啊!”我尖声惊叫,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郎墨楼救我!” 幸亏郎墨楼眼疾手快,如疾风一样冲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才没有顺着山坡滚下去! 但是眼下,一旦他松开手,我必定就要坠落了! “拉我上去啊,郎墨楼!” 我惶恐地试图反手也揪住他的手腕,脚下努力蹬住能暂时稳住我身子的支点,此时狼狈的我,根本不亚于刚才被挂在枯树上的土地公! “现在知道喊我了?”郎墨楼一脸淡漠地问我,并没有看出为险些滚下去的我而感到任何的担忧。 “你别废话了好不好,先拉我上去啊!” “说点好听的。” 林间有风穿过,吹得他额头碎发轻轻飘逸,我瞪住他这张趁人之危的脸,我为什么要屈服于他?我的身体里有他那么重要的夜明珠,他应该更担心我才对。 “那算了,再见郎墨楼。” 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自信,但我就是知道郎墨楼他不会丢下我,所以我故意甩开了他的手!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郎墨楼真的眸光犀利一闪,他纵身跃下来,一手就将我揽腰抄抱住,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已经把我安安稳稳抱回了路面之上。 “你学聪明了?”我任何的小心思似乎都逃脱不过郎墨楼的眼睛,“会威胁我了?” 我一边抖着裙子上沾满的泥土与枯草,一边故作淡定地疯狂抚平自己确实被吓了一跳的心脏。 “我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郎墨楼,”我声音略带微颤,“你的弱点就是我身体里那颗你的夜明珠,你为了这颗珠子,真的可以不顾一切,所以这就是你最致命的地方。” 我本以为我胜利了,震慑住了郎墨楼,可惜—— “呵,佟宛,”一抹异光在郎墨楼的脸上飞闪而过,“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第68章 神仙的小院落 了不了解郎墨楼对我来说重要吗,我压根就不想了解他好,我只要知道他的软肋就可以了。 虽然,他并不承认我吃掉的那颗夜明珠就是他的软肋,但我心里明白就行了,反正他的狼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就别拆穿他了。 “谢谢狼王爷出手相助,您的大恩大德我佟宛一定来日再报!”我笑呵呵地对郎墨楼说道,话音故意落在最后四个字上。 “好,”郎墨楼竟也随我爽朗一笑,难得看到他这种邪肆的笑容,“看来你是必要我死了!” 话音落下,他就这样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向山顶走去,掠过我身边带起的空气中,除了浓郁的香味竟还满盈着一股悲恸。 当我们终于爬上了光秃秃的山顶时,才看到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座如土地公所说的小院子。 只是这样的院子用以汇客,是不是太过于寒酸了。 “这院子就在这山顶,没有人会闯进来吗?”我问郎墨楼。 “你好好过去看看。”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院子前方,却发现面前好似隐隐流动着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我伸手穿过去,发现自己的手都随着它的流动而变得有些走形了。 “这是什么?”我回头问郎墨楼。 “结界,”他站到了和我肩并肩的位置,双手插着裤兜仰头看上去,山顶的微风吹过他也吹过了我,“凡人是看不到的,只会下意识地绕着走开。” 凡人…… “你不会又要问我为什么你也是凡人却能看到?” 郎墨楼侧过头揶揄地瞅着我,莹白剔透的脸颊显得特别好看,我难免有些恍惚。 “不会!”我脱口答道,顺带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满意地穿过了结界,转过身与我面对面,在结界背后的他,脸颊的轮廓也都随着结界的浮动而稍稍变了形。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伫立着,被结界所分隔着,明明无限近的距离,却仿佛彼此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怔怔地仰头望着他,他浅灰色的眸子里有泛沉沦陷的光,头顶低压的瘴气离我们更近了些,但好像只要郎墨楼轻轻翘起一根手指,就可以戳破天际,洒下温和的阳光一样。 原来,我是这样认为他的啊,他在我眼里,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天下为之独尊的男人吗? 我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中,苦涩地笑了笑。 “笑什么?”郎墨楼冷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这才收回思绪,才发现,我沉浸的不仅是自己的思绪中,还是他那流光璀璨的眸眼中。 “恶心。” 我随口丢下这两个字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也穿过了结界。 这座小院的墙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朱红色的木门紧闭,上面早已结满蜘蛛网,看来土地公很久都没有被友人拜访过了。 郎墨楼将我推向一边,他用了很小的力道就一脚踢开了这座院门,当我走院子中,才发现原来神仙的世界竟然如此神奇与美好! 院落中的一切都是崭新整洁的,与破旧的外表截然不同,院落虽然不大,三座厢房的空间也比较小,但是生活中所需的一切必需品都应有尽有,就连冰箱里也都塞满了可口的食物! 然而,我还是发现了最为严重的一件事! 整座院子,只有一间卧室,最可怕的是这一间卧室只有—— 一!张!双!人!床! 第69章 争吵 我正这么傻愣愣地倚在门框上看着这间卧室不知所措,郎墨楼就从我的背后狠狠撞过我的肩膀,直接走进了卧室。 他环视了一遍卧室,随后侧过身子断然地哼笑。 “客厅厕所厨房,你选一个?”郎墨楼用他独断的专横语气问我。 我刚要说我选择客厅,可话到嘴边就卡住了! 我凭什么要听郎墨楼的?他让我选我就选吗?我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受到他的欺压?就因为我身无分文,离开他就真的在这个世上无法立足,是吗? “恩?”郎墨楼见我半张着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用鼻腔发出闷音提醒我回答他。 “我要睡这间卧室里。”我坚定地告诉他。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骂我一顿,但是相反,他弯起了精致的薄唇。 “那我重新问你一遍,”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冲击着我的耳鼓,“客厅厕所厨房,或是我怀里,你选一个?” 面对郎墨楼这种无底线的戏弄,我真的瞬间特别羞愤,上一次他与我定下交互契约,在我面前以我的皮囊毫无遮掩地换衣服,就完全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自那以后,郎墨楼他在语言上明显越来越过分,如果换作是别人对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忍忍还可以过得去。 但是,郎墨楼不一样,他亲手毁了我的前半生,让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陷落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度过! 要我怎么能不恨他?! 我没有能力改变过去,可至少眼下,我的命就在我自己手里。 “那你在这里睡,我回车里睡,车钥匙给我!”我向他伸出手。 “佟宛,”郎墨楼走到我的面前,生冷地垂眸盯着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骨气了?” “我就是讨厌你触碰我,讨厌你用语言戏弄我!”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此刻的我莫名地越来越生气,抑制不住的委屈与火气都冲到了嘴边,“我跟你很熟吗?小时候的我还没被你欺负够吗?我到现在马上就要二十岁了,却与同龄人相比,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见识的也太少!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而一手造成的吗?如果没有胡凤柒在过去一年里教了我那……” “佟宛!”我抱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郎墨楼厉声呵断了,“你要是再给我提那野狐狸的名字,我就让……” “胡凤柒胡凤柒胡凤柒!”我忍无可忍地朝着郎墨楼尖声大叫,“你一百个郎墨楼都顶不上胡凤柒的一根发丝,一根手指!” 在我解气地喊完这些话以后,我瞬间就后悔了,怒视着郎墨楼那双近乎浓暗成墨色的瞳孔,我生怕他抬手就给我一个巴掌! 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郎墨楼敢打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一旁的墙壁上,我要撞死这颗夜明珠,让他一世的心血与努力都灰飞烟灭! 毕竟敢动手打女人的男人,都绝不可饶恕! 不过,似乎我错了,郎墨楼虽然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但他也没有打我,反而他给了我一个措不及防,竟突然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 “佟宛,你给我记住了!”他将嘴唇压在我的耳边,滚烫的气息快要将我灼伤,“若不是不想看你难过,我早就该杀了胡凤柒了!何必还要用自己的修为寄养着他?!” 我一把推开郎墨楼! “郎墨楼!你自己好好在这里耍!” 一气之下,我忍着眼泪冲出房间,也冲出了这座被圈在结界里的院子,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第70章 凭什么罢免老子 女人生气的时候一定是最糊涂的时候,我没有选择按照我们上山时候的路线下山,而是沿着山后的一条小路愤愤而去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明显暗下来,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头顶上浓重阴暗的瘴气告诉着我外界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郎墨楼没有出来阻拦我,愤怒已经使我忘记了害怕,我一个人穿梭在这一棵棵的枯藤老树之间,山林间安静得连乌鸦的叫声都不存在了。 我压根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反正无论我去哪,想必郎墨楼最后一定都会为了他的夜明珠而出现。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我已经下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流走,视野里的光线也更加昏暗了,不过我还是看清了那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平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座小庙宇。 我向它走去,想着或许可以在这里将就一夜。 只是走近才发现,这座庙宇实在是太简陋了,它的四周被一圈褐色的篱笆围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刚穿过篱笆,就听到从庙宇里面传来了一阵怒砸东西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声。 “连你都敢出卖老子,是看不起老子吗?老子砸了你这破土地庙!” 又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刚要扭头逃离,没想到却被那男人发现了! “什么人?!” 我紧张地站在原地,只见一个长发凌乱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本以为是个流浪汉,但是当我看清他俊俏的容颜时,我立刻就意识到他绝不是一般人! 因为这男人身上穿的,和当初第一冫欠在井底下见到敖九溟时,他穿的那件长袍很相像,金丝银线袍皱生辉,只是这男人的双眼有些迷离,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到你的啊,”我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好惹的气息,满脑子只想尽快抽身,“你继续,继续。” 我朝他扯着生硬的笑容,一边摆摆双手,一边向身后退。 结果,这男人却箭步冲到了我面前,低头审视着我。 “这么清秀的丫头,难道就是那胆小怕事的土地公口中所说的不速之客?” “你是……?” “我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我听说和你一起来的男人手里,有东海那老龙王他儿子的龙角!?” 当他说完这话,他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我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我似乎摊上大麻烦了,然而我想跑,恐怕也是为时已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路过这里而已……” 我仍然在向身后退缩着,可是这个男人见状,上前伸手直接拽住了我的头发,一时间我感觉头皮都要被他扯得与头骨分离了! “你放开我!”我慌张地用力捶打着他的手臂,试图挣脱! 他根本不顾我的挣扎,仍旧自顾自地对我骂下去:“老子明明也是龙王,却要被区区一个龙子所顶替下来!是老子的施云布雨术,不及那个敖北漓还是怎样?凭什么那老龙王要罢免老子的职?!” 他说得越是激动愤怒,揪着我头发的手就越是用力,到后来疼得我根本没有办法再挣扎,脑壳都麻木了! “谁霸你的职你去找谁啊,你在这里欺负我算什么啊!” 就在我哭丧完这句话,一声毛骨悚然的狼嚎从不远处传来,回荡在这一片山林之间! 不料,这男人立刻就松开了我头上的手,将我狠狠推栽到一边的土地上,当我痛苦地爬起身,重新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无声地消失不见了。 第71章 狼王相救 我左右眺望了半天,也没有再看到那个自称是“龙王”的男人,我这才从脏兮兮的土地上费劲地爬起来,掸着浑身上下的泥土与枯叶。 不远处的狼叫一定是郎墨楼,看来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夜明珠啊,就当我这么窃喜地想着的时候,视线中,竟隐隐约约透出来几双幽绿色、泛着黠光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向我这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中浓厚的瘴气照不进任何月光,眼下唯一的光亮则是从那座简陋的庙宇中透出来的灯火。 如果只有一双眼睛,我确信会是郎墨楼的,但是眼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并且,它们小心谨慎地在向我围攻靠近过来,我分明感受得到那滚滚扑来的凶煞之气,这么陌生,绝不会是郎墨楼的,也不是他手下经常幻出来的狼影的! 我吓得扭头就跑向庙宇中,可庙里早已一片狼藉,被刚才那个男人砸得稀巴烂,破碎的木屑与佛龛香炉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 唯独墙壁上火盆中燃烧的火焰还在随风摇曳着。 庙中已无处可躲避,我不想变成这山里野狼的盘中餐,中午时那餐厅的老板娘不是说过了么,这镇子里的家畜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想必这些野狼也饿了有些时日了! 我该怎么办?! 此刻的我真的后悔极了,所谓“无知者无畏”说的一定就是我这样的人。 毛骨悚然的气息从背后传来,我听到了发自野狼喉咙中的呜咕声,也听到了那狼爪谨慎地踩在门前枯叶上的声响! 我当然知道背对野兽是危险的,我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背脊都在发凉与打颤,可我鼓起勇气回过身子望向庙宇外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那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骤然间眯成了细缝,连带着一匹匹饿得皮包骨的狼身向我飞奔袭来! “啊!”我惨叫一声。 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用双臂遮护住了脑袋,脚下碎步也凌乱得将我的身子摔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几匹野狼就张着它们的血盆大口跃到了我的面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忽然及时地刹住在了原地,就连狰狞的面目也都在一瞬间变得坦然,仿佛突然之间忘记了自己眼前的食物,居然一个一个夹着尾巴掉头离开了庙宇,折回了夜色中。 我喘着粗气望着门外,夜风吹了进来,远方的枯枝沙沙作响,随着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门口焕然出现一个人影。 是郎墨楼。 他修长的身躯在这高天厚地的冷光中衬托得有几分妖冶,凛俊的脸上浮现出森寒,浑身上下散发着朔风怒号的孤寂,唯有一双暗灰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地凝望着瘫坐在地的我! “不是想跑么?”他走进庙宇,摇荡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斜映在墙壁上,似乎要吞噬这里的一切,“宁可死在这孤山野地,也要离开我是么?!” 我知道如果不是郎墨楼的及时出现,我必定要成为那些饿狼的美食,所以面对他这样的质问,我确实无言以对,只得这样不知所措地望着门口的他。 终于,郎墨楼走到了我面前很近的距离,腰脊傲挺地垂首瞪着我,双手依旧插在两侧裤兜里,那展露出来的整圈胯骨又是尴尬得让我不知道要往哪里看,才能躲过那羞于挂齿的方位。 “还不爬起来跟我乖乖回去?!” 第72章 以和为贵 我狼狈地瘫坐着,瞬间觉得特别尴尬,那会儿本想帅气地一走了之,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被郎墨楼给救了。 眼下我的气儿也消得差不多了,决定网开一面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想着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便对近在咫尺的郎墨楼说:“你往后站些行不行啊?” 谁知郎墨楼听了我这话,唇角竟滑过一抹隐匿的笑。 “怎么?”他邪眸低垂,“又要怪我的裤子穿得太紧了?!” “什么啊……”我慌张地推开了他,赶紧从地上跳起来,“你跟踪我吗?” “你都敢离开我,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那你看到刚才那个自称是龙王的男人了吗?听到他对我嚷了些什么吗?” “恩。” “那还不是跟踪我吗!”我故意绕了个圈子,没想到郎墨楼还真跳进了我的陷阱。 我惬意地等着他怎么回复我,但是人家好似根本就不屑于搭理我一样,迎面又一次故意撞过了我的肩膀,走到了这座庙宇正中间的位置。 我揉着被郎墨楼撞痛的肩膀,回过身抱怨地瞪着他狂傲的背影,旁边的路那么宽干吗非故意撞我! “这是星广镇的土地庙,”我听到他背对着我说,“这么寒酸,也难怪那土地公屁用没有。” “土地庙是做什么的?”我不解地问。 “土地公是道教里最低级的神仙,这土地庙自然是当地百姓用以供奉他们的,”难得郎墨楼大发慈悲一次,对我讲解,“佟宛,我奉劝你最好多恶补些这方面的常识,省得出去给我丢人!” 真是正经不过三秒钟,和平相处就这么难吗。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是龙王没错,”郎墨楼转向了我,向庙宇外扬长而去,“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去,再瞎跑打折你的腿!” 一定是我还不够强大,所以离开郎墨楼半步,都有随时死去的可能,我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乖乖趁着夜色与郎墨楼一同爬回了结界中的院落。 刚才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好几次,身上已经很脏了,我在这设备齐全的盥洗室洗了个澡,回到客厅的时候却差点儿眼珠子都从眼眶中弹出来。 因为就在我的眼前,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炒饭,我生生吞下一口口水,一旁的郎墨楼慵懒地斜卧在沙发上,看着我的目光都是极为鄙夷的。 “看那野狐狸就会教你吃些没营养的糟面条。” 我二话不说,就在郎墨楼清冷的目光中坐在椅子上开吃了起来。 “所以你大发慈悲决定改善我的伙食了吗?”我一边吃一边问。 “我这饭可不是白吃的。” 郎墨楼说罢,就将修长的双腿放了下来,身子也坐正了朝向着我,他将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着我。 我一听,看来还是有条件的,便放下了筷子,没错,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我佟宛。 “你什么意思?”我质问道。 “吃完了给我唱首歌” “我不会唱歌。”我还以为什么呢,就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恩?” 郎墨楼双眼一眯,危险的气刃隔空传过来切割着我的脸。 “你想听什么啊?” “野狼disco。” 为了防止郎墨楼发现我想笑的冲动,我赶紧低下头飞快地将米饭往嘴巴里扒拉,掩饰着自己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你在笑么?”他问。 “没有,我在吃饭。”我答。 “很好笑么?”他再问。 “没有!我在吃饭!” “那就赶紧吃完了唱给我听!”郎墨楼终于厉声呵斥,“带上动作!” 第73章 东海龙太子 可能是我头发长见识短的原因,但是不得不承认郎墨楼做的这碗炒饭真的很好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正确,我才是为食死的那个。 我为了填饱空荡荡的肚子,眼下,不得不在仰卧于沙发中的郎墨楼的目光中,一次一次唱歌给他听。 “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敖九溟,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捂住脑门儿晃动你的胯胯肘,好像有事儿在发愁……” 我一遍遍地连唱带跳地重复这几句歌词,以至于到最后快要吐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未见过郎墨楼这样愉悦的神情,让我恍惚产生了我和郎墨楼之间从来都不存在任何恩怨的错觉。 终于,凭靠我自己的努力,郎墨楼选择将卧室让给了我一个人,他自己则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夜了。 得意的胜利感让我并不担心郎墨楼,毕竟他是狼,如果觉得沙发睡着不舒服,那就变回原身像狗狗一样蜷缩趴在地上睡好了。 所以,当脑袋沾上枕头的我,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了,也并没有影响到我极佳的睡眠质量,可让我醒来的原因,却是来自院子里传来的阵阵说话声。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看到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的郎墨楼背对着我,正在和眼前的什么人讲话,具体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语气听起来不佳,只是能进到这院子中的也一定不是凡人。 我区区一个凡胎浊骨,怎么竟遇见一些要么是龙子龙王,要么就是冥王土地公的神明,真是让我烦透了,也不知道与我年龄相仿的其他女孩子是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整理好床铺,洗漱打理完毕以后,居然发现郎墨楼他们还在院子里讲话! 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推门出去走向了他们。 “直到现在你都没给我解释,为何我九弟的龙角会在你这野狼的手中!” 气急败坏的这个男人,和敖九溟一样,也有着一头半扎着的紫色长发,只是他天庭上的那一对儿龙角要比敖九溟的龙角精致很多,其中一只龙角上还镶嵌着一颗闪亮的宝石。 用鼻孔想想,也知道他一定就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太子敖北漓了。 当然,也是那个不仅害人,还要对我们一路追杀的龙太子。 “与其纠结这个,你不如好好想想是什么人在对你虎视眈眈。”面对敖北漓的问题,郎墨楼不紧不慢地答复。 “根本就和我的布雨毫无干系,要问你去问那个土地公啊,老树成精这种妖孽作祟的事情,你这野狼竟敢嫁祸于我的身上!” 如果说这个敖北漓会登上将来东海龙王的宝座,我还真有点儿难以相信,他看起来要比敖九溟轻佻浮夸太多,并没有属于神明的稳重之气。 等我走到郎墨楼的身边,完全面对敖北漓的时候,敖北漓立即停止了说话,将目光直勾勾地从下到上、来来回回扫视了我好几遍! “这位姑娘是……?” “恩?”郎墨楼偏过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紧接着,便将他的整条胳膊都环上了我的肩膀,把我往胸口上一按,“我媳妇。” 我……?! “你这小野狼,人间呆久了说话都如此接地气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是眼睛瞎了吗会看上你?” “你这么知道我瞎过?郎墨楼告诉你的?”我没憋住,就插嘴问道。 第74章 变黑的龙角 在我话音落下以后,就明显感觉到郎墨楼握在我肩膀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侧下头垂眸看着我,眼里满是恨不得掐死我的火气,看见他这副表情,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是说错话了。 毕竟在这害人的敖北漓面前,我应该和郎墨楼统一战线才对! “啊,那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瞎了!”我立刻补充道。 可补充完这句话又觉得实在太愚蠢了,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斜上方那郎墨楼厉如刀刃的目光,敖北漓对此更是无话可说。 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我听到郎墨楼的鼻腔愤然闷嗤一声。 “接着说你的事!”他改变话题,也终于松开了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敖北漓满脸的不在乎,“我说了我不知道!” “那好,你不是不信么,”郎墨楼命令道,“你现在就给我下场雨来!” 他区区一个妖孽,言行举止间却总是携带着令神明都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忽然好奇起来郎墨楼的过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就连柳涎香这样的凡人都听闻过他的故事。 我暗暗想着,等回到北京,一定找一天趁郎墨楼不在的时候,再让敖九溟带我回去看看。 “我下了,你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敖北漓忽闪着他充满灵性的眼睛问郎墨楼。 从这短短的几分钟来看,我觉得敖北漓并不像是害人的那种神明,有点不太相信敖九溟说的那些话了。 这两位同样是敖广的龙子,相比较起来,我认为身为胞弟的敖九溟的城府更深一些,如果两个人耍起手段,敖北漓并不是他的对手。 “反正,”郎墨楼勾唇冷魅一笑,“你不下,就一定证明不了。” “我下!我下还不行吗!”敖北漓无奈地答应下来。 随后,他背过身去,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耳垂上也同样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这龙太子,把自己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毫无威严气派可言,哪像未来的东海龙王啊。 隐隐约约,我听到了敖北漓他低吟咒语的声音,随着他念出咒语,天边传来阵阵雷鸣,道道闪电在浓厚的乌云与瘴气中穿梭闪烁。 我佟宛何其有幸,亲眼所见龙子已经不新鲜了,亲眼目睹龙太子布施云雨才是一件死而无憾的事情啊! 很快,大雨倾盆而下,敖北漓终于转回身子面朝了我们。 “行了吗?我的野狼祖宗,我堂堂东海龙太子,还能做什么亏心事不成?”他挥了挥浮华的衣袖,俊俏的脸上坦坦荡荡。 雨水滴滴答答洒落下来,我不想淋成落汤鸡,正准备去屋檐下避雨,就见郎墨楼张开了手,那敖九溟仍然带着血迹的龙角出现在他的掌心,被雨水淋湿了。 “我九弟的角!”敖北漓见此,刚要上去夺走,郎墨楼就飞快地抽回了手。 他递给敖北漓一个凶凌的眼神,敖北漓定住,当郎墨楼再度摊开掌心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刚才明明还是象牙白的龙角,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变成了墨色,就仿佛被墨水侵染了一样,乌溜溜的把郎墨楼的手都一齐染黑了! “这…这……”敖北漓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还敢说你的雨没问题么?!” 第75章 男人与男人 我抬眼看着郎墨楼,冰凉的雨水正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淌下来,滑过他硬朗的下颌骨,再滑至尖削的下巴,他莹白剔透的肌肤,将泛泛雨水都映射出了好看的光。 “这、这不可能啊……”敖北漓不可思议道。 与此同时,我惊奇地发现,变色的不仅仅是敖九溟的龙角,就连敖北漓额头上那嵌着一颗宝石的龙角也逐渐在转变成墨色。 “有什么不可能,你们龙角遇毒变色的本质还能骗人?”郎墨楼一针见血道,“你再好好看看你自己的角!” 敖北漓立刻翻着白眼向自己额头上看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不过他很快还是气急败坏地抬手对额头上的龙角施了个法,再放下手的时候,两只龙角就恢复回干干净净的样子了。 面对敖北漓这个无辜的表情,身为旁观者的我又实在觉得他并非是伪装的,然而转念一想,当初敖九溟对我耍的小心思看起来也很无辜。 “怎么会这样,要是父王知道了,我……”敖北漓惊慌起来。 “我说,敖北漓,”郎墨楼的声线,比此时打湿衣服的雨水还要清凉,“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做什么?” 敖北漓堵气不理郎墨楼,他蠕动双唇默念咒语,大雨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滚滚的乌云也与头顶厚厚一层的瘴气混为了一体,让人倍感压抑。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为父王打理琐事了。” “我看你是忙于寻求女人,”郎墨楼冷冷地嘲笑一声后,就跨过了敖北漓的身边向院外走去,“跟着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见郎墨楼头也没回地走出院子,敖北漓的目光又回到了我身上。 “姑娘怎么称呼?” “佟宛。” “佟姓?满族吗?” “是啊。” 敖北漓看我的目光就在我这两个字落下以后,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既然你是满族,那野狼怎么会同你成婚呢?” “我……” 我一头雾水,满族怎么了吗,郎墨楼为什么不能同满族的人结婚? 在敖北漓质疑的目光下,我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和郎墨楼什么关系都没有,郎墨楼刚才是骗他的。 不过也没等我纠结完,就听门口传来郎墨楼警告的声音。 “你给我离她远点!” “宛宛,倘若那野狼欺凌你,你就朝我眨眨眼睛,我二话不说就把你娶回东海龙宫做我的太子妃!”敖北漓飞快地用极小的声音偷偷对我说。 “敖北漓?!” 我越过敖北漓的肩头,看到郎墨楼的脸色比头上的瘴气还要阴暗了,于是我赶紧对着敖北漓友好地一笑,就向郎墨楼走去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觉得狼王爷你比以前更帅气了,太迷人了!”我搪塞道。 “哼,别以为我没听见。” 我心虚地没再回答,也没敢去看郎墨楼的眼睛了。 当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在下山的路上时,我才猜到了郎墨楼要带敖北漓去的地方,就是昨夜我们重新遇见的那个土地庙里。 “你这野狼要带我去哪?是要把我丢喂给你的同伙们吗?” 敖北漓毕竟是龙,想必这上山下山的事情对于常年生活在海底的他来说有些不伶俐。 “就你?把你喂狗狗都不吃。”郎墨楼讥讽道。 “那可不一定,我可香了!”敖北漓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与他打趣。 郎墨楼听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脸凝重地望向他。 “那试试?” 第76章 神龙斗雷电 郎墨楼眼底黠光一闪,远处的山林中立刻传荡起凄厉的狼嚎,在这阴气重重的环境下,听起来格外的毛骨悚然。 “算了算了,”敖北漓知趣地摆摆手,“我的肉臭,最臭了,别说狗了,猪都不吃!” 我也真是惊到了,这敖北漓说话居然越来越没有水准! 要我怎么相信他会坐在将来的龙王宝座之上,我实在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有一丝使人敬畏的气场,这轻浮的性子还不如我一个凡胎姑娘稳重呢。 郎墨楼也不屑于再多跟他废话,我们继续下山了。 果然没再用多久,不出我的所料,我看到了那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 昨晚灯火昏暗,看不清它具体的外观,现在是白天我才彻底看清,它简直比我昨晚看到的还要简陋几倍! 就在我们刚踏进外围的一圈篱笆,便看到那用大石头垒起来的庙宇中有个晃动的人影。 那人影显然也察觉到了我们的登门拜访,当他从庙宇中走出来以后,我才看清,他就是昨夜那个在这里大发雷霆地乱砸一气、自称是龙王的男人! 好在现在看起来,他比昨夜清醒了许多,头发也不再凌乱了。 “奥哟,快让本王好好瞧瞧,这是谁来了?”他的目光里仿佛没有我和郎墨楼,而是直逼敖北漓。 “龙予?”敖北漓就跟完全没有听出他口气中的挑衅一样,“你不是该去清修吗?你在这破庙里做什么?也太屈尊你这龙王的身份了啊。” 原来,这个男人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是龙王啊,还是一个拥有很好听的名字的龙王。 龙予。 “清修?哈哈哈,”龙予走到我们面前,仰头大笑几声,邪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可言,“本王清修再多还有何用?敖广那老东西还能再让我回来吗?你会滚开,把这里的职位还给本王吗?!” 当“老东西”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脱出时,敖北漓这才换上了愤怒的表情。 “你管我父王叫什么?” “凡间有句俗语你没听闻过吗?好话不说第二遍,”龙予说道,又忽然装作谦逊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嘴边,“哦哦哦,本王忘记了,我们北漓可是东海龙太子,怎么会懂凡间这种粗俗低下的话呢!” 即便眼下已经充满了很浓的火药味道了,我也仍旧看不出敖北漓撑出任何厉害的气派,我都替他发愁。 “我不想因为你们几条泥鳅之间的破事耽误我的时间,”始终沉默的郎墨楼终于开口,他不耐烦地双手插兜,“龙予,是你在他布下的云雨中施了毒术。” 龙予听到这话时,收起了他那尖酸刻薄的笑容,而敖北漓也终于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你?我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你身为龙王居然敢祸害凡间百姓?!” 敖北漓终于生气了,他紫色的发开始在身后飘逸,龙角与耳朵上的宝石都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龙予见敖北漓要施法,他试图旋身就要逃离,但是郎墨楼他终究是狼,万事都逃不过他敏捷的反应! 几道图腾凭空而出,直接缠住了龙予的双腿,龙予自然是没料到,直接栽倒在地,但他立刻从地上再度转身,像刚才的敖北漓一样蠕动双唇,只见几道闪电犹如离弦的箭般刺破天际,向我们周围狠狠劈下来! 劈到一旁的地上溅起无数飞沙碎石,阵阵黄土高丈而起! 我惊慌地用手遮挡着向后一边躲去,却被郎墨楼伸手一把揽于胸膛中,他的身躯替我遮挡了四溅的沙石。 “就你这蹩脚的雷闪术劈人都劈不准,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施法!” 只听敖北漓调笑地吼道,紧接着,被龙予唤出来的雷电,突然之间一同齐齐劈向了龙予他自己! 第77章 群魔乱舞 被雷电击中的龙予立刻身体僵直,如万箭穿心般痛苦地在地上挣扎,但再怎么说他也是龙王,他仍旧能在敖北漓的重击下寻回到一线反击的机会。 两只龙就这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地打斗起来,漫天乱闪横劈,漫地沙飞树折,就连这简陋的土地庙,都不知道被谁的乱闪给劈得四分五裂,彻底坍塌了! 那一直没见到的土地公,终于在他的庙宇被摧毁以后,才迫不得已地从地里显身出来。 他拄着那根滑稽的小拐棍,飞着两道长长飘逸的白眉,站在土地庙的废墟上向敖北漓和龙予张牙舞爪地劝阻着。 “我说二位龙爷爷,别打了,别打了啊!”小老头的金袍上都沾满了灰土,一脸的褶皱也由于惊慌而变得更多了,“老夫的庙都塌了啊,收收手各位爷爷,行行好啊!” 此时,郎墨楼仍然还将我护在胸膛前,这一片慌乱中,小小的土地公看起来着实可怜,于是我推开了郎墨楼。 “你要不去劝劝他们别打了?”我仰头建议道。 郎墨楼就跟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仍然紧紧皱着眉宇看着正在斗法的敖北漓和龙予,他脸上阴沉的表情简直比眼下的情况还要可怕! “敖北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龙予飞身站到了一棵枯树而上,居高临下地警告敖北漓。 在他说完这话以后,也没有再等敖北漓反斥,就见他念动咒语,一声更加震耳的惊雷在天际炸响,随着雷声落下,倾盆大雨也随之而落! 只是这雨水,确实是有毒的,眼看着敖北漓的龙角再一次逐渐变幻出乌溜溜的墨色。 “龙予!我看你是彻底疯了!你这犯下的罪孽已经不是我父王能够处置的了,你就等着遭受天谴!” 敖北漓刚要再对龙予施法,我们脚下的土地就忽然震动起来,连带整座后山都剧烈的震动着! 我正不解发生了什么,脚下的黄土就仿佛松弛了一般,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紧接着,在我们视野中,那些枯树忽然间都如同被附有了生命一样,所有的枯藤老枝都在自主地控制下,大力挥动摇摆起来! 显然,是龙予的这场雨,唤醒了这后山上的树精,我不知道星广镇其他地方的枯树怎样了,但至少现在我们眼前的情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龙予一定是丧心病狂了,在他的理念里,若他成不了龙王,他就要亲手毁了星广镇的一切,哪怕是做这里的魔王,也仍要称王! 那些树精群魔乱舞,枯枝肆意挥动,甚至整棵树干都开始砸向四周土地,离我们近的树精,竟从地皮中被连根拔起,密密麻麻的根络衍变成了它们的腿与脚,像极了一只只巨大的章鱼开始向我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就算在梦里都不敢想象! 敖北漓着实也被眼前如末日般的画面震慑住了,任谁能够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本该心怀苍生、怜爱世人的神明一手所为! 郎墨楼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无法再继续袖手旁观,他愤怒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却流露出隐隐的为难。 “你怎么了啊?”震耳欲聋的树精在嘶吼,我大声向郎墨楼说,“你快去帮帮敖北漓啊!” 就在我话音落下以后,郎墨楼的后背居然泛出了一片银色耀眼的华芒,光耀渐变得刺眼起来,近乎将郎墨楼整个人都吞没在了其中! 情急下,我用手遮挡住这刺眼的光耀,但当我放下手的时候,郎墨楼已经从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我带你离开这里哦,宛宛。” 胡凤柒笑颜如花,银色的云鬓照亮了他身后狼藉的背景,我的手被他温柔地拉起,他翩然的身影带我离开了这里。 第78章 被拒 胡凤柒白衣胜雪,他拉着我一路向山顶上结界中的院落跑去,我仓促地被他拉在身后,他银色柔亮的发都飘在了我的脸上,那股熟悉的香气止不住地往我鼻腔里钻。 我的思维很混乱,却也顾不上说一句话,胡凤柒带着我跑出了那片雷雨,也跑出了群魔乱舞的那方天地,可我仍然能听到远处他们在奋力打斗的声音! 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和胡凤柒重回到院子里时,我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胡凤柒的丝丝银发也被残留的雨水粘在了他莹白狐美的脸颊上。 此时此刻,院中一片安静,唯有头顶上乌压压的瘴气提示着这被魔鬼抚摸过的镇子,仍然没有被拯救成功。 胡凤柒背对着我,一个字不说,我一边平息着大喘,一边望着他单薄颀长的身影。 我不敢说话,不敢打破这与他同在的平静,我怕,我怕像上一次一样,我一开口,他就离开了。 幸好,胡凤柒主动转身朝向了我,雪白的长袍盈载着笑盈盈的光,恍惚间逼得我睁不开眼睛。 “宛宛要乖哦。” 他说完,朝我俏皮一笑,正要掠过我的身旁离开,我却在他与我错过肩膀的那一瞬间,用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长袍的袖口。 “不要走,好不好。”我怔在原地,不敢侧头看着与我肩并肩、却朝向另一个方向的胡凤柒。 我感受到了胡凤柒身体骤然一僵,可回答我的却是一片无言。 “不要走,拜托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用轻弱的声音乞求他,“胡凤柒,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这一次,我感受到了胡凤柒散发出来的悲伤。 终于,胡凤柒后退了一步,却满脸堆笑。 “傻丫头,想我做什么呢?”他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声音轻得仿若飞雪飘飘悠悠,“你要好好扶助墨楼修仙才对呢。” “不!”我即刻打断他,“我不想再和他相处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想和你……” 胡凤柒抬起他柔荑般的手,修长的手指覆在我的唇上,迫使我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中。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故作嗔怒,眼中却是我看得懂的疼惜。 “宛宛,墨楼很好,值得你……” “不!你根本不懂!他不好!”这次换我打断了他,“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那十三年都在黑暗中荒废度过,还有我的家人是不是也都被他一起杀害了?郎墨楼他怎么可能好,胡凤柒你不该这样误导我,我现在与他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将来报复他啊!” 听了我这样一连串的抱怨,胡凤柒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宛宛,你不该这样想墨楼。” “胡凤柒你为什么会这样?你变了。”我绝望道。 无限的酸楚涌上眼眶,委屈的泪水刚要滚落坠下,就被胡凤柒如玉葱般的指尖抹去了。 “如果你懂墨楼,你便会收回你的话,只可惜墨楼他向来不愿表露自己的心声。”胡凤柒忧郁地说,微风吹过他的长发,我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他了。 “胡凤柒。” “嗯?”听我这样平静地唤了一声胡凤柒的名字,笑容才又荡开了在他柔美的唇角边。 “你真的被郎墨楼寄封在了他的身体里,是吗?” 我的问题,明显使胡凤柒的笑容在他脸上凝滞了片刻。 “是他强迫你的吗?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就逃离这里好不好?逃离开郎墨楼,只有你和我,我们躲到任谁都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从此只有你和我……” “宛宛。”胡凤柒最后一次打断了我,桃花眼里是铺天盖地的寒冷,“你对我的不过是亲情与依赖,希望你不要与其他感情混淆。” 随后,他向着院外走去了,只是当他再一次错过我的肩膀时,时间仿佛都被放慢了一样。 那一刻,我竟想拉长到永恒。 第79章 洒下一片温暖 最终,胡凤柒还是执意地离开了,我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是一直到身后再也没了声响,我才意识到胡凤柒他真的走了。 又是这样,和上次一模一样,很多话他都没有听我说完,他就走了。 我蹲下身子,缓缓地用双臂圈住了自己。 胡凤柒说我对他的感情是亲情。 是这样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是胡凤柒的出现就是我从生命中裂开的一道缝隙中,透露下来的阳光,他给予了我光明,手把手地教会了我像正常人一样,去热爱与拥抱生活。 我的确是对他产生了严重的依赖,这种依赖性也或许让胡凤柒就像一个大哥哥似的被我所依赖。 可是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他离开,我想和他在一起,被当作是妹妹一般,一辈子被他照顾着。 我不愿再受郎墨楼的挤压,哪怕郎墨楼真的并非是我所想的那样的,可我也不愿意。 浑浑噩噩,我在这院落中不知蹲了多久,头上滚滚闷雷,隐隐地闪电仍然穿梭于云层与瘴气之间。 直到“哐”地一声怒响,院落的门被再次打开! 我吓了一跳,寻声回头望过去,看到的是郎墨楼回来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郎墨楼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他身体摇摇晃晃,脚下几分凌乱,下巴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白色的衬衫也早已肮脏不堪。 “你怎么了?” 我站起来,常人的本性让我下意识地去搀扶他,可当我的双手刚要扶上他的时候,他却甩开了我。 “滚开啊,”他向我嚷,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大,也没有太多的怒气,但却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你见到胡凤柒了,你开心了?” 即便他现在短发湿漉凌乱,一身狼狈,也居然仍不忘这件事情。 “你又是这样!”我瞪住他,“两次了,两次都是他在最危机的时刻把我救出来,送到平安的地方。那你呢,怎么不见你救我,还每次都要凶我!” “恩?”郎墨楼讥讽地提起唇角咒骂道,满眼散发出凄苦却不服顺的光,“佟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他仿佛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两道修长的剑眉一拧,一股触目惊心的鲜血喷出他的口中,就像上一次在酒仙坊的河边一样。 我心头忽然一软。 可就在这时,头顶上空“嗖嗖”地飞过几只漆黑的龙影,它们在空中盘旋了片刻后,就一头扎进了那浓滚滚的瘴气中! 随后,天际上再一次传来几声闷雷,那层层叠叠的乌云瘴气,随着闷雷的渐渐小去,竟也逐渐散开了! 一道道的曙光透过了愈来愈淡薄的瘴气,久违的金黄色太阳赫然出现于瘴气散去的天空之上,在这压抑了很久的星广镇洒下了一片温暖祥和的日光! 成功了! 一定是敖北漓成功地击败了龙予,也成功地打退了那些作妖的树精! 无论这阳光滚落在脸颊上还是身上,都是炽热的,不知不觉,我望着头上湛蓝的天空,居然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就连空气中都荡漾着被烤晒着的味道。 我正贪婪地感受着这份美好,一旁的郎墨楼却两腿一软,修长的身躯直接栽倒在了我的身上,失去了知觉! 第80章 龙爪印 郎墨楼对于我来说太高大了,他整个身子压下来,凭我自己的力量我根本支撑不住他,只得用肩膀吃力地顶住了他,带着毫无知觉地他坐在了地上。 郎墨楼一定是被龙予袭击地受伤了,就如上一次中了湿毒,敖九溟告诉过我他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吃掉了他的夜明珠有关系。 我把他放平躺在地上,阳光柔和地如一粒粒的金粉散落在他惨白的脸上,虽然眼下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唇边还有血迹,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旷世容颜。 望着他紧闭的双眼,我不知道郎墨楼他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即使他沉浸在昏迷当中,他的眉宇也仍是紧蹙着不得舒展开来,仿佛锁着千重万重、解也解不开的心事。 我正不知道眼下要怎么办,他会不会出事,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我看过去,发现顶着两只墨色龙角的敖北漓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小野狼是不放心你,才赶紧回来的!”敖北漓直接一把从地上提起了郎墨楼,将他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来,把他放在哪个房间?” 我赶紧带着敖北漓进了卧室,将郎墨楼放在了昨晚我睡觉的床上。 “他怎么了?”我问敖北漓。 此时的敖北漓,和郎墨楼狼狈的模样不分上下,华丽的大锦袍都破了许多洞。 “要不是这野狼出手帮我,我还真打不过龙予那混帐!”敖北漓一边骂着,一边开始伸手解开郎墨楼湿透了的衬衫扣子,“小宛宛,你身上的血是你的吗?你受伤了?” 我赶紧低头看下去,发现肩膀上确是沾着鲜血。 “不是我的,是郎墨楼蹭上来的。”我解释道。 “哟,看来小别胜新婚啊,野狼风风火火赶回来就为了抱抱你?”敖北漓心是真的大,刚脱离一场你死我活的打斗,现在就有心开起玩笑,“你帮我一把,我们把他的上衣脱掉。” 这下我就尴尬了,见我迟迟坐在床边不肯动,敖北漓就再次催促我,但我也确实不想在郎墨楼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向敖北漓坦白我跟他并没有关系。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和敖北漓一起,褪下了他脏兮兮的衬衫。 很快展露在眼前的,自然是郎墨楼那白皙如瓷的肌肤,饱满的肩背与横阔的胸膛,肌肉线条并非健壮得特别明显,但也绝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 不过最惹我注意的,不是郎墨楼他的身躯,而是他胸口心脏的位置,有黑色的看起来像印记一样的东西。 “是龙予的龙爪所留下的,”见我一脸茫然,敖北漓就抢先替我解释了,“大概就是这一击,让野狼他这身板有些吃不消。” “严重吗?” “严重是严重,不过有我在呢,同样都是龙,法术都差不多的。”敖北漓朝我笑了一下,“不过我说你这做野狼夫人的,怎么看起来不是很担心啊?” “啊,没有啊,我挺着急的……”我慌乱掩饰。 “是不是这野狼平时待你不佳啊?”敖北漓朝我伸过头,“要不你来做我的太子妃,跟着我回东海,享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去,何必跟着这野狼流浪人间奔波吃苦呢?” 我听敖北漓这样说,当然很心动,毕竟离开郎墨楼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是,我不能趁他之危。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离开了郎墨楼,只有两种方式,要么与胡凤柒私奔而逃,要么就是在自己终于强大的那一天,光明磊落地一走了之。 “你想多了,郎墨楼对我很好。”我礼貌回应敖北漓。 “好,”敖北漓垂头丧气,“其实一个女人的幸福与否,从她双眼就可以看出来,你即便不承认,我也明白。” “哦。” “对了,我九弟的龙角,你知道这野狼方才藏在了哪里吗?”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没看到,我也没有看到啊,你不如赶紧治好他,再直接问他。”我回复敖北漓。 “行行行,真是一家人啊!” 第81章 被表白 我按照敖北漓的吩咐,端来了一盆热水,用毛巾将郎墨楼脸上的泥渍都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 这一切我都是硬着头皮做下来的,敖北漓在一旁看着我极为勉强与生疏的动作,脸上浮现出了一副不好拆穿我的表情。 “郎墨楼身上越来越凉了。”我告诉敖北漓,“像冰一样……” 敖北漓听了我的话,顺手摸了一下郎墨楼的胸口,然后告诉我将屋里的暖风打开,我一百个不愿意,毕竟在这样的季节,眼下我的额头已经忙出了一层薄汗了,可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听他的话。 随后,我和敖北漓将仍然昏迷着的郎墨楼从床上扶坐了起来,他没有知觉,毫无生气的脑袋就垂靠在了我的身上。 而敖北漓坐在他的背后,刚要施法,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盯着我看。 “怎么了吗?”我见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我,我便问他。 “我为何要救这野狼?”他古怪地问我。 “你不是说他刚才帮你打退了龙予吗?”面对敖北漓的疑问,我更是疑问,“况且你不是要九溟神君的龙角吗?龙角在郎墨楼的手里,你只有治好了他,才有拿回来的可能啊。” 我当然知道郎墨楼不可能把敖九溟的龙角给他,我甚至还知道等这一切过去后,郎墨楼说不准还要找他算回当初袭击我们的账,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郎墨楼平安地清醒过来。 “我不是指这些。”敖北漓皱起脸。 “那是……?”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帮我一眼就喜欢上的姑娘救她的男人?” 敖北漓的话音落下后,我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喜欢过,这样被直接地表白更是第一冫欠了! 尽管我知道这敖北漓的性格有些轻浮,他的话也不可信,可我也还是觉得这面对面的实在是太尴尬了。 “北漓神君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啊,你是触不可及的神明……”我躲避着敖北漓的目光,“不说这个了,赶紧让郎墨楼醒来,谢谢你了。” 敖北漓见我这样,算是委婉地拒绝他了,于是他耸了耸双肩,窘迫地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了郎墨楼的身上。 只见敖北漓闭上了眼睛,将两只手掌放在了郎墨楼的背上,我看到敖北漓的眉毛皱了起来,睫毛也开始打颤。 第一个发生的变化,是他自己头上墨色的龙角渐渐褪下了颜色,变回了之前的象牙白,那闪闪发亮的宝石也折射出好看的光耀了。 很快,郎墨楼胸口上的龙爪黑印,居然也开始在我的眼皮下淡化了浓重的颜色,眼看着印记一丝丝地被抽去,直到后来只留下一片通红的印子。 我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郎墨楼却还没能清醒过来,他身上寒凉的体温也并没有恢复。 我抬起目光,发现他的双唇变成了酱紫色,不仅如此,他洁白突起的喉结居然在颤颤巍巍的滚动着,就连口中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北漓神君,郎墨楼他这是怎么了?!” 敖北漓睁开眼睛,也发现了郎墨楼的异常。 “龙爪的毒被我已经运出来了,可惜这野狼还在昏迷,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得让你这个当夫人的来帮忙了,反正我是做不来这种事情啊!” “什么事啊?”我问道。 “你得将他卡在喉咙处的毒血吸出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我先回避一下,你慢慢吸着,我真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在我面前对她的男人做出这种事,用你们凡间的话来说就是——我吃醋!” 第82章 吸血成功 我一听这话,整个脑瓜子都嗡嗡作响,敖北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准备往屋外走。 这下我可真慌了,想都没想就叫住了敖北漓! “北漓神君!你别走啊,”郎墨楼的身子还依靠在我身上,我都失去阻拦敖北漓的力量了,“这种事情我也做不来,还是你来做,拜托你了啊!” “小宛宛,你有何做不来的?这不是你夫君吗?”敖北漓故作诧异地回问我。 “嗯是啊,但…但我毕竟是凡人,你们神明的法术我一窍不通,更不会吸什么毒,万一失手做错了……” “没有任何万一,”敖北漓摆摆手打断了我,就跟故意刁难我一样,“也不讲究什么方式,很简单的,倘若小宛宛你坚持不会做的话,我可以以你来为你示范一下?” 敖北漓本来都走到房间门口了,但是一说完这话,就突然嬉皮笑脸地向我扭过身来。 “啊不用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我连忙摇头拒绝,真的是无言以对。 “嘭”地一声房间的门被敖北漓关上了,空气中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一时间我陷入了不知所措。 我稍稍将郎墨楼与我推离开了一些距离,垂眼看着他那如被岁月与执念磨成了强横山岳的鼻梁,以及并不柔和的下唇角…… 大脑一片空白。 我直接一鼓作气,将自己的双唇压了上去! 刹那间,我恨我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明明那么讨厌郎墨楼,却仍然无计可施地屈服于这样的方式去拯救他! 没用的眼泪流下脸颊,刺激了我的神经,哪怕他的唇齿间徘徊的是无限的芳香,可我的胃里也改变不了排山倒海的恶心! 在我的努力下,一口又咸又腥的毒血被我成功地吸出来,吐在一边的地上,呈现出乌黑的颜色,而郎墨楼的唇色也终于有了改善。 我再次覆上去,彼此的唇间荡漾开我自责羞愧的眼泪,我闭着眼睛不去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颊,一口接一口地帮他吸出毒血。 就在这最后一口之时,我睁开眼睛,却愕然发现郎墨楼的双眼也睁开了,他正目不转睛地紧紧凝视着我! 看着这双与我几乎零距离的浅灰色眸子,我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 我刚要奋力推开他,却反被他伸手按在了我的背上,才脱离一秒钟都不到的唇就再次粘在了一起! 我双拳捶打着郎墨楼的胸口,牙齿撕咬着他的唇与舌,我感受到了他刚刚还凉如寒冰的身子,此时却已变得万分滚烫! 又是“哐”地一声,房门被推开—— “啊!我是不是进来早了?”我听到敖北漓的声音。 与此同时! 郎墨楼放开了我,我从床沿跳了起来,味蕾与泪腺,以及心底的愤怒迫使我路过敖北漓的身边,一头冲进了浴室里! 镜子中的自己,嘴巴上还沾着乌黑的毒血,双眼红肿,脸上也是泪迹斑斑。 我不知道郎墨楼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也是如此的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戏耍我?! 我恨,恨的无法自拔,却也原谅不了自己! 每一次在危险面前,他对我的保护我的确尽收眼底,也确实对此也心怀感恩,但是拜托,我也有尊严的啊! 我选择了在敖北漓面前给他留下了充足的面子,这是我最后的善良,郎墨楼,我请求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 第83章 昨晚你在哪睡的 我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不想出去面对郎墨楼和敖北漓,于是我就洗了个澡,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不忘把牙刷了好几遍。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在这小小的空间中都快要呆到窒息了,才没有办法只能离开了这里。 当我刚拉开浴室的门,赫然出现在门外的是郎墨楼,他就笔直地站在我的面前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了,看见我出来,他才抬起淡漠的目光。 此时,郎墨楼的唇色已经换回了健康的颜色,脸色也看起来好多了,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凛然之气。 “出去,我要洗澡。”他冷漠的口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点点头,还没先迈动脚下的步子呢,他就再一次狠狠撞过了我的肩膀进到了浴室中,并且从我的背后淡淡地对我说了一句:“你今晚自己在这里不要出结界,明天早晨等我回来,我们离开这里。” “哦。”我应了一声。 刚走出两步,没想到他又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口气补充了两个字。 “谢谢。”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就没理他,直接回到了卧室中。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过程也没看到敖北漓的身影,可令我特别诧异的是,只见在卧室房间的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炒饭! 这炒饭一看就是郎墨楼做的,和昨晚不同的是,这回他还在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低头怔怔地望着它发呆,心底却是一片莫名地酸楚。 一直到晚上的时间,我都没在这座院落中再见到郎墨楼的身影,等到第二天早上,金色的曙光透过我忘记拉窗帘的窗户,我才睡醒。 等我洗漱完毕,恰好郎墨楼从外面回来了,他叫我收拾好东西并带着我下了山。 此时,这个已经被郎墨楼和敖北漓从瘴气中解救出来的星广镇,已经完全笼罩在灿阳之下了。 上了郎墨楼的车子,我侧过头望着车窗外一路闪过的街景,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满面春风,路边的小店也都恢复了正常的营业。 不仅如此,当我们路过来时吃饭的那家唯一营业的餐厅时,我看到里面席座满客,老板娘正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也随着这一派祥和的光景而明朗起来。 “这些枯树还会长出树叶吗?”我问郎墨楼,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会。” “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我看着郎墨楼融在日光中的侧颜问他,“顺便还要去找柳涎香拿回你的獠牙?” “昨夜我已经去找她拿过了。” 啊,原来他一夜没有回来,就是因为去东海拿回了他的獠牙,可东海距离星广镇也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他去了整整一宿,难道…… “那你昨晚睡觉了吗?”我发誓我只是出于好奇才这样问他。 “睡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又侧过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浅灰色的眸子被阳光照射得通透明亮,“是不是好奇我睡在了哪里?”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和柳涎香一起睡的呗,反正她也是那么喜欢你。”我无所谓地说。 “这你都知道,”郎墨楼扬眉,嘴角也扬起一丝玩弄的笑意,“果然变聪明了。” “真和她睡的?”我紧接着就脱口而问。 “假的。” “有病吗?”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特别愚蠢,我明明只是出于好奇的,“关我什么事啊?” “是你问我的!”郎墨楼突然厉声谴责我。 第84章 天宝元年的北京 两天以后,我和郎墨楼回到了家,当郎墨楼在敖九溟面前拿出他那残缺的两只龙角时,我看到了敖九溟的眼底一滑而过的泪光。 “墨楼,谢谢你……”他接过龙角,紧紧捧在了怀中,热切地目光徘徊在郎墨楼冰凛的脸上,“你怎样替我将它们赎回来的?有没有受苦?”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好好关心你自己。” 郎墨楼说这话的时候,变得异常的冰冷,很明显他的脸色比往常更加阴郁了。 “墨楼,你这是什么意思?”敖九溟一头雾水,温润的声音中满是疑问。 “我见到敖北漓了。”郎墨楼脸如冷铁。 “北漓哥?”敖九溟惊呼,脸色立刻不好起来。 “所以你之前骗了我什么,还用我说么?”郎墨楼身脊傲挺,极为强大的压迫感将敖九溟逼迫地说不出话来,“三天后,主动离开我这里,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说完,就如锋利的刀刃一样转过身子,在空气中划开一道令人悲伤的裂口。 “墨楼,你不要这样……”敖九溟皱起了眉头,紫色的发丝也染上忧郁,“我不能回去东海,父王会再次将我锁于深井的。” “你明知道他是为了保护你。”郎墨楼背对着他说道。 “可是我不需要父王这样的保护,我愿意随我的身份而去,我不愿被锁在那里,一锁就是上百年!”敖九溟的声音里透出哭腔,他绝望地望着郎墨楼的背影,“墨楼,请求你再帮帮我好不好?” “是你自己放水淹了那个村子,仅凭这一点我就不会再管你!”郎墨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又回首补充了一句,“三天后你不走也没有关系,自有人愿意前来接你,就别怪我好话没说在前了。” 当郎墨楼消失在院子中后,就只剩下我和敖九溟了,我正打算也要离开,他就叫住了我。 “宛宛姑娘,你们为何会遇到北漓哥?” “这个,说来话长……”我尴尬地随口搪塞着,“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还是有机会再问郎墨楼。” 我笑了笑,转身就要拖着行李回自己的房间,却没料到敖九溟说出了一句让我汗毛耸立的话来。 “你们会后悔的。” 他这句话里,充满了极度的哀怨与恨意,我想着或许是他一时激动,也就没放在心上。 等到第二天,果然敖九溟无声地离开了我们,他走得这样干脆利落,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我才恍然细品起他那句话。 眼下临近中午,我刚在厨房吃完午饭,就看见郎墨楼穿着一身古代的服饰走了进来。 “干吗呢?”除了上一次在冥界看到他穿这种长袍,我还没见他平时穿过呢,“你要玩角色扮演吗?” 听到我问这个问题,郎墨楼竟愣了一下。 “这四个字你不要瞎说!”他虽然语气很蛮硬,但唇角却开出一朵邪肆的花来。 “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他好笑得重复了一遍,捏起我的下巴,对我呵气道,“你难道想要和我试试么?” 我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对峙道:“试试就试试啊,给我来一套!” “别着急,”他忽然凑到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早晚有一天要和你试的。” 我赶紧嫌恶地躲闪开,搓着自己又酥又麻的耳朵,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随后,郎墨楼就真的从身后递给我一套华丽的长袍,并让我换上。 “别多想,穿上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范阳。” “范阳是哪?” “天宝元年的北京。“ 第85章 穿越 “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推开郎墨楼举到我眼皮下的服饰,想绕过他走开,却被他反捉手腕,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对上了他那双丝毫没有愚弄之意的眼睛。 如果我没记错,凭我对历史的恶补,天宝元年是历史上唐朝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 我之所以记得这个年号,是因为在天宝十四年的十一月,在当时的范阳发生了流传千古的“安史之乱”,这也是大唐盛世转为衰败的最大转折点。 我本以为刚才郎墨楼口中的“范阳”,不过是哪个镇子或者村子的名字,我怎么可能想到他说的会是历史上的范阳! “拜托,你是不是穿越剧看多了?”我嘲笑郎墨楼。 “你要是不信,就把这衣服给我换上!我让你这个浅薄的女人涨涨见识。”郎墨楼低怒。 我看他这个样子,也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之前和胡凤柒一起追过几部穿越剧,现在想想,难道那些剧情不会真的都来源于现实? 在郎墨楼强制的目光下,我只好半信半疑回到卧室,换上了这身奇怪的粉色袍子。 当我笨手笨脚地勉强穿好以后,刚打开房门要去找郎墨楼,就见他已经在门外等我了,见我开了门,他直接没经我同意就走进了我的卧室。 我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一瞬间觉得我们两个人特别像神经病。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郎墨楼,仍然凌乱着他乌黑细碎的短发,而他穿着一身琉璃白的金边锦袍,腰间奢华的腰封将他的胯骨,扎束得更是让人羞于再多看几眼了。 午后的阳光就这样透过玻璃,均匀地洒在他晶莹如霜的冰容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放射着拒人千里与放荡不拘的光芒。 “这衣服真是被你糟蹋了。”郎墨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提着唇对我嗤道。 “我又不是神经病,没事穿这种东西,只有你们这种妖啊神啊才会穿的,我一个凡人没事穿它做什么?” 郎墨楼不屑于再多跟我废话,他一把拉过我,将我按在胸口上,我刚要骂他挣脱出来,就见我的房间中,陡然间竟平白无故地刮起了一阵强烈的旋风! 一时间我都惊呆了! 这股旋风越刮越大,我的长发都开始飞扬起来,眼睛更是没有办法再睁开! 随着风力的增强,郎墨楼将我拥得更紧了些,我也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生怕被这风刮跑一样。 也是正因如此,我才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绝好的身段上。 耳边的风声呼啸盘旋,这股大风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撕裂了,以至于让我根本顾不上郎墨楼他身上某些能让我感受到的肉与曲线! 终于,风力逐渐小了下来,直到我确定它平息了以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本以为,我的卧室会被这风刮得一片狼籍,可是我错了。 因为睁开眼睛以后,我看到的画面,根本就不是我的房间! 我立刻推开了胸口前的郎墨楼,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中,而这个房间—— 整面木格子窗上糊着淡黄色的窗纸,一边床榻上锦被玉枕摆放整齐,墙边水墨屏风后一排干净的木席,雕刻精致的烛台随处可见…… 我不可思议地环视这一切,久久不能相信。 “郎墨楼,你带我穿越了是吗?!” “小笙家中惹了凶煞,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回来?” 再看郎墨楼,他居然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半束半散,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从画里走出来的绝世公子啊! 第86章 啸月山庄 我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我曾经一度认为那些电视剧、小说中的穿越一定都是虚构的,怎么能想过有一天,郎墨楼这区区一个狼妖,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会带着我回到千年以前的时空中! “你是属于过去的人?”我问道。 “不是。”郎墨楼回。 “那你为什么可以穿越?” 郎墨楼听了我的问话,立刻拉下脸来,他双眼一眯,刚才还稍微缓和了的语气,此刻又变得万分生冷! “佟宛,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你过说什么啊?” “不该问的别瞎问,”他怒声斥责我,“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那我该做什么?” 终于,郎墨楼对我失去了耐性,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一声愤然地闷嗤发自他的鼻腔,随后他便转身就向屋外走去。 我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木格子门,我放眼望过去,发现这是一座满眼皑皑白雪、金檐青壁的庭院。 说来也是奇怪,眼下明明正值春末的季节,可这里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副积雪重累的景象,我边走边低头看下去,脚下三尺积雪已覆满了地,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也仍然没有丝毫的陷入感。 我默默地跟着郎墨楼,直到他停在了院子中央一棵粉艳的梅花树上,清冽的空气拂过脸颊,鼻间萦绕着的,我已经分不清是这梅花散发出来的香气,还是郎墨楼的体香了。 片刻后。 郎墨楼仰起头,认真地望着面前那开得正旺的梅花树,他清冷的眉宇间凝聚着几分孤傲,与眼前枝头朵朵娇艳的梅花,形成了特别强烈与不搭的对比。 “墨楼公子。”熟悉的声线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回头望过去,果然是小笙,只是此时的他除了身上穿着青色布衣,其余的装扮和在现代时再没有什么区别了。 墨楼公子…… 怪不得我第一冫欠见到小笙的时候,郎墨楼在指责他又是叫错了称呼。 不过,既然郎墨楼带我过来,是因为小笙家里惹了不干净的凶煞,那么也就是说,小笙他才不是现代的人! 这样一想,我再次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中! “马车备好了?”郎墨楼眉宇紧敛,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 小笙恭敬行礼的样子,和电视剧中演得一模一样,最主要的是,这会儿的他听起来也没有了口吃的毛病。 郎墨楼点点头,随后侧过头告诉我让我跟着他。 当我们路过了一汪小湖,穿过了几条蜿蜒的回廊后,便走出了这座繁华的院落。 我回头望上去,发现嵌满鎏金门钉的朱红色正门上方,高挂着一块阔气的镶金横匾,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啸月山庄。 “傻站着做什么呢?!” 郎墨楼一声低吼,我回过头才看到他正从一辆奢华的马车中探出头来,怒视着我。 我赶紧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保这不是做梦,才笨手笨脚地也钻到了马车里。 可郎墨楼这个孽畜,他慵懒地侧卧于车厢中,用手撑着弧度硬朗的下颌,胸襟半敞着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胸膛,墨色的长发也覆盖了多半的空间! 他这样,分明就是故意不给我留地方坐下,我正恼火着,却见他忽然用力拉住我的手腕,我直接顺势仰卧在了他的身旁! 他低垂双眸,唇角带着几分嘲弄地向我呵气道:“虽然我和你一样觉得很恶心,但也只能这样凑合将就一下了。” 第87章 救救箫儿 郎墨楼说他可以凑合将就,但我觉得我凑合将就不了,于是我赶紧躲开他那离我近在咫尺的脸颊,重新爬起了身子。 见此,他又是成心刁难我,将他修长的双腿在这狭隘的马车中,分岔得更开了! 我烦躁得不行,可他就那样单手支颐,浅灰色的眼睛以掂量的目光瞅着我,嘴边是故意刁弄的笑容。 “这么执着么?”郎墨楼问我。 “电视剧里的马车里面明明是可以坐的,为什么你这马车里面是躺的啊?”我没回答他,反而问起他来。 “我乐意,你有意见么?” 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就听到坐在马车外的小笙隔着帷裳,向我们里面问道:“墨楼公子,可以走了?” “恩。” 随后,这辆马车就在小笙的吆喝声下,左右摇摆地行驶了起来。 身为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我从来没有机会坐过马车,所以也理所当然地从来都不知道,行驶起来的马车居然如此颠簸! 随着小笙对拉车的两匹马儿的抽打,车速显然快了起来,可越是这样,车身就越不稳当,我的脑仁脑浆子简直都要被摇晃出来了! 胃里也更是翻涌得恶心! 可能是我痛苦的表情愈发明显,郎墨楼主动对我说:“你越是坐着,越想吐。” “但我跟你一起躺下,更想吐啊。”我脱口而出,不断地用手拍打着胸口。 郎墨楼听后,明显不爽起来,他撑起身子再度伸手将我用力地拉躺下来! “说的我很愿意和你一起躺一样!”郎墨楼低骂道,“你吐了就要脏了我的车子,还不如老实给我躺好!” 不过很神奇的是,这样躺着,虽然车身仍在颠簸不定,但似乎真的没有了那种恶心的感觉。 我左右衡量了一下,不如为了我自己,就勉强将就一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什么的,只求小笙家千万别太远! 在我一路的默默祈祷下,我们的马车果然没有行驶太久,就渐渐地放慢了速度,直到最后随着小笙“吁吁”几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抢先一步从狭小的车厢内逃了出来,这一路我都绷紧着身躯努力掌握住平衡,以防自己贴上郎墨楼他身上那些过于硬朗的曲线! 我环视着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座偏僻的小村落,周围散落着几户人家,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还有成群结队的鸡鸭遍地跑来跑去。 “墨楼公子,这边请。”小笙特别恭敬地带领着郎墨楼向他家走去。 我们没走两步,就进了小笙家用大石头垒成围墙的院子,推开门,院子倒是不大,一旁有间草棚,我看到一头老牛在里面悠闲地吃着干草。 “笙儿,你回来了!”只见一位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简朴的裙袍,从正房中出来迎接我们。 “娘,”小笙连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墨楼公子,以及公子的扶仙宛姑娘。” 小笙的母亲看到郎墨楼后,立刻眼眶泛红,还没说一个字呢,眼泪就“哗哗”地滚下了她那张愁容满面的脸! “真是久仰墨楼公子,公子您屈尊寒舍,求求您,救救我家箫儿!”她哭诉道,用袖口不断擦着眼泪。 “娘,别这样,墨楼公子肯随我前来,便是为了箫儿。” 如果我没猜错,笙箫,那箫儿或许就是小笙的哥哥或者弟弟。 当我们在小笙的带领下,走进了箫儿的房间中时,我看到他正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石炕上。 但是—— 我差一点儿就失声尖叫出来! 因为就在箫儿的身边,我还看到了一个…… 一个浑身长满了腐烂的黑肉,甚至还流着脓血的怪物,正低着头,来来回回地摸着箫儿没有生机的脸,那一头又枯又乱的毛发就生生垂在了箫儿的脸上! 第88章 我要掐死他! 似乎是感受到我们有人进来了,那石炕上的怪物便抬头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它这一抬头,我一下子就看清了它那张极为诡怖的脸! 这怪物竟然长了四只三角形状的眼睛,分别分布在他腐烂的天庭与下颌上,丑陋枯萎的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牙,粘稠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我看到这样的画面,更是吓得两腿一软,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几步,撞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你看到了吗?看到它了吗?”我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箫儿的身旁。 “是的,宛姑娘,他就是我的胞弟箫儿,”小笙平静地告诉我,“据我娘所述,箫儿神智不清已有多日,除去醒来的时间,他便是这样沉睡着。” 看来小笙压根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这样看来的话,他和他的母亲一定也都看不到眼下那抚摸着箫儿脸颊的怪物! 我只能用惊慌失措的目光询问郎墨楼,估摸着他一定能听懂我的话! 然而,似乎并没有。 郎墨楼只是冷着一张脸,蹙眉看着我。 “你看不到吗?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惊诧,明明上一次郎墨楼还能跟我一同看见关昱车头上五个孩童的灵魂的,“你看不到箫儿身边那四只眼睛的怪物吗?!” “你给我形容一下它的样子。”郎墨楼命令我。 看来,他是真的看不到了,那岂不是就更奇怪了,郎墨楼都看不到,为什么我能看到? 我再次将目光转向石炕,正打算给郎墨楼形容出来,却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凭空消失了! 整整洁洁的石炕上只有箫儿一个人安静地平躺在上面,盖着一张单薄的被单。 “它、它不见了……”我木讷地开口。 等我的话音落下,就见石炕上的箫儿动了动,紧接着,他缓缓地试图坐起来。 “箫儿!”小笙见状,立刻冲过去,坐在炕沿边扶起了自己的弟弟,“箫儿,你感觉如何?” 这个箫儿不愧是小笙的亲弟弟,两个人长得真是极为相似,只是箫儿看起来更加稚嫩一些。 在小笙的帮助下勉强坐稳的箫儿,顶着一张面色蜡黄的脸,就像几年都没有见过天日的那种蜡黄枯瘦。 “箫儿,我为你请来了墨楼公子,你若有何不适,尽管与公子讲来。” 但是,这个箫儿,就跟完全听不懂小笙的话一样,仍然面目痴呆,目光呆滞空洞地望着面前自己的哥哥。 此时,我和郎墨楼还站在房间的木门口,郎墨楼刚抬腿向前走了几步,就见石炕上的小笙脸色一变,抬手指着我的方向。 “娘、娘!”他满脸惊恐,“宛姑娘,当心!” 我还沉浸在刚才那怪物恐怖的样子中,哪反应得过来回头! 就见离我几步之遥的郎墨楼飞快旋身向我,银眸骤变,一股顶天立地之势将我纵然护在了身后! 我这才看见小笙的母亲,双手正握着一把硕大的斧头企图从我的后方向我奋力劈砍下来! 幸亏郎墨楼眼疾手快,不仅护住了我,也抬起他修长的腿将那斧头从小笙母亲的手中飞踹开来,一瞬间,空中荡起了他白色袍角生出的绚丽光辉。 郎墨楼丝毫不给小笙母亲反应的时间,伸手将拇指笔直地按在了她的眉心正中,他蠕动着双唇默念咒语,随后,小笙母亲的眼中立刻恢复了光亮。 她似乎清醒过来,张着嘴巴不知所措,泛红的眼眶又是老泪纵横。 “墨楼公子,我、我……” 就在这样的时刻,本以为终于安全了,我却突然觉得我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从背后撞了一下,瞬间的剧痛仿佛要撕裂我的后背一样! 我立即反手抓住了我手腕上郎墨楼的另一只手,趁他不备狠狠地用力一扯,在他面朝我以后,我双手直接掐上了郎墨楼白皙的脖颈!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充斥在我的意识中—— 我要掐死郎墨楼! 第89章 看坟去 我的大脑里除了这唯一的想法,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看着眼前郎墨楼这张倾城倾国的脸,我必须掐!死!他! 我就好似被什么邪恶的念头蛊惑了一般,从没有对他产生过这般的憎恶! 压抑了十几年的怨恨,这会儿全部都涌上了我的双手,荡漾在我的十只手指间,越是这样强大的念力,我的双手越是使劲! 然而,被我狠狠掐住喉咙的郎墨楼,就那样平静地凝望着我…… 他浅色的星眸在变幻着,犹如幽谷初照般的诡秘与寂静,断崖般的下颌轮廓已经被我掐得更是锋利了棱角! 我感受到了他的喉结在我的手心下滚动,也感受到了他脖颈处逐渐加快的脉搏…… 这不是郎墨楼他该有的反应! 他没有反击我,没有粗暴地将我踹开或者掀翻,他越是这样的平静,反而越是激发起我必要掐死他的怨念! 我唇牙一咬,正要加大手下力气之时,我的背部再次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这次,相反地是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中向外冲撞出去,力道大得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带走了一样! 瞬间,我松懈了十指的力量,也看到了郎墨楼眼底流淌着痛楚的情愫! 我在做—什—么——?! 我倒抽一口冷气,迅速收回了掐住郎墨楼的双手,郎墨楼原本莹白的脸也早已变成了猪肝色! “对不起,对不起……” 我惶恐地捂着嘴巴,我怎么了,我怎么会要掐死他,我要亲手杀人吗?! 这险些就被我杀死的郎墨楼,反应居然比我淡定得多,他忍不住捂着胸口闷咳了几下,绛紫色缺氧的脸逐渐地恢复过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好像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什么都不会说了,我很讨厌郎墨楼没有错,但我也从没想过亲手杀死他啊!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郎墨楼眯着眼闷声道。 我无言以对…… 大概是刚才的情况太慌乱,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笙母亲早已瘫坐在上,哭成了泪人。 我为了抚平自己的情绪,遮掩自己的惶急,就将注意力与话题转移到小笙母亲的身上。 或许她跟我一样,刚刚被凶煞上了身,郎墨楼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没责备我。 “伯母,您快起来,箫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可以和我们说一说吗?” 我用颤抖着的手去搀扶她,却没有成功,索性我也双膝一软,陪着她坐在了地上。 她哭得整张脸都是眼泪,岁月流逝的细纹在她的眼尾被泪水淋湿,显然她没有注意到刚才我和郎墨楼发生的事情。 “我不清楚…只是忽有一日,我家箫儿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我为他请来道士,道士所言为家中进了凶煞……我便请他为箫儿驱逐他所谓的凶煞,然而道士却阐明自己修为不足,降不住凶煞……”小笙的母亲越说越是伤心,“我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本来想安慰一下她,却被郎墨楼拎着袍领从地上站了起来。 “让你描述那怪物,怎么这么费劲?” “脑门儿上一只眼睛!下巴上一只眼睛!满嘴都是尖牙!浑身上下都是腐烂的肉!”我没好气儿地一口气儿说完。 见郎墨楼还是眉宇满拧,完全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就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我给你画一个? 他瞪了我一眼,再度转向石炕上已经吓傻了的小笙。 “今晚我们住下来,就睡在你弟弟这屋里。” ”是、是,少爷!”小笙又犯起了口吃叫错了称呼,碰到郎墨楼凌厉的目光后,他赶紧改口,“墨、墨楼公子!” 郎墨楼扭头对着已经被我从地上扶起来的小笙母亲问她,除了萧儿有怪状,其他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有啊……”小笙的母亲边擦眼泪边回想,“我家宅后,本有几座孤坟,自从孤坟不久前不知被何人刨开后,箫儿便成了这样……” 郎墨楼沉默半晌,随后—— “好,带我去坟里看看。” 说罢,他就率先离开了房间。 第90章 红痣再现 『因果循环的纺车,辗转织出的红线。』——犬夜叉。? …… 我一直觉得狼和哈士奇这种二到极限的生物没什么区别,恰巧这一点就在郎墨楼的身上完美得体现出来了。 毕竟主动要求参观坟地的人,在这世上也绝对是少之又少的。 反正我是不会去,况且郎墨楼这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看起来也是没打算叫上我,我不如就留下来陪笙箫兄弟二人了。 整整半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和小笙在尬聊,平常我们在家的时候我很少能看见他,就算看见他也基本上不怎么说话。 不过这回到了自己时代的小笙,不但不口吃了,反而嘴皮子还利落了起来,开了话闸的他恨不得都能说b-box去了! 只是他的弟弟箫儿,无论我和小笙聊得多嗨,他都仿佛听不见似的,仰着一张眼眶与双腮凹陷的黄脸,痴痴地望着窗外,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他的身躯,游离在外了一样。 傍晚时分,郎墨楼回来了。 看到他那万年不变的铁面,我就觉得世界特别不美好! 小笙的母亲热情地为我们烧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她是朴素节俭之人,没有大鱼大肉地招呼我们,主食也不过仅仅是几张胡饼。 况且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菜品是相对单一乏味的。 所以,这是我第一冫欠看见郎墨楼吃了素食。 夜幕降临。 古代人都睡得早,小笙在地上打了地铺,不过这地铺是给箫儿打得,按照他母亲的意思,这房间内唯一的石炕必须要贡献给身为客人的我和郎墨楼。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和郎墨楼躺在同一张大炕上,甚至还有点儿希望他能离我近一些! 因为被凶煞缠上身的箫儿,他现在就平躺在地铺上,睁着一双无光黯淡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梁。 “怎么?现在不嫌我恶心了?”郎墨楼背对着我,正低头解开他的腰封。 “等下那怪物是不是还会出来?”我转移话题,坐在被窝中望着他颀长的背影。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陪你玩过家家么?”他将腰封放在一边,继而褪下了奢华的外袍,“你要是看见他了,就立刻告诉我。” “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却看不到?” 郎墨楼没有及时回答我,眼下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袍,薄到我一眼就足以透看到他身材曼妙的曲线。 “想知道?” 沉默了片刻后,他转过身向石炕上的我走过来,屋中忽明忽暗的烛火勾画着他邪而不妖的轮廓。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我迅速地说完这几个字,就赶紧钻进了被窝中,不想再多看他几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我对上他那双孤清的银眸时,我竟然下意识地躲闪开了。 外带一些心慌。 随后,郎墨楼也爬上了这张足够宽裕的石炕,仰头倚靠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 “因为你看到的是夜叉。”他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夜叉?”我侧躺着望着他,“你说的是《犬夜叉》?话说我一直觉得你和里面的杀生丸有几分相像,你不觉得吗?不过你可跟杀生丸差远了,人家至少对铃很好!” “什么!?” 郎墨楼的头本来是向后仰在墙壁上的,一听我说这些,就眼眶一皱,怒视着我! “我说杀生丸对铃很好,比你强一百倍!”我见他反应挺大,就故意继续刺激他。 惹他不开心这件事,倒是让我乐此不疲。 “我说你看到的怪物名为夜叉!是古代冥界中的厉鬼,而你之所以能看到他,你心里不清楚怎么回事么?!”郎墨楼突然暴躁起来。 “哦,我还以为你在说那个动画片呢……”我尴尬道。 “佟宛,你能不能多在意一下你身体的变化!?” “你什么意思啊?” “你自己好好看看,夜倾城的红痣是不是又回来了?” 听了郎墨楼的话,我“腾”地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背着他掀开了我的内袍。 果然,被郎墨楼说中了! 那颗犹如一滴浓血的红痣,再次出现在了我刚刚才痊愈的腰上! 第91章 接吻的夜叉? “怎么会又长出来了?”我低着头用手捏了捏这颗红痣,“你不是已经替我挖去了吗?” “哼,”郎墨楼哼斥了一声,“夜倾城怕是又欢实过来了。” “你上一次在冥界,把他杀死了吗?”我重新整理好我的袍子,也像他一样倚靠在了我这边石炕的墙壁上。 “夜倾城是冥王,也是北阴大帝,我要是杀死他,你去替他统治整个冥界么?”郎墨楼充满嘲讽地问我。 “冥王不就是大鬼吗?就像你说的那个夜叉似的应该。” “佟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去好好看看书?”郎墨楼弓起了一条腿,将胳膊平搭在了那只膝盖上,“我希望你能多涨涨见识,分清恶善!” 这冥王难道不是鬼王吗?不是应该是坏人才对吗,为什么从郎墨楼口中说出来,好像夜倾城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反而更像是某种神明呢。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郎墨楼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没有办法一直保护你。” 简简单单这几个字,我的心却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我猛然抬眼看向对面墙下与我正对着的郎墨楼。 他惺忪地坐着,蜡烛的灯火摇曳,照到他那里就明显变得暗淡了些,我怔怔望着他,那样霸道狂横的男人,居然也有在夜深人静时落寞的一面。 似乎自从那天我硬着头皮帮他吸出了喉咙中的毒血以后,郎墨楼对我的态度就转变得没那么过分了,虽然也还是冷冷清清的,但身为女人,这种细微的变化我也能感觉出来的。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嘴硬地朝他叫道。 “恩?”浪墨楼眸光流转,倒映着摇曳的烛光,“那野狐狸的,也不需要了么?” “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 破天荒的这一次,是郎墨楼主动提到了胡凤柒,反而是我却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可也没等郎墨楼在说什么,就听到房间里离我们不远的箫儿,传来了一声特别响亮古怪的鼾声! 我稍稍挪动了一下目光,就查觉到余光中他的那个方位,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蠕动…… 郎墨楼发现了我表情的变化。 “它来了么?” 我鼓起勇气,将视线彻底转移向箫儿的方位! “是的……” 我哆哆嗦嗦地回复郎墨楼,因为那个叫做“夜叉”的冥界厉鬼,再一次出现在了箫儿的身旁,只是,它这次并没有抚摸着箫儿的脸,而是趴在箫儿的身上,与箫儿在嘴对嘴地…… 亲吻?! 郎墨楼刚才稍微舒缓了些的神情,此刻又转变得凛然凝重起来,他从石炕上爬跨到我的面前。 “你能猜到那夜叉在做什么吗?”我缩缩脖子,使劲吞下一口口水,“它在跟箫儿接吻……” “佟宛!”郎墨楼听了我的话,特别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斥责我,“那是它在吸食他的阳气!” “啊…这样啊……” 我又向他们看过去,真的是辣眼睛,我简直都能听到他们发出来的“唧唧”的声音。 但等我再次转向郎墨楼的时候,就见他那双飞着寒雪般的清眸离我无限近的距离,然后—— 我的身体被用力一撞! 就像在酒仙坊的那天一样,郎墨楼他又一次附进了我的身体里,准备操控我的行为! “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但别担心,接下来还有你更不喜欢的!”郎墨楼在我的脑海中冷冷地告诉我。 说完,他就操控着我下了石炕,向着那浑身腐肉的夜叉走了过去…… 第92章 填坟 现在郎墨楼就在我的躯壳里,无论我怎么反抗也都是没有用的,根本就吃不上任何力气,我一切的行为权都完全交代在了郎墨楼的手中!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趴在箫儿身上的夜叉身边,我简直可以闻到它身上散发出来一股股的恶臭! 夜叉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到来,它终于使自己与箫儿脱离开,向着上方的我抬起了那个乱蓬蓬的脑袋,口边粘稠的黄色唾液仍然不断地往箫儿毫无知觉的脸上滴落着。 我低头看着它那腐烂的怪脸上,四只三角形状的眼睛也齐齐向我看上来,它张开了它那满是尖牙的嘴,朝我“嗷嗷”地就要展开袭击! 我下意识地尖叫和闭眼,可都没有成功! 相反,这混蛋郎墨楼控制着我一把拽住了夜叉枯燥的毛发,将它从箫儿的身上拽了起来! 夜叉立刻呲嘴獠牙,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企图挣扎着要将我吞噬,黏黄的口水在空中横飞,好多都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根本来不及恶心,就看到几束熟悉的图腾黑雾从我的手心中冒了出来,直接缠上夜叉腐烂的身躯! 夜叉见状,奋力地反抗抵拼,掀起的恶臭更是汹涌地刺激着我的鼻腔! 可他越是这样挣扎,图腾就越将它缠得越紧,这夜叉一气之下,索性用足了力气,甩开两只粗糙的手臂将我撞向了一边,我摔到地上打了几个滚! 我脑袋晕晕的,听到郎墨楼在我的脑海中重重地叹气一声。 郎墨楼他动作向来利落敏捷啊,或许是操控我的原因,反而变得笨拙起来。 我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幸好,那夜叉已经被他幻出来的图腾黑雾牢牢束缚住了,无论它再怎么咆哮着挣扎,也都无济于事了。 我松下一口气,想着这下郎墨楼就可以放过我了,但我没想到,他不但没有从我的躯壳中出来,反而继续控制着我,将地上的夜叉向房屋外拖拽! 再怎么说,这躯壳也是我的,即便郎墨楼现在在我的躯壳里,我拽起这个笨重的夜叉也是极为吃力的,更别说他又臭又凶,依然不老实地扭来扭去! 刚把它拖到院子中,我就看到小笙从他的房间中出来了,他看不到夜叉,所以眼下我的动作一定对他来说很是奇怪。 “你回去照看箫儿。”我冷漠地命令小笙。 小笙一脸懵然,一步三回头地乖乖走向了箫儿的房间。 当我终于一路拖着夜叉停下来以后,我身上的袍子已经被流出来的汗水湿透了。 这里没有灯火,唯有天际上洒下来的月光还算清澈与明亮,我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只见四周一座座压着纸钱的土堆,无疑就是小笙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一片坟地,当然,郎墨楼白天已经来过了,他不用再观察周边。 所以,在我停下的另一旁,就明显是一座被抛开的坟墓! 郎墨楼带着我喘了一口气,踹了夜叉一脚,但是显然力道太小了,连踹了三脚才将整个令人作呕的夜叉彻底踹了下去! 然后,我便感觉到我的身体一轻,郎墨楼离开了我的躯壳。 我扭头看着身边的他眼底波光连闪,一股威震天地的妖气忽然袭来,郎墨楼乌黑的长发开始在身后飞扬。 他抬起手用力一收指骨,那满地的黄土便自动重新填满了被刨开的坟墓,将夜叉深深地埋了进去! 我向后退了几步,乎扇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被呛得连连咳嗽。 “你这身子骨可真是欠练。” 第93章 郎墨楼反常 也是让我没想到,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中,郎墨楼都能找个理由就开始挑我的刺,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我瞪了他一眼,问他为什么要把夜叉埋了,如果它再跑出来怎么办。 “这下面有通往冥界的门路,被哪个不长眼的人误刨开了,那夜叉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已经用咒术把它重新封上了,也把夜叉送了回去,而不是像你所说的把它埋掉了。” 这大概是郎墨楼第一冫欠心平气和地向我解释一件事情,不过眼下阴森森的寒气从这一座座孤坟中冒出来,我觉得挺瘆人的,就催促郎墨楼赶紧回去。 当我们一同回到小笙家中以后,就见箫儿已经清醒地坐在了自己家厅房的地席上,身边围着小笙和他们的母亲。 见我和郎墨楼踏进了房门,小笙的母亲赶紧地从席子上站起来,冲到郎墨楼的身边,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向郎墨楼道谢。 ”箫儿,快过来。”她招呼着好像仍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箫儿。 在小笙的搀扶下,箫儿才缓缓地走到了郎墨楼的面前,抬着他那双显然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呆滞的眼睛盯着郎墨楼看。 “墨楼公子出手相助,箫儿不胜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箫儿余生愿意跟随公子,为公子尽心效命……” 箫儿一边虚弱地说着,一边带着软塌塌的身子要往下跪,好在郎墨楼及时抬手制止住了。 “你还小,”他淡淡地回应着,腰板挺直,“好好在家孝顺你娘。” 话音落下后,郎墨楼就递给了小笙一个眼神,小笙点点头,便将母亲劝回了房间,顺带把箫儿也搀了回去。 空荡荡的正厅房,眼下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两个人。 “我们走。”他说着,就向我贴近了过来。 “不在这里睡觉了吗?”我惊诧。 “你就这么急迫地想和我一起睡么?”郎墨楼垂眸道,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暗影,“那回去你来我房间,我让你睡。” “你瞎说什么啊?” 面对郎墨楼又是这让我反感的玩笑,我就要双手推开他,可与此同时,那股带我们穿越过来的旋风瞬间平地而起,把我们卷在了中央。 我的手还没来得及脱离他呢,便只能下意识地抓紧了他单薄的内袍。 旋风之大,刮得我根本就睁不开眼,我感觉到混乱当中,郎墨楼将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后腰上,把我向着他的怀里推了进去! 这风大的,好像都要把我的皮肉与骨头分离开了,我压根也顾不上其他的,就没挣扎。 没多久,当周围的旋风平息后,我才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我们正身处在一片漆黑当中! “别怕,是你的房间。” 郎墨楼用单调的口吻告诉我,大概是他感受到了我身体的突然僵直。 只是不知道怎么,他的手仍然按在我的后腰上,而我居然也脑子发懵地贴在他的胸口前没有动弹,感受着他的胸膛变得滚烫! “哦,那你走……” 我反应过来后,就赶紧试图推开他,可没能推得动。 “干吗?放开我啊……” “明天是你生日。” 黑暗中,传来郎墨楼近在咫尺的声音,沁人心脾的香气全都喷在了我的脸上,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夜叉的口水! 但,生日……? 我只知道我快二十岁了,还从来不知道我生日的具体日子,以前胡凤柒可没告诉过我。 “所以呢?”我问道。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或者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这郎墨楼是脑子被门掩了还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没经过我同意就又闯进了我的躯壳中,觉得有愧于我吗? 不过被他这样一问,我突然就特别心动,毕竟我长这么大手里都没拿过钱,从来没有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更别说去哪里玩了。 “我想要部手机。”我脱口而出。 没想到,黑暗中竟传来一声讥笑。 “你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要手机有什么用?” “看新闻看电影玩游戏。” 片刻的沉默。 “好,那就买两部,你一部,我一部。” 第94章 颠覆形象 “你都活了这么久了,也没有手机吗?”我惊讶地问道。 望着眼前一片的虚无,只有阵阵滚热的气息向我传递过来,很奇怪,郎墨楼的这股气息,让我忽略掉了脸上残留着的夜叉恶心的口水。 “只有你们人类才用这么愚蠢的东西。”郎墨楼不屑地说,顺便放开了按在我后腰上的手。 我紧绷的身体也随之终于松弛,赶紧从他的怀中逃离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们人类,就别买了呗,可别玷污了您身为狼妖的高贵身份。”我故意这样讽刺他,然后摸着黑去打开了房间的灯。 灯光特别刺眼,一时间我都没有适应过来这光线,等我看清郎墨楼的时候,才发现他白色单薄的袍子胸襟上,染着丝丝的斑驳血迹! “你怎么了?” 我再次走回他的面前,才发现不止他的胸襟上有血迹,他的下巴上也有,唇角也有。 这些殷红的血渍,绽放在他莹白如瓷的肌肤上,像极了点缀在茫茫大雪中的朵朵玫瑰,如此的妖艳与瑰丽,竟有种摄人心魄的错觉。 但是。 郎墨楼终究还是那个人狠话少的郎墨楼,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告诉我明天下午一点院子中见面,随后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在他走了以后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开始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居然穿越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郎墨楼这个谜一般的男人还真是令我彻底刮目相看了一次! 想着想着,我脑袋一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以后,我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诉自己,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都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年之久了,虽然过去都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悲惨! 我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换上了一件之前从来没有穿过的短裙,重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时候,我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还是我佟宛吗! 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温度也适中,到了一点的时候我已经在院子中等候郎墨楼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等下要和郎墨楼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单独出去,我的心脏就止不住乱跳起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居然就像约会一样。 尽管我都二十岁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男女之间的爱与被爱,约会也是从来都不可能有过的。 我就傻傻站在院子里等了郎墨楼五分钟的时间,也没见他的人影,索性我直接去敲响了院子对面他的房门。 令我惊讶地发现,郎墨楼的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严,我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声,但是我敲门,又没有听到允许,我就轻轻推开了门。 然而,郎墨楼的房间中并没有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浓重的体香弥漫在房间的空气中,肆无忌惮地往我的鼻腔里钻。 我这才看到,刚才在门外听到的人声,根本就不是来自任何人,而是来自郎墨楼的那台六十寸曲屏电视! 更让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五雷轰顶的是,屏幕上放映的,不是别的,正是—— 《犬夜叉》! 我的天哪,郎墨楼一个铮铮铁骨的大男人,啊不,一只桀骜不驯的狼人,他居然在看日漫?! 而且! 正在播放的剧情还是关于杀生丸和铃的! 我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会看动画片的郎墨楼,就是那个柳涎香口中众所周知,在妖界称霸了千年的狼王郎墨楼! 仅仅这一瞬间,郎墨楼他在我心里的那种驰骋天下、狂势霸天的气质形象完全被颠覆了! 第95章 手记 『有个人落笔,写下你青春』——情字难。? …… 呼吸都变得轻盈了。 我缓缓挪动步伐,继而又走到了他的书桌边,更让我惊奇地发现,他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本敞开的笔记本! 看起来他刚才是写到了一半,就临时有事出去了。 我虽然知道这样特别不道德,但毕竟女人都是八卦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郎墨楼的笔记本,做贼心虚地翻阅着。 这映入眼帘的应该就是郎墨楼的笔迹,字迹娟秀,一股如他人一般的洒脱就篆刻于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内。 当然,最吸引我眼球的,并不是他的笔迹,而是这手记的内容。 “今天是她七岁的第四十二天,她二次换牙了,我看到她疼哭了,本想给她吃颗糖哄哄她,但又怕她更疼……” “今天是她十二岁的第一百一十五天,她初次来了月事,我看到她一直打颤地捂着腹部,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果然……” “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第二百二十七天,她该要醒来了,或许那意味着,我快要失去她了……” …… “你在做什—么——?!” 一声炸吼从房门外传过来,犹如一道旱天雷直接将我震得双手一软,这本郎墨楼的笔记本就凌乱地散落在了地上! 我怔怔地回过头,看到郎墨楼怒发冲冠地冲到了我的身边,仿若一股凌厉凶残的旋风,我耳边的发丝都随之飘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我的房间,你碰我东西又经我同意了么?!”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记本,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我看着他这张冰冷无情的脸,看着他浅淡的银眸转变得浓暗。 今天的郎墨楼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衬衫,领口敞乱不整,露出他精致白皙的锁骨与胸膛,他依旧将衣角全部圈在了他的黑色牛仔裤腰中,炫耀着他那副硬朗的双胯。 我就这样安静地凝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红衬衫反光的原因,我看到他的耳根泛了红。 “这是你的日记吗?”我仰着头问他,平静地直视他那双纳入了世间万物的眉眼。 或许这真的是第一冫欠,我泰然处之,他却慌乱失措。 “和你有关系么?!”郎墨楼再次斥责我。 “你手记中的‘她’,是我吗?”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自信,就会认为郎墨楼记录的是我的故事,可是凭女人的直觉,冥冥中告诉我,文中的“她”,就是我! “佟宛,要不是今天看在是你生日的份上,我就该抽了你的手脚筋!” 我看得出郎墨楼在躲避着我的眼神,他转身去关电视,画面在杀生丸抱着铃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还有,你在看《犬夜叉》?”我穷追不舍地问他,“为什么?是因为我说我觉得你像杀生丸吗?” 在我的步步逼问下,郎墨楼忍无可忍地走到我面前,要不是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要贴上他令人尴尬的身体了! 他邪肆地垂下眼眸,刚才的慌乱转瞬即逝,可是趁他开口前,我再度抢先开了口。 “郎墨楼,你不会喜欢我?”我脑袋一热,就说出了这句不要脸的话。 没想到,郎墨楼听了我的问题,伸手直接捏起了我的脸。 “佟宛,你脸皮这么厚呢?”他口中芬芳无限。 “那你写得那些是什么?” “突然这么关心我,”郎墨楼捏在我脸上的手更用力了,“该不会是爱上我了?” 第96章 我终于有手机了 “我看你是有病!”我被这句话问得满脸涨红,气得一把推开了郎墨楼。 “你也知道这种问题有病?!“ 郎墨楼暗哑低喝,顺带瞪了我一眼,随后便不再跟我废话,将那本笔记本塞进了抽屉中。 三分钟后。 我和郎墨楼刚要走出院子,就见小笙从外面回来,见到郎墨楼就说有人要找郎墨楼去解个特别着急的脏事。 “今天什么事都不看。”郎墨楼说着,就走过小笙的身边。 “那、那户人家说特、特别着急……”回到现代的小笙,恢复了他的口吃。 “今天是佟宛的生日,我说过了所有事都不去,”郎墨楼也没回头,出了院子又对愣在原地的小笙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做好我让你做的事情。” 上了郎墨楼的车,车厢里和曾经一样又是一片寂静。 或许是因为刚才我的错误,我确实不该偷看郎墨楼的日记,才导致现在这种气氛。 “对不起,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也会忘记这件事。” 毕竟这是我第一冫欠过生日,也是人生以二开头的第一天,我不想毁了这特殊的日子。 “可笑,”郎墨楼嗤笑一声,不过他又偏过头来向我飘过来一个眼神,“原谅你了。” “那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儿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郎墨楼直视了前方,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支撑着腮。 “你当初为什么要夺走我的感官?”我问道,心底仍然有愤恨在翻涌着,“让我在黑暗与寂静中活了十三年?” “为什么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 “我不想活在仇恨中了,”我看着他如山脉般起伏的侧颜,努力克制住自己,微微一笑,“我累了。” 与其说我不想活在仇恨中了,不如说我更想知道我对于仇恨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 毕竟我看了他的日记,如果他的日记中记载的都是他的真心话,那岂不是和当初害我这件事情太矛盾了吗? 对于我的问题,郎墨楼并没有及时回答我,他放下了撑腮的手,目光不曾离开前方的道路。 “因为,”终于很久后,郎墨楼缓缓开口,声音相比之前柔和了很多,“如果不那样做,你就会死掉。” “所以你还是为了你的夜明珠。”我坦然笑道。 郎墨楼皱眉,斜斜瞟了我一眼,满脸鄙夷。 “你爷爷早就把你当做死人一样供奉给了冥王做冥妻!要不是我,你觉得你能平安长到现在?” 我越听越迷糊,冥王不就是夜倾城吗? “当时的冥王还不是夜倾城,”郎墨楼看穿了我的困惑,“如今的夜倾城就是捡了个漏,你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真是越听越迷糊了,郎墨楼是说他当初挖走我的感官,不是害我反而是为了救我,也不知道他的话能不能相信。 不过眼下,我也不想坏了我的好心情,正好我们也到了卖手机的商城。 郎墨楼停好了车子,就带我去商城里直接买了两部超贵的手机,一黑一红,连手机壳都是一样的。 拿到手机的我特别开心,我终于拥有了一件别人也有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我悲催的人生中看到了转折点与希望。 等买完手机再办了手机号,我和郎墨楼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可当我推开我房间的门那一瞬间时,我都惊呆了,站在原地张着嘴巴一个字都不再能说出来了! 这算是一个惊喜吗?是要我和郎墨楼一起度过吗?! “你能别傻站着么?” 第97章 生日快乐 郎墨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被他用身体使劲地拱了一下,随后他擦过我的肩膀,率先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愣在原地,远远看过去,只见在我的房间中多出了一张铺着金纹桌布的桌子,桌子两侧分别一把精致的座椅,桌面上摆放着一座包金雕刻繁琐的烛台,烛台燃烧着悠悠的烛火照亮了半个屋子。 除此以外,房间的地面上被无数彩色的气球所覆盖,让我无从下脚,而这样的场景对于我这个毫无眼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座童话世界! “能不能赶紧过来?” 郎墨楼傲挺着背脊,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向我扬着他削瘦尖锋的下巴。 我遥遥望着郎墨楼的眼睛,他就那样双手插在两侧裤兜里,立体的五官在烛光的描绘下好似上帝的鬼斧神工。 终于,我迈着僵硬的步伐,淌着遍地的气球,来到了郎墨楼的面前,那些被我的脚扬起来的气球飘在我们身边,却没有飘进郎墨楼的视线里。 他垂着眸眼,平日脸颊凶戾的棱角此时此刻竟柔和了许多,凌乱的一头碎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气盛凌人。 “这是……”我仰着头问他,有些不知所措。 “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出去。”他唇边泛着我从未见过的隐隐笑意。 说罢,他便替我拉开了椅子,等我坐下来以后,他才坐在了我的对面。 而这个时候我也终于看清楚,桌面上不止摆放着烛台,还有几道餐点,另外,手边还摆着一盏盛了三分之一红酒的高脚杯。 这感觉,看起来像极了电视剧中正在约会的情侣! 我正犹豫不知要说什么,就见郎墨楼用他修长精致的手向我举起了他的高脚杯。 “生日快乐。” 他虽然是在说着祝福的话语,但是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也听不出任何口气。 不过能给我这样惊喜的郎墨楼,已经让我感到万分的意外了,所以我也呼应着他,举起了酒杯。 “谢谢。” 这一口红酒,带着温度滑过了我的喉咙,将我的胃,连带着我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口酒,居然是与我生命中最讨厌的人一起喝下的。 也是让我没有想到,这酒沾在满舌齿间都是清甜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像郎墨楼口中的气息…… 就这样,我贪婪地喝下了一口接一口的红酒,郎墨楼也配合着我,与我碰杯而下。 半个小时后。 我吃光了一桌子可口的餐点,房间中开始循环播放着那首我唱给郎墨楼听过的歌,《野狼disco》。 我的头蒙蒙的,身子开始无限发飘,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并且开始控制不住地与郎墨楼说笑起来。 在我这狗一样的人生中,简直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过! “来来来,”我推开桌子,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毫不顾及地去拉郎墨楼的手,“你不是很喜欢看我给这首歌跳舞吗?来啊,一起啊,我教给你嘿嘿!” 我蹦蹦跳跳地就将郎墨楼拉了起来,然后止不住地笑嘻嘻望着他,一边跟着歌曲乱唱,一边摇晃着双臂,比之前几次跳得更放得开了! “佟宛,你这个舞姿太丑了……” 或许郎墨楼也有些发飘,他醉眼迷离,原本白皙的双腮染上了阵阵的*,摇曳的烛光在他银色的醉瞳中像一片星海,显得特别的柔情脉脉。 这个妖孽,不过也就如此嘛,两口红酒就醉了吗,区区一个狼王还不如我们人类呢? 我这样想着,指着他哈哈笑个不停。 愈发强大的酒精作用下,再加上房间中特别响亮震撼的音乐,我完全放开了约束,本来就很短的裙子都摇飘了。 “……心里的话,我想要带你回家, 请你尽情摇摆,忘掉中意的他……” “你听到那句没有?‘晃动你的胯胯轴’……”我嬉皮笑脸地拉扯着郎墨楼,将他的手放在他性感的胯骨上,“你得这样好嘛,像我这样,哈哈哈,摇摆起来呀!” “佟宛,这样太丑了……” “不丑的呀,你这样很酷啊,你知道不知道,哈哈哈!” “佟宛……” 第98章 荷灯的惊喜 忽然间,我感觉一股霸道的力道将我向后方的墙壁上狠狠撞了过去,我的背直接顶靠在了墙上,即便我已经很醉了,可还是痛得皱了一下眉。 “干吗啦……” 我的舌頭开始打结儿,头脑越来越沉,眼前的世界仿佛都颠倾了一样。 郎墨楼向我靠近过来,他抓住了我的一只手腕反叩在我的肩膀上方,近在咫尺的脸颊迫使我深深沦陷在他似醉如痴的眼眸中。 “佟宛。” 郎墨楼呼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后,就不再言语,时间仿佛停结了一般,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这尴尬的姿态。 “你…快让开……”我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郎墨楼凝视得融化了,就试图推开他。 可没想到,我这样如毛毛雨般的推搡,反而使郎墨楼离我更近了。 他微微低下了头,竟然不顾我的感受,直接将他赤热的薄唇若即若离地压在了我的脸颊上!他高挺的鼻梁顶得我一时间抬不起眼皮,只能半睁着眼睛,直视着他那在我正前方不断滚动的喉结。 “佟宛,”他又呼唤了一声,口中带着浓郁的酒香,“你说的对,我日记中的人…是你……” 即便我确实很醉了,但是我还保留着一丝丝的理智,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喝下的酒精就开始在血液中乍然沸腾起来! 郎墨楼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年,他为什么要一笔笔记下我的每一天…… 他到底想怎样,他不是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凶吗,我不是误吃了他的全部修为,他很厌恶我才对的吗…… 为什么又要在我决心将来狠狠报复他的时候,他向我坦白这些…… “但愿明天你酒醒后,会忘记我的话。” 他见我不说话,就补充了一句,在他向来狂妄的声线中,竟也夹杂着使人不易察觉的憨涩。 我的思维的确很迟钝了,如果明天清醒了,我当然也很希望我可以忘记这一切。 我这么想着,就感觉到一股旋风在我和郎墨楼的身边刮了起来,我记得,这是他昨天带我穿越的时候刮起的那股风。 怎么回事,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又刮起来了,我还没换衣服呢啊…… 我浑身都软绵绵的,下意识地向着郎墨楼的胸膛中紧紧贴了上去,我害怕这风将我刮跑,还有…郎墨楼的身躯突然令我感到很安心,嗯…我醉得思维乱乱的……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旋风渐渐平息下来,耳边节奏震撼的歌声也再悄无声息。 郎墨楼主动与我拉开了距离,我努力睁开我醉醺醺的眼睛,才看到我的房间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而这里…… 我“嚯”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反反复复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信这不是幻觉! “这、这是……哪里啊?” 我推开郎墨楼的手,向前摇晃着走去,我没有听到郎墨楼的回答,或许是我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听,毕竟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完全被这一切吸引住了! 只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幕绝景,是夜幕下的一条抬眼望不尽彼岸的河流。 而这隐隐流动的河面上,覆满了燃着的一盏盏如莲花般绽放的荷灯,笼罩在这一方苍穹之下,像极了自天际坠落人间的星辰,拖着金灿灿的轨道划过我的心间。 “喜欢么?”郎墨楼清晰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 第99章 醉疯狂 “嘻嘻嘻…喜欢呀,”我傻乎乎地朝着郎墨楼痴笑,“我觉得,超浪漫呀……” 放眼望过去,从天洒落下来的星光折射在河面上,与河道中满眼荷灯的光耀相互交辉,形成了一条幽幽闪闪、五颜六色的江湖长河,甚是动人。 “但是……”我咬着手指,歪着头想了想,“我记得放河灯,是古时中元节寄情给去世的人呢……郎墨楼呀,你在我生日的时候带我来看这些,是不是希望我死呀…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吗?” 郎墨楼听了我的满口醉话,藐视了我一眼,星星点点的光辉在他眼底暗涌着,连连闪烁着妖魅。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希望。” 他简短的话音落下后,就再次将清冷的目光拉长到河面遥远的彼岸,彼岸那端的人群熙熙攘攘,而我们这边倒是一汪清净。 我向着河沿又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胡凤柒他会知道吗? 他现在在哪里呢。 过了今日,就让一切记忆都停留在我的过去,既然胡凤柒他婉言拒绝了我,那从今往后,我二字开头的人生,就让我和胡凤柒一别两宽! 徐徐的夜风吹来,有烛火的味道,有青草的芳香,也有…… 郎墨楼的体香。 我的头仍然昏沉,胃里也开始一阵阵的翻涌恶心起来,既然今天是我第一冫欠过生日,那索性就让我放纵一次! 此时此刻的我,急需寒冷来让我因为酒精而*的五脏六腑,冷却下来! 于是,我想都没想,便张开了双臂,直直向着面前的湖水栽了下去! “你个疯子!”我听到郎墨楼低·吼了一声。 他在最后的时刻拉住了我的手,却也没能将我拉回岸边,反而与我一同坠入了这冰凉刺骨的河水中,溅起了无数水花。 我和郎墨楼就这样相拥着一同落入了河水中,这样的温度似乎让我的头脑在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至少我能感觉到我在渐渐地下沉,感觉到了郎墨楼在用力拖拽着我。 但紧接着,忽然一股力量,郎墨楼带着我从河水中纵身飞跃出了水面,我们狠狠地砸落在了岸边茂盛的草丛中,而郎墨楼就正巧覆在了我的身上。 迷迷蒙蒙间,我看到郎墨楼的碎发在滴水,黏在他的额角与耳边,他的眼底有薄怒,还有…… 火热的唇向我压了上来。 他的胸膛就紧紧贴在我的胸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郎墨楼他深深地吻着我,火热霸道的气息冲晕了我原本就已懵然的头脑。 我没有办法思考,我只知道郎墨楼的唇好软,他的吻好认真,和从前与我交互身体时候的那种吻并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不知道是这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郎墨楼的身体在骤然地升温,他坚硬的腰带板扣硌得我的腹部生痛,后来我才明白,似乎并非如此…… 我喝多了,我原谅不了自己,可我还是揽上了郎墨楼的背。 我做错了什么,我也是一个正常的普通女孩,我也渴望被爱的温度,甚至渴望肌肤的亲昵。 即便我不爱郎墨楼,但我也被他夺魂一样的吻牢牢地禁锢住了…… 我回应着郎墨楼的吻,我羞愤,索性我直接翻了个身! 既然放纵,既然喝醉了酒,那就开始于今天,也终结于今天!过了今夜,我也会忘掉今天的我…… 这么想着,我奋力地扯开了郎墨楼的红衬衫,可就在我主动弯下腰去迎于他的唇时,我胃里一股排山倒海的恶心—— 我吐了。 我居然吐了!我居然直接吐在了郎墨楼的脸上! 我胃里所有的污秽都一涌而出,带着浓郁的酒气,我开始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后来,我记得郎墨楼如疯了一般将我推到了一旁的草地上,再然后的事情,我好像断片了,真的不记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渐渐地清醒过来,疲惫的乏力感充盈着我身上每一道筋骨脉络。 我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窗外阳光明媚,我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太阳穴传来钻心的疼痛,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第100章 饭馆老板 我用手肘费力地将自己从床上撑坐了起来,我的记忆好像就停到了昨夜郎墨楼带我穿去了古代的中元节,让我见识了放荷灯的壮丽场面。 然后还有什么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似乎自己太没出息了,喝了些红酒就醉到断片的程度,也真是挺丢人的,不过郎墨楼好像也有些微醉呢。 隐隐约约,我记得他染上红晕的双颊,记得他口中呼出的酒香,记得他那微醺迷离的星眸,记得他…… 还没容我再回忆完,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我忍着太阳穴的抽痛下地去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着小笙,端着一个餐盘。 “宛、宛姑娘,少爷命我给你、你端来些茶水,醒醒、醒醒酒。” 我看着眼前的小笙都有些觉得陌生了,昨夜的酒劲对于我来说太大了,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就让小笙将茶水放进了我的房间。 “少、少爷还说,厨房有饭,吃、吃完要出门随他去、去看个事。”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郎墨楼带我去买手机的时候,小笙说有个着急的脏事需要郎墨楼去看下,但因为是我的生日所以推迟安排在了今天下午一点。 等小笙离开以后,我将温热的茶杯握在手心中,片刻的窝心自手掌蔓延到了我的心间,喝下了几杯茶水后确实感觉到了胃里舒适了许多。 后来,我便洗了个澡,简单地打理了自己一番。 等我在厨房吃完饭以后,就看到郎墨楼已经在芳菲葱茂的院落中等待我了。 我踩着僵硬的步子向他的背影走过去,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向我转过身,一旁树桠上盛开的花朵,都刹那间丢失了颜色,变得暗淡无比。 本以为经过了我的生日,郎墨楼对我的态度会大大有所好转,但当我遇上他那凌厉薄凉的目光时,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我觉得你穿红色的衬衫更好看些。”我尝试着与他以和为贵地讲话。 “你还好意思提我的衬衫?”郎墨楼挑眉质问我。 “啊?怎么了?”面对他冰冷的面孔,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就该让你给我舔干净了!” 他厉声地喝斥了我一句,就不再搭理我,带着我坐上了他的车子。 路上,郎墨楼告诉我这次惹上脏事的人是一位名为“肖海滨”的饭馆老板。 据肖海滨的家人说,几天以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行为就变得和狗一样,最使人无法忍受的是,肖海滨甚至还不顾家人的阻拦,去茅厕中偷食污秽。 家人最开始以为他是狂犬病发作,带到医院却被告知狂犬病的病症根本就不是这些,被医生建议去精神科。 我本是想问郎墨楼再具体的一些细节,但是郎墨楼他生硬的语气,迫使我也不想再同他讲话,索性我就将头偏向了车窗外,只是他的影子还倒映在我一旁的玻璃上,一路上都晃得我睁不开眼。 郎墨楼大概开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才到达肖海滨家,他家所在的这里是一座叫做“西罗村”的偏僻村落。 走在村子的土路上,倒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看不出有任何被妖魔鬼怪作祟过的迹象。 当我们敲响肖海滨家院子的大铁门时,来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面色不太好,身上沾着零星的泥土。 “道士,您可来了!”这女人见到郎墨楼,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我是海滨的爱人,您就叫我肖婶儿!” “你说谁是道士?”郎墨楼刚要迈进大门,就戛然停了下来,一脸的不爽。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请问您怎么称呼?” 肖婶儿的表情一时间特别窘迫,可郎墨楼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一股带着腥臭的煞气从肖婶儿的背后扑了过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我吓得往后赶紧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将肖婶儿扑倒的,是一个彻底失去控制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从他和疯狗一样的行为上看来,无疑就是饭馆老板肖海滨了! 果然。 “海滨!海滨!你干啥啊这是!” 第101章 汪流媚 肖婶儿尖叫着几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这肖海滨听不进去人话,一个劲儿地撕咬着肖婶儿的右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郎墨楼并没有及时制止疯了的肖海滨,他只是傲然垂立着,低眸盯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口子。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帮忙?”我摇了摇郎墨楼的手臂。 郎墨楼不言语。 肖海滨的力气看起来很大,肖婶儿几次试图挣脱开来都没有成功,眼看着肖婶儿的手就被肖海滨咬出了鲜血! 可即便是这样,郎墨楼也仍然无动于衷,清俊的脸颊不近人情。 肖婶儿的连连惨叫让我听不下去了,我赶紧上前弯腰去帮助肖婶儿站起来,而肖海滨看到我也参与上来,就张嘴松开了肖婶儿的手,向着我扑了过来! 我惊慌失措地向后躲避,眼看着肖海滨就要扑上我的时候,郎墨楼一脚踹在了肖海滨的脸上,将肖海滨踹得连滚带爬飞出去好远! 我和肖婶儿这才得以解脱,我趁机将浑身是土的肖婶儿搀扶了起来,她捂着被撕裂受伤的手不断地喊着痛。 郎墨楼箭步走到了依旧在地上“呼哧呼哧”发出像狗一样喘息的肖海滨身边,再次将他踹得仰翻在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闻着你这一身腥臭,还不如让你直接去死!” 我听到郎墨楼恶狠狠地对着肖海滨咒骂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紧接着郎墨楼就照着肖海滨的脸上用力挥下一个拳头,肖海滨立即停止了大喘,昏死过去了。 “海滨!” 肖婶儿推开我,一瘸一拐地冲跪在了肖海滨的身边,带着哭腔几次呼唤肖海滨,也没能喊醒他。 “我让您救我爱人,没有让您伤害我爱人,您这是干啥啊?” 我在一边都看懵了,郎墨楼这是怎么了,我站在他的身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火。 “你们家到底做什么生意的!?”郎墨楼怒问肖婶儿。 “开饭馆的啊,不是说了吗!”肖婶儿仰着头,有些胆怯地看着气宇轩昂的郎墨楼,“难不成我爱人变成这样和饭馆能有点儿啥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这一句问话,直接导致肖婶儿哑口无言,只得抬着头用丧失底气的目光瞅着郎墨楼。 沉默了片刻后,郎墨楼转身就要走,我觉得这样不好,就拽住了郎墨楼的胳膊,没让他走得动。 “肖婶儿,您家开的什么饭馆?” 一定是他们开的饭馆有问题,不然这种祛邪的事情明明可以增助郎墨楼的修为,他却宁可见死不救也要离开,况且肖婶儿也秒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就是…就是……村子里普通的,饭馆啊……” 她的话音落下后,郎墨楼更生气地回头补充骂了一句:“滚!” 说罢,他一把甩开了我抓着他的手,出门扬长而去了。 我一时间站在原地也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一想既然郎墨楼都能放弃自己修升的机会,那关我屁事,于是我也就没再管地上吓呆了的肖婶儿,追随郎墨楼而去了。 可当我刚出了肖家院子的大铁门后,就看到郎墨楼正背对着我,同一个人讲话。 什么情况,郎墨楼能在这里碰见什么熟人? 我走过去才看到,和他讲话的是一个穿着古代长袍、盘着精致发髻的女人,她的袍子领口看起来有一圈类似于犬牙的装饰物。 “我怎么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女人的声音特别激动,但也不失温柔,“墨楼,倘若你来行善渡人,也不该显现真身啊。” “既然你已经飞升成仙,就不要来管我的事。” 这样听来,两个人似乎是旧识,听得出来人家是在好言相劝郎墨楼,可郎墨楼回以毫不领情的态度。 当我走到郎墨楼的身旁看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这位姑娘是……?” “你好,我叫佟宛。” “幸会了,免贵姓汪名流媚,与墨楼为多年旧友。” 她的笑特别温暖,不自觉让我产生极大的好感,只是不知道她的出现是不是和肖海滨有什么关联。 第102章 大家都很想你 说实话,身为浊骨凡胎的我,特别不愿意和这些妖啊神啊的打交道,毕竟我们的起點不同,眼界更是相差悬殊,人家恨不得都是从公元前几世纪一路走来的,算来算去不知要活了我的几度轮回了都。 所以,就算我再对眼前汪流媚有多大的好感,也只能朝她笑笑就无话可谈了。 “肖海滨的事,是你做的。”郎墨楼仰着他那张使人心生畏惧的脸,对汪流媚说道。 “是我做的。”汪流媚平静道,娇艳的红唇边噙着笑意。 “你都成仙了,害人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我听得出来郎墨楼这句话里蕴藏着的同样也是好意,只是他向来生硬的口气让不熟悉他的人会以为这句话是一种毫不客气的警告。 “墨楼,”看来汪流媚是了解郎墨楼的,她笑得更自然了,“我这里哪里是害人呢?明明就是在教训教训他罢了。你销声匿迹了那么久,自然对我一定有太多的不了解,不如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好吗?” 我本以为郎墨楼甩嘴就会说句他没时间,或者不感兴趣之类的话,但是出乎意料,郎墨楼居然用沉默代替了许可。 想必两个人曾经的交情一定不浅。 “你现身,我不想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一样。”郎墨楼冷言道。 “好。” 汪流媚嫣然一笑,在我们面前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色体恤、浅蓝色牛仔裤,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年轻女人,给人极为清爽亲切之感,像极了邻家的知心大姐姐一样。 这层好感,在我心里又不觉增添了好几分。 “你看这样可以吗,墨楼?”汪流媚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一点都不显得妖艳,反而清纯至极。 郎墨楼闷闷地哼哧了一声,却眼带笑意,我还没见过他对任何人这样过呢。 “我知道这村口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就去那里坐坐。” 汪流媚带着郎墨楼便往外走,郎墨楼慢悠悠地跟着她,我也是纳闷,这肖海滨的事情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 刚刚汪流媚承认肖海滨变成这样是她一手所为,那她又是为了什么,神仙也可以用如此类似于邪崇作妖的手段来对付凡人吗?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这一路上就听汪流媚“叽叽喳喳”在郎墨楼的身边叨叨个不停,郎墨楼好像对此也并不反感,反而时不时跟着干笑两声。 此时的我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特别无聊,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句我回车上等他们,就听见我的后方传来一声猫叫。 我停下来,回过头看到一只纯黑色的猫,正用它那双圆滚滚的大黄眼睛盯着我看。 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流浪猫,不过看到它一身黑毛还特别干净,就怀疑是哪户人家家养的猫偷跑出来玩了,于是我也就没多管它,继续追上了郎墨楼和汪流媚。 十分钟后,我们终于到了村口的咖啡厅,汪流媚去到前台点了三杯玛奇雅朵和几叠甜点,正要付钱的时候,郎墨楼就直接把现金甩在了前台上。 汪流媚一怔,转而就笑眯眯地望着郎墨楼。 “在凡间混得不错呢?” “不错倒谈不上,一百块钱省省还是有的。”郎墨楼淡漠地打趣。 当郎墨楼拿起托盘,我们向着窗边的卡座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汪流媚对郎墨楼说了一句特别用心的话。 “墨楼,回去,大家都很想你,你不在了,那里的花都不香了。” 第103章 交给你了 郎墨楼身体一僵,立即就停下了脚步,淡淡的银瞳里泛出了极寒的光。 “你的目的要是劝我回去,我们就有缘再见。” “墨楼!”汪流媚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郎墨楼,但很快,她又轻松地一笑,“那好,我不再劝你便是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反正你一向都是这样的性子,如今也依旧没有改变,我只是出于好意罢了。” 当我们三个人终于坐于卡座中的时候,我更是觉得无聊了,从一开始汪流媚的出现,到现在咖啡都要喝完了,中间我也完全没能插上一句嘴。 听着汪流媚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向郎墨楼讲述这么些年来她的种种经历,我就觉得特别无聊,甚至还觉得有点儿扯犊子。 到底关我什么事啊,我不过一介凡人啊,那些上百年上千年的修仙历程,我听得头都大了,踏踏实实做个凡人不好吗! 我喝完了杯子中最后一口咖啡,望着窗外村口的人群来来往往,却看到刚刚那只在我背后“喵”了一声的黑猫,又出现了。 不过这次它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倒也没停留,踩着猫步翘着高高的尾巴一晃而过。 “你打算惩罚肖海滨到什么时候?” 我听到郎墨楼终于问了一句我感兴趣的话题。 “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恰好你又出现了,墨楼,这件事便由你来帮我做,就当一次你是我的扶仙好了。”汪流媚吃完了甜品盘里的点心,还不忘优雅地擦了擦嘴巴。 郎墨楼揶揄地看着她这个举动,好笑地问道:“你都成仙了,还贪吃?” “拜托,我可是犬仙诶,哪有不贪吃的狗狗啊?”汪流媚这语气和表情,倒是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郎墨楼垂下眼眸,不自觉地唇角勾出一个淡薄的弧度,在透进来的阳光中变得灿灿耀眼。 也不知道以汪流媚对郎墨楼的了解,能不能察觉出来在他这淡薄的笑容中,隐匿着一丝丝的苦涩。 “接着说正事,墨楼,”汪流媚收起了她的松懈,变得一脸正经起来,“肖海滨的饭馆,就在这个西罗村的西边,饭馆的名字同他本人名字一样叫做‘海滨’。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郎墨楼用鼻腔发出一声闷哧,就从卡座上站了起来,听半天我也没听明白肖海滨的饭馆到底怎么了,能让郎墨楼和汪流媚都如此生气。 “墨楼,”汪流媚看到郎墨楼冷厉地敛着眉宇正要离开,就赶紧叫住他,提醒道,“你的性子…注意适合而止。” 郎墨楼没言语,离开了咖啡厅。 我简单地跟汪流媚道别,刚要转身,汪流媚就叫住了我。 “宛宛,”听她这么亲切地称呼我,我还有点儿不适应,“墨楼是个好男人,只是性子极烈,你好好对他。” 也不知道这些郎墨楼的旧友都是什么时候瞎的,几乎每个人都告诉我郎墨楼是个好人,让我好好对待他,好好帮他修仙。 可谁想过我呢? “我知道了,谢谢流媚姐姐。”我除了能敷衍,还能怎样。 十分钟后,我跟着郎墨楼再次返回了肖海滨家,当肖婶儿看到我们回来后,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喜,又是惊吓的。 “你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你要不想你男人正常,我可以不回来,并且让他永远这个样子!”郎墨楼眼里泛出噬命的野性。 一声疯狗的咆哮从院子中传来,我穿过肖婶儿的肩头看过去,发现肖海滨已经醒来了,却被铁链子拴住了脖子,像狗一样被拴在了院中的铁杆上。 肖婶儿愁容满面,将铁门推得更开,示意我们进去。 可郎墨楼并没有。 “牵着他,带我去你的饭馆。” 肖婶儿一听,顿时惊慌得面容失色! “这、这不好,海滨怎么说也是村里响当当的人,这样出去的话未免……” “恩?” 郎墨楼双眼一窄,血气逼人,威慑得肖婶儿两腿一软,险些就摔倒在地!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104章 狗肉馆 当肖婶儿像牵着一只狗一样地牵着自己的爱人肖海滨,走在这西罗村的条条小路上时,我都替她觉得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肖海滨“嗷嗷”地犬吠声引得村民想多看几眼,又不好意思直接盯着看,都在我们走过去以后,开始扎堆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看到肖婶儿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肖海滨的力气当然比肖婶儿大得多,这一路上肖海滨一会儿翘着腿在墙根下嘘嘘于裤子中,一会儿开始在原地转着圈地刨土坑。 好在他的脖子上还拴着铁链子,能够稍稍得到些束缚,肖婶儿也是累了一头的汗,看起来一身快要散架了的架势。 终于,在一路的指指点点下,肖婶儿硬着头皮,破盆破摔地一鼓作气将我们带到了她和肖海滨一起营业的饭馆前。 我还以为能是个多气派的饭馆呢,不过就是路边一座简陋的小平房,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现在明明已经过了饭点的时间,里面却依然人满为患,甚至门外还有排队等位的。 这就很奇怪了,一家简简单单的小破饭馆,怎么能聚集来这么多客人,又不是说整个西罗村只有海滨一家吃饭的地方。 当肖婶儿牵着肖海滨出现在大众的面前时,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看着肖婶儿和肖海滨。 “老、老肖啊,你这是、这是咋的了?” 就在大家都瞠目结舌的时候,终于有个大爷开口提问了,可面对这么多人惊诧嫌恶的目光,肖婶儿张了张嘴巴也是几度失语。 “撒手。”郎墨楼在她身后低声命令道。 “什、什么?”肖婶儿木然地回头不可思议问。 “我让你撒手!” 随着郎墨楼咬着牙一声厉吼,肖婶儿吓得双肩一抖,直接松开了手中牵着肖海滨的铁链。 肖海滨没了铁链的束缚,抖擞着浑身上下,抽了疯般咆哮着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饭馆中! 顿时,饭馆中正在吃饭的客人惊慌四起,各种尖叫哀嚎从里面不断地传出来,透过玻璃我看到肖海滨失控地开始袭击在场原本踏踏实实吃饭的客人们! 满堂的桌椅餐具全部打翻在地,客人争先恐后地从饭馆的落荒逃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眼前的情景陷入了混乱当中! “海滨啊!海滨!”肖婶儿面对失控的场景,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开始嚎嚎大哭! 郎墨楼用胸口将我拱向了一边,以防被这些匆忙逃命的人撞到,我抬眼看着郎墨楼凛然的脸颊上,不但没有任何触动,反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我忍不住问郎墨楼。 看着眼前的人一哄而散,留下遍地狼藉,我们隔着窗户还能看到肖海滨在里面抽疯,肖婶儿赶紧向里面跑去。 “你还不明白么?”郎墨楼鄙夷地白了我一眼,“他们家这是半个狗肉馆!” 狗肉馆?! 怪不得肖海滨会被犬仙汪流媚所惩罚,也怪不得郎墨楼在一踏进肖海滨家的时候就能察觉出来这一切。 我虽然没有养过狗狗,但是我始终都清楚地知道,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有负责不同工作类别的工作犬,导盲犬、警犬、安慰犬…… 我怎么能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残忍的人,居然能把这些可爱的毛孩子残忍地杀害,变为口中之食?! 怎么可以这样?! 瞬间,我对肖海滨和肖婶儿的同情心就消散得无影无踪,郎墨楼这样做,根本就不解我心头之气! 看着我表情的转变,郎墨楼又是眯起了他那双狐长的眼睛,傲挺背脊向着饭馆堂内走去,一股毛骨悚然的阴森感立刻笼罩着这间狗肉馆。 我小跑着跟了进去,只见几束乌黑邪气的图腾黑雾从郎墨楼的身体中,张牙舞爪地狂涌而出,砸碎了堂中所有能够杂碎的物品! 连带着墙壁上的电扇空调、天花板上的电灯都没能逃得过被砸得粉碎! 几名后厨滋哇乱叫地也逃蹿出来,推搡着冲出门外! 转眼间,这家海滨饭馆就在郎墨楼的暴怒下,变成了一片无从下脚的废墟! 第105章 被追尾 我回头看向窗外,几十米开外密密麻麻围了很多村民,刚才那些慌张逃命的客人脱离了危险,就又远远地聚在一起,好奇地向这边张望过来。 肖婶儿嚎嚎大哭,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郎墨楼的面前,合拢两只手不断地向着郎墨楼打躬作揖。 “神仙祖宗,我的活祖宗,求求你饶了我们老两口!” “知道错在哪了?”郎墨楼怒声斥问,声线里仿若带着滚滚的刀刃直逼肖婶儿。 “知道,知道!这回真知道了!不敢瞎说了,真的不敢了!”肖婶儿哭得老脸涨红,眼屎鼻屎通通都哭了出来。 “来,说说,错哪了。”郎墨楼抱上双臂继续诘问。 “不该从狗贩子手里买狗肉,不该啊!” “还敢么?” “不敢了,绝对、绝对不敢了!” 我看了一圈这满屋子被郎墨楼砸成稀巴烂的样子,再想到刚才肖婶儿牵着肖海滨走在村子里丢尽颜面的情景,恐怕他们这饭馆也是开不下去了,说不准老两口都要从这巴掌大点儿的罗西村搬走了。 “顺便告诉你们的狗贩子,以后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买卖,”郎墨楼凶恶地说着,放下了双臂,“我就扒了你们所有人的皮!”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出了这间杂乱无章的房子。 “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肖婶儿吓的眼睛都哭肿了,跪在地上对着郎墨楼远去的背影连连磕头作揖,直到角落中一直蜷缩着的肖海滨发出了最后一声惨叫,我看到几只白雾般的透明犬影纷纷从肖海滨的身体中脱离出来,消散在了空气中。 肖婶儿应该是看不到那些犬影的,她只是看到肖海滨终于冷静下来,才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向肖海滨跑了过去。 “海滨!海滨!你怎么样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离开了这里,希望这件事可以给他们人生中一次深刻的教训,毕竟吃人家的狗,和吃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二十分钟后,我坐上了郎墨楼的车,行驶在了回家的路上。 折腾了一个下午,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被西山所吞没,夜色降临,马路上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一路上,郎墨楼一直沉默不语,我看着他比往常更凝重不悦的侧脸,猜测着他身为狼,与狗狗同为犬科,也是狗狗的祖先,看到同伴成为了人类的盘中餐,或许他的心里也一定很难过。 “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郎墨楼。 “你觉得呢?”半晌后,郎墨楼反问我,“你知道么佟宛,很多时候,我真的恨透了你们人类。” 听到他这样谴责我们人,身为人的我当然听了也很不高兴。 “你最好不要以偏概全,大部分人类还是很善良的。” “善良?”郎墨楼听了我的话,冷冷一笑,“善良是什么,善良就是你们人类闯进我们的家园布设陷阱,带着箭弩带着猎枪,见到我们就要置我们于死地,扒了我们的皮毛做大衣,拔了我们的牙齿做饰品。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善良”,是么?!” 我惊叹地看着郎墨楼,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出来他已经极力在压下他的怒火,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对不起……” 隔了很久后,我才咬着牙悄悄说出这三个字,人类的残忍我当然也懂得,可我渺小到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郎墨楼偏过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忽然弯唇邪气一笑。 “真觉得对不起,就好好和我在一起,就当是你替你们人类还债了。” 我刚想反驳郎墨楼,就感觉我们的车子突然被后方很大的劲道撞了一下,要不是我现在系着安全带,我的头都能冲撞到前挡风玻璃上! 郎墨楼一脚刹车就踩在了原地,我赶紧看向反光镜,发现后方的一辆车离我们无限近的距离。 “我们被撞了吗?”我惊魂未定地问郎墨楼。 郎墨楼一脸烦躁,然后,我们的车窗就被一个男人敲了敲,郎墨楼落下了车窗望向窗外的大脸。 “不好意思,撞了您的车。” 第106章 只有你能救她 这位撞了我们车子的车主倒是特别礼貌,可是郎墨楼似乎对于他的抱歉没有丝毫领情,就连车窗玻璃也只是落下了窄窄的一道缝隙。 “先生,我刚学的车,真的很抱歉,您可以下车和我商讨一下报案的事情吗?” 我不明白他口中的“报案”是什么意思,我对汽车这种交通工具一窍不通,曾经胡凤柒也没有告诉过我这些,这眼下我们被追尾了,我是不是算是中奖了? 但或许这个“报案”是发生了车祸后的必经流程,毕竟郎墨楼他明显已经那么不耐烦了,却还是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下车和那个车主去交涉了。 我在车里坐着,听不太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周边车辆都绕着我们,所以很快才没用几分钟的时间,郎墨楼就再次坐了回来。 “解决了吗?”我问道。 “恩。”他淡然回答。 我本想问他怎么处理被追尾这件事,就被我身旁的车玻璃敲击声吓了一跳! 扭过头我一看,就是那名车主,我看他一直隔着墨色贴膜的玻璃往我这里面瞅,我就赶紧放下了车窗。 “对不起,小姐,让您受到惊吓了。” 我看了一眼这车主,一副谦逊的样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镶了一圈金边的透明佛牌,佛牌中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我正打算认真看一下呢,郎墨楼就直接一脚油开走了! 连让我回一句对方话的机会都没给我! “人家跟我道歉,我还没答复呢!”我向郎墨楼抱怨道。 “你想怎么答复,互留个手机号么?” 要不是郎墨楼说到手机号这件事,我都忘记了我也是一个有手机的人了,只是还没有习惯这件事,出门我也没有带。 “嗯,我没带手机,不然真的可以给人家留个手机号啊!” “你敢!”郎墨楼双眉耸动,侧过头带着霸占的语气警告我。 “为什么不可以?手机不就是因为见不到面,所以才用来沟通的工具吗?”我不解地问他。 “没为什么。” 听着郎墨楼这充满孩子气的话语,我都觉得有些可笑,郎墨楼这都多大人了,做事说话好多都毫无理由让人摸不到思绪,简直不可理喻。 四十分钟后,我和郎墨楼终于停好车到了家,我饿得前胸都要贴后背了,想着直奔厨房先煮碗面填饱肚子,再回房间洗澡休息。 可当我们刚踏进院落中的时候,就见小笙一脸着急地站在垂花门下,看到郎墨楼回来了,他慌慌张张地就跑上前来。 “少、少爷,您可回来了,有、有人找您!” 我看到小笙这样匆忙的样子,还想着不会是汪流媚来了,但是郎墨楼并没有告诉汪流媚我们的住址,所以能一直在家里等郎墨楼的人,能是谁呢? 等我们在小笙的带引下进到后院的后罩房时候,看到眼前的两个人,我都惊呆了! 房间中一直空着的床上,正躺着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居然是东海旁山洞中那与毒蛇长年为伍,炼制各种药剂的柳涎香! 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照看她的人,也更是让我没有想到! “小宛宛,我们又见面啦!” 只见变成现代人模样的熬北漓见我们进来,第一反应就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目光直接落在了我的脸上! 面对敖北漓如此热情的样子,一时间我特别尴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熬北漓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装,利落的紫色短发看起来还挺英俊时尚,左边鼻翼嵌着他龙角上那颗紫色的宝石,在明亮的灯光下焕焕夺目。 我站在郎墨楼的身后,礼貌地向他招了招手,也没说什么。 “你这小野狼,带着小宛宛又去哪里瞎浪了,再晚点回来就要出人命了!” 听着敖北漓这一口接地气儿的现代话,要不是我知道他的身份,我真能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黄毛小子呢。 “她怎么了?” 不过郎墨楼才懒得多跟他废一句话,他站在柳涎香的床边垂眸审视着柳涎香苍白的脸。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用最后一口气儿告诉我,说只有你能救她。” 第107章 我家小孩儿丢了 我们好像明明才和柳涎香没分别几天,怎么一转眼的时间,那么一个活蹦乱跳、趾高气扬的大美人儿,就变成了如此命若悬丝的状态了呢? 而至于柳涎香点名求助郎墨楼的原因,也无疑是因为郎墨楼当时用以赎回敖九溟龙角的交易筹码—— 夜明珠。 只是令我感到好笑的是,那会儿柳涎香还胸有成竹地扬言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呢,这才过了多久。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让敖北漓等一下,没想到他却面向我对我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累了一天了,你先回去休息。” 我刚张嘴答应,敖北漓就蹦到了我的身边,用故意挑弄的语气对郎墨楼说道:“你这小野狼,我等了你们整整半天多的时间,都不见你把小宛宛带回来。现在见到我了,倒想起来小宛宛累了?” “怎么?我心疼我的女人,也需要经你同意么?”郎墨楼好笑地反驳,好在眼里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凶意。 毕竟也是有过生死之交的人嘛,如果郎墨楼总是以他那种咄咄逼人、恨不得天下唯他独尊的态度对待任何人,那他必定会失去得太多。 不过,虽然我知道是假的,但是听到郎墨楼说我是他的女人,也不禁让我多多少少都感到不太舒适。 “那我心疼我兄弟的女人,又有什么错啊?”敖北漓嘴皮子倒是利落得很。 就算我与敖北漓已经有过几面之交,可我还是没有办法能把他和将来的东海龙王联想到一起,更何况他现在的举止打扮,像极了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三线小演员,我更是没法相信了。 “我还没死,我的女人轮得着你心疼?” “啊,行行行,轮不到我心疼,和我无关!”敖北漓面对郎墨楼的冷言铁面,也实在不好再争执下去,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气鼓鼓地继续说,“那我今天就借宿你家了!我负责照顾我们柳姑娘,这你总没的说了?” 郎墨楼没理他,反而看了我一眼,我自觉转身退下,巴不得赶紧离开他们这些妖魔鬼怪的,相对于此,我更愿意一个人沉浸在我四四方方的小卧室中。 回到房间,我洗了个澡,然后又去厨房泡了一碗面,幸好厨房在的位置是在前院中,完全不用沾惹后院。 等我吃饱喝足爬上我的床的时候,很唐突的,我的手机竟然响了起来! 我特别不适应,我总是忘记我有了手机这件事,但同时我更感到的是纳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的手机号,怎么会有人比我更先知道呢? 看着屏幕上的一串陌生号码,我咬咬牙,万事都要有第一冫欠,于是我鼓起勇气按下了接通键。 “喂您好,请问是佟仙姑吗?” 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隐约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耳熟呢,可是也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或许是电话中的嗓音都差不多。 “我是,您是哪位?” “佟仙姑,您好,很抱歉这么晚了还给您打电话,打扰您的休息了。我叫薛毅,我找您是因为我真的很急,因为……”电话另一端叫做薛毅的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我家小孩儿丢了。” 我还以为他找我能有什么事,这一口老血险些就被我喷出来了! “薛先生,您家的小孩儿丢了,您应该立即报警啊,您找我也没用啊?” “佟仙姑,这件事情警察管不了。”薛毅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因为……我家小孩儿是个古曼童。” 第108章 变脸 古曼童又是什么鬼?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好。 “对不起薛先生,我不太清楚您口中的古曼童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是您的孩子失去了踪迹,您第一时间是应该选择报警,而不是找我和我的仙家。” 我本来就很困很累了,一想到这个薛毅他打电话找我是让我给他找孩子,我就觉得很无语。 可就在我刚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薛毅一声大吼吓得我的手机都从我手中脱落了! “我家小孩儿是我供养的小鬼!” 我没听错?他说什么?他的孩子是鬼?! 我一边揉着被震痛的耳朵,一边重新拾起掉在被子上的手机放在耳边。 “您可以好好说话吗?如果以您这样的态度,我恐怕没法与您沟通!”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这个大男人薛毅也是,难不成是我不理解他丢失孩子的心情吗? “很抱歉佟仙姑,但是我唯一的小孩儿失踪了,如果不及时找到他,恐怕会发生很多人命关天的事情!” 薛毅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听出了他的着急,与刚才接通电话时候他那种温和的语气,相差也太多了。 看来又是一件需要郎墨楼亲自出马的灵异事件,可眼下时间也不早了,都要凌晨了,我就告诉薛毅,明天一早再给他回电话,说不准是孩子调皮,过一夜就回来了呢。 薛毅倒是还算通情达理,他虽然着急,但也没再胡搅蛮缠,草草地说了一句明天一早会再次打给我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看郎墨楼同意给我买这手机也是居心叵测,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自我意识到我是他的扶仙,更直接地进一步扶助他修仙飞升! 这狼人太坏了! 我气得将手机甩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关上台灯就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呢,我的手机就跟炸了街似的“哔哩帮啷”地吵了起来。 我困兽袭脑,浑浑噩噩地胡乱接过电话,我还没说话,对面就抢先开了口。 “佟仙姑,早上好,我家小孩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您是不是可以带着您的仙家过来看看了?” 这个声音,这件事情,我脑袋瞬间就炸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问我仙家。”说罢,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用冰水洗漱完后才清醒了许多。 这薛毅丢孩子的事情我看怎么脱都脱不开了,我也只能去询问郎墨楼了,可就在我正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 “小宛宛!” 我头皮一麻,转身看到熬北漓笑嘻嘻地向我走来,鼻翼上的宝石在晨光之下闪着璀璨的光。 “北漓神君,”我差一点儿就忘记了,昨夜熬北漓因为留下照看垂死的柳涎香而借宿下来了,“柳姑娘醒来了吗?” “小宛宛,一看你就不想我,见到我居然不关心我这一夜睡在了哪里,睡得好不好,反而先关心起柳涎香来。”熬北漓故作气鼓鼓地样子,看着倒是真的有几分可爱。 我赶紧在心底再三提醒自己,这可是东海龙太子,未来的东海龙王,不是凡人!他虽然言行举止轻浮,但我不要以同等不稳重的态度对待人家,毕竟我与他身份相差悬殊得不是一星半点。 “啊,北漓神君你昨……” 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忽然被身后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肩头,向后方轻柔地一扯,一双柔嫩的唇就覆在了我的额头上。 “睡得好么?媳妇。”我抬头,碰上郎墨楼薄凉的双眸。 “切,装什么啊,两个人明明都分屋分床睡的。”熬北漓在一旁不疼不痒地嘟囔着。 可我也不想再这么无聊地让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调侃下去,就没顾得上谴责郎墨楼落在我额头的吻,我直接告诉了他关于薛毅昨晚就打电话的事情。 “好啊,那等你吃过早饭,我们就去找他。”郎墨楼向我垂眸温柔一笑。 “肉麻死了。”熬北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知趣儿地搓着双臂摇摇头,无奈地向后院走去了。 见他终于离开我们的视线,郎墨楼刚刚还温和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你就不能学着拒绝他么?” 第109章 古曼童 郞墨楼的这一句问话,都给我问傻了,什么叫我学着拒绝敖北漓,我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人家任何,更何况人家也根本没有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啊。 很多时候,我真的特别不理解郞墨楼的某些做法。 我自然是忘不了他在我生日那天,向我坦白他手记中的人是我,但这明明应该是一件令女孩子感觉超级浪漫的事情,然而郎墨楼对我的冷言冷语,又让我时不时地产生我是他杀父仇人的错觉。 我忽然就搞不懂郞墨楼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亦或者说,是什么情感。 “知道了。” 可我也懒得细想,索性随口说完,便去厨房简单地做了一顿早饭,等吃完早饭又给薛毅回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们现在就准备过去,并询问了他家的详细地址。 薛毅家倒是离我们的院子不是很远,一想起昨天晚上薛毅在电话中突然转变得暴躁的态度,我就想着先了解一下什么是他口中所说的“古曼童”,省得他一会儿指不定又要哪根筋搭错了。 他跟我吼都不要紧,问题是,他不了解郎墨楼,他如果吼了郎墨楼,那恐怕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薛毅说他的小孩儿是古曼童,你听说过那是什么吗?” 我看着郎墨楼五官威耸的侧颜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出去还是小笙开车带我们,现在这狼人居然爱上了自己开车带着我,也不嫌累。 “古曼童并不是我们国家的。”郎墨楼简单地答道。 “啊?”我惊讶,仔细回想着薛毅的口音,“那也就是说薛毅是个外国人?” 我刚感叹完,郎墨楼就侧过头歧视地瞅了我一眼,精致的唇边微微一提。 “古曼童源于泰国,是当地的巫师用去世的孩童骨灰做出来的。” 我听到郎墨楼的解释,差点儿从副驾座椅出溜下去,瞬间就觉得骨缝发凉,后襟冷汗! 薛毅说过他的孩子是小鬼,我本以为会是个被邪崇附身的孩子罢了,我怎么能想到原来所谓的“古曼童”,根本就不是人类,反而是这种阴森森的东西呢! “这种东西,怎么能供养?”我不可思议地继续追问郎墨楼。 可惜,他不再跟我解释了,而是加大了脚下的油门更快速地带我驶向了薛毅家。 按照薛毅给出的门牌号,我们准确地就登上了门,当薛毅打开他家防盗门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有一丝耳熟了。 因为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给我们开门的薛毅,正是昨天晚上追了我们车子的那位车主! 薛毅看到我们的时候,他那张肥硕的大脸盘子也浮现出万分的惊讶。 “你就是佟仙姑吗?还真是缘分,”他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请,“原来这位先生就是你的仙家?我就说啊,看到先生开得豪车,就冥冥之中感觉出来先生的身份绝对不是一般人。” 豪车?郎墨楼的车很昂贵吗?我只知道圆头八脑的,丑才是真的。 不过,郎墨楼对于薛毅的殷勤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甚至轻轻地点头微笑都没有,只有我还一直附和着薛毅。 “佟仙姑,昨晚电话中的失态我为此感到很抱歉,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作为父亲的着急与心切。” 这薛毅说话的方式,让我感觉怪别扭的,一点儿都不口语化,听起来就像在规规矩矩地朗诵一样。 “没事的,我可以理解,”我尽量笑了笑,其实不光是他让我感到别扭,就连他的房子也让我感觉到别扭与压抑,“可以先让我们看看你供奉的小孩儿吗?” “当然,请随我来。” 薛毅说着,就带我们走进了他家客厅尽头,最里面的房间。 他家的空气中本身就飘逸着很浓郁的贡香味道,等我们进入他供奉古曼童的房间时,这贡香的味道更是冲得我头晕脑胀。 “这就是我家小孩儿,只是他好几日都没有回来过了,二位请看,他平时最爱喝的可乐,都一口没有喝过了。” 第110章 没见童童 要不是郎墨楼与我在一起,我觉得我都能拔腿就跑。 如果薛毅只是单单说出这句话,那听着倒还有几分凄凉,可此时此刻呈现在我眼前的,再搭配薛毅的话,怎么都让我惊悚得几乎质壁分离了! 这间房间并不大,现在明明是青天白日,薛毅却拉上了窗帘,使得本该明敞敞的屋子变得昏暗压迫! 关上身后的屋门后唯一的光源,就是来源于贴着墙壁摆放的红木贡台上,几根点燃着的白色蜡烛。 而使我倍感惧怕的是,这张红木贡台的中央居然没有任何佛像,只有一个巴掌大的佛牌,周围满是密密麻麻供奉着它的香火,还有各种打开包装袋的零食,以及没有瓶盖的饮料。 我仔细望过去一看,这块巴掌大小的佛牌,就是当时薛毅敲我玻璃,那块挂在他的脖子上,晃荡在我眼前却没有让我看清它的佛牌! 这一次,我总算看清楚了。 这佛牌镶着一圈花纹繁复的金边,中间部分透明,可这里面封着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孩童的轮廓! 难不成这就是郎墨楼说的那孩童的骨灰吗?! 我赶紧看向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郎墨楼,他一身黑衣,在这间阴暗的房间中似乎显得比薛毅供奉的小鬼还要阴森诡怖。 见郎墨楼一直沉默着,薛毅开始主动向我们介绍起他的小孩儿。 “二位也看到了,这就是我家姑娘童童的房间。我请来童童已经有了两年的时间,两年以来她一直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我很爱她,我知道她也很爱我。我每天都会买来各种各样她爱吃的零食,摆在她的面前。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没见到童童了,无论我怎么喊她也无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童童在和我玩捉迷藏?所以,我请仙姑过来,就是希望仙姑可以帮我看看,我家童童到底还在不在家里?” 薛毅说到最后,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你平时,能看到童童吗?”我忍不住问道。 可能是我问得问题太低端了,郎墨楼没有给薛毅回答我的机会,而是他直接向薛毅提出了他的问题。 “你感受不到她几天了?” “三天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薛毅的目光转向郎墨楼,并且他伸手从贡台上拿起一包敞口的薯片,举到了郎墨楼的鼻子下方,“仙家您闻闻,这薯片的味道一点儿都没有散去,说明我家童童根本就没有吃到它,这可是童童最爱吃的零食了。” 郎墨楼皱眉,嫌弃地向一边躲去,薛毅见状,尴尬地笑了两声。 “仙家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养古曼童的人特别愚蠢?不过我家童童,并非是从泰国请来的,只是制作她的巫师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泰国巫师。” “行了,我懒得听你说这些阴牌的事情,”郎墨楼清冽地说完,便看向我,“你去替他看看,那孩子在不在他家里。” 他说着,抬起手将拇指按在了我眉心正中的位置,我根本就没准备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去哪儿看?”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等到郎墨楼回答我,就感觉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指腹传向了我的眉心,继而又延向了我的眼皮。 我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可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此时此刻,房间还是这房间,只是郎墨楼和薛毅不知不觉地已经消失在了我眼前,而我本来充满彩色的世界,也骤然变成了黑白两色的世界!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搓着双臂在屋子中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人影。 我只能按照郎墨楼说的,打开门来到了同样黑白的客厅中,也不见有人,等我在薛毅家每个角落都转了个遍,也仍没有找到童童。 那么也就是说,童童确实离开了薛毅家,并没有躲在家里与薛毅捉迷藏。 我再次回到了刚才的房间中,越来越寒冷的气息冻得我瑟瑟发抖,直到一股力道重新爬回了我的眉心,我的眼睛一闭一睁,郎墨楼俊美的脸才重新出现在了我眼前。 第111章 带走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姿势明明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那刚才我是怎么做到在薛毅家走了一圈的呢? “佟仙姑,你找到我家童童了吗?”薛毅焦急地抓上了我的胳膊,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童童应该是没在你们家了,”我镇静地告诉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轻车熟路的老司机一样,“我找遍了你家所有的房间角落,都没有看到童童的人影。” 薛毅听了我的话,顿时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无力,两只眼睛都要失去焦距了。 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我这看起来淡定无比的外表,其实内心早已风起云涌,想骂郎墨楼一顿,为什么也不跟我说商量一下就让我独自去做一件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童童…我的童童会去了哪里,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怎么也不跟爸爸说一声就这样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男人,为了一个小小的古曼童能变成这幅丢了魂魄的狼狈样子,原谅我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爱,“仙家,您有什么办法吗?请您务必帮我找回我家童童啊。” 他祈求地望着郎墨楼。 郎墨楼面无表情,笼罩在摇晃不定的烛光与香火中,多出了些使人捉摸不透的韵味。 薛毅还在等待郎墨楼的回话,就见郎墨楼走向了那张红木贡台的面前,伸手从密密麻麻的贡香里将童童的佛牌抄在了手掌心。 薛毅见郎墨楼动了他心爱的小孩儿,立刻变成了受惊的兔子,从我的身边冲到郎墨楼的身边,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仙家、仙家!您要带我的童童去哪儿?” “你要是想找回她,今天就让我把这阴牌带走。”郎墨楼将提着佛牌珠链的手垂在了身体一旁,童童的佛牌就在他的腿边摇晃着。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我的童童离开我!”薛毅连连摇着他肥头大耳的脑袋。 我看得出郎墨楼的眼底在转浓,他的表情变得愈发阴郁,他刚抬起他的手欲要将佛牌还给薛毅,我就赶紧将他的手压了下去! 趁他爆发之前,我急忙向薛毅劝说道:“薛先生,请您相信我的仙家,我的仙家已拥有修炼千年的法力,他一定能帮助您找回您的童童的!” 可等我说出这几句话后,我又十分懊恼,这样的话莫非也太蠢了。 果然,薛毅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警惕起来。 “你们该不会是骗子?仙家不是我们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吗?” 这一句话问得我措手不及,不禁让我联想到汪流媚昨日也对郎墨楼说过,他不该显现真身。 不过这薛毅是不是反应迟钝了些,见我们要带走童童了,才开始怀疑我们,我们但凡是真的骗子,不也早就引狼入室了吗? 我这么好笑地想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呢,郎墨楼就声音冰冷地诘问薛毅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薛毅碰到郎墨楼如冰刃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又胆怯又纠结。 “我猜你心里清楚,古曼童既然选择了家人,就不会轻易离开本家,”郎墨楼在这阴暗的房间中斜身而立,修长的身影渗出令人心悸的寒意,“若是突然离开了,那一定有他们无法忍受的原因。我没说错,薛先生?” 我看着郎墨楼深沉的寒瞳,再看看薛毅百口莫辩的脸色,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薛先生,您放心,您和我仙家追尾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完不是吗?”我幽幽地问了一句薛毅。 薛毅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担忧与冲动,挤成川字的额头上汗水连成一片。 “那好……”他狠下心道,“如果您找回了童童,请尽快将童童带回来给我……” 第112章 我想和你一起 郎墨楼反勾唇角嗤笑一声,双眼泛出鄙夷的光,他也没再说什么了,带着我就离开了薛毅的家。 回去的路上,郎墨楼的情绪好了起来,他好看的眉梢上像落满了樱花一样舒展绚烂。 但是,一想起刚才薛毅说我们是骗子,我就感到好奇,于是我扭着脸问正在专心开车的郎墨楼:“大家都觉得你不该现身啊,你为什么要现身,让别人能看到你呢?” “你想知道么?”郎墨楼一点儿都不生气地反问我。 我点点头,废话啊,不想的话我才懒得跟他说话呢。 “因为我说过了,你吃了我的全部修为,我本来就很烂的身体还要供养你的那只野狐狸。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每次附身于你后,都会变得很弱?” 怪不得之前两次郎墨楼进到我的身体中,出来以后都要呕血呢,可是我吃了他的夜明珠这件事我能理解,那他为什么要供养胡凤柒? 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把胡凤柒封印在了他的体内,胡凤柒他那么好,郎墨楼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我想得太入神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停留在郎墨楼的脸上。 “你这么看我,是不是又要问我那野狐狸的事情?” 郎墨楼偏头瞥了我一眼,我连忙收回目光,摆摆手。 “算了,我不想问。”我落寞地嘟囔着。 明明胡凤柒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对于我来说,他还是伤害我太深了。 我一直把他当作我唯一的靠山,当作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可他就那样直接拒绝了我,在沉默与冷漠中离开我,和曾经根本看不得我眼泪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时光荏苒,谁都不是谁的谁啊,留在我身边的,竟始终是这个从小就挖去我所有感官的男人。 “郎墨楼。” “恩?”面对我突然凝重地叫出他的名字,郎墨楼脚下的油门都软了一刻。 “我不想回家,”我拉长脸,一想到回去说不好就要面对已经清醒的柳涎香,我就头疼,“你可以带我去别的地方玩玩吗?我还没有见过大世面。” “你想要见什么大世面?”郎墨楼好笑地问我,声线中莫名地少了许多曾经对我的那些蛮横生厉,“千年以前都带你回去过了,你还要见什么?” “我想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逛街,可以吗?”我看他的态度与过去相比起来和善多了,就趁此提出我一直都渴望的事情。 “你自己么?”郎墨楼淡然问我,语气里仿佛存活着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我扭着头,望向郎墨楼,灿烂的阳光透过墨色的玻璃照映在他的脸上,反而酝酿出了阳光的另一种味道。 他的眉眼间仍然展露着狂妄的放荡不羁,鼻梁倨傲挺立地带有一点点弯弯的弧度,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看起来就觉得他脾气坏坏的,单薄的双唇更让他看起来多了许多桀骜不驯的邪气。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这双好看的嘴唇上,零星的片段骤然闪过我的眼前! 那夜…有轻柔的夜风徐徐地吹来…… 空气中湿漉漉的,远方如落星般的荷灯在飘荡…… 我身上有滚烫的气息,有坚硬结实的臂膀,我的唇齿间好像还有…… “我在问你话,佟宛。”郎墨楼清凉入脾的声音惊醒梦中人! “啊!”我慌乱地掩饰自己的游离,口不择言道,“不,我想和你一起!” 郎墨楼眉角生花,伸过手来在我脸上毫不留情地捏了一把。 “这么巧么?和我想到了一起。” 第113章 喷泉中的鬼小孩 转眼,东日广场。 郎墨楼将车子停放好,眼下已是正午过后,东日广场上过往的人也并不是很多,空气中混杂着各类香水的味道,模糊了郎墨楼散发出来的体香。 我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手里端着一碗巧克力的冰淇淋,一口一口用勺子往嘴巴里塞,阳光斜斜地从云端洒落下来,我抬眼望向不远处那安静伫立在喷泉池边的郎墨楼。 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凌乱的短发在阳光下呈现出幽幽的墨蓝色,和四下明晃晃的世界有些不相搭配。 喷泉飞溅出来的水花折射出晶莹绚彩的光耀,在他的身边架起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我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不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广场中,回荡着人们说话的声音,马路边汽车引擎的声音,也有商店喇叭放出来的歌声,种种的声音交织在郎墨楼的背影后,却都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他就那样随意地将双手插放在裤兜中,颀长挺拔的身影在这春末的季节中也泛着丝丝的凉意,引得周围过路的很多小姑娘,都向他投去了炽热的目光。 我不知道郎墨楼他面对喷泉在那里看什么,他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啊,我手中的冰淇淋都要吃完了,也没见他动一动。 “你没见过喷泉吗?” 终于,我将手中吃完的冰淇淋纸碗扔进垃圾箱后,我来到了他的身旁。 这如云雾般的水珠柔柔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仰望着郎墨楼那硬朗绝美的侧颜,发现也有不少水滴凝聚在他的额角,更是衬托他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了。 这一瞬间,我都要忘记了他并不是人类的这一事实。 听了我的问话,郎墨楼向我偏过头来的目光中闪出不屑,不过…… “没这么近地看过。” 他这个回答,也是令我惊诧万分。 “你不是都活了上千年了吗?喷泉这种东西都没有好好看过?”我在心底都要笑死了,原来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很好笑么?”大概是我脸上流露出了我的心声,郎墨楼微微敛起他修长的眉,“这也是我第一冫欠逛街。” “你以前没有陪过女孩子逛街吗?”我追问道。 “我应该要陪别的女人逛街么?”郎墨楼反问我,浅灰色的眸子里涌出了不友好的锋芒。 切,我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巴。 他说的就好像他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一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敖九溟给我看的那些他过去的画面,搞不好郎墨楼的后代我都能叫爷爷奶奶了呢! 我这么想着,就也将目光拉到了喷泉中,可就是这么一个视线的转变,我吓得直接尖叫一声,不自觉地向郎墨楼的身上靠了过去! 只见在那一汪“哗啦啦”流淌的池水中,竟然与我面对面地站立着一个浑身正在滴水的孩子! 而之所以让我尖叫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孩子他从头到脚都显现出寒森森的铁青色! 我看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他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更可怕的是,在他那一双凹陷的眼眶里并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珠与眼白,而是被黑漆漆的墨水填满了一样! 刹那间,世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从我的耳边退了下去,好像我与他已经被从这喧闹的世界中分割出来了! 然后,我看到这个孩子居然向我走了过来,他歪着脑袋提着肩膀,僵硬地垂着两只小手臂,迈着如僵尸般的步伐,蹚着池水一步步向我接近! 仿佛即刻他就要将我置于死地! “不要,不要……”我惊恐地喃喃着,止不住向身后退去。 我听不到郎墨楼在我耳边呼唤了些什么,也近乎感受不到他扶在我肩头的手,我的眼里,只有那个马上就要走到我面前的小鬼! “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我惊恐地喊出了声音。 “佟宛?!” 郎墨楼一声亻氐吼在我耳边炸响,惊得我大脑身体一震,把我从虚幻的世界中拉了回来! 我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着郎墨楼近在咫尺俯视我的脸,可等我再次转向池水中那向我凶神恶煞走过来的孩子时,却发现他已经凭空消失了! 第114章 他想要你 郎墨楼的一只手臂环过我的后背,箍住了我另一边的肩膀,我仰面怔怔地又望着郎墨楼,为什么现在郎墨楼看不到这种诡异的画面了,为什么只留我一个人可以看到了?! 我蠕动双唇,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与其说我是被刚才的鬼孩子吓得惊魂未定,倒不如说我是一不留神就沦陷在了郎墨楼他如星星般闪烁的双眸中了。 “……一双围在我胸口的臂弯, 足够抵挡天旋地转, 一种执迷不放手的倔强 ……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 命运却要我们危难中相爱……” 广场上的大喇叭里播放着动人的歌声,郎墨楼漆黑浓密的睫毛上沾惹着喷泉的水雾,仿若清晨花瓣上的露珠般剔透。 我赶紧拉回了思绪,同时也收回了眼神,从郎墨楼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心跳好快啊,好像也不是被吓的。 “你看到什么了?”郎墨楼毫无感情地问我。 “你没有看到…池水中站了一个鬼小孩吗?”我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指向了刚才鬼小孩出现的方位。 郎墨楼眼神黯淡,一丝不悦爬上他凛然的脸颊,紧接着,他忽然一个伸手,趁我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将我的上衣掀开一半,露出了我特别嫩白的腰际。 “你干什么?!” 我生气地想要拉回衣服,可他清薄的目光就直直落在我的腰上,我连忙随着他低头看下去,发现夜倾城当初给我留下的红痣变得更加明显了,似乎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是因为这颗痣吗?” 看着它的周围还存留着上一次割下来的难看的疤痕,我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它,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啊。 “没想到他恢复的也很快。”郎墨楼讥讽道。 “什么意思?上次胡凤柒救走我以后,你在下面又和夜倾城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那一次我临脱离冥界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郎墨楼用法术幻出了寒冰将那一望无垠的彼岸花海冰冻了,然后又在他的控制下将它们齐齐摧毁了。 “哼,”郎墨楼仰着尖翘的下巴,对我冷冷一笑,他浅色的银瞳里倒映着金灿灿的阳光,烂漫地闪烁着,“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问我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明明刚才我还在暗自庆幸郎墨楼对我的态度终于变好了,现在他就又摆出了这副清高冷淡的样子,让我有一种坠入谷底的失落感。 “夜倾城身为北阴大帝,却才上任不久,他的真身仍然无法凭靠自己的力量出现在阳界,”郎墨楼抱起双臂,重新面向喷泉水池,思绪仿佛被拉到很远的记忆,“总有一少部分愚蠢的人类建造供奉冥王的庙宇,而上一次我烧毁的庙宇,就是能够使他往来冥阳两界的枢纽。” 供奉冥王?我的天啊,我听说过供奉财神,供奉关羽的,供奉冥王可还是头一次听说。 难不成是因为惧怕死亡,才选择更加用心地伺候好冥王,让冥王远离自己的吗? “但是夜倾城他既然是北阴大帝,是冥界的最高神明,那也不会害人的,对?” “北阴大帝的确不会害人,但是,”郎墨楼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我离开了喷泉水池边,“如果在阳界有了他极为渴望的东西,那对于我来说,就和害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渴望什么?”我跟在他的身后,笼罩在他斜落在地的阴影中。 “他想要你。” 我知道我爷爷当初把我当作贡品献给了冥王,但是郎墨楼不是说过了吗当时的冥王还并不是夜倾城,那为什么夜倾城还要渴望我呢? 总不会真如郎墨楼说的是因为我这张脸? 我真的太不喜欢他们这些妖仙魍魉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眼前这个自由爽朗的平凡世界,我想像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每天为生存奔波劳碌,虽然会辛苦一些,但是总比现在的我强多了啊!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郎墨楼才带我随便吃了几口快餐,等我们开车回到家以后,我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蹲坐在了院子的门口。 第115章 佳人出愈 这不是上一次在西罗村朝我背后“喵喵”叫着的那只黑猫吗? 夜幕下,它一双黄色如玻璃球似的大圆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和郎墨楼。 可是,这猫怎么可能会从那么远的西罗村跑到我们市里面来,再说一只猫好像也没有必要尾随我。 世间黑猫千千万,或许是巧合罢了,但是当我们走到它身边的时候,郎墨楼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脚步,垂眸看了它一眼。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我们就进门了。 “狼王爷!” 刚穿过了雕刻着花瓣莲叶的垂花门下,一个娇柔的身影就如一股风一样掠过我的眼前,直冲郎墨楼,她带起的风差点儿迎面撞出我的鼻血! 我侧过头,居然看到穿着我睡裙的柳涎香伸出两只手臂像猴子一样吊在了郎墨楼的脖子上! 她的身材矮小,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牢牢挂住郎墨楼,而她完美的女性曲线就紧紧地贴靠在郎墨楼身上,与郎墨楼之间不过就隔了一层我单薄的睡裙。 我甚至都能看见柳涎香的小腹故意在郎墨楼的腰带板扣下扭来扭去。 心底的无名火开始在我心头翻涌,要献媚讨好自己喜欢的男人可以,但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就在我刚要上前扒开柳涎香的时候,郎墨楼却比我更快一步一把推开了她。 “你怎么穿着佟宛的衣服?”摄人的煞气围绕着他,一旁的空气都令人不寒而栗起来。 “是小笙拿给我的,穿起来还有些小呢。”柳涎香丝毫没有因为郎墨楼推开她而尴尬,反而在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这柳涎香的身高还没有我高,她说我的裙子穿起来小,那意思不就是在暗示郎墨楼她的身材比我更好吗! “既然你已经好了,那谁带你来的谁带你走。” 郎墨楼说罢,就径直地穿过柳涎香的身边,目光未曾在她惨白却仍然无限妖娆美丽的脸上停留一秒钟。 “我不走!”柳涎香气急败坏地跺脚,身前直颤。 在我和柳涎香共同的目光下,郎墨楼漆黑的背影停顿了一下。 “柳姑娘,柳姑娘!”就在此时,敖北漓焦急的声音传来,“柳姑娘你还虚弱的很,怎么能下地呢?” 只见他匆匆从后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我们身边。 “哎呀,小宛宛你们回来了!”他刚还大喘着气儿呢,这会儿见到我,眼睛都亮了起来。 又是陷入了这种尴尬的场面,我想走,但好像又有点失礼。 柳涎香不顾敖北漓对她的劝说,两只眼睛都没离开过郎墨楼。 “狼王爷你用你珍贵的夜明珠挽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呢?我要养好身子,好好报答你才对。”柳涎香重新走到了郎墨楼的面前,抬头贪婪地看着郎墨楼。 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柳涎香即使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可她仍然美得惊心动魄,将我这件画着卡通兔子的睡裙穿出了最极致的风格,而不是像我一样,穿上它跟个小学生似的。 “给你夜明珠不过是当初的交易。”郎墨楼不耐烦的声音迫使我移回目光。 但柳涎香刻意选择忽略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 “那……狼王爷你就不想问问我,是谁袭击了我吗?”她笑得一脸谄媚,用手指去勾郎墨楼胸膛的衬衣扣子。 然而,电光火石间—— 郎墨楼迅速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腕,引得柳涎香娇呼一声! “我是不是说过能这样靠近我的第二个女人还没出生?!”这次换郎墨楼朝她威迫地垂首怒喝。 一旁的敖北漓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样充满火药的场面了,他赶紧窜在两个人的中间,小心翼翼地尝试掰开郎墨楼掐在柳涎香手腕上的一根根手指。 郎墨楼凶恶地瞪住柳涎香,半晌后,才顺着敖北漓甩开了她的手。 “狼王爷你这么凶,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啊,”柳涎香揉着手腕,还保持着妩媚的笑,“这么凶,都不想让我告诉你,打伤我的人就是那条小白龙呢。” “谁?我九弟?!” 第116章 能不能送我去阴间 这次轮到敖北漓激动了。 “柳姑娘,你是说是我九弟袭击的你吗?”敖北漓瞪大了眼睛,鼻翼上的宝石在月光下流溢得暗淡,“你见过我九弟了?在哪里?东海吗?” 可是面对敖北漓的急迫心切,这柳涎香并未在意,她还是直视着郎墨楼的脸,等待着郎墨楼与她沟通。 不过,如果真是敖九溟袭击的柳涎香,那可有点儿真的说不过去了。 我知道敖九溟是带着怨气离开我们院子的,可谁能想到他会去袭击柳涎香呢? 他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去袭击柳涎香,柳涎香不过一介凡人,他这一出手,想必就没打算留活口,难道是他知道郎墨楼用夜明珠与柳涎香做了交易,故意让柳涎香来求助郎墨楼的? 忽然有个好笑的想法跑进我的大脑,该不是敖九溟以这样的方式,用柳涎香来挑拨我和郎墨楼的关系? 我差点儿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不是小孩子才会做出的事情么,敖九溟可是龙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眼下,敖北漓对柳涎香说的话急得原地跳脚,但柳涎香的眼里似乎只有郎墨楼。 我也是奇了怪了,郎墨楼到底哪点好,无论男女都这么惹人喜爱。 “谁伤的你去找谁算账,你跟我说什么,”郎墨楼眼神阴郁,神色冰冷,“难不成要我给你报仇去?” 终于,始终被忽略的敖北漓见柳涎香不理他,直接一跺脚一咬牙,扯住了柳涎香的胳膊一下子就将她横抱在了怀里! “敖北漓你做什么?!” 柳涎香明显错愕,尝试从他的双臂中挣脱下来,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也是个凡人啊,哪里有敖北漓力气大。 “你这女人,真是没心没肺啊,要不是我闲得去找你发现了你奄奄一息,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这小野狼眉来眼去吗?”敖北漓气急败坏地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柳涎香往后院走,“你给我说说,你到底跟我九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敖北漓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过身来向我喊道:“小宛宛你别误会啊,我跟她可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他就彻底拐弯进了后院。 庭院安静下来,夜风轻轻拂过院落中的枝叶,我听到树叶中“沙沙”相碰的声响。 我松了一口气,也没跟郎墨楼再说什么,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解乏的热水澡后,就爬进了我的被窝。 我无聊地拿起手机,登上了微信,我的微信里除了郎墨楼一个人,也没有其他人,可当我看到郎墨楼的微信头像时,我揉了揉眼睛。 咦? 我又揉了揉,还是这样! 这郎墨楼的头像,居然是《犬夜叉》中的杀生丸大人! 一双时常紧蹙的眉宇在细碎的发丝后,倒是真和郎墨楼有那么几分想象,不过话说回来,郎墨楼也挺让我诧异的,堂堂一个活过千年的狼王,居然用卡通人物做头像,男人真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生物啊~ 我窃窃地笑了下,就将手机放在一边,关灯睡觉了。 夜,静谧的可怕。 睡着睡着,听到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姐姐…姐姐……”稚嫩的小奶声在我的床头想起。 我困得懒于睁眼,思维也不在线,就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 “姐姐…姐姐,救救我……” 黑暗中,我豁然睁开眼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赶紧转过身,打开了床头的灯,刺眼的灯光晃的我睁不开眼,眯成一条缝的视线中好像有个影子在晃动着。 我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当我全然看清眼前的时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因为就在我的床头边,正站着一个小孩子,而这个小孩,从头到脚湿漉漉的,一身铁青颜色的肌肤,不是白天我在喷泉水池见到的那个小孩,还能是谁?! “你到底是谁?!”我用手撑着身子使劲向被窝里缩。 “姐姐,救救我,你能不能送我去阴间,我是童童啊……” 第117章 他是魔鬼 童童? 难道她就是薛毅丢失了的古曼童童童? 我逐渐地从被窝中爬了出来,想到白天的时候薛毅说过他的童童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我也就不那么感到害怕了。 只是,眼下的童童笼罩在阴气中的模样,怎么也都让我着实感到不太舒服。 “童童?你爸爸是薛毅吗?” 我彻底垂坐起身,低眸望着眼前用一双稚嫩的小手可怜巴巴地扒在我床头的童童。 “不,”听了我的问话,童童摇摇头,更多的水珠从她头顶上细细绒绒的小奶毛滴落下来,“他不是我爸爸,不是的,他真的不是我爸爸!” 童童口齿并不太清晰的娃娃音中,充盈着无限的惊恐与无助,她散发着寒气的青色瞳孔中泪水累累。 “怎么会呢?”我不禁想起郎墨楼白天时质疑薛毅的话,“薛毅说你明明就是他供养的小女儿,怎么会不是你爸爸呢?” “不,他不是,童童没有这样的爸爸,”豆大的泪珠与童童脸上淌着的水融为一体,在柔和的灯光下也无法温暖起来,“求求你了,小姐姐,送童童回阴间,送童童去我该去的地方好不好?求求你了姐姐,救救童童……” 这古曼童,明明只是两三岁孩童的模样,可是听她的话语,在看她的神情,似乎有着与她并不相符的成熟。 “可是你爸爸让我找到你,并带你回家,回到他身边啊。” 这会儿的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我索性从床上下来,蹲在了娇小的童童面前,感受着她身上冒出来的彻骨的团团寒气。 “他是个魔鬼!”童童绝望地喊了一声,险些震碎我的耳膜,“姐姐你不要听信他的话,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到你的贡台上有很多你爸爸给你买来的零食和饮料呢,他说都是你平日最爱吃的啊。” “是…可是他……”童童低下小小的脑袋,浑身上下依旧湿漉漉的,奶里奶气的嗓音有些湿润,“他总是托童童去做一些害人的事情,比如他不喜欢他的领导,他就会选择让我去酿造他领导的车祸……如果我做不到,他就将我的牌子浸泡在冰水中,不给我香火吃,想尽办法凌虐我……童童很怕,童童也不想这样做,童童想去转世……” 童童抬起头,无望地望着我,眼里无光却有冷泪,也有死一般地沉寂。 我看到这个孩子这般可怜的模样,不由心底最柔车欠的地方明显被触动,白天时薛毅寻女心切的脸重新浮映在我的眼前。 我该相信童童吗?还是相信薛毅呢?可如果我选择相信薛毅,那为什么郎墨楼对薛毅的态度也会那般不友善? “姐姐…只有你能送我回去我该去的地方。”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童童突然拉起了我的手,当她铁青黯淡的肌肤触碰到我温热的手时,一股股的寒气仿若顺着我的汗毛孔钻进了我的骨缝中! 这就是阴气吗? 可也没有等我再多想,我周围原本彩色的世界被抽去了该有的色彩,变成了更加诡异的天地。 童童拉着我的手,就要带我往门外走去,当我推开我的房门,满种花草树木的庭院并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反而阴冷黑暗,被大片大片的寒雾所取代。 半米开外什么也看不清,童童拉着我才走出去两步,我再次回头,我的房门竟也消失了,此时此刻我和童童,已经彻底被浓重的阴雾所团团包围住了! 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我的身体愈发寒冷。 “童童,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终于忍不住生气地低头质问她。 我试图几度甩开她的手,但也都没有成功,童童死死拉住我,仿佛我才是她唯一的希望。 以至于到后来,童童将我的半条胳膊都紧紧抱在了她的怀中,她仰着那张淌满泪水的小脸儿,苦苦地哀求道:“姐姐,求求你了,送童童走,我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死了,我的魂魄不该再被囚禁于这两界中啊……” 第118章 冥界重逢 我见她这般软弱无助的模样,心底竟然也泛起了丝丝的可怜之情,我环视四周,除了阴沉沉的浓雾以外,什么也都看不清。 “童童,你要我怎么送你走?我能做什么?” 或许是童童见我终于动摇了,她悲痛欲绝的小脸儿有了缓和,铁青色的瞳孔也渐渐燃起了一缕曙光。 “姐姐,我带你去地狱的大门,那扇大门凭借童童一人,是无法通入的。” 说罢,童童就用小小的手掌拉住了我的手指。 原本在她这样的年龄,这一双小手该是软萌萌的犹如糯米团子一样可爱,但此时被卡在阴阳两界夹缝中的童童,却如万年寒冰般的阴冷与坚硬。 童童继续带着我向迷雾的深入走去,愈走,我的身体愈发寒冰,好似浑身的血液都要就此凝结了似的。 我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开始搓着被童童牵住的手臂,尝试保暖。 “童童,还要走多久啊?”我一张嘴,白花花的哈气就弥漫出来。 “马上就到了,姐姐。” 也不知道童童是怎么辨别方向以及寻找阴间大门方位的,我只知道我始终都与她在浓雾中前行着,亦或许她和我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是大所不同的。 果然,在童童的话音落下没过多久后,我们面前的暗雾,竟逐渐地染上了红彤彤的颜色,仿佛不远处的浓雾背后有红色的灯光透过来。 “啊,姐姐,到了!” 童童眼底的希望完全被点亮,她带着我小跑了几步,随着红雾越来越亮堂,终于—— 一座高大的城门赫然耸立在我们的眼前! 我的天,我始终以为童童口中的地狱大门,不过就是一扇普普通通或者略微雄伟些的大门,可是这样看来,好像我错了呢。 因为我们站在面前这座气势恢宏的阴间城门下,我才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苍白与渺小。 它就那般凌空潇洒地矗立在单薄稀疏的白雾中,古香古色的朱赤色木雕大门严严紧闭,仿佛与世隔绝地深深藏匿了千万年的久远,让人忍不住就想前去探知那青璧金瓦、挂满大红灯笼的城墙内的传说。 我仰望着它,目光已然变得呆滞,以至于都忽略了自己冻得发僵的身体。 童童也变得活跃起来,我听到她“咯咯”笑了两声,又牵着我走近了些,我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顶天立地的阴间城门。 被映红的淡雾萦绕在城门顶部的琉璃瓦四周,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雍容华贵的飞檐上,雕刻着一条条似欲腾空架雾而去的蛇象。 就在我还暗自感叹着这里的气势磅礴之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的靠近,那高大无比的城门竟缓缓打开了一条贯通上下的缝隙,灿灿的金光从里面透射而出,一时间我的眼睛都要被晃出眼泪了。 随着它的完全敞开,童童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她身上的铁青色渐然退去,露出了属于她白白嫩嫩如藕般的肌肤,一张软嫩的小脸儿向我扬起,如樱木兆般的小嘴巴扯出一个无邪纯真的笑容。 “谢谢姐姐送我回家,童童要走了哦,姐姐,再见……” 她甜甜地说完,转身就步伐不稳地跑向了那为她完全敞开的金光大门中,金闪闪的光辉勾勒着她娇小可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送走了童童,我也终于重新感到了体内已经彻底流失掉了温度,我冷得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死去! 我艰难地转身准备离开,僵硬的四肢开始变得无力,呼吸也变得沉重与困难起来…… 愚蠢的我似乎忘记了问童童,我要怎样回到属于我的阳间呢? 可就在这时,一个遥远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邪魅的熟悉! “夫人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坐坐呢?” 我心头猛然一惊! 好像醒悟得太晚了,这阴曹地府,不就是冥王夜倾城的地盘吗?! 我怎么可以笨到忽略了这件事情! 此时的我冷到无力再思考,僵硬的身体竟然挺直地向后方直直栽倒了下去…… 最后的意识,我只记得,我倒在了一个香软的怀中…… 还对上了一双如残血般浓稠的红瞳…… 第119章 又见冥王 混混沌沌,我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耳边呼啸过的声响也是断断续续的…… 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抬起来,意识被刺骨的寒冷所拢断,唯有贴着我的胸膛似乎是温暖的,求生的本能即使是在奄奄一息中,也能让我下意识地向温暖的源头更深地贴近些。 再后来,我彻底地昏迷了过去,这一昏,就迟迟也没能醒来……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我渐渐地有了意识,手指稍稍能动了动,那种侵蚀骨络的阴冷似乎也全然地退散去了。 鼻腔中充斥着清淡的檀香,也混杂着相对更浓郁的未知名的花香,但仿佛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好似在不久前在哪里闻到过。 周遭一片安静,静得连我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甚至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终于,我攒足了力气,缓缓地抬起了两只沉重的眼皮,睫毛却仍乏力地颤抖着。 当我的目光有了焦距时,我才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仰面躺在一张古香古色的木床榻上,映入我眼帘的是上方层次繁多的淡粉色帐幔,镂空的精致雕花在帐幔摇摇欲坠的流苏吊坠后若隐若现。 这么一张精致的床榻,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艰难地伸出手,来来回回地扌无扌莫着盖在身上这床柔軟光滑的金色锦被。 骤然间,我的额头一疼,我想起来了! 我是送童童去往阴间后,浑身就失去了温度,以至于晕倒了,但是…… ……夫人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这一句话,重新响起在了我的耳畔,我霍然睁大了双眼,红色的双瞳也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夜倾城! 是夜倾城! 这里是阴曹地府,是冥界,也是道教传说中的酆都地狱! 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就从床榻上垂坐了起来,郎墨楼他之前宁可中了湿毒也要把我与夜倾城撇清关系,现在我竟然愚蠢地自己给夜倾城送上了门来! 若是让郎墨楼知道了,恐怕我直接就能死在他手里?! 想到此,我掀开了身上的锦被,刚要伸手拨开层层叠叠的帐幔,就听到“吱呀”一声,好像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如流星般划过的脚步声向我靠近来! 我惊得僵住了所有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片刻之后—— 一股强大带有霸占气势的气道,陡然间将淡粉色的帐幔掀飞,一层一层的薄纱扬扬狂荡而开,明晃晃的光线照射在了我的眼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妖媚邪气的身影,笔直地伫立在我的床榻边。 只见没有佩戴面具的夜倾城,柔亮乌黑的长发随着床纱在身后纷飞,一双火红的眸子揉满了魅惑与讥诮,他薄薄的唇角弯着危险的弧度,目光就静静地落在了我惊愕失色的脸上。 “夫人,你终于醒来了,”夜倾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却隐隐地携着不怀好意,“一见到夫君我,就激动得昏过去了吗?” “夜倾城……”我抬头望着他,他身后的灯火将他的暗影透在我的身上,“是你利用童童带我来这里的?” “怎么会呢,夫人,”夜倾城张开五指轻轻一挥手,床榻四周的帐幔便利落地扎束整齐,“我若是想要你来,何必这样大费周折呢?” “童童去哪了?我看到她进来了。” “夫人是说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小孩子吗?”夜倾城说着,就向我身边坐了下来,“鉴于她误打误撞地将你带来给我,我便直接奖励她去转世了。” 见他向我不要脸地凑过来,我用屁毂将自己往后挪了挪,夜倾城察觉到后,忍不住笑了笑。 “你是我在阳间的女人,我又不忍心伤你,夫人你有什么可怕我的呢?”夜倾城的声线中确实有很大的温柔,但我忘不了我是我爷爷献祭给他的贡品。 他的目的是要我怀上他的孩子,在阳间作为冥结。 虽然我不太清楚这冥结的含义,但就冲让我给一个陌生的男人生孩子这事儿,我怎么可能服从于他? “谁是你女人,不要瞎说!” 第120章 给我生孩子 “你很倔强吗?”夜倾城饶有兴致地问我,头顶上的白玉发冠犹如一朵莹白绽放的彼岸花,好像每一根针型花瓣都栩栩如生,“或者换句话说,难不成夫人你在阳间,已经嫁给那只小白狼为妻了?” “什么啊!”听了夜倾城这么说,我脸都气红了,嫁给郎墨楼的话还不如让我去死,“你快别瞎说了,我休息好了已经,麻烦你送我回去。” 我边说着,边刻意躲避着夜倾城调侃的目光,尽力挪到床榻边缘试图伸出两只赤裸的脚丫。 “夫人且慢,”夜倾城慵懒道,一只如柔荑般的手顺势搭在了我的肩头,“上一次那小白狼为了救你,可是与我大动干戈,摧毁了我们冥界存在了上千年的彼岸花海。你说,这笔账,该由谁来还呢?”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谁破坏的去找谁算账啊,为什么要问我,难不成要我还吗?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我就算再讨厌郎墨楼,也该知道我应与他暂时统一战线,毕竟我是阳间的人,我不能就此枯萎囚禁在这永不见天日的阴间冥界。 更不能给夜倾城生孩子,管他是什么冥王鬼王的呢! “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镇定地笑笑,将夜倾城的手推下了我的肩膀,“我觉得如果我没有尽快回到我的家里,说不准郎墨楼很快还会下来到这里找我的。也不知道冥王大人你还有没有第二片彼岸花海供他摧毁呢?如果没有的话,恐怕这次郎墨楼他就要……” “你是在用那白狼威胁我?”夜倾城冷冷打断我,红眸闪烁,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也是啊,我区区一介凡胎浊骨,怎么就这么直接赤裸裸地挑衅冥界最高的神明呢? 我软软塌下腰,不自量力地抓了抓头发,只得朝夜倾城傻呵呵地一笑。 “我开玩笑的,冥王大人。” 夜倾城似乎是陪我玩够了,他终于换上了冷魅的表情,用指尖扯了一下我的发梢,他力道明明不大,我的耳朵却一下子就贴在了夜倾城的唇瓣上! 我僵直地不敢动弹,皮肤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给我生孩子,夫人。”他幽幽地开口,滚烫的气息在挑逗我的耳垂。 “我不认识你……”我绝望道。 “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夜倾城拉长腔,用牙齿咬了咬我耳朵,我恶心得想要躲开,他却箍得我紧紧的,“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见过不止一两次面,还说不认识我吗?” “当初我爷爷把我供奉给你可能是个误会,”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谎言,“我还有个姐姐你知道吗?我爷爷原本是要把我姐姐供奉给当时的冥王的,你可能刚上任不了解,所以你找错人了。” “没关系,”夜倾城继续用唇摩挲我的耳根,我忍不住耳根奇异的滚烫起来,“即便你有十个姐姐都要供奉给我们冥界,我现在也都不想要。因为,我只想要你了。” “那好,”我假装垂头丧气道,“其实我有不孕不育……” “也没关系,”夜倾城索性直接将唇片贴上了我整只耳朵。 这句话让我感到万分羞愤,我使足了力气一把推开夜倾城,怒视着他低斥道:“你死了这条心夜倾城!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也不会为你们冥界诞下冥结的!” “是吗?”被我推开的夜倾城忽然笑得魅惑,“这么肯定吗,夫人?” 我怔怔望着眼前与我平坐在床榻上的夜倾城,他一袭冰蓝丝绸华袍,奢华的玄纹云袖垂在床面,腰间锦带金丝镶边将他的身材扎束得很有男性的美感与韵味。 “那如果我说,倘若夫人你坚持不愿为我怀上我的孩子,那我就只得断了那头小白狼的阳寿呢?” 什么?! 我心头一惊,这夜倾城好歹也是北太帝君,怎么可以无耻到毫无下限的程度?! 不过,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名侍卫的声音。 “禀报北太帝君,城外有人求见!” 第121章 换装会客 “让他回去,本尊今日谁都不见。” 夜倾城云袖一挥,带起阵阵花香,我这才想起来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花香是彼岸花的味道。 不过,既然有人求见夜倾城,那说明是不是他就可以暂时放了我一马? 我正要张嘴劝说夜倾城赶紧去会会求见他的人时,门外的侍卫就抢先我一步开了口。 “求见之人自称‘玄序神君’,说您必会接见。‘’ 听了门外的侍卫这样说,夜倾城反而侧头迷起红瞳看了我一眼,唇边即刻泛出不寒而栗的笑意。 “果真是贵客啊,”他说话的同时,满意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我,“叫他进来,在万冥神殿等着本尊,歌姬舞女好生伺候着。” “是。”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退,我为了躲避夜倾城的双眼,只得朝着一旁挪了挪,向周围望去。 刚才注意力一直放在夜倾城身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现在正在一间全部为木质仿古摆设的房间中,要不是我头脑清楚,我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古代。 “怎么?喜欢吗?是不是过于简约了?”夜倾城看到我环视四周,就浅笑着问我,“不过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也不是你的房间,你是我的女人,自然要和我睡在一起才对。” 夜倾城说罢,就捏了捏我的脸,离开了床榻。 我还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站起来的他继续用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审视着我,最后盯着我僵在床沿外赤着的双脚,忍不住垂下头笑了笑。 “夫人你这双玉足很是可爱,我喜欢。” 这夜倾城怕是有病,不是吃了过期的脑白金就是被缺心眼的傻驴给踢了,哪有人会喜欢臭脚丫的! “你是不是神经病?”我气愤地说完,就收回双脚盘了起来。 而我之所以气愤,是因为我在他通红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氵?邪的情愫,神经病都好说,可别是个有恋足癖的神经病! “我就算是神经病,你也逃不过要给神经病生孩子,”终于,夜倾城将视线重新移回了我的脸上,“等下跟我去万冥神殿会客,你穿着这身睡衣真是有伤大雅,我命人给你找来新衣,你先穿着。” 我仰头望着身材修长的夜倾城,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客人为什么要我跟他去会,难不成真要把我彻底留在这里了?反正郎墨楼也不知道我突然消失去了哪里?! 这夜倾城的话音刚刚落下不过几秒钟,就听一阵细碎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位穿着粉色碎花小袍的女子,捧着一叠新衣以及一双小跟鞋,毕恭毕敬地来到我面前示意我接过。 “你又不知道我的尺码,不合身!”我推开女子的双臂,甩气给夜倾城。 “我的眼睛只要在你身上扫一圈,就可以知道你哪里有肉,哪里无肉,”屋中橙色的灯火照映在夜倾城的侧脸上,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流亡民,“你赶紧换上,我不喜欢等人。” 他垮下脸来,直接抓过女子捧着的服饰扔在了我身上,在他转过身的同时,刚才还扎绑好的帷幔就又重新叠叠落下,将我密不透风地隔绝起来。 算夜倾城还有点儿良心,我咬着牙一狠心,穿就穿,反正也不会少块肉。郎墨楼肯定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来救我走,我在这里惹怒夜倾城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说不准让夜倾城开心了,他还能替我报复郎墨楼呢? 我这么一想,却胸口重然一闷!闷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忍不住用拳头来回锤了几次。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即便到了现在,我都窥探过郎墨楼的手记了,明知道他当初害我或许真的是为我好,我也仍然还想着报复他吗? 我顿了顿,也没时间多想,只得硬着头皮脱下了身上的睡衣,等我穿好新衣后才发现这是一套雍然典雅的旗袍。 我低头看下去,这一身火红的旗袍穿在我的身上,不可否认地印衬出了我纤细的腰肢以及峰峦般起伏的身姿,一双仿古的黑色小跟鞋更是在我摇曳的裙摆间画龙点了睛。 “夫人,我真是恨不得就现在,把你按在那里,让你为我怀上孩子。”门口传来夜倾城调笑却饱含认真的声音。 我抬眸望过去,发现他正斜斜靠立在门框上,用修长的手指向我身后的床榻遥遥一指,眼底一汪桃花色的星海在翻涌。 第122章 玄序神君 夜倾城的这句话让我感到羞怒,我甚至捏紧了拳头在身体两侧,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却还是被夜倾城捕捉到了。 “哈哈,夫人甚是可爱,让我越来越难以自拔啊,”他扬眉一笑,邪魅却令人讨厌,紧接着他脱离了门框,转身向门外拂袖而去,“跟着我夫人,想必这位贵客你也会很想见到。” 夜倾城开什么玩笑,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什么玄序神君,坦白而言我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郎墨楼,总不可能是郎墨楼来接我了? 我无计可施,只能跟着随夜倾城走出了房间。 在我们穿过几条幽幽曲曲的青檐长廊以后,我才意识这夜倾城不愧是堂堂冥王,居然坐拥着如此一座繁华锦丽到无可想象的府邸! 眼下,我就跟随着他穿梭在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楼台亭阁中,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飞檐之下,目光所及之处壁砌生光,金壁磅礴相辉。 阡陌交错的路边绽放着幽蓝色的花丛灌木,和阳间的植物虽然大不相同,颜色也不如阳间的鲜艳,却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冥界里绽放出了另一番诡丽的风姿。 好在没走多久,我们就到了夜倾城口中的万冥神殿,只是还没踏门进去呢,就已经听到里面的歌舞升平了。 神殿内部依然富丽堂皇,穿着细纹罗莎裙的舞姬们妖艳地载歌载舞,绕过她们的身旁,我们终于在侧方位的客席位上看到了一个同样古代打扮的男人。 “玄序神君?”夜倾城走到他的背后,垂眸轻唤他。 这个男人听到声音后,懒懒地回首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我们。 可就是这么一个回头,我的心脏就在胸膛中猛然一震! 这第一眼,我以为我看到的是郎墨楼! 他修长如远山的眉宇,浅灰色泛着寒光的双眸,以及那双时常反勾、嘲弄天下的唇角,都像极了郎墨楼! 但是第二眼,我才发现他并不是郎墨楼,他没有郎墨楼浑然天成的那种狂妄傲气,也没有郎墨楼那如鬼斧神工般的绝世容颜。 “你就是夜倾城?”他慵懒得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身淡金色的袍子熠熠生辉。 不过,这玄序神君很随意的说话方式,似乎让夜倾城感到不满。 “本尊怎么说也是北太帝君,玄序神君你这也太有些无礼了。”夜倾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也没听出他真的有多生气。 “都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哪有什么有礼无礼之分。” 玄序神君说罢,伸出手,拍了拍夜倾城的肩膀,两个人差不多的身高,这样看起来就不免气氛有些奇怪。 “我初次踏出你这北太帝君的地盘,帝君你也不尽尽地主之谊。仅用这几位残枝败柳的舞姬,还有一桌廉价的瓜果梨桃,就草草打发我了?” 我真是高估了神明在我心中至尊无尚的形象,这玄序神君说话也太不中听了,我都替夜倾城感到面子无处安放了。 可夜倾城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干笑了几声,玄序神君或许是不解他这样的反应,然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我。 “这位是?” 夜倾城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又要解释我是他什么阳间的妻一类的话,但他并没有。 反而出乎意料的,他上前一步凑近了玄序神君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故意不让我听到。 当他离开玄序神君的耳边时,我看到玄序神君原本浅灰色的瞳孔竟然转变成了金色的月牙形! “故此,玄序神君,你知道该怎么做?”夜倾城笑问道,继而又用特别认真严肃地口气嘱咐了一句,“但神君也请你记住,不要伤到本尊的女人,不然后果神君可要自负。” 很显然这两个人是第一冫欠见面,却是一次带着强烈的共同目的性的见面,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见玄序神君收起了他刚刚对夜倾城那种漠视的态度,反而朝我友善一笑。 “佟宛姑娘,我带你回阳间,可好?” 听他这么一问,我都惊了,我刚要无脑地答应下来,可又忽觉有什么不对劲,夜倾城会轻易地允许他带我走? “你是谁?为什么会带我上去?”我警惕地问他。 谁知他依旧朝我微笑,金月般的眸子闪着璀璨的光。 “本君正是与墨楼离散多年的兄长,郎莫辞。” 第123章 带我离开 如果面对这样两种选择的你,你会怎么选? 一方是对你虎视眈眈,把你当做供品要你为他怀上孩子的男人,而另一方是你讨厌的男人失散多年的哥哥。 虽然两方都让我很不喜欢,但是我似乎只能选择郎莫辞。 毕竟夜倾城他是冥王,这里是他的冥界,我身为他光明正大得来的供品,在他的面前无论再怎样挣扎抵抗都是无济于事的。 可郎莫辞就不一样了。 尽管我明白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利用我找到郞墨楼,但只要他带我回到阳间,回到属于我该在的世界,那无论怎样对于我来说都是有利的。 至于其他的,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共同的利益或者目标,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想回去。 于是,我回以郎莫辞微笑,学着电视剧中我看过的画面情节,有模有样地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玄序神君,我是郞墨楼的扶仙佟宛。” 郎莫辞在听到我是郞墨楼的扶仙后,月牙形的金瞳一闪,垂眸看了看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的举动,他弯起柔和了很多的唇角笑了笑。 郎莫辞向我的手伸过来,我本以为他会迎握上来,谁知却将我举在半空中的手用力拍了下去! “都是一家人,不做这种生疏的礼仪。”他再次爽朗一笑。 我尴尬地收回手,心底咒骂郞墨楼无数次,如果不是他让我在黑暗中囚禁那么多年,我怎么会丧失社交的能力,与人相处的模式都显得极为滑稽与荒诞。 “玄序神君现在就要带我的人走吗?”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夜倾城直视着郎莫辞。 他一边问着,一边拍了两个巴掌,瞬间殿堂正中那些轻歌曼舞的舞姬们都停下了一切动作,恭恭敬敬地集体撤离了殿堂。 刚才还热闹的万冥神殿,即刻就清净下来。 “怎么?不可以么?”郎莫辞收回了对我温柔的笑,换上一脸冷漠反问夜倾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郞墨楼像极了,“还有,我不管宛宛是什么时候来到你冥界的,但是麻烦你把宛宛来时穿的衣服,还给宛宛。” 郎莫辞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刚才那位给我递来新衣的、穿着碎花小袍的女人,就又捧着我的睡衣和拖鞋出现了。 一切都像安排好的一样,童童的到来,我的到来,以及郎莫辞的拜访,甚至就连这细微的巧合,都不免让我感觉怪怪的。 可在我的理念中,夜倾城是邪恶且别有用心的,而郎莫辞他面对我时儒雅温和的笑却让我产生了他一定是好人的幻觉。 郎莫辞主动替我接过了我的衣服,朝着平静凝视着他的夜倾城微微勾了勾嘴角,便带我欲要离开这里。 我都已经跟着他走了两步了,可心里仍然觉得怪怪的,夜倾城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了我? 所以,我停下脚步,回头发现夜倾城在望着我的背影。 “你为什么放我走?”我忍不住问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堂堂的北太帝君就那样双手垂在身侧,孤零零地站在空阔的大殿中望着我,疏疏淡淡的影子斜投在地上,有那么一瞬的拔凉。 “我不想你讨厌我,”夜倾城说,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结果接下来的话让我知道我想多了,“来日方长,我会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为我怀上孩子的那天。” 这夜倾城是不是米青虫上脑,见到我除了这几个字好像什么也不会说了,我没再搭理他,追向了郎莫辞的步伐。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我跟随在郎莫辞的身旁,走在这繁华的府邸中。 “没有来过,”郎莫辞温柔地回答我,“我只是听说夜倾城见过小楼了,本是来这里打算向他打听小楼的踪迹的。” 小楼? 我翻了翻白眼,那么野蛮狂妄的郞墨楼,居然在自己哥哥的口中变得如此温文幽雅,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玄序神君你和郞墨楼失散很久了吗?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还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呢。” 听了我的问题,郎莫辞垂下头摸了摸鼻梁,竟有那么几分羞涩。 “宛宛,你很在意小楼吗?” 第124章 我回来了 『地狱里空空荡荡,魔鬼都在人间』——莎士比亚。?? …… 这个问题问得我心头一惊。 “哪有什么很不很在意,他说我是他的扶仙,那就按他说的去做好了,”我说到后面,越来越没了声音,“反正我也别无选择……” “什么?” 郎莫辞没有听清我最后的话,但我也不想再重复了。 当他一路带着我,繁复的楼阁逐渐变得稀疏起来,直到终于,那座气势恢弘的冥界城门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真的要离开这阴森的地狱了。 我开心得心脏噗噗跳动,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下的小跟鞋就狠狠地崴了一下! “啊!” 我低呼一声,郎莫辞闻声偏过头来看向我,及时一把搀扶住了我! “啊……” 恍然间的错觉,我又一次把他看成了郎墨楼,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了一般,我深陷在他金色月牙形的瞳孔中。 “宛宛?”郎莫辞见我怔住不动,低声柔柔地唤了我一声。 “对不起,”我惊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推开他搀扶住我的手臂,“对不起,玄序神君你和郎墨楼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让你产生错觉了吗?”郎莫辞又是摸了摸鼻梁,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圈淡淡的绯红,“那平时…你就是这样盯着小楼看的?” 当然不是了,我这么可能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郎墨楼那个孽畜看,只是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不小心就以为是郎墨楼,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或许是当我无依无靠的时候,才能想起他。 我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说并不是,郎莫辞似乎显得有些腼腆,于是,怪异的气氛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弥漫着。 就这样,我和郎莫辞谁也没再说话,各自低头走自己的路,一直出了泛着金光的冥界大门。 门外仍然和我来时一样,一排排灯笼放射出的光芒穿透了浓重的雾气,我继续跟着郎墨辞向前走,走着走着,这雾竟在我们身边渐渐地淡化开。 阴森寒冷的环境从我的眼中清晰地褪去,周围呈现出一片亮堂堂、五光十色的世界! “恭喜回到阳间,宛宛。” 郎莫辞回过身,眼底泛着柔光,宁静的唇角弯出的笑意犹如初夏的风。 可吸引我的并不是我真的回到了属于我的世界,而是眼前的郎莫辞,不知不觉已经悄咪咪地变成了现代人的模样。 看来他和他的弟弟郎墨楼一样,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更重要的是,郎莫辞竟然也喜欢把衣角全部圈进他的裤腰中,展露出窄窄的腰肢以及性感的双胯。 他的五官很像郎墨楼,甚至就连细碎凌乱的发型都差不多,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郎墨楼的发色是乌黑,在阳光下却流溢出暗暗的蓝色。 而郎莫辞的发色,是银灰色的,就像他们变回原型时,那一根根琉璃剔透的银毫,张扬又神秘。 “我们现在在哪呢?”我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望向四周。 “是一座冥王庙,”郎莫辞解释道,“冥王庙是在阳间下到冥界的唯一入口。” 果然,我转过身,看到了一座已然褪色严重且有些破损的神像,看它狰狞的样子,想必无疑就是那些无知的人们所供奉的冥王神像了。 “走啦,宛宛。” 当我跟着郎莫辞离开冥王庙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花香淡浅的空气! 天边落日的余晖安静地洒落在我和郎莫辞的身上,四下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宁静的笼罩在红色的晚霞下,远处有放养的牛羊悠闲地吃草,还有隐隐传来孩童在追逐打闹的嬉戏声。 “谢谢你,玄序神君。” “这是我应该的,宛宛,”郎莫辞干净地微笑,还没有变回浅灰色的金瞳和霞光融为一体,“不过,既然已经回到了阳间,你就把我当作一个和你一样的凡人好了,叫我莫辞就可以。” “好啊,那拜托莫辞哥送我回家?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小楼团聚了!” “好是好,只是……”郎莫辞再次儒雅地垂首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眼中闪着几分歉疚,“我们现在在遵化呢,也不知道宛宛你家在哪里?” 第125章 郎家别墅 “啊,遵化好像是我出生的城市诶。” 我记得以前胡凤柒告诉过我,我是在遵化市清东陵附近的一座小镇中出生的,但是具体的还有什么小时候的信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你要回家看看吗?”郎莫辞问我。 家…… 我心脏的一角被触动了一下,我的家,难道不就是和郎墨楼住在一起的那座三进院吗? “不用了,我对这边没什么印象了,”我摆摆手,“这里是不是离北京很远?我今天没办法回家了吗?” “是,”郎莫辞答道,“不过我在这边有房子,你来借宿一宿,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好啊。” “走,我们开车回去。”郎莫辞说完,就引领我向这片田野的后方走去,我这才看到远处停放着一辆汽车。 可等我走到郎莫辞的车前时,我不由自主地没出息得捂住了嘴巴! 郎莫辞的座驾居然是一辆跑车诶,车标是一头压低牛角正要发起攻击的牛,我虽然仍旧不认识这车子的品牌,但我看到它就如一头低趴的野兽般静卧在这里,我就知道它一定价值不菲! 郎莫辞察觉到我的震惊,只是微微一笑,我将目光转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郎莫辞郎墨楼亲兄弟两个人,怎么性格却是如此的天壤之别呢? 但凡郎墨楼有一半郎莫辞的性格,我都不至于那样讨厌他。 “宛宛,你是不是又把我看成了小楼?”见我站着不动,郎莫辞就打笑道,“赶紧上车!” 他话音落下,那线条硬朗的车门就自动向上开启,我更是仿若井底之蛙般的呆呆惊住了。 等我好不容易抱着自己的睡衣和拖鞋坐在了副驾上,郎莫辞才发动了他的座驾。 郎墨楼的车内是安静的,而郎莫辞的车子却是轰轰震响的,就像凶猛的野兽在仰天咆哮一样。 “你的座驾一定很贵?”我小心易易地问郎莫辞,“感觉超帅诶,比郎墨楼的破车帅多了!” “是吗?”郎莫辞一边开车,一边谦逊地问道,”小楼在开什么车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圆头八脑,丑爆了不说,车标还是一个‘B’。”我望着窗外,发现车身很低,我们就像贴在地上前行着似的。 “还带着一双小翅膀吗?”即便郎莫辞已经在开车了,他也仍然不忘习惯性地摸摸他坚挺的鼻梁。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惊奇地望着一头银灰色短发的郎莫辞,发现就连他开车时的样子都和郎墨楼像极了,不过郎莫辞的侧脸是柔和带笑的。 “那是宾利,很贵的,要比我的车子贵两倍呢!”郎莫辞的眼角似乎在为弟弟闪着骄傲,“想不到失散的这么多年,小楼过得这样好呢,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宽心很多了。” “宾利?很贵吗?有多贵?” “嗯?你不知道吗?”郎莫辞侧头看了我一眼,“最低也要三百多万呢。” 我的天,我从来都不知道郎墨楼那辆丑陋的汽车会贵到这样的价格,更从来都没有想过郎墨楼他区区一个狼妖居然那样有钱! 这一路上,我和郎莫辞不断闲聊着,当他的车子稳稳停下来以后,我才看到原来郎莫辞口中他的房子,居然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别墅!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下我看不清小院的样子,只能跟随着郎莫辞直接进入了他的别墅里。 这座别墅是欧式的装修风格,奢华却不庸俗,透着如它主人般的淡淡雅致,是我头发长见识短的无法形容出来的富丽堂皇。 “宛宛,你饿了?我刚才在车上有听到你肚子咕咕叫唤哈,”郎莫辞将我手中抱着的衣服和鞋子接过去,挂在了玄关处,同时为我找出了一双秀气的拖鞋,“你先去洗个澡,回来我给你煮饭吃。” 第126章 哭泣的炒饭 这一上来就在人家洗澡,怎么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我刚要摇手拒绝,郎莫辞就看穿了我。 “宛宛,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就当作是自己家一样,我们本来也算一家人嘛。” 郎莫辞没有再给我谢绝的机会,他将我直接领到了二楼的浴室,细心地告诉我浴液在哪里、洗发水在哪里,还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毛巾与牙具,递到了我的手中。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当作是我有洁癖好了,”郎莫辞见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就拍了拍我的头,然后他笑着离开了浴室,临关上门前还不忘透过缝隙对我补充了一句,“洗得香香的,然后记得出来吃饭。”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身上的汗毛竟在他话音落下后,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砰”地一声,浴室的门被关上,我低头望着手中的白色大毛巾,脑袋一片空白。 这郎莫辞也太温柔了,和郎墨楼不一样,也和那时在冥界对待夜倾城的冷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有很多副面孔的啊! 我笑了笑,碰到了郎莫辞一定是我的好运,其实我也很想迫不及待将他赶紧带到郎墨楼的面前,说不好两个人一开心,郎墨楼就彻底解放了我呢! 我这么愉悦地想着,肚子饿得又是在倡议了,我赶紧脱下夜倾城给我的旗袍,打开花洒把自己冲了个干干净净。 或许是郎莫辞的家中也没有女性的衣服,我的睡衣也被挂在了玄关处,所以我只能洗完澡又穿上了那件火红的旗袍。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被我裹进毛巾顶在了脑袋上,更是衬托得我脖颈的修长与白净了。 再加上浴室氤氲,热气腾腾,我的面色难免白中透出红晕,让我自己看了都有点不要脸的心动了。 等我走出浴室的时候,郎莫辞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中等着我,见我出来了,目光迟迟停在我的脸上不曾移开,我都要被他看得有些羞涩了,他才想起来移开目光,脸颊也不免又爬上一层绯红。 “宛宛,你家在哪里?我明天导航带你过去。”他说着,向我摊开手,手中有着一个小机器。 “这是……?”我走过去,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行车导航啊,宛宛你没见过吗?”郎莫辞依然是月牙形的金瞳闪过讶异的光,“那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来输入就好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如实地交代出了小院的地址,等我说完这些以后,才蓦然想起来! “莫辞哥,你有手机吗?我可以给郎墨楼打个电话吗?” “手机?”郎莫辞一顿,似乎是感到很好笑,“我们神仙,不用那种东西啊,难道小楼会用吗?” “是的啊,”我暗暗想着郎墨楼好低端啊,“不过郎墨楼还没有修炼飞升成仙呢。” 听到这句话的郎莫辞,金瞳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夜行动物被光照到了眼睛一样。 “小楼性子极烈,想必是没少吃他那性子的亏。”郎莫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给人安心的感觉,“来宛宛,我给你煮好了饭,吃完了就好好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去找小楼。身为哥哥的我,真的好想他呢。” 刚才一路上,我始终都没有过问郎莫辞关于他们兄弟间的事情,毕竟他没有主动向我提起,那我去问的话也似乎有些冒失。 楼下的开放式厨房同样很奢华,一旁的欧式雕花餐桌上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炒饭,我看到它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的时候,心角忽然酸楚地皱了起来。 等我坐下来吃了第一口的时候,眼泪都没经我的同意,直接冲下了我的脸颊! “宛宛,你怎么哭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郎莫辞不明白我怎么了,一个劲儿紧张地询问我是不是炒饭不好吃,也一个劲儿地向我解释他是神明本不需要吃饭,所以做起饭来有些手生。 并且告诉我如果难吃的话,就不要吃了,等下带我再出去吃。 我居然喉咙干涩地说不出来一个字,只知道低头一勺一勺将这炒饭往嘴里送,豆大的泪珠就掉落进这一粒粒的大米中。 这炒饭的味道,未免也太熟悉了…… 第127章 燥热难耐 『喜欢孤独的人,如果不是野兽,那么就是神灵』——亚里士多德。?? …… 郎莫辞见我不愿意多说,但仍然还在不间断地一口一口吃着炒饭,他似乎很想再安慰我,可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得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梁,垂头自己勾了勾唇角。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心里绷着的哪一根防线,突然在这熟悉的一瞬间就崩塌了。 原来我一直都不肯承认,我始终在郎墨楼为我撑起的保护伞下装聋作哑。 我假装看不到,郎墨楼为了我去掀翻冥界,而中了湿毒痛苦的模样;假装看不到,他与我交互身体,替我挖掉夜倾城的红痣时,他那痛得努力克制的颤抖与惨白的嘴唇;也假装看不到,在我被那些胡言乱语的醉鬼调戏的时候,他为我扛下了最重的一击。 这一切的发生,我都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郎墨楼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身体中他的夜明珠。 直到那天,我偷偷看了他过去的手记,看到了他一笔一划地记录着我过去的每一件事情。 然而,也没有人会知道,刚才在冥府醒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更没有人知道,当我第一眼在万冥神殿错把郎莫辞看成郎墨楼的时候,我的牙齿都快要被我自己咬碎了。 “宛宛,喝口水。” 郎莫辞令人安心的声线拉回我飘得遥远的思绪,我慌张地低头看到碗中的炒饭已经被我吃完了。 我接过郎莫辞手中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冰冰凉凉的湿润感划过我的喉咙,迫使我振作起来。 “谢谢莫辞哥,炒饭很好吃啊,和郎墨楼的做法很像……” “所以,你又想起了小楼吗?” 郎莫辞靠在了我一旁的餐桌边沿,垂首温柔地看着我,唇边点点笑意,仿若透过繁叶间的斑驳光影。 “呃,也没有啦。”我马虎地说着,就从餐椅上站了起来,准备把空碗洗干净。 但是,就在我拿着空碗,刚已经转过身的时候—— 郎莫辞竟轻轻地扯住了我的手腕! 我愕然怔住在了原地,明明力道不大,我却动弹不得,一时间心脏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了! “宛宛,你干吗去?”比湖水还要平静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去洗……” 我缓缓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就感到郎莫辞在我身后贴了上来! 他双手穿过了我的两侧腰际,重叠覆在了我的腹部,一股热气腾然而起! “去洗什么?” 郎莫辞将嘴唇压在了我的后脖颈上,滚烫的气息让我奇痒难耐,一股难以言喻的燥感奇异地遍布了我浑身的筋骨脉络,仿佛有着无数只小虫在悄悄顺着我的血管游走…… 我想努力挣脱出去,但诡异的,我的双臂变得软弱无力…… 就在这时,一圈橙色的光在我们的周身泛泛亮起,我的耳边响起了两个如塑料泡沫在相互摩擦的声音! “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要不要回去禀报大王?” 我听得迷迷糊糊,不过显然,听到这两个声音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紧紧与我贴在一起的郎莫辞也听到了! 强大的法力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开,眼看着一波泛着金芒的气浪向着整间餐厅的四周冲去! 两声如魂飞魄散的惨叫声,终于与冲去的气浪化为了乌有,平息下来。 整座奢华的别墅,再一次陷入了令人惶惶不安的安静。 “宛宛,你身上的旗袍真滑……”郎莫辞的手开始不安分。 “莫辞哥……“越发强烈的燥热难耐让我喉咙沙哑干涩,“不要这样……” 郎莫辞顺势握着我的腰,让我在他的怀中转向了他,那一张和郎墨楼极为相像的脸,就近在咫尺。 “你可知是什么让我陷入了孤独?” 我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只看到他月牙一样的金瞳在发光! “莫辞哥……” 我有气无力地将滚烫的手掌覆上他的胸膛,垂涎的目光盯着他白皙坚硬的锁骨,我好热,好难受…… “愚蠢的娘儿们。” 郎莫辞的瞳孔变成一条细线,他一只手抱住我,一只手的五指插进了我湿漉漉的长发中…… 第128章 还未盛开,便已枯萎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红楼梦。?? …… 他的手掌穿在我的发丝中,托住我的后脑勺,所以他稍稍一个用力,就将我的头扬了起来。 我哼哧了一声,炽热的口气扑在了郎莫辞的脸上。 “小楼难道从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不要喝任何陌生人递过来的水吗?” 忽然间,我再也在他的语气中找不到一丁点的温柔,就连他这垂眸凝视着我的眼神,也变得罪恶万分。 我头脑混乱,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相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大脑如同被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 我生涩地舔了舔干涸的唇,咽下的唾液都如被烧开鼎沸的水。 “你是谁……”我艰难地开口,双手却控制不住地朝着郎莫辞的脖子上缠。 “这药劲很大让你忘记了我的名字吗?我说了我是那令人瞩目、踩在万人之上的狼王小楼的兄长——郎、莫、辞!” 郎莫辞一字一顿地说完,他在我发丝间的手就一个使劲,顿时我的头皮传来了被扯裂的剧痛,简直要与头骨彻底分离,就连我的脖子都险些被仰得向后折断过去! 而郎莫辞在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发指眦裂! 他那金色的线瞳也闪出了可怕的光耀,刺得我双眼好痛,痛得我想要流眼泪…… 只是,我的难耐之热蒸发了我的眼泪,让我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只想尽快找一盆冷水彻底为我降温,或者…… “这么多年,我真是找小楼找的辛苦啊,我怎么能想到,他仍然堕落为妖,囚困在你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身边,混迹于凡人中呢?” 我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耳膜在膨胀变厚,愈发听不懂郎莫辞在说什么。 “你是…和夜倾城……串通好的吗?”我喉咙干痒,希望伸进去几只手指可以帮我挠一挠。 “那个愚蠢的冥王怎么会想到我所做的目的呢?” 郎莫辞终于没了耐性再和我继续说下去,他忽然抬起修长有力的腿在我的身下狠狠踹了一脚,我直接被这股凶横的气力踹到了一边的墙角下! 头,在这一刻更晕了,眼中的世界都是颠覆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温文尔雅,那么明眸善睐的郎莫辞,怎么突然判若两人,就像他在冥界对夜倾城,与对我的那两种天壤之别的态度…… 又疼又热的感觉交织在我的脉络中,我撑着双臂尝试从地上爬起来,但郎莫辞大步走过来,直接伸手一把拽出了我潮湿的长发! 他就这样不顾我鼓衰力竭的求饶,不顾我撕心裂肺的呼救,拽着我的长发,将我一路在奢华寂静的别墅大理石地面上拖行! 我仰面朝着天花板,被冷血寡情的继续拖行,就连一节节的台阶我都是被拖下去的! 整条脊椎上至脖颈,下志尾骨,都是肝肠寸断的疼痛。 而别墅外,却是一片安静薄凉的月色。 郎莫辞一言不发地将我拖进了黑暗的地下室,其余的我也看不清,也感受不到。 我就记得我听到了沉重繁琐的开门声,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不要被他关进去,可是我的双手已经被刚才被拖下楼时,撞在层层的台阶上磕得血肉模糊,疼痛让我掰不开他拽着我长发的手。 终于,厚重的大门好像还是被打开了,黑暗转变得明亮,我被狠狠甩在了里面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 “当年小楼夺走我的,我要加倍还给他!”郎莫辞掐住我的脖子,掐的我两眼冒星,近乎窒息,“只是可怜了你,谁让你是小楼最心爱的东西呢?!” 他话音落下,再度将我狠狠扔在床垫上,我身体中的火焰经过这一路的颠簸,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更是燃得旺了起来! 一张投影幕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落下,一束明亮的光投映在上面,我看到了正处在这惨境中的自己…… “你想做什么?”口干舌燥让我再也无法思考。 “替你消消火!”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门外稀稀拉拉传来,门口处赫然出现几名壮汉,带着狡诈恶毒的笑,摩拳擦掌地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女人?”其中一个声音奸笑地问,“这质量真是尤物啊!” “你们尽快,我时间有限。” 如狼似虎的身影全部向我呼啸而来! 投影中我看到了无助的我,苍白的无力哭喊被扬声器放大了好几倍,刺碎了的不止是我的耳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如死尸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郎莫辞的身影从黑暗角落的沙发中站了起来。 “你们滚,该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腰间的皮带…… 第129章 求死不得 逐渐找回理智的我眼神涣散,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一颗颗如水晶般璀璨的水晶吊坠在如此肮脏混浊的气氛下,竟也能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我的眼里早已没有了眼泪,此时此刻就算哭破了天,也不会有人可以来救我,只能更快地耗费逐渐消失的体力。 因为我并不知道,郎莫辞最后会怎样处置我…… 更何况,我本就是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我还会惧怕深渊吗? 此时此刻的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郎墨楼呢? 想到此,我忽然就自嘲地笑出了声音。 覆在我身上仍然在贪婪践踏我、侮辱我、凌虐我的郎莫辞,听见我唐突的笑声,直接抬起胸口与我拉开距离,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你在笑什么?!”他原本舒展的五官瞬间愤怒地皱了起来,似乎对此特别不满意,“你可知道你现在肮脏到遭人唾弃?!” 我就那样平静地抬眼望着他,他的眉,他的眼,还有他的鼻子,他的唇,我希望他能知道,目光也是可以带有诅咒的。 郎莫辞察觉到我的不屈不挠,他再次一把掐住我的喉咙! “你给老子哭啊!” 我沉默。 “哭啊!” 他加大了浑身所有力度,包括掐在我喉咙上的手指,可即便这样,我仍旧保持着像一具尸体般的不动声色,不让这丧心病狂的郎莫辞如愿地看到我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挣扎?!”他向我咆哮。 我依然沉默,可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体的疼痛早已让我麻木地丢失了灵魂。 终于—— “老子没兴趣了!” 他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我,惨无人道的凌虐戛然而止,我终于松下一口气。 可我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保持僵直在床上,并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动不了,我的肢体近乎被揉碎,骨缝都在“吱吱”作响。 郎莫辞重新穿好了衣服,银灰色的短发被汗水沾湿,在我眼里此时的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郎墨楼了。 他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床上提坐起来。 我的腰部与腹部,疼得实在让我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怎么样,宛宛?”郎莫辞问我。 我木讷地望着他,低头又看了看白色床单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这肮脏的一切!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平息安静的房间中,蓦然又响起了不堪入耳的声音,我木然地将视线转移到投影幕布上,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刚才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我忍无可忍,只得再次抬起头,对着露出满意表情的郎莫辞,苦涩地咧开嘴,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郎莫辞一怔。 然后,我再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翻身跃下地,使足了全身积攒的力气,一头撞向不远出坚硬的墙壁上! 就让我撞死…… 郎墨楼说过,我这条命,本该就是早早就要死去的,只不过半路被郎墨楼救了下来…… 郎墨楼不过是延长了我十五年的寿命,尽管方式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但我还是想要谢谢他。 也谢谢他,让我遇见了他自己…… 如果这一年多的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选择相信郎墨楼,一定会陪他看一次《犬夜叉》。 可眼看着我就要撞死在墙壁上,我的身体却忽然在离墙壁几公分的距离外,被定住了! “想死?”郎莫辞罪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若是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怎么和小楼做游戏?!” 但是,我不想让郎墨楼为此痛苦啊…… 只是几个醉鬼用语言挑逗了我,郎墨楼都险些将他们打死,如果郎墨楼知道了郎莫辞对我所做的一切…… 那…… 我不敢再想了。 于是,我开始咬舌。 郎莫辞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异常,冲到我的面前,拽住我的长发,把我的嘴巴掐得几乎要烂掉了! “你想咬舌吗?!”他怒吼着我,金丝般的瞳孔迸射出暴怒的光,“就这么想死?!” 我忘记了,郎莫辞终归是神,他用法术迫使我张开了嘴。 我又失败了。 为什么……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我这悲惨的人生,明明没有害过任何人啊…… 第130章 忘了这一夜 “你给老子过来!” 郎莫辞见我一言不发,再次抓住我的长发,将我狠狠摔在了地上! 当我的尾骨在接触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那一瞬,我怀疑自己的尾骨都摔碎了,一时间我近乎感受不到下肢的存在! 但是,郎莫辞怎么会顾及这些,他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用力拖出了房间,在已经失去挣扎能力的情况下,我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再遭受更多的疼痛。 眼前又是出现了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这一次,郎莫辞没有再拖拽我一阶阶的下去,而是将我停在了楼梯边缘。 “告诉我,”郎莫辞撵住我的肩膀,指甲扣进我的皮肉中,“小楼在你们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半睁着浮肿的双眼,讥讽地蠕动唇角,一字一顿告诉他:“墨楼是一个正直的男人…虽然他外表冰冷、狂妄,但他的内心很温暖,很善良……” 我成功地激怒了郎莫辞,他愤然松开了我肩膀上的手,然后站起身抬起修长的腿,一脚将我直接踹下了楼梯! 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软弱无力地就这样一层层地滚了下去,不知道哪里殷出来的鲜血在楼梯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 已被千刀万剐的我,又怎么会在乎这种不疼不痒? “所有人都认为小楼优秀,哪怕小楼曾经杀戮四方,无法修炼成仙,可即便这样,还是影响不到所有的子民去拥戴他、赞赏他,”我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看着郎莫辞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下来,“那我呢?谁在意过我?有谁又正眼看过我一眼?我身为小楼的唯一兄长,狼王的宝座难道不该属于我吗?!” 郎莫辞下到了我面前,用脚踢了踢我的脸,我嫌弃地挪开脑袋,引得他一声低笑。 “性子也这么倔的吗?怪不得小楼会宝贝你。” 他说罢,伸出双手将我横腰抄抱了起来。 “走,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就送你回去,”郎莫辞丧心病狂地笑,“我那弟弟可是嗅觉灵敏的狠,若是察觉出来是我了,那我们的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闭上眼,无力思考他在说什么,只能顺着他被他扔进了地下二层的盥洗室,冷冷的冰水被一盆一盆浇到我的身上。 我紧紧扣着牙关,身下撕裂般的疼痛却还无止境地向我袭来。 当一切都终于结束,郎莫辞给我重新穿上了我的睡衣以及拖鞋。 他将我再次扔进了刚才那间又咸又腥的房间中,硕大的投影幕布上仍然不断循环播放着刚才那些禽兽一样的画面。 “宛宛你说,我对你好不好?”郎莫辞笑道,“你可是我第一个亲手为其洗澡的女人。” “不要脸。”或许是冰凉刺骨的水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咬牙骂了一句。 “你骂我,可真是好听。”郎莫辞又是油腻腻地笑,“话说,你是不是很喜欢那文文雅雅的我?就像这个样子。” 他说着,低下头有模有样地换上之前那副时不时就羞涩的模样,还不忘垂首挠一挠鼻梁。 “你真的很恶心。”我无力瞪了他一眼。 “啊哈哈哈哈……”郎莫辞仰头大笑,“我又亲自亲为给你洗澡,又给你的人生好好上了一课,教会你不要信任任何人的嘴脸,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更不要随意告知他人你的家庭住址……甚至还让你坐享了一次party天伦之乐,你怎么能说我恶心呢?” 听到这种毫无底线的话,我忽然意识到骂他已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过来,”郎莫辞收起笑容,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提到他的面前,与他近在咫尺,“看着我的眼睛,你会忘记今夜所发生的一切。”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瞳孔,由一根金色的直线,渐渐转换成金色的月牙,再由…… 不!我不能忘记这一切!如果我忘记了,那游戏就开始了! 于是我眨了一下眼睛,想都没想,伸出左手抓住他银灰色的短发,右手用尽力气在他的侧脸上打下一个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音又激怒了郎莫辞,他恼羞成怒,掌心的法力将我掀翻,撞在了不远的墙面上,狠狠砸落在地! 我还没缓过神,他箭步冲到我的身边,用法力迫使我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的双眸—— “给老子忘记这一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金月牙的眸子,变回了正常的浅灰色瞳孔。 而我,也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唯独左手的掌心中,还紧紧握着他的一缕发丝…… 第131章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诶?这姑娘怎么睡在这了?” “是不是喝多了?” “不知道啊…这怎么还鼻青脸肿的啊?” “要不要报警?”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喂……” …… 混乱的人声在我耳边将我唤醒,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中两张陌生的人脸在关切地望着我。 我这是……? 脑海中大片大片的空白,我用双臂缓缓将自己从地上撑坐起来,但是浑身筋骨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我没能一次成功起身。 见我又重新仰面躺下,视线中的两位戴着白高帽的大叔大婶,赶紧热心地弯下腰扶我坐起来。 “谢谢……” 就是这么一坐,疼痛让我险些亻氐吼出来! 我忍着奇异的剧痛望向四周,发现天色蒙亮,不知道怎么地,我竟沉沉地睡在了家附近巷子中的早餐店门口。 大叔大婶前来开门营业,才发现了我,幸好还没有客人来买早餐,不然我好丢人啊! 可是,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姑娘,你要不要去医院啊?你身上都是伤诶。” 我听了这话,赶紧低头看下去,发现我的睡衣短袖外的双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双手掌心也都是皮肉翻滚的伤口! 浑身的血液冲向我的头顶,冲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你还好吗?”大妈将双手扶在两膝上,弓着背热情地询问我。 “好……” 我马马虎虎地应付道,挣扎着从地上咬牙站起来,每一截骨节都在相互吃着劲,让我疼得头晕脑胀。 晨风穿过我的发丝,麻木感爬上我的头皮,往我的发囊孔里钻啊钻。 我一瘸一拐地走上街边,心里莫名其妙地酸楚,种种不好的预感都交织在我的心头,毕竟疼痛太不寻常了…… 我努力地回想我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什么都不记了就突然在家附近醒来,胸口的憋闷迫使我再也走不动道,我停下了脚步,靠在街边安静的墙角缓缓蹲了下来。 脑海中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于是,我开始撑着下巴发呆。 呆呆地望着街道上往来的车子渐渐变得多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路边的店面也都拉开了门开始营业。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 ……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凄凉的歌声从街旁小店中传唱出来,我开始将头埋进双臂间…… “佟—宛——?!” 好熟悉的声音,是梦吗? “我在叫你,你没有听到吗?!”焦急裹着愤怒的声音再次传来,“佟—宛——?!” 我微微抬起头,一双熟悉的黑靴出现在眼前,我顺着修长有力的双腿继续看上去,直到彻底仰起头—— 郎墨楼泛着极为苍白蜡黄的脸,垂眸望着我! 我就那样抱着双膝坐在地上,静静地仰头凝望着他,这破开云层的第一道金色的曙光,仿佛全部都透映在了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后编织成一双金灿灿的翅膀…… 我木然地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与他凝视相望…… 郎墨楼的脸好像一夜,或者两夜之间变得更加清瘦了,他脸色特别不好看,眼底是极为复杂的神情。 “佟、宛,你、去、了、哪、里———?!” 我还从未听到过郎墨楼如此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好像他的声带在声嘶力竭过后完全断裂了。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悲痛的歌声中,郎墨楼没有等我回答,他忽略了我身上所有的伤,直接上前一步将我用力搂在了怀中! 时间的镜头犹如被一祯一祯放慢了一样,他就那样紧紧抱着我,双手揉在我的后背,几乎将我揉碎,试图把我每一寸骨与肉,都全部融入他的身体中!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他沉闷地在我耳边默默开口,口气是湿润的,“是我不好。” 我额头顶在他的肩窝,混乱的思绪让我不知所措。 “我们先回家。” 郎墨楼说完,就将我横横抱在了怀中,艰难地一步一步离开了这条喧闹的马路,向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第132章 我的心被你哭碎了 郎墨楼抱着我,漫长的时间仿佛走完了我的余生,等到了院子的门口,他用脚踹开了门。 我窝在他宽厚的胸膛与臂弯中,脑袋里回映着刚才郎墨楼眼底那一不留神就流泻出来的悲痛与懊悔,我又不傻,自然能隐隐地猜到自己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失去了这一段的记忆。 “哟,狼王爷不着家可两天了,终于回……” 柳涎香出现在垂花门内,但当她看到郎墨楼怀中抱着浑身是伤的我时,话说到一半就乖乖闭了嘴。 “滚开。”郎墨楼用极小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柳涎香意识到郎墨楼的危险,靠边让开了路,紧接着小笙从另一方向也跑了过来。 “去告诉所有人,不用找了,”郎墨楼目中无人的对小笙丢下吩咐,“我已经找到佟宛了。” “是,少、少爷。” 当郎墨楼终于把我抱进了我的房间中以后,我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的床上。 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用他那双已转变成墨色的瞳孔静静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就像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导致我再次看到他,便有了一种“你怎么才来”的感触。 “我……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犹犹豫豫地张口问他,却又怕听到答案。 “对不起,”郎墨楼苦涩地抽了抽嘴角,“我不知道。” 大片大片的悲凉从他眉宇中闪现而出,所以,我怎么能相信他说他不知道呢? “我身下很疼……”我试探着告诉郎墨楼,“真的很疼…皮肉都撕烂了的那种痛……”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就“哗啦啦”地冲下脸颊。 郎墨楼却一把将我扯进了怀里! “佟宛,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发生了什么?”他一节节地扌无扌莫着我的脊椎骨。 “是……”我颤了颤湿润的睫毛。 我明明该很讨厌郎墨楼才对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就觉得窝在他的怀中才那么安心呢?又为什么,郎墨楼也对我完全转变了态度呢? “对不起,”他仍然生硬的语气中除了夹杂着愧疚,似乎还迸发着一股极强的杀气,“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轻柔地推开我的肩膀,与我拉开距离,我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看到了脸上有着大片大片伤痕的自己。 “我去洗个澡……” 我用手背抹去了眼泪,同时躲避着郎墨楼的目光,毕竟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两个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令我感到不适。 郎墨楼没有言语,我慌手慌脚地下床,错过了他的身边,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 我从衣柜中找出干净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浴室,将浴缸放满了水也打满了泡泡。 当我忍着来自骨缝中的疼痛褪下自己的睡衣时,我才发现我的伤不仅仅是遍布在双臂与脸上。 一个一个红掌印简直盖满了我的胸口与腰间,除此以外,还有一道道指甲留下的血印抓痕! 我到底经历什—么——?! 坐在马桶上的我不过是上了个厕所,某处传来的那种疼痛更是再次激出了我的眼泪! 仿佛坠入深渊的我只能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浴缸中,密密麻麻的泡沫飘在我的周围,就如同它们也在努力帮我隐藏我的耻辱一样…… 终于,我崩溃了,悲哀的情绪充盈着我身上的亿万细胞,我开始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整间浴室中! 我哭得喘不过气,哭得气管开始严重的痉挛,哭得昏天晕地以至于全然没有发现有人进到了浴室中,静静地站在了我的身后,感受着我的无助与歇斯底里。 “佟宛,你不要再哭了,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郎墨楼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只是这样一句话,我愕然停止了哭泣! 半晌后—— “等我找出那个人,我会撕他灰飞烟灭。” 第133章 谢谢你,墨楼 “谢谢你。”我无心地应付道。 郎墨楼沉默了几秒钟,因为我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你洗,我先出去了。” 似乎郎墨楼察觉到了我并不愿意多说话,他便冷漠地回了我一句,只是这种冷漠,和之前他习惯的冷漠并不一样,此时他的冷漠,是充斥着仇恨与杀意的。 我感受到了他在我身后的转身欲要离开,我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喊住了他。 “不要走!” “怎么?”郎墨楼背对着我,低沉反问。 “你可以不要走吗…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我生涩地询问他,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更贴切地说是乞求他,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回过头去面向他,更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 郎墨楼又是顿了顿,随后阴郁地答应下来。 “好。” 他简单地吐出一个字,静静地走到我的浴缸旁,与我背坐在地上,我们背对背,中间只隔着浴缸顶端的缸壁。 满室氤氲,白雾袅袅弥漫着。 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我咬着牙忍着伤口被浴液浸透的沙疼,用尽力气将自己搓洗干净,几乎把自己都刷掉了一层皮下去。 而郎墨楼既不说一个字,也没有回首看过我一眼,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安安静静陪着我。 即便是这样,我也已经很安心了。 当我终于把自己洗得都要虚脱了,我才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等与郎墨楼回到了我的卧室中后,我才看到在我卧室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面。 “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郎墨楼面无表情地告诉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可当我刚把面条送到我嘴里嚼了两口的时候,我忽然就咽不下去了,汹涌的眼泪再次滚出眼眶。 郎墨楼蹙眉,眼底不曾见过的惊慌失措一闪而过。 我把嘴里已经嚼碎的面条又吐回了碗里,并放下了筷子,泪眼汪汪地直视郎墨楼。 “我以为这样能让你开心些。”他淡然地说,垂下深灰色的眸子风起云涌。 “不会……”我摇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郎墨楼问我。 他的脸色仍然蜡黄,黑眼圈也重重的,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吃你做的炒饭……”我艰涩地坦白。 郎墨楼怔了一下,原本无精打采垂在额前的碎发瞬间又闪出了墨蓝色的光耀。 “好。”他说罢,就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而我也终于又是内心崩溃,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将头深深埋进了臂弯中抽泣起来。 郎墨楼是笨蛋吗? 他以为我吃到胡凤柒亲手下的面就会开心些吗,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肮脏的没有颜面见到胡凤柒,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想吃胡凤柒的面啊。 我明明只想吃郎墨楼他亲手做的炒饭啊! 很快,郎墨楼端着香喷喷的一碗炒饭重新坐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早已收拾好眼泪与混乱的情绪,努力面带微笑地面对他了。 “要我喂你么?”郎墨楼苦涩地斜提唇角。 “要……” 他明显一震,或许他只是为了缓解一下悲伤的气氛逗问我一句,他一定没有想到我真的答应了。 但他还是僵硬地端起了饭碗,将炒饭小心翼翼地送喂到我的嘴中,一勺又一勺,还不忘吹散热气后,再用自己的唇轻盈地触碰一下温度是否适当。 我假装没有看到郎墨楼一直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假装看不到他微微胆怯的生硬动作。 终于,一碗的炒饭都被他喂我吃下了肚子,从始至终我们也没说一句话。 吃完饭,郎墨楼将我抱上了我的床,我垂坐在我温暖熟悉的被窝中,本以为他要离开了,没想到他却端来了一杯水,并向我摊开手掌,一粒白色的药片在他的掌心中黯然失色。 我呆呆地低头看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没出息的崩溃,我颤着手从他的掌心接了过去,根本不需要他对此解释什么,我直接放在了嘴巴里干咽了下去。 然后,我仰起头朝着郎墨楼微微一笑。 “谢谢你,墨楼…”我努力克制着憋闷的眼泪,笑着追问,“所以…我就不会怀孕了……?” 第134章 伤害你的人都得死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刘慈欣。?? …… 我不记得郎墨楼是怎样离开了我的房间,我也不记得我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沉沉地睡了过去的。 我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后,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睡梦中的我至少是无忧无虑的,睡醒后,那种无止境的悲伤才又开始作祟,无情地从四面八方试图将我吞没。 但,无论经历什么,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对吗? 哪怕我的双膝已经破烂,这条肮脏的人生道路我除了继续前行,好像也别无选择了。 更何况,我本就是从地狱的裂缝中爬出来的人。 我掀开了被子下床,打开窗户本想透透气,却发现院子对面,茵茵葱葱的枝叶后,郎墨楼房间内透出来的灯光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我一瘸一拐地推开了我房间的门,来到亮着长明灯的院落中,夜幕上的星星若隐若现,夜空一如既往的安静,并没有因为我悲惨的遭遇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我走向郎墨楼的厢房,轻轻推开门进到他的小客厅中,他卧室的房门没有关严,我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心脏狂跳不止,因为其中一个声音是郎墨楼的我知道,而另一个声音,竟是胡凤柒的! 我按住胸口,静静地听。 “墨楼,你就算自责到死,也没有用。”胡凤柒优柔的声线安慰郎墨楼。 “如果不是我一直对她很凶,她也不会觉得任何人都比我好。” 郎墨楼听起来居然不再是一如即往的生横冷戾,而是深深的懊恼与悔恨! “墨楼,宛宛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千年以来你都是这个性子,那是你骨子里的本性,”胡凤柒似乎走了几步,“你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太了解你了,就算你现在对宛宛变得温柔了,过不了多久你还会变回去的。” “所以,你这是在谴责我?” “说不怪你是假的,毕竟宛宛受到的伤害对她来说太残忍了,我的心不比你少一分的疼,”胡凤柒辗转悠扬道,“但怪你又有什么用呢?往后陪在宛宛身边的依旧是你,你不放我出来,我又能怎样?” 胡凤柒的话音落下后,屋里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但,紧接着。 突如其来的摔砸声音惊天动地! “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郎墨楼一声怒喝,他房间的门顿时被打开,我都来不及躲避,怒发冲冠的郎墨楼就冲了出来! 四目相对,郎墨楼怎么会猜到我在这里,只见他修长的双眉怒拧,带起身边空气中的怒浪。 “我……”我张张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郎墨楼直接向我箭步而来,冲到我身边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大步迈着那种能震碎地面的步子带我走出了我们的院子,将我直接塞进了他的车子中! “你要带我去哪?”我惊慌地一边揉着被他攥痛的伤口,一边问他。 “伤害你的人都得死!” 郎墨楼暴戾地只说了这样短短几个字,就一脚地板油,车子如拧了发条般冲上了马路! 我不知他要带我去哪,可庆幸的是好在此时夜已深,灯火辉煌的马路上车流量已经不多了,郎墨楼就这样将车子开成了战斗机,疯狂地向着他的目的地奔驰狂啸而去!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疯牛般的车子近乎将我甩出车外! 郎墨楼一定是疯了,面对这样几乎失去理智的他,我什么也不敢说。 他的车速太快了,所以没用多久,他就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当我被他从副驾拉下来,我才看清周围是哪里,这分明就是我们才来过一次的,薛毅家的小区! 我明明没有告诉郎墨楼我最后的记忆停在了薛毅的古曼童童童出现在我的床边,求我帮帮她,可郎墨楼还是坚持认为和童童有关。 所以,这就是他将我带来这里的原因! “郎墨楼,拜托你理智一点!”我一边被郎墨楼箭步拉着走,一边挣扭着手腕,“在查清这件事之前你能不能不要伤害无辜?能不能先别那么冲动?!” 我的劝阻对于郎墨楼来说无济于事,等我们到了薛毅家的防盗门前时,郎墨楼伸出手,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浪从他的掌心炸出来,将薛毅的防盗门直接炸开,里面的内门他则抬起修长的腿直接狠狠一脚踹开了! “谁、谁啊?什么人!?” 第135章 他比我更无助 郎墨楼踹开门的时候,薛毅正穿着一条短裤坐在客厅的沙发中看电视,他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从沙发上直接跳了起来,上半身的一身肥膘悠悠直打颤! 薛毅他的第二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呢,郎墨楼就纵身飞跃过去,身上带起强大的气浪直接将薛毅整个人都横横掀飞了! 赶上薛毅家的客厅也大,他在空中连连翻滚了好几圈,才重重地撞在了客厅另一头的玻璃阳台门上! 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阳台门的钢化玻璃瞬间就碎了满地,一粒粒圆滚滚的玻璃渣落在地上就像洒了一地的星星。 “你、你……怎么是你?!” 薛毅痛苦地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仰着肉乎乎的大脸盘子惊恐地望着郎墨楼,粘稠的鲜血从他的头发中顺着额头流下来。 我本以为郎墨楼要质问薛毅关于古曼童的事情,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 “你、你个妖怪,你要干什么?再不走我要报警了!报警了!” 薛毅见郎墨楼一言也不发,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用肥硕的屁毂搓在满地的玻璃碎粒中,试图去捡掉落在一旁的手机。 郎墨楼直接替薛毅抄过手机,弯着腰递到了他的面前。 “来,给你,报。”这句话郎墨楼的声音是沉稳的。 可肥头大耳的薛毅连脑袋都是颤抖的,他惊恐万状,几次想接过手机,但当他颤颤巍巍的目光触碰到郎墨楼威迫逼人的目光时,他又胆怯了。 “怎么?不是要报警么?”郎墨楼讥诮道,拿着手机的手又是往前伸了伸,“给你,让你报。” 我虽然离得他们很远的距离,但是我仍然能看清此时此刻郎墨楼那倨傲冷戾的表情。 “我、我……” “你什么你?” 他将手中薛毅的手机直接在薛毅的脸蛋上拍了两下,薛毅僵住不敢动,似乎连呼救的气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也不想氵监杀无辜,但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关系,所以,”郎墨楼面若沉水,终于直起了身子,“很抱歉,你必须死。” 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只见无数黑色的狼影从他的背后崩裂而出,死亡的气息顿时充盈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惊慌地睁大双眼,正要大叫去阻拦他,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便忽然从背后蒙上了我的眼睛,顿时让我失了声。 “宛宛,不要看。” 胡凤柒温柔似微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口中幽香的气息也顺着我的侧脸攀爬而来。 可是—— 我怎么能让郎墨楼为了我而杀人灭口呢?! 人在很多情况下是可以迸发出自己也想不到的力气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甩开了身后的胡凤柒的,只知道自己如一根离弦的箭一样飞到了郎墨楼的身后,忍着浑身的伤痛扑跪在了他的身下,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不要啊,郎墨楼!”我死死地抱着他,喉咙都被我喊破了,“求求你不要冲动!” “佟宛?!” 郎墨楼没有想到我从背后阻止了他,我感受到了凝聚在他身上的杀气雷霆万钧。 ”求你了郎墨楼!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就够!等我把一切都想起来,再杀他也不迟!求你了,郎墨楼!” 我将我的脸死死贴在他修长结实的腿后,感觉都快把郎墨楼的双腿勒断了! 几次他试图抬起腿甩开我,但好像都没有狠下心一样。 最终,弥漫在我们身边盘旋呼啸的狼影渐渐平息了下来,在诺大空旷的客厅中淡淡散化而去了。 “今天我不杀你,不代表你能活过明天!” 郎墨楼冷俊的脸颊轮廓早已绷紧得如刀削般分明,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瞳杀气喷薄! 我听他这样说,圈在他双腿上的手臂瞬间就松懈下来,郎墨楼顺势抬起有力的长腿,将坐在地上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的薛毅踹得仰面栽倒在地! 随后,他便转身从地上拉起了我,紧紧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薛毅家。 胡凤柒不知何时无声地消失了,我左右寻望着他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他。 郎墨楼将我再次塞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上,他坐到驾驶位置后本想发动车子,但是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暴怒地狠狠在方向盘上用力地拍打了一下!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说一句话来安慰他,怕说什么都是错,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受到了无法祢补的伤害。 我忽然就觉得,此时的郎墨楼,仿佛比我更像一个无助且绝望的孩子,比我更不知所措。 “对不起,佟宛……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郎墨楼忽然将我扯进怀中,将脸颊偏在了我的侧脸上,一股潮潮的温度坠落在我的脖颈间…… 第136章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爱上你,需要踏遍山河的勇气;放弃你,需要撕心裂肺的痛意;很遗憾,没能成为你的例外和偏爱;不后悔,完成这场独角戏的告白』——哈利Halleeee。?? …… 郎墨楼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密密匝匝的针头扎在我的心肺上,叫我几乎透不过气,甚至让我想要呐喊出来。 我从未想过郎墨楼这个狂傲霸气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车厢内的氛围灯在这个时候好似也悲伤得闪不出漂亮的颜色了。 郎墨楼就这样用力地抱着我,倒是更像他在向我寻求安慰与帮助。 我浑身僵硬,任他安静地抱着,好若经历了这件不好的事情,我们之间也悄然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郎墨楼他心疼我的样子,以及眼下他比我还要崩溃的样子,让我根本再讨厌不起他来。 就算是狼王又怎样,即便称霸妖界又怎样,此时此刻的他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无助的男孩儿罢了。 后来,他终于放开了我,或许是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他便不再言语,重新调整好身姿发动了车子,一路沉默地带我回到了家中。 等到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好好打理了自己一番,身上那些浮肿的淤青稍稍淡化了一些,浑身的疼痛也变得好转了些。 我推开门,金灿灿的晨光落满了郁郁葱葱的庭院。 融在温和的光晕中,让我意识到这世界仍然是美好的,生活还要继续,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放弃,无论命运给予了你怎样的不公。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听到几个女人的嬉笑声音从庭院的另一端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什么时候我们冷清的院子变得这般热闹了?我好奇地向着声源寻过去。 “小宛宛?” 我才走了几步,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呢,就忽然被一个人迎面扑抱了过来,虽然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是除了敖北漓会这样兴冲冲地叫我,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小宛宛啊,你去哪里了啊?是不是小白狼欺负你,你才离家出走了?”敖北漓放开了我,他鼻翼上的紫色宝石盈盈闪烁,“哎呀,你这脸怎么受伤了?是小白狼打你了?!” 敖北漓原本挺开心的表情,在看到我的伤以后直接变得愤怒,我简直看到了他紫色的一根根短发都从头皮上竖立起来了。 “没有啦,北漓神君,”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就是碰到了几个小混混,和他们打了一架,嘿嘿。” “谁?哪些小混混?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居然敢惹我们美丽可爱的小宛宛!”敖北漓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十指关节都被他攥得嘎嘣直响。 “真的没事啦,郎墨楼已经替我教训过他们了,放心,”我看到敖北漓这个样子,又想到自己发生的事情,心脏酸酸皱皱的,“那边是什么人?听起来好热闹,是来客人了吗?” 敖北漓见我也没什么大碍,就不好意思再追问我和郎墨楼之间是不是吵架了,他展颜帅气清爽地一笑。 “是啊,你这臭丫头一声不吭地就离家出走,可把小白狼急坏了,他把我们全吼过来让我们去找你呢!” 我跟着敖北漓一起走到了庭院里乘凉的一角,曾经空空荡荡的藤桌上摆着几道茶歇,周围那从未见过坐过人的藤椅上,此时此刻正坐着几个和颜悦色的人。 他们见到我回来了,集体一顿,我这才看到,这几个人分别是大病初愈的柳涎香、如邻家知心姐姐般的汪流媚,一个不认识的穿着小黑短裙、浓妆艳抹的姑娘。 除了他们三个女人以外,还有一个同样坐在藤椅上却背对着我的男人。 “宛宛,你可回来了!下回墨楼再欺负你,你直接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收拾他。”汪流媚看到我,一边优雅地吃着手中的一块核桃酥,一边笑看我。 一旁的柳涎香抱着双臂,仍旧穿着我的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扫视着我,唇边勾着让我不喜欢的笑意。 “哦对了,宛宛。你猜方才流媚姑娘在附近邂逅到了谁?” 敖北漓眉飞色舞地说着,然后将背对着我始终不动声色的男人从藤椅上拉了起来,转到了我面前。 这男人身材伟岸,一头银灰色的短发桀骜不驯,他长了一张和郎墨楼极为相像的脸。 见到了我,他便晕开双唇温和地一笑,谦逊地一只手摸了摸鼻梁,另一只手伸过来示意与我握手。 “你好宛宛,我是小楼的兄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第137章 只是巧合么? 郎墨楼的兄长? 我还从来没听郎墨楼提起过他会有兄长呢。 “你好你好……”我傻傻地赶紧握上了他的手,仰头对他笑。 “我是小楼的兄长,自然与小楼同姓,宛宛你叫我‘莫辞’就好了。” 这个叫做“郎莫辞”的男人看起来特别腼腆,笑起来连耳根都会有些发红,这么帅气又温文尔雅的形象不免在我心里增加了几分好感。 他虽然为郎墨楼的哥哥,但是怎么跟郎墨楼的性格反差那么大呢,就冲这个性格来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是兄弟。 可能是有些思绪游离的原因,我和郎莫辞握在一起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还在彼此保持着礼貌握手的姿态。 敖北漓见状,立刻上手掰开了我们两个人,慌忙地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你这大白狼怎么说也是个仙君,没事儿闲得竟学一些凡人的行为做什么!” 他这一番话,引得周围姑娘连连吁笑,郎莫辞尴尬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耳根顺着脖颈都被敖北漓说红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特别不和谐的声音从院子的垂花门方位传了过来—— “谁让你们都聚在这里了?” 郎墨楼冷冰冰的声线如一支寒剑向我们呼啸了过来,打破了这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他仿佛一座冰山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斑驳的枝叶后。 与此同时,我听到那坐在汪流媚身边、身穿黑色小短裙的姑娘短暂地抽了口冷气,紧接着,她就在我们的眼皮下迅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向着后院的方向夹着尾巴翻墙逃走了。 如果没猜错,那黑猫就是之前在西罗村尾随我朝我“喵喵”叫的黑猫,也是前两天在院子门口见到的那只黑猫! 当郎墨楼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他几乎忽略了所有人的存在,只将目光落在了郎莫辞身上。 见到郎莫辞的他,眼眶骤然敛窄了几分。 “你怎么会在这里?”郎墨楼好像并没有因为他哥哥的出现而感到高兴。 “小楼,”郎莫辞倒是看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憨涩,他大概是没有想到郎墨楼会是这样的态度对他,“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这句话如果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我指定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从这个郎莫辞的嘴里说出,却听起来让人心窝都要融化了。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郎墨楼硬声道。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汪流媚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郎莫辞的身边,连忙缓和气氛地解释道:“墨楼,是苗苗在附近先碰到了莫辞,我们才将莫辞来带的。”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 郎墨楼不理汪流媚,他神色不悦,直视着郎莫辞的浅灰色眸子里闪出了不信任的情愫。 “因为…”郎莫辞顿了顿,好像有什么话很难以启齿一样,但他还是轻轻皱了皱柔和的眉宇,有些难为情地苦笑着说了出来,“因为我确实在找你,小楼……” 郎莫辞的每一句“小楼”都听起来特别温柔,如果他是我的哥哥,想必我早就被他宠上天了! 可也不知道这郎墨楼的心是不是并非肉长的,他不但没有一丝感触,反而眼底暗眸翻涌,就跟与他哥哥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不管你为什么找我,但我没兴趣听你的故事,”郎墨楼冷言地说,然后将手中一包细碎的珠子甩在了一旁藤椅上柳涎香的怀中,“换你的湿毒解药。” 柳涎香绝艳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缓缓将那一包珠子托在了掌心。 “狼王爷,这么多夜明珠,都是给我的?”她抬头重新看向郎墨楼的目光早已似火。 “尽快给我解药。” 郎墨楼说完,就把我从敖北漓的身边拉到了他的身边,转身带着我走向他的屋子,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回首,幽幽地问了郎莫辞一句:“你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么?” 郎莫辞明显被问得一懵,随即又无辜地笑着摸了摸鼻子。 “小楼,你为何要这么问?” 第138章 难不成能吃人? “没什么,”郎墨楼犹豫一下,突然就转变了口气地补充道,“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莫辞哥的出现恰好能帮我缓解缓解心情。” “真的吗?”郎莫辞那双和他弟弟差不多颜色的双眼,好像瞬间就被点燃了一簇希望的火焰,“小楼,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沉默片刻—— “或许是。” 郎墨楼话音落下,便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转回了身子,带我回到了他的卧室。 刚一进门,他就忽然捂住了胸口,好像已经隐忍克制了好长时间,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一口触目惊心的血被他弯腰喷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赶紧捶了捶他的背。 “我没事。”郎墨楼蹙了蹙眉,直起腰来,用右手虎口的位置抹掉了残留在唇边的血渍。 “你没事的话怎么可能会呕血?”我担忧地望着他。 郎墨楼面对我的质疑,没有打算回答我。 我从未像如今这般害怕郎墨楼出点儿什么事情,如果他都倒下了,那我怎么办?我现在仍然可以微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去面对生活,还不是因为知道郎墨楼会在我的身后支撑着我! 所以,倘若他倒下了,那我也真的没有勇气与力量再走下去了。 “你昨夜回来后又去冥界了,是吗?你见过夜倾城了?”我仍然穷追不舍。 第一步,郎墨楼最先想到我出事的原因是和本该回到冥界却没能回去的童童有关,所以他企图去要了薛毅的命,那第二步,就是冥界的夜倾城了吗? 可我压根儿就没有见到过夜倾城啊,郎墨楼能不能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要动手伤害无辜的人啊! “恰好夜倾城也很想见我。” 郎墨楼甩开我扶着他手臂的手,站到了明亮的窗户边,他单薄透明的背影仿佛要融化在这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中一样。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手下死了两个阴差,却不知道死在了哪里、为什么死掉了。” “所以呢?” “他认为是我杀掉的,可笑么?”郎墨楼反问我,“上次我闯入冥界大大削弱了夜倾城的法力,现在他连重返阳间的实力都没有,却还惦记着要抢走你,真的很可笑。” “那后来呢?后来你又和夜倾城厮杀了起来了?!” “并没有,”郎墨楼重新转身面对了我,乌黑的发此刻在阳光下泛出了蓝蓝的光耀,“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 “夜倾城只知道死了两个手下,却不记得为何而死,”郎墨楼眸色一沉,“你不觉得,和你很像么?” 郎墨楼的意思是说,夜倾城和我一样,失去了一段记忆? 难到是夜倾城对我…… 好不容易我暂时忘了这件事,现在郎墨楼又重新提起来,我浑身的骨骼都在痛苦地吱吱作响,郎墨楼发现我脸色顿时不好起来,就弯唇生硬地笑了笑。 “当我没说,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剩下的我去做就好了,”郎墨楼说道,“你身体怎样?能和我出门么?” “去哪里?”我当然很想出去,无论去哪里,总比憋闷在这座院子中胡思乱想强。 “有个卖镜子的老板,说她家的镜子出了问题。” “好。”我点头应道。 “还没吃饭?想吃什么?” 这样的郎墨楼,真的让我感到很不适应,我忽然有点怀念之前对我凶了唧的郎墨楼了,我觉得那样好像才是我们相处的最佳模式啊。 可眼下的他,貌似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让我根本不好意思去应和他的目光,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我马马虎虎地告诉郎墨楼,我自己做点儿想吃的就好,当我出了郎墨楼的屋子,刚才聚在院子里的那一伙人都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离开了我们的院子,还是又聚到后院的后罩房去了。 等我在厨房的小餐厅里吃完饭以后,就跟着郎墨楼一起开车出发了。 “你今天,还蛮帅的。”我侧头看着郎墨楼,忍不住夸了他一句,也是想改善一下沉闷的气氛。 “真的么?”他勾唇一笑,很是不屑。 “真的啊,让我想到了刚才你的哥哥郎莫辞,你们长得好像啊,就连穿衣风格都很像。” 没想到,当我提到郎莫辞以后,郎墨楼的脸色立刻变得黯淡下来。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单独与他在一起。” “为什么?”我诧异地问。 郎莫辞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和善,难不成还能吃人吗? 第139章 卖镜子的店铺 “我不过是比你更了解他罢了。”郎墨楼简单地回应了我一句。 “看起来他好像真的很想你诶,”我看着郎墨楼正在认真开车的侧颜问道,“你们有很久都没有见过了吗?” “恩。” “有多久?” “一百年。”比一个人的寿命还要长的数字,郎墨楼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的下颌线变得硬朗起来,我只好知趣地不再追问下去。 车子又在沉默中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后在一条小河旁停了下来。 这条河的两岸,鳞次栉比的满是一座座经营着不同商品的小店铺,逛街的人还算挺多,我难得上一次这么热闹的街,所以我强迫自己暂时去忘记那些发生在我身上不好的事情。 郎墨楼按照对方给出的地址,找到了约好了看事儿的那家卖镜子的店铺。 推开挂着一排铃铛的玻璃门,浓重的檀香迎面扑来,一时间我险些被满屋的玻璃镜面向四面八方折射的光线晃瞎了眼睛。 老板见我们进来了,一开始还以为我们是客人,便热情地询问我们想买什么样子的镜子。 “你就是孙美露?”郎墨楼倒是开门见山。 “啊!是我,我是孙美露,您是仙家吗?仙家您可来了啊!” 这个孙美露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的女人,长得倒是谈不上多好看,但至少妆容精致,气质有佳,一头卷发用银制的发簪高高地盘了起来。 也是难怪这样精雅的女人会经营这样一家商店,她店铺的装修风格为波西米亚风,艳黄色的墙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镜子,脚下的地毯以及角落中的沙发也都是五颜六色的蜡染印花,层层叠叠的蕾丝与流苏珠玑满屋。 可当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我只能连忙收回目光,假装看不到脸上那些还未消退的伤痕。 “两位仙家仙姑来这边坐。”孙美露将我们引坐在沙发上,然后热情大方地询问我们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时间有限,说说你的事情。”郎墨楼谢绝了孙美露。 “哦,是这样的,”一提到孙美露惹上的脏事,她脸上的笑容就淡去了,“说实话,我自己倒没有碰上任何不正常的事情,反倒是从我店里买走镜子的客人,都陆陆续续找了回来,而找回来的原因全部都是同样的。” “什么?” “他们都说……”孙美露咬咬嘴唇,抬起眼睛,“都说在镜子中看到了另外的自己!” 我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孙美露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那不是很正常吗?鬼才在镜子中照不到自己呢。”我脱口而出。 谁知孙美露立刻摇头又摆手,继续说了下去:“第一反应我也是和仙姑你说的一样,但是他们口中‘另外的自己’,是会开口说话的,就像活在镜中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一样。” 我这一听,汗毛都从身上立了起来,我不敢想象我要是照镜子的时候,对面的自己突然跟我打了声招呼,我会吓成什么样。 孙美露在说完这些怪事以后,就等着郎墨楼的回话。 郎墨楼却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意走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面可以照到半身的、刻着复古雕花的镜子面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只是他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常。 “我把这面镜子带回去看看,”他终于开口,声音暗沉,“过两天我再过来,期间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联系我。” 第140章 噩梦未醒 “好!”孙美露立刻就答应下来,麻利地从墙上摘下了郎墨楼想要的镜子,直接打包好抱给了郎墨楼。 随后,我们就告别孙美露离开了她的店铺。 这么速战速决的,我本以为我们就要回家了,没想到郎墨楼将镜子放进了车里后,并没有让我跟他上车,而是重新锁好了车子。 “要不要去散散心?”郎墨楼问我。 “好啊。” 于是,我就和郎墨楼顺着河畔一直穿游在热闹嘈杂的人潮中,耳边响着从不同店铺传唱出来的歌曲,忧伤的、欢快的、激进的声线,交织在我的耳边,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 郎墨楼一直默默地陪着我,与我沿路游荡穿梭于各种商铺之间,琳琅满目的商品令我眼花缭乱,这可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冫欠名副其实地逛街了。 “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郎墨楼侧过头垂眸淡淡地对我说,眼底的宠溺转瞬即逝,但很快又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我都买给你。”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地问,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 郎墨楼笑笑,阳光下他的肌肤盈白剔透,银色的双眸浅得近乎透明,鬼斧神工般的容颜也竟成了这人潮人海中最耀眼的风景。 “真的。” 他说着,居然伸出修长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不过好像他也被自己这个举动震住了,随后又赶紧抽回了手,插在了自己的裤兜中。 可—— 就在这时! 我脸上开心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周围一切就都变了! 耳边那些店铺原本播放着的歌声,突然就在一秒间戛然而止,全部同步地变成了极为不堪入耳的男女欢悦之声! 街上所有的人瞬间都错愕地渐渐放慢了脚步,直至彻底定住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互相看看。 好似唯独我却忽然觉得,这世界就这样变得宁静下来,仿佛一瞬间竟没了声音,只有我浑身的血液疯狂地冲击着自己两只耳膜的“嗡嗡”声…… “快看,那是什么啊?!”陌生人的嗓音在耳边炸响。 人群立刻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不约而同地看上去,紧接着,他们每个人脸上就都流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甚至还有的人赶紧掏出了手机进行拍照! 一些牵着孩子的父母及时反应过来,弯下腰去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与耳朵。 而我,也怔怔地随着他们看过去,只是这一眼,便让我遍布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只见不远处那座高楼大厦上的LED广告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流放出了一段同样不堪入目的视频,满眼污秽就这样赤果果地在所有人的眼皮下肆意播放着…… 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画面与声音,清晰地放映着,没有经过一丝丝的声音处理,也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马赛克去遮挡…… 那分明是我的脸!是我的声音!也是我的一切!就那样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被所有的人一览无余地观看着!屏气地聆听着! 河边上落满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得河水波光粼粼,这世间仿佛一切都不会动了,只有小河上那群正在无忧无虑的野鸭,还在毫不知情地互相追逐戏水。 我终于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定是一场梦…… 是一场没有任何声音的噩梦…… 却始终都没有醒来过…… 第141章 他失控了 “天哪,天哪,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那陌生且高亢的嗓音再度刺穿了我的耳膜,它的主人仍然将自己伸出的手抬举在空中,指向高空中那肮脏恶浊的一幕幕。 “看到了,看到了,哎呀你手挡着我了,往旁边点儿!” “这场面够火爆啊,那么多人,那妞驾驭得了吗?” “赶紧拍下来啊,难得的一景儿,这小妞身材真不赖。” “大马路上怎么会放出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是系统紊乱了吗?”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糜乱得不可理喻。” …… 我假装听不到周围七嘴八舌的哗然,依旧木然地站在人群当中,和所有的人保持同样的姿势,举头仰望着……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我。 怎么可能会有人注意到我! 谁又能想到那污秽的画面里最肮脏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这拥挤的人潮中,与他们一起呼吸着这足以使人窒息的空气?! “啊!!!”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这不堪的视觉与听觉中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人群中暴发而出,几缕殷红的血柱染红了半边湛蓝的天空! 直到我的脸上也稀稀落落地被溅上了冰凉刺骨的血珠,我才愕然清醒过来! 只见刚刚号召着所有路人抬头去看大屏幕的那只手,居然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残缺的断臂! 鲜红的血肉与白花花的骨头就活生生地展露在外,被几道黑色的雾刃直接砍断了! 断臂的主人刚刚还幸灾乐祸的表情转瞬就变得痛苦万分,龇牙咧嘴地失声尖叫起来! 而在他旁边的人们也吓得顿时面失血色!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东西砍断了他的手!只是一个眨眼间,他的那只手就被生生割断了! 与此同时—— 震耳欲聋的爆碎声铺天盖地而来,脚下大地都被近乎颠倾世间的力道所震晃起来! 河畔沿岸所有店铺的玻璃门窗居然全部爆炸得稀碎! 一条条黑雾般的狼影,肆意地游刃穿梭于一间又一间的店铺中,狼影所掠之处瞬间化为废墟,店员老板们抱头狼狈地纷纷逃窜而出! 那迸溅出来的无数玻璃碎片在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操控下,齐刷刷地飞向了这条街上几乎所有行人的双眼! 刚才还一片悠闲祥和的光景,此时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失控与混乱! 人们的尖叫声、呼救声,孩童们的哭嚷声,沸沸扬扬地贯串在这方天空之下!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割出了鲜血,每个人的眼睛好似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割伤! 所有人如丢了魂魄般四处逃离,破碎的玻璃渣片被踩在脚下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唯有我,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是木讷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人仰马翻……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然爆响! 那座高楼上的巨幕突然就应声爆炸了!火星四溅,火光冲天!乌压压的浓烟遮天蔽日地向高空之上滚滚升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一切都变成了这样呢…… 不是答应过自己会努力忘记这一切吗…… 不是真的真的答应过自己要坚强地走下去吗…… 霎时,重重的闷雷在天边响起,倾盆暴雨应声落下。 四周逃窜的人终于渐渐地散去了,喧哗鼎沸的人声也愈发平息下来,满街碎屑七零八落,片片血迹被雨水冲刷洗涤着。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警车的警鸣,消防车的声音…… 雨水就这样打在我的身上,冷冷的,麻木的…… 直到,一个颤抖虚弱,仿若被抽走了生命般的声音,在我身后脆弱地响了起来—— “佟宛……” 我缓缓转过身,同样被淋透的郎墨楼站在我的面前,他细碎湿润的短发狼狈地贴在他的脸颊两侧。 他的脸上有血,衣上有划口,肌肤上也有伤…… 我几度失语,努力了几次才颤抖着双唇,艰难地努力开口诘问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郎墨楼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仿佛随时都可以滴出血来,雨水夹杂着血迹顺着他削尖苍白的下颌落下来…… 他抬起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垂眸默默望着我,此时坠落的雨线,已将我们完全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然后—— 令我震惊的! 郎墨楼竟突然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双手一把揽住我的腰,将头痛苦地埋在了我的小腹间,如被撕扯过的嗓音颤颤巍巍: “你要我怎么平静地看着,我那么宝贝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下被践踏?佟宛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第142章 我送你去医院吧 『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戈尔泰。?? …… 郎墨楼抱得我越紧,我的身体越是僵硬,淌过我的雨水又淌过了他,更是冰凉得刺骨。 “郎墨楼你给我起来啊!你这样算什么!?”当我听了郎墨楼的一番话后,我开始无助地捶打跪在我面前的他,“你要是倒下了,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疯了般在滂沱的暴雨中挥动拳头,捶在他湿透了的肩与背上,可他仍然只是将头埋在我的小腹间,让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那傲视群雄的你去哪了?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啊!?你起来啊,郎墨楼!” 我崩溃地低头朝他大吼,或许是落雨的声音太大了,让我的嘶吼听起来都显得极为的惨淡与无力。 可能是我伪装得太好了,已经被命运凌迟的我根本就哭不出来一滴眼泪。 与刚才众目睽睽中那污秽的我相比起来,我甚至更是心疼眼下跪在我脚边的郎墨楼。 他本该是那般狂傲的男人,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如同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呢? 雨越下越大,满眼狼藉水雾涟涟。 近乎吞噬了他单薄苍白的身影…… 我已经不记得最后我是怎样和郎墨楼沉默地回到家中的,只记得刚一走进我们的院子,就迎面碰上了正要打着伞出门的郎莫辞。 大概是我们浑身上下淋成落汤鸡的样子,着实地给郎莫辞吓了一跳! “小楼,宛宛,你们这是怎么了?” 郎莫辞有些担忧,他直接一把扯过我,将雨伞遮在了我的头上。 郎墨楼微微蹙了下眉,抬起暗眸看了他一眼。 “我的人用不着你来撑伞。” 郎墨楼用生横的力道又将我扯回了他的身边,随后便没说一个字地带着我大步走过了郎莫辞,我没好意思回头再看一眼郎莫辞,总觉得郎墨楼是不是对他太过冷淡了。 当我回到自己的浴室后,我终于摘了下我所有的面具。 刚才的一幕幕开始止不住地在我脑海中回荡,我如僵尸般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自己脸上浅浅的淤青,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如脱缰的野马奔出了眼眶! 可就在这时,倒映在镜子中的我,却并没有与真实的我本应该的同步哭泣! 而是相反的,那与我面对面的我,居然缓缓地咧开了嘴,向我露出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 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 “啊!” 我吓得惊呼出来,连连后退,眼泪都一下子被激了回去,我还以为是我过度悲伤而产生了幻觉,但当我反复揉了几次眼睛以后,我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那镜子中的我自己,在欣赏了我的抓狂以后,笑得更为狂妄了! “你、你是谁?” 我颤抖着声音问她,我知道她一定不是我自己! 这明明是我的浴室,是我的镜子,并不是郎墨楼从孙美露店铺里拿来的那面镜子,可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和孙美露口中一样的怪事?! “我就是你,佟宛。” 镜中的我开口回答我,声音与我一模一样,她的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窗口,亮如白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仿若幽灵! “不,不可能……”我机械地摇摇头,转过身正要逃离这恐怖的一切,却被镜中的自己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为谁所做?”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效果太好了,我身上每一寸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双拳在我身体两侧被握紧,我咬咬牙,转过了身子重新面对镜子中的我。 “你走过来一些,我就告诉你。” 我犹如一只提线木偶,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什么神奇的力量蛊惑了一般,我的身子贴近了墙壁上的镜子,正要凑头贴过去—— “宛宛,你还好吗?” 一道声线从浴室的门口传炸而来! 我这才赫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可当我重新看向镜子的时候,哪有什么诡笑的自己,只有正常真实的我啊! 我又迷茫地回过头,发现身材修长,穿着白色衬衫的郎莫辞正站在浴室的门口,担忧地望着我。 或许是窗外的雷雨太大了,也或者是我头脑真的因为过度崩溃而产生了幻觉,我完全不知道郎莫辞是何时打开了我浴室的门的。 “莫辞哥……”我呆若木鸡地向他蠕动双唇。 “宛宛,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第143章 一缕碎发 我脸色很不好吗? 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恐怖得像鬼一样,惨白的脸,青紫的眼眶,只有一双唇还是鲜红的,像极了深更半夜四处游荡的吸血鬼。 “我没事,莫辞哥,淋了雨有些冷的原因……” 我马马虎虎地搪塞着郎莫辞,实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就赶忙打开了水龙头,弯下身子洗了一把脸。 我本以为,郎莫辞会知趣地离开,可没想到当我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郎莫辞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静悄悄地走到了我的身后位置。 “宛宛,是不是小楼欺负你了?”由于我是背对着郎莫辞的,所以他只得直视着镜子中的我问道,“若是的话,你告诉我,我会替你好好教育小楼。” “没有,真的没有,莫辞哥,”我擦干了脸,转过身面对眼带笑意的郎莫辞,“郎墨楼虽然性格比较暴躁,但是对我还是很好的……” “真的吗?”郎莫辞垂着他那双和郎墨楼极为相像的眼睛问我,“小楼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不仅把我问红了脸,就连他自己的耳根也明显的红了起来。 “你想多了,莫辞哥……” 我的睫毛微微颤栗,慌张地绕开了郎莫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这样面对面站着,就总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的双眸虽然和郎墨楼的很像,可我好像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在这浴室并不是很大的空间中,我跟郎莫辞不过才今天上午的一面之缘,现在就这样两个人在这里,让我不禁感到有些尴尬。 我手脚有些慌张,郎莫辞虽然也有些微微红了脸,但是我看得出他并没有离开我身边的打算。 于是,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就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抄起了自己一直没洗的衣服,想用洗衣服来逃避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拿在我手中的衣服是我出了事儿回来时穿在身上的那件睡衣,回来后我本来打算直接扔掉,现在我居然习惯性地像平时洗衣服前一样,先摸了摸睡衣的口袋。 不摸不要紧,这一摸,我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好奇地从口袋中将它拿了出来,摊开在掌心。 一缕碎发赫然出现在眼皮下,顿时,我只能怔怔地低头望着出现在我掌心中的这几根头发出神。 让我此刻心脏都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的原因,是这缕碎发的颜色…… 窗外又是一声落地雷炸响,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宛宛,你怎么了?” 朗莫辞见我突然就不言语了,便走到我的身边,当他也看到我手中的碎发时,我发誓我明显感受到了郎莫辞的身体一僵! 我扯了扯嘴角,缓缓地抬头望向郎莫辞,又看了看他一头银灰色的短发…… 为什么,我手中的碎发,和郎莫辞的发色以及长短,是一样的呢? “莫辞哥……” 我沙哑着嗓子呼唤他,此时不但我的声音是颤抖的,就连我的视线也都开始颤抖起来。 郎莫辞凝重的脸上一片沉寂,但转眼,郎莫辞又轻叹一笑,抬起洁白的手柔和地摸了摸鼻梁。 “宛宛,这是什么呢?”他笑着问我,瞳孔的颜色却在转变着。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就这样一直盯着郎莫辞看,一遍一遍在心底反问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为什么我出事的衣服里会有和郎莫辞一样的碎发,为什么郎莫辞偏偏在我出事后及时出现了在家中? 大脑一片空白,不,我不相信,可我的手却不在我的控制之下,还是不知不觉地将这缕碎发颤颤悠悠地伸向了郎莫辞的脑袋旁边。 一模一样的长度,一模一样的颜色,没有丝毫的色差…… 不…… 我豁然睁大双眼,手指一时间失去了力量,郎莫辞却趁此突然双眼一眯,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宛宛,你到底在做什么呢?”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温雅体贴,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阴险。 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怎么会这样,这画风莫非转变得太快了,我宁愿相信这都是我在做梦! 我试图用力将我的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但无济于事,郎莫辞他抓我抓得很紧,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我的手腕中,让我疼得不知所措! “是你吗…原来都是你做的吗?”我想哭,却早已哭不出任何的眼泪了,“也是你抹去了我的记忆吗?” 第144章 镜 “原来宛宛你这样聪明呢?怪不得那天会突然打了我一巴掌,原来就是为了留下证据?” 郎莫辞那和郎墨楼一样的浅灰色瞳孔,此时却已经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线,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原来迫害我的人居然是这个连微笑都会脸红的郎莫辞!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我们认识吗?你我无冤无仇,你又为什么要害我?你可以把我记忆还给我吗?” 面对我一连串的质问,郎莫辞并没有恼火,而是眼中燃起了一丝邪恶的愉悦! 他拽着我的手腕,反手就将我推向了身后的镜子上,从背后欺压住了我,将我死死压在了镜子前! “话说,从那天放走你以后,这两天我竟然怀念起你来了呢,”郎莫辞低笑道,将炽热的嘴唇贴在了我的后脖颈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瞎说什么!”我羞恼道,他的身体压得我近乎喘不过气来。 “我哪里有瞎说?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那视频中的你在几人之下,有多卖力。” 羞愤的怒火在我的胸口中压抑着无法爆发出来,郎莫辞的变脸太过于极端,他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呔! 我这样被他生硬地压住,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某些变化,他怎么可以这么恶心,郎莫辞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又到底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告诉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这句话问出口的以后,我又特别地后悔,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改变不了的事实反而会成为我更深的噩梦! “告诉你,不如重演一次给你更有意思,你说呢,宛宛?”此时贴在我身后的郎莫辞,身体的高温几乎都要把我融化掉了,“我十分想念当时你缠着我脖子,配合我的感觉,怎么办啊宛宛?” 他从背后咬住了我的耳垂,将整个身子都贴在我的后背上摩擦着,我感到万分的耻辱,可我无力挣扎,我想要呐喊,郎莫辞却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让我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恰好就在这时,如果这不是错觉,我看到了镜子中倒映的我竟发生了和刚才一样的事情! “我说,玄序神君,你若是就在这里办了她,就不怕你弟弟冲过来把你魂飞魄散吗?”镜子中的我发出了一声讥笑,冷冷地抱着双臂,看着对面险些被郎莫辞蹂躏的我。 “镜?” 贴在我背后的郎莫辞瞬间脱离了我的身子,我趁此转过身扬起手就欲要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蝼蚁一般渺小。 郎莫辞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这会儿他的脸仍然泛着一阵阵的红晕,只是这样的红晕却是被邪念所燃烧的。 “就凭你,打我一次还想打我两次?”郎莫辞怒喝我,另一只手直接掐在了我的脖子上,“若不是在陪小楼玩游戏,我会让你活到现在?!” “玄虚神君且慢,”我听到镜子中的我提高了声音,“不如把她换进来,让我出去,怎样?你不是垂涎于她的脸蛋和身子吗,我陪你玩便是了。” “不,不要!” 我听到这里就已经听出了大概,镜子里的人要么是妖,要么是魔,她显然被困在镜子的世界中出不去,如果郎莫辞真的同意了她的提议,那岂不是我就要被关在镜子中了吗?! “不要?这也是你可以选择的吗?”郎莫辞厉声反问我。 “如果我进去了,郎墨楼会发现的,他不会绕了你的!”我威胁道。 “你不是告诉过我吗,小楼还未修炼成仙,区区一个狼妖,怎么会是我玄序神君的对手呢?” 听了郎莫辞的这番话,我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混账他抹去了我的记忆,让我根本不记得我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更不会知道我会给自己和郎墨楼分别带去什么不敢想象的后果! 可也没等我再挣扭,郎莫辞就将我的额头直接按在了镜面上,我试图大声呼救,但是我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将我的身躯向镜子中吸扯进去! 然后,我就这样,活生生地被郎莫辞按进了镜子的世界中,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郎莫辞的手突然就从我的脑袋上消失了,我回过头,看到的是对面那现实的世界中,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对我勾唇邪恶一笑。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镜’。” 她说完,转过身就用双臂揽住了郎莫辞的后背,两个人就这样毫无底线地亲吻在了一起。 我绝望地伸手想要从这边出去,可一切都是徒劳。 而偏偏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得早已深入骨髓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第145章 看不穿 『谁知明镜里,形影自相怜』——张九龄。?? …… 一道黑色的图腾也随着郎墨楼的怒气向我们的方向冲袭而来,将紧紧缠在一起的郎莫辞与镜向两边炸分开了! 我见此,连忙惊慌失措地向外面的郎墨楼大声呼救。 可惜,郎墨楼就像完全听不到我的呐喊一样,怒气虽然在他的身躯沸腾着,可他根本看不到镜子中的我。 “佟宛,你在做什么?”郎墨楼诘问被图腾黑雾冲翻在地的镜。 “墨楼……” 镜无辜地眨着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装模作样地仰头呆呆望着郎墨楼。 但是,郎墨楼却敛紧了眼眶,微微歪了下脑袋,随后就转身朝向了另一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的郎莫辞。 “你又在做什么?” “小楼…抱歉……”郎莫辞变回了之前谦逊的样子,白皙的双腮涨得通红,还不忘羞涩地摸了摸鼻子。 郎墨楼不再朝向镜子的方位,所以我无法再看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能惊叹着郎墨楼为什么可以这么笨?他真的相信那是我吗?他怎么可以笨到连是不是我都分辨不出来?! 眼下,我是真的就要急出了眼泪,郎墨楼他居然没有发现郎莫辞与镜的做戏! 我绝望地将双手扶在我这边的镜面上,渐渐地冷却成了坚硬的拳头。 郎墨楼背脊挺直,冷得像一座孑立的冰山,窗外刺眼的闪电将他的身影打在浴室的墙壁上。 他没有接受郎莫辞的抱歉,也没有再搭理他什么,而是重新又转向了地上的镜。 “来,佟宛,”郎墨楼原本阴沉的脸,竟然勾了勾唇角,并向仍然摔仰在地的镜伸出了一只手,“我拉你起来。” 镜讶异地看了看郎墨楼伸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握了上去。 刹那间,郎墨楼眸中邪光一闪。 他一手将镜拉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却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伸出食指与中指,直接戳进了镜的双眼中! 毫无防备的镜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而镜子这边的我也吓得倒退两步,飞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使自己没能尖声大叫出来! 郎墨楼的两只手指就深深地戳进了镜的双眼中,镜疯狂地甩着脑袋,扭动着身躯,但是郎墨楼的另一只手却锢得她毫无挣脱的余地! 尖叫声、暴雨声、雷电声,混为一体,此时此刻的郎墨楼紧紧扣着薄唇,眼里迸射出来的杀气告诉我他只要镜死! 我的心脏在胸膛中急促地跳动着,镜和我一模一样,我看着自己的皮囊在郎墨楼的暴怒下被残杀,怎么也觉得胸口喘不过气。 随着郎墨楼手下力道的加重,镜的呐喊声也逐渐衰弱了下去,很快,她的身躯开始转变得透明,直到最后,她发出了一声犹如玻璃破碎的声响。 一个眨眼,镜就这样活生生地在空中碎裂掉了,那刚刚还和我一模一样的大活人,就这样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玻璃碎屑。 除了窗外的落雨声,浴室中又安静了下来。 解决完镜的郎墨楼终于垂下了双臂,垂眸厌戾地看了看地面上堆起的镜的残骸碎粒。 “小楼……”一旁人面兽心的郎莫辞演技更是出色,他满脸愧疚,似乎还有点胆怯。 郎墨楼听到郎莫辞无辜的声音后,皱了皱了眉宇,随即便抬首直视他。 我本以为,郎墨楼能揭穿郎莫辞的阴谋了,可我好像还是高估了他。 “镜本为心魔,想必是莫辞哥你在她的蛊惑下中了圈套,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解释了。” 郎墨楼的这句话,让我瞬间万念俱灰,他认得镜,可他既然能从第一眼就看透镜并非真的是我,那他怎么就不能看穿郎莫辞的真实面目呢? 这边的我只能紧紧咬着嘴唇,看着郎莫辞人模狗样的道歉,听着他假惺惺地恭维郎墨楼料事如神。 我心灰意冷地转头看了看我的四周,发现自从镜被郎墨楼碎了以后,我的周围便彻底黑暗下来,唯有我在镜子面前的这一方小空间还是亮堂的。 郎墨楼对郎莫辞反翘着唇笑了笑,便准备与郎莫辞离开我的浴室,只是刚走了一步,他就忽然顿了下来。 看着郎墨楼清厉的背影,我还以为他终于想起来救我了,我刚要大喊他,就见他转过身,对着镜子中的我伸出手,张开了掌心。 “既然镜从这里出来的,那也没有留着这面镜子的必要了。” 他的话音落下,五指分明的骨节就用力一收,黑漆漆的图腾再次从他的掌心冲了出来,将我面前的镜面击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我也呆若木鸡地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146章 裂了缝隙的心 我所处的世界就这样完全黑了下来,没有任何的一寸光亮可以照射进来,更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 心口中那颗刚才还充满希望跳动的心脏,此刻也已如槁木死灰般沉寂了。 我再也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终于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反手圈抱住自己,开始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间啜泣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我的出生就是错误?曾经我一直以为我是被上苍遗忘的那个人,直到最近我发生了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是被上苍所遗忘了。 因为它并非遗忘了我,反而欺凌我成为了它的乐趣。 我这么想着,一瞬间哭得更是汹涌。 但是,就在我已经这样放弃挣扎的时刻,四周骤然之间竟然变得通透明亮!亮堂耀目的强光从四面八方亮了起来,我的眼睛也一时间无法适应这样强烈的变化! 我的身体还保持着圈住自己的姿势,可我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当我努力去适应这一片白晃晃的强光后,我终于发现,我身处的环境已经完全和刚才不同了。 刚才的我是在镜中我的浴室里,而眼下,镜子这边我的浴室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面一面的大块玻璃镜子! 上下左右,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是硕大的玻璃镜面,此时此刻的我明明就是被一座玻璃镜的世界所笼罩。 也是正因如此,我才看到了无数的我出现在这每一面的镜子中。 随着我怔怔地站起了身子,镜中的我也同步地站起来。 随后,我眼前的空气居然开始隐隐流动,渐渐地,在我的眼皮之下显现出来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身影。 而这个身影,显然就是我自己。 “我们又见面了。”她不光是我的身影,连声音也是我的。 “镜?”所以我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问。 “与其说我是镜,不如说我是众人的心障,障累积多了,自然就成了魔。”透明的镜朝我笑笑。 我惊讶之极,镜是心魔确实如郞墨楼所说,但镜刚才不是已经被郞墨楼杀死了吗,怎么现在又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面对无耻的镜,我也不愿问出这种对她来说愚蠢的问题,她本就是妖魔,死不了也不足为奇。 “镜,你究竟想怎样?我没有任何心障,也与你无冤无仇,请你放我出去。” 我努力镇定地对镜说着,却发现在四周的镜面中,只有我自己的独角戏,完全看不到镜的倒影。 “没有心障?”半透明的镜对我勾唇一笑,“那……这又是什么?” 在镜的话音落下后,四周镜面中倒映的我,刹那间被今天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肮脏的画面所取代,所有的镜面都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幕幕的荧屏! 仿若泥塑木雕的我呆望着这一切,这一次,我被侵袭得更是淋漓浸透…… 这满眼不堪入目的画面,从四面八方撕扯着我的皮肉与血骨,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彻底绞烂! 可就在我近乎崩溃的时候,一簇青蓝色的狐火从我的身后突然擦过我的肩膀,将我面前半透明的镜重重击碎! 与此同时—— 与上次一样,一双温柔如柳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住了我的双肩,并严实地遮盖住了我的双眼! “宛宛,在心底告诉自己,四下皆为浮云,万事都会过去的。” 胡凤柒盈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体温,我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这眼泪的重量,决堤般疯狂地流淌在胡凤柒的指缝与掌心中。 “宛宛,镜是心魔,有了心障的心就是裂了缝隙的心,这便是镜缠上你的原因。”胡凤柒温柔地在我耳旁告诉我。 被他遮住双眼的我已然看不到那些污秽的画面了,从崩溃中寻回一丝理智的我选择听从了胡凤柒的话,咬着牙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时间是终结所有磨难的解药,我佟宛是任谁都打不倒的人! 终于,我感受到了胡凤柒的手逐渐松下了力量,他温柔在我耳畔旁呵气一笑。 胡凤柒的青葱玉指也从我的眼睛上抽离开,我转过身,那张颜如冠玉的脸正弯着一双明媚灿眸,笑盈盈地凝视着我。 “我就知道,我们家的宛宛最坚强了呢。” 第147章 拔骨 “胡凤柒……” 我泪眼迷眸,木讷地仰视着他那双含笑的秋波,张了张唇,却一时苦涩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遭凌乱肮脏的画面在我强大的执念下已经褪了下去,变成了和之前的一样安静的一方镜界。 而眼前的胡凤柒,并不是昨晚我看见他时的现代人的模样。 此刻的他,一身金丝勾勒的琉璃白袍,银色如烟的长发简约地半挽半散在脑后,一对儿银白色的狐耳在他的头顶耸立着,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的狐尾暴露了他不悦的心情。 胡凤柒向我嫣然一笑,抬手欲要抹去我仍然在肆意的泪水,可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近乎透明的指尖就僵在了半空中。 “胡凤柒你那么洁净无尘,就别碰我了,”我涩哑道,“我很脏的……” “傻宛宛,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胡凤柒听了我的话,颤了颤绝美的眼帘,带起他眼角的两颗狐痣都陷入了绝顶的悲郁。 “这是哪里?”我岔开话题,胡乱地抹净脸上的泪水,转向一旁的一扇镜面。 “这是镜魔的世界。” “镜魔的世界?”我不解地重复。 “镜是心魔,也是镜魔,”胡凤柒敷衍我,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愿意对此多做解释,“对了宛宛,害你的人是不是郎莫辞呢?” “是啊,”我听到这句话,总算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是郎莫辞抹去了我的记忆,我不记得我发生了什么,但刚才他对我暴露原型了。可是郎墨楼那个笨蛋,居然相信了郎莫辞的无辜,还在郎莫辞面前打碎了我的出路,就像故意的一样。” 说到这里,我气得咬牙切齿,谁知胡凤柒却笑得仿若三月迎风招展的桃花。 “宛宛,到底是你笨呢,还是你笨呢?”胡凤柒打笑道,他翩然地走到我的身旁,与我肩并肩地望着镜中的我自己,“墨楼打碎镜面,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是为了让我暂时替他来保护你啊,你这个笨宛宛。” “可是郎墨楼还是相信了郎莫辞的嘴脸!” “宛宛,你跟墨楼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虽然很多时候做事狂妄不计后果,但在特别的事上,他还是耐得住性子的,”胡凤柒说到这里,目光就莫名地变得忧伤起来,“只是往后在他揭穿郎莫辞真面目的那一日,希望宛宛你要遏制好墨楼,千万不要让他过于冲动,毕竟我太了解他了。” 我当然明白胡凤柒的意思,既然郎墨楼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那他就一定已经有了一颗亲手撕了郎莫辞的心。 “走,宛宛,我们离开这里。”胡凤柒见我不语,就侧头对我笑道,好看的唇角沾惹着花香。 正当我要答应他的时候,我们面对的这扇镜面中却忽然风起云涌,形成了一口翻然滚动的漩涡! 胡凤柒微微蹙起了柔情的眉宇,不解地重新望向了眼前的画面。 画面中乌压压的漩涡渐渐地驱散开来,随之出现了一个光赤着上身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正是郎莫辞。 只是郎莫辞浑身是血地瘫倒在一块岩石旁,他面色惨白,手中正握着一把宝剑。 锋利的剑刃上也满是鲜血,而不可思议的是郎莫辞,他居然在用这把宝剑,一剑一剑地刺穿着自己的腹部! 他俊美的脸颊已然因为过度的疼痛而扭曲得不成样子,四溅的血珠扬在他的脸颊上,顺着他尖削的下巴滴落下来。 此时他的腹部已经被刺穿得血肉模糊,郎莫辞见此,终于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宝剑,可接下来,他做了一件更是令人心惊胆战的举动! 只见郎莫辞满拧双眉,抿紧嘴唇,似乎做了极为艰难的心理斗争! 犹豫了片刻后,他才终于伸出一只手,牟足了力道,发狠地直接一下子戳进了那已被自己刺得糜烂的腹部! 郎莫辞的脸颊在一瞬间痛苦得近乎破碎,我们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在痛苦的哀嚎! 可即便这样,郎莫辞的手也仍然没有停下在他自己腹中的搅动! 就在我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郎莫辞终于再次浑身一抖,从腹中抽出了自己满是血迹的手! 刹时,触目惊心的鲜血随之在空中喷涌出来! 而最可怕的是,这丧心病狂的郎莫辞—— 居然亲手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出来了一根白花花、沾着残渣碎肉的骨头! 第148章 趴在郎墨楼身上 鲜红的血液在他的腹部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侵染着他褪到下身刺绣满琅的袍子。 此时的郎莫辞,却是一头银灰色的长发,被血水与汗水凌乱地黏在他结实有力的腰身周围。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极度痛楚的表情,可当他垂下眼睑,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根亲手被他拔出来的骨头后,他却缓缓地咧开了近乎苍白的嘴角。 一朵无比诡异的笑容就浮现在了郎莫辞那张俊美邪肆的脸上! 我和胡凤柒都被画面中郎莫辞这样的举动惊呆了,这狼人真的太可怕了,我忽然就在一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能给无辜的我那么惨烈的伤害。 毕竟他对自己都这么心狠手辣,更何况对别人呢?! 我这么想着,就看到郎莫辞紧紧地将他的骨头握在手中,然后痛苦万分地像前方艰难地撑了过去。 画面的镜头向着他所挪去的方向移动,一汪不大的池水,冒着吁吁的水雾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我看不清郎莫辞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仅仅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是一座山洞。 眼下,郎莫辞已经挪到了池水的边缘,紧接着,他就又做出了另一个惊人的举动! 只见他一个伸手,就将自己的那根白花花的骨头想都没想,直接丢进了面前的池水中! 瞬间,池水沸腾翻搅,蒸蒸白雾从池面上迸发而出,快要模糊了郎莫辞的身影! 我还没有明白郎莫辞他做这些疯了心的事情是什么目的,这镜面中的画面就再一次风起云涌,滚滚乌厚的漩涡再度浮现出来,很快又淡淡散去。 这一次,出现在漩涡后的画面,变成了一只纯白色的狐狸。 而这只狐狸,正站在一滩血泊中,埋着头用它尖尖的嘴巴以及獠牙,撕咬着一个小女孩的身体! 我惊恐地捂住了双眼,这样的画面,甚至比刚才郎莫辞自残的画面还要血腥与残忍! 那倒在血泊中小女孩的身体,已然被这只纯白色的狐狸所掏空,变得血肉模糊,唯独一张清秀的小脸儿上睁着两只无光的眼睛,告示着她的死不瞑目! 此时,我感受到了身边的胡凤柒迅速挥动了他的双臂,又是一簇青蓝色的狐火直接冲出他的身体,将我们面前那硕大的镜面击了个粉身碎骨! 在“噼里啪啦”地声响中,破碎的玻璃四溅飞扬,胡凤柒一个旋身就将我安稳地护在了他的怀中! “宛宛,你伤到了吗?”胡凤柒连忙垂首柔问怀中的我。 我仰着头,他那张惊艳世间万物的脸近在迟尺,我如此近距离地仰望着他,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倒退回了过去那只有我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中。 想必胡凤柒是了解我的,他一定在我眼中读懂了某种情愫。 所以,他也不等我回答,就绝情地将视线从我脸上移走,云雾般的眸底一抹浓重的忧伤转瞬即逝。 他终于放开了我,伸出玉指对着另一方的镜面悠悠一指。 “快回去,宛宛,出口就在那里呢。”他重新换上了灿烂的笑容,银色的云发将他的脸颊衬托得晶莹剔透。 “你不走吗?”我问道。 “我要留在这里与镜聊一聊,免得她再出去害人呢。”胡凤柒俏皮地眨了眨优柔的狐眼,“去啦,宛宛,墨楼在等你呢。” 分开后的每一次重新面对胡凤柒,我都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很多问题想问他,然而每一次他都刻意回避,似乎并不愿意与我单独过多的相处。 所以,这一次,我知趣地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不再去看他那张已愈发变得陌生的脸,连一句谢谢或者道别的话我都没有和他说,就走到了出口前。 原本映照的是我身影的镜面,却在我靠近过去以后,竟然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一双浅灰色的星眸闪烁着滚烫又薄凉的光芒,棱角分明的五官沉凝着十足的威慑感,他不是郎墨楼,还能是谁? 可我还没再多欣赏他一眼,一股力道就从我的背后冲袭过来,将我直接从这镜魔的世界中冲撞了出去! 眼前一片晕花。 慌乱的瞬间,我只感受到了我的身体向前扑去,冲出了镜面,重重地迎面摔在了软绵绵的地面上! 不过…… 等一下,软绵绵的地面?! 等我稳住身体后,我才低头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软绵绵的地上啊?! 此时此刻我的整个身子,分明正趴覆在郎墨楼的身上啊! 第149章 罚你 一不小心,画面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我低下眼帘,深深地沦陷在了郎墨楼他浅灰色的眸宇中。 那一双昔日如黑夜般猛烈,偶尔也如骄阳般炽热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仰视着我。 当一丝火热爬上我的双颊,我才严重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而我的整个身子还覆在郎墨楼的身上呢,所以我赶紧慌张地脱离了他的身子爬了起来。 等我站稳后,才发现这里是郎墨楼的浴室。 郎墨楼轻咳了一声,窄窄的腰肢一个吃劲,就岔开两条修长的腿呈M形,垂坐起了身。 我望了一眼窗外,发现夜幕早已低垂,外面只有蛐蛐的幽鸣声。 “郎墨楼,我知道那一切都是谁做的了。” 见郎墨楼仍然坐在地上,我就重新蹲下身凑到他的面前,这会儿的他正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领口大敞,精致的锁骨与胸骨一览无余。 “知道就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 郎墨楼的这一句接话,令我感到万分的诧异,他口气虽然冷得让我仿佛置身冰窖,但远没有那种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凶恶。 难道他知道了是他的哥哥害了我,所以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都失言了吗? 见我凝视着他不动,郎墨楼却忽然勾唇一笑,向我摊开掌心,一把刀片式剃须刀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给我刮胡子,佟宛。”郎墨楼声音微凉,却隐匿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会啊。” 开什么玩笑,我哪里会刮胡子,不过我还是望向他的唇边,发现原本莹白的肌肤确实阴沉了一片,这倒使他看起来多了那么几分沧桑。 “不会可以学,一次不会,两次也就会了。” 我都有些生气了,我刚从镜的世界中逃脱出来,很多话想跟他说,更想告诉他郎莫辞都跟我说了什么,我又看到了些什么。 但是郎墨楼,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反而还不识时务地让我现在替他刮胡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替你刮胡子?” “因为我看到你吻了他。”郎墨楼低沉地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我的手,直接把剃须刀塞进了我的手里。 “那不是我!是镜!你明知道是她,为什么还要说是我?”我气愤地质问他。 想到那镜顶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皮囊,和郎莫辞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我就止不住地恶心反胃。 “我不管,”郎墨楼却生涩地回答我,“一想起你在我面前吻他的样子,我就觉得不爽,罚你给我刮胡子。” 我注视着郎墨楼这张巧夺天工的脸,一时间觉得又气又好笑,这狼人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刻耍孩子脾气啊! 见我翻着两只大眼睛瞪着他,郎墨楼继而又将身子探到我面前,幽幽地问我:“想要我替你报仇么?” 我心头一惊,这不是废话吗,我恨不得分分钟将郎莫辞挫骨扬灰!置他死无葬身之地! 仇深似海,以至于我想都没想就点点头,等我点完了头,才愕然回想起来胡凤柒刚才警告我的话。 可是已经晚了,郎墨楼再度勾起他惊艳的唇角。 “那就替我刮胡子,就这一次好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狼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就刮个胡子吗,又不吃什么亏,索性我一咬牙一跺脚便答应下来了。 郎墨楼这才满意一笑,深邃的眸子在一瞬间近乎转变得透明,他用他精致的下巴指了指水池的方向,对我说道:“剃须膏拿过来。” 我按照他说的话,拿过剃须膏,也没问他怎么用,就擅自将莹白细腻的泡沫打在了我双手的掌心中。 “剃须膏要抹在我的脸上。” 还没等我思考那该怎么办,郎墨楼就拽着我沾满泡沫的两只手,覆上了他那轮廓绝伦的脸颊上。 我的指尖霎那间变得冰凉,就这么如傀儡般在他的引导下,用十指指腹摩挲着他长出薄薄一层胡渣的下颌。 我没有勇气直视他,我的手开始在他的掌心中变得滚烫起来。 不安的空气分子在我与他之间小心翼翼地跳动流淌着,直到郎墨楼打破了这份平静—— “佟宛,你在害羞么?” 第150章 我爱你佟宛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李商隐。?? …… “我才不会害羞!” 我深深地反驳郎墨楼,也不看看我都颓废成什么样了,哪还有害羞的心情。 “是么?”郎墨楼反问,声线中带着淡淡的喜意,“那你离我近一点。” 本来我也没觉得我害羞,但是被郎墨楼这样一问,再直视他那双满载雪光的冷眸,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原本凝滞在我指尖的滚烫就顺着我的双臂爬上了我的脖颈,一直延伸到了我的耳根。 我不禁感到有些窘迫,正想抽手逃避,不料郎墨楼眼明手快,抢先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 “乖,就这一次,”他认真地凝睇着我,沾满泡沫的唇角饱含着浅浅的笑容,“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郎墨楼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眼带笑意的,只是在我听来,却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就好像…… 好像真的是第一冫欠,也是最后一次一样。 我怎么回味这句话,都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诀别。 可郎墨楼他也没再说什么,趁我不言语的空隙,便捡起被我放置在一旁的剃须刀重新握进了我的手里,并带着我的手开始轻柔地一下下在他的双颊下划出轨迹。 不过还没刮两下,他就停下来,对我用平声说道:“离我近一点。” 郎墨楼他现在岔着双腿,弓起着两只膝盖,我就蹲在他两条腿之间的空荡中,鉴于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拿了,索性我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并用膝盖蹭在地上向着他挪近了一些。 “再近一点。”谁知郎墨楼对我们的距离仍然不满意。 我便又蹭了蹭膝盖。 “还是不够近。” 我的天,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向前挪近了,如果听他的话继续往前一些的话,那我的双膝就要碰到那难以启齿的方位了啊! “就这样,我够得到你的脸。”我敷衍道。 郎墨楼像是看透了我的尴尬,他幽诡一笑,我见他笑得这么不怀好意,一气之下我就将手中的剃须刀用力地刮在他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上! 但紧接着,就听郎墨楼的鼻腔发出了一声闷哼,一串殷红的血珠从光彩流溢的泡沫下透了出来。 “啊……”我拿着剃须刀的手一抖,瞬间不知该怎么办起来,“我…对不起啊……” 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更没有接触过这种剃须刀,我这么会知道它能把郎墨楼那张吹弹可破的脸给割破了呢。 郎墨楼银瞳一闪,倒是没说什么,他懒洋洋抬起手用手指在伤口上用力地抹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不太相信这刀片怎么会这样,我反过手来在自己的下颌角与下巴中间的位置随意地试探了一下。 然而,果不其然—— 一阵针扎的疼痛立刻传来! 就在我刚要用手去擦拭我脸皮上那溢出来的氵昷热感时,就看到郎墨楼那张神威煌煌的脸向我欺压而下。 大脑一片空懵,眼前星光缭绕。 郎墨楼软糯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吻合在我下颌的伤口上,带着沁人心脾的泡沫与芳香。 明亮的灯光下,他闭合的双眼浓睫轻颤,迸发出夺人心魂的光彩,滋藏着无情却也动人的美感。 他认真地吸吮着我伤口流溢出来的鲜血,我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唇齿间..…… 我还握着剃须刀的手直直僵在了郎墨楼的脑袋旁边,几度蠕动双唇想拒绝他,可又没出息地沉浸在了他这样的火热中。 夹杂着泡沫的柔润,郎墨楼的唇瓣向着我的耳畔移动着,随后,短短几个字犹如雪花般轻盈地在我耳边飘落而下。 “我爱你佟宛,就算你恨我,我也从未停止过爱你。” 当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我只觉得身体被注入了一股沉重的魔力,原本怦然跳动的心忽然就被抽走了力气! 我软软栽倒在了郎墨楼的怀中,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151章 被缠酒池 这一昏,就是很沉很沉,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我具体昏了多久,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昏了过去。 只是等我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恍然间,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悠然感。 一滴清凉沁骨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阵阵浓郁的烈酒味道肆无忌惮地充盈着我的鼻腔,就连我的双眼也都被这刺激的味道熏陶得眼泪狂流。 此时的我,莫名地仰望着上方,我头脑晕懵,呆呆地直视着上空的石壁。 这里好似…… 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 我缓缓侧了侧头,愈发清醒的大脑让我终于意识到,我现在居然被五花大绑在一汪池水之上! 这一刻,我心头重重的一击,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我努力动了动手脚试图挣扎,竟无济于事,我这才发现此时此刻的我,身上穿着一袭粗糙的麻布白袍,整个身体呈现出“大”字,四肢被如铁链般结实的水藻死死缠绕住! 我的整个身躯都这样漂浮在水面上,毫无可以挣脱的余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几次吃力地挣扎无果后,渐渐冷静下来,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慌,好好回想一下昏倒前都发生了什么。 在镜魔的世界中,那些惨无人道、不堪入目的画面开始在我脑海中放映,继而我又想起来是郎莫辞凌虐折磨了我。 但是,最让我陷入迷茫的是,我昏倒前,郎墨楼在我耳边的那句“我爱你”如四月的风拂过了我的耳畔,掠过了我的心田…… 可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是郎墨楼做的?!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我现在被水藻缠得动弹不得,然而我还是尽力转动脖颈,移动视线,当我看清周围的环境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里会有一丝的眼熟。 因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在镜魔的世界里看到那丧心病狂的郎莫辞,他挖出自己骨头的那个山洞中! 至于我现在被困漂浮的池水,也是他将骨头扔进去后泛出滚滚白雾的那汪池水!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又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池水,这分明就是一汪酒水! “宛宛,你醒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乍然飘进我的耳朵,在这座冰冷幽暗的山洞中四面回荡。 残留的理智告诉我这是胡凤柒的声音。 “胡凤柒……” 我吃力地在这酒池面上偏过头,看到胡凤柒依旧白衣胜雪,披散的银色长发如九天银河飞流直下,惊心动魄的容颜上满是怜惜。 “宛宛,你感觉如何?”他轻盈地走到酒池边缘,蹲下来痛心地望向池中央的我。 我想问他这是在做什么,想大声骂他能不能放开我,但是所有的话涌上我的喉咙后,却都被委屈的情绪扼住在了喉咙。 于是,我只得沙哑无力地流着泪,颤抖着声线缓缓开口问他:“郎墨楼…在哪里……?” 胡凤柒听到我的问题,明显微怔了半晌。 “墨楼或许很快就要回来了呢。” 可恰巧就在胡凤柒当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阵仓促的声响便传了过来,我看到胡凤柒优雅回首,紧接着,铿锵有力仿若要震碎大地一样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胡凤柒再度转回脑袋向池中的我展颜一笑。 我吃力地在池面上侧着头,看到幽昏的光亮下,郎墨楼的身影携着亟欲喷发的威势与杀气,从当初郎莫辞身靠的那座硕大的岩石后赫然显现而出! 他赤裸着上身,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布满零星的伤口与血迹,一头墨色的短发凌乱跋扈,他身下仍然穿着那条黑色的长裤与长靴,唯独腰间的皮带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打斗而断裂开了。 此时的郎墨楼如暴雪雷霆,即便我与他离得还稍有距离,也足以感受到他那喷涌而出的凶煞! “给我跪过来!”只听郎墨楼暴吼一声,“你对佟宛所做的一切,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我通通都让你加倍还回来!” 几道黑色的图腾纷飞,缠卷着一个人影在空中连连翻滚,随后又被郎墨楼用手中喷发的雾刃直接砸到了胡凤柒的面前! 一声痛苦的呻吟,却夹杂着冷冷的嘲弄之音。 胡凤柒的长发被这人砸下来的空气掀得飘摇,他垂眸厌恶地盯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一言不发。 当这个人痛苦地从地上支撑起身子,向着酒池中央的我抬起那张如噩梦般的脸时,就见他邪恶勾起嘴角,张开一腔鲜血的嘴对我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话—— “宛宛,你真的要我死吗…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在我月夸下那种愉悦与亢奋了……” 第152章 骨中之魂 这种无耻到毫无下限的话,除了郎莫辞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说出口! 根本不给我恶心的机会,郎墨楼就纵身凌空跃了过来,仿佛用法术折磨郎莫辞已经无法解他的心头之恨,索性他亲自而来,直接抬起笔直结实的长腿一脚踩在了郎莫辞的脑袋上! 郎莫辞好不容易才费劲撑抬起来的身子,就又这样“哼哧”一声趴了下去。 “小楼……”侧脸贴在地上的郎莫辞,艰难地开口嗤笑,“我可是你唯一的兄长,难道我们一定要如此手足相残吗……” 郎墨楼不屑于搭理他的一簧两舌,那双早已暗凝成乌黑的双眸里涌动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尽管郎墨楼终是如他所承诺的,将伤害我的人找了出来,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眼下的我会被水藻缠在这一汪酒水中? 郎莫辞见郎墨楼一言不发,索性将在郎墨楼脚下已被踩得变了形的眼睛转向了我。 我虽然在这酒池中央与他隔着距离,但我一眼就捕捉到了他那金色一条直线的眸子,正在变幻着颜色与形态! “呵呵呵……”郎莫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串串嗤笑,两排牙齿尽沾鲜血,顺着他咧开的唇角流淌到岩石地面上,“宛宛,你就不好奇,为何你在这里吗?” 废什么话,我当然好奇,可就算我再好奇也不可能去开口问他! “你难道就不知道…这两只妖孽,正合谋着要剔除你的血肉吗……?” 郎墨楼又是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他闻言再次暴怒,从郎莫辞的脑袋上收回了他的腿,用法术控制着郎莫辞的身子,直接让郎莫辞笔直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随后,郎墨楼仍然是一字不说,几缕如蚕丝般薄细的图腾黑雾从他的手指间生出,向着郎莫辞的嘴巴上就缠了上去! “啊!” 只听郎莫辞惨叫一声,那几缕图腾就在郎墨楼的操控下,犹如被一根根绣花针拴绕着一样,将郎莫辞那张惨白的双唇一下下地缝合了起来! 他痛楚地扭动着身子,却抵不过郎墨楼无形的禁锢! 鲜血如开了闸一样,流淌至他精致的下巴,再坠落在地。 但是! 郎莫辞忽然就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停止了一切痛苦的呻吟,那一双和郎墨楼像极了双眼,直勾勾地向我凝视过来! 一下子,我的大脑就如同被什么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冲了进来,脑仁剧烈地开始疼痛起来,眼前泛出金色的光晕! 我大口大口开始喘气,胸口愈发憋闷,紧接着,眼前的光晕褪去,我的视线中竟然凭空地出现了一个场景! 而这个场景,是那时在镜魔的世界中,没有看完的后续。 被扔进郎莫辞骨头的这一汪酒水泛出滚滚白雾后,这白雾,竟渐渐地开始转化成一个人形。 没有五官,没有面容,只有流动的白雾形成了一个人的轮廓,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池边那蜷缩在血泊中的郎莫辞身后,昏暗中走出来一个挽着花白发髻的老人,穿着古代的粗布长袍,佝偻着苍老的身躯站在池边,背着双手和郎莫辞一起望着池面上的白雾人影。 “很痛吗?”老人沧桑地开口问地上的郎莫辞。 “你说呢?”郎莫辞吃劲反问,“要几年,才能酿好她?” “几年?”老人垂下满是褶皱的眼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是老夫忘记告知你了吗?” “你这是何意?”郎莫辞眉宇一蹙,满是鲜血的手用力撑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 “肉中之骨,骨中之魂,肋骨酿酒,千年独饮,”老人一边笑道,一边摇摇头,“莫辞,即便千年以后她酿出了魂魄,转世成人,想必也不会认得你了。” 第153章 带她走! 老人在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明显平息了下去,而我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淡淡模糊。 随后,几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清晰地被一个接一个写进了我的视觉中:我若魂飞魄散,你必灰飞烟灭! 这几个字,分明是一种警告! 我吓得直接倒抽一口寒气,被泡在池水中的身躯更是冷得彻骨。 当我眼中所有的画面都消散去以后,郎莫辞那双一条金线的眸子又重新浮现,紧接着,还不等我思考郎莫辞他给我展示的故事有什么用意,我的太阳穴就骤然一紧! 一刹那,所有肮脏的回忆全部都回到了我的大脑中—— 那繁花似锦、座座楼台亭阁的冥界之城,那命我换上艳丽旗袍、带我会客的夜倾城,还有从夜倾城身边把我骗走、命人肆意糟蹋我、残虐我的他自己! 全部的记忆都一股脑儿地涌上了我千疮百孔的心头,连那撕心裂肺的筋骨之痛也都被一并寻了回来! 我痛苦地仰面哀嚎一声,眼泪疯狂地顺着双双眼尾滚落到酒水当中。 而被踩在郎墨楼脚下的郎莫辞,尽管嘴巴已经被图腾黑雾缝合住了,但我仍然能看出他诡笑的眼神以及那丧尽天良的玩弄之意! “你的眼睛很厉害是吗!?”郎墨楼发觉了我的转变,他终于开口痛斥郎莫辞。 很快,郎墨楼抬回腿,再次控制郎莫辞跪起身子,几道锐利如剑尖的黑雾冲进了郎莫辞的双眼! 郎莫辞无法张嘴哀嚎,只能疯狂扭动颤抖着身躯来表达他无尽的痛苦! “和我的恩怨为什么不来找我算?为什么要伤害她?!”郎墨楼愤怒的吼声拍击着山洞的岩壁。 他伸出手,直接一手拽住了郎莫辞的头发,将仍然在垂死挣扎的郎莫辞的脑袋按在了酒池的边缘,同时,一把黑雾化成的匕首出现在郎墨楼的掌心。 “就以你的血,去祭她的骨肉!” 就在郎墨楼要向着郎莫辞的脖颈上狠狠割下去的时候—— “狼王爷且慢!”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我看不到的方向传来,与此同时,拴住我四肢的海藻也就此断裂。 胡凤柒见状,连忙凌空跃向了酒池中央的我,银色的长发在池面掠出点点涟漪,眼看就要溺水的我被他安全地捞到了岸边。 正因如此,我也终于看到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我望眼欲穿看到的那个花白发髻的老人。 只是如今的他,白发早已长过了腰际,如垂蔓般披散在他弯驼的背上。 “狼王爷,莫辞死不得,死不得啊!”他步履蹒跚地急步到郎墨楼的身边,颤颤巍巍地为郎莫辞求情。 “当年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为他酿骨魂的?!那就别急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此时的郎墨楼根本听不进老人的话,直到老人迫不得已大声嚷了一句:“肉中之骨,骨中之魂,躯若破散,魂必湮灭!” 他的话音落下,郎墨楼这才如被咒语钉在了原地一样,纹丝不动了! “狼王爷,那姑娘是莫辞的骨魂,倘若莫辞死了,那骨魂也必死无疑啊!你若是不想她灰飞烟灭,就杀不得莫辞啊……” 这一刻,我的耳膜“嗡嗡”直响,不仅如此,就连将我护在怀中的胡凤柒也明显一震! 可就在这所有人都沉默的片刻,我们脚下的大地,带着整座山洞忽然都晃动起来,幅度大到一旁的酒池水花飞溅! 阵阵轰鸣声在山洞间响起,细碎的岩石碎块开始从山洞顶端稀稀落落地向下砸落。 昏暗的光线中,我瞥见郎墨楼犹如被黑暗所吞噬般阴暗,而他面前的郎莫辞却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从地上爬起了身! 只见郎莫辞笔直地跪在地上,还不等郎墨楼使出法术,他就忽然展开双臂,那双被黑雾充斥的双眼金光一闪,原本缝合住的嘴巴也被丧心病狂的大笑撕扯而开!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伴随着郎莫辞的狂笑声,这座山洞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中赫然被炸得粉碎!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感觉胡凤柒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紧接着,也听到碎石满天的混乱中,郎墨楼撕心裂肺地奋然大吼了一声—— “带她走!” 第154章 逃不掉 我听到郎墨楼的声音,在山洞倒塌炸裂的轰响中出奇得悦耳。 或许每次陷于危险中,胡凤柒带我率先离开都早已成为了两个男人不必言辞的默契,甚至连郎墨楼的一个眼神都不需要,胡凤柒就会一言不发地带我走。 只是这一次,我却那么清晰地听到了郎墨楼的命令。 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那是一种绝望的恳求。 郎墨楼在恳求胡凤柒带我走。 似乎还有点儿声嘶力竭。 所以,胡凤柒也根本没有犹豫,他的手直接穿过我的腰际,揽住我从遮天蔽日的碎石与尘屑中脱身而出。 被他一路揽上云霄,我才从他的怀中扭头看向脚下,瞬间震惊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片渺茫而静谧的山谷,山峦崎岖,深壑幽峻,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每一块覆壁的嶙峋怪石。 在这里听不到一丝生命的象征,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仿佛用死亡所筑的荒无人烟。 只有夜幕上的星星还闪烁着幽冥一样的光耀,携着一泻千里的月光,被风吹得有些扑朔飘渺。 胡凤柒终于带我在一段干枯的山涧落下了脚,他拉起我的手就向远方逃离,我一步三回头却怎么也找不见郎墨楼的身影。 于是,我竟然开始放慢脚步,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泛滥着! 恰好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横横地挡住了我和胡凤柒的去路。 “想走?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的声音来自眼前的一个流动着的透明轮廓,模糊的身影从空气中显现而出。 是镜! 镜居然出现在这座山谷之中,这不禁令我和胡凤柒都感到极为的惊讶,谁会没事把镜子带到这里来啊?! “镜,你不要站错了队。”胡凤柒往日柔媚的桃花眼,此刻早已变得凛然。 “站错队?”镜嘲笑道,“如果换做是你,在妖与仙之间,你又会选择谁呢?” 而镜话中所指的,无疑就是郎墨楼和郎莫辞。 “你不该在这样的时刻表明你的立场,镜。”胡凤柒冷言道。 “那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掂量一下如今的你?胡凤柒,你还以为你是曾经的青丘狐王呢吗?是不是要醒醒了?”透明流动的镜在空气中摇晃,“你若是带她走,就不怕我会告诉她,你曾经对她做了什么吗?” “镜!” 胡凤柒闻言,竟然喝止镜,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胡凤柒这样暴烈的口气。 但是听镜这么说,我更是迷茫了,从我在一汪酒池中醒来到现在,好像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听懂一个字。 镜见胡凤柒的反应如此之大,就咯咯笑了几声,随后又补充道:“总之,我说你不能走,便不能走,不信你看啊。” 透过了镜透明的身躯,我拉长目光,居然看到漫山遍野的黑暗中,亮起了密密麻麻的无数簇幽绿的光亮,这样的幽光成双成对。 我知道,这是狼的眼睛。 郎莫辞这是把全世界的狼都召唤来了吗?他这次是非要置郎墨楼于死地了吗?怪不得会听到郎墨楼那种绝望而沙哑的声音…… “胡凤柒,我们回去。”我麻木地对胡凤柒说,不对,是我同样在恳求他。 我怎么能让郎墨楼死…… 他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舍得他死! 就算他早晚要与郎莫辞因个人的恩怨而面对这一天,但这一天的提前到来却是因为我,所以我不能丢下郎墨楼! 他已经坠入了郎莫辞的圈套,他一个人又怎么能面对这郎莫辞的重重圈套呢?! “宛宛,墨楼命我带你走,我必须要带你离开!”胡凤柒对我说,那一头银色的长发折射着皎洁的月光,晃得我欲要流泪。 “不要,我们不能丢下郎墨楼自己在这里孤身奋斗,我不能看他死啊。” “哈哈哈哈……”镜忽然又笑,“真是可爱的扶仙,想必那野狼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不舍得去转世?” “你不要胡说了!”我空洞地望着透明的镜,“郎墨楼不会死!” “那就要看他自己造化了,反正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第一冫欠了。” 就在这时,夜幕下传来划破空气的“嗖嗖”声,我和胡凤柒同时闻声回首望上去,只见几束拖着长尾的银芒与金雾仿若流星一般,冲着我们这边而来,分别落在了不远处的几座嶙峋山石上! 随后,我就听到了镜冷冷地嗤笑一声,她便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 那几束雾芒在落脚后,同时摇身变幻回人形,我才愕然醒悟,同时却也心如死灰。 站在离我们更近一些,为首打头的人是那重新神采奕奕的郎莫辞,而散落在他身后山石上的,居然是那星广镇曾经的龙王龙予,以及—— 敖!九!溟! 第155章 杀你片甲不留 如果说龙予与郎莫辞勾结为伍,那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惊讶,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神仙想必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敖九溟怎么说也是当初郎墨楼为他解开枷锁的,现在他就这样坚忠不移地站在了郎莫辞的身后,紫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飘逸着,一时间真的让我心寒到了谷底。 我没办法忘记那时他看郎墨楼的目光是怎样柔情满满的,也没办法忘记他为郎墨楼失去龙角后的哀痛。 而现在的他,就这样因情生了恨,选择了报复郎墨楼是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或许根本一切就都是计划好的阴谋。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吗?”郎莫辞双眸泛着金光,隔空向我扬起尖锐的下巴,“一会儿便让你好好看戏!” “你有什么恩怨,不要针对宛宛!宛宛只是肉体凡胎,她不该被给牵扯进这场不属于凡间的厮杀当中。”胡凤柒反斥道。 “你这只野狐狸,到底是聋了,还是记性太差了?”郎莫辞咄咄逼人地讥讽胡凤柒,高扬的嗓音回荡在这座山谷中,“那女人可是我用烈酒酿造了千年的魂魄,是我赋予了她的生命,难道她的生与死不该掌控在我的手中吗?” 当这句话从郎莫辞口中如此肯定地说出来后,我脚下一软险些就要瘫坐在地了,刚刚在山洞中听得一塌糊涂的我甚至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不过是那白发老神仙的一派胡言。 然而现在看来,好可笑啊,郎莫辞说我是他在一千年或者几千年以前,用自己的肋骨酿造成的魂魄,看起来丝毫不像在说谎。 “既然如此,你当初酿造骨魂的目的又是什么?如今你的骨魂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是更不该伤害她了?” 穿越山谷的夜风吹得胡凤柒银发飘摇,与对面不远处山石上郎莫辞的灰发交辉相映。 “这女人简直就是我的败笔!”没想到郎莫辞突然唾弃道,“幸亏我当年留了个心眼儿,不然就凭她后来的那副德行,我狼族早要灭亡了!” 胡凤柒桃花眼一闪,刚要再度张口,我们脚下的山峦就忽然一震,铺天盖地的黑影从我们身后的崖石居高临下,将我们笼罩在了黑暗当中! 我回头望上去,却发现一匹浑身炸起银毫的巨狼,弓起背脊在山顶之上肃穆而矗,遮挡住了他身后散落下来的月光! 他体型庞大到犹如神话中的魔兽一样令人胆颤心惊,两只颀长锋利的獠牙引人注目,浮现在那张凶神恶煞的狼脸上虎虎生威! “墨楼……”我只听胡凤柒喃喃自语。 那是郎墨楼吗?他受伤了吗? 为什么他浓密的银豪上染着斑斑血迹,可即便这样,也不见他有一丝的示弱! “主角驾临,帷幕拉开,好戏即将开场。”只听站在对面崖石上的郎莫辞狂傲地笑,还不忘装腔作势地拍拍掌。 郎墨楼听了他的话,更是皱起他那张势不可挡的脸,一瞬间,肃杀之气充斥着整座山谷! “不好…这是圈套……”胡凤柒再次自言自语,仰望着郎墨楼的眼中已是一片凄凉。 “你这是什么意思?郎墨楼怎么了?”我揪心地抓上胡凤柒的长袖。 “宛宛,墨楼找回了他的魔牙是吗?很早之前他被拔去的那一对儿獠牙,一旦重新回到他的口中,恐怕墨楼就要真的失去理智,会彻底杀红眼的!” 胡凤柒这样说,让我想起来那獠牙就是郎墨楼不久前从柳涎香手中赎回来的曾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拔去的牙! 果然,此时的郎墨楼两只狼眼已布满猩红的血丝,仿佛早已被抽空了理智! 可根本不等我回答胡凤柒什么,就见无数狂舞的狼影从郎墨楼的身体中直冲天际,此时夜幕下的那匹巨狼,已被撕裂成漫天掩地的凶煞之雾,将这座山谷完全掩盖了! “嚯,小楼如此厉害吗?”仰头环视上空的郎莫辞慢悠悠地讥诮感叹着,“小楼你要三思慎行啊,我若杀你,是替天行道;但你若杀我,可就是以下犯上,犯下弑仙之罪!这样的罪行,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代价?” 寒凉的夜幕下,狼影重组,黑雾缭绕中渐渐走出一个雷霆万钧的身影。 “哪怕就是魂飞九霄,魄散乌有,我今天也要杀你片甲不留!” 第156章 他魔化了 君临天下的郎墨楼,终于赫然傲立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峰顶上的他,凌乱蓬松的短发随着穿过山间的夜风狂舞,几缕垂在额头上细碎的刘海儿已被冰月寒雾所打湿,猩红的双眸在碎发后若隐若现。 郎墨楼仍然赤裸着上身,风光饱满的胸膛上布满道道闪着血光的伤口,黑色的裤腰紧紧包裹着他结实有力的腰肢。 而上方的夜幕在郎墨楼的出现后变得风起云涌,高悬的滚滚狼影搅动着肃杀之气,逐次地席卷座座高山峻岭,在峰峦山渊中肆意逡巡! “小楼,为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真的值得吗?”不远处的郎莫辞仍然不知危险,不断地挑衅着自己的弟弟,“更别说,这女人还是哥哥我的一根肋骨。你今日若真是杀了我,就不怕她也跟着一起死掉吗?” 谁知郎墨楼闻言后,竟露出了口中两颗修长尖锐的虎牙,他低哑一笑,那双缠绕着寒意的眼眶周围早已隆起了一根根猩红的筋络。 “我要杀你,那便是杀你,没有顾虑可言。”郎墨楼的声线明明不大,却仿若在一瞬间划破了这凄凉的夜。 与此同时,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变幻出一把黑色的长剑,直接顺势将这把长剑反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背上,这样的动作,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即将面临一场月落九天般的浩劫。 可就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郎莫辞身后的龙予率先动手,他二话不说就念动咒语,苍穹上立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随后,他又抬手将刺眼的电闪全部引向了郎墨楼! 郎墨楼双眼一敛,刚要做出抵抗,就见他身后忽然乘风而来另一个身影! “龙予!你怎么记吃不记打?上次在星广镇的教训还让你吃得消?!”敖北漓特别煞风景地出现。 电光火石间,他挥动双臂施法,将眼看就要劈在郎墨楼身上的闪电全部折回去,四散地劈在了山谷别处,溅起无数山岩碎石! “尊贵的龙太子,难不成你要一起陪葬吗?”龙予怒声反斥。 “还有你,九弟,”敖北漓懒得回复龙予,而是语气转变得无奈了些,“我好不容易才找见你,你能不能醒一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北漓哥,”想必敖九溟是这里最为淡定的一个人了,“九溟已无退路,代我向父王谢罪。” 敖北漓气得咬牙切齿,已变回古人打扮的他龙角耸立,上面那颗宝石竟变得暗淡无光了。 可此时,郎墨楼似乎早已按耐不住。 只听他又一次朝着我们的方向怒吼了一句“带她走”以后,就见他的背后炸出了一片如残血般赤红的光芒,无数只闪着红眸的狼影从他撕裂的背后腾跃蹿出,凌空冲向了郎莫辞他们所在的方位! 瞬间,静谧的山谷陷入了威震苍天的打斗厮杀中,郎墨楼也终于彻底释放出了他浑然天成的狂野与血性,挥着他手中的长剑飞身直入,敖北漓紧跟其后,与郎莫辞直接厮杀在一起! 山谷成群的魔狼由远而近地一拥而上,一切的一切都狼藉混乱,旱天雷的声音、狼嚎的声音、法术摧毁万物、你死我活的打斗声,全部的全部都交织在了一起! “宛宛,我们走!”胡凤柒趁此拉住我,带着我就要往山下逃。 “我不走!”我钉在原地,心焦地望着对面崖石上打成一片的他们。 “宛宛,你若不走,会分散墨楼注意的。” 我咬着牙犹豫地望着胡凤柒的脸,难道这一幕,不是我曾经所期盼的吗?曾经我那么希望郎墨楼有一天可以身陷灾难,那么希望他能放过我,甚至遭到报应。 现在这一天终于降临了,我难道不应该普天同庆,为郎莫辞呐喊助威吗? 就在我刚要咒骂自己的时候,郎墨楼携着满身血腥居然纵身翻跃到了我的面前,根本让我措不及防!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生硬地怒问我,漆黑的双眸里寒霜溅落冷芒。 “我等你一起走!”我心乱如麻道,郎墨楼他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抽身来赶我离开。 “你快走!”他怒吼我,猩红的双眼近乎滴血! “我不走!” “走不走?!”他愤然大吼,魔化的脸颊早已扭曲! “要走就一起走!” 可就在我的话音落下后,杀红眼了的郎墨楼居然抬起左手,直接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狠狠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佟宛你可笑么?!你以为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么?!你吞下的珠子是我要奉献给我曾经最爱的女人的!我挖走你的眼睛,夺走你所有的感官也都是为了挽救那个女人!你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赶紧滚!别害了她的夜明珠!” 第157章 佟—宛——!!! 这一巴掌,郎墨楼打得我脚下踉跄,明明那么纷嚷的环境,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唯有郎墨楼的这几句话,如被碾磨成的刀片,和他的手掌一起狠狠切割着我的脸。 我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眼中充盈着泪水,颤抖着双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楼,你在做什么?!” 身旁胡凤柒怒问,他直接向着郎墨楼袭去一簇青蓝色的狐火,可郎墨楼仅仅一挥手臂,就将这簇狐火反击在了胡凤柒自己身上! “我让你带她走,你是聋了么?!”郎墨楼发指眦裂,剧烈的魔性已经让他近乎失去理智。 我怔怔地回首看了一眼被郎墨楼掀翻在地的胡凤柒,转过头来再次望向郎墨楼的时候,眼中早已是铺天盖地的恨意。 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他的夜明珠,为了他口中最爱的女人!我被夺走的所有,以及那活在深渊中的十三年,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我! 牙齿近乎被我咬得粉碎,可怜我还在担忧他的安危! 我最后看了一眼郎墨楼那血红的双眸,愤然转过身,扶起地上的胡凤柒就与他向远处逃去!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无名指上竟然莫名地多出了一枚稠血般的戒指…… *** ** * 她就那么头也不回地带着那只狐狸离开了,她眼中对他刻骨的恨意流露得那么清晰,扯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得打颤! 这个傻瓜,居然真的相信了,算了,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是讨厌他的,再多一些恨也无所谓了…… 仅存零星理智的郎墨楼再次释放出体内嗜血的狼影,悄悄地替他们逃跑的路线清除所有的危险与阻碍。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左手,雷鸣电闪将他的影子拉得脆弱颀长。 倘若今晚他死了,她也不会难过,多好;但倘若今晚他能活下去,那这只伤了她的手,就必然不会再有留着它的必要! 这么想着,骤然间,夜幕却亮如白昼! 一道闪电趁着郎墨楼出神的片刻,直劈在他宽阔强劲的背脊上! 郎墨楼毫无防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膝下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若不是手中及时幻出了那把长剑,他就要扑倒在地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稳稳落在了郎墨楼的面前。 郎墨楼始终垂着脑袋,没有抬起头来,似乎在悄悄地酝酿身体中最后的爆发。 “名扬江湖的妖界之王,也不过如此?”龙予高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个闪电就不行了?” 郎墨楼不作声,手中戳地的长剑开始不为察觉地抖动。 龙予见状,讥讽地一笑。 “你在逗我吗?” 龙予却全然不知让郎墨楼跪倒在地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他的闪电,而是那女人挫骨扬灰的恨。 “墨楼!你还好吗?”远处传来汪流媚焦急地呐喊。 呵,原来他的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啊。 想到此,郎墨楼握着剑柄的手指一紧。 但是—— “来,让我看看,”郎莫辞就此也纵身跃下,站在了仍然单膝跪在地上的郎墨楼身前,“我的小楼就是这般不堪一击吗?还是说,是被那女人迷了眼,扰乱了心神呢? 此时郎莫辞精神焕发的样子,就像刚才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原来那些都是他的演技罢了,他不过就是要看看如今的小楼是否还和曾经一样横行无忌、狂妄不羁。 “那万人之上的狼王宝座,坐着怎么样?有没有替哥哥我好好称王?”郎莫辞扬着下巴,垂着眼帘嘲讽道,“可惜如今哥哥早已飞升成仙,却也仍然见不得属于你的万人景仰。怎么办呢?哥哥就是见不得你好,就是想把你踩在脚下看你痛不欲生,让你永无翻身之地!哎呀,你也不要怪哥哥狠心,谁让你坐上了不该坐的位置呢?” 就在郎莫辞说完这串话,他忽然张手举向天空。 在他的发力下,彤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拳头般大小的雪花翻滚而下,整座山谷眨眼间就银装素裹! “看到了吗?小楼,”郎莫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一手造化,“我要你记住了,站在你面前的郎莫辞早已不是那个异瞳狼族中最没用的郎莫辞,如今的我,是高高在上的玄序神君!是凛冬之神,天地寒气已皆为我所操控!”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在郎墨楼伤痕累累的背脊上。 郎莫辞见他说了这么多,这郎墨楼也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瞬间就失去了耐性。 “龙予,杀了这废狗!”索性他果断下了命令。 紧接着,天地倾覆,混沌的苍穹风卷云涌。 所有的闪电终于都聚齐在了一起,随着龙予的一声喝吼,撕裂了天空后便全部劈在了郎墨楼渺小的身躯上! *** ** * “佟—宛——!!!” 一声崩裂毁灭天地的暴吼从远处传来—— 拉着胡凤柒匆忙逃跑的我,瞬间就定在了原地! 第158章 随我领罪伏法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自珍。?? …… 那是一声肝胆俱裂的咆哮。 胡凤柒也随我停下了脚下的步伐,用一种惯穿伤感的目光凝望着我。 可我终究是一颗被郎墨楼亲手种在泥潭中的种子,十三年来我生根发芽,仇恨却作为了我唯一的肥料。 种子的瓤是软的,人的心也是肉长的,只是禁不住再一次的折磨! “别耽误时间了,趁现在咱们还能逃出去,快离开这里!”我再次拉上胡凤柒的手,顾不上为什么周遭开始下起茫茫大雪。 “宛宛……”胡凤柒静静凝视我,眼角的一对儿狐痣有些无精打采,“墨楼他……” 他欲言又止,银色的长发将他美得一塌糊涂的脸衬托得近乎透明。 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远处我们离开的那座山峦上,一束血红色的火光直冲上天际,如火山爆发一般在夜幕上炸裂成了一只和天空一样偌大的狼脸! 随后,脚下的土地开始更剧烈地颤动,猩红的光雾仿若爆炸后的冲击波,由山峦上向山谷下冲散,试图吞没整座山谷! 而这时,我和胡凤柒的周围亮起一片橙色的光,在这片橙色的光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孩子! “童童?!” 我万分惊讶,因为这个孩子,正是薛毅的童童,可是夜倾城明明告诉过我她已经重新投胎转世了啊! “小姐姐,快跟我来。” 童童的声音依旧很奶,她踏着小步子向我笑盈盈地跑来,抓住了我的手,而我也下意识地抓住了胡凤柒的手臂。 “童童,你带我去哪?”我有些犹豫地低头问她。 她却仰着头朝我甜甜一笑,幽幽地说道:“是倾城哥哥让我来带姐姐回家呀。” 回家? 她这一句话,都给我说蒙了,可也不等我反应过来,我所在的山谷就悄然褪去,团团的浓雾背后,冥界那座气势恢宏的城门就赫然矗立在了我的眼前! *** ** * 山峰上。 偌大的狼头魔影在夜幕中邪肆地舞动着! 郎墨楼双眼泛出血红的光,他满身的筋络条条隆起,旋身凌空架雾,在云霄中将所有埋伏在山谷里郎莫辞的手下全部掀得粉身碎骨! 他的理智彻底被魔性所吞噬,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郎莫辞必须死! 所以,他带着满腔杀意直冲郎莫辞! 郎莫辞见状,不由地被这弥漫天地的弑杀之气震慑住了,面对失控的郎墨楼,他只得被迫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连连后退,却也没能抵得过郎墨楼的激烈过招! “小楼!”这一次,郎莫辞终于示软,所有的法术在郎墨楼的身上都已失效! 而原本他的左膀右臂,敖九溟不知道消失在了何处,龙予也在那红雾的冲击下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楼!我是你哥哥,我是莫辞!”郎莫辞退到山崖边缘无路可退,遍体鳞伤的他再也无计可施,“小楼,哥哥给你认错,念在我们手足之情的份儿上……” 郎墨楼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凶神恶煞,肩背上的汗水折射出大雪的清光。 被魔性吞噬的他无法讲话,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用尽了法力终结了那和自己长得极为相像,却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的郎莫辞! 只听郎莫辞一声刺破苍天的惨叫,他的身躯在这最高的山顶上炸得粉身碎骨! 而偏偏这一幕,却被一位姗姗来迟的女神邸尽收眼底。 “你这妖孽,果真野性难除,刁习不改!”雍容华贵的神邸站立在一团云卷上怒斥郎墨楼。 她手中拂尘一挥,只见无数长箭从空中向着那仍大喘粗气的郎墨楼飞射而去,锋利的箭尖穿透了郎墨楼的四肢,刺破了他的骨与肉,将他成大字地牢牢钉在了脚下的岩石上! “孽畜!时隔几年,想不到仍然你不知悔改,再一次犯下弑仙之罪!那就随我上去领罪伏法!” 神邸转过身,刚要飘然而去,就忽然听到有人哭诉求情。 “女素上神请留步!”一只白犬由远而近跑来,随后化成人形,“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这一切都不是墨楼的错!事出有因,请您慎行三思!” “流媚姑娘,”这被称作“女素上神”的神邸凝重道,“这不是他初次弑仙了,上一次本尊曾给过他赎罪的机会,至于这次,已不是本尊能掌辖的了!” 终于,被数箭穿刺的郎墨楼,再次咆哮出了那女人的名字,久久地回荡在山谷中! 只是这一次,她竟再也没有听到了…… 第159章 他还有机会 当冥界的城门为我们打开后,我看到的是夜倾城的身影背对城门而站。 城池内远处,一座座的雕梁画栋、一抹抹的火树银花,竟然在他气宇轩昂的光辉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身材魁梧的夜倾城感受到城门的开启后,他蓦然回首,与我遥遥相视一笑。 可是,那日他把我全然交给郎莫辞的记忆浮上了我的心头,我瞬间心底就恨得不行,正想破口大骂,却被一股无形的抽离感遍布了全身。 我脚下踉跄,头有些发蒙,顺势就要向着地上摔下去,好在身后的胡凤柒抢先将我搂住,我这才倒在了他香软的怀中。 “宛宛,你怎么了?” 此时的胡凤柒,那对银白的狐耳已然耸立,洁白似雪的华袍后那条毛茸茸的狐尾也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只是忽然疲惫的很……” 能说出这几个字,基本上已是我的极限了,这让我感受到一种明显得生命在我体内流失的感觉。 这会儿,夜倾城也走到了我的身边,垂眸看着胡凤柒怀中的我。 他诡魅地朝着胡凤柒挑唇一笑,那双红眸里泛出毫无亲近的光,他二话不说,一把将我从胡凤柒的怀中扯出来,直接把我打横地抱在了怀里。 “麻烦你靠边儿站站,我的夫人也轮得着你抱着吗?”夜倾城扬起他高贵的脑袋,抱着我大步离开胡凤柒的面前。 “胡凤柒……”我努力呼唤胡凤柒的名字。 “夫人,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夜倾城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加快了步伐,他黑色的发丝垂在我的脸上,搔得我痒的不行,“你乖乖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那骚狐狸。” 我听夜倾城这样说胡凤柒,心底对他更多了一层厌恶,可是眼下我没了力气,也只能任他这么抱着。 “你为什么…让童童带我来?”我有气无力道,半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夜倾城精美的下巴。 “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抿抿嘴巴,这不是废话吗,我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搭理夜倾城了,不过他见我不说话,倒是笑了笑,自觉地说了下去。 “那白狼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托我在你无法脱身的时候带你下来,”夜倾城的话语中透出欣慰,“毕竟我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 安全个大头鬼,要不是夜倾城把我交付给了郎莫辞,我的身上会发生后来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吗! 我本来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他,也有一万句脏话想要诅骂他,只是我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让我还没有撑到夜倾城把我放下来,就昏昏沉沉地在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地我被一束极强的白光所晃醒。 我的双眼被刺晃得生痛,可我还是努力用手遮住了光线,抬起了眼皮。 当我适应了这强烈的白光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魔镜的世界中,四周依旧层层叠叠的镜面照出了无数个无助的我! 一时间我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的我是在做梦吗?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肚子里,我是又被镜那个混蛋掳进来了吗? 可也不等我多想,我面前的空气就隐隐流动,透明的镜显现而出。 “镜,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抢先质问镜。 “我不过是个心魔,你说我能做什么呢?”镜的声音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极为空灵,“我喊你来这里,不过是想告诉你,你的狼王被女素上神带走了。” 我没心情跟镜掰扯什么狗屁我的狼王,便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女素上神是什么人。 “你一个凡胎浊骨,不认得女素上神也情有可原,但女娲你总听说过?”镜的表情我看不到,镜的语气却有些认真,“女娲乃是万妖之祖,全天下的妖怪都在女娲的掌管下。而女素却是女娲的后人,如今替女娲接管天下的妖界。” “这跟郎墨楼又有什么关系?”我狐疑地问镜。 “那狼王在你离开后,终是杀死了玄序神君,犯了弑仙大罪,却恰巧被赶来的女素上神抓了正着。这不,女素直接带走了狼王,回天庭准备罚他神形俱灭呢。” 神形俱灭…… 我的心口忽然疼了片刻。 但我要怎么相信镜的话,镜明明是郎莫辞的人,不过这镜果真是心魔,她倒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别怀疑了,我说了我是心魔,我并不站队,我喜欢观看别人打打杀杀。说白了,我不过就是以搅浑水为乐趣罢了。” 我算听明白了,这镜整个儿就是一个搅屎棍,所谓“耍猴不怕人多,洗萝卜不怕泥多”,分明形容的就是镜这种闲得长毛的人。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看不过瘾,不想让狼王死呢,他死了好戏就没看头了啊。” “你都说了他犯了弑仙大罪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镜打断了。 “可大家并不知道的是,玄序神君并没有真正的魂飞魄散,所以,你还有挽救狼王的机会!” 第160章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人了 我还有挽救郎墨楼的机会…可,我为什么要挽救郎墨楼…… “怎么?你就不想问问我该如何挽救他吗?”镜见我忽然就沉默不语,她反而怕没了兴趣,开始倒问我起来。 “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介凡胎浊骨,凭我微薄的力量我自是救不了他,”我顿了顿,嘴唇却被我的这一停顿咬得生痛,“很抱歉即将坏了你看戏的好兴致,可恕我无能为力……” 我也不清楚我是在怎样的情绪下说出这几句话的,我只知道我的手指相互攥得很紧,紧到都被我无名指间那枚莫名其妙的戒指硌出了印子。 “真是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姑娘,”镜听了我的话,空灵的声线中多了几分感叹,“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谁,我又能窥探什么?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撒谎。” “撒谎?”我不自觉地笑了笑,“我哪里有撒谎?” “没有吗?”隐隐晃动的镜向我近一步靠近过来,用她透明轮廓的手将我戴着戒指的手抬了起来,“来,告诉我,看着这枚戒指,你心理的感受?” 我怔怔地垂着眼帘,凝视着这枚套在我无名指上的戒指。 蓦然发现它黑铜的戒托上雕刻着的是繁琐的镂空图腾,而图腾正中竟然镶嵌了一颗圆溜溜的珠子,珠子里有极其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在缓缓地翻滚搅动,泛出了颇为诡异的光耀。 “没感觉。”我重新抬首空洞地望向镜。 “不,你的心在酸痛。”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也不过如此了,我的整颗心在镜的话音落下后忽然就压抑得无法呼吸。 我明明清楚这是郎墨楼在最后的混沌中稍稍套在我的指间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看着它的时候心角还是酸楚得皱了起来。 明眼的镜捕捉到我的反应,她自是得意一笑:“所以,你也别再骗自己了,就算那狼王出口伤人,但你的潜意识中也是不希望他死的。只不过,至于你要怎么才能救他,可就要凭靠你的聪明才智了,我这心魔也并不是万能的。” 镜说到此,就戛然而止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视线中刺眼的白光渐渐褪去,镜魔的世界也终于随之一起褪去了。 光线黯淡下来,我重新凝眸,却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左脸颊上那仍然清晰的红掌印。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我此时是在哪里,就听身后一声“吱呀”的推门声,以及—— “夫人!” “宛宛!” 两个男人焦虑的声线交织在一起,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笔直地站在一座木质的复古梳妆台前,而梳妆台上那面微微泛黄的镜子与我近在咫尺。 离开了镜魔的世界,我仿若又一次被忽然抽去了浑身的力量,软绵绵的身体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就直直向后方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我仰面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也栽进了这双眸子主人的怀抱里。 “夫人,你不好好休养,怎么擅自下床了呢?” 夜倾城昔日邪魅的口气中,这会儿竟然充斥着更多的担忧,他如来时一样,再次将我横横抱在怀中,我却用余光瞥见一旁伫立着的那一抹略带忧伤的银芒。 “胡凤柒……”我努力向胡凤柒伸手,可夜倾城却故意忽略,直接将我放在了一张舒适的床榻上。 “夫人,在这里能救你的便只有我了,你是不是应该喊喊你夫君的名字?”夜倾城将我坐靠在金缎的靠枕上,转身端来一只精美的黑瓷茶盏,“来,我喂你,可能会有些腥气,喝下去就好了。” 夜倾城邪美的脸在我的视线中愈发迷离,我知道这是我的体力在迅速流逝的原因,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夜倾城,但至少我清楚有胡凤柒在,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夜倾城害我。 在夜倾城亲口为我吹散了茶盏中的热气后,我才在他小心翼翼地帮助下,一口一顿地将盏中绛红色的液体艰难地喝尽了。 腥咸氵昷热的感觉划过我干涸的喉咙后,果然渐渐地驱散了我体内沉重的乏力感。 “那是什么…?”我皱眉问道。 “好喝吗?”夜倾城笑问我,残血般的瞳孔里有一丝引以为豪。 “到底是什么…?” “是我的血,”夜倾城握上我的手,他的肌肤凉得刺骨,“既然夫人喝了我的血,那自然也便成了我的人了。” 第161章 我想救郎墨楼 我听了夜倾城的话,低头思考了半晌。 随后,我苍白地朝他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却拼尽全力地抬起手,将食指与中指齐齐伸向自己的喉咙中。 夜倾城见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生硬地一把扯开我的手,红色的眸子向我迸射出烈火般的凶光! “你想干什么?想吐吗?就因为这是我的血吗!?”夜倾城气得那双血红的唇瓣都在颤动着。 “不是…”我闭了闭眼睛,努力向夜倾城保持着笑容,“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人……” 在我的话音落下后,夜倾城原本怒皱在一起的五官居然有那么一瞬的松懈,但随之又紧敛起来,赤瞳中深不见底的心灰意冷也一闪而过。 “所以你宁可这么死过去,也不想成为我的人?” 不得不承认,他的一盏血,真的让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自身大部分的体力,但眼下我并不愿意再面对他,所以我仍然装作乏力不堪的样子。 “我可以…和胡凤柒单独讲几句话吗?拜托了……” 夜倾城闻言,愤怒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仿佛在做着莫大的思想斗争,只是很快,他就自嘲地点了点脑袋。 “可以,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 他怒火冲天地从我的床榻边缘一跃而起,几次对我欲言又止,却在我无动于衷的平静下,终于含愤地甩手离开了。 木格子房门在他的身后被法力狠狠撞合上,随后,屋中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胡凤柒。” 良久,我低声呼唤那个一直隐藏在角落中的胡凤柒。 “对不起宛宛,没能保护好你,”胡凤柒终于轻盈翩然地坐在了我的床榻边缘,头顶那一对儿银色的狐耳卷着耳尖,“但只有他的血可以救你。” “为什么?” “想必墨楼真的对郎莫辞下了狠手,”胡凤柒对我同样苍白的笑,惊艳的容颜此刻也略显疲惫,“只是奇怪的是……” 胡凤柒的话还未说完,我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我抢先打断了他。 “郎莫辞并没有真正的元神惧灭,所以我只是气若游丝,与他一起在灰飞烟灭的边缘徘徊着。” 胡凤柒见我如此清楚的明白这件事,便用一种痛心的眼神看着我,就连他眼角那两颗精致的狐痣,都染上了一层水雾。 “宛宛,你不必如此逞强…想哭就哭,有我在呢。” 胡凤柒怜惜地伸出他柔美的手,轻轻抚上我仍然有些隐痛的左脸颊,他这样温柔的举动,不禁使我鼻腔一酸,嘴唇都被我咬白了,才没流下一滴眼泪。 我不爱哭,哭是懦弱无能的表现,可我佟宛却不是懦弱无能的人。 “郎墨楼被女素上神带走了,是吗?” 胡凤柒听我这样说,神色一怔。 “宛宛你怎么会知道女素上神呢?刚才进来看到你在镜子前,难道又是镜告诉你的吗?” “是,”我抿了抿干涩的唇,“胡凤柒,我想救郎墨楼。” 谁知,胡凤柒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居然笑得近乎透明,让我看了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倘若墨楼真的被女素上神带去了天庭,恐怕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毕竟墨楼曾犯下太多的过错了。” 胡凤柒婉然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我的床榻背对着我,那毛茸茸的狐尾就这么垂在他一尘不染的华袍上。 “我想试试。”我默默地说。 胡凤柒转过身,如水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宛宛,你不恨墨楼吗?墨楼他伤了你……” 胡凤柒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也让我感到几分惊讶,但我并不在乎胡凤柒怎样想,因为我救郎墨楼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他,而是我想亲手杀了郎莫辞。 即便真的与郎莫辞同归于尽,我也不想一辈子活在他的牵扯下,更何况,郎莫辞若死不了,那他也必定饶不过我。 “当然恨,但相比之下,我更恨的是郎莫辞。所以胡凤柒,你一定要帮我。” 胡凤柒又是轻轻叹息。 “宛宛,你已经喝下夜倾城的血液了,而冥王的血液属阴惧阳,你又要如何上到阳间呢?” 第162章 左右肋骨 “你说…什么?” 我懵然地问胡凤柒,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想提动唇角笑一笑,然而却丝毫笑不出来。 “宛宛,夜倾城的血液有治愈本源之气的功效,你唯有饮下他的血液,才可以维持你身体中一直在流失的生命,只是……” 后面的话,胡凤柒没能再说下去,毕竟只是什么,他刚才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只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胡凤柒有那么几分陌生,我们之间仿佛已经分割在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所以,你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也仍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喝下他的血,被他囚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是吗?”我终于还是苦涩地牵起唇角笑出了声音。 “对不起宛宛,”胡凤柒忧伤道,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可以拧出眼泪,“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呢?” 对,胡凤柒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因为他不能看我去死,所以就可以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宁可忍心看我日渐枯萎在这里。 而我的生命,我的魂魄,从来都不属于我自己。 我的魂魄起源于一根可笑的肋骨,是它的主人在这个世上亲手创造了我,又亲身侮辱了我。 这一世,哪怕我是个浊骨凡胎,我的生命也仍旧没有掌控在我自己的手中。 想到此,我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只喝一次他的血,我就可以一直维持我的元气吗?”我抱有一丝希望地问胡凤柒。 “每日一盏。” 这个答案,就好似故意与我作对一样。 “好,我知道了,”我抽出了夜倾城让我倚靠在身后的金缎靠枕,顺势躺下来背对着胡凤柒,“我累了,好想睡一会儿。” “好……” 眼泪在胡凤柒离开以后,还是没出息地从我的眼眶跌落而出,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再哭泣了,可我居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 ** * 决战后,恢复平静的山谷裂缝中。 敖北漓和敖九溟从战场上早早就隐退下来,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二人已经在这里打斗了一天一夜了。 “九弟,郎莫辞那个混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此时的敖北漓,半挽的紫色长发被汗水凌乱地粘在脖颈处,精致的龙角上沾惹着斑驳的血迹。 他终于打得疲惫,索性宣布休战,在岩石上一屁毂坐了下来,大喘着粗气往旁边吐了一口夹杂着血泡的唾沫。 那敖九溟就算再糊涂,也终究是自己视为手足的弟弟,他怎么可能像郎莫辞一样狠心呢。 “北漓哥,你只看到了我站在郎莫辞的身后,却从未看到过我为墨楼付出过什么。”敖九溟身上穿着的华袍早已被自己的哥哥袭击得破烂。 “我呸,”敖北漓唾弃一口仍不觉得解气,于是紧跟着又是一口,“父王要是知道你逃跑后居然跟龙予统一战线,恐怕气得整个东海又得掀起不少台风海啸!” “北漓哥,”见敖北漓如此有伤大雅的举动,敖九溟不由得轻轻蹙眉,温润如玉的脸上流动着淡淡的遗憾,“你难道不知道,我杀了柳涎香吗?” “你还有脸跟我说你堂堂一介东海九龙子,居然去迫害一个凡间姑娘?”敖北漓气得又是向敖九溟引去一道闪电,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伤他,只是气得不知所措,“实在对不起你,柳姑娘已经被我和墨楼救下了!” “什么?!”这次终于轮到敖九溟闻言色变了,“北漓哥你说你们救下了柳涎香?” “我都懒得问你为什么要迫害人家姑娘,你还怪我救下了她?” 敖北漓气得小脸儿煞白,可是对于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的一时糊涂,又能怎么办! “北漓哥,”敖九溟大失所望地闭上了双眼,“杀了柳涎香,是我唯一能为墨楼做的了,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居然救回了她……” *** ** * 东海边。 那天已被郎墨楼从家中轰回来的柳涎香,此时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灯火昏暗的岩洞中昏昏欲睡。 一旁的药剂正在冶炉里炼到一半,疲惫的感觉就排山倒海而来。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被郎墨楼的夜明珠挽救性命以后,完全康复的自己一直充满着活力,怎么莫名其妙地从昨晚开始,竟突然萎靡不振了呢? 这种无力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身躯中被塞进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正贪得无厌地与自己一起分享着身体中的元神精气…… 第163章 演得一手好戏 在胡凤柒离开后,我这昏昏沉沉地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虽然因为饮下了夜倾城的血液而恢复了流失的精气与体力,但是此时此刻却也因为饥饿而两眼发昏,四肢发冷。 眼下,我正饿得不知所措呢,房间的复古木门就蓦然从外被打开,我满眼期待地寻声望过去,本以为会看到胡凤柒,可令我失望的是,出现在门口位置的正是身穿一袭华丽海蓝色大锦袍的夜倾城。 我脸上满满的失落恰巧被夜倾城逮了个正着,他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挑着红唇一笑,残阳般赤色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端着茶盏向我走来,头上华贵的白玉发冠将他的长发衬托得如深渊般黑暗。 “夫人,你可醒了,又该与我融于一体了,”他说着,就坐在了我的红木床沿边,向我递来盛满他血液的黑瓷茶盏,“想想我的血液一丝丝划过你的喉咙,流淌过你的心脏,再慢慢侵入你的骨与肉,我就止不住地兴奋起来,夫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夜倾城本该邪美的脸却因为这样几句让我反感的话,而变得特别令我讨厌。 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想要杀了郎莫辞顺带挽救郎墨楼,我除了继续饮下他的血也没有任何办法。 “夜倾城,”我接过他掌中的茶盏,垂着眼眸微微晃动着茶盏中他猩红的血液,“我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吗?” 夜倾城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还能主动这样同他讲话,又要请求他的允许,他的表情立刻就浮现出了掩藏不住的喜悦。 “既然夫人这么可爱,不妨说来听听?” “我想先问问你,你是打算一辈子把我囚禁在你的冥界吗?” 夜倾城见我这么问,明显一怔。 “夫人,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在那日我出于私心将你交付给玄序神君以后……”夜倾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一声讥笑打断了,随后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愧疚,却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不清楚具体他是如何伤害了你,可看那白狼后来下到我冥界威胁我,甚至最后顶着中我湿毒的危险,将你托付于我,我便猜测那玄序神君也一定伤你不浅。” “别说这些既没有意义,又无关紧要的话了。” 面对夜倾城故意逃避我的问题而引出这么一堆废话,我的脸就紧紧地绷了起来。 “好,夫人不愿再听,我不说便是了,那这回换你说,你到底打算和我商量什么?” “我想要回到阳间,过我该有的正常生活。”我生硬地直接说出口,心里却明白这是一种试探。 “那恐怕不行了,夫人都服下我的血了,你还怎么将自己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呢?”夜倾城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绛红色的长指甲在我脸上勾了勾,“更何况,这日日夜夜都让我神魂颠倒的女人,不好容易被归还于我了,我又怎么能让你从我身边再一次溜掉呢?” 这个试探,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既然硬的不行,看来我只能来软的了。 可就在我刚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夜倾城就用一只颀长的手指轻轻地抬了抬我握着茶盏的手背。 “夫人你这再不喝下去,等下凉透了,可就腥得更是难以下咽了。” 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在他的话音落下后,齐齐从茶盏上离开,相视在了一起。 随后,我直接将茶盏端到了嘴边,干脆利落地一仰而尽,满满一杯又腥又咸的液体,我连口气儿都没带喘的就全部咽下了肚。 待我放下茶盏的时候,才看到夜倾城的眸子里已满是极为满意的光。 “满意了吗?”我问道。 “这是夫人你在救你自己,怎么能问我是不是满意呢?”夜倾城用指尖替我抹净了残留在我唇边滴下来的血迹,“我已经命人为你去做餐食了,等下起来我陪夫人用膳。” 不如趁现在,画风突变。 “夜倾城,”我忽然就满眼溢满了泪水,声线沙哑颤抖,“算我求你一次,可以让我再上去阳间一次吗?我想回一趟家,我下来的太匆忙了,我家里很多都没安排完…我生日那天好不容易才买了我期盼了好多年的人生第一部手机,可还没来的及用,我就……” 不知道是不是我演了一手好戏,我发誓我在夜倾城的眸底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第164章 冰缸中觉醒 于是,我哭得更凶了,凶到语噎,凶到忍不住将脸深深地埋在了两只手掌心中,浑身颤抖地嚎嚎大哭。 直到这混乱中,我听到了夜倾城重重地叹息一声。 “夫人别哭了,那白狼上次伤我太深,我直至现在仍然无法重返阳间。我会让童童陪你回去,不过等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你必须再给我老老实实回来,”夜倾城伸手,怜悯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不然后果你自己清楚,不允许你离开我身边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一点一滴逝去的身子骨。” “真的么?” 听了夜倾城终于放出了这句话,我立刻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不让自己露出得逞之意,仍然保持着可怜兮兮的表情。 “真的,”夜倾城难得朝我微微一笑,唇边噙着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宠惜,“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落在我心上却成了我的灭顶之灾。” 我闻言,朝他破涕为笑,心底却艰难地开始细细盘算起来。 随后,果真如夜倾城所说,侍女们为我端上了品种繁多的玉盘珍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根本顾不上别的,狼狈地爬下床就坐在同样为红木的餐桌前饱饱地吃了一顿。 期间夜倾城不断替我加菜,还耐心地向我介绍菜品,我哪里还顾得上这道道八珍玉食背后的传说故事,我只知道它们在向我招手让我吃掉它们。 *** ** * 而云端彼岸的天庭牢狱。 再次被拔下獠牙的那狼王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只是已被五花大绑地浸泡在一座寒冰所筑的池缸当中。 他依旧赤裸着身躯,身下却换上一件单薄的保裤,寒凉刺骨的冰水如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啃食着他早已冻僵的身躯。 墨色的长发与寒冰碎粒缠绕在一起,漂浮在冒着团团冷气的冰水上。 他那桀骜不驯的脸颊也已然血色全无,层层的冰晶覆满在他惨白的肌肤上,就连头上银色的狼耳也被冻得发紫。 “墨楼,墨楼。” 身披刺绣着犬齿白袍的汪流媚,仰头站立在冰缸下呼唤缸中那正在等候天命审判的郎墨楼。 即便在这样凄惨的环境下,郎墨楼仍然能够威严地蹙紧他那修长精致的剑眉,他听到了汪流媚的声音,缓缓抬起了眼帘。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充斥着极为的不悦,却丝毫听不出有任何的软弱之意。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汪流媚微怔。 “来看我笑话么?”不料郎墨楼嘲弄般地勾起结了薄薄一层冰晶的唇角,银色眸子里放射出的寒芒简直比这冰缸看起来还要寒冷。 汪流媚咬咬嘴唇,左看看右看看,随后更靠近了一步郎墨楼,并将嗓音压低到他勉强能够听清的音量。 “墨楼,我听说郎莫辞并没有死,你还有机会!” 本该是一件能够看到曙光的事情,传到郎墨楼的耳朵里,郎墨楼竟反之自嘲。 “墨楼,我虽然不知道你对宛宛到底用情有多深,但你若真的想保护她,就先让你自己活下来再说,”汪流媚说到这里,就顿了半晌,表情有些淡淡的忧郁,“只要能想办法将郎莫辞在你判决的那一日带到女素面前,你就必然能有减免刑罚的可能。”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郎墨楼豪不领情地讥诮道,“我活不活着无所谓,当我打算为她报仇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我不想听别的,墨楼,只是想要告诉你,拜托你一定一定要再乖一点!女素七日后会向众神宣布你最终的审判结果,我们这边会尽一切可能找到郎莫辞……” 汪流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郎墨楼冷漠地哼声所打断了。 “麻烦你别再做无意义的事情了,我已经把她托付给了北太帝君,那男人很爱她,她将来会很幸……” “墨楼!”这一次换汪流媚怒目切齿地怒声打断郎墨楼,“你听到欺辱她的人仍然没死,仍然逍遥法外,你却背负一切就这样选择逃避,比那罪该万死的人更先一步地死去,你甘心是吗?情愿是吗?!” 汪流媚的这一句话,似乎顿然间就恶狠狠地直戳了郎墨楼的心。 忽然间,他就望眼欲穿到她那日在浴室中的放声大哭,还有她拖着那张遍体鳞伤的皮囊,却还努力在泪水中逞强地朝他微笑的模样…… 是啊,她因为他承受了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的遭遇与委屈,他如今不但没有替她彻底报仇,反而还狠心地伤害了她…… 这样自暴自弃的自己,到底算什么男人啊…… 郎墨楼想到此,浑身的筋络骨脉又是一阵暴燥地隆起,几乎将这极寒的冰缸燃烧得沸腾! 汪流媚见此,强烈压下去的泪水终于渐渐消退,眼前这处处耀眼的男人,又怎么敢让他知道自己那不敢表白的小情谊呢。 第165章 你会主动找我了 两天后。 冥界,气势恢弘的城门前。 飞檐下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洒下的红芒中,夜倾城修长的身影与我相对而立,准备履行他对我的承诺,送我回到阳间去整理我的“家当”。 在我哭成泪人的那天,我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好说歹说地才说服了夜倾城,不要让童童随我一起回去。 所以眼下,他便亲自来送我离开冥界。 “话说夫人,”趁着冥界的城门正在敞开的时候,夜倾城冷不防地忽然向我贴近一步,一只手圈住我的肩头,将我按在了他的胸口前,“你是不是要考虑回来后,就踏踏实实为我诞下冥结这件事情了?” 我本以为夜倾城已经如他所愿的把我困在了这里,就不会再跟我提及这件事了,但现在他的这一句话,不禁令那些肮脏的记忆又一次浮上我的心头,导致我身体本能地就厌恶地一把推开了他! 见我反应如此之大,夜倾城的脸色瞬间也冷下来。 “这件事情你是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掉。还是那句话,我就不信我赢不得你的心,”他暗红色的眸光一闪,又向我再次压下头,将血红的双唇凑到我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对我低语,“这次我允许你回去,是因为我宠你,但夫人你若与我耍花样,就别怪我宠着宠着就失去耐性了!” 我又不傻,当然听得出这是一种警告,虽然我心里对此讨厌的很,但是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刻惹夜倾城不开心。 于是,我勉强朝他笑笑,调侃他道:“感谢尊贵的北太帝君在百忙之中,还能抽身亲自送我离开,小女子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我先告辞了。” 夜倾城当然听得出我的玩笑话,也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只是依旧冷着脸嘱咐了我一句:“我给你的时间很充裕,天亮前我会让童童接你回来。” 我点点头,知趣地跟他道别,转身便走进了城门外阴森森的黑雾中。 或许是身体中流淌着夜倾城血液的原因,这一次我没有再感觉任何的寒冷,所以很快,周围的黑雾便淡淡消散下去,赫然我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内。 …… 在冥界的时候,我身上一直穿着的是夜倾城命人给我送来的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袍,此时我赶紧将藏在袖口深处的一盒小容器拿了出来。 这容器里面是我故意积攒的夜倾城的血液,前两天夜倾城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亲自为我送来他的血液。 我趁此将茶盏中他的血液倒进了小容器里,并告诉侍女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只能让夜倾城重新送来新的血液,再加上我少喝了一些,才积攒下来够我接下来三天的用量。 我看了看表,此时不过是晚上九点,我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打算,可也只能摸索着做下去。 冲进浴室我迅速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当我离开自己的房间走进了郁郁葱葱的院落中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感才排山倒海而来。 薄凉的月光散落而下,却再也在院子中找不见郎墨楼的气息了,这座院落丢失了它的主人,竟也变得几分落寞,就连满园的长明灯也都再也亮不起来了。 当我独自来到郎墨楼的房间以后,面对着眼前的空空荡荡,我终于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我区区一个肉体凡胎,到底是当时的脑袋里的哪根筋搭错了,才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去亲手了结郎莫辞。 胡凤柒不在这里,汪流媚也不在这里,敖北漓更不在这里,我一个人到底能做些什么…… 神情恍惚的我又来到郎墨楼的浴室,他的剃须刀还散落在地面上,剃须膏的盖子也没有盖上,我恍然间就看到了那天他握着我满是泡沫的手在他的脸颊摩挲,也听到了那句“我爱你佟宛”。 鼻腔一阵泛酸,好不容易渐渐放下仇恨的我,却还是败给了山谷中那狠狠落在我脸上的巴掌,以及刺痛耳膜的咆哮。 也不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我就站在了浴室的镜子面,居然鬼使神差地向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镜,你在吗?” 片刻的沉默—— 镜子中的我自己露出了惊讶且得逞的表情。 “你居然学会主动找我了?” 第166章 如愿以偿了吗? 对于镜对我的回应,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的,不过我倒是没有如她所愿的表露于面。 “镜,你不是热衷于看戏吗?我为你准备了一场特别好看的大戏,你要不要看?”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镜。 “当然了!这唱戏的但求人多,看热闹的指望事大,咱们玩的就是热闹,”对面属于我的那双眼睛中掀起一阵狂喜,“我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那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镜打断了。 “你为我献戏,我便是你的主,自然要听从我的安排,不是吗?” 面对这样的谬论,我闻言怔住,又自嘲地对着自己笑了笑,镜她果然狡猾得很,想必并不是我低估了镜,而是太高看了我自己。 “那你打算安排我什么?”我问镜。 “去见你的狼王,我好奇你们见面的情景。” 我听了镜这无厘头的要求,险些就被气得笑了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郎墨楼在哪里,我要怎么去见他? 这镜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我。 “是不是在好奇怎么见他?”镜对我的心思倒是一目了明,“我带你去见。” 其实坦白而言,我一点都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去面对郎墨楼,他害我、骂我,甚至还动手打我,要我怎么才能不恨他? 那句“我爱你佟宛”虽然动听,却也是为了我身体中的夜明珠,而说给另外一个女人听的。 想必镜也是摸透了我的心,所以才故意要欣赏我的难堪的。 “别犹豫了,见完那狼王,我会告诉你玄序神君在何处,然后我可就坐等好戏了,”镜得逞地笑道,随后在镜子里抬起我的手,指向我的背后,“看到那面镜子了吗?打碎它。” 这地上摆放的镜子是那天郎墨楼从孙美露店铺里搬回来的镜子,我再次回过头来狐疑地看了镜一眼,也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 我使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地上把镜子搬起来,又照着地上吃劲地砸了下去! 瞬间,满眼的玻璃碎块四处飞溅,将浴室内明晃晃的灯光折射得更加通透明亮。 “用碎玻璃在你的掌心刻下他的名字。” 镜的命令落下后,我又是气得咬牙切齿,于是就低怒地问她:“我做到了,你就一定会帮我吗?!” “是啊,”镜再笑,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神情,“不然就凭你这蝼蚁般微薄的力量,这好戏我八成是到死也看不上了。” 镜既然这么说,我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捡起一片碎玻璃,就向着自己的左手心狠狠割了下去! “郎墨楼”三个大字,横横竖竖加起来一共三十六笔,我一笔一画认真地刻下去,触目惊心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便从割裂开的伤口中涌出来。 掌心的肉是最为柔嫩的,疼痛也是另一种撕裂的疼痛,我紧紧扣着牙关把疯狂涌上来的泪水往肚子里咽下去! 我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刻在我的掌心,这疤痕难道要跟着我一辈子吗?我那么讨厌他,那么恨他…… 想到此,我刻到一半的手就忽然停了下来,我反复地问自己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究竟是因为欺辱我的人还没有死透,还是…… “快点,你的时间应该不多。”后方冷不丁传来镜的声音。 我头脑一片空白,叩紧了牙关就继续刻下去。 这最后一笔终于草草收尾,我的手掌早已疼得颤抖麻木,刺目的鲜血也早已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淌了一地。 向镜展示完以后,我回到郎墨楼的房间拿出药箱,简单地清理包扎了伤口,不禁想到了那一天郎墨楼就单膝跪在这里,为我包扎腰上的刀口。 我摇摇头,拼命地把这一画面从脑海中甩下去,等我忍着掌心中锥心的疼痛回到浴室时,镜二话没说就直接将我吸进了她镜魔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没有极为强烈刺眼的白光,没有一面面重重叠叠的镜面,有的只是四周重重的云雾缭绕。 以及,面前一座庞大的,散发着寒气冷雾的透明缸池。 这缸明显为寒冰所造,透明厚重的寒冰缸池中盛满冰水,可这冰水中,居然五花大绑着一个近乎被伤成筛子的男人。 这男人…… 我倒抽一口气,却还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我只能迈着僵硬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缓缓走上前去,呆呆地仰望着他。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动静,艰难地抬起那覆满冰晶的眼帘,看到是我之后,眼底除了震惊一闪而逝以外,便是讥诮地勾起一边冰冻却仍然精致的唇角—— “多年的心愿,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167章 啃食自己的女人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张若虚。?? …… 面对眼前早已狼狈万状的郎墨楼却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除了扯了扯嘴角,竟然喉咙干涩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我迟迟不语,郎墨楼再次合上了他结满寒冰的眼帘。 “你与镜做了什么交易?”他闭着双眸,平静而低哑地问我。 惊诧之时,我正想问他怎么会知道我和镜之间的事,这一低头才发现我的身躯根本就不是我的身躯,而是和走出镜子的镜一样,在空气中不过是一个隐隐流动的半透明的身影! “我不是已经把你托付给了夜倾城么?”郎墨楼继而又问我,“为什么不乖乖和他在一起,还要跑到我这里来?” 郎墨楼的语气变得稍微差了些,曾经他不惜为我掀翻夜倾城,现在又将我推向了夜倾城的身边,让我越来越摸不透他。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毫无头绪地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连我自己听了都想笑的话。 郎墨楼闻言,也是自嘲地随我一起笑。 “在等着元神俱灭,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他重新睁看眼睛遥遥凝望着我,浅灰色的瞳孔近乎透明,里面漂浮着死一般的沉寂,“佟宛,恭喜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所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话,是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对你来说有意义么?”郎墨楼顿了顿,“从今往后跟着夜倾城,他会好好对待你,把我忘了。” “郎莫辞根本就没有死,你所做的那一切都成了徒劳!” “所以我很失败,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难道不更应该去死么?” “郎墨楼!”我愤恨地怒吼他,“你耍我很有意思吗?” 当初骂我的是他,打我的是他,对我说他爱另外一个女人的也是他!现在他又来跟我说这些,他到底想怎样! “你走佟宛,好好戴着我的戒指,来世等我再娶你。” 当他的话音落下后,眼前这一方云雾缭绕的天地便从我的眼前消散了,我还来不及再去咒骂郎墨楼,就已经被镜扔回了郎墨楼的浴室中。 我头脑一片晕花,脚下原地踉跄了几步,却被一只手从身后稳稳地扶住了。 “小宛宛!原来你在这里!” 我错愕地回过头,发现变成现代人模样的敖北漓正眼含喜悦地看着我,鼻翼上的紫宝石也闪着好看的光。 “北漓神君……”我下意识地推开了他扶住我的手。 “小宛宛,你可别老这么叫我了,听着怪生疏的,”敖北漓笑嘻嘻地说,“你喊我北漓才对,这听着多亲切啊!” “你这死泥鳅,少在墨楼不在的时候对我们宛宛动手动脚的,”汪流媚的身影出现在敖北漓的身后,她依旧高高扎束着一条马尾辫,看起来充满着活力,“小心墨楼回来扒了你的皮!” “切,就他现在还在天庭受罚,能不能活着……” “敖北漓!”汪流媚喝止住敖北漓,“你别在这说风凉话了,我们现在必须赶紧找到郎莫辞才行!” 这样听来的话,原来他们也是在找郎莫辞,这一刻我至少终于感到不那么孤单了。 眼下,我趁着两个人斗嘴的功夫,重新转向了镜子,把镜喊了出来。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现在你该告诉我郎莫辞在哪里了。” 一旁原本斗嘴的两个人见我居然能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话,也是惊讶万分,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看着我们。 “哎,你这笨蛋,”镜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就听不出来那狼王是在骗你吗?” “镜,拜托了,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郎莫辞哪里?” 我承认我听到镜问我这话时心里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可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耽误,天亮之前我必须逃离这里让童童找不到我,并且保证自己在天亮后不能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好。” 这一次,镜没有再将我吸入到她镜魔的世界中,而是将面前的镜子直接演变成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是一座冰雪的山洞。 可最吸引我们注意的,是山洞中居然有一个女人正手持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在一刀一刀地将自己腿上的肉割下来往嘴巴里送去,鲜红的血浆已然融化了周围的皑皑白雪! 至于这个女人—— “柳姑娘?!” 一旁的敖北漓再也忍不住,惊声吼出了声音! 第168章 青龙盘踞 敖北漓喊的一点儿都没有错,画面中正在啃食自己的女人正是那妖艳美丽的柳涎香! 可我哪里还顾得上拷问镜为什么要给我去看柳涎香,就已经克制不住胃中搅动翻涌的酸水,直接压下头在水池里吐了个翻天覆地。 汪流媚见状,连忙过来拍抚我的后背,一边拍还一边不忘谴责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敖北漓。 “这就是你们男人吗?”汪流媚讥笑道,“嘴上说着喜欢宛宛,又担忧着其他女孩子。” “你这傻狗不要胡说!”敖北漓口不择言道,“我和柳姑娘多年交情不浅,和对小宛宛的感情不一样!” 我没有心思去劝阻他们两个人无止境的斗嘴,好不容易才止住呕吐的我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清理自己。 “敖北漓麻烦你放尊重一点!”汪流媚丢下这句,便将头凑到我脸旁,“你怎样了宛宛?这样的画面对于你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我摇摇头随便应付了一句汪流媚,就又直面眼前的镜子,镜中的柳涎香依然在一刀一刀挖割着自己的肉。 “镜!”我忍无可忍朝着镜大吼一声,果然,柳涎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自己,“这就是你答应我要告诉我郎莫辞在哪里?” “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那炼药的姑娘也是玄序神君的另一根肋骨?” 我愕然惊住,浑身竟然止不住地开始抖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郎墨楼到最后也没有杀死郎莫辞的原因,是吗?根本就不是郎墨楼的杀气不够,而是郎莫辞他还有最后的退路! “玄序神君当初左右各拔出一根肋骨,分别酿在了不同的酒池当中。可人算不如天算,你这骨魂在第一世的时候还没活过五岁就命丧黄泉,只能算是个失败的产物了,”镜笑着说,还不忘享受地观察着我脸上的变化,“不过这玄序神君也是一时糊涂没认出这一世的你,不然怎么会把你就那么让兄弟们白玩一把……” “镜。”我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身体却仍然如筛糠般地颤抖。 “宛宛!”敖北漓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满眼心疼地问我,“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去关心你的柳姑娘好吗?”汪流媚将我的手从敖北漓的手中夺出来,替我解围,“宛宛,无论你发生过什么,现在我们都会替墨楼好好保护你,再将墨楼从元神俱灭的边缘挽救回来。” 要不是因为我时间有限,我真的很想一头扎进汪流媚的怀中嚎嚎大哭一顿,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咬着牙争分夺秒地撑下去。 活着,太难了啊…… “行了,我知道你时间有限,不跟你逗闷子了,”镜一摆手,随即告诉我们,“玄序神君在昆仑虚,具体哪里,你应该知道。” 她说完,就将属于我的目光转移到我身旁的汪流媚脸上。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知道昆仑虚?”汪流媚温香软玉的面颊染上不解。 “我是心魔,我不仅知道你知道昆仑虚,我还知道你深深地爱着那狼王很多很多年了。” 顿时,汪流媚白皙的脸颊涨得犹如要滴出血来一样的通红! 她窘迫地立刻怒目切齿,可镜中的我自己已恢复了和我一样的动作。 镜搅和完浑水,就消失了。 “如果她没有骗咱们,我这就带你们去昆仑虚,看我怎么收拾那畜·生!为了小宛宛,为了柳姑娘,也为了我九弟!”敖北漓愤愤不平地说完,就离开了浴室向院落中急步走去。 我也刚要随他一起出去,汪流媚却温柔地勾住了我的手腕。 “宛宛…”她咬咬朱唇,面色难堪,“墨楼心里只有你,我不会对墨楼……” “流媚姐,我和郎墨楼也只是扶仙与仙家的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宛宛,墨楼他是狼,请你原谅他的野性还未褪尽,爪牙也未磨平…可是他真的很爱很爱你,他就像一个从未爱过的男孩儿,拜托你耐心一点,试着去教会他如何去爱……” “流媚姐,”我推开她勾住我手腕的手,并朝她礼貌一笑,“我在这世上活了不过区区才二十年,除了郎墨楼教会了我什么叫作仇恨,我也同样不知道什么叫作爱。” 说罢,我就追随敖北漓去了。 可当我来到院落中的时候,居然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惊呆了! 只见漆黑的夜幕之下,哪里还有什么敖北漓,眼前取代敖北漓的,居然是一条活生生的、巨大的青龙盘踞在院落中,将院落中的花草树木都压得东倒西歪! “你们女人可真麻烦,快别发呆了小宛宛,赶紧爬到我的背上来啊!” 第169章 只有三天时间 我这一辈子连马都没有骑过,现在面对面前这鳄首蛇身、有鳞有角的一条巨·龙,我一时间连先迈出左腿还是右腿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正当我为难的时候,汪流媚恰巧走了过来,她直接伸手将我一托,我连忙双手死死揪住了敖北漓浓密的龙鬃,这才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 当我在敖北漓的龙背上坐稳以后,分明感觉到敖北漓的龙身颤抖了一下,我不好意思地问他是不是我太重了的原因? “当然了,”敖北漓晃动着他那对儿巨大的龙角反问我,“全世界的重量都在我背上呢,你说沉不沉?” 敖北漓的这一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都把我的脸给说红了,可传到了汪流媚耳朵里,汪流媚便气急败坏地在他的龙爪上狠狠跺下一脚! “你要是再在墨楼背后撩我们宛宛,我就替墨楼抽了你的龙筋,再抽了你的龙骨!” 汪流媚说罢,故意使很大的力气翻越上了敖北漓的背,压得敖北漓更是整条龙身一抖! 这会儿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吵来吵去,所以我在敖北漓反嘴之前便问他去到昆仑虚要多久的时间。 “你要是赶时间呢,我就飞快一点儿。你要是想和我一起欣赏这脚下的美景呢,那我就……” “敖!北!漓!”敖北漓还没说完,就被汪流媚恶狠狠地打断。 趁汪流媚再度发威前,敖北漓便一摆龙尾,整条龙身瞬间腾空而起,直直向着夜幕中的波涛云雾中一头扎了进去。 我紧张地抓紧了敖北漓背上的龙鬃,心脏“咚咚”直跳,原本温和的夜风吹在脸上都犹如刀割一般了。 我侧头向下望去,万家灯火在片片的云层下绘成了一副灯火阑珊的画,可我此时哪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只得疲惫地将整个上身伏贴在了龙背上,渐渐合上了双眼。 *** ** * 昆仑虚,万祖之山。 山雪叠叠,冰光皎洁。 不见光日的深洞中,隐隐流动的镜在柳涎香的面前渐渐显赫出来。 “她在过来的路上。”镜幽幽地提醒道。 “谁?”柳涎香手中的刀一顿,白花花的腿骨就暴露在这怵目惊心的血光当中。 “还能有谁?”镜讥讽地反问,“当然是你那失败的骨魂了。”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继续蹂躏她?”柳涎香仰头看着虚无的镜,唇边的鲜血把她刻画成了魔鬼,“不过挺好,省得我亲自动身去找她了。” “就以你现在这苟延残喘的身子,算我还称你一声‘玄序神君’,麻烦你快点恢复好,省得我没好戏看!” “摆正好你的位置,镜,别让我恢复好后第一个杀的先是你。” 柳涎香曾经妩媚的双眸中再也流露不出勾人心魄的光芒,反而被根本不属于她的卑劣所取代。 “行了,尊贵的凛冬之神,”镜一边玩弄地笑,一边在空气中消失,“好好担忧你自己,那姑娘坚强理智得可真是不一般呢。” “再不一般也是我一根失败的勒骨,”柳涎香冷笑一声,将割下来的鲜肉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还不是得为我陪葬?” *** ** *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真的在敖北漓的龙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居然发现自己是窝在变回人形的敖北漓怀里的! 我惊得一下子就从他的怀中跳出来,可脚踩实地以后,才更惊讶的发现我和敖北漓正处在一座光线黯淡的冰洞中。 “看你睡得那么恬,没舍得打扰你啊小宛宛,正好趁机还能多抱抱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敖北漓弯眼一笑,鼻翼的宝石闪着剔透的冰芒。 “北漓神……” “叫我北漓!” “北漓,”我缩缩脖子,不断地搓着自己的双臂取暖,“这是哪里?流媚姐呢?” “她去天庭请女素上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得过来。而我呢,就负责在这里守护你的安危,毕竟……”敖北漓说到这里,就把目光延伸到我身后的冰洞深处,“毕竟那畜·生就在里面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狭窄的冰洞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如果郎莫辞真的在里面迫害着柳涎香,那我愿意与他上演一场对手戏,只要把时间拖到汪流媚和女素上神回来就好。 “宛宛,五天后女素上神会为小白狼定罪,我不确定汪流媚用多久能把女素上神带来,但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 五天,我手里夜倾城的血液根本撑不到五天,所以说到底,实际上我只有三天的时间。 可是,镜向我展示的郎莫辞,是将魂魄寄在他的骨魂柳涎香身体中的,我压根就不知道郎莫辞要怎么才能变回他自己的模样。 所以,就算把女素上神带来面对着柳涎香了,又怎么能让她相信柳涎香就是郎莫辞,而郎墨楼也并没有杀死郎莫辞呢? 第170章 山珍海味分你一半 我重重凝眉的样子似乎泄露了自己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算盘,而敖北漓虽然是个有些嚣浮轻巧的男人,但更多的是充满了灵慧,所以他一眼便察觉到了我在细细谋策着什么。 “小宛宛,你要干什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敖北漓担忧地握住我的手,精致的五官都紧张兮兮地皱成了一团。 可是他这么一握,就握上了我缠着纱布的掌心,我立刻痛得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甩开了他。 “啊,小宛宛,你怎么受伤了?” 敖北漓又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我割伤的手捧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鲜血已经浸透了白色的纱布,不过幸好已经在这样的温度下凝结成了深褐色。 “没事的,北漓神……”我抬眼触碰到敖北漓警告的目光,赶紧吓得改了口,“没事的,北漓!” “真是个又不让人省心,又让人心痛的小姑娘啊,”敖北漓感叹着,俊美的脸庞染上一丝丝的沉重,“小宛宛,你可别做什么傻事,我们在这里静静等着流媚和女素上神就好。” 我明知道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也明知道害我的人就在里面,我怎么可能能在这里按捺得住? 更何况我本身就是郎莫辞的骨魂,我必须要与他做个了断,即便我是个没用的浊骨凡胎,但心底的仇恨也怂恿着我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 “北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好啊,小宛宛你说。”敖北漓笑得开心。 “我要去里面找郎莫辞,你不要跟我过来。” 敖北漓一听,原本笑着的脸颊立刻就冷了下来! “不行,绝对不行!”他转过身背对我,紫色的短发微微凌乱,“我怎么可以亲手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死,你流媚姐姐若是知道了,就得跟那小白狼合伙刮了我的龙鳞,抽了我的龙骨!到了那时候,我还怎么再喜欢你?” “北漓……” “我不听,我不听!”敖北漓向着他的前方走了两步,孩子气地将两只手死死堵住耳朵,“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听!”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他堵着耳朵的背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 我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向着冰洞深处跑去,都跑出一段距离了,仍然还能听见敖北漓自言自语地对我讲我为什么不能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冰洞中明明没有外界的光亮可以透进来,但洞中却是通透明亮的,只有几段狭窄的路有些暗淡。 很快,我跑着跑着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我终于缓缓慢下了脚步,正对着的是一方随处可见一根根冰柱的空间。 “你还真的来了。” 郎莫辞的声音蓦地从另一个角落传来,我惊得险些原地蹦起来! 当我闻声寻望过去的时候,我更是胃里一阵疯狂的翻涌! 因为郎莫辞此时仍然依附在柳涎香的体内,而此时柳涎香两条原本修长美妙的玉腿,已经被郎莫辞挖得只剩下了赤裸裸的白骨! 郎莫辞就那么丧心病狂地坐在这一片漓漓血泊当中,染满了鲜血的手仍然和镜给我们展示的一样,还在不停地切割,不停地往嘴巴里送去肉屑! 我从发丝到脚底,都开始止不住地疯狂颤抖,两排牙齿也互相硌在一起吱吱作响! 可就在这时,身后弯曲狭隘的来时路远远传来了敖北漓荡着回音的呐喊! “宛宛,宛宛你个臭丫头骗子!你给我回来!” 我的内心是焦急万分的,这一刻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把敖北漓牵扯进来!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犹豫的时间,直接箭步冲到了郎莫辞的身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你的骨魂,我的命就系在你手上!我不管曾经你对我做过什么,但从这一刻起你要相信我!我愿意从此往后跟随着你!” 我急迫地望着那张属于柳涎香的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又极度担心着自己眼中的厌恶会一不留神就倾泻出来。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郎莫辞却不紧不慢地反问我。 随着敖北漓越来越近的声音,我终于口不择言! “因为我恨郎墨楼,我也要他死!” 当我的最后一个字落下—— “小宛宛你疯了吗?!”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敖北漓惊怒到扭曲的脸! 可是就在他抬手要向郎莫辞袭来的瞬间,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冰洞蓦地剧烈一震,敖北漓上方的层层厚冰突然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地全部坠落而下,活生生将我们与他的方位分割成了两片天地! 晃动渐渐平息下来,安静寒凛的空气深刻地提醒着我,这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面对郎莫辞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颤了颤睫毛,扭头重新望向郎莫辞。 “谢谢你相信我。”我好想哭,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若是就这样相信你,岂不是我太好骗了?”郎莫辞说着,勾起柳涎香那美艳的唇角邪恶一笑,随后,他将手中一块血淋淋的鲜肉递到了我的眼皮下,“来宛宛,山珍海味分你一半。” 第171章 白骨再肉 浓郁的血腥味道肆意地往鼻腔里喷钻,柳涎香大腿上的这一块连皮带筋的肉,就被郎莫辞硬生生地举到我的眼皮下! 我的胃里早已经在来之前吐得空空如也,现在即便我再怎么恶心反胃,也连酸水都无法吐出来了。 我只能竭尽全力地去遏制仍然在不断颤抖的身子,面对郎莫辞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我的眼泪全部倒灌在胸膛中,腐蚀了我的心脏! “怎么?吃不下吗?那你要打算怎么证明你的衷心呢?”郎莫辞咧嘴毒笑,牙齿上沾染着红红血丝,“宛宛,我在这里恐怕要呆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才可以重塑好自己的身躯,可你一个凡胎要怎样不吃不喝地陪我撑过四十九天呢?” 郎莫辞的话音落下后,我忽然心如死水。 四十九天…… 且不说郎墨楼五天后会被女素上神宣布裁决,就单单对我来说,我怎么可能在这里不吃不喝活过四十九天?! “你要用那么久才能恢复原身吗?”我努力保持冷静,努力表现出极为关心他的模样。 “不然呢?柳涎香和你一样,同为我当年一手酿造的骨魂。只是我说过,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是个失败的产物,而这个女人却被我酿造成功了,”郎莫辞回味地说着,终于将手中递给我的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魔化的小楼果然法力无边,倘若没有这女人的身躯供我重生,我就彻底被小楼撕得灰飞烟灭了!” “既然柳涎香是你的骨魂,你为什么……”我深深吸口气,“为什么要吃了她的身体?” “不食她的血肉,我要如何将自己的血肉重塑在她的这幅骨架之上?”郎莫辞反问我,“所以同样身为骨魂的你,明白了吗?白骨再肉,这便是骨魂的真谛所在。” 所以郎莫辞的意思,就是他要一口一口将柳涎香的血肉全部吞食掉,才能将他的身躯铸造回来…… 我虽然很讨厌柳涎香不假,但是我也并不希望她死掉,更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死掉! “那…柳涎香会死吗……?”我鼓足勇气问郎莫辞。 柳涎香的手里有郎墨楼给的她那么多夜明珠,就算她会死,那些夜明珠也足以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是不是? 我这样侥幸地想着,却被郎莫辞接下来的回答全盘瓦解了。 “柳涎香同为凡胎,没了血肉没了五脏六腑,只剩下一副白花花的枯骨,你说会不会死?”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变·态的男人?! 我词汇匮乏到根本没办法能找到可以来形容郎莫辞的词语! 莫辞莫辞,莫要仁慈,果然他的名字就注定了他根本没有人性可言! “不过……”郎莫辞见我沉默,又忽然诡异一笑,让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去看柳涎香那张美艳的脸,“不过我还可以让你再见一见你的小姐妹。”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郎莫辞这句话的意思,就见柳涎香脸上那原本丧心病狂的表情骤然一变—— “佟宛!” 这是属于柳涎香的声音!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在一瞬间刺破我的耳膜,柳涎香顿时转变得眉目狰狞! “佟宛!救救我!求求你替我解脱!” 她凄厉地哭泣呐喊,那双曾经趾高气扬并摄人心魂的双眸中,此刻满满都是死亡前的垂死挣扎与肝胆俱裂! 两只几乎要崩裂出眼眶的眼球向自己的身下看去,惊慌失措的目光扫落在自己森森的白骨上时,她又是一声足以扯断声带的尖锐呐喊! 此时的柳涎香,已是彻底的疯掉! “佟宛!求求你杀了他!他是个魔鬼!杀了他!只要我们两个人都死了,他也活不成了!佟宛别犹豫了!别再让他折磨我了!求求你了佟宛!” 豆大的泪珠从柳涎香隆起的眼眶奔流坠下,她颤颤巍巍用两只染血的手将匕首举到我的面前,要我亲手了结我们三个人的生命。 我崩溃到了极点,我明明知道柳涎香是和我一样无辜的可怜之人,我明明知道郎莫辞的每一刀挖下去对她来说都是惨绝人寰的凌虐,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郎莫辞现在就死了,郎墨楼也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面对眼前已经呕心抽肠的柳涎香,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郎莫辞将我折磨进深渊的,并不是他那些对我身体上残暴的欺辱,而是此时此刻,这种使人痛不欲生、催心剖肝的精神上的肆虐! “佟宛动手!求求你动手!让我们一起死掉佟宛!” 柳涎香痛断肝肠的哭求将我的魂魄扯碎成千千万万,我开始浑身抽搐,开始止不住地用双手去抱住我失控的大脑! 就算我怎么逃避,入目的还是逃不掉的森森白骨与淋漓血泊…… 可,刹那间。 柳涎香的哭声与呐喊乍然静止! 寂静了片刻后,一声轻笑随之而来。 “怎么样宛宛?这样的见面还喜欢吗?” 第172章 我不想活了 我将脑袋缓缓从蜷缩的身躯中抬了起来,冰凉刺骨的泪水终于从眼中跌坠而下。 “终于会哭了?”郎莫辞满意地说着,用属于柳涎香的葱尖玉指摩挲着我的脸庞,“原来你哭起来更加漂亮啊,我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我的双肩仿若筛糠地剧烈一抖,仰着泪水涟涟的脸呆若木鸡地望着郎莫辞。 “看在你让我一时动了情的份儿上,我透露给你个秘密,”柳涎香的血液沾染在我的脸上,灼热的温度几乎将我的肌肤融化,“其实我有个法子,倒是能让我的身躯不用四十九天便能重塑好,可惜这个法子却需要身为我肋骨的宛宛你来帮忙,也不知你愿意吗?” 我知道郎莫辞绝对没有按好心,可是事到如今,脚下的路已然扭曲到这样的程度,如果我不愿意,那我要怎么挽救郎墨楼?又要怎么复仇郎莫辞? 除了答应下来,我别无选择。 “我愿意……”于是,我沙哑道,更多的泪水疯狂涌出眼眶。 “来,”郎莫辞拉起我的手,放在柳涎香的胸膛上,“感受到她的心脏了吗?” “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就把它挖出来,吃掉它。” 在我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身体骤然僵硬! 郎莫辞是让我去吃人肉吗?! 我想过了无数种郎莫辞变·态的条件,可是却从未预料到他居然能变·态到这样毫无底线的程度! 见我满脸木讷,郎莫辞一时间笑得更是猖狂! 我在短短的时间内,心底开始疯狂地盘算,郎莫辞不傻,他根本不会相信我是心甘情愿要与他为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在很短的时间内重塑他的身躯,想必他必定有他的打算。 所以,当我的计划与他的诡计在过程中形成了统一,就算心怀各自的目的,又有何妨? 反正也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命运,我别无选择。 我虽然这样一直安抚着自己,可不变的是,我面对的现实仍然是郎莫辞去让我亲口吃掉一颗活人的心脏…… “犹豫了?”郎莫辞眸光一闪,故作遗憾地松开了我的手,“那算了,那你就慢慢陪我熬过四十……” “我没犹豫!”我疯了般打断郎莫辞的话,“只要你能迅速恢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郎莫辞这才再度满意地笑,顺便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来,把她的心脏挖出来,”郎莫辞握住了我的手,带引着我移向自己的心口,“用我帮你吗?” “用……” “真是个好姑娘。” 郎莫辞说罢,握住我手的手就忽然一个用力! 我瞬间闭上了双眼,阵阵拔凉的液体飞溅在我的脸上!我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如傀儡般在郎莫辞的操控下随着他的心意去做。 我感觉得到这刀刃一刀一刀地割下去,也感觉得到这刀刃与骨肉的摩擦,我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双唇,泪水将我的整张脸都要浸泡得彻底烂掉了! 终于—— 我的另一只手也被湿漉漉的拉了起来,一团温热滑入我的掌心变得沉甸甸。 “下面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你了。” 其实在这一刻,我已经就不打算活下去了。 等女素上神亲眼看到郎莫辞的真身而意识到他并没有被郎墨楼杀死以后,我会选择与郎莫辞同归于尽。 我不想活了,我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 挽救郎墨楼,或许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善良了。 我忽然释怀地一笑,决堤的泪水流淌进我的唇齿之间,我没再犹豫,如魔鬼一样,一口一口将柳涎香的心脏全部吞食了…… “哈哈哈哈哈!”丧尽天良的笑声回荡在这座冰雪筑成的山洞中。 我睁开泪水晕花的眼睛,看到柳涎香那两条只剩下森森枯骨的腿,居然开始迅速地生长出鲜红的肉与肌肤,覆盖在了白骨之上! 这重新长出来的腿,分明就是郎莫辞的。 原来他没有骗我,他真的就这样活生生地迅速重塑了! 随着郎莫辞愈发病态的狂笑,他忽然伸展双臂,仰头向着上方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 紧接着,原本属于柳涎香身上还未吃尽的皮肉,就随着他的咆哮而炸得四分五裂,展现在眼前的除了双腿以外就是一整躯白花花的骷髅骨架! 我终于崩溃到了极点,将脸垂在了双手中开始嚎嚎大哭!满嘴的血腥味道刺激着我麻痹的神经! 我佟宛到底是已经麻木不仁到了什么境界?才能在这样的恶劣中没有彻底疯癫! 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到我的眼泪都被我哭干了,终于—— “我回来了。” 我颤抖着闻声抬起脸,看到的是那一头银灰色短发的郎莫辞,顶着那张与郎墨楼极为相像的脸,对我翘着唇角。 他向我探过身子,用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我的下巴,眼泛邪念地细细打量着我早已哭得不成人样的脸。 “真是委屈你了,所以为了报答你,是不是该让我好好犒劳你一番呢?” 第173章 释放 郎莫辞那双月牙形的金色眸子中闪出了久违的贪念,我条件反射地就一把将郎莫辞停留在我下巴上的手推了下去! 可是对于我这又悲又愤的反应,郎莫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暴虐地伸手拽住了我的长发,使足了让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的力道,将我拉到了与他几乎鼻尖贴鼻尖的距离! “怎么办?我重塑好的这副身躯在告诉我,”郎莫辞口中血腥的味道侵袭我的感官,“它想要你。” 我头脑依然一片空白,郎莫辞那双恶心的唇瓣便毫无人性地向我欺压过来! “吃了人心还不够啊,再让你尝尝人肉的味道如何?” 无论我怎么反抗,对于郎莫辞来说都是无用的,我越是疯狂地推搡他、击打他,甚至用牙齿去撕咬他,他越是虐吻得我越深! 仿佛我这样的抵抗,更加让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但是我能怎么办,郎莫辞的口中明明就是更加浓重的血肉味道,那混杂着血腥的唾液被迫一丝丝地划过我的喉咙!我恶心!我想吐!我崩溃!我挣扎!我却求死不能!我到底还能怎么做?! “杀了我…求你了郎莫辞…求求你杀了我……!”我努力从唇齿间断断续续地哭求道。 如泉涌一样的泪水冲进我和郎莫辞彼此的唇齿间,郎莫辞终于松开了我。 此时的他由于重塑了身躯,原本穿着的属于柳涎香的衣服,也已在刚才随着柳涎香的身躯一同炸碎了,所以眼前的他,就这样不知廉耻地在我的面前,让我就算看上一眼也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说过的,从此跟我走,”郎莫辞有力的双腿一曲,便从地上毫无顾忌地站了起来,“我要带你远远离开这里,带你去真正属于我的世界!” 他话音落下,就见他招展四肢,一袭银袍凭空幻出,直接穿戴在了他魁梧的身躯之上。 *** ** * 另一端,云雾缭绕的天庭牢狱。 隐隐流动的镜为冰池中的郎墨楼展示了昆仑虚冰洞中的这一段完整的画面,郎墨楼凝满冰晶的脸颊也终于在这一刻被他一声炸怒的咆哮所彻底融化! 冰池中将他囚禁的冻水开始剧烈地沸腾,郎墨楼浑身上下的怒气似乎再也无法遏制得住! 而镜却颇为满意地在空气中欣赏着郎墨楼痛苦万状,却无能为力的反应。 然而,恰巧就在此时—— “墨楼!” 随着牢狱中重重云雾的散开,汪流媚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云雾之后,她提着裙角慌张却也喜悦地向冰池跑过来,至于跟在她身后一同前来的人,则是雍容华贵的女素上神。 随着汪流媚的靠近,高大无比的冰池陡然间“啪”地一声裂开一道贯·穿上下的裂缝! 郎墨楼又是一声咆哮,这原本困住他的冰池便在他的怒吼中炸裂开来! 寒冰四溅,冻水如涛。 汪流媚下意识地用双手抵挡住这破碎的冰池碎块,冰凉刺骨的水打湿她的衣服,可在这一刻她也不觉得寒冷了。 “墨楼,我说服了女素上神!我们快走,宛宛和敖北漓就在昆仑虚守着郎莫辞,等下只要女素上神看到郎莫辞了,她就相信你没有杀死他,便也不会处冫夬你了!” 汪流媚扑到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郎墨楼身边,激动得抓着郎墨楼早已冻得失去知觉的手臂,满脸期望地仰头望着郎墨楼不失俊美的脸。 只是此时的郎墨楼,虽然已经再次被拔去了魔牙,可刚刚镜所展示给他的画面,也将他惹怒得几乎再一次失去了理智。 “倘若你这孽畜再与本尊耍花招,本尊便连同将那凡胎的女人随你一同处冫夬!” 女素上神威严呵斥郎墨楼,她话音落下后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随即,一圈金光闪闪的金箍直接圈套在了郎墨楼的脖颈上! 第174章 割成微笑的唇角 “这身打扮,是不是与我的短发不太相搭配?”郎莫辞挑眉问我,口气里满是重生后的欣喜若狂。 可我哪还有心思去回答他,我终于做到让他尽最快的速度重塑身躯了,但接下来,他却说要带我离开,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时间拖延到汪流媚回来呢? 郎莫辞垂眸见我不愿搭理他,便朝我冷冷一笑,随后,他原本凌乱的银色短发就顺着他的肩背而延伸至腰,生长成了一头如密布乌云般的银灰色长发,一顶仿若狼头骨的发冠将他的长发半束半挽。 我仰着头望着他发呆,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张精致的皮囊下究竟隐藏了一缕多么肮脏的魂魄! 郎莫辞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便重新弯下腰再一次挑起我的下巴:“宛宛,你这是什么眼神?” “唔……” 为什么我总是在这面罪恶的嘴脸上找到郎墨楼的影子,极为相像的两个人扯得我心脾麻木,我无言以对,只得任凭泪水冲下脸颊。 “你为什么总在哭?!” 郎莫辞突然一声怒斥,惊得我骤然睁大眼睛,当初骂我不哭的是他,刚才说我哭起来好看的也是他,可眼下骂我哭的却还是他! 郎莫辞变·态的表情不断浮现出来,他剑眉满拧,眉眼中全是卑鄙龌龊。 这一瞬间,我只听到一声如擦刀的声响,就见他将另一只伸出修长指甲的手抬到了我的面前,随后他粗暴地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今天是我重生之日,佟宛你口口声声说愿意从此跟随着我,却在我重生后哭哭啼啼!”那张像极了郎墨楼的容颜此刻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扭曲,“爱哭是吗?我要你给我笑!” 我笑不出来。 “佟宛你给我笑啊!”郎莫辞震吼,拎着我衣领的手将我整个人都摇晃得脖颈快要断裂了。 可我依然笑不出来。 “不会笑是吗?!” 就在郎莫辞的吼声落下后,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我的两边唇角疯狂袭来! 我忍不住惨叫一声,终于意识到郎莫辞他居然用那尖锋如长刀的指甲,将我的两边唇角割出了好似在微笑的上扬的裂口! 殷红的血珠一串串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滚落,与我洪水般的眼泪融汇在一起,顺着我的脖颈往衣领里灌。 “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声带痉挛,哭到胸口窒息,可是我越是这样哭,我被割裂开的唇角就越是撕心裂肺的痛! “是你逼我这样做的!我让你给我笑,你却仍然在哭!” “你要我怎么跟你走?!”我崩溃地朝郎莫辞哭喊,“我身体中有冥王的血液,我没办法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我只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勉强撑住我的身体!你要我怎么跟你走啊,你告诉我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这根肋骨也随着另一根肋骨一起死掉吗?!” 在我使尽全身力气喊完这些话以后,郎莫辞扭曲的脸瞬间舒展,随后他仰头狂笑。 笑着笑着,他忽然向着这冰洞的另一端张开手掌,刹那间,冰洞剧烈摇晃,根根冰柱全部断裂,而那端的冰雪碎块又是轰然坍塌。 紧接着,一处露出天光的氵同口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我已经重生了,身为骨魂的你不再需要那蠢货的血液来维持精气了,”郎莫辞突然又转变得含情脉脉,他绕开我唇角的割口,怜惜地擦去我脸上所有的泪水与鲜血,“我说过,我是玄序神君,是凛冬之神,世间寒气与冰雪皆为我所掌控。所以,只要你踏踏实实跟着我,我会为你抵挡住青天,直到我将那蠢货的血液从你身体中洗涤干净的那天。” 我忍住脸颊的切肤之痛,忍住心底翻滚的滔天恨意,被郎莫辞拉起手,他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冰洞,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了,我明知道要将他拖延下来,但我真的真的屈服了…… 当我踏出这座冰洞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一座被厚厚白雪所覆盖的绵绵山脉,无穷无尽的冰天雪地一望无垠。 头上滚滚彤云,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埋没一般,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无止境的黑暗与绝望。 这一刻,我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肌饿,甚至忘记了我还活着。 可就在这时—— “佟—宛——!” 熟悉的咆哮忽然从遥远的天际隔空传来,我木讷地抬眼望去,透过千层万叠飘舞的雪花,只见那个冻得浑身发紫的男人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凶气,脚踏云卷向我呼啸着旋身飞来……! 第175章 雪啸堡 当袒赤胸脊的郎墨楼穿过层层云雾时,他透过纷飞的雪花看到的是千里冰封中,那个深深刻在他骨髓里的女人渺小单薄的身影。 她听到了他的咆哮,她就那么带着一丝丝的不屈,缓缓地抬起了那张早已被泪水泡发的脸颊,遥遥地闻声向他眺望过来。 浩荡的天际间,四目相对,雪飘如絮。 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明明她眼泪泛滥成灾,嘴角却还倔强地向上扬起保持着微笑。 心头猛然被重重一击! 郎墨楼眸光绝厉一闪,不对,那不是微笑…… 当他终于意识到那是刀割的伤口时—— “孽畜,还敢放肆?!” 身后传来女素上神不明是非的怒喊。 刹那间,郎墨楼只觉喉咙骤然紧缩,连带他转变成乌黑的瞳孔也随之缩得几乎消失!他的四肢瞬时被枷锁禁锢在空中,无论怎么挣扎也再无济于事! “女素上神,你看到了吗?那是郎莫辞啊,墨楼他明明就没有杀死玄序神君啊,上神你看到了吗?!”跟在女素上神身边的汪流媚手指远方的郎莫辞,她语无伦次中满是浓重的哭腔。 “本尊看到了,可倘若本尊将他放过去,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 ** * 我没有想过郎墨楼会在这时出现,身边的郎莫辞也更是没有想到。 可惜郎墨楼眼看着就要落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凭空出现了几道金光闪闪的链条,将郎墨楼的四肢全部缠住了! 他疯狂挣扎,带着禁锢住他的链条在空中肆意地挥扬舞动着! 我想也没想,就向着郎墨楼飞快地跑去,寒风如利刃划过耳畔,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就可以抓住郎墨楼了,然而—— “亲爱的宛宛,说好的从此跟随我呢?” 油腔滑调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随后我只觉得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穿过腰间,身体便在电光火石间转向另一个方向,郎墨楼也随之从我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佟—宛——!” 我的名字又一次浩浩荡荡回响在这昆仑虚的漫山遍野当中。 郎莫辞敏捷地掳住我,带我纵身腾飞过一座座冰山,如蜻蜓点水般翻越过千山万岭! 而我,却也终于在力倦神疲中昏沉了过去。 …… 好似过了很漫长的时间,我渐渐有了知觉,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软香馨的床榻上。 我“腾”地从床榻垂坐起身,看到四下古香古色的摆设,一时间以为自己解脱了,可当房门被怦然推开的时候,出现在视线中的仍是那个给予我噩梦的郎莫辞。 此时的他已焕然一新,身上没了血迹没了疲惫,银灰色的长发与长袍熠熠生辉,掩盖住了他的十恶不赦。 “对于你这张时刻都在微笑的脸,”郎莫辞见到我第一句话就如此歹毒,他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床榻边,“我很满意。” 他说着,将手中一面圆镜向我照来,我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血迹也早已被清理干净,唯独唇角两端两道深刻的刀口弯成微笑的弧度,让我明白自己的这张脸彻底毁了容。 “这是哪里?”我无力地问道,伤口撕心裂肺地疼。 “雪啸崖上雪啸堡,狼烟枯骨照寒刀,”郎莫辞回答我,骄傲地扬起下巴,“这是我的雪啸堡,是利用柳涎香的上一世打下的我的地盘。而你既然已经是个废物了,就从此在这里跟着我,没有人会找得到我们,我在这里会成为你唯一的狼王!” “狼王…”我痴痴地重复一句,“哪有你这样的狼王……” 郎莫辞见我藐视他,便直接将我从床榻上拎到地面,再将我拎出了房门外,我被迫跟着他穿过一座覆着一层冰雪的小院落后,我才终于认清,这雪啸堡,居然是一座横亘在山崖上的城堡! 我向下方望去,它气势磅礴,犹如一座独孤险峻的城池盘蜿于这冰封的断崖上,连绵不绝的建筑楼塔遍布整座城堡。 “我最想坐上的宝座虽然早已被小楼夺去,但没人知道的是,我在这里筑造了自己的城池,利用了自己的肋骨成为了这里的狼王!” 在郎莫辞的话音落下后,城池中各个阴暗的角落中便密密麻麻地同时亮起了无数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郎莫辞见次,更是仰天长笑。 “虽然你是我失败的产物,但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我要你永永远远囚禁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妾,做我的奴,做我的……” 郎莫辞痴人说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身披铿锵冰甲、匆忙而来的侍军所打断。 “禀报君王,”侍军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垂首道,“十二娘娘生了。” “知道了,下去。”郎莫辞转而淡然道。 “是。” 十二娘娘生了? 在侍军离开后,郎莫辞忽然拉起我的手,我恶心地下意识甩开,却没能如愿。 “怎么?听了十二娘娘为我生了孩子,你吃醋了吗?” 第176章 求你不要杀夭瞳 我在郎莫辞金月一样的眸宇中找不到一丝玩弄之意,所以他舔着他那张脸对我问出这句话来也居然是认真的! 尽管我从未料到过郎莫辞在他的世外国度中会妻妾成群,但我听到他这样的问话也引得我不由一笑,可这一笑,就又牵扯得我嘴角剧烈的疼。 “你笑什么?”郎莫辞见我莫名地笑,便敛起了双眉。 “十二娘娘?你娶了很多女人吗?” 或许是郎莫辞听到我这样问他而正中他心怀,他立刻眉角高挑,贪婪的目光又顺着远方眺望过去。 “娶女人对于我而言,不过就像你们人类的一天三顿饭般平淡无奇,今日想起哪个便去宷幸哪个,事后一过我也懒得再多看一眼。” “那你可真够恶心的。” 我忍不住流露出厌恶,郎莫辞一遍一遍毫无下限地在刷新我对“变·态”两个字的认知。 “不过宛宛你看,你是我第一个为之颠覆节气的女人,你说你无法暴露于青天化日下,那我便为你彤云密布。“ “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我越听越恶心,郎莫辞早已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他找人糟蹋我、逼迫我吃人心吃人肉,还亲手将我毁容,事已至此我根本不知道撑着我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原本就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可笑的命运又再一次给了我希望,女素上神终是看到了尊贵的凛冬之神还活着,这也算是对我所受到的凌虐一丝丝的慰藉了。 “你是我的骨魂,就算再失败我也不能杀你,但是宛宛,我知道你并非真心想要跟随我,我也知道你恨我,”郎莫辞邪眸一闪,“可这一切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能让你真心跟随我的办法,似乎只有一个……” 他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而是再次伸出了指骨分明的手将我生硬地提到他的面前,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企图,我只看到了他原本月牙形状的瞳孔在蓦然变幻着…… 就在此时,我的思维瞬间如被电击了一般!不!郎莫辞他要我失忆,他要我忘记他对我所凌虐的一切! 当我终于意识到郎莫辞这氵昆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时,我开始了拼命的挣扎! 我不能忘!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忘!如果我忘记了!那我就真的再也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可是郎莫辞的力道大到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如铁钳般地紧紧禁锢着我,让我的一切挣扭都变成了徒劳! 我只能开始疯狂地闭眼,然而这个氵昆蛋还是能通过法术令我的眼睛睁成铜铃般大小! “忘记一切!忘记小楼!从此你只要记得你爱的人是我便足够了!” 当郎莫辞的亻氐吼结束后,他双眸直勾勾地凝睇住我,而我已经视死如归等待着清空记忆时,寒风阵阵呼啸而来,将他灰色的长发吹到我的脸上。 然而,四下安静,却什么也没发生。 郎莫辞见状,紧了紧眉宇,又一次重新死死凝视着我的双眼,可,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混账!”郎莫辞咒骂一句,愤然将我甩开,继而又怒气亻氐吼,“夭瞳!夭瞳你也成了废物是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脚下不稳被他甩在地上,仰着头怔怔地看他自言自语,令我惊奇的是,就在郎莫辞说完要杀了口中的“夭瞳”后,他的那双和郞墨楼像极了的眼睛,居然无声地流下两束清泪! “夭瞳!你给老子死去!” 郎莫辞的吼声落下后,他居然丧心病狂地做出了要戳瞎自己双眼的动作! 在这一念之间,我腾然想起一句曾经不经意听到过的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于是,我大脑一片空白做了个赌注,飞快地从地上爬起身子扑向了郎莫辞的手臂! “不要杀人了!郎莫辞你不要再杀人了!” 紧接着,神奇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只见郎莫辞那双罪恶的眼睛忽然散发出了刺眼的金色光芒,光芒愈发强烈,以至于将他的两只眼眶都全部融进了金光中。 我错愕地望着面前的他,就见这两抹金芒竟从他的眼眶中脱离出来,在空中交汇于一起,随后落在了郎莫辞的身旁,竟然幻化成了一名身披金袍、身材极为娇小的女子! “玄序神君!”女子脚踩实地后,剧烈颤抖的身子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地开始抽泣起来,“玄序神君手下留情,求求你不要杀夭瞳,不要杀夭瞳啊!” 看到地上这名哭得语无伦次、名叫“夭瞳”的女子,我庆幸自己终是赌赢了。 而此时,身旁郎莫辞的双眼恢复成了和郞墨楼一样浅灰色的银瞳,他怒气冲冲地甩开我,上前一步拽住了夭瞳一头金色的长发,将她提至自己的跟前。 “你听不懂我要你做什么是吗?!” “神君,夭瞳求神君你手下留情啊……”夭瞳苍白的脸上泪水涟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扭曲,“神君之前身躯破散,夭瞳的驭瞳术也受到了牵连啊,求求玄序神君手下留情,不要杀夭瞳……” 第177章 卑微的小仙 这夭瞳因为极度恐惧郎莫辞杀了她而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她个头矮小瘦弱看着怪可怜的,或许这个时候我更应该可怜的是我自己,但我转念一想,还是趁机连忙上前一步,弯腰挽住了夭瞳的手臂。 “你别哭了,快起来,”夭瞳浑身抖如筛糠,哭成一坨软泥,我扶了几次也没能将她扶起来,只得转头对着郎莫辞假惺惺地劝阻,“郎莫辞拜托你善良一点,别动不动就把杀人挂在嘴边好吗?” 郎莫辞原本愤怒的表情,可能是看到我都这么可怜了,却还在同情别人,于是便舒展了原本拧在一起的五官,好笑地看着我们两个可悲的女人。 半晌。 “两个废物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他悠悠地说道,“夭瞳,我可以不杀你,给我把这个女人看好了,服侍舒服了,我便留你一条狗命!” “谢谢玄序神君,谢谢玄序神君不杀之恩!”夭瞳感激不尽,连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都沾惹上了冰晶,“夭瞳一定会好好服侍小姐,一定会的!” 服侍我? 那么也就是说,郎莫辞将夭瞳安排在了我的身边,而我刚刚又救了夭瞳的命,如果夭瞳有一点良心,她或许可以成为在这里与我为伍的第一个人。 然而转念一想,我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曾掌握在自己手中,夭瞳又凭什么会站在我这边? 想到此,我不禁撇了撇嘴巴,好似看到的光亮又被黑暗覆灭了,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是愿意抱着侥幸心理去尝试,说不准只是时间问题呢。 “宛宛,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今夜雪啸堡会有一场‘红祭天狼宴’,晚上我会亲自来接你,”寒风吹过郎莫辞银灰色的长发,他凝视着我的眼里有柔情,有凶恶,也有邪念,“现在我要去看看那蠢娘们儿给我诞下的孩子,毕竟是我狼族的后裔,不看一眼也实在说不过去。” 此时的我正巧刚把夭瞳从冰凉的地面上搀扶起来,听到郎莫辞这话,心底顿时一喜,可还是保持着沉重地对他说:“郎莫辞求求你善良一些,你虐待我就算了,可那毕竟是你的骨肉,求你心里有点爱。” 我之所以敢这么和郎莫辞讲话,是因为我深深地记住了他刚才的那句话:你是我的骨魂,就算再失败我也不能杀你。 郎莫辞闻言,灰色的眸底又是泛起泉涌般的贪念,他向我靠近过来,手指在我胸口徘徊,我羞恨地甩开他,他却不要脸地将我揽到面前。 “宛宛,羊入狼口都来到我雪啸堡了,就别再和我耍什么花样了,踏踏实实把我伺候舒服了,我会待你比小楼待你好。”他厚颜无耻地在我耳边说完这几句话,还不忘用腹下暧昧地拱了拱我。 我恨得牙根痒痒,对夭瞳说了一句带我回去,便在郎莫辞的允许下被颤颤巍巍地夭瞳带回了我刚才醒来的院落中。 临进院门的时候我不忘抬眸看了一眼,横匾上描金雕刻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夜阑居”。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呵呵,起如此优雅知性的名字,干出来的事却是恶罪滔天。 当我们回到古香古色的房间中时,我发现床榻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新衣,精致的楠木圆桌上也摆满了饕餮大餐。 闻着满屋的佳肴珍馐,我早已馋涎欲滴,让夭瞳自便以后,就赶紧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唇角两边被割延到脸颊上的刀口立刻又扯出了殷红的血珠,疼得我顿时一呼,手中的瓷碗都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姐!” 比我更着急的,居然是夭瞳。 她就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忙从她的袖口中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我不断殷出来的鲜血,见血止后,又赶忙跪在地上收拾一地瓷碗碎屑。 我静静地观察着夭瞳这鞠躬尽瘁的样子,不由开口说道:“你别忙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 夭瞳听到这话,双手顿时一僵,连忙抬起一脸惊慌的脑袋对我唯唯诺诺道:“夭瞳只是卑微小仙一名,且不说自身无需进食,就算是进食,也绝不敢和小姐一同进食……” 我没有想到夭瞳会对我也是这样的态度,可偏偏却随了我的意,于是我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一开始还扭捏不敢,不过在我执意下她才敬谨如命地被我按在了一旁的楠木圆凳上。 “夭瞳,你是郎莫辞那双能让人失忆的眼睛吗?” 第178章 群宠不如先参祭 『我独酌山外小阁楼,听一夜相思愁』——山外小楼夜听雨。?? …… “是,是,夭瞳是……”夭瞳紧张地不敢抬头,更不敢看我,她身材矮小到这样坐着,我还需要垂眸看她,“夭瞳本是东岳眼光娘娘手下的眼灵小仙,后来被娘娘注入灵官马明王的第三只眼中,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困进了玄序神君的眼中,为神君效命……” “夭瞳,你是想仍然在郎莫辞的身边,还是回到眼光娘娘身边?”我故意这样问,其实从来没有听说过夭瞳口中两位神仙。 “夭瞳、夭瞳想……”夭瞳的话恐怕是不敢说出来,可她金色的眸子中涌现出来的眼泪便足以阐明一些,“无论夭瞳想怎样,都无用了…夭瞳的精气与灵力已经随着玄序神君身躯的破散而破散了,玄序神君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留夭瞳的小命,也还是要谢谢小姐!” 夭瞳说罢,就再一次从圆凳直接跪在地上,对我狠狠磕头。 我悲惨地长这么大,近日又一直在遭受凌虐,本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不料身边却忽然在这绝境中出现了个这么俯首帖耳、低三下四的小仙,难不成真是苍天对我命运的宽容,也或者是看我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过说到精气与灵力,我一直装在口袋里夜倾城的血液说不准可以帮助夭瞳恢复一些,可惜眼下才与夭瞳初识,她一定还是为郎莫辞效力的,所以我心里初步的打算也只能再等等,看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后来,我也没再和夭瞳说些什么,等我吃好了饭,没想到夭瞳也在这夜阑居的沐浴房中为我烧好了水,看着和古代一模一样的沐浴木桶,我都想笑,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买个热水器和花洒不行吗,难不成神仙都是如此落后的么! 但等我浸泡在浴桶中的时候,我才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也太舒服了,玫瑰花瓣飘香,氤氲袅袅,简直比家里的浴缸…… 这个想法还未想完,我的眼眶与鼻腔就骤然一酸,大片大片曾经的记忆与画面开始浮现在脑海中,那时的我跟在郎墨楼的身边居然还恨天恨地,相比起来现在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可无论怎样,我也要走下去,不是吗? 我要相信汪流媚,相信女素上神,相信郎……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离开这片噩梦,他们一定已经在来救我的路上了! *** ** * 天庭,仙雾缭绕。 被囚禁于阁楼中的郎墨楼倚窗而坐,手边一斗清酒,遥遥地不知在眺望着什么,暗灰色的眸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墨楼,振作一点好不好?”一旁的汪流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起码女素上神已经看到郎莫辞没有死了,你不是也已经从牢狱中释放出来到这里了吗?还有佳酿供你,一切不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郎墨楼仿佛根本听不进汪流媚的安慰,他头上犹如被抽了骨的两只狼耳垂在自己如泼墨的长发上,一身黑色的素袍将他笼罩得阴森可怖。 仰头又是一口酒,清冽的寒酒从他惨白的唇角流溢出来,顺着他尖锋的下巴划过他被勒出伤痕的脖颈,灌进袍领中。 “墨楼,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一直喝酒,就能挽救宛宛吗?” 汪流媚这一句话中的那个名字终是惹怒了郎墨楼,郎墨楼将酒樽恶狠狠地拽向汪流媚,好在汪流媚伶俐地躲开了,唯独眼底满满的悲伤化过来划过去。 “墨楼……” “我能做什么?”郎墨楼终于开口,他醉眼迷眸地望向一旁的汪流媚,自嘲地勾起挂着酒滴的薄唇,“你看看我头上的狼耳,看看我身后的狼尾,我不过是只妖,在你们这群至尊无上的狗屁神仙面前,我能怎样?” “我说了,女素上神那边交给我,这边拜托请你振作一点!” “我连她被那氵昆蛋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跟我谈振作?”郎墨楼冷笑,笑中带着百分的讥诮。 汪流媚心底疼成一片,他的身影是遗世独立的孤煞,她知道佟宛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光亮摇曳欲灭,他怎么能不为其丧失理智?! 然而,就在汪流媚不知要再怎么安慰下去的时候,面前空气隐隐一动,她仿佛立刻看到了希望。 “镜?” *** ** * 夜阑居,夜幕低垂,头顶彤云反射出凛凛血光。 沐浴完后我才发现,这郎莫辞命人提前送来的新衣,居然是一袭华美绚丽的大红旗袍,和上一次夜倾城给我穿的那件旗袍像极了。 这浓郁的古典美在我身上弥漫得淋漓尽致,让我不得不想起来在郎莫辞别墅中,我洗完澡后穿着旗袍出来,郎莫辞当时向我投来的那种目光。 眼下,我正躺在床榻上小歇,就听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郎莫辞同样身穿一袭大红袍出现在门口。 披着惊艳的人皮却不干人事,我多看一眼也是恶心得想吐。 “宛宛,我本打算今晚邀请你参与我的群宠,但眼下我的祭品要送来了,所以群宠不如推迟到明晚。今晚,你就先和我参加我的大红祭。” 郎莫辞说着,带着一脸不知羞耳止的笑,就像我走了过来。 第179章 屈一人下,伸万人上 趁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赶紧主动赤着脚下了塌,寒凉的寒气从地面顺着脚心向我的身上延伸开,一直麻痹到我的心脏。 “光着脚不冷吗?”郎莫辞一边问我,一边蹲下身要替我将摆在一旁的高跟鞋穿上。 “我自己来。” 我又是抢先蹲下穿鞋,然而这件旗袍确实将我身上曼妙的曲线都演绎得淋漓尽致,但也正因如此,它才将我的身躯包裹得严丝合缝。 郎莫辞灰色的眸子瞬间风起云涌,贪念滚搅,将我狠狠向着旁边冰凉的地上一推! “啊……”我只听门口传来夭瞳的一声惊呼,余光瞥到她刚刚端着一壶热茶进门,“对不起,对不起神君……” 郎莫辞听到她的声音连头都没回一下,直接将手臂伸向着后方施法,夭瞳又是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向屋外飞了出去,房间的门也就此紧紧闭合上了! “怎么办?看到你穿成这样我的身体就开始燃烧,”郎莫辞在我嘴角的裂口上贪婪地舔舐,夭瞳为我扑上的粉底就这样被他卷进了嘴里,“到底怎么办啊我的宛宛,我本以为我只想为了折磨小楼而折磨你,可是现在你看,我快为你爆炸了……” 郎莫辞说着,拉住了我的手…… “到底要怎么办啊宛宛?为什么你和那些妖艳的女人不一样呢?她们都求我要我宷幸,可时间久了,再多的佳丽也都喂如嚼蜡。不如趁现在红祭宴还未开始,我们先……”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我另一只手用力扇过了郎莫辞的半边脸,将他口中那些龌龊的话也都一同扇回了他的嘴里。 “这是你第二次打我?!”郎莫辞顿时发指眦裂,怒火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近乎要将我烧焦! 可恰恰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以及一个男子的声音。 “禀报君王,豺族君主已到!” 郎莫辞听闻,对着我险恶一笑:“算你逃过一劫,明晚的群宠我看你还怎么逃!” 他说罢,就支身站了起来,连带着把我也从地上拽起身,而我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似乎面对郎莫辞这个死一万次也不足惜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一种对生命的浪费! 于是,我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走出了夜阑居。 此时正值午夜时分,低垂的夜幕明明沉云浓重,透不过月光,却仍然宛若被烈火一样的光芒照射得亮堂堂一片。 远处隐隐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还有阵阵整齐的喝吼声、呐喊声,仿佛在热烈地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 我们走下幽长曲折的百节石阶,沿路穿梭在这座覆盖霜雪的偌大的城堡中,一座座高大的塔楼与堡垒敦实厚重,随后又穿过了青色的城墙上半圆形的拱门,目光所及的每个角落无一不再诉说着这里神秘黑暗的故事。 随着我们的接近,夜幕更是亮得通透,刚才在远处听到的喝吼声也听得越来越清晰,直至与声源一墙之隔,我才听清那是众人用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高唱着什么曲调古怪的歌曲。 “红祭天狼宴要开始了,宛宛,”面对一座恢弘的拱门前,郎莫辞背脊傲挺,他侧头向我猖獗一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狂傲的声音在这拱门中荡起了回声,一阵寒风卷着腥臭的味道穿过拱门,将郎莫辞银灰色的长发与红袍吹得翻飞,俨然嗜血的魔鬼张开了他的爪牙。 他再次迈开了脚下沉稳大气的步伐,带我走出拱门的另一端,我这才眼前豁然一亮。 只见这城墙的另一边,早已是一副声势浩大、沸反盈天的景象! 宽阔方正的空场中央,一蹙旺盛的篝火火光冲天,无数火星萦绕飞扬,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天际的浓云燃烧出一口天洞! 而在四周高大的城墙边,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口,他们穿着诡异、容貌怪诞,乌压压的一片人口都是在等待着郎莫辞的到来! 就在众人终于见到郎莫辞的身影后,原本就很喧闹的场面更是齐齐高响起怪异的歌谣,打鼓声、敲锣声嘈嘈杂杂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千万目光全部凝聚在郎莫辞的身上,他是这壮观场面中万人瞩目的焦点,是今日这个不眠之夜的主宰,也是吞噬明日黎明的恶魔! 空气中流淌着焦木的味道,流淌着野兽的腥气与嗜血的欲望,这是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更是一个处处充斥着惨无人道与弑杀成瘾的绝境! 我努力保持着镇静,一步一步在众目睽睽下跟着郎莫辞走在这一片乌烟瘴气的混沌中,走过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后,眼前呈现出一座石筑的高台,精美的阑干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狼头,还有无数小狼千姿百态。 高台上几尊同样青石筑造的宝座,郎莫辞一个转身就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他用下巴轻轻指向一旁的空座示意我也坐过去,我当然是没得选择,只能按照他的旨意坐在了他身旁的宝座上。 身处在这座高台上,才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刚才我们穿过的一派蔚为大观,以这样万人之上的角度一眼望下去,除了用“气贯长虹”来形容,我找不到更加适当的词语了。 而宝座上的郎莫辞正襟危坐,只是向着高台下轻轻抬起了一只手,整座空场鼓声锣声瞬间平息,人声也随之安静下来了。 第180章 去把她们的手脚砍下来 这座前一秒还锣鼓喧天的城堡,此时此刻竟然安静得只能听到寒风吹来的声音。 不过也还没等郎莫辞开口,就见我们来时的方向,迎面走来一小队人马。 我侧头注意到郎莫辞的表情,他眼里泛出了贪婪的光芒,篝火倒映在他的眼底燃烧得通红。 随着台下几人的由远而近,我才看出来打头的男人是个彪形老汉,肤色较深,络腮胡须后的容貌上是风吹日晒留下的深邃沟壑,他虎背熊腰地披着一件厚重的土色裘毛大衣,衣身长至小腿,脚穿一双看起来脏兮兮的羊毛短靴。 而在他的身后,竟然跟着三名身穿极为秀雅的拖地长裙的年轻姑娘,她们披散着浅褐色又长又卷的头发直垂腰际,头顶皆戴着一圈七彩的编织花环,如果不是我一眼就捕捉到她们惊慌失措的神色,我会以为她们是被贬到人间的仙女。 剩下三名男人,看起来同样五大三粗,但明显是看押这三名姑娘的士兵。 这一行小队一共加起来七个人,他们明明都长了一张我们亚洲人的面孔,可若真从他们的行头打扮以及外貌长相细细看去,又会发现和我们普通的汉人并不一样。 正当我困惑之时,彪形老汉已经带头停下了脚步,在我们所坐的石筑高台下毕恭毕敬地双膝一软跪地叩首。 他身后的三名姑娘,其中两名也顺势不情愿地跪下来,只有一名姑娘双颊哭得浮肿,执意不肯跪。 我瞥到郎莫辞邪恶地翘起唇角,抬手对着那姑娘不怀好意地一指,她身旁的其中一名士兵便凶横地直接将她一脚踹跪在了地上! 郎莫辞见此,这才颇为满意地一笑,两只手拍了几个响掌,远处的鼓乐齐鸣了几声,渐渐又安静下来。 彪形老汉跪地给郎莫辞行完几个叩首礼以后,他才撑着膀大腰圆的身躯站了起来,随后,他仰头隔空向着郎莫辞声音粗实洪亮地低喊道:“¥%¥&;@@*;@¥&;¥&p;@*;¥%¥!” 他这一张口,要不是因为我唇角刺骨的疼痛,都能把我鼻涕泡儿给乐出来! 因为他说了一口流利的鸟语,完全是我听不懂也从未听过的语言,绝不是我们国家的汉语,听起来也不像少数民族的方言亦或者英语,那种在语末处卷舌的牙音肯定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小众国家的语言。 可紧接着,令我极为震惊的是郎莫辞! “¥%^&;_*@¥@%¥(¥%!” 郎莫辞居然用听起来同样滑稽的语种回应了他!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在我惊错的目光下开始了漫长的隔空对话。 “@¥@%¥&a**@!*!”彪形老汉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引以为豪,仰着那张络腮胡须的脸不断点头,还不忘趾高气扬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a~*;**&a;/;!”郎莫辞对此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0&;o;*@,”彪形老汉回身指了指身后仍然跪在地上的三名秋水伊人,又对郎莫辞竖起了粗糙的大拇指,“&;p;%¥¥&;x@;p;%@!” 郎莫辞点点头,没再言语,随后他居然转向我,对我命令道:“宛宛,你过来。” 寒风在郎莫辞的话音落下后,“嗖嗖”地吹过我的脖颈,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我知道他心怀不轨,便始终坐着没动,不敢上前。 郎莫辞见此,微微向我低下下巴,眼里泛出凶煞:“难道一定要让我在这么多族人以及外族人面前,亲自请你么?” 我明明已经看到他脸上闪烁出那恐怖的表情了,可就在我刚要主动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的时候,郎莫辞便向我一个施法,当着台下千万的族人面前,直直用法术生硬地让我双膝砸在了他的面前! 瞬间我的两只膝盖疼得就犹如骨头都碎裂掉了一般,我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闪出不惹怜悯的泪光。 郎莫辞垂眸,徒手又施法变幻出一把纹雕精致的短剑塞进了我的手里,然后他向我探过身子,挑起我的下巴用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我幽幽地呵气道:“看到那三个女人了么?” “看到了……”我蹙眉微弱回答。 “用我给你的这把短剑,去把她们三个人的手脚砍下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可是冲进我的耳膜却如砸在我心上的三千吨沉石,砸的我血肉模糊! “你说什么……”我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我是这西亚土地上的君王,那三名雏女是西亚村人献给我的祭品,”郎莫辞罪恶地笑,用指尖划过我的下巴直至胸口前,“听话,快去,别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尽情羞辱你。” 这一种警告,是一种恶毒的警告! 短剑在我手心握出了汗水,我仰头直视着郎莫辞这近在咫尺的双眸片刻,终于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台下。 就在我刚要艰难地在众目睽睽中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后郎莫辞却突然抬起一脚,用尽全力将我一脚踹下了石阶! 第181章 豺族君主牧奎 郎莫辞这一脚,使我连滚带爬直接狼狈地滚下了一层层的高台石阶,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瞬间侵袭而来。 “君王你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这么好看的妞儿,君王你怎么也不好好疼爱?” “君王怕是在床上对人家姑娘温柔啊!” 周遭的万众族人见状,集体哗然轰笑,阵阵声浪都如尖针一般扎在我的每一根神经上。 我痛得爬不起身,在喧嚷中只能勉强地抬起头用恨得五体投地的目光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郎莫辞。 血红色的华袍似乎在燃烧,他同样凝望向我,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而来,他眯着双眸蠕动双唇对我说着什么,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这是你打我的代价。” 我十指愤恨地抠进地面,一怒之下我忍着剧痛从地上蹿跳起来,握着手中的短剑一步一步在满天火光中走向彪形老汉的方位。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当你的性命受到威胁,幸福与你背道而驰的时候,你不得不以淤泥为营,再用这满身的肮脏筑造成一身坚硬的铠甲去杀出一方光明。 至于郎莫辞,他身为凛冬之神,本该心怀苍生、善行天下,然而他不但不修功德、不重道行,反而还迫害凡人、以血祭天! 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如果传到他们神邸的天庭,想必郎莫辞也一定会遭受元神俱灭的刑罚! 眼下,彪形老汉见我朝他接近过去,就又开始叽里呱啦地喊出几句鸟语,只是在他身后的三名充斥着野性美的雏女变得恐惧与慌张起来! 我径直地走到三名雏女面前,她们的身上散发着奇异的芳香。 见我手握短剑,她们惊恐至极,一边用听不懂的语言语无伦次地向我哀求,一边跪在地上向我连连作揖磕头。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你们也并不比我可怜啊。 就在我不知所云之时,一股犀利的风落在我的身边,郎莫辞握住了我握着短剑的手。 “我可以帮你一次两次,但第三次就要你亲自动手了。” 他残暴地说着,对着跪在地上的雏女施法,将她们直接呈“大”字地悬浮在空中,立在了我们跟前。 郎莫辞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了我手中的短剑上,三名雏女的哭喊声瞬时间更加刺耳!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挖出柳涎香的心脏那时一样,在郎莫辞的带引下,号角鼓击的嘈杂以及千万族人的阵阵呼声下,我感受到了剑刃切割筋骨的摩擦感。 薄凉的血同上一次一样,飞溅到我的脸上,雏女撕心裂肺的尖叫渐渐平息,似乎她们已然疼得昏厥了过去。 时间过得漫长,等我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六双鲜血漓漓的手足被整齐地摆放在一张铺着红绸缎帕子的银盘上,滴滴答答的鲜血仍然顺着帕子的边缘流淌,地上也早已鲜血成河。 “血云遮天,残月啸雪,狼烟枯骨照寒刀!” 郎莫辞发丝狂舞,他一手拖着银盘,另一只手向着身旁空地一挥衣袖,顿时一口庞大的青铜四足方鼎凌空出现,它纹饰华丽,灶口中燃烧着熊熊蓝色的火焰。 “本君王今夜以血祭族,兴我异瞳狼族子民情同手足,千古志远!” 随着郎莫辞的话声落下,他将银盘中被割下来的手足全部投进了蓝色的妖焰中,顿时蓝光冲天,撕裂头上滚滚乌云! 耳边的欢呼呐喊也愈发震耳欲聋…… 这场红祭天狼宴持续了很久,锣鼓遮天,血气弥漫,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直到混乱中忽然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一头干练的短发,容貌凛然,肤色有些暗沉,一身皮草长袍萦绕着腐朽的气息。 “牧奎。”当这个男人走到郎莫辞面前的时候,郎莫辞带着饶有兴致的语调先开了口。 “我看君王贵寨百兽率舞,清河海晏的,就先率领我族豺人打道回府了。” 原来这个叫做“牧奎”的男人就是之前听说的豺族君主,我细细打量着这个身材看起来比郎莫辞还要魁梧些的牧奎,发现他眼中盛满狡黠。 “清河海晏?”郎莫辞挑眉反问,“牧奎你这形容词是否用得不太妥当?” “牧奎生来就在豺族底层,自小也未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还请君王别多心。” “所以你就打算在本王的红祭宴还未结束,就提前扫兴而别?”郎莫辞扬起精致的下巴,灰色的眸底锋芒毕露。 “牧奎也是迫不得已,刚才听闻府中闯入了一群不知哪里来的野狐狸撒泼作妖,所以……” 牧奎的话还未说完,郎莫辞就勾唇一笑,抬手打断了他。 “想走的借口千千万,理由冠冕堂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王也懒得在意,你要走我自然是不留。”郎莫辞说罢,就转过身子对着身旁一名侍卫厉声命令道,“送客!” 牧奎自是懂礼,对着已经转身走开的郎莫辞背影垂首默别,但是当他重新抬起头以后,他居然眼眶敛窄,对我露出了一个暗度陈仓的笑容! 第182章 群宠宴 这个笑容,简直成为了又一个烙在我心头的阴影! 我分明听得懂他刚才与郎莫辞对话时口气中蕴藏的不善,更读得懂他递给我的这个微笑中隐匿着的鬼蜮伎俩。 耳边犹如一声闷雷炸响!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迅速离开了牧奎的面前,我相信他身为精明的豺族君主,怎么会捕捉不到我眼底向他有意无意地闪过的惶恐。 这场红祭天狼宴随着豺族的离开,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热闹,所以也没过多久便被郎莫辞站在石筑高台上宣布了结束。 只是那三名被我亲手切除手足的雏女,据说会被挑骨扒皮地晾在雪啸堡的吊桥上,用以祭祀整个异瞳狼族。 当郎莫辞派人将我押回夜阑居的时候,推开门我竟然看到夭瞳在对着我藏在枕头下方,盛着夜倾城血液的小容器发呆。 “夭瞳!”我见她未经我的允许就碰我的东西,难免有些生气,就赶紧上前将夜倾城的血液夺了过来。 “小姐,小姐对不起!夭瞳只是在替小姐整理床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夭瞳吓得又是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区区一个卑微可怜的凡人,这夭瞳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眼灵小仙,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我又只能赶紧将她搀扶了起来。 此时我已经极为精疲力尽了,所以也没再跟夭瞳多说些什么,便去浴房泡了个澡,回来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漫漫深眠,似乎睡了很久的时间…… 睡梦中不断地出现我努力压在心底的画面,那些如狼似虎的欺压与喘息,那些生腥的血液与残肉经过唇齿划过我的喉咙,还有那柳涎香与雏女们凄凌的嘶喊…… “宛宛?”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我噩梦惊醒从床上笔直地坐起身,大汗淋漓,浑身颤抖,直接向着床边人影的怀中就扑了进去! “带我走!就算是骗我也好骂我也罢,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郎墨楼…”我思维混乱,扎在这人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真的求求你了,我撑不住了……” 可我明显感到这人抚在我背上试图安慰我的手狠狠一捏! “你说什么?”生硬冷横的口气,“小楼?” 我顿时抬起泪水涟涟的脸,郎莫辞那张与郎墨楼像极了的面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而我才也清醒过来我是扑在了郎莫辞的怀里! “滚开!” 我本能地向他怒喊,条件反射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被褥早已被噩梦中溢出的冷汗浸透了。 “哼,”郎莫辞冷嗤一声,“事到如今还在念着你的小楼?红祭宴让你白参加了吗?你看不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吗?!你踏踏实实跟着我,我有什么不能给你的?你要是想回到大城市里,好啊没问题!我带你回去啊!” 郎莫辞越说越气,索性直接站起来摇身一变,变回了他现代人的模样以及打扮。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莫辞哥吗!”他忽然安静下来,垂首摸了摸鼻梁,腼腆一笑,耳根还跟着微微泛了红,“宛宛,你想去哪里玩呢?我带你去,好吗?” 愈发病态的郎莫辞让我再看一眼都能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走宛宛,我让夭瞳替你梳妆成我喜欢的模样,今晚同我参加我的群宠宴。” 郎莫辞仍然用着温文尔雅的态度同我讲话,我无力挣扎,只能被迫起床,按照他的命令让夭瞳为我梳妆打扮,又换上了一套他特意带来的新衣。 然而当我换上这套新衣的时候,才发现穿在身上是有多么羞耳止,它是一件淡粉色的长纱袍,只是这一层层的粉纱太过轻薄,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几乎足以被看透! 就连始终不敢吱一声的夭瞳都偷偷向我投来垂怜的目光。 我不理解郎莫辞为什么要让我穿这样的衣服,自然也不理解他口中的群宠是什么意思,所以当他带着我离开了夜阑居,穿过拱门进入到另一座小堡垒中的时候,我才恍然明了郎莫辞要做什么! 刚一进门,一股股浓郁的麝香味道便肆意地往鼻腔里钻,还有各种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紧张吗?宛宛。” 此时的郎莫辞,笼罩在深处房间内透出来的红光中,他一头银灰色的短发,脸上有温柔的笑容,唯独那一双灰色的瞳孔里泄露出来的是可怕的贪婪之欲。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明明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诘问他。 郎莫辞没有回答我,而是又带我走过一条幽深的走廊后,一个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在一间敞亮的房间中,暗红色的灯光照射着袅袅烟雾,一张硕大且铺着嫣纟工色锦褥的圆床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它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即便一起躺上去十个人也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在这乌烟瘴气的房间中,大概有六、七名身材火辣的女子,她们都披散着一头又黑又长如瀑布般的头发,脸上妆容也是极其妖艳靓丽的。 当郎莫辞就这么带着我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原本嬉笑打闹的她们瞬间平息下来,热切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我们。 “哟,今儿个的群宠宴,君王你怎么还带了个陌生的女人来呢?是嫌我们几个姐妹伺候不好您吗?” 第183章 温柔乡 “哼。” 郎莫辞闻言,只是淡淡勾唇一笑,便开始抬手解身上白衬衫的纽扣。 几名婀娜的女人见状,涂着一层又一层杏色眼影以及浓浓睫毛膏的眉眼里,瞬时放射出火辣辣的光,火热的目光死死盯在郎莫辞的身上! 郎莫辞身为一介正神的玄序神君,又是这西亚土地上的君王,我自然能理解这些佳丽对郎莫辞的谄媚与垂涎,也看得出她们是真的对这“伸万人上”的君王用情极深。 当郎莫辞刚解开领口第一颗纽扣后,原本跪在床上的其中一个耳朵上戴满宝石耳钉的女人连忙下床,光着脚扑到了郎莫辞面前,主动为他解起扣子来。 “君王,你都好久没有宠人家了呢,今天好不容易点到了我,就见君王居然还带来了个陌生的女人。” 这女人嘴里满满撒娇地抱怨着,纤细的玉指替郎莫辞慢悠悠地解开纽扣,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不忘用那双眼睛斜斜瞥着我。 “小九,”郎莫辞玩弄地捉住了这个叫做“小九”的女人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一边摩挲一边拉长音地说,“你这样说话,本王确实不太爱听,你不知道这女人的来历我可以原谅你,但是……” 郎莫辞这句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小九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了郎莫辞的唇片。 “如果君王不爱听人家说的话,可以堵上人家的嘴嘛……”小九娇柔的声音从她与郎莫辞的唇齿中渗出来。 我扼住胃里恶心的翻涌,可是这屋中流淌着的麝香味道熏得我喉咙干涩,双颊也微微升温。 我捕捉到了郎莫辞眉宇间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反感,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床上又走下了一位双眼画着极为浓郁的烟熏妆的女人,她直接蛮横地将小九从郎莫辞的面前扯开了! 紧接着—— “啪”地一声! 一个清脆嘹亮的掌掴就落在了小九柔美的侧脸上! “三娘娘!”小九捂住侧脸,满眼震惊地望着这个女人,“你凭什么打我?!” “小九妹妹,是你看不透君王的心思,也别怪三姐打你,总比君王亲自动手要轻得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三娘娘趾高气扬地抱着双臂,浓重的妆容自然宣示了她的地位。 ”三娘娘你……!”小九眼中闪出大朵的泪花,但是当她抬眸碰上郎莫辞犀利寒冽的目光时,又把到嘴边的怨言吞回了肚子中。 “来,让我好好看看咱们君王带回的小妹,”三娘娘终于把苗头转向了我,她扭着腰肢来到我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佟宛。” “哎哟,怎么是个满姓呢?”三娘娘夸张地吃惊,如白玉般的双肩轻轻一颤,“莫非是个凡人?” 我盯着她的脸不语。 而此时郎莫辞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床上其余几位佳丽赶忙跪到他的身边献媚讨好,娇嗔着主动开始帮郎莫辞褪去上衣,对他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 这个画面,不禁让我想到了当初在敖九溟的香炉中看到的曾经的郎墨楼,果然是亲兄弟,怪不得都喜好这一口呢。 “你听不到我在问你话吗?”我的目光被面前的三娘娘拉了回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脱口而出。 三娘娘的脸色骤然一变,但转眼又舒展开来,居然讪笑着拉起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了郎莫辞跟前,开始主动向我介绍起来这几位佳人。 “这位跪在地上为君王捏脚的刚才你也听到了,是咱们君王的九娘娘,别看长得一副好皮囊,可也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常得宠。”三娘娘故意这样说,对着地上的小九翻了个白眼,小九气得也不敢说什么。 “这位是六娘娘,六娘娘可是当年我亲手救下来的一只黄皮子呢。”六娘娘穿着鹅黄色的薄衫,身材瘦如枯骨。 “啊,这位是十九娘娘,”三娘娘向我指了指正在为郎莫辞在一旁整理白衬衫的女人,“十九娘娘应该是第一冫欠得宠,本来今晚来的应该是十二娘娘,这不十二娘娘刚好在做月子,为咱们君王诞下了小狼崽子,不方便来。” “这剩下二位便是二十二娘娘和三十六娘娘,都是从小丫鬟上位的,我就不再多费口舌介绍了。” 这都到三十六娘娘了,说不准后面还有很多娘娘今天都没被请来,真没想到郎莫辞居然娶了这么多老婆,衣冠禽兽说的一定就是他。 “最后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雪啸堡的三娘娘,前面的二娘娘由于不小心在给我盘发的时候弄痛我了,恰好被咱们君王看见了,于是被君王打回了原型扔下了雪啸崖……” “你说够了么?” 第184章 被掳 三娘娘在听到郎莫辞略微寒凉的问话后,眼底滑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委屈,但转瞬即逝,随后她便朝我洋洋一笑。 郎莫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三娘娘刚要扭着腰肢坐上去,谁知郎莫辞却敛了下眉宇,三娘娘随之愣了一下,只得在郎莫辞的腿边同样跪了下来,与小九面对面地开始为郎莫辞捏腿。 郎莫辞俯身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三娘娘牵强地娇笑两声。 不过正是如此,全屋子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傻站在原地了! 几位娘娘的捶肩捏腿似乎将郎莫辞伺候得心花怒放,他坐在床边闭着双眼满脸享受,时不时地鼻腔中还发出舒适的叹息声。 不久后,他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炽热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见我仍然笔直地站在他的对面,便向我伸出一只手。 “过来,宛宛,”他拍了拍自己岔开的大腿,“坐过来。” 可是我并不想坐过去,我根本就不想沾惹他,即便他是这方血染土地上的王,他是所有女人心目中那个遥不可及的王,我也觉得连看他一眼都是对我眼睛的玷污! 面对郎莫辞向我伸过来的手,我这样无动于衷,一旁的三娘娘顿时火冒三丈。 “你是聋了吗!?” 她厉声说罢,突然伸出指甲锋利的五指,隔空向我狠狠打过来一道气刃,这气刃犹如一个掌掴火辣辣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她这空气巴掌打得发丝都纷飞了起来,可我却明显捕捉到了郎莫辞僵在半空中的手剧烈一抖! “君王让你过来,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三娘娘仍然不知危险地在怒喝我。 于是,我配合握住了郎莫辞的手,被他用力一抻就坐在了他饱满的大腿上,只是此刻被他揽住腰的我,已经故意地泪流了满面。 “怎么?”郎莫辞见状,向我挑起剑眉,“那么坚强的你都不哭,现在反倒被一个女人打哭了?” 我抽抽鼻子,垂着眼帘一言不发,流着泪用手指在脸上被打的位置来回地揉着。 果然,郎莫辞抬手示意娘娘们停止按摩,屋中原本极为暧昧的气氛瞬间转变得令人非常的窒息。 郎莫辞用一只手指勾着三娘娘的抹胸,让她站了起来。 “你打了她?” “谁让她不听君王你的话,新人一个还不懂规……” 可惜郎莫辞根本没有给她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就听郎莫辞冷冷嗤笑一声。 紧接着,三娘娘就在一声尖叫后,整个身体骤然升起,狠狠地撞在了上方的石顶上! 眨眼间,又迅速直直砸落在我们的面前! 本以为就这样被郎莫辞惩罚结束了,但三娘娘软塌塌的身体又忽地向上撞去,如此反复地撞上砸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他的娘娘顿时吓得退到了一边,只有那个黄皮子六娘娘壮着胆子劝说了几句郎莫辞。 “这样可以吗,宛宛?解你心头之恨了吗?”郎莫辞全然不顾其他人,笑问坐在他腿上的我,滚烫的手肆意地摩挲我腰间的肌肤,“你说停,我就停。” 郎莫辞这样惩罚三娘娘,自然是顺了我的意,但与三娘娘相比,我对郎莫辞的恨才是无边无际的! 所以我对郎莫辞说了一句“够了”,郎莫辞才邪气一笑,一下子直接用法力将三娘娘的身体破窗掀飞了出去! 我倒抽一口冷气,听到六娘娘心疼地对着破损的窗口向外面喊了几声“三姐”。 这会儿郎莫辞的眼中似乎只有我,他将滚热的唇贴在我唇角的刀口上,对我暧昧地说:“我替你解了恨,那你等下也一定要让我开心啊。你现在呢,就在旁边先好好看着,等最后我把最重要的宝贝们统统都留给你,好不好啊宛宛?” 我浑身僵硬,嫌恶地连动都没有力气动一下,不过郎莫辞反倒将我从他的腿上推了起来。 身边惊魂未定的几位娘娘互相看了几眼,默契地重新稳定情绪,将郎莫辞向着后方的大圆床上扑了过去…… 不堪入耳的声音开始闯入我的听觉,屋中开始弥漫汗水与贪婪的糜腐之气,那么肮脏,那么浑浊…… 郎莫辞这个畜·生却如此尽兴地沉沦着…… 即便我被遗忘在了一边,可也仍然止不住地浑身哆嗦,见郎莫辞那么认真地享受着,仿佛早已将我忽略掉了,于是我再也忍受不了,冲向了敞开的房门! 我疯狂地奔跑,跑过来时的长廊,一头冲出了这座龌龊的堡垒! 但是—— 正当我站在苍茫的夜色中不知所措的时候,忽感一股野兽的气息落在了我的身后! 我大喘着粗气猛然转身,看到的那张脸竟然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牧奎?!”我惊呼。 豺族的君主牧奎,再次对我露出了一个明修栈道的笑,一抹烟雾突从他口中向我袭来,我瞬间如抽了骨一样软软倒了下去…… 幸亏他箭步上前揽住了我,我才没有摔倒在地面上。 “小姐!”如果没听错,我听到的是夭瞳的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双眼骤然一疼,仿若被锋利的力道扎入了眼眶,眼前牧奎的脸瞬间就消失在一片金芒当中。 最后,我大脑一空,失去了意识,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的身体在牧奎的怀中,向着远方跃然而起了…… 第185章 扔入蛇窟 当我重新有了感知的时候,我是“腾”地骤然睁开双眼的。 身边野兽的气息很浓,我清楚地看到一抹烟雾袅袅地从我的口中飘了出去,我的意识也随着烟雾的飘走而清醒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坚硬冰凉的石地上,一张使人琢磨不透的脸闯入我的视线,随着他的唇边正噙着一抹暗藏心机的浅笑。 “你醒了?”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牧奎的,这张眉目凛然潇洒的脸,也自然是牧奎的。 我惊慌地一下子就从地面上坐了起来,才回想起来自己在跑出了郎莫辞的群宠宴后,忽然就被埋伏在门口的牧奎掳走了。 所以,我不知道此时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那么我当然要为此庆幸,毕竟我发誓我真的有捕捉到过牧奎与郎莫辞在对话中时的口腹蜜剑。 但是反之,如果我的预感错了呢? 如果豺族和狼族他们本来就是死心塌地去缔结的盟族,而阴阳怪气的语调不过只是他们之间妙语连珠的调侃呢? 我曾经可在动物世界百科全书上恶补过,这豺的体型虽然小于狼,可战斗力与凶残程度则是远远高于狼的,那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掉入了比郎莫辞更可怕的魔鬼手中? 然而转念想想,牧奎若与郎莫辞交情很深,那牧奎似乎根本没有不留痕迹要来掳走我的必要,所以…… “你是谁?”面对牧奎,我胆怯地明知故问。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昨夜才在红祭宴上见过面的,姑娘就不记得我了吗?”牧奎不露声色,口气里听不出半点儿的情绪。 “你是……”我故作若有所思地歪歪头,“豺族的人吗?” 牧奎听闻,淡淡一笑,四周墙壁上摇曳的火光将他一头短发照出了褐色的光耀。 “我是不是豺族的人,我想姑娘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牧奎缓缓地说罢,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向石阶上的一扇铁门外走去,“很抱歉漂亮的你将会作为战争的牺牲品,待我平定狼族的那一日,我一定会为你建造一座令人肃然起敬的坟墓的。” 当他说完这句让我覆灭所有希望的话以后,便回首留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当牧奎走到铁门外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对着我的方向悠悠地说道:“柳西凉,这里就交给你了。” 随后,“哐哐”地轰然声,铁门在他的身后沉重地闭合上了。 与此同时—— 更多的火把被凭空点亮! 团团的火光晃得我眼眶又酸又痒,可等我趁着这些光亮看清周围的环境时,我忍不住就吓得浑身猛烈地开始颤抖起来! 只见这里是一间空阔的牢房,四面的青砖石壁冷冷清清,朦胧的月光从窄窄的铁狱窗口散落进来,跟我的一颗心一样,稀稀拉拉地碎了满地。 然而,让我寒毛卓竖的是在墙角处堆积成山的座座白骨! “啊!”我忍不住吓得直接尖叫出来,两侧唇角上的刀口又是疼得我心肝儿直颤! 一颗颗白花花的骷髅头骨就散落在阴暗的角落中,仿佛为这座无情的牢房画龙点了睛。 我本以为这就足以使我吓得丢了魂魄,可没想到的是,我听到了从这牢房另一端,火把照不亮的角落中,传来了清晰的三个字—— “吃了她。” 我天真的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当我听到这毫无起伏、仿若只是随口一说的三个字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死死盯住那漆黑一片的角落,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将自己的身子不断地往后退去。 然后,在我栗栗危惧的目光下,那团黑暗中,居然无声地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睛! 那种眼睛,是一条缝隙的眼睛,紧接着,一只只三角形的蛇头从黑暗中摇摇巍巍地向我探了过来! 这一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牢房,这根本就是一座蛇窟啊! 眨眼间,黑暗的角落随着上百上千条的巨蛇摇摆而出,也终于光线亮了起来! 只见无数条巨蛇的身后,正矗立着一个身材如柳般柔美的男人。 这男人身穿一袭似尘白袍,腰间蛇鳞般的腰封夺人眼球,他高挽着一头白色长发,发冠似蛇吐信。 我根本顾不上跟他说些什么,那无数的巨蛇便对我居高临下而来,此时的我,居然在这蛇窟中显得那般渺小与无助! “不要吃我,拜托了,求求你让它们不要吃我!”我苦苦哀求着一条条蛇身后那若隐若现的男人。 我看不到那男人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的一言不发。 就当巨蛇们压下蛇头向我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我垂死挣扎地向着它们怒喊了一句:“不要吃我!” 就在我的喊声落下后,我本都做好等死的准备了,就见我头顶上方这些巨蛇,刹那间就定在了半空中! 它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又似乎像人一样,竟然互相左右面面相觑,随后居然全部收起了呲嘴獠牙的凶神恶煞,向后方缩退了下去。 “哦?”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他缓缓从巨蛇中走了出来,惊心动魄的容颜模糊了男女,“你居然会说蛇语?” 第186章 柳仙吹笛 蛇语?我什么时候会说蛇语了?我又怎么可能会说蛇语? 不过也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眼前就蓦然泛起了一大片金色的光芒,这光芒的起源并非来自我眼前的事物,而是我自己的眼眶。 这感觉和我晕倒前的感觉一样,我的眼眶愈发的酸疼起来,以至于金色的光芒充斥了我所有视线,直到—— “你是何人!?不许碰我家小姐!” 一股力道冲出我的眼眶,在我面前由一束金色的光化成了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女子。 “夭瞳?”我惊呼道。 随着夭瞳的出现,我眼前的金芒消失,眼眶也再没有了不适的感觉,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夭瞳是趁我被牧奎掳走之际闯进了我的双眼中! 此时的夭瞳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张开了双臂横生生地挡在了我的面前,用她鼓足的勇气保护着我,这让我的心头顿时一暖! “小姐你快站起来,他若是敢伤害了你,我必与他拼命!反正夭瞳这条烂命,也是小姐你为我求来的!”夭瞳微微偏过头对我说道。 这个眼灵小仙,明明已经吓得战战兢兢了,可还仍然透露出几分浑然不惧的勇气。 站在我们对面的叫做“柳西凉”的白衣男子,原本只是奉命行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沉水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不再移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会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我,立刻低头看下去,想起来自己的身上还穿着那袭羞耳止的纱袍,夭瞳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将自己金丝勾勒的外袍褪了下来反手递给我。 “你到底是谁?看什么看?我家小姐虽然生得貌美,但我奉劝你也别打小姐的主意,不然我家神君不会饶过你的!”夭瞳说的这话简直像童言一般毫无震慑力。 所以,柳西凉自然不将她的话放入眼中,他只是仍然淡淡地看着我,片刻后,才缓缓问出了我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一句问话,也是把我问惊了,我飞快地回想了一遍,柳西凉这比女人还要美艳的面孔,任谁都必会过目不忘。 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见过柳西凉。 “没有。”我一边披上夭瞳的外袍,一边回答道。 “没有?”柳西凉闻之,偏了偏下巴,我这才注意到他不仅头发是白颜色的,就连卷翘的睫毛与斜飞入鬓的长眉都是白色的,宛如覆上了一层雪花般清爽,“或许我见过你,但你没有见过我。” 这怎么可能,曾经的我仿若一只被郎墨楼囚困在家的狗,日日都不得出门,所以柳西凉他上哪里见过我? 见我困惑,柳西凉便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不是从锁龙井里救走过一条龙骨?” 我刚要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就忽然想起那次和郎墨楼下锁龙井的时候,从井底爬出来了一个姑娘,而当时那姑娘身上恰好盘着一条大白蛇…… “你……”我的目光徘徊在柳西凉蛇鳞图案的腰封上,“你是那柳仙?你是一条蛇!?” “想起来了?”柳西凉见我认出他来,也并没有露出半丝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想过,那一面之缘的大白蛇居然会在这里让我碰到,而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效力于豺族,刚刚还要命那些恐怖的巨蛇吃了我! “原来是你,”我为了套套近乎,赶忙强颜欢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惜柳西凉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细细审视着他,才发现他虽然惊艳出尘,但他那双柳眉下却是一双藏匿着深深疲惫的眸子,眸型虽然瑰丽,可眸宇竟是极为浑浊的。 周遭陷入安静,不安的空气分子在这座蛇窟中流淌着,良久后,柳西凉终于抬起双手,在两只手掌中凭空幻化出了一支炫耀精致的玉笛。 玉笛在他盈白的掌心中看起来温润细腻,仿佛经历了千年的磨砺才透出玲珑的彩光。 紧接着,柳西凉优美地将它横摆于自己的朱唇边,柳若无骨的长指开始在笛孔上认真地跳跃起来,那晶莹的指尖犹如迎风起舞的少女般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柳西凉从玉笛中吹出来的,并非是一首曲子,而是一首嘤嘤的歌谣! 我不可思议地怔怔望着柳西凉,听着他吹奏出来的歌谣,夭瞳见此,也渐渐地放下了双臂,静静地与我一起侧耳倾听着。 当柳西凉终于吹奏完毕后,他默默地放下了玉笛,抬眸看向我,夭瞳倒是不解地抢先开了口。 “你为何要忽然吹曲子给我家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夭瞳的问话,也是让我完全摸不到头脑。 “夭瞳,他吹的不是一首歌谣吗?怎么会是一首曲子?” “歌谣?”夭瞳一头雾水地向我眨眨眼睛,“明明是曲子啊小姐。” 柳西凉完全忽视了夭瞳,直接启唇问我:“你能听到曲中的词?” 我点点头,更是困惑了,难不成夭瞳她跟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所以,这就是柳西凉所问我的会说蛇语吗? “你,”只见柳西凉神情骤然寒冷,他抬起修长的手臂用玉笛笔直地指向我,“究竟是谁?” 第187章 他爱她爱他爱她 寒芒映彤云。 原本被奢靡气息所笼罩着的雪啸堡中,却传荡起了莺莺燕燕们不知所措的娇喊声。 “君王!君王!” “君王你要去哪儿?” “君王你等等啊……” 只见长发凌乱、脸颊仍然携着两抹红潮的郎莫辞,仅仅披着一袭外袍,仿若丢了心头之宝似的地从堡垒中跃然冲了出来! “佟宛!” 他怒声大喊那女人的名字,两只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空穹万景,唯独少了她的身影。 紧追其后的几位娘娘推推搡搡地追了出来,一拥而簇地扑在郎莫辞的背上挽住他的手臂,可谁也没想到,竟然被暴躁如雷的郎莫辞反手挥出的强大气浪远远掀翻在地! 一幕落花流水。 此时的君王,简直就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空旷的雪啸堡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渺若微尘,这可是任谁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佟宛!”他又是大喝一声,声浪四处撞壁。 “君…王……” 气若游丝的声音蓦地从郎莫辞的身后响起!顿时使他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但是,当郎莫辞凌厉地回过身子发现看到的人并不是她的时候,他眼中才燃起的光耀就又飞快地湮灭了。 面对地上浑身是血,已被他刚刚凌虐得遍体鳞伤的三娘娘,郎莫辞冷眼呆呆地站观着。 是啊,那女人那么恨他,她怎么可能会称他“君王”,哪怕他成了这世间三界六道唯一的王,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郎莫辞想到此,忽然就自嘲地笑了笑,银灰色的长发讽刺地被寒风吹舞在肩头。 “君王……”眼下,三娘娘试图向郎莫辞伸出皮绽肉开的手,在覆满冰霜的地面上吃力地向自己眼中那至尊无上的男人爬去,“君王…我看到她了……” “什么?”郎莫辞这才有所动容,立刻蹲下身去挑起了三娘娘的下巴,“你看到她去哪了?!” 就算是这样被这无情的男人生硬地挑住,也是一种幸福啊…… 即便她在他此时的眼中根本找不见自己的影子,即便他此刻的眼里满是对那个凡胎女人的担忧…… “牧奎……”三娘娘扯开血丝斑驳的唇畔,努力向郎莫辞微笑,“她跟着…牧奎走了……君王,他们是…串通好的……” 郎莫辞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就连精致的眉宇也敛成了两道锋利的剑! 怎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也不过就是在红祭天狼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就可以勾结为伍?! 豺族是不想活了吗?还有那女人,以为凭借一副漂亮的皮囊就真的可以将所有人都算计于掌中吗?! 难道所有人都像他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就愚蠢的为之倾心动魂了吗?! 郎莫辞炸怒,将挑住三娘娘下巴的手狠狠甩开,瞬间失去支撑力的三娘娘痛苦地呻吟一声。 “君…王……” “滚开!” 郎莫辞恼羞成怒,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三娘娘的脸上,便拂袖而去。 *** ** * 九霄上,红霓飘渺,紫雾缭绕。 孤寂的阁楼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郎墨楼倚窗而坐,转变得浓稠的暗眸早已沉淀得比死亡还要凄凉。 他左手中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右手掌心皮开肉绽。 佟,宛。 十五笔一笔一画,深深地刻入皮肉,也随之刻入了他的骨髓中。 “看着你这个样子,不禁让我想起来,那天她也是这样认真地刻下去的。”空气中隐隐流动的镜,带着颇为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不过话说那姑娘可真是坚强,你的名字那么繁琐,她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 郎墨楼冷冷地用鼻腔哼嗤了一声,掩饰了自己听了镜的话后的睫毛一颤。 “我劝你收敛些,镜,”郎墨楼低沉道,暗哑的声线似乎只能听到死亡之音,“别让我收拾完郎莫辞,再来收拾你。” “哦?女素终于同意放过你了?” 最后一笔,终于落下,郎墨楼全然没有理会镜的问题,他垂着寒眸审视着掌心中她的名字,嗯,虽然鲜血淋淋的,但至少还算漂亮呀。 郎墨楼看着这两个字,不自觉地弯起了嫣然的唇角,就仿佛他已经望眼欲穿到这个名字的主人,她的一颦一笑…… “我希望你有些事情三思而后行,他若是提前知道我要杀过去,镜,别怪我真的让你永远的灰飞烟灭。”当郎墨楼重新抬眼望向镜的时候,脸上微笑转瞬即逝,徒留大片的凛漠,“反正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 ** * 面对眼前腰脊挺直,持着几乎要触碰到我胸口的玉笛的柳西凉,我被这个问题都问懵了。 “我是佟宛……”我迟钝地回答柳西凉这个可笑的问题。 “会说蛇语的凡人仅有一位与我同姓的凡人,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柳西凉明显对我这个搪塞的回答不满意,他长眉紧蹙,刚刚还一副阴柔之美的样子,这会儿全然消失不见了。 不过,他所说的柳姓凡人…… “你说的是柳涎香吗?”我反问柳西凉。 我记得敖九溟曾说过,柳涎香之所以精通炼制各种丹药,原因就是她常年与蛇为伍。 当柳西凉听到我的话以后,手握的玉笛明显一颤,他缓缓又压下了手臂。 “你认识她?” “算认识…你也认识她吗?你们很熟吗?” “我不仅认得她,”周遭的空气忽然被柳西凉带入了悲痛,“我还爱过她……” 刹那间,我的心脏在胸膛中骤然炸裂! 第188章 复仇者联盟 要不是夭瞳眼疾手快扶了我一下,我都能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柳西凉身为堂堂仙家,对一介凡人的感情就这样毫不顾忌地说出口,想必他一定很深地爱过柳涎香! 可对于柳西凉这句话,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儿女情长!柳涎香她已经死了,而她最直接的死因却是因为我挖掉并且吃掉了她的心脏! 眼下柳西凉对我的态度还算说得过去,我猜测着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柳涎香其实已经死了,但如果一旦柳西凉知道柳涎香是被我挖走了心脏,他不得直接活剥了我的皮吗?! 想到此,我顶着一颗快要跳出心堂的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柳西凉:“柳姑娘很漂亮,那…后来的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柳西凉落寞道,白色的浓睫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独家记忆,“后来的我们分道扬镳,我回了堂口,而她则选择回了东海。” 堂口?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是“堂口”,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想表现出来我的无知,一时间正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柳西凉便再度问我:“她现在还好吗?” 显然眼前的柳西凉还不知道柳涎香的死,我总算松下了一口气,于是脱口而道:“不好。” “什么?”柳西凉一怔。 “她现在在这西亚土地上的狼王手中生不如死,或许也只有你能救她了,你想救她吗?” 我为了活下去,只能这样去骗柳西凉,我不敢想象但凡柳西凉知道真相后,会怎样对我,可这会儿我只能就坡下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你说的是,玄序神君?” “对,柳姑娘和我一样不慎栽入了郎莫辞的手中,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一边生动地骗言着,一边朝他指了指我溃烂的唇角,“好在我阴差阳错地被牧奎抓了过来,才逃离了雪啸堡。所以拜托你了,柳仙大人,你不要听牧奎的话!如果牧奎杀了我,那对于他想平定狼族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不如我们一齐联手,我愿意动用苦肉计伤害自己,只要郎莫辞他死,你好我好牧奎也好,对不对?” 当我说完这一番话以后,我才想起来我忽略掉了夭瞳的存在! 我根本就还没摸清夭瞳的脉,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被夭瞳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眼下我也仅能为了挽回我的冲动,对夭瞳补充了一句:“这样夭瞳你也可以回到你的眼光娘娘身边了,否则我若是跑了,郎莫辞他一定也绕不过你的。” 夭瞳闻言,眼里闪过丝丝的惶恐。 至于脸上神情颇为悲恻的柳西凉,明显对我的话动了心,他犹豫了极为短暂的时间,便对着身旁仍在舞动着长身的小蛇递去了一个眼神。 随后,就见那小蛇便拖着长尾顺着那扇窄窄的狱窗爬了出去 “为了答谢你,以后来做我的弟马,帮我立堂口,怎样?”柳西凉唐突地问我。 “好啊,不过前提是我们要合作愉快才行。” 我明明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弟马,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都觉得好像是我在答谢他一样,算了无所谓了,反正等他知道真相后,他必然会收回这些话的。 不久后,当那条小蛇重新回来后,这蛇窟的门便被突然打开了,夭瞳再次钻回了我的眼中。 在一片金色的光芒淡去以后,我看到牧奎正向我们走下石阶,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衣耀眼、银发飘摇的男人…… 这个男人…… 我顿时张大双眼,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听说你这狼王的女人要与我豺族为盟?” 牧奎走到我的面前开门见山,却也没能将我的目光从面前胡凤柒的脸上拉回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胡凤柒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那夜红祭宴上,牧奎说的野狐狸居然会是胡凤柒! 见我迟迟望着胡凤柒,忘记了回答牧奎的话,牧奎便施法将我的脸生硬地扭向了他! “你们认识吗?” 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熟悉得犹如自己的呼吸! 我这样暗自地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胡凤柒完全像不认得我一样,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波澜,绝美得撕心裂肺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起伏! “我……”我只得动了动嘴唇,不知该怎么说。 “我说牧奎君主,原来你竟是这般不懂得惜玉怜香呢,如此俏丽的姑娘就这样被君主你扔入蛇窟吗?” 胡凤柒的这一句话,显然在暗示我不要多嘴。 “我在问你,狼王的女人。”牧奎背着双手,凛然的脸上仿佛没有听到胡凤柒的话。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位哥哥长得好惊艳啊……” 柳西凉这会儿似乎救柳涎香心切,他打断我们直接上前凑在牧奎的耳边窃窃私语了的几句,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牧奎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转变了。 “这狼王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牧奎对我一笑,再次转身又向着蛇窟外走去,并对我背着身子招了招手,“跟我过来,看来我差点儿误将这么优秀的盟友喂了蛇啊。” 第189章 香梨与杨桃 胡凤柒没有看我一眼,就翩然地随着牧奎而去,留下空气中我再熟悉不过的狐香。 柳西凉则与我静静地对视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跟过去。 当我终于脱离这幽暗恐怖的蛇窟,接到了地气儿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气,可特别尴尬的—— 我的肚子忽然就“咕噜咕噜”的很大声音地叫了起来,以至于连走在最前面的牧奎都听到了! 他闻声停下脚步,回首好笑地望着我,一时间我显得特别窘迫,算起来我也确实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担惊受怕地连饿感都几乎麻木了。 “话说你身上的袍子又是何时多出来的?”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牧奎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呢,柳西凉便把话接了过去。 “我见她穿的有些单薄,便幻了件衣服给她,小姑娘嘛,怕冷。” 牧奎将目光流转到柳西凉脸上,眼中满是谨慎,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西凉君真是体贴。” 这短短的几个字,我似乎又是听到了牧奎和郎莫辞对话中的那几分阴阳怪调,而柳西凉只是淡淡一笑,白色的发将他的脸衬托得愈发疲倦。 牧奎继续带着我们向前穿行,我这才注意到我们正行走在一座四面环山的府邸当中,举头望上去,和雪啸堡一样滚滚的彤云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出此刻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 只有我心里知道,这是郎莫辞怕我见到日光而一手所为的。 眼下,我跟在牧奎和胡凤柒的身后,听到他竟然在对胡凤柒介绍这里,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座名为“牧遥谷”的山谷是豺族所栖息繁衍的地方,若是晴空万里的日子,驻足在楼阁上就可以清楚地眺望到远方的雪啸崖。 我和柳西凉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走着走着,就被牧奎邀请进了一座外表有些造旧的殿宇中。 殿堂里黑灯瞎火,安静得只有风声穿过木窗的声音。 直到牧奎拍了两下巴掌,瞬间点燃了殿堂中所有的灯火,变得亮如白昼以后,我才看清这做殿宇实际上是专门用来会客聚餐的。 “二位随便坐,别客气,就当是自家人。” 这会儿的牧奎虽然身上还携带着很浓的野兽气息,但是也总算露出了还算友好的表情,他将我们带引到殿中一张长方形的木质餐桌旁,还极为绅士地替我拉开了木椅,请我入座。 这样的他和刚才还要把我喂蛇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姑娘芳名?”见我坐下来后,牧奎礼貌地笑问我。 “佟宛。” “姑娘父母的文化底蕴真不错,是个别雅的好名字。” 牧奎一边说着,一边也请胡凤柒入座在了我右手边的位置,柳西凉自觉坐在了胡凤柒的对面,而牧奎则最后坐在了主人位,也就是我的正对面。 “西凉君,还不把你身边那两位厨艺最佳的小仙儿请来?”牧奎向柳西凉使了个眼色。 胡凤柒看到后,手中变出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扇摇着,继而柔声道:“别麻烦二位君主了,我和这位佟姑娘也并非贵府的贵客,不过都是落荒的难友,牧奎君主你随便上盘小食应个景儿,就足够了。” 要不是因为我没法暴露自己认识胡凤柒,我早就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了! 明明都听到我肚子饿得倡议了,居然还跟这牧奎说这种假惺惺的客气话,我心里真是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 不过也好在,牧奎并没有听胡凤柒的,继续管柳西凉要人。 “君主说的可是香梨与杨桃?” “对啊,就是那两位随你一起被驱出堂口的小仙儿。”牧奎话中有话。 柳西凉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牧奎的弦外之音,可柳西凉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能选择对牧奎隐忍。 随后,他便在我们的注视下,垂着白色的眉宇,双手掐诀了片刻,就见两股清风从殿宇的门外刮来,落在柳西凉的身边幻化成了两个人形。 “西凉仙君,叫我们姐妹二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这两位叫做“香梨”和“杨桃”的女子,明显是一对儿眉目清秀并不妖艳的双胞胎姐妹,无论是高矮还是胖瘦,甚至连披散在肩头的鬓发长度都一样,两个人根本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牧奎君主有何吩咐。”柳西凉带着疲倦地笑容回答道,看向他左手边的牧奎。 “这有日不见,梨儿与桃桃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我至今也还是分不清哪位是梨儿,哪位是桃桃?” “哼,分清我们谁是谁对于君主你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双胞胎其中一位一脸鄙夷道,“我们姐妹俩可只效力于西凉仙君的。” “桃桃,不得无礼,”柳西凉低沉地提醒了一句,苍白的笑容慢慢垮下来,“今日牧奎君主府上来了两位贵客,君主是欣赏你们的厨艺,才叫来你们姐妹二人希望能做来几道拿手菜……” “我才不要!” 第190章 喝多了,会吐 开口的依然是杨桃,她直接抱起双臂,将脸扭向一边,又继续倔脾气地说道:“我就不信牧奎君主你的府上没有好厨子?这大老远把我们喊来,就准没好事儿!” “桃桃,不要任性了。” 一旁开口温声劝阻的一定就是香梨了,这姐妹两人别看外表毫无二致,性格可真是天壤之别。 “桃桃妹妹真是伶牙俐齿,甚是可爱,其实我不过是以这样的借口让西凉君将你们请来罢了,”牧奎见此,更是眉开眼笑,他拍了拍柳西凉身边空余的位置,“来,二位小仙请入座,今天我牧奎倾尽地主之谊让大家吃好乐好玩好,好不好?” 这次轮到香梨和杨桃困惑地互相对视了几眼,我听到胡凤柒以折扇掩面地低笑了两声,柳西凉连忙用目光警告了一下杨桃,杨桃才在香梨的连拉带拽下,极不情愿地一左一右坐在了柳西凉的身边。 可就在大家这短暂的沉默中,我的肚子,竟然又唯恐大家听不见似的,连连“咕噜咕噜”了好几声! 我懊恼地咬着嘴唇,杨桃却在听到这样的声音后,好奇地将脑袋转向了我,原本还气鼓鼓的小脸儿一下就被我逗笑了。 “你是凡人吗?你这是什么声音?肚子里有蛙塘吗?哈哈哈哈……” 见杨桃笑得前仰后合,大家便也都随她笑了起来,这刚才还凝重的气氛终于建立在我的尴尬上,彻底缓解了。 只是当我红着脸望向胡凤柒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正安静地以扇遮面地望着我,弯起来的桃花眼里盛满笑意,恍惚间让我以为我和他回到了从前那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 牧奎再次抬起两只厚实的手掌,在脑边拍了两下巴掌,就听这殿堂空荡荡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大家一起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位位穿着素雅的婢女,每人手托一盘香喷喷的佳肴,恭恭敬敬地排着整齐地队列向我们走来。 转眼,刚刚还空空荡荡的桌面,瞬间就摆满了令人眼花撩乱的嘉肴美馔,我光是这样在一旁看着,就已经垂涎欲滴了。 见我一直吞着口水,牧奎就请我先动筷子,这怎么可能,别管是凡人还是仙人,基本的礼仪我也是懂的。 本以为上完菜就结束了,谁知门口又涌进来一群身披细纹罗莎裙的舞姬,在这殿宇中以画着淡烟流水的屏风为背景,舞起了她们婀娜的腰肢。 不过短短的时间,这里便呈现出一派莺歌燕舞的热闹,真是色香味俱全。 “我先给佟姑娘陪个不是,”牧奎率先开口,端起手边盈满佳酿的玉樽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若不是西凉君的慧眼识珠,我们佟姑娘就差点儿成为我蛇窟中的美味了。” 我对牧奎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儿反感,但是我除了演下去,也别无选择。 于是,我也连忙端起酒尊,笑着回应牧奎:“牧奎君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要谢谢君主还来不及呢,是君主你将我从魔鬼的手中救了出来啊。” “这光谢我也是无用,还要多亏这位狐仙公子,是他给我出了这一妙招,说佟姑娘是那郎莫辞的掌中宝贝,若是能将你掳来,必会惹怒郎莫辞……” 牧奎的话还没说完呢,胡凤柒就”啪“地一声收起折扇,打断了他:“唉,可别让佟姑娘误会了,我可没说过要让君主你将佟姑娘扔入蛇窟喂蛇呢。” 此时我想听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这几句话里,我就势又问:“所以,牧奎君主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牧奎听了我的话,眼底又闪出了之前我看到过的那暗渡陈仓的光,他仰头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对我幽幽一笑,道:“空城计。” “什么?” “佟姑娘,该你了。” 牧奎示用手背拱了拱我握着酒尊的手背,示意我喝酒,我没有办法只能喝下去,这香醇的佳酿顿时就侵袭我的感官,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生日那天…… 也没容我来得及悲伤,我唇角仍然还没愈合的刀口就被酒精刺激得撕心裂肺地疼,我忍不住丢下了手中的酒樽,疼得我弯下腰,眼泪汪汪。 “原谅我冒昧地问一句,姑娘脸上的伤……”牧奎好奇道。 “是他割的!”我抬起脸直勾勾地盯住牧奎,眸中的悲愤瞬间爆发,“是郎莫辞割了我的唇角,只因为他希望看到我对他笑!可我怎么可能对他笑?” 这样的怨恨,牧奎自是尽收眼底,我听到一旁的杨桃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她就伏在香梨的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柳西凉咳了下嗓子,杨桃这才闭嘴。 “好!今日我们只说开心之事,其余的,一醉方休过后再论!” 我这悲惨的狗命中,哪有什么开心的事,我自嘲地一笑,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后,便和大家一起动起筷子强颜欢笑地开始吃饭了。 随着气氛的缓和起来,牧奎还叫来几位莺燕佳人分别陪在自己,以及胡凤柒和柳西凉的身边,为他们夹菜倒酒,垂肩捏背。 三个男人在说着一些关于仙界江湖的往事,香梨和杨桃在佳酿的作用下跑到舞姬们的身边开始模仿她们跳舞的姿态。 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子的一端,一樽接一樽的烈酒滚过喉咙,在我血液中翻涌着。 我草草对着他们说了一句我去门口吹吹风,也没管胡凤柒蹙紧的美目,就摇摇晃晃地向着殿外走去。 面对空旷的玉台上,这如夜一般的天空,空气是凛冽的,吸入胸腔中都冷得我无法呼吸。 我向前走了两步,凭栏眺望,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梦一般的声音—— “佟宛。” 我以为我产生了幻听,这不可能,于是我仰头一口酒,但是—— “喝多了会吐,你别再喝了。” 霎时间,浑身的血液冲炸我的大脑! 我木然地转过身,隐隐流动的空气中出现了个半透明的人影,一双半透明的星眸痛心地凝睇着我。 “郎…墨楼!?” 第191章 主动回去 若不是我还存留着一丝理智,我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郎墨楼听到我将他的名字说出口后,他那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瞳孔里划过了大片的凄凉。 “你,怎么会在这里…”可能是暖酒催人断肠,我忍不住鼻腔一酸,“难道镜也让你刻下了…我的名字吗?” 吹过风的脑袋变得有些意识混沌,我缓缓将刻着郎墨楼名字的手掌摊开他的眼前,郎墨楼明显一怔。 随后,他居然也抬起了他那半透明的手,与我掌心与掌心地合十在了一起。 还以为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不料我的手掌稍稍一动,便穿透了他半透明的手。 泪水“哗啦啦”地滚下我的脸,我终究还是没能触碰到他。 “佟宛。” 郎墨楼面对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透明的目光凝聚在我脸上的刀口处,刚要将拇指覆上去,就想到了他感受不到我。 所以,他只能落寞地又将自己半透明的手放了下去。 “你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能杀死郎莫辞了,那样的话你就不会……” “原来一个人在这里呢?” 一个甚是好听的声音打断我的话,我吓了一个机灵,转头看到的是银发飘荡的胡凤柒。 他优雅地走到我的身边,与我保持着陌生的态度,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郎墨楼的脸上时,他神色一怔。 “墨楼你……” “我托你照顾好她,你就把她照顾成这副模样么?”郎墨楼口气转变得生冷起来。 见胡凤柒动了动红唇也不说话,郎墨楼继而又嘱咐道:“你们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别让郎莫辞察觉到什么,再等我两天。” 当郎墨楼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突然凭空消失在了我们面前,消失得让我跟胡凤柒特别措手不及。 没隔两秒钟,就见一名身穿皮草盔甲的侍卫神情慌张地跑上我们的阁台,看都没看我和胡凤柒一眼,直接冲进了殿宇中。 我与胡凤柒互相对视一瞬,紧随其后也回去了,一踏进大殿就见那侍卫跪在牧奎的脚边,大喘着粗气道:“禀报君主,大事不好!狼族君王正动用大法试图攻破城门!” 我听到这句话,脑袋更是“嗡嗡”直响,郎莫辞这么快就找来了吗?我们明明还没有商讨好对策。 “都下去,”牧奎抬手示意舞姬佳丽们退下,伴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去把城门敞开,让他进来。无论他态度怎样,切记都别与他动武,顺着他便是了。” “遵命!” 牧奎的这个命令,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谁都知道这郎莫辞绝对是带着杀意过来的,可牧奎怎么就能这样顺着他大动干戈? “放心,我们的牧遥神府是有结界的,他只能从正门进来,就算进来再到这里也需要一些时间。”牧奎没有一丁点的惊慌,甚至还举樽又是喝酒,“只是奇怪他怎么直接就认准了是我劫走了你?不过眼下时间紧迫,佟姑娘,不如我们就此开始空城计。” 大家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我,胡凤柒闻后却不悦地开口:“这佟姑娘区区一个凡人,半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能以她做诱饵呢?” “我本来也是打算以她的蛇蛊炼尸做引诱的。” “没关系,我大致明白君主你的意思了,”刚刚我还微醺的脑袋,这会儿听到“蛇蛊炼尸”一下就清醒了起来,“不知道君主你现在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在不被郎莫辞看到的情况下,将我送回雪啸堡?” “你说什么?”胡凤柒将手中折扇清脆地收起。 “别担心,我有我的办法,郎莫辞不会伤害我的性命,”其实我的心里当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我宁愿因为失败而死去,也不愿活在郎莫辞的欺辱下。 牧奎听了后,居然展颜一笑,为我鼓起掌来:“佟姑娘果然明事理,与我设想的分毫无差。那就托佟姑娘回去后想办法激怒郎莫辞,我会在牧遥谷再一次等他。” 这牧奎果然城府极深,说话只说一半,另一半全靠听者自己猜,想必只怕隔墙有耳。 幸好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但愿棋盘里的棋子千万别不按套路出棋就好。 “走,我送你回去。” 牧奎站起身,带着我向殿外走去,我特意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给了胡凤起一个叫他安心的眼神,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他怎么可能读不懂。 出门后,殿外已经有一台轿辇在等候我了,这种神仙的座驾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乘坐。 “放心佟姑娘,我的轿辇自带障眼法。” 我向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就一头扎了进去,一股浓重的野兽气味便迎面而来,随后,我就感觉到了轿辇腾空而起,向着雪啸堡飞去。 可就在我正要好奇地掀开土色的帷裳向外张望时—— “暴露在轿辇外,障眼法可就失效了哦!” 第192章 不起作用的蛇丹 这个耳熟的声音惊得让我收回手,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上了轿辇,夭瞳又一直藏在我的眼睛里没有出来,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说话? 难不成我真的酒劲上头出现了幻听吗? “别找了,在这呢。” 当我侧过头看到我肩膀的时候,我差点吓得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只见一条红色的小蛇正挺立着身子盘在我的肩头,而最可怕的是,这条蛇,居然一条蛇身上长了两个脑袋! 此时此刻,这两个脑袋上的四只眼睛全都盯着我看,向我“嘶嘶”地吐着两条猩红的蛇信子。 “桃桃你别闹了,看你把佟姑娘吓得。” 我还惊魂未定呢,这条双头小蛇就脱离我的肩头在一团红色的光雾中摇身一变,变成了香梨与杨桃的模样。 “是你们?”看到二位双胞胎小姐妹,我这才松下一口气,“你们怎么跟我来了?” 姐妹俩朝我一笑,自觉地坐在了我的对面,一模一样的容貌让我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不过见到她们的原身,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俩丝毫没有差别了。 “我家蛇仙大人当然是放心不下他的准弟马了。”凭这个神气十足地口气,我猜测这是杨桃在回答我的问题。 “准弟马?”我不解道,又是“弟马”两个迷一样的字。 “是啊,西凉仙君难道没跟你说想要带你回东北吗?将来要收你为他新任弟马,如果咱们一起能为仙君建立一座堂口,那咱们仙君可就是掌堂大教主了。到时候你这平凡无奇的小凡胎,就乖乖坐等跟大家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桃桃,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香梨沉静道,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的妹妹。 这杨桃说的眉飞色舞,我也只能随着跟她一起做出期待的表情,心里却想着等你们仙君知道我吃了他曾经深爱女人的心脏,不得当着你们的面抽了我的筋扒了我的皮才怪! 还立什么鬼堂口,立个灯笼。 再说了,我也未必能从郎莫辞的爪牙下活着出去,我虽然是个失败的骨魂,但我若不死,想必郎莫辞也还是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过眼下,我也不想扫杨桃的兴,所以这一路就在她美好的创想下度过的。 当我们的轿辇一路无阻地落在夜阑居的庭院中时,香梨与杨桃变回了双头小蛇的原身,盘在了我的腰间。 夜阑居还是我离开的样子,我才推开门,就觉眼泛金光的一阵酸痛,夭瞳从我的眼眶脱离了出来。 “小姐,我先去给你放放热水暖身解乏,受了那么多苦。” 我刚要点头同意,腰间的香梨和杨桃就警惕地扬起蛇身对着夭瞳张开了血盆大口,我这才想起来她们俩并不知道夭瞳的存在,便赶紧安抚姐妹俩,告诉她们夭瞳是自己人,姐妹俩这才乖乖收回了獠牙。 等我泡在木桶中沐浴完毕后,香梨与杨桃居然变回两个大活人的模样在我的房间中大摇大摆,我吓得赶紧锁好房门,把窗子的遮帘都拉了下来。 “二位神仙姐姐,你们这样太危险了,郎莫辞万一突然回来,准能闻见你们的气息。” “我们这就走,”杨桃说着,竟从指尖幻出一颗深褐色的仙丹,递到我的手中,“小弟马,你也别寻别的苦肉计了,这颗蛇丹你吞下去,痛苦多少是会有的,不过不足以致命,还能让你巧妙地骗过那狼族君王。” 见我有些犹豫,香梨沉稳地拉住了我的手,以温柔地口吻对我说道:“既然以后大家都是一座堂口的,称你佟姑娘也略显生疏了。宛宛,你放心去做,西凉仙君是担心你做出过激的行为,才让桃桃给你蛇丹的。不过你别顾虑,我这里有解药,不会伤害你半分。” 香梨向我点了点头,我就在她们姐妹二人的注视下,将蛇丹仰头吞了下去。 只是五分钟过去了,也仍然没有见我有任何的反应。 “这不应该啊,我这颗蛇丹,入腹既发蛇毒,怎么宛宛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杨桃一双大眼睛,质疑地盯着我。 “桃桃别急,再等等看。”香梨安抚道。 可是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又等了十分钟,也不见我有丝毫的变化! 我忽然就想起来,柳涎香常年与毒蛇为伍,炼就百毒不侵的身子骨,不会是因为我吃了她的心脏,所以我也不惧蛇毒,并且还会说了蛇语?! 瞬间,我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 “宛宛,你怎么了?”稳重的香梨担忧地问。 “没事……” “这也太奇怪了!宛宛,你真的是个普通的凡人吗?”杨桃见她的蛇丹对我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便换了表情质疑我。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急促地敲响,姐妹俩人迅速地变成小蛇盘在了我的腰上,我赶紧用袍子遮起来,打开门后才发现是一脸焦急的夭瞳。 “怎么了?” “小姐,你快来看!” 她拉起我的手一路冲出夜阑居,跑出夜阑居在一处阑干旁停下来。 “小姐你看!那是牧遥谷!牧遥谷怎么了?” 我顺着夭瞳手指的方向眺望过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远处的整座牧遥谷。 可是,此时的牧遥谷远远地传来了坍塌声,还有斗法的雾气在牧遥谷一圈一圈地砰然爆炸,显然是牧遥神府陷入了很凶残的打斗! 我刚想问香梨和杨桃怎么办,摸上腰间后才发现她们俩竟然不知不觉地已经离开了。 此时的我根本坐不住,如果让他们提前陷入打斗,那还要怎么施行我们的空城计! 于是我疯了般跑回我的房间,对着房间中梳妆台上的镜子大喊:“镜!镜你在不在?!拜托你快出来!镜!” 第193章 蛇毒起效 “九娘娘?九娘娘你不要擅自闯入我家小姐房间,九娘娘!我们小姐才刚刚……” 就在我焦急地呼唤镜的时候,我听到院落里传来夭瞳由远而近的阻拦的声音,我怎么可能想到小九九娘娘偏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 她劝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九的一声厉吼喝住了:“哪里来的死丫头?连我也敢拦吗?” 要不是听到夭瞳喊她九娘娘,就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口气,我还以为会是三娘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走背字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 正巧我的房门也没有关,所以当小九气势汹汹地踏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装模作样地坐靠在了自己的床上,顶着一张狠心被自己抽红了的脸,隔着满眼泪水看向小九。 小九走到我的床前,看到我这副颓废的模样后,稍稍一怔,随后又摆出架子问我:“昨夜你去哪了?害我好不容易被君王临幸一次,到了也没宠上,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被……” 我这刚要开口回答,小九抬手就朝着我的脸上掐过来,虽然不是很疼,但掐得我十分恼火。 “你在哭什么?你这脸是有人提前替我出气了吗?三姐说你和牧奎串通为一伙的,是吗?你这女人到底……你、你怎么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小九原本气愤的脸,在我的眼皮下忽然转变得惊恐起来,一股刺痛也在我的脸上隐隐地蔓延开。 小九立刻松开了我,吓得向后退了两步,我赶紧双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竟然感觉到了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犹如蛇磷般的粗糙感,这诡异的感触还在顺着我的脖子向下延伸着。 这一定是杨桃给我的蛇丹终于犯了蛇毒,虽然来得有些迟,却来得正好。 “救救我!”顿时,我哭喊着向小九求救,“九娘娘求求你救救我,我被人害了,求你让君王快来救救我!” “来人啊!来人!”小九也慌了神,郎莫辞为我暴揍三娘娘的过程她又不是没看到,如果她不傻的话,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掂量些,“快派人把君王找回来!告诉他这女人要死了!” 跟随小九一起前来的婢女应声后就离去了,小九也要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对我慌张地警告道:“你要清楚,是我替你喊了君王,没我你就死了!” 我哭得一塌糊涂,连连朝着她点头,等小九带着自己的人彻底离开夜阑居后,我赶忙收起自己的鳄鱼泪,下床扑到了梳妆台前。 镜子中的自己真是极为瘆人可怕,原本就被毁得差不多的脸,这会已经布满了玄色的蛇磷,连脖子和胸口前都是,甚至还流出了腥臭的黑水,变得奇痒无比。 “镜?”我不确定小九能不能真的派人找到郎莫辞,所以我还是要拜托镜,“镜!你出来一下好不好!好戏要开始了!” 我反复叫了好几次也没见镜中丑陋的自己有什么反应,就在我都决定放弃的时候—— “要是这么轻易就出来了,是不是也太掉价了?” “镜!”我欣喜若狂,从没觉得镜这么惹人喜爱,“镜,拜托你,我要去郎莫辞的身边!” “郎墨楼不香吗?” “镜!”我根本没有时间跟镜扯别的,牧遥神府还处在你死我活当中,“镜,我只要把郎莫辞的名字刻在掌心里,是不是你就能带我去见他?” 镜提不起兴趣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 我二话不说,将梳妆台上的小折叠镜摔碎在地,忍着耻辱和剧痛,将郎莫辞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进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 “这要是让那小狼王看到了,得多难过啊。”镜在镜子里顶着我覆满蛇毒的脸,摇头咂舌道。 血淋淋的双手我还来不及包扎,就急冲冲地重新面对镜,镜这才无可奈何地将我吸进她魔镜的世界。 眨眼间。 出现在我视线中的,是在一片打斗后的废墟上,残垣碎瓦散落了满地,还冒着腾腾的烟雾。 而郎莫辞,正用一条手中变幻出来的寒冰锁链死死地套在了牧奎的脖子上,牧奎做着拼死抵抗,却终是打不过郎莫辞。 “救救我……” 我梦呓般的声音在郎莫辞身旁响起,原本正在折磨牧奎的他,顿时就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 “宛宛?!”他惊诧地转向我,看着半透明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的我。 “快回夜阑居救救我,我中毒了……”我沙哑地哀求着,顾不上牧奎怎样了,“你找错人了,伤我的人不是他…你快回来,我真的不行了……” 我气若游丝地说着,差点儿连自己都信了。 “宛宛!!” 在听到郎莫辞发出了一声担忧地呐喊后,我特别应景地瘫倒在了地上假死过去,而镜也十分默契地将我从魔镜的世界中抽离了。 “满意了?”镜在镜中抱着双臂,揶揄地瞅着我。 “谢谢你愿意帮我,”重新回到房间的我对镜感恩一笑,“不过,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只帮我们,而没有帮他吗?” 第194章 愿者上钩 在我问完这句话后,镜的脸色便转变得不好起来,我意识到可能自己问的有点儿太多了,毕竟我跟镜也谈不上任何交情,她帮我也并非出于她的善良。 我正要摆摆手与她告别呢,没想到她沉闷地对我低声唐突道:“我帮你,很多是看在胡凤柒的面子上。” 哈?胡凤柒? “你和胡凤柒很熟吗?” 我实在没压住好奇心又问了一句,以前和胡凤柒天天黏在一起,也从未听说过镜。 “没有人比我再熟悉他了……”镜这略带忧伤的口气,和我那张诡异的蛇鳞脸真是一点儿都不相搭配,“话说,你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演好你自己的戏,丑女。” 镜的声音忽然又高亢起来,甚至带着丝丝的怒火,说罢,镜子中的自己就恢复了和我同步的动作表情。 嗯,丑女,是啊。 这一切我所遭受的,都一定要让郎莫辞付出最后生命的代价,即便我和他一起死去,我也可以接受。 反正,我一直是这么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我对着镜子中可怖的自己叹了口气,就随便撕了条破布把掌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赶紧爬到床上躺了下来,等着郎莫辞或许会回来“救”我。 这么想着,也算上自己太疲惫了,就昏昏沉沉地终于睡了过去。 睡梦中,那些我清醒时不敢想起的画面又一次次如魔爪一般向我撕来,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我感觉到被揽入了一个坚硬却也香沁的怀抱。 “宛宛告诉我,到底你去了哪里?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这是郎莫辞的声音。 我猛然清醒地睁开双眼,第一本能的反应是嫌恶地要去推开他!但是,这一次我却不能。 我反而又开始了肆意地流泪,将脑袋扎在他怀中更深的地方,郎莫辞很痛心地来回扌无扌莫着我的后背,这让我越来越确定他对我可能真的上了心。 “救救我……”我一边哭,一边气若游丝道,“你先救救我…我中毒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发作在我身体里的蛇毒好像了解我的想法一样,更多又腥又臭的黑水从我脸上的蛇鳞渗了出来。 郎莫辞那双和郎墨楼像极了的银瞳中,涌现出了更多的痛心,原来他可以允许自己凌虐我,却看不得别人伤害我,真是个变·态! “你这是蛇毒?宛宛你中的是蛇毒吗!到底是谁伤的你!?”郎莫辞垂首大喊道,又变回去的灰色长发飘落在我的脸上。 “是牧奎府上的蛇仙……” “所以还是牧奎带走了你?!那你刚刚又为何说不是他!”郎莫辞低怒,怒火顺着他搂住我的手在我肩头燃烧,“想不到这牧奎跟我背后玩这一套,敢动我的女人,老子当时就该杀了他!” “我如果不那么说,你又怎么会回来救我…郎莫辞,我真的怕了!这一次我真的怕了……”我抽泣地越来越厉害,“救救我,我身体太痛苦了。” “你躺好,我这就去给你喊医仙。” 郎莫辞正要离开我的床边,我连忙伸手抓住他,就是这一抓,手上鲜血淋漓的布条脱落到了地上,殷红的血蹭了他一身。 “你手又怎么了?” 他担忧地一把捉住我的手,当他看到我掌心上清清楚楚他的名字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翻滚在他的眼底。 “郎莫辞,我虽然真的很恨你,恨你糟蹋了我,恨你毁了我,可……” “别说了,”郎莫辞用手压上我粗糙的唇,打断我的话,“我从未后悔过对你所做的一切,不然我怎么能把你留在了我身边?” 我是听错了吗?这就是郎莫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这得是心理严重扭曲到什么程度才会萌生这样无耻的想法?! 见我仍然在哭,也不说话,郎莫辞便又继续压不住火气地怒言道:“你老老实实躺着,我去给你找医仙。今日他牧奎敢到我雪啸堡偷我的人,明日他就敢率千兵端我雪啸崖!我堂堂玄序神君,怎会给他那半吊子野仙如此机会?!” “你要做什么?” “哼,”郎莫辞站起来,向房间外走去,魁梧的身影携带一汪杀气,“老子要率兵杀他牧遥谷片甲不留!” 他踹门而去,带起空气中都是火药爆发的味道。 在郎莫辞走以后,我赶紧将香梨给我的解药吞了下去,这解药似乎有催眠的作用,服下后我竟然又迷迷瞪瞪地睡去了。 只是,这一次我再度醒来,是在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中惊醒的,伴随着屋外阵阵轰鸣巨响! 我刚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房门就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道撞开了! “佟宛!” 我还未看清是谁,便被有力地横腰抄起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第195章 反被围剿 淡淡的体香萦绕在我的鼻间,虽然不如从前浓郁,甚至还夹杂着汗水的味道,但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我抬眸望上去,缕缕纷乱的墨发下是一双盈溢着凶邪的灰眸,眸中滚动着厚厚一叠的惦念。 “郎墨楼……?” 我痴痴地看着这张脸,不敢相信,不敢眨眼,生怕合眸再睁眸之后,这张脸就又变回了那个人十恶不赦的嘴脸。 “对不起佟宛,我来的太晚了。” 郎墨楼低沉的声线没有情绪泛滥,可他近乎抠进了我身侧骨肉当中的手指,便代替了一切他暗涌的情绪。 他一边说着,一边横抱着我流星疾步地向房间外冲去,根本不给我反应与思考的时间,我也只能顺势将两只手臂掉住他的脖颈。 可就在我们即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刻,我感受到郎墨楼顿然驻了足! 当我如梦般在他坚阔的胸膛中扭过头以后,我看到的是一把锋利的长剑穿过我的视线,笔直地抵在了郎墨楼的喉咙处。 “来既来,走便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一种传统的美德,小楼。” 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疾之如仇的男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横横切断了郎墨楼带我离开这片沼泽泥塘的路。 他如灰般烟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着,唇角浮现着一抹秉性恶劣的弧度。 “等我带走我的人,再回来找你算账!”郎墨楼声如刀刃,不亚于眼下的剑尖。 “你的人?你要怎么证明是你的女人呢,小楼?”郎莫辞双眉耸动,一瞬间笑得更是讥愚,“那时她好像还是个雏儿?和她发生关系的似乎也是我而不……” 郎墨楼没有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十足的杀气就与怒气结于一体,从他的体内爆炸地喷发开来! 他一手拦腰将我紧贴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向着郎莫辞直接释放出了威慑的法力,两个一仙一妖的男人,就这样在夜阑居的院落中盘打厮杀于一起。 或许是两个人曾经情同手足的关系,彼此都太熟悉对方的过招与套路,任谁也没有打出个高低上下,亦或者说,他们的厮打中或多或少有着些小心翼翼,似乎都怕无意间伤害到我。 直到郎墨楼仿佛厌倦了这样的僵持,我感受到他的身体爆发出了一股雄厚阔大的磅礴之力,紧接着,一圈无形的波荡自他的体内向四周整座夜阑居冲荡而去! 瞬间,耳边轰然震响,砖瓦飞炸,在团团炸毁的爆土狼烟中,郎墨楼揽着我纵身一跃冲出狼烟,凌驾至阴晦的空中! 就是这样在空中的一个俯视远曙,才彻底让我看清这座建于雪啸崖上偌大的雪啸堡,此时此刻早已被毁灭得不成样子! 大部分的高塔半腰倒裂,堡垒坍塌,之前道道雄伟的城墙,眼下也近乎全部化为了平夷。 不知为何而起的熊熊烈火散落各处,将头顶密布的彤云几乎要烧出裂洞! “郎墨楼,这…”我简直不敢相信目中凌乱的一切,“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寒风凛冽地穿过郎墨楼的肩窝,又拂过我的耳边。 “不是。” 他简单干脆地回答我两个字以后,本想带着我向更远的方向逃去,却忽然听到天边滚滚浓云的背后传来阵阵躁动。 我听到郎墨楼鼻腔一嗤,便猜到这并非什么好事。 果然。 乌压压的一片忽然透过浓云,向着我和郎墨楼的方向沉淀下来,我定睛望过去,居然无数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的侍兵从天而降,如汹涌的海潮向着我和郎墨楼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我完全不知道这么多天兵是怎么回事,只能看到郎墨楼的剑眉拧进了他额前的碎发中。 他再次带我身如蛟龙般左躲右闪,随后落在了一处断裂的宝塔上。 我顺势就从他的怀里跳下来,但可惜,一个噩梦般的身影竟然也随着我们,落在了这宝塔的另一端残壁上。 “宛宛,我一点儿都不想问你为何你的蛇毒这么快就自行消退了,只能佩服你的苦肉计真是逼真,确实骗过了我,”与我们对立相视的郎莫辞抱着双臂,寒风将他的灰发吹得更是邪肆飘逸,“但是呢至于其他的,不如我们坦言相对宛宛,你真认为就凭你们几个蠢货的雕虫小技,便可以愚弄过我,是吗?” 在郎莫辞锐气勃勃的目光中,我愕然惊住! 郎莫辞他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诘问道。 “什么意思,”郎莫辞哼然一声,唇边的笑宛若胜利的旗帜飘荡展开,“如你所愿,我郎莫辞为你率兵前去围剿豺族牧遥谷,默契地配合牧奎为我上演一出空城计。又如你所愿,豺族以早早埋伏好的千兵万马不但反围了我的族人,甚至如你眼下看到的,果真端了我的雪啸堡。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啊,宛宛,说了一万次了,我是谁?我不仅仅是这西亚的狼王,我还是凛冬之神,是这玄序神君啊。” 在头顶黑压压的天兵之下,丧心病狂的笑开始在郎莫辞脸上蔓延。 “所以啊,宛宛,你太低估我了。我郎莫辞很乐意让你们的空城计得逞,但同时也很抱歉地告诉你—— 我还有十万天兵天将,足以将十万个豺族碾压得连片灰都不剩!” 第196章 相信我一次,佟宛! 随着郎莫辞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他施展双臂,一道道邪恶的力量顺势招展而出,隔空传过来将我的长发与身上的袍子都掀得飞扬起来。 一旁的郎墨楼伸出结实的手臂遮挡在我的面前,替我阻挡了这邪劲十足的气浪。 可当我再次望向郎莫辞的时候,才发现郎莫辞已经魔化了,他的双眼放射出灿灿铅灰的光,原本绯红的双唇转成沉淀的黑。 而我身边的郎墨楼这次一定已经没有獠牙的魔性了,仅仅凭他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穷凶极恶的郎莫辞,以及头顶上那随时待命的十万天兵? “小楼,哥哥曾经将我们整个异瞳狼族都拱手相让于你了,狼王的宝座还不足以满足你吗?”郎莫辞狡黠地笑道,“这次不过区区为了一个女人,小楼你一定要与哥哥争个头破血流吗?” 郎墨楼闻言,沉水般凛寂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波澜。 “你错了,我并非是要莫辞哥你头破血流。” “果然懂得心疼哥哥,看来哥哥儿时没白疼你。” “呵,这次我不过是要莫辞哥你尸骨无存!” “啊!听得我好怕啊,”郎莫辞故作万分惊恐的模样,“小楼你真是越来越淘气了,难不成被哥哥宠坏了吗?你别忘了,这女人可是哥哥我身上的肋骨,是我酝酿了她的魂魄,我不过是从你的身边要回本该就属于我的人,这有什么错吗?” 要不是郎莫辞这样一提醒,我都快要忘记我是他的骨魂了,我的性命完全挂拖于郎莫辞的生死,他若是灰飞烟灭了,那我也必然会随他一起死去。 郎墨楼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还要将郎莫辞置于死地,难道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我吗? 我默默偏头看向身边背脊傲挺的郎墨楼,看他细碎的短发在寒风中招摇,他并没有回答郎莫辞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想要狼族,我给你便是!你错在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小楼,哥哥曾经教会过你许多,却唯一忘记告诉你,暴露你所在意的东西,等同于将你的软肋向敌人双手奉上。” “只有懦弱的敌人才会利用这一点。”郎墨楼道。 “说了这么多废话,小楼你就打算独身一人杀了我吗?” 郎墨楼并没有再与他继续口水战,因为恰巧就在此时,一抹清秀的身影凌空而来,落在郎墨楼身侧的残垣断壁上。 “谁说墨楼是一个人?” 现身的人正是高挽长辫大马尾的汪流媚,浓妆淡抹的脸颊此刻没有一丝懦弱与娇柔。 “还有我!”一条玄龙从天边盘旋游来,霸气地扬起龙首向着苍穹咆哮如雷,随后便化为人形稳稳落在我的身边,“你这凛冬之神这次死定了!私自转换节气不说,竟还祸害凡间苍生性命!凭你这严重触碰天条,就足够天帝发你十次元神寂灭了!” 紫色的长发在肩头飞扬,敖北漓一口气痛斥完郎莫辞后,就立刻转头看向我,头顶龙角上的紫色宝石闪着耀眼的光彩。 “小宛宛,真是委屈你了!你别担心,我们东海的蚌仙娘娘有各种能愈伤消疤的珍珠粉,到时候准保把你恢复得比曾经还要漂亮一百倍!” 敖北漓一边说着,一边向我挑眉扬扬下巴,一副要逗我开心的表情。 郎莫辞捕捉到这一幕,忍不住咧开墨色的唇角捧腹大笑。 “所以归根结底,消失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过还是你们几个人?真是笑死我算了,看来你们也确实没什么本事。我都懒得再与你们浪费口舌了,”郎莫辞缓缓收起笑容,抬首向着上空乌压压一片的天兵高声命令道,“给我杀了他们!” 顿时,天兵发出群群低喝,向我们的方向纷纷袭来! 情急之下,汪流媚急声说道:“墨楼你带着宛宛先走,这边留给我们!” “想带我的女人走?那也得问问我行不行?” 最后一丝笑容终于从郎莫辞魔鬼般的容颜上彻底消褪,大片大片的飞雪开始从天飘落,瞬间覆灭了雪啸堡角落中燃烧的大火! 郎墨楼见状,一言不发地再次带着我纵身跃下这断裂的宝塔,试图远离这片狼籍,郎莫辞却紧跟其后。 “郎墨楼,你放下我!凭你们三个人是打不过郎莫辞十万天兵的,我太了解他了。”耳边风声咆哮,郎墨楼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佟宛,这一次我不会再撒手了。” “可是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我焦急地在他的耳边喊道,“不如让我来终止这一切,不然我们赢不了他的。” “我不会让你死!等一切都结束我带你远远离开这里,相信我一次,佟宛!” 第197章 增援 在这万分混乱的情况下,我听了郎墨楼的话,心里的苦涩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要怎么告诉郎墨楼,我根本就没打算从这雪啸堡活着出去,哪怕最后郎莫辞输了,他也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 更何况我本就是个被欺辱过的肮脏的女人,是吃过人肉,挖过人心切割过人肉的罪人! 我根本不配再继续活着,既然我已经从弑仙的刑罚中将郎墨楼救过来了,那等我与郎莫辞同归于尽,我这狗一样的人生也可以画上个圆满的句号了。 身后的郎莫辞仍然在空中穷追不舍,一道道从他手中释出来的冰刃使郎墨楼在空中连连翻跃,可是他这样一直抱着我,已经成为了他很大的累赘。 更别说郎墨楼的身上也受了伤,他必定不如上次拥有獠牙时厉害了。 “郎墨楼你快点把我放下来,我真的有办法对付他!”我胡乱地骗着他,此时此刻我甚至也希望自己可以像他上次为了赶我离开一样,而甩他一个巴掌,“你不能留下敖北漓和汪流媚两个人去对付那么多天兵,他们会出危险的!” “恩?谁说的?” 我正困惑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在他的怀中顺着他的视线向我们脚下看去,眼下的画面顿时就让我惊得睁大双眼。 无数银色的狐妖正冲上整座雪啸崖,像十万天兵一样从四面八方疯狂袭来,将整个残破不堪的雪啸堡团团包围。 不仅如此,还有整个豺族也全部赶来,加入了与天兵的浴血奋战当中,武器的碰撞声、天兵的吼喝声、法术相缠出的花火,将纷纷扬扬的大雪碾碎,在这黑暗的穹宇下形成了万分混沌的画面! “宛宛你的本事确实不小,这么多人竟都为你一人而来!”我听到郎莫辞炸怒的声音由后方传来,“但是你记住,你永远都是我郎莫辞一个人的!” 郎墨楼闻声用鼻腔嗤笑一声,抱着我在空中忽然悬身一转,向着后方的郎莫辞释放出无数狼影! 本以为这足以切断郎莫辞的穷追不舍,谁知,他却做了一件让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从天飘落的大雪骤然停止,头顶上原本遮天蔽日的彤云竟然滚滚地向着远方褪去,金灿灿的一缕缕阳光从这片犹如被撕裂的天空散落下来! 我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媚,可是当我感受到被温暖的阳光笼罩以后,一股股撕心裂肺的滚烫竟然在我的肌肤上蔓延开来! “啊!”我忍不住叫喊出声。 “佟宛?!”郎墨楼低头看向怀中的我。 就是他这样一低头,我才在他银灰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被日光灼伤出一串串血泡的脸。 “我身体里有夜倾城的血!我不能暴露于天日!”我慌乱地告诉郎墨楼。 怒火在郎墨楼紧敛的眉宇中荡开,情急下,他如离弦的箭带我向山崖下冲刺而去,迎面而来的风打在我起了血泡的脸上更如刀割。 “小楼,你若是再跑下去,会害死她的!”郎莫辞得意喊道。 最终,郎墨楼抱着我稳稳落在了半山腰的一处阴暗中,将我放了下来。 “佟宛,我给你的戒指呢?!”郎墨楼大喘着粗气急问我。 我低头张开空荡荡的十指,然后又抬首朝郎墨楼不好意思地一笑:“丢了。” 郎墨楼愤然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还没来得及骂我,就见郎莫辞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别跑了小楼,再跑下去她会死,她若死了,对你我兄弟二人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郎莫辞灰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那张和郎墨楼相像至极的容颜有淡淡的失色。 郎墨楼将我推向一边,手中幻出一把精致的宝剑,握在手中垂在了身体一侧。 终是走到了这一步,本以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了,我却感到一股拔凉爬上我的肩头,我侧头看下去,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变成双头小蛇的香梨与杨桃! 还没等我再多惊讶,又有一个身影纵身跃落在了郎莫辞的身后,带着一身狂野的气息。 郎莫辞感觉到这股野性,慢悠悠地转过身,抬眸向着身后带伤的牧奎望过去。 “恭喜你活着杀出来了。”郎莫辞讥讽道。 “三十年前你杀我族人,侵占豺族雪啸堡,上任君主软弱退位、拱手相送,任你宰割。可身为堂堂君王你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成为豺族君主的我,今日要将曾经被夺去的统统夺回来!” 要不是听了牧奎这样一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这雪啸堡曾经居然是属于豺族的,更不知道原来豺族与郎莫辞建立起的狼族会有这样苦大仇深的渊源。 既然香梨与杨桃都出现了,那么柳西凉八成也不会远了。 这么想着,就听到这背阴的平原上,如约而至地传来了空灵婉转的一曲笛乐,与此同时,一身白衣的柳西凉横吹玉笛,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高处的岩石上。 依然和上次一样,只是这一首笛乐听在我的耳朵里,就成了一曲有词有调的歌谣——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第198章 同归于尽 我的心脏就在听到这几句的时候,猛然地疼了几下,明明扯不上关系的歌谣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令我疼痛。 “宛宛,”耳边响起香梨沉稳的话语,“现在爬入你手中的是剑蛇,在你需要自保的时候可以变幻成宝剑的形态被你所用。你会说蛇语,它自会听得懂你的话。” 在香梨说完后,我确实感觉到了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钻入了一条滑腻腻的小蛇,不用我说,它就自觉地隐匿在了我手腕处的袖口中。 随后,香梨与杨桃离开我的肩头,摇身变成了双胞胎姐妹两个人的模样,一左一右站在了我的身后。 郎莫辞淡定地环视了一圈,垂首干笑道:“看来我是被包围了?” “是你自己偏要追来的,”郎墨楼冷声道,“莫辞哥。” “所以,你们是勾结好的?”郎莫辞问。 “怕是你名下仇者太多罢了。”郎墨楼答。 和煦的风卷着远处雪啸崖上血腥的味道清清徐来,吹荡起郎莫辞的灰发,被包围的他,竟也露出了几分孤寂。 “宛宛,我那么喜欢你,你舍得他们杀了我吗?”郎莫辞终于将目光落回我的身上,“若不是担心你中了蛇毒,我怎么会落入这圈套当中?” 郎莫辞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仍然是凛冬之神,是仙界的正神玄序神君,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女素上神就真的彻底释放了郎墨楼,但我也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人再背负上弑仙的罪名。 所以,因我而起的恩怨,我愿意亲手了结,不再牵扯更多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牵连与刑罚。 “我恨你……”我喃喃地对郎莫辞说道,眼泪渐渐盈满我的眼眶。 “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说你恨我?” 这一句话到底是怎么从旷耻的郎莫辞口中问出来的,我真的难以揣测这个人的心究竟有恶,多无法让人理解! 事已至此,我用唇语默念了一声“剑蛇”,果然就感受到了右手手腕一阵薄凉,掌心中随即忽然一沉,冰凉的剑柄就被我紧紧地握在了我的手中。 我没有心思低头去看这是一把怎样的长剑,只看到一抹惊愕从郎莫辞的眼底转瞬即逝。 “宛宛,你想杀我吗?”他口气很淡地问了我一句,便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慢地展开了修长的双臂,“来啊,来杀我啊,死在心爱人的剑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郎墨楼偏过头看向我,我没有理会他。 剑柄在我手中握紧,泛白的骨节被郎莫辞所目睹到。 “哈哈哈哈,”他朝我扯唇大笑,那一双和郎墨楼像极了的眼眶中竟变得一片水雾蒙蒙,“来宛宛,让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宁可死在这几个蠢货的手下,还不如让你杀了我!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宛宛?这样下一世,我们还能在一起,你说对不对?” 郎莫辞这番挑衅的话简直在挑战我心底的极限,我对他的滔天恨意在我的胸膛中瞬间翻滚! 对,就让我与他一起同归于尽,下一世换我入魔折磨他,把这一世他给予我的痛苦统统都加倍还给他! 恨意终于压抑不住,从我的身体中爆发而出,从未握过剑的我终于抬手,笔直地向那个让我恨入骨髓的男人冲了过去! “佟宛!” “哈哈哈哈……” “宛宛!” 郎墨楼的亻氐吼,郎莫辞的狂笑,还有不知道谁在喊我的声音,全部被我屏蔽在了耳后。 此时,我的眼里只有郎莫辞! 明明我和郎莫辞之间没有相隔很远,可时间就如同被放慢了一般,缓慢地镜头一格一格拉近我与郎莫辞的距离。 当我的剑尖,眼看着就要不偏不倚地刺入郎莫辞坦阔的胸膛中时,我捕捉到了他眸中浮现出来的狡黠! 只是一个眨眼间,他飞快地捉住了我的手腕,反手将我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揽在了他的胸怀中! 郎莫辞就这样紧紧地将我揽在胸口前,我的背脊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失败了的时候,我却向着他们露出了一个郎莫辞看不到的诡笑。 “宛宛,我让你杀我,你就真的狠心杀我么?”郎莫辞在我耳边摩挲道,“你这女人,这么狠心?” 我背对着郎莫辞,却始终与郎墨楼四目相对,我在他那双清寒的美目中,读懂了他放我去做的话语。 看来这是最后一出苦肉计,郎墨楼敢顺我去做,就一定有他能救我的办法。 “我恨你……”我背靠在郎莫辞的怀中轻语道。 “又是这三个字,就不能把中间的字改一下吗?” “改成什么?”我明知故问。 “爱。” “什么?”我又一次握紧了剑柄。 “我爱你。”这三个字,轻如鸿毛般落在我的耳边。 “再说一遍?”我将浑身的力量凝结于持剑的手腕。 “我爱……” 只是可惜,我没有给郎莫辞玷污完这三个字的时间,铺天盖地的恨意就转换成了巨大无比的力量! 我悄悄将手中的长剑颠倒了位置,紧接着,一个吃劲—— 挫骨扬灰的疼从我的胸口传来! 我低头看下去,那把锋利的长剑,如愿地被我刺穿了自己的胸腔,连带身后的郎莫辞,也都一齐被我狠狠地一剑刺透了! “你…” 远方的雪啸崖上还有阵阵的厮打声,可是郎莫辞这最后一个字,却那么清晰地停结在了我的耳畔…… 第199章 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 …… 弥留之际。 我感受到了身后那股邪恶力量的支离破碎,感受到了体内生命力量的消失殆尽。 我听到很多人在呼唤我,听到天际有缥缈的笛声,听到远方有喜悦的喧嚣,也听到了百花齐绽的声音。 好像,还有那句恍如隔世的—— “我爱你佟宛” …… 眼前金光一闪。 唇齿被撬开。 口中有圆滚滚的珠物,渡过我的喉咙,沉甸甸地坠入腹中。 ……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一个世纪那样久的时间。 渐渐的我有了知觉,手指可以稍稍动了动,睫毛也可以轻轻地颤一颤了。 昏昏沉沉中,我吸了吸鼻子,好熟悉的味道。 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后,我顿时清醒过来,随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直勾勾地盯着上空,目光难免有些呆滞,但是那映入眼帘的白色天花板,以及窗边微微飘荡着的淡淡粉色的窗帘…… 这不是我自己的房间吗!?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不应该在雪啸堡吗!? 我这样质疑着自己,却忽然想起昏倒前的那些画面,郎莫辞他…… 道不明的喜悦开始在我血液中剧烈地沸腾起来,我正要起身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自己的胸口,结果一阵细细绒绒的感觉划过我手边的肌肤。 我连忙偏头一看—— 一头细碎凌乱的墨发,却在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中焕闪出了幽幽的蓝泽,似乎还散发着淡淡入脾的芳香…… 郎墨楼就这样趴在我的床边很沉地睡着了,清瘦了些的背脊随着他沉稳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白皙整洁的手指就垂在我的眼前,上面散布着点点红肿的伤口。 我正要抬手去摸一摸,或许是郎墨楼感受到了我的动静,他竟睡眼惺忪地抬起了那张俊逸的脸,当我们就这样融在阳光下怔怔相凝的时候,我看到他那星辰般的深眸瞬间转淡了颜色。 “你醒了?”郎墨楼沙哑地问我。 顿时,他口中的芳香带着潮湿的温度就扑鼻而来! 我明明看得出郎墨楼他很开心啊,但也不知怎么的,他却努力将那喜笑颜开压了下去,换成了一丝浅浅微凉的薄笑。 “是…”我这一开口回答,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他还要粗劣暗哑更多,“我…没死吗?” “你没死,只不过你的魂没有了。”郎墨楼淡然地说着,顺势将我扶了起来,他把靠枕垫在了我的腰部让我靠坐在床头,“来,喝点水。”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样的郎墨楼,看着他清凛的眉宇中多了几分温柔,唯独原本就很消瘦的脸颊似乎更加尖削了。 “你变温柔了吗?”我好笑地问道。 “有么?”郎墨楼向我挑起精致的剑眉,反问我。 “我觉得有啊。” “那你是喜欢这样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 “呃,都不喜欢。”我坦言道。 “好,”郎墨楼释怀地一扯唇角,墨蓝的短发无风自舞,“那从今往后,我就努力让你喜欢。” “如果很努力,我还是无法喜欢上你呢?” “那就老老实实在我身边,让我好好喜欢你。” 郎墨楼无关紧要地说着,向我端起一杯温热的水,凑到我的唇边。 我接过来,完全不顾形象地“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大口,这润水的清甜一时间让我精神抖擞了很多,只是这端着杯子的手指,有点儿异感。 我这一看,这不是郎墨楼跟我分别时悄悄套在我手上的戒指吗,然而原本上面那颗滚动着似稠血的珠子这会儿居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枚镂空的黑铜戒托,孤零零地圈在我的无名指上。 “啊,这戒指……” 我虽然不知道这戒指怎么回到我手上的,也不知道上面那颗珠子值不值钱,可现在就这样说丢就丢了,好像有点儿对不住郎墨楼啊! “恩,”果然,郎墨楼的脸色阴沉下来,坚挺的鼻梁都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了暗淡的阴影,“你把它弄丢了。” “对不起啊,那时发生的事情都太混乱了…”我愧疚地将水杯紧紧握在两手掌心中,手指不知所措地扣着杯沿,“很贵吗?还可以买得到吗?” “买不到了。” “那怎么办啊?” “你打算怎么赔偿我,佟宛?”郎墨楼将我手中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我也没有钱啊……” “那不如把你赔给我,怎样?”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郎墨楼一把就将我扯进了他宽阔如城的胸膛中! 他一只手紧紧地揽住我的腰背,另一只手握在我的腰肢用指腹狠狠地摩挲着,不仅如此,他竟还将脑袋扎进了我滚烫的肩窝中。 “那颗珠子就是当年孝钦显太后口中的夜明珠,”他毛绒绒的碎发一时间搔得我好痒,“这一次你真的吃了我的夜明珠了,所以…佟宛,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第200章 到底吃了几颗夜明珠? 郎墨楼这句话中吸引我的,根本就不是他最后问我的这个问题,反正从前他向来喜欢捉弄我,这次也一定一样。 所以这会儿我的重点,全放在了他前面的那句话上。 “你说什么?” “我说佟宛你该以身相许了。”郎墨楼闷声道,潮热的气息扑得我心里痒痒。 “不是这句。” “……” “说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的夜明珠不是早就被我吃掉了吗?”我将他从我的肩窝处推开,直视着他眉下如潭水般澄莹透明的眸宇问道,“郎墨楼,你到底有几颗夜明珠?” “无数颗。” “耍我很好玩吗?” “凝集我曾经全部修为的,只有一颗。” “就是我祖爷从孝钦显皇后口中盗来的那颗,是吗?可是那一颗……”我的思维有些懵懵的,慢吞吞地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郎墨楼打断了。 “我骗你的,佟宛。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难免感到生气,怒视着郎墨楼。 他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眼底滚动着复杂的情绪,只是弧度极为完美的下颌角崩得有些绯红。 “我就是想把你留在……” 房间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这次轮到郎墨楼将说到一半的话咽回肚子里了。 “小宛宛!”出现在门口的人是现代人模样的敖北漓,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嘻哈风,如一股风一般刮到了我的面前,“小宛宛,你终于醒来啦!我路过你窗前听到你的说话声,就迫不及待闯进来了!” “北漓……”我仰望着站在我床前充满活力的敖北漓,心里又难免有点儿责怪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出现。 “小宛宛,你的伤疼不疼啊?” 敖北漓一脸心疼,伸手眼看着就要触碰到我唇角的伤口了,结果“啪”地一下子就被一旁面如沉水的郎墨楼狠狠拍了下去! “哎哟,我说你这小白狼不至于?”敖北漓甩着被打红的手,皱着眉头抱怨着,然后又笑盈盈地看向我,“小宛宛你别担心,我也跟这小白狼说好了,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们回东海。我们东海的蚌仙娘娘最会为漂亮的小姑娘整形美容了,保证你身上所有伤口都恢复如初,还能比以前更好看!” “那就谢谢你了。”我朝敖北漓感恩一笑,眼睛被他鼻翼上那颗折射阳光的宝石闪得有些晕花。 我不自觉地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唇角,两端贯·穿双颊的割口再一次让那些不堪回忆的画面浮过我的眼前,我真的很想问一问郎莫辞最后怎样了,还有豺族以及那些忽然出现的狐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眼尖的敖北漓看穿了我的忧郁,他立刻重新将气氛活跃起来:“宛宛你可以下地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下意识地看向郎墨楼,他始终背对着敖北漓而双眼凝视着我,我见他也没反对,正好我的身子也神奇般地没有任何不适,于是就向敖北漓点了点头。 “快点啊,宛宛,我们在后罩房等你!”敖北漓开心地留下这句话,还故意挑逗般地拍了拍郎墨楼的肩膀,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敖北漓说的‘大家’,都是谁啊?”我一边下地一边问郎墨楼,“胡…凤柒也在吗?” 郎墨楼回答了我一句什么我也没用心听进去,因为当我掀开被子看到我身上穿着自己的睡裙时候,我震惊地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郎墨楼,我的衣服……” “汪流媚帮你换的。”郎墨楼阴着脸回答我。 我这才放下心来,也没再管郎墨楼,就从衣柜中挑了一件裙子冲进了浴室。 当我退下睡裙时,我才发现胸口那被我自己狠心戳穿的伤口已经变得焦糊一片,而这个位置,绝对是横穿心脏的。 按说被一把利剑刺穿心脏,是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可我现在不但没有死去,反而还精力充沛,甚至连阳光也都不惧怕了。 仔细想想,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刚刚郎墨楼说过的,我吃了他那可以挽救人性命的夜明珠。 但是…… 好像又有哪里说不通。 我浴室的镜子早就被郎墨楼当初打碎了,也看不到自己这会儿的模样,索性我赶紧将自己从里到外好好洗浴了一番,以崭新的精神面貌走出了雾气缭绕的浴室。 第201章 我帮你立堂口 当我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到房间的时候,踏进房门看到的是郎墨楼那威严的背影正倚在敞亮的窗边,金灿灿的阳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十分清隽疏朗。 可惜看到他,不免会令我想到那个让我恨得不知所措的男人,毕竟才刚刚脱离那片沼泽,毕竟…… 他们身上还流着相同的血液。 听到我回来的声音,郎墨楼转过身子,对上我的视线后向我弯唇淡淡一笑。 点点璀璨的光芒落在他的唇边,让我看得微微恍惚。 “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他面色平静,迈开修长的腿向我走过来,从我的手中夺走我的毛巾,将我按坐在了我的梳妆台前,“有日不见,头发都这么长了,明天我带你出去好好打理一下,发梢都分叉了。” 我呆若木鸡地望着镜子中低垂着眼帘为我轻轻擦拭头发的郎墨楼,发生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但当我把视线重新转回镜子中的自己时,看着自己脸上泛红的割口,以及一片片残破的血泡时,我又忽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十分钟后,郎墨楼替我吹干了我的长发,我简单地浓妆淡抹了一下,就与郎墨楼一起去了后罩房。 还没进房间呢,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了空灵的笛乐,又是那首歌谣,我的心再一次痛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我停下了脚步,傻傻站在原地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宛宛来了!”凭借这个高扬的口气,我看到的是从房内向我轻快走来的杨桃,“呀,宛宛你怎么哭了?” 我根本没想到柳西凉和他的两位心腹也会在这里,只是当屋内柳西凉听到杨桃说我哭了以后,便停止了奏笛,而我的心顿时也痛感消失了。 杨桃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我才看到这里真的是极为热闹的场面,厅房正中的大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桂酒椒浆。 而围在桌旁的人则分别是正在为一只红烧大虾超度的敖北漓,优雅地与香梨对酌的汪流媚,以及在房间另一端默默开始擦拭玉笛的柳西凉。 当大家看到我以后,纷纷露出关切的笑容,我向着大家客套几句以后,就没顾上郎墨楼,独自来到了一旁坐在窗沿上的柳西凉身边。 他明明已经感受到了我的靠近,却仍然没有抬眼看我一眼,当所有的人都变回了现代人的模样,唯有柳西凉他还是穿着象牙白的长袍,扎束着纯白色的长发。 “为什么,”我轻轻地开口,就像生怕打扰到他一样,“为什么你吹得歌谣,我听了以后会不由自主地流泪?” 柳西凉擦笛的手明显一顿,半晌过后,他才头也不抬地沉声吐出四个字:“你骗了我。” 我的心脏一瞬间空了几拍,难道柳西凉都知道了吗? “对不起。” 我咬着牙艰难地开口,努力使那些记忆从脑海中压下去,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想起来了。 可惜柳西凉并没有接受我的道歉,他不再言语,继续闷声擦笛,这机械性地动作都快把这支剔透水润的玉笛擦断了。 我正不知道再说什么,就感到一双有力的臂弯从身后揽上我的肩头,我偏过头,郎墨楼清冷起伏的侧颜就跃入眼底。 “你答应过,不再就此事为难她。”郎墨楼冷声道,毫无情感的眸子直视柳西凉。 “你何时看到我在为难她了?”柳西凉依然不抬头,我却清楚地看到几滴泪珠落在了他的玉笛上,“不但没有为难她,反而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让我觉得…离她很近……”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由地双肩一抖,柳西凉话中最后这个“她”字,我自然知道指的是柳涎香! 所以,柳西凉一定都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是我挖掉了柳涎香的心脏并且吃掉了! 想到此,我的肩膀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那些柳涎香对我的哭喊,对我的乞求,就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对不起,对不起……”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以为我很坚强,我以为我脱离了那肮脏的一切就可以勇敢地面对往后的生活,可惜只是这样一个稍稍的不经意,还是能击溃我心中所有的堤坝! 我根本就忘不掉,我怎么可能忘掉,那么鲜明的记忆,那么刻骨的痛苦…… “佟宛,”郎墨楼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他的胸膛明明那么滚烫,可我仍然还在瑟瑟发抖,“佟宛我们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我离开这里。 就当我们转过身以后,柳西凉的声音从我们的背后再度传来。 “倘若你觉得对不起我,就来做我的弟马,这样…至少我会觉得,她还在我身边……” 我听到郎墨楼重重地闷嗤一声,在他反对之前,我抢先开了口:“好,我答应你,做你的弟马……” 郎墨楼对我的答应有几分薄怒,但是当他对上我泪流成河的双眼时,他似乎又心软了下来。 于是,他终于也愤然地背对着柳西凉补充道:“那你选个日子,我帮你立堂口。但我有三个要求,第一,你不要与佟宛再纠缠此事。第二,佟宛既然是你的弟马,那无论发生什么你要护她周全。第三,我要做你堂口的教主。至于这三条你同不同意,我给你时间考虑。” 说罢,郎墨楼根本就不再等柳西凉的回答,便搂着行尸走肉般的我离开了这座热闹的后罩房。 第202章 赠我蛇妖剑 之前在雪啸堡清醒的时候,脑袋里永远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治郎莫辞于死地,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那些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却成为了此时我最深的恐惧。 郎墨楼将我扶回了我的房间,我止不住上牙撞着下牙地告诉他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见我这个样子,也不再好说什么,便留我一人离开了。 我蜷缩在被窝中哭得一塌糊涂,心底的恐惧甚至比那时还要更深刻,接下来的日子我到底要如何使自己忙绿起来,才能慢慢淡忘那些刻骨铭心的绝望。 这么哭着哭着,我就睡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我肿着一双核桃眼,打开房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双胞胎小姐妹香梨与杨桃。 “宛宛,你还好吗?”香梨关切地问我。 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侧开身子将她们请进屋子。 杨桃一进来,就好奇地左右打量着我的房间,还不忘不断夸赞着郎墨楼的这座小院有多别致。 “宛宛,我们要先随西凉仙君回东北了哦,立堂口的事情等我们仙君好好考虑,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咱们再联系,”杨桃说着,恰好看到我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瞬间喜笑颜开,“啊,你的手机是最新款诶!” “嗯,可能是。”我搪塞道。 “快,咱俩加个好友,这样就随时能保持联系了。”杨桃满眼放光,居然从自己的口袋中也掏出了个手机。 我忍不住一笑,又想起来郎莫辞说过他们神仙从不靠凡人这种东西来取得联系,笑容便渐渐冷却下去了。 “诶,宛宛,你的好友只有郎墨楼一个人吗?”杨桃替我捣鼓着手机,“他也真逗,那么一个大男人,还用个卡通头像,真幼稚!” “桃桃,别瞎说,”一旁静静微笑的香梨管教着自己的妹妹,接着又转向我,拉起了我冰凉的手,“宛宛,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你讲明白。”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其实,我家西凉仙君之所以离开了曾经的堂口,是因为我们的掌堂教主并不允许自己堂口的仙家为世间人情所困。仙君在被逼之下才与柳涎香姑娘分道扬镳,可这么多年来,仙君他从未停止对柳姑娘的倾慕,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了他自身的修为,以及对堂口的所奉。后来,无奈下被教主流放到了西亚效力于豺族。我想,西凉仙君这次回去,就是想去与堂口做个了断。 不管怎样,我对宛宛你说这些,是希望宛宛你能理解仙君的心情,他被情所困,放弃修身上升成为正神的机会,可想而知他对柳涎香姑娘的一往情深。而如今,你也是在绝境中对柳姑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其实我们大家都理解,只是请你给仙君一些时间让他释怀,毕竟这件事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接受了。” 香梨与我认真地说完这些,不知不觉中我竟已经悄然地泪流满面,我分不清是感受到了柳西凉的痛苦,还是深深地愧疚着柳西凉,亦或者是可怜自己同样悲惨的遭遇。 “我知道了,放心…我愿意用一切去弥补对他的伤害……”我哑声回应着,用手背抹去泪水。 “谢谢宛宛,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勇气、最善良的凡人姑娘,”香梨说着,就见一条黑蓝相间的小蛇爬上她的手,并向我伸了过来,“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的姐妹了,这条小蛇妖送你。” “这是……”我垂眼看着已经攀爬在她玉指上的小蛇,小蛇也挺着蛇身向我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这就是当时我给你的那条剑蛇,实际上它是一条蓝长腺珊瑚蛇妖,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毒蛇。曾经西凉仙君作为礼物送给柳涎香姑娘的,但是分别后柳姑娘就将它退了回来。现在西凉神君希望将它重新赠送给你,也算是另一种守护柳姑娘的方式。毕竟…你的身体吸纳了很多柳姑娘的能力……”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之所以会说蛇语,会操控这可以化为剑身的蛇,都是因为我吃掉了柳涎香的心脏,将她的能力转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基于我和她同是郎莫辞身上的肋骨。 呵呵,我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呢? “别担心啦,小蛇妖平时会老老实实盘在你手腕上的,就像漂亮的手镯一样,”杨桃终于捣鼓完我的手机,蹦蹦跳跳地将手机递给我,“你电话响了,没有显示是谁的电话,你快接。” “那我们后会有期了,宛宛。” 香梨向我笑笑,等小蛇妖真的如杨桃所说盘在了我的手腕以后,香梨就带着杨桃化为两束清风,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这才连忙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本来不打算接通的,可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是佟仙姑吗?”电话另一端是一个听起来很有好感的女声。 “嗯,我是。” “仙姑你好,你称我慧静姐就可以了。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小孩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明日可以请你和你的仙家来我们孤儿院帮忙看一眼吗?” “啊,好……”我头脑发晕,想都没想就顺口答应下来,“是怎么样的不正常?” “每当深夜的时候,这孩子的身体就会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银光,似乎还能听到有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第203章 谢谢你让我成长 “具体情况还是见面看一下比较好,明天咱们再联系。”我简单地答应下来,就与这位慧静姐挂断了电话。 妖魔鬼怪见多了,也不觉得还有什么再奇怪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这件怪事发生在孤儿院的孩子身上,听着还是难免有点儿让人揪心。 恰好我也并不想让自己闲暇下来,于是我用手机点开了郎墨楼的头像,在对话框里问他有没有睡。 等了两分钟,并没有等到郎墨楼的回复,而是等来了他本人。 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我的房间,穿着墨色真丝的居家服,顶着乱发湿漉漉的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衣襟大敞还露出了骨节分明的胸膛。 “吃点东西,”他说着,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来,把面放在了茶几上,“问我睡了没有,有事么?” 这会儿我确实也很饿了,就边吃着面,边把刚才电话里的情况跟他讲了一遍。 郎墨楼听后,神色微微一暗。 “你刚回来就去看事?”他挑眉问我,一双星眸中有着浅浅的倦怠,“这么关心我的修为么?” “别臭美了,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而已。” “那就听你的,”郎墨楼清冷地一笑,却将目光落在了盘于我手腕的小蛇妖上,他微微敛起精致的眉宇,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这是什么?” 结果接下来的时间,我又把刚才香梨与杨桃来过的事情,以及香梨跟我说的话滔滔不绝地重复给了郎墨楼一遍。 我本以为按照他这个性子,听后会很生气,谁知他竟然反常地温和一笑,揉了揉我的长发。 “你这小女人,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还不是受了太多的苦,人总要成长的,不是吗?” 夜风徐徐而来,吹得纱帘轻轻飞扬,撩过无眠人的心头。 郎墨楼静静地凝视着我,浅灰色的眸子里有无数灿烂的星在闪烁。 “我要睡了,你赶紧走,”我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好似有一只小鹿在我的胸腔里迷了路一样到处乱撞,我赶紧慌张地把吃完面的空碗塞进了郎墨楼的手中,“明天我醒了直接去找你。”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见他还坐在沙发中一动也不动,就拉起他的手臂连推带桑地把他赶出了门外。 虽然郎墨楼一句话都没再说,可我分明看得到他那双曾经腊月飞霜,如今却如四月落花的银瞳里,盛开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打理完自己,穿过生意盎然的小院落进到厨房正准备做一顿早餐的时候,就看到郎墨楼那结实的腰间围着我曾经的卡通围裙,站在灶台前在做饭。 听到我进来了,他回首,斑驳的晨光透过窗外的枝叶散落在他的脸上,将整个厨房都照射得灿烂明亮。 “你醒了。”他沉着嗓音说道。 我用沉默代替回答,等走上前去才看到他原来是在煎蛋,而最可怕的是,他煎出来的荷包蛋竟然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桃心形状! “你这是…给我煎的吗?”我狐疑地仰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 “你想多了,是我要吃。” “那你为什么要煎成桃心?” “因为吃个鸡蛋也希望是爱你的形状。” “神经病啊……” 我死死瞪了一眼唇边藏着魅笑的郎墨楼,真不知道这狼人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想让我开心起来,还是想让我更讨厌他。 可是……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感觉得到他存心是在拿我开玩笑,但我心里的那头小鹿似乎又在一瞬间惊醒了…… 当郎墨楼终于磨磨叽叽地煎好了他的爱心荷包蛋以后,没料到他却一铲子直接飞进了我的盘子中,我惊诧地刚想问他,转念一想才不要给他耍贫嘴的机会,索性我直接道了一声“谢了”,就埋头吃了下去。 “给我找个口罩,等下到孤儿院怕吓到小朋友们。” “不会的。” “怎么不会,太丑了。” “在我眼里不丑就够了。” “你有病吗?” “得了太爱你的病。” 郎墨楼这一句话差点儿让我将口中的鸡蛋连着喝下去的牛奶都一同吐出来,也不知道在我生命游离的那段时间,郎墨楼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二十分钟后,等我吃完了早饭,又联系了慧静姐要来孤儿院的地址,就戴上口罩坐上了郎墨楼的车子。 这样的瞬间,真的恍如隔世了太久的时间,当我们开上了车水马龙的大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久违的门庭若市,才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有丝毫的变化。 熙熙攘攘没有人知道我的遭遇,没有人看得到我的悲哀,每个人都戴着精致的面具走在脚下的道路上。 谁都一样。 郎墨楼见我始终望着车窗外发呆,就单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耳垂。 “在想什么?”他的声线依旧暗哑,细碎的刘海儿后却眉角生花,眼带笑意。 “在想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肉麻。”我将视线转到他的容颜上,眼看着他轮廓好看的侧颊微微浮现出一朵淡红的花。 郎墨楼收回手,目光清澈地直望着前方的道路,只是他红樱般的薄唇忽然弯得像一道彩虹。 “我郎墨楼骄横放肆上百上千年,怎能料到有朝一日竟让一个半大点儿的小丫头教会了我什么是‘爱’。”郎墨楼淡然偏头瞥了一眼木讷的我,继而又荡开如涟漪般温和的笑,“谢谢你让我成长,佟宛。” 第204章 爹地 我发怔地听完郎墨楼这几句话,目光就始终停留在他峰峦般立体的侧颜上。 这才注意到他褪掉了往日的黑色衬衫,而是穿上了一件白得一尘不染的v领体恤,除了领口稍大了些,其余的布料将他的身型包裹得特别有型有质。 见我这么游离地盯着他,郎墨楼便问我怎么了,我立刻恍惚间回过神,连忙反问他:“可以开一下暖风吗?” “什么?”郎墨楼微微敛了敛若隐若现的眉宇。 “听了你的话,有点儿冷…”我认真地说,下意识地撸了撸双臂。 “哦。” 郎墨楼应了一声后,直接打开了空调,结果车厢内的温度不但没有变暖,反而骤然变得愈发寒冷起来! “你干什么?”我惊讶地问。 “把你冻成冰,给我一个将你捂化的机会。” 他从容一笑,继而加大了脚下的油门力道,车子瞬间飙了起来,果然这狼人野性难收,气得我一路上都没有再同他讲话。 按照慧静姐给的地址,我们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了她所在的孤儿院。 其实路程并非很遥远,只是北京这种里三环外三环的城市,永远不分时间段的堵车堵到叫人头大而已。 或许是慧静姐提前与看门的老大爷打过招呼了,我们的车子径直就穿过了孤儿院的正门,郎墨楼直接将车停放在了里面的停车场。 当我们刚一下车,就见乌泱泱地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群六、七岁左右的小朋友,他们仰着一张张无邪的小脸儿,好奇地将我们围在了中间,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似的推推搡搡,就仿佛我和郎墨楼是什么怪物一样。 “哇,那个叔叔好帅呀。” “是啊是啊,姐姐的眼睛也好漂亮,就是带个口罩看不见脸。” “哇哇哇,叔叔开的车好豪横啊!” “豪横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吗?你是大笨蛋。” “豪横就是像这白衣服叔叔一样的人!” 郎墨楼听见这帮小孩子管他叫“叔叔”的时候,脸色就明显已经很阴郁了,但是当他又听到其中有个小孩儿说他”豪横”,他立刻瞪起了那一双寒星般的眼睛! “小兔崽子你再给哥哥我说一遍?!” 郎墨楼一声怒吼,直接将这一群小朋友吓得吱哇乱叫着一轰而散了! 我刚要嗔怪他何必跟小娃娃们一般见识,就见有个爽朗的身影笑盈盈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请问是二位仙家吗?” “是,您是慧静姐吗?” 讲真,不知道是由于这位姐姐在孤儿院为孩子们奉献自己的原因,还是她温和可亲的模样太讨喜,总知在我心底第一眼就莫名地对她升起了阵阵的好感,就像初见汪流媚时一样。 果不其然,她就是电话中邀请我们而来的慧静姐,我们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后,便在她的带领下去见那个她口中,每在深夜时就会浑身发光的孩子。 我和郎墨楼跟在她的身后穿过一栋栋高大上的楼宇,郎墨楼好似一直在因为被叫做“叔叔”而懊恼着,这一路上冷着脸,一个字也不说,搞得慧静姐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他说话了。 好在没用多久,我们就拐上楼梯进入了一套装修比较奢侈的房间,想必能住在如此奢华套房的孤儿,一定是相对来说比较特殊的。 当慧静姐拉开卧室的房门时,她突然顿住脚步浑身一震,尖声地惊呼大喊道:“夜儿!你快给我下来!” 我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串奶声奶气地笑声。 “夜儿!你太危险了!再不下来我就生气了!”慧静姐再次厉声警告道。 等我避开慧静姐的身子,映入眼前的是一间挑高的房间,只是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超大的水晶吊灯,无数剔透的水晶挂坠折射着屋内明灿灿的阳光。 然而—— 刹那间,我“嚯”地睁大双眼,心脏也直接提到了喉咙中! 只见那水晶吊灯上,正攀爬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大的小团子,这房顶挑高,且不说她高高在上有多么危险,我压根就是没法想象她是如何爬上去的! 这间房本就相对空阔,即便是让我一个成年人去爬到那盏灯上,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她是个孩子了! “夜儿!”慧静姐焦急地箭步冲到吊灯下,仰着头伸出两只手臂急得直原地跺脚。 可就在我揪心得同样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携着沁人心脾清香的清风,如猎鹰般跃过我的身边,掀带着我的长发飞舞。 透过根根的发丝间,我看到那一身白衣的郎墨楼跃身入空,脚踩轻盈,仅仅在空中飒飒地一个旋身,那水嫩嫩的小团子就从吊灯上消失了。 重新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郎墨楼单手托抱在了胸膛前,与郎墨楼一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唯独肉萌萌的小团子丝毫不知危险,梳着如小鱼儿尾巴般银色的小辫子,弯着一双亮晶晶的小桃花眼,“咯咯”地一边笑着,一边将两只软糯的小手捏向了郎墨楼阴沉冷漠的脸! “爹、地,爹地……” 第205章 夜儿 也不知怎么地,看着面前郎墨楼抱着这小团子的画面,我心底某个最柔车欠的角落,忽地就被狠狠触碰了一下,那种感觉,嗯…… 居然真的很奇特。 “爹、地……”奶里奶气的小团子又口齿不清地呼唤了一声。 郎墨楼冷俊的脸明明已然沉到极限了,可这软绵绵的小团子却仍然不知危险地捏着郎墨楼两侧的脸颊,将郎墨楼白皙的脸都捏得泛红变了形! 我都担心郎墨楼会在忍无可忍之下,将小团子硬生生一把甩在地上! 然而奇怪的是,郎墨楼虽然面色不悦,但他也并未发火,反而目光如水地静静垂眸看着自己胸怀中正甜甜发笑的银发小团子! 这一幕,像极了一匹饿了太久的狼,竟莫名地不舍得吃掉眼前活蹦乱跳的小萌兔一样。 “夜儿!”慧静姐大概是察觉到了郎墨楼的阴冷气息,连忙将夜儿抱了过去,“夜儿不要瞎叫!他不是你爸爸!” 紧接着,慧静姐又惊魂未定地向郎墨楼连连道谢,郎墨楼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望着这个被叫做“夜儿”的小团子。 “太谢谢仙家好身手了,”慧静姐颠着怀中的夜儿说道,“夜儿,快谢谢哥哥!” 夜儿并没有乖乖道谢,只是一双宛若水晶葡萄似的墨眸,始终眼巴巴瞅着郎墨楼,甚至还伸出两只小奶臂,哼哼唧唧地偏要郎墨楼抱抱。 我看得出郎墨楼并不喜欢孩子,以防气氛尴尬,我赶紧把话接了过去。 “小宝宝是叫夜儿吗?” “嗯,是的,夜儿并非孤儿,是我朋友的孩子。可惜我朋友将孩子莫名地托付给了我,便匆匆忙忙地不辞而别,到现在也从未再来看过一眼自己的女儿,说来也真是挺奇怪的。”慧静姐一边说着,一边心酸地逗着夜儿。 “姐姐的朋友离开多久了?” “半年了,不过我朋友当初也是有备而来,一年四季孩子用的东西都交代给我了。” “夜儿的头发居然是银色的呢。” 我无心地摸了摸夜儿的小银辫儿,却有心地联想到了胡凤柒,也不知道,胡凤柒从雪啸堡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是啊,很神奇对不对?和她爸爸一样的。” “爹、地……”夜儿又是向着郎墨楼开始不断地叫着爸爸,非要郎墨楼抱。 “夜儿,你不要……” “没关系。” 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郎墨楼终于冷声开口,他接过夜儿,再次将夜儿一手拖抱在了胸口前,片刻后他抬眸,说不清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我的脸上,仿佛在向我传达着某种情愫。 我慌张躲避开来! “所以,就是夜儿在深夜的时候身体会发光吗?”我努力遏制砰砰乱跳的心脏,问慧静姐。 “是,因为夜儿并非孤儿,所以我完全充当了她妈妈的角色。好在我自己的女儿在外住校,我才有时间一边照顾夜儿,一边在这里做工作。”慧静姐微笑着向我解释道。 可是眼下连中午都不到,夜儿又是在夜里发光,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能做什么,所以我就问郎墨楼要怎么办。 结果,郎墨楼的一句话,直接让我和慧静姐顿时目瞪口呆! “今天我们把她抱走,明天再带她回来。” 郎墨楼说出这句话,压根儿就是不过大脑,他没当父亲,自是不懂得对孩子的爱,怎么可能就这样将孩子托付给两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呢! 就算慧静姐并不是夜儿的亲妈,也绝对不可能啊! 我都快被郎墨楼这没走脑子的话逗笑了,动物就是动物,真的和我们人类思维方式不一样。 “这…这不太好……”意料之中,慧静姐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为难地两只手扣在一起,“不是我不信任二位仙家,只是夜儿毕竟是我朋友的孩子,二位仙家想必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孩子若是哭闹,我怕影响到二位……” “那你说要怎么办?”郎墨楼蹙眉不爽地反问,他这个态度,简直又是回到了曾经那个他! “嗯,”慧静姐想了想,转而笑道,“如果二位仙家不嫌弃,可不可以考虑今晚留宿于我和夜儿的这套房中?” 我勒个去,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我下意识地赶紧环视了一遍这卧室! 虽说装潢奢华,空间宽敞,但是拜托了,这卧室中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宝宝床好不好? 难道我和郎墨楼之间,又要有一个人睡外面客厅的沙发中了吗? 我正要开口拒绝,就见郎墨楼蓦然眉宇一展,勾唇淡淡地调笑道—— “可以,正好我们也打算要个宝宝,可以让我女朋友先提前感受下。” 第206章 孩子发光了! 郎墨楼一定是真的变成了哈士奇,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儿如此无脑又无底线地调侃我。 我羞怒地正要张嘴反驳,结果碰上了他向我投来的凌厉的目光,我居然就这样没出息地张了张嘴巴,犹如一条出了水的鱼儿,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 “啊,这样的吗?”慧静姐惊叹道,笑盈盈地又瞅了瞅我,“那就先恭喜二位仙家了,真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呢。” 这慧静姐恭维的话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满天飞,我真的很想问问她,我戴着一副口罩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她到底是怎么看出“女貌”的? 不过,值得悲哀的是,这个决定就这样直接未经过我的同意就敲定了下来。 只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慧静姐热心地替我和郎墨楼点好了丰富的外卖,我告诉她让她放心去忙照顾其他孩子,夜儿交给我们就好。 慧静姐欲言又止,但见我一脸诚恳的样子,也就答应下来,随后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套豪华的房间,将夜儿彻底交代给了我和郎墨楼。 慧静姐走后,偌大的卧室中便只剩下我和夜儿,而此时的郎墨楼正慵懒地斜窝在客厅的牛皮沙发中,垂首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我领着夜儿软软的小手从卧室中走出来,郎墨楼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抬眸瞥了我们一眼后便低下头,但紧接着,又抬起头向我们望过来,银色的瞳宇中竟闪过了一丝惊慌与讶异。 “看什么看?”我略带火气的带着夜儿在郎墨楼身旁坐下来。 结果这个古灵精怪的夜儿却自动滚到了我和郎墨楼的中间,仰着水嫩嫩的小脸儿,笑呵呵地盯着郎墨楼,露出几颗俏皮可爱的小奶牙。 细碎的阳光下,这一幕未免有点儿有爱,简直上演了一出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可惜郎墨楼回馈给夜儿的目光,依旧是冷冰冰的,仿佛总是在思索着要怎样将她吃掉。 “郎墨楼,你说你要是将来有了自己的小狼崽子,难道也是这样的态度吗?”我伸手揪了揪夜儿银色的小鱼尾,可夜儿根本不回头看我一眼,仍然盯着郎墨楼痴痴地傻笑。 “那就要看你了。” 郎墨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如三千沉石般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你不要瞎说了!”我慌乱道。 “瞎不瞎说,我们来日方长,佟宛。” 郎墨楼话音落下,终是伸出了他干净盈白的手覆上了夜儿的额头,唇边也随之噙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终于熬到了晚上的时间,慧静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又忙着喂饱了夜儿,跟我们道了很多感激的话后,再次徒留我们三个人离开了。 待我洗了个澡,就换上了慧静姐带来的新睡衣,抱着夜儿提早躺在了双人床上。 当郎墨楼也洗完澡,甩着还滴水的乱发走进卧室的时候,我刚要轰他出去,就见夜儿直接向着他展开了双臂,奶声奶气地呢喃了一声“爹、地”,就从床上凌空朝郎墨楼直接扑了过去!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了这一瞬间的发生,我根本没有办法相信一个仅有两三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本事! 而郎墨楼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一把接住了空中的夜儿,安稳地将夜儿搂在了自己大敞的胸怀中。 可是,我的视线从夜儿的身上,转移到了郎墨楼的胸膛上,我立刻倒抽了一口寒气! “郎墨楼,你的胸口……” 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窟窿布满在他的整片心口与腹部,由于洗过了澡,此时更是红肿得可怕,这让郎墨楼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个筛子一样! 郎墨楼见我这样,眉宇一敛,将夜儿放在地上后就沉默地系上了身上睡衣的纽扣。 “是郎莫辞伤的你吗?”天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将那个如噩梦一样的名字说出了口。 “不是。” “那是……?” “那日女素留下的旧伤而已。”郎墨楼淡漠的样子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你和夜儿睡床上,我就坐在床下。” 郎墨楼的情绪似乎突然不好起来,他说完这句话,便摊开手掌一收骨节,屋内的灯瞬间就熄灭掉了,整个卧室陷入了黑漆漆的一片。 我摸着黑将夜儿抱上床,想着明明有床,可郎墨楼出于懂得了尊重我,竟主动地委屈自己坐在地上靠在了我们的床边。 一时间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正想着开口让郎墨楼躺上来,谁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就如慧静姐所说的一模一样,娇小的夜儿身上,真的在这黑暗当中,浑身上下都从她水嫩的肌肤下,透出了朦朦胧胧的银色光芒! “夜儿,你……” 夜儿身上的银芒,映透在郎墨楼的脸上隐隐流动着,将郎墨楼衬托得如厉鬼一样恐怖! 这一刻,我简直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静谧的房间中,忽然空荡荡地飘来了一个微若蚊蝇,却盈盈悦耳的男声—— “丫头快看,这两个坏人正对我们的夜儿虎视眈眈呢。” 第207章 直须看尽洛城花 『愿君凝眸圈穹宇,信手揽星辰。余生提灯万盏,拈花三千,幸一人独宠。不凛红尘残月,执手挑剑醉天涯』——阴嫁:十月诡胎。?? …… 这个声音,我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传自房间的某个角落中,还是传自夜儿的身体中。 而在这个略带俏皮的声音落下后,夜儿身体中的光芒又忽闪了两下,渐渐变得比刚刚更加刺眼了些。 “臭丫头,你有在听我讲话么?”男人的声音有些阴柔,虽然动听,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唔……” 终于—— 当我在这黑暗中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后,我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 慧静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真的是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真是个懒丫头呢,你快看呀,”我努力按住胸口平稳心跳,才能勉强听清这男人的嘤嘤细语,“我们的夜儿有危险了呢。” 我连忙看向郎墨楼,郎墨楼也敛着窄窄的眼眶在听这两个人的对话,只是他的表情丝毫没有震惊,反而用凛漠取代了。 “怎么会?”女声懒懒的,似乎刚睡醒一样。 不过,我并没有听到男声是如何回答的,因为郎墨楼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郎墨楼他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朦胧的银色光芒反射在他银色的瞳孔中更是一片诡异。 我听到他用鼻腔习惯性地冷嗤一声,伸手正要抓向坐在床上若无其事的夜儿,但是,就在他即将要碰到夜儿的小奶臂的时候,一瞬间,更强烈的银芒从夜儿身体中爆闪而出! 这团耀眼的光耀,简直将娇小的夜儿都包围在了中央,而郎墨楼也宛若触电了一般,被诡异的力量掀得整个人都向着身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夜儿!”我怎么可能想到夜儿区区一个话都不会讲的孩子,会有反袭郎墨楼的能力! 此时夜儿与我都在床上,我正要抬手揽过她,可没想到紧接着我的身子比郎墨楼还要惨烈,直接就被夜儿的力量从床上冲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我被接落在了一个坚阔的怀抱中,等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坐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这会儿的郎墨楼仰面倒在地上,而我就尴尬地背对着他,坐在了他原本软绵绵的腹部! 然后…… 我似乎感受到了…… 难以启齿的…… “佟!宛!” 我听到郎墨楼从我的身后由牙缝中挤出来我的名字,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坐在了不该坐的位置上,瞬间我双颊滚烫,赶紧努力爬站起来。 可就是我这样一个站起身的吃劲儿,郎墨楼又是“痛苦”地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等我终于费劲地扭着腰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后,重新映入视线的画面,差点儿让我失声惊叫出来! “你们是谁?!” 此刻,就在我的面前、夜儿的床前,站立着两个从头到脚都是半透明、从上到下泛着隐隐的银芒的人! 即便他们是半透明的,也仍然可以看出这男人长得惊艳妖娆,身旁的女人也生得沉鱼落雁! “丫头,你说咱们到底要不要谢谢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呢?”男人偏过头,垂着绝艳的眼眸问向身旁的女人。 “慧静姐绝对不会害夜儿的,所以他们自然也一定不会害夜儿。” “哼,”男人的口气略带撒娇的味道,“臭丫头,你何时担心过我们的夜儿呢?” 这两个半透明的阿飘,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骂俏起来,仿佛根本看不到站在他们面前目瞪口呆的我! 随着郎墨楼终于也站到了与我肩并肩的位置,我们俩,就这样与面前的二位阿飘相对而立,直到郎墨楼他终于失去了耐性。 “二位讠周忄青完了么?” 半透明的男人见郎墨楼打断了自己和女人的对话,这才满脸不悦地转向郎墨楼,用他那双狐魅的桃花眼打量了郎墨楼一番,继而幽幽地说道:“本还打算与你道谢,不料你竟然这般无礼呢。” 这男人高高地挽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和夜儿一模一样,更何况听到刚才他的对话,让我实在怀疑莫非他就是夜儿的父亲?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夜儿有血有肉,她的父母怎么可能是两个半透明的阿飘? “你们是夜儿的什么人?”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概是我的口气并不凶,甚至还微微带着一丝的笑容,所以这男人便将柔情的目光流转到我的脸上,诡笑着反问我:“夜儿是我们的女儿,你说我们该是夜儿什么人呢?” 这个回答,居然验证了我的猜测,我再一次将两位阿飘扫视了一遍,才发现他们穿着古代的长袍,难道也是神仙一类的人吗?! “为什么我看你有些眼熟?”郎墨楼打断我的猜测,以清凉的语气插话问道,“你究竟是谁?” 男人闻言,忽而展颜一笑,绚烂得犹如栖于枝头摇摇欲坠的芙蓉花开。 “在下花洛城,直须看尽洛城花的花,洛城花的洛城。” 第208章 你和小宛宛有孩子了是吗 “花洛城?” 郎墨楼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微眯着双眼,眸底犹若海连波动,正努力回忆着什么。 “你未听闻过也无妨,我与自家娘子孟谣,本就是无名小卒呢,如今也早已不过各为一缕幽魂罢了。” 这个叫做花洛城的银发男子晃了晃他柔荑般的手,刺绣奢华的宽袖轻然晃动。 “无名小卒?”郎墨楼见状,舒展双眉地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对这四个有什么误解?” “你这是何出此言呢?我……” “算了算了,”花洛城名为孟谣的娘子伸手打断了花洛城,“其实我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夜儿确实是我们的女儿,我不过是与我夫君前来看望夜儿的。或许是我们吓到了慧静姐,还请……” “我看实际并非如此,”这次轮到郎墨楼打断孟谣了,“你们的孩子恐怕是个魂囊。” “你……” 在郎墨楼说出“魂囊”两个字的瞬间,这女人瞬间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所以,”郎墨楼收起笑容,眼中异光一闪,“想必你们二位也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花洛城那双原本狐美的桃花眼终于随着郎墨楼的这句话,而失去了柔情,他的语气也被同样的清冷所替代了。 “是不是这时代的人,或许与你根本毫无干系。” 不知不觉中,火药味儿开始在这黑暗的房间中莫名其妙地转变得浓郁起来。 “你说你们是夜儿的父母,那为什么……”我看面前的两个阿飘也并非什么凶煞,就想着没有必要与他们怒目相向,唇枪舌剑的。 不过我这句话还未说完,花洛城就再次向我温柔一笑,他抬起玉葱般的透明指尖,向着我的脸颊伸过来,只是还未触碰到我呢,就被郎墨楼挥出的一股强大气刃猛然地打了回去! 花洛城见此,轻蹙眉宇,转眼又忽而诡魅一笑:“你别误会了人家的好意呢。” 当他的话音落下,就见花洛城竟然从他的指尖凭空变幻出来几束淡淡的寒气,袅袅地飘到了我的脸颊边。 顿时,一抹极为舒爽的清凉爬上了我的脸,直接沁入了我的面皮下! 我下意识地双手摸上脸颊,却讶异地发现那些之前在雪啸崖的阳光下被灼伤出来的血泡,居然被花洛城释放出来的那几束寒气瞬间治愈了! “恕我法力有限,姑娘唇边的刀口怕是无能为力了呢。” 花洛城银色的发丝落在肩头,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和他的娘子孟谣身上散发出来的银芒,就变得淡弱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花洛城便圈住了孟谣的肩头,两个人就这样在灵幻的光芒中,迅速地隐退消散了。 两个阿飘不辞而别,眼看着一切又恢复了黑暗与平静,漆黑的房间中传来了夜儿在睡梦中酣甜的呼吸声。 郎墨楼惋叹一声,当他重新打开了房间的灯以后,我的眼前好像一眨眼,还是残留着花洛城与孟谣的身影。 “他们是夜儿的父母吗?”我不解地问郎墨楼,“我觉得他们好像并没有敌意,不然那个叫花洛城的阿飘又为什么会治好我脸上的血泡?” “我要是没记错,他的名字并非如他所说,”郎墨楼走向床边,将双手插在裤子两侧的口袋中,垂眸望着已经睡着的夜儿,“这孩子的确是他们的女儿,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 郎墨楼这人说话真是越说越模糊,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完全不明白那两个阿飘到底是什么人。 “那你刚才说,夜儿是魂囊,魂囊又是什么?” “夜儿的身体如同一个容器,可以使别人的灵魂在她的身体中得以延续。”郎墨楼简单地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床下坐了下去,“睡别多想了,明天醒了就回家,这件事我们没必要管。” 这会儿我正好也困得睁不开眼了,索性也没再多过问什么,躺在了夜儿的身边也顾不上郎墨楼,就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郎墨楼就将我喊醒了,只是身边的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郎墨楼归还给了慧静姐。 而奇怪的是,从我睡醒到后来梳洗完毕,再到离开了这座孤儿院,我居然都没能再见到慧静姐和夜儿。 “你是和慧静姐说了什么吗?”回去的路上,我困惑地问单手支颐着开车的郎墨楼,“好奇怪啊,慧静姐竟没有来与咱们道别?”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到他们的。” 郎墨楼说罢,一脚油门狠狠踩到底,把我所有的疑问顿时都飙回了我的肚子中! 这件事想来想去,不管那个花洛城和孟谣是什么人什么鬼,那夜儿都是他们的孩子,人家一家三口的事情,我们确实也没必要插手。 其余的,反正那个孟谣也是慧静姐的朋友,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这么想着,安静的车厢中忽然被郎墨楼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放在中控台下方的手机屏幕,也没见他接起电话。 “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问道,顺势也看了眼屏幕,“是敖北漓的电话。” “给他个开心的机会,”郎墨楼勾唇一笑,“你替我接。” 这郎墨楼是不是吃了门掩过的核桃,明明他最反感敖北漓对我的态度,眼下他居然主动让我去接敖北漓的电话。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却还是将他的手机拿到耳旁,按下了接通键盘。 只是我还没开口呢,就听见手机另一端传来了敖北漓吃了炸药一样的喊声。 “小野狼!我看到你发在朋友圈的照片了!原来你早就和小宛宛生过孩子了,是吗?!” 第209章 戏中人未亡 敖北漓这上来就一顿劈头盖脸,搞得我一时间傻傻地有些不知道要回应什么。 或许是敖北漓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都让开车的郎墨楼听到了,就听他冷笑一声,将手机从我耳边夺走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怎么?”他沉声反问着敖北漓,灰色的双眸流溢出戏弄的笑意,“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东海龙太子,也玩起凡夫俗子的东西了么?” 这边我已经听不到敖北漓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了,我赶紧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浏览了一遍我向来没有概念去看的那个什么所谓的“朋友圈”。 我的好友只有郎墨楼和杨桃两个人,杨桃看起来倒是相当热衷于发朋友圈,总是发一些花花草草,还有自己美美的照片,再配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心灵毒鸡汤。 而郎墨楼,原本空空荡荡的朋友圈,居然在今天凌晨五点二十分的时候发布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 我定睛一看,照片里的场景是慧静姐的房间,透过玻璃窗的浮光灿影,定格在画面中的我坐在地上认真地陪着银发的小夜儿玩着洋娃娃。 阳光刚好照了个好的角度,落在我和夜儿的身上,显得特别美好与温馨。 我怔怔地垂眸看着这张照片,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被郎墨楼附在上面的文字:“恩……” 只有单单这样一个“恩”字,以及后面一串省略号,简直与杨桃那些长篇大论的鸡汤,形成了太单调的对比! 恰好此时郎墨楼也挂断了敖北漓的电话,我便故作随口地问他:“你这个朋友圈,发我和夜儿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郎墨楼侧头掠了我一眼,目光好似被琼浆熏醉。 “我不过是立下一个我努力的目标,也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么?”他再次单手握上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了他的耳后,“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拿去删了。” 说罢,他将他的手机甩到了我的腿上。 我犹豫了片刻,也懒得去删,不就一张照片吗,发就发呗,反正也没几个人能看到。 不久后当我们回到家,刚路过垂花门,就看到了好久没有见到的小笙在院落中修剪繁密的枝桠盛叶。 我欢快地跟小笙打过招呼,还没闲聊几句呢,一个人影忽然冲到了我的身边! “小宛宛!”只见敖北漓神情激动地拉住了我的手,“小宛宛,我刚从东海回来,已经和蚌仙娘娘说好了,明天就带你回东海找她。” “跟她说有什么用?你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寒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看到唇边一抹讥笑的郎墨楼踏着地上细碎的阳光来到我的身边,抬手将指尖一朵玫红色的蔷薇别在了我的耳后。 “你这小野狼,瞎发朋友圈!”敖北漓鼻翼上的宝石闪出嗔怒的光,“害我胡思乱想了半天!” “呵,”郎墨楼不屑地笑了笑,“我要出去两天,等我回来再一起去东海。” “你去哪?” 我和敖北漓异口同声地问。 “女素找我,我去去就回,”郎墨楼道,秋波流转到敖北漓的脸上,“你多陪陪佟宛,不过你要懂得注意分寸。” 敖北漓听后,非但没有因为郎墨楼的警告而不爽,反而高兴得眉飞色舞,紫色的短发都要跟着他飘了起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郎墨楼竟也没有和我说一声,就独自一人离开了院子,要不是晚上我在厨房吃饭碰到了小笙,我压根不知道郎墨楼已经上去天庭找女素上神了。 吃完晚饭,我蹑手蹑脚穿过院子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生怕再碰到住在后罩房的敖北漓跟我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这整整一晚上,我终于决心与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保持不脱轨,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手机的所有功能,甚至一直到了凌晨,我还下载了好几个手机游戏。 结果玩着玩着,就窝在温软的被窝中睡了过去…… 沉沉地睡梦中,肮脏的画面,腐朽的气息,又是一股脑地向我袭来…… 那些白天努力沉淀在心底最深处的暗黑记忆,冲破了大脑的约束如开了闸般撕扯着我,让我再次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坐而起! 我开始止不住地大喘着粗气,冷汗与清泪混合在脸上流淌着,却仿佛刀割一样划过我唇角的伤口,滴过下颌。 夜风细细地吹来,窗外有虫轻鸣,我下地穿上拖鞋,拖着灌了铅似的沉重的身子走向浴室,才发现浴室中被郎墨楼打碎的镜子已经被小笙换上了新的复古镜。 我压下身子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重新抬起头后,居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正揶揄地瞅着狼狈不堪的我! “镜?!”我惊呼道。 我还以为镜随着郎莫辞的死,已经远远消失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怎么能想到她这会儿又现身来霍霍我平静的生活了! “几日不见了,宛宛,有想我吗?”镜用我的模样,朝我诡笑。 “镜,你想看的戏已经落幕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演出你希望的结局,但我尽力了。往后我只想踏踏实实过我的日子,拜托你不要再出现了,我真的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了……” 说到这里,我一度哽咽,脸上的水滴渐渐风干。 “戏中人未亡,怎会落幕?” “什么?!”这一刻,我听到我的心脏轰然一声闷响,“什么意思?我是戏中人,镜,你要我死吗?” “不是的,宛宛,”镜再笑,“你还不知道吗?玄序神君还没死呢,啊,也不能这样说。其实他本来已经被你一剑刺死了,但是……” “但是什么?”见镜故意吞吐的样子,我怒目而视对面的自己。 “但是,又被他的弟弟救活了啊,你以为那小狼真的是去找女素上神了吗?”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镜是搅屎棍,她一定在愚弄我,看别人难过、看他人痛苦,向来都是镜最大的乐趣! 郎墨楼怎么可能会救活郎莫辞,他如果不希望郎莫辞死,那他根本就不会给我去刺杀郎莫辞的机会! 镜一定在捉弄我! “你不信吗?走宛宛,我带你去看看。” 镜说完,我的身子便被她吸进了她魔镜的世界,随着眼前大片的白光淡淡褪去,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显赫在了我的眼前,而我—— 也倒抽了一口彻骨的寒气! 第210章 半脸残骨 大概是由于我掌心中还残留着郎莫辞名字的伤疤,所以这一次,我还是和之前一样,变成了空气中流动着的人影。 而闯入眼帘的,是一片已经塌方的山洞,满眼碎石几乎堆垒成一座座的小山。 虽然已经遍地狼藉,但我也认得这里,因为这里就是郎莫辞当初将他的肋骨酿成我的那方酒池。 只不过上次经过了他和郎墨楼的打斗,山洞已经彻底坍塌了,唯独留下了这一汪池水。 断断续续痛苦的哀嚎声,不断从池水中央那个人影的口中发出来。 若不是此时此刻,我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了,要我怎么能相信这一切?! 原来镜真的没有在骗我! 原来郎莫辞他真的没有死! 那被困在酒池中央的人,千真万确就是那个徘徊在我噩梦中不肯离去、让我恨得食肉寝皮的男人! “不…不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木然地喃喃自语,郎墨楼怎么可以骗我,我做了那么大的努力,承受了那么多世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不过都是最后为了要郎莫辞的死亡! 我明明都已经做到了,明明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去做到的事情,怎么可以,郎墨楼他怎么可以就那么忍心欺骗我,毁了我的这一切努力?! 眼前的画面,仍然如梦一样,究竟是真是假…… “郎莫辞……” 那撕心裂肺的凄嚎声,随着我的声若游丝而戛然终止,池中浸泡着的郎莫辞在听到我口中他的名字后,机械性地缓缓顺着声源转向了我。 当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的那一刻—— “啊!”我吓得直接喊了出来,透明的身躯不断向后退去,撞在了身后的断石上! 眼下的郎莫辞,他那张原本称得上凛俊的脸,左半边居然没有了血与肉,只剩下白花花的看起来就要被溶化掉的白骨! 而另一半脸,除了也有些即将溶化的迹象,基本上还能看出他曾经的容貌! 之前那高傲地永远不会低下的脖颈,上面的肉正向池水中脱落着,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周遭。 至于他的身体完全沉浸在池水当中,我除了能看到破烂的长袍漂浮着以外,什么都藏进了水中看不清楚了! “你来了。”郎莫辞蠕动着他腐烂的半边唇片,发出了枯井不波的声音。 “郎莫辞…”我努力保持理智,毕竟我看得出郎莫辞当下的痛苦,他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我不该惊慌,“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听了我的问话,郎莫辞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残眸凝望着我,微怔了片刻后,发出了一串串自嘲的笑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疯子就是疯子,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刻,郎莫辞他竟还能痴颠地笑出来,“因为只有你,才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女人。也唯有你,才真的想要我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开始有些难以抑制住情绪。 “我郎莫辞,再作恶多端,再十恶不赦,也终究是小楼唯一的哥哥!自小对小楼疼爱有加,将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努力放在小楼的手中!所以啊,小楼怎么可能像你一样,真的希望我死去呢?他告诉你我死了,是不是?哈哈哈,我的小楼,不过是在骗你啊。” “我不信…”我僵硬地摇摇头,不断地摇摇头,幅度越来越大,“我不信!你不要再骗我了,郎莫辞!” “哈哈哈哈,宛宛你真的很可爱,你以为小楼很爱你吗?不得不说,他还没有我这个当哥哥的更爱你呢。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我?你明明知道的,这酒池是当年我酿造你的地方,是可以让我重新酿造生命的地方啊,宛宛。” 当郎莫辞说完这些话以后,邪恶的笑容在他烂得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更是猖狂肆意! 可是,可是我明明可以捕捉到他努力藏起来的痛苦,他的笑绝对不是发自内心的啊,他的痛苦才是真的! “我不信,我根本不信!”我疯狂地朝着郎莫辞大吼,心底的防线却崩塌得七零八碎。 “你不会相信的恐怕可不仅仅是小楼偷偷挽救了我的生命,还有…”郎莫辞反勾着他恶心的半边唇,“他背地里可悄摸摸地问过我,你的身上哪里肉多,哪里肉少,和你滚在一起的时候哪个姿势最舒……” “你—住口——!”透明的眼泪疯狂地从我透明的眼眶中冲下来! 要我怎么相信郎莫辞的话?我怎么可能能相信!?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疼!为什么我明明都用剑刺穿了他,明明大家都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可他现在还是就这样活生生地对我有说有笑?! 郎墨楼终是没有狠下心让我杀了他的哥哥,是—吗——?! 我受够了,这个世界上,要么我死,要么他亡!要么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哈哈……” 郎莫辞见我失控的样子,再一次扯开他腐烂不堪的脸,狂笑道:“宛宛你又为何这么恨我,一定要我死?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回来,为了你中了豺族的圈套,为了你才变成你看到的这一幕。你,就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心疼过我郎莫辞吗?” 就在他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只听“哗”地一声! 郎莫辞那半边白骨的脸,突然一下子彻底碎掉落入了池水中,整个脑袋只留下了半边残烂的脸! 第211章 你会爱上我吗? 郎莫辞终于丧失了笑容,亦或者说是根本再也看不出他那烂掉的脸上是否还有笑容,我只听到他再次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惨叫声。 “我要杀了你,郎莫辞!我要杀了你!”我也随着郎莫辞的失控,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朝着他咆哮道。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在一片狼籍中,惊天动地的悲啸交杂在一起,震碎的不仅仅是彼此的耳膜,还有彼此那颗各怀情怨的心。 眼前白光袭来,镜选择将我从镜魔的世界中抽离出来,郎莫辞的惨叫淡淡褪去,静谧的深夜只剩下了我声嘶力竭的哭声。 我还以为镜会对此评价一些观后感,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当我抬起眼睛后,看到的是镜子中把双眼哭得猩红的我自己。 怒焰在我的眼眸中燃烧出根根清晰的血丝,燃烧着我的眼泪,对郎莫辞的仇恨掺合着对郎墨楼的怨恨与失望,在我血液中沸腾炸裂! 我愤怒地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最后看了眼镜子中被切割了嘴角的自己,一头冲出了浴室! 皎亮的月光与院落中深夜的烟影相勾,我飞奔向了后院,直接用身体撞开了敖北漓的房门! 这个时间,敖北漓一定已经睡下了,他的房间中一片漆黑,我慌慌张张地扎进去,却不料被脚下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一边揉着被摔痛的腿脚,一边从地上奋力爬起来,没想到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月光下,我竟然看到了一条巨·龙盘踞在此,庞大的龙身占据了整座房间! “敖北漓!” 我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趁着微光跑到龙首的位置,看着他硕大的龙眼紧紧闭合着,我伸出两只手就握上了他象牙白的龙角,拼命地摇晃起来! 敖北漓被我从梦中摇醒,鼻腔中喷出氵昷热的气息,龙嘴一张,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敖北漓你不要睡了!” 见他两只乌溜溜的大圆眼睛还惺忪着,我加大摇晃他的力度,等敖北漓彻底清醒,看清是我以后,才终于摇身变回了他现代人的模样。 “小宛宛?”他懵然地揉着眼睛,就好像根本不相信是我闯进来了一样,“小宛宛,你在哭吗?” “带我去上次和郎莫辞交锋的那座山谷中!带我去那个你们神仙可以酿造骨魂的酒池!”我两只手揪着敖北漓的衣服,仰着头将他整个人都摇晃得快要站不稳了。 他见我情绪这般激动,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由迷茫转变得正经起来:“小宛宛,你先别着急啊,你这深更半夜怎么想去那里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做噩梦了吗?” “不,不是!”我魂不着体地对着他嚷,“我要去见一个人!你快带我去!求你了,拜托你了敖北漓!你只要带我去,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可是不行啊小宛宛,那小白狼要是知道……” 敖北漓的话没说完,就被我炸怒地向后推去,紧接着,我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就如我所愿地变成了一把泛着幽蓝光泽的长剑,被我架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 “敖北漓,你要是不带我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小宛宛!”敖北漓急得正要上前阻止我,但被我眼中的凶光又吓得不敢动弹,“小宛宛,你冷静点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这以死相逼的招数是从哪学的?” 我知道敖北漓以这种自以为半幽默的方式试图抚平我,可仇恨与愤怒怎么可能让我冷静下来! “敖北漓,”我加大手下的力道,锋利的剑刃更陷得深了些,“带我去!” 敖北漓左右为难,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放手地与我僵持了半天,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后罩房在夜幕下再一次变成了修长巍峨的龙身。 我想都没想,收起蛇妖剑就利落地爬到了敖北漓的龙背上,向着郎莫辞所在的酒池腾飞而去。 整整一路我的心都在备受煎熬,我不管,我不管郎墨楼是不是舍不得他死,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郎莫辞!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要他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云上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如响亮的巴掌,全然麻痹的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露出了东方鱼肚白,敖北漓仰首一声龙啸,他带着我落脚在了我一心想要来的地方。 我本还侥幸地幻想着,或许是镜在愚弄我呢,或许等我真的到了酒池,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郎莫辞,郎莫辞他早就死了呢。 但是,等我跃下了敖北漓的龙背,双脚踩在遍地的碎石上,看到那汪池水中那张罪恶的脸向着我这边望过来的时候,我才破灭了一切的幻想。 “宛宛,你真的过来了…”郎莫辞仅剩的半拉脸,仍然在努力遥远地对我痴笑,“是不是不舍得我死?在为我心痛吗?” 我木讷地磕磕绊绊,踏在乱石上,穿过石堆中,一步步向着失去酒味儿的酒池逼近。 破晓的第一缕光芒透落在了郎莫辞可怕的脸上,而我的手心也忽然一沉,握紧了珊瑚蛇妖剑。 郎莫辞看到了我垂在身侧,被我变幻出来的长剑,于是他悲凉地笑笑,那仅剩的一只银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凄惨的光辉。 “宛宛,你知道吗?当我刚刚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是你不舍得我死。” “郎莫辞,我恨你。” “可是我爱你,我以为我只是为了报复小楼,后来才发现我报复的是我自己。” “郎莫辞,我要亲手杀了你!” “宛宛,如果从一开始,我们换一种干净的遇见方式,那……你会爱上我吗?” 第212章 肤浅的仇恨 对于郎莫辞这个既荒唐又滑稽的问题,我压根就不屑于回答他,我永远也不想再听到这个死一千万次也不足惜的人多说一句废话! 所以当我走到了酒池边缘,对着池中的他相视而站的时候,郎莫辞也终于选择不再欺骗自己,读懂了我眼中饱满的仇恨与憎恶。 “宛宛,你终归就是你,是那个无论怎样都动摇不了的你。也就是这般固执的你,才让我越是得不到越是深爱,想必小楼也是为了如此的你而着迷。” 郎莫辞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爱”。 他所谓的“爱”,无非就是凌虐我,让我哭着求饶从而他去满足他想要的虚荣心,这样才能证明他是他所谓的“爱人”心中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王! 这算什么爱…… 肮脏的画面开始一幕一幕闪过我的眼前,我站在这里,无论怎样反复地闭眼又睁眼,那些景象还是那么清晰。 泪流满面的我近乎将手中的剑柄握得粉碎,而恰巧此时我手中的蛇妖剑,也仿佛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一样。 我再也承受不住,凄厉地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悲鸣,我感受到了十足的怒气携着杀气凝结在了整把蛇妖剑上,它直接带着我纵身向着池中央的郎莫辞一跃而起,一剑刺进了他埋没在水中的胸口! “这一剑,是为了柳涎香!” 我撕心裂肺地对他喊道,又奋力地将剑拔出来,再次一剑刺入他的腹部! “这一剑,是为了那些无辜的村民百姓!” 鲜血像瀑布一样从郎莫辞的半边嘴唇中簌簌地流淌而出,我已然看不清他可怖的表情,混乱中只记得那唯一的银眸流露出贪恋且不舍的光,凝落在我扭曲的脸上。 “最后一剑,是为了我、自、己!” 仿佛被赋予了武力的我瞬间跃出水面,握紧了蛇妖剑,朝着郎莫辞毫不留情地用尽余力,直直挥砍了下去!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放慢—— 滚烫的一珠珠鲜血扬舞在空中,溅落在我的脸上…… 而郎莫辞的半边头颅,就这样被我活生生地一剑砍了下来,在池水的上方凌空划出一道弧度,又坠入了池水荡起了大朵大朵的血泊涟漪。 随后。 郎莫辞的身体,在这一汪池水中,仿若沸腾了一样,“咕噜噜”冒出了大团大团的水泡。 直至最后,只剩下了一件残破的长袍,空荡荡地漂浮在水面上。 呆若木鸡的我再也没有了任何力量,悬浮在池水中,握着剑柄的手不断地颤抖。 这次,该是真的结束了…… “小宛宛!” 我听到敖北漓揪心地呼唤着我,他向我飞跃过来,揽住我的腰把我从水中捞出来,带我回到了池岸边。 郎莫辞的血,我的眼泪,交织在我的脸上让我的心冷热交替着。 我身上的睡衣在湿漉漉地滴水,敖北漓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套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愈发呆滞的目光掠过了敖北漓的肩头,一个孤寂的人影映入眼帘。 他就那般寒漠地傲立在乱石堆上,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收于他银灰色的眼底。 我抬手示意敖北漓靠边站,敖北漓回过身子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远远向我们这边望过来的郎墨楼。 “小白狼……?”敖北漓紧张地吞下好大一口口水,“小白狼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那个,真是小宛宛她以死相逼,我没有……” 他吞吞吐吐地还没解释完,郎墨楼就隔空挥过来一圈气浪,将敖北漓掀翻出去。 在我清冷的目光下,郎墨楼亦如刚才的我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垂眸望着狼狈不堪的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轻轻蠕动双唇,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我没有骗你。” 郎墨楼淡淡地回答我,引得我不由一笑。 “没有骗我,呵呵…”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再次滚落下来,“对不起,那是我误解你了……” 我自讽地笑着摇摇头,垂着蛇妖剑,有气无力地转身背对郎墨楼,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我的手腕却从身后被郎墨楼扯入了他冰凉的掌心。 “你口口声声说恨他,却在我与他之间选择相信了他。佟宛,你的仇恨就是这样肤浅么?” 悲愤在我胸膛炸开,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迅速转过身,将手中的蛇妖剑笔直地抵在了郎墨楼的心脏处! “如果不是我刚刚亲手杀了他,我也很想相信你啊郎墨楼!” 面若死水的郎墨楼,那双与郎莫辞像极了的银瞳中闪过心痛,他就这样垂着双臂,孑立在我的剑下没有任何表情与动作,任由我的剑尖在他的胸膛加大了力道。 潮热的鲜血晕出了他的胸膛,宛若那朵被他别在我耳朵的蔷薇,越绽越大。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开心,那就下手,佟宛。” 第213章 别让我等太久 郎墨楼越是这样激我,我反而倒不知所措起来。 他自然是感受到了我的矛盾与纠结,索性眉宇一皱,张开手掌一把就握上了我的剑刃! “来佟宛,我帮你!” 金色的晨光漫过郎墨楼凌乱的碎发,一抹苍白的笑容爬上他的唇角。 剑柄这一端的我感受到了他在用力,整把蛇妖剑在我和他的力量下开始微颤起来。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与郎墨楼的力量作对,他握着剑刃试图帮我往他的胸膛里刺,而我,则是在不知不觉中往外拔剑! 一滴滴的鲜血从他手掌的边缘溢出来,一部分坠落在地,一部分顺着他筋骨突出的手腕流下去。 “郎墨楼!”我惊慌失措地喊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剑有毒吗!?” “那岂不是正合你意么,佟宛,”面对我的惶恐,郎墨楼依然纹丝不动,明亮的灰眸中淋漓尽致地描刻着我的倒影,“反正我骗了你,那不如让我和他都一起死在你的剑下。” 天地颠倾,郎墨楼他为什么不给我解释,他为什么忽然就要顺着我去做,我明明不是真的想要他死,我明明只是因为悲愤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我企图将蛇妖剑收回来,但是被郎墨楼握得太紧了,无论我怎么样使劲都没有用,眼泪也随着我的用力而更是奔腾流淌。 “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郎墨楼你因为我吃了你的夜明珠而囚困我,那往后是不是又要因为我杀了你的哥哥而开始折磨我了!?是我对不起你还不行吗,你没骗我,都是我的错!行不行?” 我好像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无助过了,我的胸口好疼,疼得快要裂开了,我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的惨境? 在杀完郎莫辞以后我原本还是留有余力的,可是现在,我忽然就像被灵魂都抽走了一样,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我痛哭着彻底放弃,软下胳膊收回了蛇妖剑,转过身的瞬间,郎墨上前一步从背后将双手穿过了我的腰间,把我紧紧地背对着拥在了他赤热的怀中。 “是你心中的恨意太过强大而成了执念,如果上次没让你亲手杀掉他,恐怕你这一生都不能释怀!”郎墨楼将脸埋在我的耳根后,滚烫的气息却让我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可我和你不一样,佟宛。他伤害了我爱的人,我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所以我才给了他我的夜明珠。” 此时的我已经哭得喉咙沙哑,鼻涕眼泪全都堵在了喉咙。 “郎墨楼,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恨’,现在却来怪我恨意太强……” 我仰起头流泪,泪中痴笑地望着碧蓝如洗的晴空,仿佛它也在讽刺着我心底那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郎墨楼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揽在我腹部的手更紧了,脑袋也埋在我耳后更深了些。 “我真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小两口的,”敖北漓唧唧歪歪的声音传来,透过眼泪我看到他揉着被磕破的额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但是小野狼,我不得不说,我觉得你应该给小宛宛一些时间。” 郎墨楼这才松开了我,我感受到冷漠之气从我的身后散发出来,但我也不愿回头去看他那张和郎莫辞像极了的脸。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真的,哎哟哎哟,”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的郎墨楼表情太过严肃了,敖北漓躲闪着他的目光,不小心又把受伤的额头弄疼了,“要我说,小宛宛需要好好平静下来,去散散心。你这样天天死劲儿盯着她,不允许她出门半步,她肯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允许她出门了?”郎墨楼的语气比腊月还凉。 “郎墨楼,”我用手背抹去脸上泛滥的泪水,回过身对着郎墨楼说道,“北漓说得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还执意要将我困在你的身边,那我求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静静。” “你管他叫什么?”郎墨楼眼眶骤然一敛。 这一刻,我忽然就心冷了,郎墨楼他就像一个死性不改的孩童,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在意的还是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 “郎墨楼,”我深吸一口气,收起眼泪换上了最平静的语气,“我最近不想看见你,可以吗?” 郎墨楼闻言一愣,眸光在碎乱的刘海儿后凄楚一闪。 “好,我走!”他唐突一声,薄情的双唇弯出悲哀的弧度,“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再回来。” “不用,”我哑声跟紧他的话音,“你好好回小院,让我走,我想让北漓带我去东海疗我身上的伤疤。” 一边的敖北漓怎么可能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瞬间他就乐开了花,就连脑袋上磕破的伤口也不淌血了。 “可以可以,正好蚌仙娘娘这两天也在等着宛宛你呢,”敖北漓开心地说,随即拍了拍郎墨楼僵硬结实的肩膀,“放心小野狼,我敖北漓绝不对小宛宛再起二心,保证把比以前还要漂亮的小宛宛送回你身边,物归原主!” 敖北漓说着,还伸出三根精致的手指作出发誓状。 郎墨楼掂量的目光在敖北漓嬉皮笑脸的脸上扫荡半天,和煦的阳光下,让我有一种他身后仿佛自带了一双或是天使,或是恶魔的翅膀的错觉。 半晌后,终于—— “别让她受伤,不然让你们东海再经历一次浩劫。”郎墨楼警告道。 “说到这个,小野狼,那一次你掀了我们龙宫的事……” “恩?”郎墨楼从鼻腔又是发出一声警告。 “没事!”敖北漓立刻收口,清了清嗓子,对我一笑,“我们走,小宛宛。” 他说完,就欢快地擦过了郎墨楼的肩膀,率先离开了。 我故意躲开郎墨楼的目光跟在敖北漓身后,可我刚迈开步子错过郎墨楼肩膀的位置时,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勾住了我下垂在身侧的小尾指。 “早点回来佟宛,别让我等太久,我不想太过想你。” 第214章 游海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平静得犹如一汪死水,郎墨楼的手指很凉,奇怪的是凉到了我的心悬。 不过我也没说什么,还是选择寻着敖北漓的方向而去了,也没有去看一眼郎墨楼的表情,我只知道他在我跟着敖北漓离开后,迟迟站在原地都没有动。 敖北漓在不远的石堆上已经化为龙身等我了,我娴熟地拽着他的龙鬃跨上他的背,就被他带着盘旋直入了晴空。 碎石中的郎墨楼在听到敖北漓的龙吟后,回身仰头向云端下的我们望过来,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记得他停滞在空中的复杂的目光。 整座山谷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的道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高处不胜寒的冷气,告诉敖北漓我要先回一趟家收拾自己的行囊。 随后,我将脸贴上了敖北漓的龙背,光滑的龙鳞暖洋洋的,让我一路上都昏昏沉沉。 不久后,我们回到了小院,敖北漓迫不及待地等着我收拾行李,还不忘时不时地就要调笑我一番。 “小宛宛,你知道你这样给了我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此时的我正在从衣柜中翻出几件干净的睡裙,装入书包中,我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了一句“不知道”。 “我说了你可别打我,”敖北漓倚坐在我的沙发中津津有味地痴人说梦着,让我几次错把他的身影当成了郎墨楼,“看你这么收拾来收拾去的,我感觉好像我是要把你娶回我们东海,做我的太子妃了!” 敖北漓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好手里握着我的手机,而我的思绪全然没在敖北漓的废话上。 “你们东海,有信号吗?” “什么?” 我思维上的跳跃让敖北漓一愣。 “我说,如果我带着手机去你们龙宫,可以打电话发信息吗?” “不可以,”敖北漓失落地拉下脸,“不过你可以带着,拍拍照片还是可以的,我的太子宫可美了!” 我想了想,觉得敖北漓说的挺对,于是就把手机带上了。 终于一切都收拾完后,我去厨房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当我在院子中将自己的行囊挎在了敖北漓的龙角上以后,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又要离开郎墨楼些日子了。 下意识的我垂眼看了看手指上那枚镂空的戒托,在没了那颗滚动着稠血般珠子的陪伴下,显赫出了几分孤单。 恰巧一阵暖风袭来,融入着蔷薇花的芳香,拂过我寂寞的耳畔。 这一刻,我竟不知道自己在踟蹰着什么。 “走啦,小宛宛。” 在去东海的这一路上,我真的太精疲力尽了,趴在敖北漓背上的我索性也不顾上云端迎面呼啸来的风,直接合上双眼就睡了过去。 我觉得我睡了很久很久,敖北漓的龙背给予了我极为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得不令我想起了郎墨楼的怀抱。 真的很奇怪,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小宛宛?”宛若隔了一个世纪后,敖北漓轻盈地将我唤醒,“小宛宛,你醒醒呗。” 我渐渐抬起千斤重的眼皮,跃进眼底的景色却让我顿时直起身子,惊叹一声! 只见此时的敖北漓,正带着我低低地贴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飞行着,潮热携着清爽,咸涩混着腥气,肆意地划过我表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仿佛被揉碎了的阳光散落在雄浑苍茫的大海上,与我们并排飞行的还有成群结伴的海鸟叽叽喳喳。 不仅如此,我俯身看下去,还看到了形形色色的鱼儿,也跟随着敖北漓的龙爪在海平面上划出的轨迹,时不时地跃然海面。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与狂澜的沧海这样亲近,星星点点的海水打湿我的长发与衣服,却一点都不惹我反感。 原来在这海天一线之中,我的存在竟是这样的渺小与脆弱。 我环视着周遭的无边无际,原本沉哀的心情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只要我还活着,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与空气的触摸,这世上又有什么过不去得呢? “小宛宛,你还不拿出手机拍个照片?”敖北漓回过他硕大的龙首大喊着问我,喊声被海鸟的鸣叫掩盖得很小。 “好啊。”我将所有的悲痛全部抛在了脑后。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迎着海风往敖北漓的龙颈爬了爬,一把就拽住了他的龙角将他的龙首扳过来,朝着镜头绽放一个超甜的笑容! 咔嚓—— 一张照片应声而成,照片里远方有碧空与沧海,眼前有冁然微笑的我,以及故意翻白眼搞怪的大龙脑袋! 我笑盈盈地将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可正当我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中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没拿住,我的手机就脱离了我的手,直直向下坠入了翻滚着浪花的大海中! “啊,我的手机!” 第215章 借吻输氧的男人 那是我的生日礼物,是我有生之年心心念念的第一部手机,也是…… 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一个固执且冲动的人,无论是在生死面前,还是在任何小事面前,就好比我现在,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不管怎样都不能遗失这部手机,所以—— 我连犹豫都没带犹豫的,脑袋一热,便直接跃下了敖北漓的龙背,跳进了下方还算风平浪静的大海中! 等坠入了海水中,我才想起来我根本就不会游泳,冰凉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地向我涌来,敖北漓那个马大哈似乎也没有发现我的坠海。 我的四肢开始在海水中奋力扑腾,但是,忽然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缠上我的双脚,将我向着海平面以下拖拽去! 毫无防备的我连深呼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让我喊一声敖北漓,我努力挣扎企图向着海平面上浮水,可是那股力量明摆着和我作对,带着我向深海坠下去! 我承认我有些慌了,周遭冰凉的海水被我折腾出密密匝匝的气泡,我肺中剩余的空气眼看着就要被我耗光了。 这时的我哪里还顾得上眼睛难受不难受,只能使劲睁大眼睛寻找还能向上挣脱的机会。 而恰巧,我的手机此时此刻闯入了我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在海水的压力下我缓慢地抬起手,将我的手机紧紧抄入了我的掌心…… 寻回手机的我也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海水开始争先恐后地往我的鼻腔与嘴巴中灌,邪恶的力量将我整个人都吞噬,我放空了四肢,感觉自己被搅入了滚动的漩涡,黑暗遮天蔽日而来…… 原来,我的命运终究是这样早的死去,死在别人的折磨下,或是自己的鲁莽下…… 恍恍惚惚的弥留之际,一双比冷海温暖几倍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脸颊,我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却感觉到一双带着温度与湿意的唇片吻上了我的唇。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源源不断的氧气通过这双唇向着我的口中灌输而来,让我的心肺与大脑渐渐地充盈了氧气与力量。 重新被赋予生命力的我寻回了思考的能力,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朦胧间看到一张紧紧闭着双眸的脸近在迟尺。 明明是在输送给我氧气,可又像在深深品味我的吻般深情…… 我被这张脸的主人双手拥在怀中,仍然在朝着海底沉去,好奇心使我的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推开了这个人的胸口,那双温软的唇也就此脱离开。 这才让我看清,这是一个在海水中墨发如烟的男人,他额前有两只黑漆漆的龙角,几块乌黑发亮的鳞片点缀在他绝美的侧脸上。 隔着浑浊的海水,我们互相凝视着,他乌黑如漆的眸中有点点邪肆的笑意,让人很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我怔怔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忽然朝我微微一笑,顿时让我的大脑进入了一片空白,随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了一种浑身都被泡发的感觉,可我知道,我是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榻上的。 “小宛宛!”一股风冲到我的枕边,“小宛宛你醒了!小宛宛,你要吓死我吗?!” 我半睁着眼睛,发现这是一间处处闪闪发亮的古韵闺房,而变成古代模样的敖北漓正眼巴巴地瞅着我,他担忧得原本清俊的鼻子眼睛嘴巴全都拧成了一团。 “我这是在哪儿…?”我揉着突突疼着的太阳穴,撑着双臂要从奢华的锦被下坐起来。 敖北漓见状,连忙上前扶我坐直,但是偏偏就在此时,我听到“嘭”地一声,我和敖北漓向着声源处看过去,竟然看到了那狂傲的身影带着满腔怒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小…小白狼……”敖北漓僵住手中所有的动作,嘴唇都开始跟着声线微微颤抖。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让她受伤?!” 暴怒的郎墨楼向着我们的方向铿锵疾步而来,一头墨光如瀑的长发,随着他身上金丝繁镶的黑锦缎长袍齐齐翻飞! “我…我真的……”敖北漓被郎墨楼睥睨天下的样子吓得直接跳到我的床塌上,蹲躲在我的一旁,“你淡定点儿,小白…啊不对,狼王爷,墨楼,楼楼…!” 然而,当郎墨楼顶着他那张狠戾的脸停在我的床榻前时,他压根儿就没有看一眼瑟瑟发抖的敖北漓,阴霾的目光反而全部都居高凝落在了我的双眼上。 “佟宛,你怎么回事?”他喉头滚动着问我。 “我手机掉海里了,只是去捡手机。”我仰视着他。 “手机丢了可以再买,你要是丢了怎么办?” “……”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看着他这个样子正不知所措呢,眼前就忽然闪过了我昏迷前的画面,瞬间让我想起来那个通过深吻来输送我氧气的男人! 第216章 蚌仙娘娘的闭门羹 “啊,我想起来了,有个人救了我。”我连忙借此打岔,又转头问躲在我肩膀旁的敖北漓,“北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是飞着飞着发现你不见了,赶紧回来沿海找,等看到你的时候发现小宛宛你昏迷着漂在海面上呢,”敖北漓缩了缩脖子,胆怯地瞅了郎墨楼一眼,“周围引来好多五彩斑斓的鱼,那画面可美了!” “什么?”我不可思议地感叹着,“可是,我是被一个男人救了啊。” “恩?”郎墨楼扬起长眉,表情特别不爽,“男人?” “是一个有着墨色龙角的男人,脸上还有着黑色的鳞片。”我故意隐瞒了那男人是怎样救的我,不然又要引得郎墨楼犯脾气了。 “只有孽龙才是黑色的龙角,小宛宛,救你的人不会是孽龙王…”敖北漓若有所思地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只是很快他又喜笑颜开,“不过是谁救的你无所谓啦,反正现在宛宛也健健康康的回来了,对不对小白…狼王爷?” “哼。”郎墨楼敛着眉宇藐了一眼敖北漓,“让你的人好好给她更衣沐浴。” 郎墨楼臭着脸甩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正好,我也有时间好好打量了一番这间复古的闺房,原来它之所以到处闪闪发亮的原因,就是因为房间中无论是床榻还是桌椅摆柜,一切都为华美的白贝壳所打造而成,甚至包括墙壁和地板,也都是瓷白的壳质纹理,显得特别的堂皇富丽、焕焕生辉。 在郎墨楼出去后,几名身穿鱼尾裙、盘发戴花的侍女就恭恭敬敬地来到了我的床前。 “小宛宛,快去好好打理一下,你昏迷了那么久一定也饿了,想不想吃我太子龙宫最美味的佳肴?” “想,想!”我听后,赶紧点点头,顺带舔了下干涸的嘴唇。 后来的时间,我就跟着这几位侍女去了隔壁的浴房,好好的在珊瑚石的浴池中泡了个海盐澡。 等我清清爽爽地穿上一袭大红拖地的百水裙后,侍女们又为我以黛画眉、口脂抿唇红,画上了艳而不妖的妆容,她们还贴心地用细软的胭脂巧妙地将我唇角的伤疤铺盖住了。 当厅堂里的郎墨楼看见我走出来的时候,银灰色的眼睛微微一敛,可是看着他那张冷俊的脸,我就遗憾地想起来本来我可以好几天不见他,好好放松下心情的。 “小宛宛,你也太漂亮了!”敖北漓惊叹一声,紧接着他抬手从自己的龙角上取下了一颗闪闪发亮的紫色宝石,又徒手变出了一条白金链子,穿在了宝石上递给我,“这个送你小宛宛,这宝石可是我们东海三千年才能产出一颗来的宝物!“ 他话音落下,身旁的郎墨楼就向他投去了如利剑的目光。 敖北漓察觉到了,赶忙嘻笑,一边笑还一边把项链往我手里塞:“小楼楼你别多想,我不过是尽我地主之谊,小小的心意而已啦,呵呵呵。” 郎墨楼鬼唇一勾,一把夺过项链。 “那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先替佟宛收下了,也替佟宛谢过尊贵的太子殿下。” 难得听到郎墨楼这样打趣,稍稍缓解了我看到他的沉重心情。 不过说实话,也不知怎么的,这会儿的我一点儿都不饿了,反而更想先去蚌仙娘娘那里让她替我疗伤,于是我询问敖北漓能不能先拜访蚌仙娘娘。 敖北漓倒是很好说话,一口就答应下来,带着我和郎墨楼来到了这座厅堂外的院落中。 只见院子中到处长满了棕红色的珊瑚,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海草类植物,虽然看着有些不带感,但也算得上生机勃勃。 敖北漓为我们唤来了他的轿辇,令我惊讶地发现这轿辇居然也是以贝壳打造而成的,整座贝辇都焕发出灿灿夺目的光辉,让我都有些不忍心坐上去了。 出了太子龙宫,我们一路浮游在这海底的最深处,周围的滚滚海水如同被施了魔力,为我们的贝辇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所以很快,我们就一起到达了蚌仙娘娘的府邸。 似乎蚌仙娘娘早已得知了我们要到来的消息,贝辇还没落稳呢,我就看到一抹仙气飘飘的身影在府邸的飞檐下等候我们了。 “北漓见过蚌仙娘娘。”我敢说这是我第一冫欠见到敖北漓这样乖巧稳重的样子,他率先下了贝辇,给蚌仙娘娘行了个大礼。 “我们北漓太子真是越来越俊朗了啊。” 我还在后面的贝辇上拖着百水裙,行动特别不方便,郎墨楼见我笨手笨脚下辇的样子就轻笑了一声,抬手将我往怀里一扯,搂着我轻盈地跃到了蚌仙娘娘的面前。 我这还没来得及看清蚌仙娘娘的模样呢,就听到她发出了一声特别清脆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是你…北漓太子,你为何将这孽畜带来我们东海?你还嫌曾经他将我们东海祸害得不够惨烈吗?!” “蚌仙娘娘,历史已是过往云烟了,如今墨楼他早已悔改……” “北漓,你难道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当年他同满族结下的恩怨,又为何一定要让我们东海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北漓,本宫命你带他即刻离开这里!恕本宫无礼相待!” 第217章 你变了 蚌仙娘娘怨气冲冲地说完,转身正要拂袖愤然离去,可还没迈动一步就被敖北漓死缠烂打地拖住了。 “蚌仙娘娘,这次和他没有关系!我同娘娘您说过了呀,是这位佟姓的满族姑娘需要娘娘的帮助!” “佟姓满族?”蚌仙娘娘惊疑地背对着我们顿住。 “是啊,所以娘娘您看,墨楼都已与满族的后裔化干戈为玉帛了,娘娘您又何必对百年以前他的过错而耿耿于怀呢?” 蚌仙娘娘沉默了片刻,强忍着心中无法释怀的仇怨,重新转过身子面对了我们。 我也这才看清蚌仙娘娘长着一副看起来颇为成熟的容貌,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肌肤白成如此剔透水嫩的女人,要不是我知道她是蚌仙娘娘,我都深度地会怀疑她是珍珠成精了! 这恐怕保养的也太好了?! 还有她的脖颈上也挂着一串串亮白的珍珠项链,不仅如此,就连她的手腕、手指上也满是珍珠打造的首饰,包括她仙飘飘的白纱袍上也挂满了珍珠流苏,整个人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听到她身上发出珍珠相撞的声音。 “你是满族的凡人?”蚌仙娘娘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我,看都不看一眼身旁的郎墨楼。 “是…”在这肌肤吹弹可破的蚌仙娘娘面前,我难免有些自卑吃紧,“佟姓,单字名为宛……” “你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莫非是在欺骗本宫?”蚌仙娘娘声音一下提高了很多,我更是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看她了。 “不是的…只是蚌仙娘娘太过风姿绰约,让我有些望而生畏……” “这丫头这么会说话,是北漓太子教你的?” 蚌仙娘娘这句话的口气温和了不少,我才好意思抬眼看向她,却发现她藏匿榴齿的丹唇噙着淡淡的笑意。 “蚌仙娘娘。” 可是,郎墨楼清凉的声音中断了这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气氛,蚌仙娘娘在听到郎墨楼唤她以后,立刻就垮下脸来,眨眼间笑容消匿得无影无踪! “你这孽畜,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同我讲话?!” 我简直为蚌仙娘娘捏了一把汗,她这样不中听的话语对郎墨楼直言不讳,就凭郎墨楼这个暴戾的脾气,还不一个图腾黑雾就将她掀翻才怪! 我正这么紧张地想赶紧把话接过去的时候,没想到,郎墨楼竟换上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态度。 只见他上前一步,两手合一埋头向着蚌仙娘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堆云砌墨的长发垂在他的脸颊两侧。 “百年前,我郎墨楼目无尊长、肆意妄行,的确对东海做出了暴戾恣睢之事,”郎墨楼声如磐石,始终没有抬首,“如今时过境迁,墨楼不胜惭愧自责,万望蚌仙娘娘见宽降恕。如若娘娘仍然记恨于怀,墨楼也绝不有逆尊意,只愿听从娘娘意旨,或去或留。” 这一串文邹邹的道歉从这狼人的嘴里说出来,我听得都惊呆了,不敢想象这还是我认识的郎墨楼吗! 这样的他,简直和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的他判若两人! 大概是蚌仙娘娘也被郎墨楼这样的话语震惊到了,她瞪着双眼,半启朱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气氛一度陷入了万分的尴尬,谁都没有说一个字,而郎墨楼在蚌仙娘娘开口前一直保持着行大礼的动作,纹丝不动,只有发丝在他的肩头稍稍动了动。 “你这妖孽说出这般话来,倘若本宫不原谅你,便不是显得本宫鼠肚鸡肠,就是显得本宫尊己卑人!”蚌仙娘娘蹙了蹙浅淡的眉黛,不耐烦地向着郎墨楼甩出两袋锦囊,“这一袋为本宫秘制的珍珠粉尘,另一袋为东海沉积了上万年的沉岩浆粉。回去将两种粉末以蜂蜜混合涂于患处,方可治愈任何形态的伤口。” 郎墨楼紧紧将蚌仙娘娘给予的锦囊攥入掌心,又是弯腰行礼:“墨楼替佟宛谢过蚌仙娘娘。” “我予你们这些,不过是看在北漓太子的颜面上罢了!请你们即刻离开本宫的府邸,本宫多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 蚌仙娘娘的气愤似乎并没减少,她嫌恶地说完就扭身向着府邸内飘然离去,就连敖北漓追在她身后的连连道谢,她都没有再理会了。 等蚌仙娘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府邸的大门重重地闭合上以后,郎墨楼才终于放下双臂直起腰脊,结束了他恭敬诚挚的大礼。 “郎墨楼,你变了。”我不由地脱口而出。 “是么?”郎墨楼垂眸看向我,“那你会喜欢这样的我么?” 第218章 皇子择妻 他浅浅的银瞳中有着无关万事的笑意,这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捎带着万分的认真。 正巧也不等我回答,就见敖北漓抓耳挠腮地回来了,他对着我一直道歉,虽然我很好奇郎墨楼百年前到底对东海做了什么,但我知道这种问题也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问出口。 所以我们就这样打岔着三言两语,登上了敖北漓的贝辇。 “既然已经拿到了该拿的东西,我和佟宛也就不多留了。”郎墨楼慵懒地靠在辇壁上对着敖北漓说,“更何况你们东海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一听郎墨楼这样说,就难免有些不高兴,本来说好敖北漓要带我来散散心的,这下好了,不但引来了郎墨楼,我还要被郎墨楼直接拐回家了。 不过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郎墨楼在我心里增添了几分好感的原因,我似乎也对他没有像之前崩溃时那么的反感了。 此时的我,甚至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里,好好让他就救活郎莫辞这件事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于是,我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对敖北漓说我要回去他的太子龙宫拿我的行囊,敖北漓除了垂头丧气地答应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回到太子龙宫后,我拿上了行囊,敖北漓没有选择亲自送我们离开,所以我和郎墨楼两个人就独自乘着贝辇向着遥远的海面上缓缓地浮悬去。 “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佟宛,”郎墨楼斜卧在我的对面,蹙眉问我,“骑在敖北漓的背上,很让你开心么?” 也不知道郎墨楼又是哪根筋搭错了,问得我一懵。 “当然开心了,有几个凡人能坐在将来东海龙王的背上?”我故意这样津津有味地说。 “那等下让你这个凡人坐……” 突然之间,郎墨楼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我们的贝辇就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郎墨楼冷脸一沉,起身迅速向我扑过来,将我揽入他的胸怀中! 我一时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下看到郎墨楼一把扯开贝辇窗子的帷裳。 可我还没往外看一眼,我们的贝辇便从猛烈的颠簸转变成了超大幅度的颠覆倾斜,瞬间我和郎墨楼就在这轿厢中随着颠覆而滚来滚去! 这一刻我极为担忧敖北漓的贝辇会被这莫名而来的搅力破坏成四分五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这万丈深渊的海底,我和郎墨楼要怎么才能活下来?! 此时的我们,简直是如同连辇带人被卷入了一场湍急的漩涡中,我的脑袋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被郎墨楼用力地保护在怀里。 慌乱中,在海水滚动的声音里,我听到了郎墨楼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几束银色的狼影与黑色的图腾黑雾从他的掌心相缠着向着贝辇外而出。 很快,一切就像戛然静止了一样,贝辇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除了有轻微的颤·动以外,便再没有任何风波了。 我仍然惊魂未定,心脏“突突”地狂跳个不停,生怕再来一次翻天覆地! 不过……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我皱了皱眉,才终于意识到,贝辇稳定下来后的这郎墨楼,刚好整个人都覆在我的身上,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气! “你起来啊!”我惊慌失措地喊,胡乱地推着他横阔的胸口。 然而,郎墨楼并没有听从我的话,一双清澈的灰眸里桃花明艳,氵昷热的唇瓣肆无忌惮向我压下来,落在我的双唇上却出奇得轻盈。 我刹那间霍然瞪大双眼,入目的是郎墨楼泛出丝丝生涩的眉宇,以及他颤抖闭合的眼帘。 “郎墨楼……” 我从唇齿中挤出这微若蚊蝇的呢喃,我想推开他,可是莫名的,我的拳头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郎墨楼将手穿入我的背后,将我僵硬至极的背轻轻托了起来,我感受到他的掌心仿若有一团炽热的火焰,渐渐燃烧了我的躯壳,我还听到了他的鼻腔发出了低低的轻·吟…… 不对,我怎么了,这不是我佟宛,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讨厌郎墨楼,甚至一天前我还将长剑抵在了他的心脏处扬言要杀了他,可是… 可是眼下我怎么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囚困了…… 如果说上一次在观看荷灯的岸边,我感受到的是他腰带板扣的生硬,那这会儿又是什么硌住了我,他的腰封吗? 怎么可能…… 明明是…… 随着越来越深的吻,我大脑开始空白,一丝丝的羞耳止划过我的心间…… 恰巧就在这时,阵阵空灵的喧喝声、唢呐声,从遥远的海水中隐隐传到我们的贝辇中。 “德门应卜好音来,月老传书带笑开,吐凤绍求称济美,乘龙吟絮偶清才。” 郎墨楼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劲,愤然脱离我的唇,刚抬起身子,一包嫣纟工的囊袋就忽然从辇窗外横生生地飞落进来,砸到了我的身上! 紧随着的,又是外面阵阵喧和之音—— “皇子择妻,百川归海;皇族下聘,交拜成双结同心。” 第219章 春谣颂 在这如渊般深邃的大海里,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人声与喧天锣鼓之声? 而且随着这些声音的靠近,我也愈发觉得血管中的血液在沸腾,看着郎墨楼他转身望向辇窗外的宽肩窄腰,我甚至在心底有点儿怨恨他为什么要起身离开我。 我喉咙干枯奇痒,抬手就向着郎墨楼伸去…… “郎墨楼……”我喃喃着他的名字。 只是手才伸到一半,我才醒悟过来这感觉似曾相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夜在郎莫辞的别墅中,吃了他的炒饭后的画面。 不对! 我的心头猛然一惊!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下意识地我赶紧抽回了手并垂坐起身,努力将让自己冷静下来。 “郎墨楼…外面怎么了?” 我哑声地开口,也不见郎墨楼回答我,无奈下,我只得将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刚刚从辇窗外飞进来的红囊袋上。 这囊袋一看就为上好的绸缎所缝制而成,缎面上用金丝绣着龙凤相嬉的图案,我好奇地正要拆开它看看里面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郎墨楼忽然厉喝一声制止住了我! “佟宛你别拆!” “什么?”我指尖滚烫,发现郎墨楼转过来的面容也泛出了桃花似的纟工晕。 “难道你想收下孽龙皇族的聘礼么?” 郎墨楼蹙紧眉宇,利落地把我拽进了他的怀里,情急下我也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身躯,我们两个人这样紧紧贴靠在了一起。 我可以看得出郎墨楼努力在克制着什么,也看得到他额角生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他纷乱的发丝。 “我们…这是怎么了?”我难耐地一边问着他,一边将视线挪向辇窗外。 只见此时我们的贝辇,是被郎墨楼刚才施唤出来的几只狼影所抬着的,而最恐怖的是,我们周遭的海水呈现出一轮轮极为急奔的漩涡,要不是郎墨楼的图腾黑雾形成牢笼的形态将我们保护在中央,恐怕这贝辇真的要被搅得四分五裂了! “怎么会这样?” “这是孽龙族的皇子在下聘礼,”郎墨楼眼底凶光泛滥,牙齿咬着薄唇质问我,“佟宛,救你的人到底是怎么救你的?!” 我被郎墨楼这个表情以及这个问题吓得不敢抬眼看他,吭吭唧唧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恩?!”他握住我腰肢的手指骤然收紧,惹得我闷吟一声。 “他…他用嘴巴给我输了氧气……” 当我说出这话时,脑袋里全是当时那男人吻我时的画面,那柔车欠的唇与海水混合的质感忽然就让我感到亢奋,于是我醉眼迷离地望向近在咫尺的郎墨楼。 “墨楼…” “你叫我什么?”我感受到郎墨楼身体的一颤,他满口的蔷薇香一下子全都扑在了我的脸上。 海水作为介质,将遥远的喧喝与奏乐清晰得传入我的耳朵中—— “龙吟过百川,鸾歌拂深壑。含羞带笑芙蓉帐,粉香汗湿流山枕。任郎今了情,狂魂终生伴。” “墨楼…吻我!” 我直接扬起长颈,将滚烫的双唇贴上了郎墨楼同样炽热的唇畔。 啊,如此美好的温度,一点一滴融沁了我的心悬,仿佛有一双细腻的手轻抚着我的五脏六腑。 “佟宛……!” 郎墨楼做了极大的努力将我推开,我明明看到他银灰色的双眸被燃灼得通红,明明看到他脸上的纟工晕都延伸到了他的交领处,明明感受到了他的变幻。 “佟宛你醒醒!这是孽龙族的春谣颂,也是聘……” 这会儿的我哪还有耐心听郎墨楼这些废话,我明明知道这不是平时的我,可我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止不住地往郎墨楼身上贴。 终于,郎墨楼也失去了耐性,原本桃色晕晕的气氛,被他直接打碎了这一片美好! 在他的一声怒吼后,我们的贝辇被从他身体中爆发出来的一股神力炸得四分五裂,冰凉的海水顿时将我们狠狠吞没。 也正是如此,我愕然清醒过来,远处那所谓的春谣颂也戛然而止。 我窒息地鼓着双腮,被海水侵略的双眼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郎墨楼在他狼影的带领下向着海平面上冲游而去! 在这狂澜的海底,我紧紧地双手握住他的腰际两侧。 眼看着就要冲破海面了,我们的身边却忽然出现了几条玄色的孽龙,浮游着盘绕在我们身边。 郎墨楼一手环抱着我,一手施法袭向孽龙,我听到海水里孽龙的咆哮,也感受到孽龙浮水的波涛汹涌! 但郎墨楼就是郎墨楼,他还是能带着我这个累赘,摆脱了孽龙的纠缠,一头冲出了叠叠大浪翻滚的海平面,扶摇直上扎入了云端!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我完全清醒过来,没有了春谣颂的蛊惑,我都不敢想象刚才我对郎墨楼做了什么。 “郎墨楼,刚、刚才……” “呵,”抱着我飞檐走壁于云端的郎墨楼嗤笑一声,“别解释了佟宛,原来在有些事情上你比我还急呢?” 冷风划过我的脸,我看到郎墨楼的眼里划过狡黠,一时间气得我不知要说什么才能掩饰窘迫。 “骑在龙王的背上让你很开心是么?那这回让你骑骑狼王怎样?” 第220章 比蜜还甜的吻 骑狼王? 我来不及回郎墨楼些什么,就见他的身体在呼啸的空中泛出了刺眼的光芒! 随后,郎墨楼他竟然在这团银色的华光中摇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满身银豪的白狼,和之前在家里与我交互身体时那个模样完全不一样!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在这万尺高空中轻轻地被抛起,等我再落下的时候,整个人便是稳稳地俯身趴骑在了郎墨楼宽厚矫健的狼背上了。 他满背浓密柔车欠的银豪,在这莹澈清朗的月光下,仿若被皎月镀上了一层白金,显得特别的华美与尊贵。 “啊郎墨楼,你跑慢点儿好吗?” 郎墨楼驮着我以滚滚云雾为地,结实有力的四肢在奋力地奔跑,我不得不将全身都紧覆在他的背上,用手臂死死圈住他的狼颈,而我的长发就与他的银豪一起在这云端的风中狂舞着。 “佟宛,”郎墨楼硬朗的声音顺着风声闯进我的耳朵,“你又要拆皇子的聘礼,又要我跑慢点,难道你真想嫁到孽龙族去成为皇子妃么?” “什么…意思啊…?”郎墨楼跑得太快了,以至于这风呼呼地往我嘴里灌,让我口齿含糊地说不清楚话。 可能压根儿郎墨楼也没打算回答我,我便在他颠簸的背上吃力地回首向后望去,这一望才明白郎墨楼说这话的含义。 因为就在我们身后并非很遥远的方向,刚才在大海中那几条玄色的孽龙,仍然在对我们穷追不舍! 而与在海水里时不同的是,他们蜿蜒修长的龙身上,还生出了一对儿类似于蝙蝠的乌黑的翅膀,正奋力扇动着追在我们身后! “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等我重新回过头以后,孽龙的咆哮如雷贯耳一样在这天际上回荡传开。 “因为我抢亲了!” 郎墨楼干脆地一声怒喝后,他毛茸茸的大狼尾就用力地甩起来,一束束黑雾从他的尾尖炸出去,在我们与孽龙追来的中间形成了一道雾墙,硬生生阻断了他们追来的路。 一阵阵凄楚的龙啸回荡于苍穹,郎墨楼成功地击退了他们,我听到他也仰首一声啸月后,便一头向着云层下方扎了下去。 没有了孽龙的你追我赶,我们正好也远离了东海上了海岸,郎墨楼终于放慢了速度奔跑。 我也实在是太累了,结果就趴在他雄厚的狼背上,将脸埋在了他舒适的银豪中,渐渐地睡了过去。 最近的我一定是身心太过于疲惫,再加上大概整整一天两夜也没有吃过东西的原因,这一睡就很沉,连回到了家中被郎墨楼横抱着放在了我自己的床上,都几乎毫无察觉。 只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翌日的正午,窗外没有阳光明媚,只有阴沉沉的天空在飘着密密的细雨,仿佛已经下了很久了一样,院落的积水都埋没脚丫了。 我睡眼惺忪地洗漱完毕,刚打开房间的门打算去厨房吃午饭,这一开门,就见郎墨楼出现在了我的房门前。 双眸相凝。 绵绵的细雨中郎墨楼没有撑伞,不过他似乎也是才走到我的门前,墨黑的短发上只沾惹了星星的雨珠,洁白的短T也几乎没有被淋湿。 “真是心有灵犀啊,佟宛。” 翠绿的院落笼罩在朦雨中描刻成为他的背景,郎墨楼朝我勾唇一笑,就掠过我的身边进了我的房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我的茶几上。 平时以托盘送饭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小笙来做,可当我看清这次托盘上满满的碗具时,我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你先把饭吃了,”郎墨楼放空地仰靠在了我的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用手撑颐懒洋洋地告诉我,“吃完了我帮你涂药。” “好,”我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送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打量着托盘里容器中被混在一起的珍珠粉和沉岩浆粉,“蚌仙娘娘不是说还要以蜂蜜来混合吗?” 郎墨楼欣赏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懒得张口,就用鼻腔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我。 “那你怎么不把这蜂蜜放进去?”我疑惑地问郎墨楼,毕竟这一白一灰的粉末都掺合在一起了,可这蜂蜜还在单独的一口碗里盛放着。 “这种甜蜜蜜的事情,我想和你一起来做。”郎墨楼脱口而出,没有带任何的语气与表情。 这算什么回答,我瞪了郎墨楼那冷俊的脸一眼,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等我饱饱地吃完饭,郎墨楼终于从沙发中直起了身子,并把我拉到了离他近一些的位置,然后他托起那碗黄澄澄的蜂蜜,用小汤匙的背面沾了沾,垂着眸子轻轻地涂在了我唇角的割口处。 “你做什么?蚌仙娘娘说了,要混合在一起再涂于患处的。”我惊讶地看着郎墨楼这个举动,甜腻腻的蜂蜜顺着伤疤流淌进我的唇齿间。 谁知郎墨楼将脑袋稍稍往后一错,银眸凝视着我被糊满了蜂蜜的嘴巴,忽然弯起了他精致的唇角。 “甜么?” “太甜了,有点齁。”我不高兴地回道。 “那就对了。” 郎墨楼更是满意一笑,毫无防备地突然拉过我的手腕,低首向着我的唇欺压了下来! “记住了佟宛,这是一个比蜜还甜的吻。” 第221章 涂药 甜甜甜,甜个灯笼! 可是我也只能惶恐地睁大双眼,看着近在眉眼中深情合眸亲吻着我的郎墨楼。 “郎墨楼…你疯了吗……?”我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任我怎么使力,双手也推不开他的胸膛。 “素不相识的孽龙皇子可以吻你,我都不可以么?”郎墨楼又握住了我推搡他的手,明明力道不大,却禁锢的我根本动弹不得。 他吻我极深,让我没办法开口反驳他的问题。 自从上一次郎墨楼他将一朵玫红色的蔷薇别在了我的耳朵,就让我有了他浑身上下都是蔷薇香的幻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以至于眼下,我都觉得他的齿间流溢出了好闻的蔷薇香。 我头脑有些昏,心底埋藏的那一道道不过去的坎坷,让我努力向后躲离他的吻,郎墨楼察觉到此,索性另一只手松开了我的手腕,反扣在了我的后脑上。 这样的话,他的吻就更深了,更别说我们之间还携带着甘甜的蜜香,让我难免开始憎恨起自己。 不过,郎墨楼好像并非趁人之危,就在我放弃反抗甚至有些沦陷的时候,他反倒松开了我,一双朵朵桃花绽放的双眸凝睇于我隐隐绯红的面颊。 “佟宛,我知道,”郎墨楼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呢喃道,“你心里有我。” “你疯了吗?”我极力反斥,只是心脏在胸骨下狂跳着。 “你的蛇妖剑出卖了你。”郎墨楼又语。 或许是他拥得我太紧了,我感受到了他那颗在胸膛中同样沉重猛跳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闻言一愣,在郎墨楼的肩头偏过脑袋问他,却被郎墨楼覆在我耳边的烫唇捉到,他又是在我的嘴巴上狠狠印下一口,黏糊糊的蜂蜜沾上了我的发丝。 “你无需言语,你的剑便会懂你的心。它知道你恨那个人,所以你刺向他的剑刃上淌满了毒药。可是你刺破我的剑,却是无毒的,你骗得了所有的人也骗不过你自己的心。 佟宛你知道,我是狼,狼的一生只守护一个爱人。而佟宛你不过一介凡胎,你的一生很短,并不够我郎墨楼去爱。所以佟宛,我们能不能别再互相伤害了?” 郎墨楼的鼻息洒在我的肩窝与脖颈交汇处,我不想听郎墨楼在说什么,或者说,我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我怎么可能心里有他,难道从我五岁时候起到现在,这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恨意,就这样被他几句愚昧的话糊弄了吗? 于是,我试图再次推开郎墨楼,令我惊讶的是这一次,我竟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 “郎墨楼,你明知道我恨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可笑的话?”我直视着郎墨楼那双有些受伤的眸宇,“我恨你从小挖走了我的一切,恨你让我在深渊中度过了十三年,恨你赶走了胡凤柒,恨你在山谷中打了我还对我说出了那些话。” “呵,”郎墨楼淡淡一笑,瞳孔中有寒冰在凝结,“你很在意那天为了杀死他而魔化的我,对你的伤害么?” “是!”我咬牙怒视他。 “好,”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笑容爬上他失色的面容,“我知道了。” 他说罢,就彻底放开了我,语气中有一种让我有些揪心的预感。 不过我们也没再就此纠缠下去,他面若沉水地抬手擦净了粘在我嘴上的蜂蜜,然后将那碗蜂蜜与灰白粉末混合在了一起搅动着。 狼狈的沉默在我们彼此间荡漾而开,徒留帘外细雨落檐打枝叶的声音。 当郎墨楼小心翼翼的将这混合物涂满在我唇角的伤疤上后,我突然间想起什么,向他摊开了我右手的掌心:“把这里也涂上。” 郎墨楼垂眸,看到了被我用碎镜片割下的“郎莫辞”三个字,天知道此时的我多努力去压抑那翻滚在心底比噩梦还恐惧的记忆。 好在郎墨楼也没说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了,涂完后还用保鲜膜裹上了我的手。 随后,他居然做出了一个我根本没想到的事情—— “这里也给你涂上。” 他话音落下,就扯过我的左手,掌心中那“郎墨楼”三个大字也随之跃进我的眼底。 而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同时喊了一声—— “别!不用!” 第222章 再次毁容 当我喊出这句以后,我都把自己惊呆了,郎墨楼也抬眸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我。 “那个…”我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心,又怦然跳动起来,“还是留着你的名字。” 我右手背在了身后,逃避着郎墨楼寒澈的眼睛。 “怎么?”他不解地问我。 “让你的名字跟着我一辈子,时刻提醒着我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恨。”我毫不留情地甩下这句话,同时瞥到郎墨楼的脸色一沉。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不让他从我的掌心中抹去这个名字,难道是我怕自己对他的仇恨动摇吗? 所以,真的要永远地留着它,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于他的恨意吗? 可,可我若如从前那般恨他,又何需以这样的方式来警示自己? 郎墨楼看穿了我的纠结,我很感激他没有揭穿我,虽然这并不像他昔日的风格。 只是在这一刻,我由衷的但愿,余生往后的一日日暮落朝升中,我能与郎墨楼一起成长去重新拥抱这个世间。 他虽然教会了我什么是恨,可我愿意用我教会他的爱,来尝试感化自己。 也算是不枉人间此行,放过自己一码,不然带着仇恨去活在这个世上,我不得不承认真的太累了。 …… 细雨润无声。 在院落中成了烟雨朦胧,整整又是下了一夜。 次日醒来,湿润的风吹过纱帘,我起床倚着窗子看院子中的小笙披着雨衣,在蒙蒙烟雾中打理着积水的草丛。 润雨随着风打湿了我的睫毛,我只得离开窗边来到浴室,然而,我只是无意间望向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就险些让我震惊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硬撑着自己崩溃的心,看到的是被涂上疗药的脸,不但伤口没有如期的愈合,反而向着唇角的反方向延伸而上,一直到了我太阳穴的位置! 不仅如此,这新生出来的伤口还泛出了血沫,而刚才我以为的雨水沾在睫毛上,实际上也根本不是雨水,居然是血水! “啊!” 我忍不住叫出声音,双唇颤抖,望着自己彻底被毁的更是惨不忍睹的脸,连流下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蚌仙娘娘怎么会这样明打明敲的害我?! 我赶紧摊开了我的手,颤抖着把保鲜膜一层层拆下来,不出所料,我掌心的伤疤也重新露出了鲜肉,延伸到了手腕处! 眼下的我哪里还顾得上屋外大雨,我慌慌张张冲进雨帘,没有理会小笙向我打招呼,直接闯进了郎墨楼的房间! 然而刚一进去,我就又一次惊住了! 因为房间中与郎墨楼正对立而站攀谈着的人,居然是—— 胡!凤!柒! “胡凤柒…”我怔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与上一次在牧遥神府见到他,已经是隔了太遥远的时光。 “早安呢,宛宛。” 胡凤柒没有了上次在牧奎面前与我做戏的那股可怕的陌生之气,眼前的他如曾经一样一袭似尘白衣,一半拢起,一半披散的银发闪闪夺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胡凤柒那倾城倾国的容颜上多了些许的沧桑,就连眼角那一对儿对称的狐痣也都显得几分无精打采。 “佟宛你的脸……?!”郎墨楼不悦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 “宛宛,你……”胡凤柒也由笑盈盈转成了惊讶。 郎墨楼一把将我扯到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两个男人全都蹙紧了眉宇审视着我不忍直视的脸。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这样了,”我慌张地说道,眼睛却总是离不开胡凤柒,我不知道这次他为何回来,又不知道他会何时再走,我只想再多看看他,“是不是我们使用的方法不对?”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感受到了郎墨楼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与寒气,也看到了他脸上凝重的凶厉。 “我现在就去东海!”郎墨楼声若冻水,“胡凤柒你先别走,给我守着佟宛等我回来!” 曾经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郎墨楼在看到我受伤后,又变回了原型,他说着就怒发冲冠地往门外雨里闯,我赶忙拖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得在我面前转了个圈。 “郎墨楼,你别着急好不好?说不准是蚌仙娘娘……” “佟宛你不要替她说话了!”郎墨楼双眸怒变成了沉深的墨色,“她对我的过错记恨于心,却不敢对我怎样,而拿你开刀!” 我自是了解郎墨楼的本性,眼下看来我怎样劝阻也是无用,只得向胡凤柒求助。 可想必胡凤柒比我更是了解郎墨楼,所以他直接用仿若无骨的手将我的手从郎墨楼的手臂上推了下来,对着我摇了摇他优美的脑袋。 郎墨楼抿起薄唇再是要走,无奈下我也只能对着他颀长的背影轻声地道了声:“墨楼,拜托你别滥伤无辜……” 大概是他听到了“墨楼”两个字,明显得背影一僵,脚下一个踟蹰,我本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还是他郎墨楼,终是首也不回地冲出了门外。 我站在胡凤柒的身边,惋叹一声,目送郎墨楼执拗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了起烟的雨幕中…… 第223章 三皇子穆起寒 郎墨楼走后,我便与他彻底失去了联系,他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拿上手机,而我的手机也因为浸了海水,寻回来后始终没有开机。 在这座从一开始就只有我和胡凤柒两个人的小院中,时间宛若倒退了一般,又剩下了我与他相依为守。 历经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不再同前几次一样见到胡凤柒就哽咽着挽留他,也能够忍住心底的好奇不再追问他究竟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即便是与胡凤柒谈星论月,我也始终不离窗边,望着窗外如织的细雨思绪游离,期待着那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凌迫劲厉的男人。 毕竟,我真的很怕,怕他卷着一身的他人之血回来。 …… 密雨一连又是下了两天,萧萧瑟瑟地好似要将这个繁华的城市淹没。 然而。 郎墨楼依旧未归,即便我近乎望断了窗栏。 此刻,夜已深得诡秘,或许是因为心中始终悬着惦念,所以我睡得还并不算太沉。 骤然间,窗外一道道刺眼的闪电,隔着纱帘也将我整个卧室晃得亮如白昼!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震云动土的落地惊雷! 我豁然睁开双眼,不知不觉中窗外的绵绵细雨竟然转变成了暴风暴雨,伴随着不断的电闪雷鸣。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撩乱了,怎么在闪电照亮房间的一瞬中,我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影? 又是一道亮闪,这一次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我的房间正中,真的伫立着一个修长的男人! “什么人?!” 我壮着胆子伸手向床头柜上的台灯,可惜我反反复复我按了几次开关,也不见灯泡亮起来。 而这男人,居然无声地向我靠近过来,在离我的床只剩下三步的距离时,他顿了足,向着我甩来一个包裹! “你不要过来!”我向他颤音喊着,手腕上的珊瑚蛇妖泛起了寒意,随时等我蓄势待发。 黑暗中我只能看得清他的轮廓,但是当我的手指触碰到落在我手边的包裹后,我才愕然醒悟! 丝丝滑滑的质感,趁着眨眼间的亮闪我终于看清,这、这分明就是当时在海底从辇窗外飞进来的那嫣纟工的囊袋,也就是郎墨楼所言的孽龙族皇子的聘礼! 我心头一惊,立刻抬起头来,而那黑暗中的男人却已经坐上了我的床,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啊!” 我的瞳孔瞬间锁紧! 这个男人,正是在海水中利用亲吻来输送我氧气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他仍然天庭上一对玄色龙角,甚至比敖北漓龙角的形态更加精致完美。 “一定要让本君亲自来下聘么?” 他的音色像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他的眼角眉梢携带傲慢与轻蔑,如绸的墨发轻扬,几片乌黑发亮的龙鳞点缀在他舒朗俊魅的侧颊上。 原来他真的就是孽龙族的皇子! 是他当时在海底下聘礼,那首让我失去控制的春谣颂也一定是他的族人在喧唱的!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离开我的房间,我会当做你没有来过……”我装作不认识他,下巴却被他捏得生痛。 “本君救你了命,你却用这般冷漠来回馈于本君的么?”这男人口中海水的气息涌进我的鼻腔。 “你到底是谁?!” “本君乃孽龙皇族三皇子,穆起寒。”他说着,将脸更挪向我一寸,闪电的光投映在他的脸上,显得特别惊悚可怖,“今夜本君亲自为你下聘,这聘礼倘若你不拆,这雨,便一直下,下到这座城市毁灭为止。” “为什么…为什么你救了我的命,却不放过我?我们本是素不相识啊,你更不该以世人性命做筹码要挟我啊。” “‘姻缘’这种东西,从不讲究任何因果。它来了,便是来了;它若走,任谁也无力挽留。你身为凡人,应当比我更是懂得这个道理。”这叫做穆起寒的孽龙皇子幽幽地对我说着,狭长的双眼闪着危险的瑰丽。 一时间,窗外的暴雨更加滂沱起来。 穆起寒松开了我的下巴,我无言地垂首看着摆在我被面上的这所谓的聘礼,随着窗外滚滚闷雷,当我再次抬头后,穆起寒竟无声地消失了。 可也就是这时,我听到了窗外天际传来了群龙咆哮声,以及仿佛洪水冲撞我窗户的声音! 我连忙掀开被子,光着脚跑向房门,当我打开房门时,我被出现在眼前的画面震慑得一屁毂坐在了地上! 只见笼罩在飓风狂啸的小院里,此刻灌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水,整座小院仿若被沉浸在了惊涛骇浪的海底一样! 而最让我痛心疾首的是,我仰头看上去,爆闪雷鸣下翻搅着一口硕大的漩涡,可被搅在漩涡中一个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人影,正是我心心念念盼望着他回来的—— 郎!墨!楼! 第224章 误伤 这风起云涌的画风转变得太快了,一切都那么令我措不及防! 狂风呼啸着卷起我的长发飞舞,冰凉刺骨的海水也肆意地向我涌来,几乎将我淹没! 情急下我哪有时间思考,赶紧从地上迎着满院的海浪爬起来,只是郎墨楼他被漩涡卷在了轰雷掣电的高空中,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他救下来?!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能看到他毫无生气的身体被漩涡疯狂旋搅着,所以越是看到他这样,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是心急如焚! 眼前如世界末日一样的惨象,是不是全部都是拜那个孽龙皇子穆起寒所赐?! 如果他只是针对于我,就纯粹地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兴风作雨,还要伤害郎墨楼? 想到此,我怒火中烧,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变幻成了宝剑的形态被我握入了掌心。 “我说了,你不拆下我的聘礼,我就让这大雨下成海,淹了整座城市。” 耳边蓦然响起冰冷邪恶的声音,我猛地向着穆起寒开口的方向转身,可我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你看不到我的。” 穆起寒的声线在这暴风恶浪中带着不怀好意的捉弄。 我气得咬牙,浑身浸泡在海水中被大雨浇透,我顾不得穆起寒在这里跟我的废话,握紧了蛇妖剑,试图凭借着蛇妖剑的力量向着天上漩涡里的郎墨楼飞身而去! 可惜,我的身体刚脱离这海水,便被穆起寒的法力硬生生地拖坠下来,重新栽进了浪潮中。 “哈哈哈哈……” 穆起寒笑声滚滚,将满天振雷都拢住了。 他尖锐的笑声刺激我的耳膜,后来的我向着上空的郎墨楼飞跃了多少次,穆起寒就将我砸回海水中多少次! 最后一次,我浑身无力地用蛇妖剑在水中颤颤巍巍地勉强撑起身,身后又是响起令我愈发憎恶的声音—— “夫人,深更半夜你在这里……” 我耳膜“嗡嗡”直响,握紧蛇妖剑在骤雨中就回旋过身子,向着后方这讨厌的声音主人挥砍了过去! “夫人…?!” 顿时—— 如大梦初醒一般,周围的狂风大浪瞬间消退,混乱混沌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没有暴风大雨,没有咆哮大浪,天空上也没有郎墨楼的身影,周围更没有穆起寒,只有绵绵无声的细雨轻如鸿毛从天而降,细细柔柔地吻过我的肌肤…… 而我的目光,顺着我抬起的蛇妖剑延伸过去—— “啊!”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因为我的剑,笔直地戳进了一个戴着华贵的黑铜面具的男人肩膀处! 偏偏这个男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冥王夜倾城! “夜倾城!” 蛇妖剑化回原型盘上了我的手腕,我却看到乌溜溜的鲜血从夜倾城的肩膀处渗出了他的华袍,他高大的身躯也明显摇摇欲倒。 “夜倾城,你怎么来了?!”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你不是说过你已经上不来阳间了吗?!” “夫人逃跑了那么久…夫君我……” 夜倾城猩红的眸子在面具后变得可怕,他断断续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缕黑血从他面具下顺着惨白的脖子流了下来! “夜倾城!” 我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失去支撑力,开始往我身上倒靠下来,可是夜倾城他人高马大,我根本托不住他! 再者说,我的剑不过是戳在了他的肩膀上,根本不至于他呕血昏厥,他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 “夜倾城,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我虽然这么喊着夜倾城,可是夜倾城这会儿好像已经无法再说话了,越来越多的血沫从面具后滚淌下来,索性我抱着他直接坐在了积了一层雨水的地上。 “胡凤柒!胡凤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着院子对面郎墨楼的房间喊着胡凤柒。 “夫…人……”夜倾城虚弱的吟呼着我,“你对我…太狠了……毒剑…刺我……” 原来如此! 是我的蛇妖剑上的蛇毒侵入了夜倾城的身体! 至于我的剑上为什么带着毒液,一定是蛇妖剑感受到了我发自内心对穆起寒的讨厌! 可是穆起寒他根本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刚才展现在我眼前的那些灾难,也不过是穆起寒在捉弄我,从而对我施展出的幻象罢了! “夜倾城!不是的,我不是要故意刺你!你醒一醒,拜托你不要睡,我会给你找解药!” 尽管夜倾城从开始纠缠我的原因,是为了让我为他怀胎从而诞下什么冥结,但不管怎么说,夜倾城他上次救了我,就算是郎墨楼将我托付于他,那也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我现在刺伤了他,自然是心怀愧疚,更别说夜倾城他是冥王,是堂堂正正的神明北太帝君,所以无论怎样我都必须要救夜倾城! “夫…人……”微微细雨斜落在夜倾城高雅的面具上,他努力抬起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你…受伤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焦急地告诉他,“我送你回你的府上,再想办法救你!” 我看到夜倾城血般的红眸染上了几分笑意。 “被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 就在夜倾城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脸上的黑瞳面具竟应声脱落了! 第225章 倾城哥哥快死了 令我惊讶的是,在夜倾城面具掉下来后,展现出来的并不是上次那一团团蠕动的、如黑泥鳅一样的恐怖样子。 眼下的他,撑着属于他的那张邪魅的面皮,只是他紧闭的眼帘有乌血,下颌也被唇中淌出来的乌血沾满了。 “夜倾城!夜倾城!”我摇晃着他的双肩,拍了拍他冰凉的脸,也没见他再颤颤眼皮了。 “宛宛!”胡凤柒终于出现在我的身边,他并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是弯腰直接将地上已然不省人事的夜倾城抄抱了起来。 见他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要应该抱着夜倾城去哪,我赶忙喊着“后罩房”,于是在漾漾的雨帘中我们疾步冲进后罩房,将夜倾城横放在了床上。 胡凤柒开始解开他的衣襟,而我则又匆忙跑回了我的房间,一边祈祷着自己的手机千万别坏,一边尝试打开手机。 真是谢天谢地,我的手机没有在这情急的关头给我掉链子,我直接拨通了杨桃的语音电话! 着急的我开始在房间中来回踱步,电话那端的杨桃却迟迟没有接通。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因为我清楚地了解蓝长腺珊瑚蛇有着蛇类中最大的毒腺,可杨桃就像与我故意作对一样,偏偏没有接电话。 就在我放弃即将放下手机的时候,终于,举头三尺有神明—— “宛宛,大半夜你个小凡胎都不睡觉的吗?”杨桃没睡醒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桃桃!快告诉我!珊瑚蛇妖剑的解药是什么?!” “什么?”杨桃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的剑误伤了不该伤的人,你快告诉我解药啊!” “啊,”杨桃好似瞬间清醒过来,“宛宛你试试你的动脉血能不能救他,以前柳姑娘的动脉血就是毒蛇的解药!不过宛宛你要小心谨慎,动脉血可不好采,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来不及再与杨桃解释什么,只能飞快地道了谢挂断电话,从厨房抄起菜刀就再次返回了后罩房。 可当我刚一进去,就见房中出现一片橙色的光芒,不仅有躺在床上的夜倾城和站在一边的胡凤柒,还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居然是掳我下冥界的黑白无常!一想起他们两个人打过我,我就多一眼也不想看他们。 “你这狐狸精,竟敢刺杀我们大王?!”白无常见到我,抬起苍白的手就朝我狰狞而来。 “你们是记吃不记打吗?”胡凤柒柔和的面容冷厉起来,他银发纷飞,施出一团狐火打在白无常的手臂上。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狐狸,还嫌害我们大王不够惨吗?!”黑无常一把搀扶住被击退的白无常,黑色的面具对着胡凤柒,“若不是为了这个贱坯子,我们大王又怎么回损伤修为,落得如今这一步?” 眼下还是救人要紧,我赶紧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你们再这样吵下去,恐怕魂飞魄散的就真是你们的大王了!”我威胁地说着,跑到胡凤柒的身边,仰头望着他那绝美的脸,“杨桃说我的动脉血可以解夜倾城身上的蛇毒,胡凤柒你等下帮我包扎伤口!” “宛宛,你不要冲动!”胡凤柒狐长的双眸一紧。 可我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将手中的菜刀毫无顾忌地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在我经历了郎莫辞给予我的凌虐后,我再也不会懂得怜惜自己了,更不在乎皮肉的疼痛。 所以,当我手腕的动脉血如泉涌般喷洒在空中的时候,我根本就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将伤口对着夜倾城的唇中灌下去,又让胡凤柒褪下夜倾城的华袍,将我的动脉血也洒向了他肩膀的伤处。 胡凤柒见状,痛心地垂叹一声,玉笋般惊艳的指尖燃出一簇小小的青蓝色狐火。 “宛宛,你忍一下。” 他温柔地扯过我仍然在喷血的手腕,用狐火的外焰混合着他的灵力,将我割裂开的动脉暂时愈合了,徒留一块焦黑的肉凝固在我的手腕上。 随后,他又轻轻一挥衣袖,到处洒落的我鲜血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当一切都结束后,我才感觉到了这来自手腕处摧心剖肝的疼痛感。 窗外的绵绵细雨依然下个不停,黑白无常看到窗外蒙蒙的天色亮了起来,便互相在各自的面具后对视一眼。 “倘若我们大王两个时辰后还未醒来,你就等着!” 白无常厉声说罢,就抄起床上昏迷的夜倾城,收起橙色的光与黑无常一同消失在了这间后罩房中。 在他们走后,我如抽了魂一样软绵绵地窝在了夜倾城躺过的床上,看着他残留下来的乌血,心底一片苦涩。 胡凤柒见我羸弱的样子,也没有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无言地过来帮我盖好了被子,怜惜地捋了捋我的发丝,便推门而去了。 可是我没有任何的睡意,硬生生地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当第四个小时到来的时候,我在心底祈祷着千万不要出现黑白无常,然而—— “小姐姐,我要带你回家。”我呆若木鸡的侧过头,心脏愕然一颤,看到散发着寒气的童童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童童?”我蠕动双唇。 “姐姐,倾城哥哥快死了。” 第226章 千古美颜的画中人 童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我如同被拧上了弹簧似的从床上惊坐起身! “童童,你说什么?!”我伸手抓住童童的两只胳膊。 “姐姐你快和我回家,冥界的众神百官都快要为倾城哥哥立引魂幡了!” 童童焦急地说着,拉起我的手就要带我走,可我弱弱无能怎么敢一个人回去面对冥界的众神,我只能连忙甩开童童的小手,下了地冲向前院去找胡凤柒! 当我刚穿过花团锦簇的垂花门时,就看到了那闪闪耀眼的胡凤柒正别过身子,微微垂首,紧紧闭着他颤动的双眸,一副极为伤心疾首的模样。 蒙蒙烟雨中,我扶着垂花门顿住了足,因为在胡凤柒的身后,还有一名我从未见过的男子正满脸肃穆地瞪着胡凤柒的背影。 那陌生的男子不用说任何话,就能看得出他在给胡凤柒施压。 我正不知要怎样去打扰他们,就听胡凤柒一腔愁绪地缓缓说道:”请君上回去替凤柒请求狐帝,再宽凤柒几日。待凤柒与心头之人好生道别后,自会主动回去,绝不会耽误狐帝大婚。” 男子见胡凤柒这样说,便抱拳向着胡凤柒的背影行礼道:“念于往昔之日,在下也曾为您奉上忠肝义胆,还请妖君您勿再为难在下!” 在我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晰地看到胡凤柒的表情,他闻言后,原本风华绝代的脸更是染上了一层沧桑。 紧接着,我看到胡凤柒微启双唇,一颗泛着光耀的青丹从他的口中滑落于他的掌心,他翩然回身将这颗青丹放置于了那名男子的手中。 “君上可将凤柒这颗狐丹传于狐帝,叫他安心即可。” “妖君!”这男人低头睁大眼睛瞪住胡凤柒的狐丹,又不可思议地看向胡凤柒。 可惜,此时的胡凤柒已经背对着我了,我无法再看到他的表情。 事情看到这里,我慢慢退回了垂花门,我虽然并不知道胡凤柒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所谓的狐帝又为什么要让他回去,可我听得出来,胡凤柒这一走恐怕就是诀别了。 毕竟我清楚地明白,无论是对于狐仙还是狐妖来说,他们体内的狐丹,都凝聚着他们毕生的全部修为,甚至与他们的性命牢牢相扣! 这胡凤柒就这样不以为意地将自己的狐丹交给了他们口中的“狐帝”,让我在这寒凉的烟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姐姐,别耽误时间了,倾城哥哥要紧。” 童童突然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惊得我灵魂归位,我刚转过身她就再次拉住了我的手。 与此同时,周围的光线暗淡了下去,小院在我的视线中彻底消失,被冥界的滚滚阴雾所取代。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胡凤柒的身上,只能麻木地被童童拉着一直穿过了冥界气势磅礴的城门,随她一起进入了冥府。 奢华的府邸内,入目的仍然是一簇簇火树银花,华丽的楼阁亭台叠叠不尽地坐落于目光所及之处。 童童带着我穿梭于一条赤色的长廊中,我看到好似遥无止境的廊壁上挂满了一幅幅笔酣墨饱的水墨画。 我无心的目光一边走着,一边扫视过这连绵的画卷,但是!我忽然就顿在了一幅画的面前! “怎么了姐姐?”童童大概是没能拉的我动,她回过小身子,仰头好奇地问我。 我根本没有顾得上回答童童的问题,我的目光死死落在眼前的这幅在群画脱颖而出的画卷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幅画,泼墨婉转,饱满的笔锋勾勒卷上的人影一颦一笑,点点坠墨将画中人那一双绝美的桃花眼绘刻得如眼前中人,栩栩欲活。 我仿佛望穿到了那天,那个半透明的男人在我面前灵秀的一举一动。 毕竟这画卷里的千古盛世美颜,分明就是从夜儿身体中脱离出来的那个银发的男人!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冥界会挂着他的画像…… 他究竟是什么人?! “童童,”我抱着一丝希望询问童童,童童虽然是早该去转世的亡灵,可她一直被夜倾城留在身边,多多少少都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这里,“你可知道这画中人…是何人吗?” “知道啊姐姐,这位神明是先秦时期的酆都城隍,也是世间亿人所祭拜供奉的城隍爷!” 第227章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这个男人是先秦时期的神明,那明明才过了两千年的时间,对于他们神明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如今的他又怎么会如他所说变成了一缕幽魂,而寄活于自己女儿的身体中呢? “姐姐!”童童又是尖声地拉回了我的困惑,她用很大的力气将我继续向前拖行,“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倾城哥哥的死活吗?姐姐知道那天你逃跑以后,倾城哥哥彻夜难眠,在那片枯萎的彼岸花海中闭关了多久,才争取到了昨夜他重返阳间去见你的机会吗?” 听到童童这样跟我说,我都惊呆了! 原本我以为夜倾城这么久没来找过我,他就要从我的世界中退出了,怎么能料到夜倾城他堂堂冥王,居然会为我做出闭关这种事情? 我区区一介凡胎浊骨,怎么竟遇上这些让我措不及防,或者是毫无理由的情缘? 这么想着,我就被童童加快了脚步,一路拉向了夜倾城所在的地方。 当我的腿都要走断了的时候,童童带着我在看起来像一座恢宏墓穴的建筑前,走下了几节石阶。 而下了石阶后跃进眸底的场面,顿时让我错愕得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曾经那片一望无垠的彼岸花花海,只是上一次在郎墨楼的摧毁下,这汪花海早已枯萎得惹人惋惜! 数不尽的深褐色枯瓣,密密匝匝落在这片土地上交织成了枯网,孤零零的藤茎失去生命,再没有了曾经的那绚丽多彩。 可这些并非最吸引我,真正让我挪不开目光的,是在这汪干枯的花海上,悬浮着这冥界万人崇仰的北太帝君—— 夜倾城! 他被换上了一袭琉璃白袍,双手交叠于腹部之上,墨色的长发平平悬伸在空中,头上依然戴着那顶奢华别致的白玉帝冠。 奄奄一息的夜倾城,就这样被笼罩在一片形态胜似一朵彼岸花的华光中,金灿灿的光耀将他托显得好似就要消融了一样! 见到我和童童出现在这里,花海外近百名被我忽略掉的冥间众神,向我齐刷刷地投来仇恨的目光! “就是她!就是她刺杀了我们的帝君!” 我听到白无常一声呐喊,还没看到他人在何处呢,我就被几道飞舞的铁链从背后缠住抛至空中,翻滚了几下,直接摔倒在了这乌压压一片的众神面前! 手足断筋的疼痛立刻遍布我的全身,我趴在地上努力撑起身,却被黑无常一脚踩在背上。 “你这凡间妖女,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执剑刺杀我们北太帝君?以你凡人弑杀神明之罪,足以令东岳大帝屠你满门,灭你九族!” 黑无常向我咆哮,那些众神百官们也附和着纷纷咒骂起我来,让我一个如蝼蚁般渺小的凡人特别无助与害怕,这会儿的我居然开始想念郎墨楼了。 “你们不要伤害帝君在阳间的夫人!”童童稚嫩的声线中居然充斥着一股可以压制在场所有神明的力量,“我带帝君的夫人来,是因为只有她才可以挽救帝君的性命!” 童童娇小的身躯从众神中穿走出来,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众神一片哗然。 “简直一派胡言。” “区区一个小童灵,好大的胆子?” “何时我们冥界冒出这么个野娃来?” “谁说不是啊……” 童童走到我的面前,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仰着小脑袋望向仍然踩着我的黑无常,让我实在怀疑这还是曾经那薛毅的古曼童吗! “你这娃娃,不要以为帝君待你几分好,你就当真把自己视作了帝君的掌上明珠!”黑无常毫不客气地吼道。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闯进所有人的耳朵中。 “她说的没错,只有宛宛可以挽救北太帝君的性命!” 我感到黑无常踩在我背上的力道松懈了些,我向着声源处望去,看到的是杨桃和香梨的身影,出现在众神背后。 “这不是西凉仙君手下的二位心腹吗?” “是啊,她们应当手中有帝君的解药?” “这凡间的女人到底为何方人物,来头真是不小啊。” 又是一阵纷乱的交头接耳…… 此时的杨桃和香梨也已经走到了我身旁,对于她们的突然出现我没有心情去感叹。 “把你的臭脚拿开!”杨桃气呼呼地说着,用法力将黑无常的脚从我的背上挪开后,她赶紧将我掺扶了起来,“宛宛,抱歉我们来晚了。” 杨桃这个举动,黑白无常竟没敢反驳什么。 而一旁的香梨,则望向那悬浮在花海上的夜倾城,细长的柳眉紧紧蹙着,思索了半晌后才转向我,在众神面前沉稳地开口。 “北太帝君所中蛇毒,唯有宛宛你体内的动脉血可以挽救帝君。只是如今帝君所用于吸收神力的彼岸花海,已枯萎失去原本的功效,无法再为北太帝君提供神力,想必这才是帝君迟迟无法苏醒的原因。” “那要怎么办?”我问道,与搀扶着我的杨桃对视一眼。 “如今三界间,所剩的彼岸花海也唯有这冥界的最后一潭了。想必再找出第二潭足以让帝君吸取神力的花海,也仅是水中捞月了。” 听到香梨这样说,在场所有神明,包括我在内,全部都倒抽了一大口寒气! “不过宛宛,还有这最后一个办法,只依你愿不愿意了。” 第228章 《楚辞·招魂》 香梨在说这话时,我从她向我递来的眼神中读出了,无论接下来她说出什么办法,我都要必须先同意下来的警示。 当然我也不傻,自然心里清楚地明白,香梨这是在众神面前替我解围。 “好,只要能救北太帝君,无论怎样我都会去做。” 我提高分贝,毅然决然地对着香梨点点头,面前的百官们闻声也都陆续安静下来。 “如方才所言,如今天、地、人三界确实再无第二潭彼岸花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真的再也找不到除冥界以外的花海。 小仙香梨不知在场各位官神们是否曾听闻过,一篇流传千古且名为《楚辞·招魂》的文章,只是其作者至今仍然饱受争议,多数人主张其为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所著,也有少数人主张为楚国文人宋玉所著。 而我所想表达的是,在这篇文章中,它曾记载了一种名为“玄蜂”的蜂妖。《楚辞·招魂》中对蜂妖的描述为“玄蠭若壶些”,大意是说这蜂妖腹大如壶,可怕之处在于它蜇人的毒性,坦坦足以致人于死地。可这玄蜂虽为妖,害人成性,却依旧逃不过它们与普通蜂的共同之处,那便是它们仍以采蜜为生。 所以宛宛,话讲到这里,你是否大致已领略我的言中之意?” 空气凝结,众神上百双的目光再一次如一把把犀利的箭投在我的脸上,我努力稳定着早已忐忑不安的心,还是对着香梨颔首。 “仙家的意思是,玄蜂的栖息地,存在着足以为北太帝君提供神力的彼岸花海?“ 永远无人能知道,我在说出这话时到底鼓足了多少的勇气,毕竟我真的太怕在这些要惩罚我的官神面前满拧香梨的意思了。 不过,当我的话音落下后,香梨终是对着我绽放出了一个心神领会的微笑,让我提在喉咙的心瞬间落回了心膛中! 见我如释重负地松下了一口气,香梨又换上了凝重的表情,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只是宛宛先别高兴得过早,毕竟这玄蜂为上古时期的蜂妖,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香梨的这一句话,简直就是把我逼进了死路,就连所有的官神们也都面面相觑起来,又是一阵躁乱不安。 “说这么半天,这不是白说吗?” “是啊,那蜂妖都没有了,哪里还有花海……” “荒谬,荒谬……” “所以你说了这么半天,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一边的白无常再也忍不住,大挥衣袖,白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泛着令人讨厌的光,“看在我们帝君与西凉仙君的隆情厚谊上,我……” “你什么你?既然你知道我家仙君是帝君的挚友,你居然还敢无礼!”一直扶着我的杨桃忍不住跳着脚,对白无常谩骂道。 “还请各位官神稍安勿躁,香梨话还未说完!”香梨也是聪颖地没有给白无常谴责完她的机会,便重新对着众神们颔首行了个优美的礼,继而又望向我。 “宛宛你身为凡人,想必你并不了解这天庭中有位辅助玉皇大帝掌管天上星盘的帝君,名为‘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至于我们,一般敬称其为‘紫微大帝’。 这位紫微大帝,他不仅掌管天上星盘,还有一项他最特殊的本领,那就是按照星法施布天盘,赋予他人穿越时空的能力。” 香梨话说到此,几乎已经没法再说下去了,因为眼下的众神们早已轰堂炸开了锅,个个桥舌不下,高声地众说纷纭起来。 “所以…仙家你的意思是,我要穿越去到上古时期?” 不怪众神们炸锅成这个样子,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香梨的话,可我知道,香梨一定不会害我,她在这些一心想要惩罚我的官神面前说出这些,就一定有她为我脱身的原因。 “是,”香梨对我再笑,柳眉舒展,端雅温香的样子显得特别亲切,“宛宛兰质蕙心,不愧是北太帝君心头爱慕的姑娘,三言简语便能领会我的旨趣。” 我都不知道香梨怎么知道夜倾城对我的感情的,但是香梨她故意这样称赞我,还特别强调了夜倾城对我的态度,的确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众神们对我淡了很大的敌意。 但是,当我正和香梨这样凝视相笑的时候,香梨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就变了! 她的笑容垮下来,换上不解的表情,微微抽动着唇角用只有我和杨桃能听见的声音问我:“宛宛…你、你眼睛怎么了?!” 香梨说话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几分不对劲,因为我的视线中竟泛出了大片大片的金光! 我心头顿时一慌! “香梨桃桃快闭眼!” 情急下我赶忙大喊一声,见我如此慌张的命令,姐妹两个人立刻听话地闭上双眼,顺带转过了自己的身子! 而在听到我唐突的喊声后,冥界众神齐齐好奇地望向了我! 正是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眼睛全都对上了我泛出金光的眸子,所以—— “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帝君发生了何事?” “那女人是谁?” 第229章 一身铠甲 “这、这是……?!” 黑白无常瞠目相看,由于他们两个人是与我和杨桃香梨,以及童童站在一条线上的,所以他们还没有看到我的眼睛。 我没有时间来得及去多想夭瞳怎么会在我的眼中,更没有时间去左右衡量我这样做是否正确,毕竟夭瞳她已经让众神们失去了关于我刺伤夜倾城的记忆。 倘若眼下黑白无常还保留着这份记忆,那我的罪过可就真的罄竹难书了。 索性我扭过头,连连望向了黑白无常两个人,焕焕金光又是满盈我的眼眶,愣痴的眼神顿时就从黑白无常的面具后显露出来。 在看到他们两个人,随着众神一起惊讶担忧地向着那枯萎的花海上悬浮的夜倾城飞奔围过去,我才赶紧自言自语地喊道:“夭瞳!” 果不其然,更灿烂的金光覆盖了我整片视线,伴随着轻盈的一束金光从我的亮眼中撤离出来,落在地上变幻成了身似薄柳、披穿金袍的夭瞳。 “啊,小姐、小姐!”夭瞳一如从前,唯唯诺诺的让人不好意思去责怪与审问,“夭瞳不过只是试试自己是否恢复了法力,夭瞳也是一片好意!是不、是不是夭瞳为小姐闯了祸?” 我欲要开口,已经转回身子的杨桃就抢先开了口。 “并没有!小姐妹儿你做的真是太棒了!” 我惊讶地看了看杨桃,让冥界的众神们失忆,这难道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可当我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另一旁的香梨时,香梨对我弯出一个叫我安心的笑容。 “几位姐姐,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送你们离开!”刚才始终在一旁插不上话的童童,这会儿才尖声尖气地提醒我们,并用软弱的小手拉起了我。 我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点头后就一路跟着童童,被童童送出了冥界的城门外。 笼罩在气势恢宏的城门上一盏盏灯笼的红芒中,童童这才对我收起了刚才还算可爱的表情,一副心事重重,与她这稚嫩的年龄极为不符的表情,仰首与我说道:“姐姐你要知道,童童并不是要送你安全回去,是为了让你回去拯救倾城哥哥!童童不想让倾城哥哥魂飞魄散!” 我垂眸看着童童这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惊讶,这古曼童明明是我亲自从薛毅手中解救出来并送下来的,怎么她如今反而看起来更亲近夜倾城呢? “童童,夜倾城待你很好吗?”趁着分别前,我连忙问道。 “不是很好,是太好了!”童童讲到这里,忍不住翘起小嘴巴笑笑,“倾城哥哥说了,童童是姐姐你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倾城哥哥将我视为珍宝一样的珍惜我呢。其实说来,也是托姐姐你的福气,所以你必须要挽救倾城哥哥!不然童童就会把刚才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大家真相!”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看到童童谴责我的表情,我心乱如麻地松开了她的手。 紧接着,周围围绕着我们的浊烟恶雾就渐渐褪去了,眼前一亮,我重新回到了离开前的后罩房当中。 只是令我惊讶的是,除了夭瞳还在我身边,杨桃和香梨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 看来香梨该跟我说的已经跟我说过了,剩下挽救夜倾城的事情也的确与她们无关了,想必她们已经赶去柳西凉的身边去告知此事了。 “夭瞳,你怎么会忽然出现?” “夭瞳哪里是忽然出现,夭瞳明明一直都在小姐的眼中啊!”夭瞳带着丝丝的惊慌解释给我听,“小姐之前手上一直戴着的那枚圆戒,夭瞳见它在夜阑居时被小姐丢弃了,夭瞳便偷偷帮小姐保存着。在小姐性命垂危的时候,正是那枚戒指复活了小姐你的性命啊!” “啊,原来是这样?!” 我忍不住惊呼,怪不得在那弥留之际我感受到有一股圆润渡入了我的嘴里,被我咽进了腹中,原来它确实被我弄丢了,只不过被有心的夭瞳保留下来了。 不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我真的吃了郎墨楼那颗他所谓的要娶我的…夜明珠?! “那夭瞳你不是说过你的法力都随着那个人的衰弱而都消失了吗,怎么刚才又能让他们都失去了记忆呢?” “因、因为……”夭瞳变得惊慌起来,胆胆怯怯低下眼帘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 “因为夭瞳偷喝了小姐带在身边那北太帝君的血液!”夭瞳说罢,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北太帝君的血液有对恢复他人精气与法力的功效,夭瞳也是担心一无是处的自己成为小姐你的累赘,毕竟小姐救过夭瞳的命,夭瞳只想将来可以在危急关头能为小姐做点儿什么!请小姐不要怪罪夭瞳,夭瞳、夭瞳真的……” 我听到夭瞳满腔哽咽的,赶紧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并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要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如果夭瞳你不愿再回到眼光娘娘的身边,那从今往后就跟着我。” 点燃的希望在我对夭瞳的话声落下后,于夭瞳金色的瞳孔中盛开绽放。 “多谢小姐!往后余生夭瞳愿用自己性命,来换取小姐一世周全!”夭瞳再次跪下向我磕头,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就重新化为了一缕金光扎进了我的双眼中。 空荡荡的房间中仅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抿抿双唇望向窗外绵绵细雨。 曾经受到的万点伤害,在如今都为我赢到了一身铿锵的铠甲,我有了一把可以赋予我武力的珊瑚蛇妖剑,有了一双可以令人失去记忆的眼睛,还有了贵人杨桃与香梨的真诚相待。 我相信,还会有更美好的一切在等着我,即便会迟来,也绝不会缺席…… 第230章 奎狼星君 看着窗外这晦暝暝的天,不禁又让我想起了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孽龙族三皇子穆起寒,不过正巧,我的手机信息来电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出神。 我的好友只有郎墨楼和杨桃两个人,想到我才刚刚和杨桃分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难道是郎墨楼给我发信息了吗? 可当我欣喜地解锁手机后,才蓦然失落,信息并非来自郎墨楼,竟真的是才分别的杨桃发给我的。 “宛宛,姐姐托我转告你,刚才她当着冥界那些“妖魔鬼怪”也没来得及说。我们来时偷偷查看过夜倾城的伤势了,姐姐说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夜倾城撑不过三天便会魂飞魄散!珊瑚蛇妖的毒性太强了,没有彼岸花的神力他根本醒不来!等你去到玄蜂的栖息地后,记得要采回来足够的彼岸花瓣汁液,再混合你的动脉血让他服下就好了!” 杨桃这一串语音,我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生怕落下一个字。 我刚要回复杨桃,就见杨桃又发来一声嘱咐:“另外宛宛,可能有句话不太中听,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归根结底你是一个没有提过剑的凡人,和蛇妖剑的磨合度自然还没有达到最佳的状态,建议你先不要盲目的耍剑误伤无辜了。” 听了杨桃的这语音忠告,一时间真挺让我感到伤心的,我承认我冲动过头伤了不该伤的人。 但如果杨桃体会过从深渊走出来的绝望,想必她一定不会责怪我的鲁莽。 至于我,也没有必要去为此解释什么,毕竟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就算是再尖的针只是扎在你的身上,又没有扎在对方身上,你凭什么要求人家理解你的疼痛? 我无力地对着手机笑了笑,感恩地回复了杨桃后,便将这寒凉的手机紧紧握在了手中。 三天,又是三天期限,三天内我要去到上古时期找到玄蜂。 而我身边的所有人当中,只有郎墨楼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可是眼下郎墨楼离开了那么久也仍然还没有回来。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怏怏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先洗个澡吃点东西,再冷静下来想想要怎么办,说不准晚一点郎墨楼就回来了呢?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却惊奇地瞥到我的床,顿时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因为我的床上,真真切切地摆放着那嫣纟工的孽龙族聘礼! 我窒息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像看到炸弹一样惊悚地上牙撞着下牙,这聘礼真的还在我的床上,所以…… 所以三皇子穆起寒并不是幻象!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名叫穆起寒的男人! 那么,他对我的威胁也自然是真实的! 这一刻,我茫然地听着窗外细雨,仿佛看到了整座北京城的命运都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怎么郎墨楼不在,什么都是错呢…… 两分钟后,我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浴室把自己洗漱一遍,换上干净利落的衣服又冲进厨房吃了一顿饭。 我清楚地知道,我没有时间去感叹去悲伤,每流逝的一秒都代表着夜倾城离魂飞魄散又近了一步。 “宛宛?”餐厅的门口忽然传来胡凤柒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他一袭白衣,向着我翩然走来,“宛宛这一天你去了哪里?脸上的伤口还没好,不要感染了。” 胡凤柒话中带着嗔怪,眼中满满疼惜,在餐桌的对面坐了下来后拉住了我的手,敛着优美的长眉对我手腕上的割伤查看了一番。 “郎墨楼回来过了吗?”我脱口问道。 “没有呢。” “胡凤柒,我想见一个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 “墨楼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在胡凤柒那双美目中捕捉到了一丝酸楚。 “不是的,”我连连摇头,“我想去求见紫微大帝。” 胡凤柒听到这个答案,狐长的桃花眼都惊得吊了起来,我从他的表情中就读出了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意思,所以我只能把在冥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地向胡凤柒讲述了一遍。 谁知胡凤柒听完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角的狐痣失去了曾经的惊艳。 “想必江湖上大部分的神仙都还不知道,如今的紫微大帝早已失去了施布星盘进行时空穿越的技能了。” “为什么?!”我绝望惊呼! “曾经的紫微大帝靠施布星河上二十八星宿的排列,来进行时空穿越。可惜在很久很久以前,其中的西方七宿不知为何,莫名地缺失了其中最具主导地位的星宿。那星宿不仅是西方七宿之一,也是四木禽星之一。” 胡凤柒这样的解释,让我越听越糊涂,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星河星宿的,更不知道什么是四木禽星。 “那丢失的星宿是……?”我慢吞吞地问道。 胡凤柒忽而展颜一笑,让我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丢失的星宿为奎木狼星,也是四木禽星为首的——奎狼星君!” 第231章 狐狸变作公子身 “奎狼星君?那是…一个人吗?”我紧咬着嘴唇,瞬间感觉自己特别不走运。 “与其说那是一个人,不如说那是一位法力极强的神祗,只是可惜,很多人都遗憾没能瞻仰过奎狼星君的尊容呢。”胡凤柒悠声道。 一般情况,正常的思维或许会抢先想到先去寻找这位奎狼星君,毕竟那所谓的西方七宿缺失了他,便再无穿越的可能。 可是胡凤柒也说了,紫微大帝宁可丧失了这项本领,也没去寻回奎狼星君,显而易见是这奎狼星君根本就不希望有人寻到他的踪迹! “那奎狼星君到底去了哪里?” “谁也不知道呢,”胡凤柒莹白蜿长的手指端起餐桌上的青花瓷茶杯,吹起袅袅茶烟弥漫他煞美的面容,“有人认为奎狼星君早已元神寂灭,也有人认为奎狼星君穿越去了另外的朝代与国度隐匿了。还有人说,星君他一定是换了另外一种身份混匿在人间,陪伴在他爱慕的姑娘身边了。” 当胡凤柒说完这话后,他垂眸放下茶杯,茶托碰到桌面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在窗外潇潇的落雨声中仿佛牵动了我的灵魂一般。 我本来心烦意乱,没想到听完胡凤柒讲得这奎狼星君的故事以后,反而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重,也隐隐约约觉得…… “胡凤柒。” “怎么了呢,宛宛?” “既然如今掌管天上星盘的紫微大帝都无法再施布星盘了,那…为什么郎墨楼区区不过一只狼妖,也能穿越?!” 这个问题在被我问出口后,我都被自己惊住了,而我满目期待地望着胡凤柒等待他的回答,可惜等到的只是他轻轻摇了摇头。 手无寸铁的沉默在我和胡凤柒之间荡然而开,消逝的却是夜倾城无辜的性命,只是郎墨楼始终没有回来,我没办法在这里坐以待他夜倾城的毙。 “不过宛宛,在离开雪啸崖后,墨楼用他那颗凝聚他曾经全部修为与灵力的夜明珠挽救了你,这件事儿你是知道的?” “知道。”我一头雾水地应道,不知道胡凤柒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那既然这样的话…”胡凤柒眼角狐痣闪过一抹狐光,既而又笑得灿若桃花,“不如宛宛你去试试,你是否也具备了和墨楼一样的能力呢?” 要不是现在我身下有餐椅支撑着我整个身子,我简直都能惊得直接摔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一无所能的凡人罢了,凤柒你不要拿我打趣了!”我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顺带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 “你我在一起那么久,我什么时候拿宛宛打趣过呢?”胡凤柒柔美的唇角弯出嫣丽的弧度,他宛若蝴蝶一般轻盈起身,拉过了我的手,“走宛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对于我的问题,胡凤柒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拉着我的手穿过小院来到小笙的房间,对他谦谦有礼地委托道:“小笙,可以麻烦你开墨楼的车,带我和宛宛去一个地方吗?” 小笙见状,二话没说就一口答应下来。 郎墨楼的车里还弥漫着郎墨楼的体香,固执地渡进我的鼻腔融入我的心肺,像极了那天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那执拗略带一丝孤寂的背影。 这车亦是曾经的车,窗外的风景也亦是曾经的流水游龙,唯是那时陪在身边的人已不知身处何方了。 我恻然叹息,轻轻地弯下双肩将脑袋枕在了胡凤柒的膝头,车窗外橙赤的街灯晃得我闭上了双眼。 “我累了,凤柒。” “那宛宛就睡一会儿,”胡凤柒用指尖拨动我的发丝,“等下到了我再叫醒你。” “给我讲个故事,像曾经哄我睡觉那样。” “宛宛,我不会讲故事诶。” “讲一个。”我让自己的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困兽袭脑。 胡凤柒莞尔一笑。 “那好…很久很久以前呢,山里来了一只银色的小狐狸,小狐狸蹦呀蹦呀,在蹦过一条小氵奚后呢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随着胡凤柒轻拍着我的速度慢了下来,上方盈耳的声线也愈发变得悠远空灵,阑珊睡意昏昏恹恹,酣香绕鼻…… “时光荏苒呢,渐渐的小女孩长大了…小狐狸呢也终于变作了公子身,有朝一日呢小女孩忽然吻上狐狸公子的耳畔,许下一句‘卿若投我以桃李,妾必报卿以琼琚’,狐狸公子闻言后……宛宛?宛宛?你睡着了吗……?” 回答胡凤柒的,已是我入梦极深的呼吸。 第232章 夕月坛的神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胡凤柒柔声叫醒我以后,我揉着惺忪睡眼从车子后排座椅坐起了身子。 懵然地望向窗外,入眼的是赤色的城墙外两侧种满了枝叶繁茂的银杏树,这夜风一吹,扇形的叶片便摇了满天。 “下车宛宛。”胡凤柒说着,打开了车门,“辛苦你了小笙,请在这里等等我们,若是我们一小时后仍然没有回来,那小笙你就不必再继续等我们了。” 胡凤柒说完就率先下了车,在我跟着他也下了车后,就见他凭空从手中幻出了一柄黄澄澄的油纸伞,撑在我的身边替我遮住了这由天而落的雨波。 “这到底是哪里啊?” 夜雨的风还是薄凉的,我搓了搓双臂,欣赏着前方路尽头的一座古香古色的城门。 “这是夕月坛公园哦宛宛。” “胡凤柒,夜倾城快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会被什么东岳大帝屠个满门的。你这好雅兴,不会是要与我来个乐游雨夜?”我怀疑地问道。 胡凤柒闻之,弯起狐媚的桃花眼鄙夷地瞅了我一眼。 “宛宛,这座夕月坛公园,建造于明代嘉靖九年,是当时明代和后来清朝两代的皇帝用于祭夜明神和天上诸星宿神祇的地点。”胡凤柒说着,用没有撑伞的另一只手臂圈揽上了我的肩头,“宛宛,你可是满族呢,这里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诶。” 他说完这句话时,正巧我们也走到了拱形的城门前,只是此时已到了深夜,这夕月坛早已关闭了。 “我们进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凤柒就将手中撑着的油纸伞丢到了一边浅浅的积水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胡凤柒?!” 胡凤柒将身子彻底转向我,他朝我凝眉一笑,桃花眼中秋水横流,紧接着,我只觉得捏在我肩头的手指用上了力量。 随后,我整个人,竟然随着胡凤柒忽然地凌空而起,如伶俐的飞鸟一样向着这夕月坛深处跃去! 飞在空中这种事我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没想到胡凤柒也会有如此矫健的身手,我下意识地两手圈住他纤细如柳的腰身,趁着月色与他腾驰在这丝丝的雨帘中。 “胡凤柒,我们这样夜闯夕月坛,明天我们会上新闻的?” “不会的宛宛,我下了结界呢。” 胡凤柒拥着我,带我追风蹑景,穿梭在夜幕下蜻蜓点水地踩过高耸的枝桠上,转眼又腾架于殿宇凉亭的屋脊与飞檐上,整座偌大宏伟的夕月坛在我们的脚下变得渺小起来。 这衣服终于被打湿得差不多了,胡凤柒才带着我稳稳地落在了一座宽阔的圆形汉白玉祭坛上。 眼下,胡凤柒的手中又是替我撑起了刚才那把明明被他丢掉的油纸伞,雨珠沾惹在他银色的长发流光溢彩。 ”宛宛,这祭坛分为上下双层,上层为天地位,下层则分设五帝位。就是在这里,皇帝们每逢秋分之日时前来祭祀星宿神祗的。” “可我又不是皇帝,胡凤柒你带我来,到底是来做什么?” 我环视着周围景色,一根根雕刻精美的汉白玉栏杆在雨水中透出冷光,这夜有些让人瑟瑟发抖。 “这里曾凝结了太多的星宿之力,宛宛你的骨肉脉血中已经融入了墨楼的灵力,所以你试试在这里能不能布列天上的星盘?” 要不是我看着胡凤柒满脸的正经,我都要笑出声来了,我凡人一个,就算把紫微大帝都吃进肚子里,也怎么可能能排列这天上星宿呢? 更别说这北京已经连续几日细雨绵绵了,滚滚的乌云让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星星与月亮! 不过或许是胡凤柒与我曾经那么久的默契,他一眼看穿了我在想什么。 “别担心呢宛宛,我会用狐火替你短暂地驱散乌云。你现在只管合眸凝神,一心想着你想要去达的时代。” 我犹豫不决,狐疑地看着胡凤柒,但是一想到夜倾城那被我误伤的性命,我也只能按照胡凤柒说的去尝试。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静静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开始无限地回放着香梨说的上古时期,以及上古时期那玄蜂的栖息地…… 寂默的世界中,这一刻,被胡凤柒撑起的油纸伞下仿佛只残留了萧瑟的雨声,还有胡凤柒的发丝飘过我肩头的触感…… 电光火石间。 一抹奇力凝上了我的十指指尖,我仿若感到了麻嗖嗖的电流交叉窜淌在我的双手上,紧随在后的,发生了令我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神奇的力量,居然带动着我的双臂缓缓抬起,我张开十指弯起骨节,向着头顶上空的天际某一个方向,开始施展着法术! 与此同时,一簇簇如闪电的白光透过浓浓沉云投射下来,将我和胡凤柒都笼罩在了这一片亮如白昼中! 而我的身体在此时也感受到了近乎要将我扯碎掉的力道,让我忍不住脚下踉跄起来! 我是凡人啊,我怎么能承受得住这压根就不属于我的灵力?! “宛宛你要挺住!” 混沌中,我听到胡凤柒向我呼喊,余光中团团青蓝色的狐火从胡凤柒的身上散发而出,冲上天际! 刹那间—— 上方云·雨在狐火的侵袭下散退开来,露出乌云背后的一方苍穹! “啊!”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怎么能相信这一切竟真的是出自我佟宛的双手?! 第233章 我是谁我在哪? 只见那皎月高悬的夜幕上星罗棋布,繁星烁烁,比以往夜晚的星辰更加明亮璀璨! 而此刻的我,仍然保持抬举着双臂向上空施法的姿态,只是我的两只手掌泛出了如星光一样的耀芒,那种电流般的激刺感也随之更加强烈起来! 周围开始莫名地平地起风,狂风呼啸卷起我和胡凤柒的长发,甚至连胡凤柒手中撑着的油纸伞都被掀飞到了空中! 原本我手中两团亮晃晃的星芒,突然在我的注视下向着每一根手指延伸至指尖,从十指指尖分裂成了十束炫目的光流朝着天际上直直延伸而去! “宛宛你坚持一下!” 狂风中传来胡凤柒含糊的声音,我顾不得看他的情况,只知道他仍然在努力地用狐火去阻拦那试图滚动重聚在一起的乌云密布。 有了胡凤柒的鼓励,我便是一股作气,更加努力地将身体中那抹属于郎墨楼的灵力凝聚上我的双手。 这会儿的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因为就在我用尽全力后,那从我指尖释放出来的十束光流以更快的速度冲上天空,竟在天空中分流出了更多的光束! 此时的夜幕已如编织了一片光流的密网,而这密网中捕获的,却是分落在天盘上的二十八星宿! 我明明什么都不懂,甚至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我该要做什么,可是我的两只手,在这时却如提着线的傀儡一样,开始了自动地舞动手指进行施布天盘,按照星法信手揽寒星,重新排列起散落在二十八星宿中的无数星辰! 耀眼的星光愈发强烈,连成一片,整座夜空都被这茫茫无尽的星光照得通透明亮…… “宛宛……”耳边风声模糊了胡凤柒的讶异。 就当我用尽了身体中的洪荒之力时,仅仅眨眼之间,就见那夜幕中的星盘炸出了一圈银河似的漩涡! 接着,我的身体竟然腾空飘悬起来,被那银河漩涡直勾勾地往上吸去! “宛宛!” 离我越来越远的胡凤柒顿时就收起了掌中的狐火,向着不断上升的我凌驾而来,眼看着滚滚乌云就要重新闭合将银河漩涡遮盖在背后。 而我的视线,被刺眼的星光满满充斥,直至一切的一切都从我眼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我感觉到我轻如鸿毛的身体被银河漩涡所吞没,连带着我的意识也一同被彻底吞噬了…… …… “小宛你这死丫头还不起床吗?!”尖锐暴躁的嗓门由远变近,意识混沌的我在这个极其不讨喜的声线中渐渐清醒过来,“赶紧起床,成根儿马上就要到咱家了!” 窗帘“唰”地一声被扯开,充足刺目的阳光隔着眼皮晃得我皱紧了眉头。 我懒洋洋地睁开双眼,望向上方的天花板,努力思考刚才那个粗劣的女声是谁的声音,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别赖床了!快点儿去刷牙洗脸,人家成根儿好不容易来提亲了,你难道要让成根儿看到你这懒惰的样子吗?现在哪个男人愿意娶个不干家务的媳妇?真当奶奶供着呢?” 这女人不仅嗓音难听,就连说出来的话都那么不忠耳。 可是… 我刚刚不是和胡凤柒在夕月坛施布星盘,要去上古时期吗? 想到此,我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当我木然地环视了一遍四周后,我胸膛里的心脏顿时就忘记了跳动! 我…我这是在哪—里——?! 此时此刻的我正坐在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席凉被,而我现在所处的房间也是一间陌生的卧室,隐隐约约能看出这是一间女孩子的卧室。 而刚才那没完没了抱怨着喊我起床的人,却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妇女,她模样尖刻,面呈土色,毫无光泽的一头短短的卷发即便是刻意的梳理过,也仍然看起来不修边幅。 见我瞪着错愕惶恐的目光呆呆地望向她,她便双手叉于那臃肿的水桶腰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到我的面前,一手扯开了盖在我身上的凉被! “赶紧起床可以吗?!”这老女人拧着她的纹眉,喋喋不休地对着坐在床上怔若木鸡的我嚷道,“你要是真能嫁给成根儿,你妈我真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气!要不是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就凭咱家这条件,你上哪找成根儿这么有钱的老公去?小宛啊,妈还是那句话,等你真顺顺利利嫁给了成根儿,你弟弟将来也就好娶媳妇了,平时有事没事记着给你弟弟塞个一千两千的,我也算没白养你这姑娘了!” 我越听越迷糊,仿佛心脏在胸膛中已经丢失了一样,鼻腔酸楚得忽然想要流眼泪。 于是,我只能仰着脑袋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这女人听我问出这个问题,贫寒的脸上表情一愣,不过她没再来的及回答我,就见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冲进了我的房间! “妈,准姐夫来了!” 第234章 平行时空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自称是我妈的老女人神色一慌地上前拽起我的胳膊,将我从床上拖拽到了地上。 “成根儿都到了,你赶紧去洗漱啊!你这死丫头怎么让你妈这么不省心,你别忘了这可牵扯到你弟的将来呢。” 她没好气儿地尖声督促着,连推带搡地把我向着卧室门外轰去,随后又命令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帮我叠好被褥,她自己则紧张兮兮地对着卧室中的一面镜子整理仪表。 这措不及防所发生的一切,让我浑身都失去了行走的力量,我不认识周围这是哪里,更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和男孩儿是谁,在这一时间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如愿地转动了天上星盘一点儿都没有错,可是我明明是为了穿越时空,怎么我竟穿越到了陌生的人家?! 让我更感到心惊胆颤的是,我现在所处的时期,明显不是过去,分明就是现代!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没有穿越,那我究竟是在哪里?! 被轰出房门的我,面对的是一方装潢普通的小客厅,客厅另一端有着一架通向楼下的楼梯,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寒酸且陌生的家庭,是一个不属于我的生活环境。 所以,我根本就不是时空穿越了!而是魂穿了! 我正站在卧室的门外迷茫的不知所措,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恰好也出来了,见我这么半天了仍然站在门外,就向我问道:“姐,你站在这里干吗呢?姐夫马上就到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从肌肤下显露出来,惊慌的我双手抓上了这男孩子的胳膊,仰头问他:“这是哪里?!我是谁?!” 男孩子面容清秀,白白净净的,在听到我这样问他后原本柔和的表情转变得错愕,他紧紧地盯着我看,继而又咧嘴一笑。 “姐,你睡糊涂了吗?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别拿你弟弟我……” “我到底是谁?!”看他一脸笑嘻嘻,我便失了控般地打断了他。 这一声吼叫,不仅把他彻底震慑住了,还把卧室中的那老女人也给喊了出来。 “佟宛你疯了是吗?!”她眉目狰狞,刻薄尖酸的嘴脸让我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一睁眼就在这装疯卖傻,你是故意想毁了你和成根儿的婚事吗?!给你手机,成根儿电话来了,赶紧接!” 她怒声说着,就将一部手机甩给我。 可是在听到“佟宛”两个字从她的嘴中叫出来以后,我对外界哪里还有任何的反应,任凭这部手机砸在我的手上又掉落到了地上,只有手机铃声仍在响个不停。 我如一座泥塑木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开始忍不住地手脚狂抖,浑身的血液冲击着我的耳鼓让我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再听不到了。 老女人见我这个反应,扬起手就要朝着我的脸落下一个掌掴,幸亏一旁的男孩子眼疾手快,替我抵住了她的手。 “妈!别打我姐,我姐可能睡蒙了,”他劝阻着,又连忙弯下腰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塞给我后,便双手将我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把行尸走肉的我推进了旁边一间卫生间,“姐,你赶紧洗漱,姐夫马上到了,你别再惹妈生气了!” 他说罢,就“嘭”地一声把这卫生间的门死死关上了。 一道门将陌生的世界分隔开来,令人厌恶的声音也从耳边暂时的褪去,唯独我还是如被挖走了心脏、抽去了灵魂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手中陌生的手机也已安静下来,我低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着成根儿的未接来电,这手机看起来也远不及郎墨楼送我的那部手机高端。 想到此,我忽然心如刀割,痛得我弯下腰。 可当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水池上挂着的一面镜子,这一刻,我更是不敢相信镜子中的自己。 那倒映在对面镜中的人,真真切切是我自己的容貌,只是脸上没有任何的伤疤,唇角没有郞莫辞给我割下的刀口,掌心更没有郎墨楼的名字。 不仅如此,我的前胸后背也没有被蛇妖剑刺穿的痕迹,就连手腕上动脉的割伤以及蛇妖剑,也都一同消失了…… 泪水充盈我的眼眶,我终于在这一刻醒悟过来,这是一个平行时空,平行时空这一边的我在以另一种方式生活着。 这里没有胡凤柒,没有夜倾城,也没有郎墨楼……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佟宛,一个有亲人的佟宛,更是一个为了弟弟而要被母亲嫁给一个不属于自己幸福的男人的佟宛…… 第235章 春光灿烂猪八戒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鼓足勇气用手边陌生的牙刷刷牙的,也不记得是怎样把自己颓丧的脸洗得干干净净的。 我只知道,若是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硬着头皮先顺着眼前的世界演下去。 或许,或许用不了多久,胡凤柒就发现我穿错了时空呢?或许郎墨楼也很快就会来接我回到他们的身边了呢? 想到此,我吸吸鼻子,收拾好了刚才崩溃的情绪后打起了百分的精神,努力装作镇静自若的样子走出了卫生间。 当我刚出来后,就听到从楼下传来了“我妈”点头哈腰的待客声,以及一个粗哑浑厚的男声,而身为“我弟”的男孩子,正手捧着一身衣服站在客厅里等候着我。 见我出来了,他迅速将手中衣服递给我,并对我说道:“这衣服是咱妈之前特意买给你的,就为了等着姐夫来提亲这一天让你穿的,你赶紧去换上啊,姐夫都到了!” 我克制着颤抖的双手接过衣服,不忘对他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微笑,也没过脑子地开口问了他一句:“你是我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弟”看着我愣了一下,但好在他不像我妈那个暴躁的脾气骂我,反而嘻哈一笑,还配合着我演戏般地回答我:“免贵姓佟,名宇哦!” “佟宇?” “姐,你不会真傻了?”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正常,“我弟弟”佟宇他拉下了笑容,表情有些担忧地问着我。 “哦,没有,”我皮笑肉不笑,“楼下那个成根儿又是谁?” “是准姐夫啊!那会儿咱妈给你相亲相上你的,用咱妈的话说就是人家除了没有好相貌,其他的有钱有势有背景,最佳女婿非成根儿姐夫莫属!”佟宇还真认真地给我讲了一遍,又皱着两道浅浅的小眉毛嘱咐我道,“姐,我知道你对姐夫无感,可我劝你装疯卖傻也是没用的,咱妈和姐夫现在可是穿着一条裤子的。” 我怀疑地又瞥了佟宇一眼,等我换上所谓的我妈给我特意为准女婿买的新衣后,才发现这是一件大红花麻袍,穿着这一身根本不符合常人审美的麻袍,我一点儿都没有心情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只得跟着佟宇走下了踏在上面“吱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楼下一间向阳的客厅中。 当我看到客厅那玫红色碎花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肥头硕耳、满面油光的中年油腻男的时候,我二话没说转身就向着楼梯上跑去! “佟宛你给我站住!”我妈一声怒吼,天花板上断裂的漆皮稀稀拉拉掉落下来几块,而佟宇又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小佟,你干吗去?” 开口的是中年油腻男成根儿同志,我恨不得在此刻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可是我亲爱的弟弟佟宇,死乞白赖地将不情愿的我拉到了成根儿面前。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搅与成根儿对立,成根儿见状,也用他那短粗臃肿的蹄子撑住沙发,把自己二百来斤的身子骨撑站了起来。 “小佟,我来提亲了!你怎么才起床啊?”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比如当你独自走在阴森诡异的地方,若是视线中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影子,你第一反应一定先不是逃跑,而是越可怕越盯着试图去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就好比我现在,眼前的人越是不堪入目,我竟越是企图去细细打量他的外貌。 不知道是不是有钱有势有背景的成根儿同志生活条件太好了,导致头油分泌旺盛的他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就提前谢了顶,那一张像极了春光灿烂猪八戒的大脸盘子简直一马平川,分不清鼻子眼睛嘴巴的高低之分。 或许是成根儿的外貌真的成功吸引了我,面对他笑呵呵提出来的问题,我忘记了回答。 不过也没事儿,这不我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么,她把自己的身份放得极低,赶忙打圆场道:“小宛昨晚跟我聊了一宿成根儿你怎么好,多招人喜欢,这不知道你今天来提亲吗,开心得一夜没睡,才起晚了的!” 我这嘴巴抹了蜜的母亲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站在成根儿的身旁朝我挤眉弄眼。 “真的吗,小佟?”西服革履的成根儿听到这番话,笑得简直犹如一头从屠宰场淘汰下来的猪,居然还用他那肥得流油的手拉住了我的手,“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就接你回家,今晚换我跟你聊一宿!” “什么…?”我迟钝地反问。 “哎呀,人家成根儿接你回家呢!等下妈就帮你先收拾东西啊,把你今晚睡衣都带上!” 第236章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听了我妈的话,我整个人宛若触到了电门似的虎躯一震,顺带把手“嗖”地从成根儿两只熊掌中抽了出来! 先不说成根儿对我这样的反应,就说我妈,那眼神顿间让我觉得她手中现在要是有把刀的话,绝对能把我剁成饲料喂了成根儿这头满身散发着一股老年臭的八戒。 “小宛!”我妈咬着牙从牙根挤出这几个字,“小宛你看看咱们成根儿都带什么来了。” 画风一变,话题委婉一转,我这见钱眼开的妈将我拉到玄关处,一张只剩下三个桌角的残桌旁,分别给我介绍桌面上摆放着的几件物品。 “你看看这烟,黄鹤楼,三百块钱一条呢!可惜你爸死的早,要不你爸可得当宝贝不舍得抽呢,”我妈指着两条黄色的盒子眉飞色舞,紧接着又捧起一盒红彤彤的糕点匣子,兴奋得额上那两道玟眉都快分了家了,“再看这点心,稻香村啊这可是!哎呀,成根儿你这孩子,你说说你买这么多,家里就我们三口子,吃不了都该长毛了多可惜啊。” “没事儿的阿姨,为了小佟,花多少钱咱都不心疼!” 我痛心地看着我妈从桌上一会儿抄起一把红枣莲子,一会儿又端起几瓶二锅头的,孜孜不倦地向我强调着这些提亲礼有多么昂贵,多么高大上。 我虽然头发长见识短,可是明明这些东西在现在的生活水平下,真的算不上昂贵,稻香村的点心之前胡凤柒可没少买给我吃,我并不认为它算得上我妈口中的“奢侈品”。 在我妈滔滔不竭的口水下,我悲哀地想念着郎墨楼和胡凤柒,甚至连夜倾城都开始想念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找到我。 或者会不会,这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而有着郎墨楼和胡凤柒的世界,不过是场南柯一梦?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郎墨楼,也没有过胡凤柒…会是这样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眼眶忽然就酸楚得想要流泪,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身边我妈和成根儿在喊我! 直到我妈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脑门,险些将我戳得向后栽仰过去,我才大梦初醒过来。 “咱们现在在哪?是遵化吗?”我完全退出了这场我再也无法演下去的戏,没头没脑地向着面前的三个人问了这样一句。 “小宛你到底抽什么疯?!”我妈厉喝,“咱家不在遵化,难不成在北京吗?!” “对,我要去北京!”我赶紧点点头,将目光从我妈脸上流转到了成根儿的猪腰子脸上,“成根儿,今天我跟你走,你带我去北京好不好?” 成根儿皱着因为过度肥胖而浮肿的眼皮,与我妈面面相觑,想必是我妈捕捉到了我话中的“今天我跟你走”,所以才强压下了怒火。 “可以吗,成根儿?”我趁机抓住机会,什么胡话都敢往外拽,“就当是你提亲成功了,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带我去北京玩一圈,好吗?” 我从满腔的焦急转变成了一腔的柔情脉脉,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让这位成根儿同志今天把我带去北京,等我找到郎墨楼的院子,推开院门我一定看到的是郎墨楼那傲视森罗万象的身影,在灯火斑驳中等我回家。 这么想着,我仿佛就已然放眼望穿到了他染冰化雪的双眸,是不是也会像上一次在街边捡到我时一样,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小宛你不要胡闹了,成根儿……” 我妈尖锐刺耳的声音没有说完,就被成根儿欣喜若狂地打断了! “没事的阿姨,小佟说去北京,我带她去就好了!去北京算什么啊,小佟要是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会不惜一切摘给她的!”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不过我妈见成根儿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转眼就重新笑开了花,赶紧赞许着成根儿真是好男人,将来把我的余生托付给他,真是祖上坟头子“噼里啪啦”冒火星子了! 既然成根儿和我妈都同意今天他带我去北京了,那我就说了句我回房间收拾东西,随后就赶紧拽上了我这忽然忘了名字的弟弟一起上楼回到了我自己的卧室。 “你叫什么来着?”我在卧室里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用品都摆放在了哪里。 “姐你今天可真逗,我是你弟弟佟宇。” “佟宇,你有零花钱吗?可以借你姐姐我点儿吗?”我开始翻箱倒柜,假惺惺地思索着要收拾什么走。 “姐,你比我有钱。” “我钱在哪?” “手机钱包里。” 佟宇窘困地回答我,被他这么一回答我也一愣,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如两只呆鸡互相瞪了几秒钟。 片刻后—— “哦。” 我随口应了一声,拿过手机捣鼓半天,才看到手机钱包里居然真的有几千块钱,这可比真正的我有钱多了,毕竟被郎墨楼囚禁的佟宛可是一毛都没有的。 我跟个真事儿似的收拾完了以后,背上了个可能是我曾经用的小包,就下楼整装待发了。 成根儿见我这样主动跟他走,特别开心,他跟我妈又客套几句后,就被我妈那“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目光送走了。 等出了门我才看到我家这是一座自己盖的二层小洋楼,而我家也是如我之前那零星的记忆一样,真的是居住在清东陵附近的一座古镇中。 第237章 物是人非 成根儿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车子,我看不懂车标,只记得车标是一个蓝白相间的圆形。 以前每次和郎墨楼出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郎墨楼先替我拉开副驾座位的车门,等我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他替我关好车门后,他自己再坐回主驾启动车子。 然而,我的这位未婚夫成根儿同志似乎却不懂得这项绅士翩翩的礼仪,这不由得令我心角酸酸得仿佛皱了起来。 这一路上,成根儿开车的速度很慢,不像郎墨楼一样把车子当成飞机开。 毕竟我乘车的记忆基本上全部都是郎墨楼留给我的,所以这不得不让我总产生一偏头就会误以为看到的是斜阳中郎墨楼那桀骜不驯的侧颜的错觉。 所处的岁月朝暮犹如隔世,曾经眼前的人也还在梦回处深深藏匿着,倘若那段红尘真是镜花水月不过一场幻梦,那我又怎样才能在这迷失彷徨的世间踽踽独行下去? 愁绪浓重的我忧忧地轻叹一声,将头偏向车窗外,看着陌生的街景。 一股令人作呕的滚烫忽然从我的大腿上传过来,成根儿他居然将他氵军圆的胖手摸上了我的腿,我下意识地厌恶一把将他的手拍了下去! “你干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地斥责成根儿。 成根儿看着眼前的道路,瞥了我一眼,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容,厚着脸皮对我说道:“小佟你之前说过啊,没结婚前是不会把自己交代给对方的。可是你看,我今天都来你家提亲了,你妈又特别看好我,所以今晚是不是咱俩可以先找个酒店暖暖被窝了?” 就冲成根儿这句话,要不是蛇妖剑没在我的手腕上,我早一剑把他先砍下来了! 不过这会儿我还真挺怕万一我惹怒他,他一生气不带我去北京了怎么办,所以我还是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其实心里已经默默地打好了小算盘。 “成根儿,以你有钱有势有背景的身份,你这车多少钱买的啊?一定很贵?”我扯开话题问他。 听我问到他的宝贝座驾了,成根儿那满面红光的脸上爬上特别自豪的神情,洋洋得意地告诉我:“我这车可不便宜,算上税费首保,全下来差不多四十万呢,以后小佟你可就是咱家车子的女主人了!” “哦,”其实我并不了解四十万这个价位在汽车里算什么级别,然后我又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宾利吗?你这么有钱,怎么没买个宾利?” 我知道郎墨楼的座驾就是宾利,也记得郞莫辞告诉过我一辆宾利最低也要三百万起价。 “宾、宾利啊?”成根儿尴尬万分,“那车不咋样,没咱家这车好啊,太难看了!” 我呵呵一笑,随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沉默,唯独成根儿这一路都在跟我滔滔不绝,告诉我将来结婚了要把他父母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理由为帮我们照看孩子。 孩子呢至少要生三胎,三胎中一定要生出个男孩儿,毕竟他家这个优质的基因必须一脉相传下去。 至于我呢,也没有必要再去外面上班工作,只要安心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便好,一方面是为了安心养胎看娃,另一方面是他父母岁数也大了,需要我这个儿媳妇好好伺候看护着。 不过当然了,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我除了洗耳恭听也没有别的办法,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就提议让成根儿放点歌听听。 成根儿摇头晃耳地答应下来,刚打开音响,熟悉的歌声便毫无顾忌地闯进了我的耳中—— “……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编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又是这首歌,听到结尾的时候,不知不觉我早已泪流满面。 成根儿见状,大概是以为我被这动听略带着忧伤的声线感动了,一把就将他那滚烫的手覆上了我的脸,替我擦着眼泪。 我嫌恶地推开他,脑海里却止不住地闪过那日的街边,沉浸在这首歌中,那个融入在金灿灿的曙光里仿若背后展开一双似天使也似恶魔翅膀的男人…… 怎么回事,我明明那么讨厌郎墨楼,明明那么希望将来有一日能离开他的身边,怎么现在他终于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了,可我却一想到他就泪流满面呢?! 随后路上的一个多小时,我假装困怏怏地睡了过去,车厢里流淌着的不再是那蔷薇花的芬芳,取而代之的是成根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油腻味道,熏得我竟然真的沉沉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间,我只觉得脸上一种反感的压迫,等我睁开迷蒙的睡眼时,发现成根儿已经停好了车子。 而他那张横肉如盘的大脸正撅起一双油猪嘴,向着我的唇上就要直直欺压了下来! 第238章 走过我们走过的路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好久不见。?? …… “滚开啊!” 我一边失声尖叫,一边条件反射地推开成根儿那上千吨的身子,眼看着那一身肥肉都被我推得打起颤来! “小佟,你要是再跟我这样说话,我就真得好好教育你了!”成根儿可能是没想到我反应会如此之大,更没想到我张嘴就是骂他,他终于抬起身子回归自己的座位上,一副凶狠的模样全然毕露,“我是你未来老公,当着你妈的面子我可以宠你哄你,但是小佟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我娶得的是洗衣做饭的媳妇,不是一个动不动就对我不尊的姑奶奶!”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春光灿烂猪八戒,不可思议这种直男癌的话怎么可以就这样坦率率地说出口,我真的是想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了! 不过事已至此,就差最后一步了,除了硬着头皮忍下去我还能怎么办? 于是,我调整好坐姿,皱着眉头安慰成根儿道:“对不起成根儿,是我有些过激了,可能是我来了大姨妈心情有些不受控的原因。” 我灵机一动,想到以此借口来对成根儿拒而远之,果不其然,成根儿在听到我这个令他失落的消息后,脸色立刻拉到了地上,对我的态度也忽然转变了。 “那个…我们到北京了吗?” 我赶紧转移话题,望向车窗外,才发现路边映入眼眸中的景象,让我心底又是骤然疼成了一片! 这个地方…… 分明就是上一次在我提出想去逛逛街,郎墨楼带我去到的那个广场,也是我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欣赏喷泉旁郎墨楼背影的那个东日广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力抑制住心弦里那浑然翻滚的记忆,努力不去回想那日郎墨楼的碎发上沾惹着柔柔水珠,在灿阳下偏过头向我勾唇淡笑的模样…… “对,到了。”成根儿浑厚的声音将我从记忆的画面中硬生生拽出来。 我颤抖着双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默默地打开车门向着东日广场中迈着千斤沉重的步伐走去。 广场上一如那日的熙来攘往,歌声回荡,喷泉也亦如曾经在不知疲惫地将水花喷洒了漫天,于阳光下闪射出七彩的光耀。 只是没了那习惯将双手插于双侧裤兜中的少年,没了他身后那道为他支架起的缤纷彩虹,也没了吃着手中甜甜腻腻的冰淇淋的我。 成根儿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可能是想到晚上他的春·梦成空,他显然看着我的眼神都犹如我欺骗了他的感情一样。 这一刻,我觉得差不多了,若现在不跑,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成根儿,我想上厕所。”我对着成根儿不好意思地一笑。 “在那边。”他环视了一遍四周,抬手指着不远处在街边的一座小房子,“我跟你过去。” “不用了!”我赶忙制止他,“你可以帮我买杯果汁去吗?我好渴。” 成根儿那双被囊肉挤成肉馅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的不悦,但可能看在还是在追求我的份儿上,他答应下来,向着广场另一端的果汁店摇摇摆摆地走去。 “再见,垃圾。” 我心底默默念叨一句,得逞的笑容忍不住让我勾弯了唇角,紧接着我一步三回头地迅速与成根儿背道而驰,等彻底看不到成根儿的身影后我终于撒丫子就向着街边疾跑而去! 这一刻的我做贼心虚,仿若越狱的犯人一样紧张地快要晕倒过去,我好怕成根儿忽然出现挡住我的去路,将我囚禁回他那车子中压得我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我简直动用了我身体中所有的体力去奔跑! 终于在我的大汗淋漓下我跑出了东日广场,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我跑出来了,我真的跑出了成根儿的魔掌! 见我气喘吁吁的样子,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向我投来费解的目光,而我只是喘着大气擦着额角生出来的汗水。 “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啊?”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问我。 我长这么大当然是从来都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了,被他这么一问我也是一怔,好在我还是能从惊魂未定中寻回一丝理智,对他报出了郎墨楼小院的地址。 这一路上,我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个世界和曾经我所生活的世界看起来一模一样,东日广场依然是东日广场,所以想必郎墨楼的院子也一定是存在着的。 至于郎墨楼,我坚信他一定活在这里,胡凤柒也必定是一样! 这样想着,我又垂眼开始翻开手机,通讯录里满是陌生的人名,我反反复复了很多遍,却没能查到有关我心心念念的那三个字的记录。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用双手按起伏的胸口试图安慰自己,等下就一定能见到郎墨楼了,真的真的没关系…… 当慢悠悠的出租车穿梭过大街小巷,出租车司机终于停下车子告诉我到达了目的地以后,看着这熟悉的周遭一切,我心中刚刚覆灭的希望便又重新点燃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如曾经一模一样,街边的每一间店铺,甚至路边栽种的每一朵花草树木,都是我生活过的证据。 所以… 郎墨楼他一定在转过的街角等我回家,唇边噙着那抹袖揽苍穹的笑意,浅浅的银眸中也盈盛着隔花初见的明媚…… 第239章 人去楼空 『原来姹紫殷纟工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汤显祖。?? …… 可惜。 当我沿着再熟悉不过的深巷而行,矗立在那本该属于郎墨楼院落的院门前时,大概“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了…… 那看起来饱经风吹雨打的红漆正门早已褪色变得斑驳不堪,原本为院门增添了几分气派的鎏金门钉也坑坑洼洼缺失了很多颗,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醒目地落着一个大大的水墨“封”字。 心灰意冷的我踏上残破的几节汉白玉台阶,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竟将正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宣纸的封条瞬间脆弱地断裂,落满灰尘的院门也随之应声而开。 而这跃入眸底的景象,忽然在这一刻就令我心若刀绞。 原本良辰美景远已空自流逝,破败的残景告示着我,这座本该属于郎墨楼的庭院失落了太久的时光。 目光所及遍地狼藉,雕花纹理精美的垂花门不复存在,花团锦簇也已凋残枯败,再也寻不到任何一朵盛开绽放的蔷薇花。 座座厢房的瓦砾似鱼鳞般铺碎了满地,窗栏门框宛如朽木坍塌,结满了白凌凌的蛛网,一阵阵潮湿阴晦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寂静地孑立在这片暮色笼罩的故地中,萧瑟的晚风乍起吹动我赤红色的麻袍,此时此刻的我,犹如是一颗滴落在这失了颜色的画幕中的稠血。 人去楼空,再忆往昔也沧桑而无力。 来电铃声嘈杂纷乱得让我直接关掉了手机,于是,我在那应属于郎墨楼的房间蜷缩着坐下,开始发呆,这一发就是整整一夜。 不知不觉我睡了过去,第二日朝阳升起的时候,这里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里,可如果以这里正常人的思维,寻不到我的成根儿应该会报警? 正当我刚刚将僵硬的身躯从凌乱的地上撑站起来以后,我只听院门“哐”地一声,我以为我可以看到郎墨楼,可惜入目的人居然是成根儿! 只见他摇晃着肥硕的身躯,脸盘子上的囊肉因为愤怒而炸了腮,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西服的保镖。 “给我找!定位显示她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成根儿有背景是吗?他居然能通过手机追踪定位到我的位置?! “小佟!” 一声暴怒传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躲避,成根儿就已经发现了我! 我怎么可以容忍在这座属于我和郎墨楼还有胡凤柒的院落中,任凭这个恶心的男人肆意妄为,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没有蛇妖剑,没有夭瞳相助,这里的我一无所有! “小佟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成根儿怒喊着,他便如一头被猎杀的野猪向我冲了过来,连带着他身后肃穆的保镖也都跟着跑来! 可,就在这时—— 一抹脱尘不染的莹白映入眼帘,银色飘荡的发丝拂过我的肩头,熟悉得比梦中还要清晰的香沁滑过鼻腔…… 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胡凤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视野,他袍角翻飞,银发狂荡,原本相思缱绻的牟宇里已是霜寒万丈! 片刻后,一幕花落流水,我已然听不清鼻青脸肿的成根儿和他的保安跪在地上苦苦求饶说了些什么,只看得到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缕缕朝霞偷掠浮光,胡凤柒就这样真实地伫立在我伸手可触的方位,恍若梦境般璀璨的熏红了我的眼睛。 “你来了,胡凤柒……” 我轻轻蠕动被泪珠滚湿的唇,尽管表现得面若沉水,实际心底早已风起云涌。 “对不起宛宛,迟了太久才找到你,让你受了委屈……” 胡凤柒上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像两年前一样轻轻抚拍着我的背脊。 “带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快点儿带我回去!”我仰起梨花带雨的脸,乞求地望着胡凤柒。 谁知胡凤柒凝视着我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大片的愧疚。 “对不起宛宛,我们…回不去了……” “什么?!”我浑身血液顿时凝结,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宛宛,这个平行的时空你我没有任何的法力与修为可言,这里是一个无神的世界,你我也不过只是凡人,和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你的这幅躯壳中没有墨楼的灵力,这里的星盘也只是天上遥远的星辰,没有任何的星法可排布。” “不…不会的……”我推开胡凤柒,不可相信地摇着泪落连珠的脑袋,“不可能是这样,胡凤柒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想想办法好不好?郎墨楼呢?郎墨楼可以带我们回去的对不对?” “对不起宛宛,面对现实…”胡凤柒心痛地将我重新揽回怀里,怜爱地拨动着我的发丝,“你不要害怕,这里还有我…也只有你和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直到你和我两鬓斑白,共度我们的桑榆暮景……” 第240章 胡凤柒被打 “不……” 倘若换做是从前,我一定会嬉笑着嘲讽胡凤柒瞎说什么胡话呢,别说是两鬓斑白,你早不就是满头斑白了吗? 可是当下的我犹如被抽空了力气,心脏被无数刀片剜绞得粉碎! 我反问自己,这难道不是曾经我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的生活吗?难道不是我曾经立誓要与胡凤柒逃离郎墨楼的身边,去到天涯海角的向往吗?! 如今终于在这平行的时空中实现了,怎么我胸膛中那颗鲜活跳动的心,竟疼得开始止不住扌由搐起来了? 无言的泪水浸湿胡凤柒的衣襟,万物都沉浸在这回不去的宿命中。 “宛宛,”胡凤柒用极其温柔的口吻问我,“宛宛你曾说过要与我一起离开,躲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角落只有你和我。如今我们如愿以偿,怎么你又哭得这般悲恸呢?” 胡凤柒的这个问题让我的脊柱一凉,我在他那温情的眉宇中也读出了一种陌生。 可能是看我没回答他,胡凤柒继而又淡然笑问:“宛宛,你在想墨楼,是吗?” 我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从胡凤柒的口中问出来,因为他这个口气怎么听着都让我浑身不自在,从前的胡凤柒无论我怎样挽留,他都会将我推到郎墨楼的身边,现在他却怎么与其相反了? 胡凤柒这么奇怪,我也就没打算瞒他,于是就对着他点了点头。 “呵…”不料胡凤柒苦笑一声,“宛宛,你不记得你曾对我许下的诺言了吗?” “什么诺言?”渐渐地我收起眼泪。 “卿若投我以桃李,妾必报卿以琼琚,”此时浮现在胡凤柒粉面上的笑遥远得像隔世一样,“如今桃树李花皆已成荫,怎么宛宛你却失言了呢?” 正当我不解着胡凤柒这话中的含义是什么的时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忽然悠远而近,我连忙从胡凤柒的怀中挣扎出来,看到了以成根儿为首的稀稀拉拉一行人,凶神恶煞地从院外闯了进来。 胡凤柒柔和的神色一变,刻意地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还以为刚才成根儿是落荒而逃了,合着他居然是回去叫人了,现在这一群西服革履的看起来像保镖的人,少说也得有二十几个,个个还拿着棒球棍在手里敲来敲去的吓唬人。 见我和胡凤柒仍然在这里没有走,他们便肩并肩地站成一排,切断了唯一离开这里的路。 “是活着放你走了,你不知足吗?”胡凤柒向着成根儿扬起惊艳的下巴,冷声问道。 我在胡凤柒的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毕竟在这个时空中他已经没有了法力和武力,如果只是单单打架的话干倒五个人对于胡凤柒来说确实不成问题,可惜眼下成根儿带来的人手太多了,胡凤柒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这二十来号人的。 “哼,你打算玩着COSPLAY就偷别人家的老婆,你是不是有点儿幼稚?孩子,你要是不想以后坐轮椅过你的下半生,就乖乖给我让开,”成根儿同样不输气势,又扬起了他那张略胜一筹的猪头脸对着胡凤柒身后的我怒声道,“小佟你给我过来!你喜欢COSPLAY的话我回家也穿成这样给你看,赶紧跟我回家去!” 我的脑海里瞬间就上演了猪八戒穿着东北花大袄跳大礻申的样子,要不是我现在真的有些害怕,我指定能被成根儿这句话笑成猪叫。 只是在成根儿的话音落下后,胡凤柒狐唇一提,他伸手从背后就将我向着他怀里揽了去,并故意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给成根儿看。 “浑蛋啊,把他们给我往死里打!” 成根儿秒变沸水里挣扎的野猪,一下子就炸了毛,在他的一声霸天嚎丧后,他的手下就集体冲着我和胡凤柒揭竿而起! “胡凤柒,当心啊!” 我惊慌地喊了一声,腰上的力量瞬间被胡凤柒揽得更紧了,面对向着我们挥舞棒球棍杀过来的保镖们,胡凤柒临危不惧,一手揽着在他怀里像个玩具娃娃般的我,就与他们厮打在了一起! 虽然胡凤柒没有了他原有的武力,但他眼下打起架来也是十分的轻巧敏捷,姿态潇猛却不失优雅地与每一个劈头盖脸打下来的保镖过招。 但终归胡凤柒一个人面对的是二十几号人,就算他已经打倒一半对手了,可这打得时间久了胡凤柒他凡躯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周围蜷缩在地上抱着身体连连惨叫的人也有不少,可惜气喘吁吁的胡凤柒还是没能躲过忽然从侧面偷袭来的当头一棒! “胡凤柒你怎样啊?!” 这打在胡凤柒额头上的一棒,将他整个人都打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我感受到了他揽着我的手松开了力道。 那些保镖看到胡凤柒终于软了下来,趁机立刻一拥而上,无数残忍的拳打脚踢以及凶器的猛抽狠打砸在胡凤柒单薄的背上! “求求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了!”我惊天动地哭求着他们,再这样下去胡凤柒真的会被打死,“成根儿我跟你走还不行吗!我求求你别打了,我跟你回家跟你结婚还不行吗?!” 我仿佛听到了胡凤柒骨骼断裂的声音,一股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来,听到我哭喊着妥协成根儿,胡凤柒重新用尽力气将我整个人都塞进了他的怀中,护在了身下。 于是,更暴烈的拳脚相加落下来,胡凤柒早已被打得面无血色,仿佛随时都可以死去! “宛宛…不要跟他走……”胡凤柒气若游丝地在我耳边说着。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顿时四散开来,就见那成根儿肥硕的身子,七窍流血地从天上重重地摔落到了我们面前! 一抹戮神屠魔、乘风九霄的身影也随之映入眼帘…… 第241章 “温温柔柔”的胡凤柒 透过乌烟瘴气,我看到的是屹立在破不成型的垂花门下,那个自成风骨的男人。 被胡凤柒紧紧地压在怀中,我的目光早已遥遥地望向忽然入目的郎墨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结得没有了声音。 在胡凤柒覆灭了我心中所有的希望后,我从未再指望过郎墨楼会来,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再也与他没有交集的准备了,可他偏偏又这样宛若一道晴天的霹雳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瞥到胡凤柒抬起斑斑血迹的脸,在看到郎墨楼的一瞬,眼底划过了不易察觉的错愕。 “兄弟们,上啊!” 周围因为成根儿被惊得呆住的打手们见状,平稳了惊慌后决定为自己的首脑报仇,在不知是谁的一声命令下,又是群起而攻之,纷纷挥起手中的凶器向着郎墨楼围剿了过去! 慌乱中,我连忙从胡凤柒的身下起身,跪在地上将快要奄奄一息的胡凤柒搂在了怀中。 “胡凤柒你怎么样啊?郎墨楼来了,你睁开眼睛快看看啊,是他来救我们了,你不要睡啊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我摇着怀中桃眼逐渐失焦的胡凤柒,心底疼成一片,已经丧失了法力和凡胎没有任何区别的胡凤柒,都是为了救我保护我才被打成这样生命垂危的。 再看看脚边被郎墨楼伤得七窍流血的成根儿,看着他那张猪扒子脸,无处泄愤的我气得忍不住伸出脚又在他的脸上猛踩了好几脚,才算解气。 而郎墨楼面对向着他冲过去奋勇崛起的保镖打手们,他反倒岳镇渊渟,一边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一边潇洒地挥出一圈圈的气浪将打手们掀翻在左右! 我们之间隔着半座院落的距离,郎墨楼寒冽的目光一路走来都是凝汇在我的面容上的,当他终于走到我和胡凤柒的面前时,那些打手们也全部都横躺在地连连叫痛了。 我拥着胡凤柒,就这样仰望着郎墨楼,斜阳从他的身后倾泻下来,他似乎是踏着万年时光才寻到我面前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的我,在这一瞬间还是未语泪先流了。 “起来。”郎墨楼声如冻水。 “……?” 郎墨楼不再言语,表情拂过一抹肃杀之气,他伸过结实的手臂直接拽向胡凤柒的胸襟,将他从我的怀中凶恶地提了起来! “郎墨楼你疯了吗?!”我不解郎墨楼这是怎么了,我在他的眼里除了感受到寒漠,其余一点重逢的喜悦都没有,“胡凤柒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你不要这样!” 我迅速站起身去搀扶在郎墨楼拖拽下摇摇欲栽的胡凤柒,可是郎墨楼竟然凶横地用另一只手将我推向了一边,一双由于气愤而颤动双睫的眼睛逼视着胡凤柒。 “谁让你教她私自转动星盘的?你难道不知道她会有魂散躯消的危险么?你不知道佟宛她只是一介凡人么?!”郎墨楼暴怒,手腕上的筋骨脉络透出肌肤,清晰可见,“胡凤柒我那么信任你,将佟宛的安危一次次交给你,你回馈于我的就是你的私心妄想是么?!” 我完全不知道郎墨楼在说什么,可他转成饱墨的眸子里迸射出恨不得杀死胡凤柒的光。 “郎墨楼,你到底要怎样?!胡凤柒已经很痛了!” 我上前一步努力去掰开郎墨楼的手指,郎墨楼这才将深雪的目光流转到我的脸上,他朝着我勾唇一笑,冷冷地问道:“佟宛,这就是你温温柔柔、心心念念的胡凤柒?” 周围那被横七八竖躺倒在地上的二十几号打手们,就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竟然一个个的变成了一只只银色缥缈的狐影,升到半空中转了个圈就消散掉了。 至于脚边的成根儿,也见从他肥硕的身躯中飘窜出了一只半透明的狐影,袅袅升上了天,消失不见了。 “啊,”成根儿在狐影的离开后清醒过来,撑着笨重的虎躯一脸懵然地坐起来,在看到我后,立刻恐惧地指着我喊,“妖、妖女!小佟你、你是妖女,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啊救命……” 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卷着一身肮脏夹着尾巴朝着院外落荒而逃了。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都惊呆了,恍若一场醒不来的梦,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这一切都是胡凤柒亲手安排的吗? 没再容我多想,被郎墨楼拽起的胡凤柒忽然支起脑袋,他狐眼一眯,趁郎墨楼不备之时甩出一抹青焰狐火,将郎墨楼重重地掀飞,越过墙头砸了出去! 第242章 狐狼对峙 “郎墨楼!” 我大惊失色地就要朝院外跑去,手腕竟在身后被温柔地拉住。 “宛宛你不要去,那不是墨楼。” 我整个人都僵如雕塑,失去了回身去看胡凤柒的勇气,只有胡凤柒银色的发丝从我的背后飘上我的肩头。 “宛宛,你的体内融入了墨楼的夜明珠,这世间魑魅魍魉感应到后都会寻上你,使劲浑身解数去蛊惑你,妄想得到你身体中的夜明珠,”胡凤柒的声线同他的发丝一样拂过我的耳畔,真真假假我难以抉择,“所以宛宛,你不要被迷惑心神!那不是墨楼,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他们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角落。” 说罢,胡凤柒将我的手握进了他细腻如玉的掌心,不等我回答就拉起我向着院落的正门外急慌慌地离去。 我的思维已然乱成解不开的麻,胡凤柒刚刚还性命垂危,眼下竟重新充满了生命力,甚至还恢复了法力可以施出狐火。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刚刚的胡凤柒又任凭成根儿的手下宰割?! 不仅如此,胡凤柒那会儿说这个平行的时空是无神的世界,这会儿又说这里有魑魅魍魉,莫非这也太矛盾了? 想到此,我不禁驻足下来,胡凤柒没能拉得动我,便向我回过那百态媚生的美面。 “胡凤柒……” 面对着他这张我曾经盼星星盼月亮的脸,心底的纠结滚搅得我不知所措,如果胡凤柒说的都是真的,那那些狐影又是什么? “宛宛你曾说过的,卿若投我以桃李,妾必……” 胡凤柒还没说完这句对我而言陌生的承诺,就被我打断了。 “胡凤柒,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谁知胡凤柒被我问得一怔,眼底飘过千万思绪,眼角被浓血染红的狐痣遥远而清晰着。 “几百年了宛宛,我等你也等了太久太久了,这一次不要让我们再分开了,好不好呢?” 胡凤柒忽然向我展颜一笑,宛若凉烟中的昙花一现,孤独流离。 随后,他再次拉住木讷的我企图离开,只是当我们眼看着就要穿过院门的时候—— 一条笔直修长的腿,势不可挡地从院门外横空狠厉地踹在了胡凤柒的胸口,将胡凤柒整个人都踹翻在了远处的残垣上,砸得残垣轰然倒塌! “胡凤柒!”我不由惊呼,转身看到胡凤柒狼狈不堪。 但。 当我重新回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双满眸冻雪纷飞的银瞳,凝着摧枯拉朽的惆怅紧紧地凝视着我—— “郎墨楼……?!” 然而,郎墨楼依旧沉默,径直地掠过了我身边,向着碎砖残瓦中的胡凤柒走去。 一股狐火又是团团飞袭过来,几只银白的狐影也凭空再度出现,踩着虎视眈眈的步伐将郎墨楼围在中间。 郎墨楼被迫停下脚步,这会儿的胡凤柒也重新起身来,与郎墨楼对峙着。 “你真觉得在这里我打不过你?”郎墨楼嗤笑道。 “别再冒充墨楼蛊惑宛宛了,你到底是谁?!” 郎墨楼闻言,不屑地挑眉冷笑,凌乱细碎的短发无风自舞。 “你这狐狸精,难道还没从自导自演中脱戏么?” 我站在两个危险的男人一边,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突然后悔让成根儿就那么夹着尾巴跑了,还不如嫁给他一起跑掉算了。 不然,我也不会像眼下这样纠结到死。 胡凤柒好像不愿再与郎墨楼多费口舌,他翩若惊鸿地一挥双手,围着郎墨楼的条条狐影便齐齐冲向了中央的郎墨楼! 郎墨楼纵然跃身,周围泛起一圈图腾雾浪,不费吹灰之力地直接将狐影冲散! 他张开手掌释放出黑雾,这几束黑雾在向着胡凤柒袭去的同时变幻了形态,居然变成了雾剑,将胡凤柒的整个人都朝后方的墙壁上撞过去,把胡凤柒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中! “呃啊…!” 胡凤柒痛吟一声,柔美的五官疼楚地皱在一起,挣扎几下无果后,便放弃了扌争扎,唯有松散下来的华发还染着斑驳血迹,轻轻飘扬着。 郎墨楼重新跃回地面,将早已呆若木鸡的我拉到胡凤柒的面前。 “你等她很久了,是么?很爱她,趁风驶舵地想在这里与她厮守到老,以为我真的追不过来,是么?!” 郎墨楼厉音落下,他一把将我也推到离胡凤柒很近的另一面墙上,低头就向着我的唇上欺压下来! 他凶·暴地吻着我,抬起蕴着热火的手掌握在我的脖颈上,霸道地扌斯咬着我的唇,无论我怎么推搡挣扎都无济于事,郎墨楼他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从我口中吸出来一样! 我清楚地知道郎墨楼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给胡凤柒看的,他这是在报复胡凤柒! 我听到了胡凤柒自嘲一笑,接着由短暂的嘲笑转变成了痴痴地大笑,笑声惊悚,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桃花泪就从他失落的桃花眼中涌现出来,坠落在他苍白凄美的容颜上…… “好笑么?”郎墨楼放开我,怒问胡凤柒,“这么好笑,不如就留你一个人在这个时空中好好笑下去,怎样!?” 郎墨楼这最后一句话,我不寒而栗,因为就在这时,我们周围刮起了一股如曾经穿越时一样的那阵旋风。 不,郎墨楼这是要将胡凤柒一个人留在这个平行时空中! 胡凤柒根本就没有任何穿越的能力,他之所以能跟着我来到这个时空,完全是因为在我被吸入星盘旋涡的时候,他抓住了我! 可是现在,郎墨楼就要将他一个人丢在这边,让他在这个时空中自生自灭! 郎墨楼他…… 怎么可以这样歹毒?! 第243章 暴露踪迹 星汉皎皎,星官群烁。 位处三垣之中垣的紫微垣神殿,灵阔虚幻,殿内紫柱雕梁,宝顶上方流动着虚空的星海,将整座大殿折射得熠熠生辉。 那倚卧在金漆雕花贵妃榻上,身着墨紫色六星华袍的紫薇大帝,正半合着含情盈盈的凤眼,安然惬意地享受着殿内熏香的味道。 在她一旁的白玉矮案上,悬浮着类似模型一样迷你的星盘。 忽然间,其中的西方七宿,竟忽明忽暗地闪烁出了久违的光灿! 紫薇大帝蹙了蹙一双柳叶弯眉,不以为然,那西方七宿由于丢失了最为主导地位的奎木狼星宿,早就根本不可能再亮起来。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但是,这股幽明的光灿却愈发的明亮起来,终于引得紫薇大帝的注意。 她困惑地彻底睁开了美目从贵妃榻上垂坐而起,不可思议地盯着七宿在她的眼皮下,默默无声地变幻着星列。 一双手仿若霎时就扼住了紫薇大帝的喉咙! “不!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紫薇大帝喃喃自语地摇头,凤髻上华美的步摇连连晃动着,“不会的,一定是本尊眼花了,不可能,他不可能回来……” 又惊又喜的情愫布满紫薇大帝那高贵艳美的尊容,这奎木狼星宿早已消失匿迹了几千年的光景,怎么可能会忽然显现踪迹?! 可、可…… 可这盘象征着苍穹中星河的模型七宿,此时此刻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在自主变幻排列着星阵,如几千年前那男人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星君…奎狼星君,是你吗?!”紫薇大帝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翻滚的喜悦,一下子就扑跪到了白玉矮案边,望着迷你星盘的双眼都迸发出了比星星还耀眼的光亮,“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 激动的泪水盈满了紫薇大帝的双眸,她激动颤抖着双唇,不错眼珠的死死盯住变幻着的七宿! 她生怕一个梦醒了就再次丢失了那个千年以前不辞而别的男人,也是让她这个至尊无上的天庭尊帝爱得锥心刻骨,可眼里却从未有过她一席之地的奎狼星君! 真的…是他回来了吗? 这一次,她再也不要他离开了! *** ** * 我无力去制止郎墨楼,只能任凭周围的狂风呼啸,郎墨楼死死地将我困锢在他的怀中,我的感知与意识在一点一滴从这个平行的时空中抽离开! “胡凤柒!” 我向着被钉在墙上的胡凤柒大喊,最后一眼,他抬起布满血丝的桃花眸,留给了我一个不舍可也无能为力的微笑…… 眼前一片昏花,苍穹划过身边。 直到郎墨楼将我打横地抱在了怀中,温柔的雨丝落在我的肌肤上。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夜幕上空离我越来越远的那口星盘旋涡,滚滚的沉云重新闭合,郎墨楼也抱着我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眼下正是我和胡凤柒离开前的那座夕月坛上,夜幕下的绵绵烟雨仍在飘落,胡凤柒徒手幻出来的油纸伞孤零零地撑开在一旁的汉白玉地面上。 “胡凤柒…”我忍不住哽咽,从郎墨楼的怀中挣脱下来,跪在涟漪中将胡凤柒的伞搂进怀里,继而又仰头怒视着郎墨楼,“你怎么可以那样对胡凤柒?!” 郎墨楼一如曾经地双手插兜,隔着条条雨丝垂眸望着我。 “那凭什么胡凤柒背着我就可以那样对你?” “胡凤柒怎么了?就算胡凤柒有私心,那又怎样?胡凤柒不可以有感情吗?他没有害我,你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扔在那边?!” “那个时空的佟宛还在,如果胡凤柒真的爱你,难道不是哪个佟宛他都应该去爱么?我给了他一个同样去爱你的机会,怎么佟宛,莫非你一定要让他爱这个你么?” 对于郎墨楼这一谬论,我气得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 我不知道几百年前胡凤柒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至少经过这一次的误穿平行时空,让我深刻地知道了胡凤柒是默默用他的方式爱着我的。 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对,也或许是因为郎墨楼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向我表达,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推远。 至于我对胡凤柒的爱,这么久了也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对他大概只是倾向于如哥哥般的依赖与博爱,我没办法回馈他什么,所以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伤害,更不希望这伤害是郎墨楼造成的! 见我一直这样跪坐在雨水中,郎墨楼鼻腔叹息一声,敛窄了眼眶将我提了起来,对我沉声说道:“等我气儿消了,我会带他回来。” 我又怒又喜:“真的?” “只是不想看你为别的男人难过而已,”郎墨楼眸子一沉,“不过你为什么要转动星盘?” 郎墨楼这样一问,我才忽然想起来夜倾城,惊得我两手一下子抓在了郎墨楼有力的双臂上,把夜倾城的事情全部向他道来。 这眼下三天时限,算上在那边时空的一天半,还只剩下半天时间,我揪心地问郎墨楼怎么才能在半天时间内找到上古时期的玄蜂? “并非半天时间,从你离开这里到刚才我们回来,也不过短短一瞬间而已。”郎墨楼弯唇一笑,在雨中显得特别俊美。 我正不解着,郎墨楼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腰,近在咫尺的眸子里寒星闪烁,周围一股风再次平地而起,绒绒的雨幕将这一刻定格得秀色难辨。 “你要带我去哪?”风中我问郎墨楼。 “救你想救的男人,从此不再欠他任何人情,从此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 郎墨楼说完,我眼前又是一晕,长发随着狂风飞舞,身边划过了漫长的时光,当周遭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拥着我的郎墨楼突然脚下一软,我的整个身体也随着他向后方栽倒了过去! 慌忙中我连忙睁开眼睛,跃进目中的竟是一望无尽的花海,而我怀下的郎墨楼正躺于这一汪五彩斑斓的花海中,朵朵竞相绽放的花瓣遍布在他的脸颊旁,把他衬托得风流无限! 我低头看得有些发怔,郎墨楼却向上按住了我的后脑,将我向着他的胸膛上直直按下来! 黑色的长发从我的脸颊两边垂下来变成了帘子,将我和郎墨楼的脸与外界分隔开,他望着我的眉眼并不比这娇艳的花海逊色。 “我爱你佟宛,你不知道这次我寻遍了多少道平行时空才终于找到了你。我不该带你来面对玄蜂,可对你虎视眈眈的男人太多了,我没办法再离开你的身边半步。” 他说罢,就向上倾起了上身,吻上了我的唇瓣…… 第244章 玄蜂后 『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张籍。?? …… 口腔中逸满郎墨楼专属的蔷薇香,鼻腔中也灌满了周围花海纷纷扬扬花瓣的香沁。 也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秒,我的脑海里竟轻轻地吟唱起了那首在成根儿的车里听到后落下眼泪的歌。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编成翅膀守护你… 一起写, 我们的结局……” 歌声虽然动听,意境再美,但耻辱的眼泪还是顺着我的眼尾落下来,淌进了我和郎墨楼的唇齿间。 我不愿承认的是,这一次我恨的却是我自己。 恨自己的心余力绌,恨自己不懂爱恨分明,恨自己那颗充斥着仇恨如匪石不移的心,怎么还是败给了眼下这个男人…… 郎墨楼是我这一生最不该爱上的人,况且“爱”这个字在我的世界中,早已被那十恶不赦的郞莫辞玷污了。 是他扭曲了我曾经对这个字美好的憧憬,我恨,恨得把牙齿都要咬碎了,也逃不掉这宿命的动摇。 或许是郎墨楼尝到了我们口中泪水的咸气,他脱离了我的唇畔,把我的侧脸轻轻地贴在他饱满横阔的胸膛上。 “等该了结的事情都了结了,佟宛我会带着你远远离开这喧嚷纷扰的世界。” 郎墨楼的声线很轻很缥缈,亦如他手下扌无摸着我脸颊的力道,然而一个不小心,还是抚疼了我唇角延伸至脸颊上的伤口,我疼得忍不住轻·吟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抬起了身子。 可,当我的目光重新流落在下方郎墨楼的脸上时—— 世界轰然坍塌! 我的整个身躯都如筛糠般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滚开啊!” 我下意识地怒喊一声,浑身的骨骼筋脉都僵硬地几乎要折断,遍布全身的血液也奋力冲撞着我的心脏!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出现在我视线中,刚刚还拥我入怀吻我如蝶的郎墨楼,眼下竟然无声无息地变成了郞莫辞的脸! 不! 或许根本就不是变! 这个男人,他银灰色的短发,银灰色的眸子,刀削斧凿的五官泛出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分明就是郞!莫!辞! “不、不!”我翻下他那让我比熟悉郎墨楼还更加熟悉的身躯,尖叫着坐在花海上蹬踹着双腿向后方退去,“你不是死了吗?!郞莫辞你不是已经彻底魂飞魄散,被我杀死了吗?!” 我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郞莫辞明明死在了我的蛇妖剑下!他怎么复活了,怎么以郎墨楼的模样重新蛊惑了我的双眼,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郞莫辞见状,迅速从花海中垂坐起身,妖艳的片片花瓣沾落在他银灰色的发梢上。 “佟宛?!” 他的眼中闪过大片的不知所措,向我探倾身子伸出他那双曾游遍过我肌肤的罪恶的手。 “滚开啊!” 我丧魂落魄地咆哮,将他的手狠狠扇下去,连滚带爬地撑站起来,狼狈的样子不亚于那会儿的成根儿!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我穿错了时空,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情绪彻底崩溃的我转身向着无望的花海落荒逃去,脚下的花藤磕磕绊绊,我疯了般向着远方奔跑! 我究竟是在哪里?!郞莫辞究竟是怎样重新出现的?! 愈发浓重妖娆的花香迎面地侵袭着我的感官,脚下蹚起幽冥色的花瓣在空中悠然地打着转儿…… “佟宛!”身后魔鬼的声音对我穷追不舍。 凌厉的风错过我的身边,让我恨得挫骨扬灰的身影再次出现切断我的路! “不、不、不要……” 我疯狂地摇着头,泪水早已干涸,一抹妖气攀爬上我的手腕,坠入手心变幻成了一把薄凉的利剑。 “到底要杀你几次,你才肯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使出余力将手中的蛇妖剑笔直地抵在了郞莫辞坚硬的胸口上,朝着他尖声嚷道,“你到底为何不能放过我?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佟宛你冷静一下?!” 郞莫辞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的担忧,可是也没容我再做挣扎,天空上忽然传来了轰鸣声,仿佛飞虫煽动双翅的那种嗡鸣。 根本不等我抬头看上去,我和郞莫辞的周围就骤然落下了一圈长相狰狞的妖邪,像极了体型庞大的蜂虫悬浮在离地面很近的距离,将我和郞莫辞包围在了中央。 我顿时陷入了绝境与茫然,持剑的手臂就此软下了力道,不知所措地环视着周围这些突如其来的妖邪。 只见它们通体焦黑,身上长满了浓密的绒毛,身后扇动着暗色的薄翅拍打空气发出扰人心烦的声响。 难道…这就是蜂妖吗?是玄蜂吗? 相对而立的郞莫辞依然紧紧凝望着我,他脸色极暗,紧蹙的眉宇中流淌着无限的焦虑。 就在这时,这些蜂妖纷纷收起了翅膀落在花海上,全体摇身变成了身披着野兽皮毛服饰的人型。 只是他们打扮怪异,焦色的脸颊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涂鸦,发型如蜂虫的绒毛,头顶上生出一根尖锐修长的利器,像极了蜂虫尾部的蛰针。 这些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邪,以仿若在打量猎物一样的目光垂涎着我和郞莫辞。 我没有在郞莫辞的表情中捕捉到任何的惊慌,周围发生的变化仿佛也根本就没有入他的眼,难道郞莫辞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郞莫辞他变成了郎墨楼的模样蛊惑我,带我来这里了吗?! 那理由是什么?要我救夜倾城?! 我没有办法思考,和上一次一样,在看到郞莫辞以后我都是崩溃混乱,没有理智的。 “你又来了?”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妖邪的背后传来,妖邪闻声为这个声音让出了一条道路,我看到一个身材比常人还要颀长魁梧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 蛇妖剑在我掌心中握出了汗水,我视死如归地放下了蛇妖剑,因为这个女人的这句问话,明显问的不是我,而是郞莫辞。 “你不是已经得到本后的蜂王浆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这女人迈着铿锵的步伐走到郞莫辞的面前,她的肌肤也同样暗沉无光,身上的皮草看起来比其他人奢华得多,编着无数麻辫的脑袋上带着一顶珊瑚冠冕。 她自称“本后”,所以,她是这玄蜂族的蜂后吗? 郞莫辞背脊傲挺,仰头目光如仇地直视着高他两头的玄蜂蜂后。 “我是为了贵国的彼岸花回来的。”郞莫辞凛然道。 “角斗士仅有一次决斗的机会,你已经赢得了战斗得到了你想要的蜂王浆,没有第二次机会!”玄蜂后厉声驳回郞莫辞的要求。 “这次不是我需要,是她,”郞莫辞扬起尖削的下巴示意我,“我只是替她来战斗。” “哼,”玄蜂后冷笑一声,转身打算离开这里,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转回了身子,眼里闪出图谋不轨的贪念,“你替她战斗,倒也并非不行。只不过,本后有个要求,便要看你是否同意了。” “蜂后请讲。” “倘若这次你依然赢得了战斗,东西归她她走人。而你,终身归本后!” 第245章 尸香魔芋的蛊惑 郞莫辞微顿,一丝恣肆漫上他讥诮的唇角,半晌后我听到了一声嗤叹发自他的鼻腔。 “好。” 见郞莫辞这样爽快地答应下来,反而轮到玄蜂后吃了一惊,她翻着那双染着姜黄色涂鸦的眼皮,目光在郞莫辞颀长的身影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你这话,可当真?” “呵,”郞莫辞双手插在两侧裤兜,这个像极了郎墨楼的举动被我沉入眼中,“君子一言九鼎,言而有信。身为贵国蜂后的陛下也应取信于民,你我诚赤相待。” 此时此刻,似乎郞莫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仰着头与玄蜂后的对话之中,完全没有顾及到身边的我。 可是,我恨他,如潮水般的仇恨已然疯狂吞噬着我的理智,蛇妖剑再一次被我紧紧握在手中,他们二人的对话我无心再听下去了! 当我看到郞莫辞的唇角又一次对玄蜂后弯起弧度的时候,被杀气凝结的蛇妖剑指引着早已按捺不住的我,双手握住剑柄,试图向着身旁郞莫辞脖颈的位置深深地挥砍下去! 只是这次的郞莫辞和上一次被约束在池水中的他不一样,当下的他明显是感受到了身边铺天盖地的杀气。 所以当我的剑离他的脖颈还有很大的距离时,郞莫辞偏头眸光一晃,凌厉地躲闪开来,仅仅电光火石间就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在了我的手腕上,将我手中的蛇妖剑彻底踢飞在了空中! 我来不及捂住手腕席卷而来的疼痛,几束黑雾就从郞莫辞的掌心迸发出来,将我紧紧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来伤害我?!郞莫辞要不你杀了我!拿起那把毒剑,求求你杀了我!” 我撕心裂肺地向着郞莫辞大喊,崩塌如洪的泪水疯狂地淌下来,将脸颊上重新迸裂的伤口浸泡得又疼又痒。 郞莫辞对我的反应敛窄了眼眶,表情锋利得宛若刀锋,他仰首质问玄蜂后:“贵国这片花海是什么花?” 玄蜂后像在围观一场闹剧一样,带着欣赏的表情看看崩溃的我,又看了看肃穆的郞莫辞。 “要说这片花海,可真是本后的骄傲,也不怪这位姑娘风魔九伯。这花海里的花,可是魔鬼之花,以它们妖艳的颜色以及诡异的芬香,对愚蠢的人类制造出一个个心底深处最为恐惧的幻象,一步步指引着人类走进死亡的陷阱。这花,便是臭名昭著的“尸香魔芋”。 只是可惜啊,尸香魔芋每七年才绽放一次,花期也不过短短三日的时光。眼下本后的这片魔芋花海,也不过是雏花,还远远没有生成成花,毕竟这尸香魔芋一百五十年的花龄对于人类来说太长远了。 怕是这位姑娘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与仇恨过于强烈了,才导致她被这还是雏形的尸香魔芋花海所蛊惑了双眼与理智。” 玄蜂后这一段长篇大论听进我的耳朵里,听得我仰头飙泪狂笑,郞莫辞和这蜇人致死的蜂妖们根本就是肮脏为伍的,他们就是要来害我,郞莫辞他不把我折磨死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郞莫辞听了玄蜂后的话,面色更沉了一些,他转目凝视着我,思索了片刻后,上前一步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入我脑后的发丝中,垂首又是吻上了我! 我歇斯底里地挣扎却无济于事,身体被他施幻出来的黑雾束缚得很紧,唯有尖声尖气的嘶吟从我的喉咙中勉强发出来。 突然之间,一股钻心的疼痛来自我的舌·尖,郞莫辞这个混蛋用他锋利的牙齿咬破了我的舌·尖,满腔的舌·尖血味冲击着我的大脑! 渐渐的,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让我深恶痛绝的面容,竟然变回了那张风华独立的脸。 顿时,我停下了所有的挣扎,霍然睁大了双眼,一时间我忘记了舌·尖的疼痛,也忘记了口中的血腥。 当面前的人终于脱离了我的唇瓣,眼泪又一次冲下了脸颊,我唯能颤抖着双唇对着眼前愈发让我恨不起来的男人,轻声喃喃地细语道:“对不起…对不起,墨楼……” 第246章 角斗士 “别哭了,咬疼你了,”郎墨楼垂着眼帘认真地凝眸于我,疼惜地抹去我的眼泪和唇瓣上沾着的血迹,“佟宛你要记住舌·尖血也叫作‘真阳涎’,是你们人类身体中阳气最重的精血。以后在危急的时刻可以救命,知道了么?” 我抿着嘴唇点点头,原来身为凡胎、毫无任何灵力可言的我是被这尸香魔芋的气息所蛊惑,蒙蔽了双眼。 至于郞莫辞,他如生了根的毒瘤一样深扎在我心底最脆弱也是最隐蔽的角落,所以才导致我的意识里出现了关于他的幻象,思维也受到了这花香的牵制变得失控起来。 “行了,别再这里恩恩爱爱磨磨唧唧了,你不是要替她上角斗场吗?可别忘了你的一言九鼎,赢了决斗你可就是本后的人了!” 玄蜂后的话落下后,郎墨楼锢在我身上的图腾黑雾也就此晕散开,他顺势放开了我转向玄蜂后,示意玄蜂后带我们离开这里。 玄蜂后粗糙焦暗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与此同时她魁梧的后背上出现了一双透明的翅膀,翅膀一扇动,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周围团团的花瓣立刻飘起来变成了一台辇椅,载着玄蜂后向花海的尽头漂浮去。 而周围那些变成人形的玄蜂士兵,将我们围在中央跟在了玄蜂后的辇椅后方,整个大部队就这样离开了这片蛊惑人心的尸香魔芋花海。 “你已经来过这里了?所以你那么久才没有回来,是吗?”我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郎墨楼,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要一股脑都向他问来,“还有你要上什么角斗场?赢了战斗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成为蜂后的人吗?” 郎墨楼鄙夷地淡淡瞥了我一眼。 “成为蜂后的男人和死在你这女人的蛇妖剑下,佟宛你选择哪个?”郎墨楼问我,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郎墨楼这是在嘲讽我呢,我的内心也的确很愧疚,因为我知道刚才我的剑上一定淌满了蛇毒,想到此我后怕地摸了摸手腕上重新盘回来的珊瑚蛇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颤。 郎墨楼察觉到了我的冷颤,勾唇一笑,他伸手圈住我的肩头,淡然笑道:“反正佟宛你一直都记恨着我,不如让我从了她。” “关我屁事!”我气得一把将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打了下去,“让她给你生一窝带翅膀的狼崽子去!” 阳光下,似乎一切都在变得暖洋洋起来。 一路走着,我们终于脱离了尸香魔芋的花海,随之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像极了蜂窝的城堡。 城堡的正门外有身披盔甲的玄蜂门侍,手持长枪把守着,当我们通过的时候,他们纷纷下跪迎回了他们国度唯一的帝王玄蜂后。 进入了这看起来十分落后的玄蜂城堡,随处可见由橙黄色的蜂蜡筑成的联排房屋与独立的堡垒,交错的甬道中穿梭着一列又一列的工蜂,他们整整齐齐错过我们的身边,恪守其职为蜂后卖命地效力。 这城堡怎么都给人一种像极了原始部落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也难怪,这玄蜂可是上古时期的妖兽,我和郎墨楼现在也是处在距今四千多年以前的时光中。 四千多年以前啊…… 之前还在感叹被郎墨楼带到了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天宝元年,有多么不可思议,现在回想起来那才算什么。 当我们穿过了一座黄澄澄的院落后,刚才还跟我们一起的士兵们不知不觉都已消失不见了,我们面前只剩下了从辇椅上跃下来的玄蜂后。 她面向郎墨楼,高扬有力的嗓音对郎墨楼说道:“角斗士的规矩你没忘?” “忘了。” 玄蜂后不满地扬起毛茸茸的眉毛。 “那本后就再重复一遍,你给本后听好了!当你踏入这间供角斗士备战的房屋即刻起,你就成为了本届角斗场上没有退路的角斗士。角斗赛采取淘汰晋级制,所谓淘汰也是以死亡告终,存活下来的角斗士进入下一场的晋级赛,三场角斗最后活下来的便是本届的胜利者。这次,你记住了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郎墨楼为我答应下来的事情,郎墨楼这是在拿他的性命做赌注吗?! 他这是为了夜倾城,还是为了我?! 郎墨楼应了玄蜂后以后,寒冽的目光融入了我震惊的双眼中,他朝我凝视一笑,轻描淡写地问我:“你在担心我么?” “我……”我语噎。 “行了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伤人,”郎墨楼沉声道,“普通的蜂蜜治愈不了你带着诅咒的伤口,蚌仙告诉我只有上古的蜂王浆才可以。所以我已经来过了,佟宛,我已经为你打赢了一场最终的胜利,也已经给你赢到了蜂王浆了!” 他说到此,忽然凑到我的耳畔边,低声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道:“等我再赢了这场角斗,就带你回去涂好你的伤。” 郎墨楼滚烫的唇息洒在我的耳根,拂过我的心窟,撩人心痒。 只是,我的目光越过了郎墨楼的肩头,分明看到了他身后的玄蜂后,眼底浮现出了一抹邪光!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心底祈祷着但愿这玄蜂后别为了留下郎墨楼而耍出什么花样来…… 第247章 留他的真相 郎墨楼与我稍稍拉开了距离,我抬眸望着他携刻似冰雕的容颜线条,嘱咐了一句:“你要小心,墨楼。” 他闻言一怔,我这才意识到我称呼他似乎过于亲昵了,窘迫的我连忙躲避了他的目光,郎墨楼轻笑一声不再言语,转身直接掠过玄蜂后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间由蜂蜡筑成的备战房。 也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儿心慌,甚至机械性地迈开了步子想追随他一起进去,却被玄蜂后直接拦了下来。 “男人角斗士的备战房,你也要进去吗?”她居高临下地问我,姜黄色的眼里充满调侃。 “那我要去哪里?” 面对着如此不怒自威的玄蜂后,即便我清楚地知道她是上古的妖兽,奇怪的是我心里也没有对她丝毫的恐惧。 “你是个有趣的人类,本后倒是很欣赏你脸上帅气的疤痕,以及你手腕上的那条蛇妖,”玄蜂后向我勾了勾她长着茸毛的手指,带着我向院落外走去,“今晚你和本后在一起,本届角斗赛明日一早开幕,你随本后一同观战。” 我跟在玄蜂后的身后,看着她魁梧高大的虎躯铿锵有劲,觉得就算我再有蛇妖剑的帮忙,可以我这个弱小的身板也绝不可能打得过她,所以眼下我除了听话以外简直无计可施。 但如果明天我与她一起观看角斗赛的话,也不知道要是被郎墨楼看到了,他会不会分心。 我这么一路沉默地走在玄蜂城堡中,一直跟着玄蜂后来到了属于她的寝堡里,这座寝堡看起来依旧原始落后,由工蜂腹部的蜂脾分泌出来的蜂蜡混合浆砂筑成的墙壁,怎么想都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寝堡内弥漫着又怪又甜的土腥味道,墙壁上的窗子和门都是六角菱形的模样,隔帘的材质为蜂蜡纸,仿佛一颗小火星就足以引起燎原之火,烧毁整座玄蜂堡。 “你是人类,应该饿了,”玄蜂后问我,也没等我回答,就吩咐门帘外一名工蜂侍仆为我端上餐食,“不如吃些甜食,既能满足你的饥饿感,也能驱走你脸上这苦怏怏的表情。” “多谢蜂后。”我嘴上虽然这样恭敬地说着,心里想的可是我去你妹的。 很快,工蜂侍仆为我端上来一只黏土碗,碗中盛着黄澄澄的粘稠浆液,见我犹犹豫豫地瞅着土碗里迟迟不下手,坐在蜂蜡宝椅上的玄蜂后便传来不悦的声音。 “这可是本后专供的蜂王浆,怎么?你这个人类还不赏脸?” “不是的……” “那是怕本后给你下毒?”玄蜂后被自己的话问笑了,“本后若真想杀你,怎么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光明正大杀你不好吗?” 其实,我只是觉得这蜂王浆肯定不好吃,才始终没拿起黏土汤勺的,还有…也不知道郎墨楼今天会吃什么,他本就是一匹食肉的狼,要是像我一样只吃这种品相极差的蜂王浆,会不会影响到他明天的发挥?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反正郎墨楼已经赢过一场胜利了,我应该也不用操心太多,索性我三下五除二一仰头就将这滑入口中粘得根本咬不断的蜂王浆,全部咽进了腹中。 的确,满满的饱腹感立刻涌了上来,我的身体也重新充满了活力。 “这才像样,”玄蜂后扬起粗糙丑陋的脸,抬手指向旁边一侧六角菱形的门,“今夜那就是你的寝房。” “多谢蜂后。”除了这四个字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不过很快有个问题浮上我的心头,“我可以问蜂后您一个问题吗?” 此时的蜂后面带困倦,听到我的话又感兴趣地重新在宝椅上坐直了身子。 “说。” “蜂后的筹码交换墨楼留下,是为了…?” “墨楼?是那只狼妖的名字吗?”蜂后双眼一亮。 我点点头。 “前两日他浴血奋战,一场场角斗杀下来赢到最后,本后看得出他是一个战斗力不一般的男人。而本后身为这玄蜂国的一国之主,需要战斗力最强的侍卫为本后保家护国,仅此而已。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本后看上了他那张俊美的脸蛋?” 也不知道这玄蜂后说的是真话假话,可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什么,她忽然又继续说了下去。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蜂妖种族对本后的国土虎视眈眈,战争迟早都要爆发,没有充足的战士与充沛的战斗力,本后又该怎么才能守住国土?守住本后数不尽的花海?” 第248章 揩铿戈甲为红颜 玄蜂后的反问令我陷入沉思,我很难说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不过郎墨楼刚才凑在我耳边说过了他会带我回去,那他就一定有他带我离开的办法,我也没必要再担忧下去。 至于玄蜂族的存亡,跟谁打仗,又与我有何干系,我有病吗要操心四千年以前的纷争! 只是不知道,郎墨楼现在在那座小房子里在做什么。 随着夜色渐浓,夜幕低垂,我一个人站在玄蜂后的寝堡外呼吸着这上古时期的空气,头顶苍穹月明星稀,空气中流淌着烽火的味道,混合着蜂蜡的气息,一股孤独之感在滚动过心脏的血液中油然而生。 望着不远处仍然穿梭在甬道上的一列列工蜂们,微风柔柔地徐来吹过我的发丝,我忽然好想回家。 回到那座属于郎墨楼的小院,很想窝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彻夜地偷看一遍郎墨楼的那本日记,想看看年幼的我是如何在他的身边长大的,更想知道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郎墨楼那个混蛋狠心地夺走了我所有的感官。 夜,静的可怕。 出现在我梦中的不再是那些脏污狼藉的画面,也不再是那些游走于我身上如狼似虎的触感,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那魔化了的男人狠狠落在我脸上的耳光。 他的面目狰狞,以及破口骂出来的如刀片般锋利的话语,即便是在梦中也在生生切割着我的心…… ……“佟宛你可笑么?!你以为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么?!你吞下的珠子是我要奉献给我曾经最爱的女人的!我挖走你的眼睛,夺走你所有的感官也都是为了挽救那个女人!你听明白了么?听明白了就赶紧滚!别害了她的夜明珠!” “不要,不要…墨楼你在骗我对不对?” “滚开啊你这蠢女人!” “不要赶我走,墨楼,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讨厌你了,不会再吵着让你给我做炒饭吃了,也不会再提起胡凤柒了!所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啊,墨楼。”…… …… “不要离开我!” 一声尖叫从我的肺腑中喊出来,我腾然从蜂蜡的床榻上惊坐起身,不知不觉泪水在脸上已经淌成了河! 大口喘着粗气的我怔怔地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火光,听着窗外越发忙碌起来的脚步声。 原来是梦。 那么真实的梦,那种撕心裂肺的不舍居然仍然在已经醒来的我心底翻滚着。 我匆忙抹去脸上的泪水,为这个梦而感到耻辱,梦里的我怎么能够去挽留那个从我五岁起就恨的男人呢? 恰好这时,房间的帘子被一股蛮力生横地掀开,穿着一身棕色皮草的玄蜂后出现在我的房间。 “醒醒人类小姑娘,角斗赛即将开幕了,你也该随本后入席了。” 她说罢,就放下了帘子,我赶紧收拾好了情绪跟着玄蜂后离开了她的寝堡。 天色不过才泛起鱼肚白,清早的空气吸入心肺都是寒冽的,晶莹剔透的寒露挂在路边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瓣与枝芽上。 蒙蒙亮起的天空下,整座玄蜂城堡里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工蜂们加快了步伐忙里忙外为角斗赛准备着,三三两两的族人们有说有笑地向着角斗场走去,见到玄蜂后都会纷纷弯腰行礼,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当我终于跟随着玄蜂后来到角斗场以后,眼前霍然开朗,才发现这是一座用蜂蜡垒得很高的场地,周围一圈的观众席上早已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沸沸扬扬的嘈杂声表明了玄蜂国的族人们都极为期待这一届的角斗赛。 可是谁又能知道,那其中的一名角斗士是为了我才要上场浴血拼搏的,要我怎么能不担心他? 我木讷地伫立在摩肩接踵之中,直到玄蜂后叫醒了我,带我一路走向了观众席中视角最佳的蜂后席位上。 当处在这个足以俯瞰整片角斗场的高度,我才看清这中间偌大空旷的场地中,是被分隔成几片小角斗场的,那么也就是说,等下这几片小角斗场会分别进行角斗,赢得第一回合胜利的角斗士再晋级第二回合,直到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角斗士才是本届角斗赛的胜利者。 郎墨楼怎么会参加这种又落后又封建又残忍的比赛,此时此刻的我揪心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天色终于大亮起来,东方的第一束曙光照亮了整座人喧鼎沸的角斗场,随着一声尖锐的号角吹响,场面立即安静了下来。 多希望现在的我只是在观看一场热血沸腾的足球赛,而不是看着郎墨楼在那里为我出生入死。 “看到了吗?他出场了。” 坐在我身旁宝席上的玄蜂后伸出她粗壮焦暗的手指,对着远处下方正中的角斗场上,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遥遥一指。 我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方位看过去,一颗提到喉咙的心脏瞬间就忘记了跳动! 只见那个身躯颀长伟岸的男人,一头细碎有型的短发在金色的朝霞下闪着墨蓝色的光泽,他身披一副金鳞锃亮的铠甲,腰间系扣着一条雕刻着狰狞咆哮的狼头束带,身后一席大红色的披肩随着清晨的风徐徐飘扬着。 当他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上场的时候,整个人从骨子就透出了一股无坚不摧且无人能挡的气场,不管是谁成为了他的对手,想必都要不攻自灭了。 万众瞩目下,那戈甲揩铿的郎墨楼,他君临天下,带着张狂的风华独立于天地中央。 而使他变成如此践踏凌霄的原因,那便是—— 他为了我。 第249章 熊豕族的武将魁锤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贯休。?? …… “他看起来的确很英俊潇洒,不是吗?”玄蜂后粗糙的手指敲打着宝席两侧的扶柄,侧头看了我一眼后,她重新眺望郎墨楼的目光炯炯有神,“做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我紧扣着牙关,无言以对,并不是我很紧张郎墨楼的原因,而是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郎墨楼的女人。 我就是我,谁的都不是。 当看席上所有的族人都看清上场的几名角斗士以后,不知道是什么人高声宣布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语言,就见场面又开始陷入了沸沸扬扬。 他们集体起身,满腔激动地离开自己原本的席位,推推搡搡地向着下方中央的场地上一涌而去。 “这是……?”我不解地问一旁仍然稳坐如山的玄蜂后。 “去围观他们想要围观的战斗。” 没用多久,刚刚还座无隙地的看席转眼就变得空空荡荡,反而那偌大的角斗场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重要的是,几乎所有的族人都围在了郎墨楼所在的小角斗场周围,所有人都万分期待着观看他的战斗,以至于其他角斗士的周遭,就只有零零星星的极少数族人观看了。 “原来大家也很喜欢你的男人。”玄蜂后又是冷不丁地向我吐露这样一句。 可是,当我看到与郎墨楼交锋的对手时,我原本已经稍稍落下的心,又一次紧紧地提了起来。 与他拉开距离对立而战的那名角斗士,身材比玄蜂后还要高耸魁梧,他赤衤果着上身,浑身饱满的褐色肌肉上纹着黑漆漆的图腾纹身。 他整个人仿若一头凶猛的巨兽,络腮胡须的脸上写满了残暴狞恶,郎墨楼也不过才及他腰间的位置。 更不要说他如树干般粗细的两只手臂上各拎着千斤重的铁锤,他这样的架势看起来若是碾死郎墨楼的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见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玄蜂后便笑着向我解释道:“那是熊豕族的武将魁锤,为了部落里年幼的熊豕来向我讨花蜜的。” “熊豕?” “熊豕一族生活于长白山,原型前身如熊,后身如豕,也是战斗力极其旺盛的一种神兽。” 听了玄蜂后的解释我更是心乱如麻,郎墨楼在魁锤面前简直如蝼蚁般瘦弱矮小,魁锤手中那铁锤的直径就比郎墨楼的身板还要宽裕太多,一锤子下去我几乎都望眼欲穿到郎墨楼碾成肉泥的情景了。 或许是我紧张的表情太过明显了,玄蜂后又宽慰着我:“别太担心,上次战斗的对手可比魁锤厉害多了,你的男人也不照样杀出一方天地吗?” 玄蜂后的安慰并没有减轻我的担忧,随着远处一声象征着战斗开始的鼓声,玄蜂族人们便开始了鼎沸的喝彩声! 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关心另外几对儿角斗士的战斗,目光全部紧锁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只见对方的魁锤脚下一跺,整片大地就剧烈地一震,他喝吼一声,向着郎墨楼就挥舞着千斤锤杀去! 围观的族人连连后退以防伤及无辜,整座偌大的角斗场都因为郎墨楼和魁锤的对决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那身披金鳞铠甲的郎墨楼却如一颗轻盈的流星,身手灵敏地躲避着砸在地上便砸出大坑的千斤锤,他对于魁锤的袭击只避不攻,身后红色的斗篷在空中迎风招展。 越是袭击不到郎墨楼,魁锤越是心急,手下力道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剧增,两手的铁锤相撞在一起都冒出“噼里啪啦”的火星迸飞。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郎墨楼到底在做什么? 平时他动不动就施出来的图腾黑雾呢?他手中空荡荡,没有执剑也没有任何的武器,都僵持这样久了也没见他释放出任何的法力,郎墨楼他究竟想怎样?! “你的男人迟迟不出招,恐怕是打算以故纵欲擒的方式摸清魁锤的底脉。” 玄蜂后大概说得没有错,眼下魁锤对郎墨楼敏捷的躲避已经忍无可忍,但除了他更加奋力挥动双锤砸来砸去,好像也再没有新的招数。 他的情绪完全被郎墨楼的躲避操控了,这无疑也暴露出了他的实力所在。 眨眼间,我终于看到郎墨楼那神色倨傲的脸上勾了勾轻蔑的唇角,他忽然一跃而起,雕着蟠缡纹的战靴轻踏过魁锤宽阔的肩膀,一把利剑凭空执起,向着魁锤的千斤锤劈空斩下!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魁锤被这劲风齐摧的剑气所惊,手中千斤锤被剑气玩弄般地吻过,两只千斤锤竟应声而落,砸进了脚下的土地中! 郎墨楼用回避的方式挑逗了魁锤半天,最后只用了这一招便让魁锤失去了武器。 魁锤傻傻盯着空空的掌心,似乎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他重新居高临下的看向郎墨楼的时候,郎墨楼已经从空中落回了地面。 他竖眉冷笑,清眸如雪带着凛然的寒光仰视着魁锤,将手中的长剑反手背在了他傲挺的身脊后。 没了武器的魁锤,似柱般粗的双腿忽然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带着整片大地又是一震。 “魁锤认输了吗?”我的拳头都要被我握骨折了,“他会杀了魁锤吗?” “他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一路杀下来,双手从未沾过对手的血。”玄蜂后扬起下巴告诉我,一副引以为豪的模样。 我正不解她的意思,就看到郎墨楼飒气地将长剑一甩,属于他的那把长剑便直接扎立在了即便是跪下来也仍然高他很多的魁锤面前。 而魁锤,在一声扬天长啸后,他竟然直接拔出了地上的长剑,笔直地戳进了自己的脑壳中! 第250章 要我角斗 殷红的鲜血瞬间在无数族人的欢呼喝彩中飞扬喷洒,即便是相隔着很远的看台上的我,都忍不住往后错了错身子闭了闭眼睛。 可溅落在那郎墨楼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他却如一尊巍然的雕像般无动于衷。 身边的玄蜂后也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慷慨激昂的情绪,从宝席上一跃而起,随着满场的族人们一起抚掌叫好! “你这女人,真是清高得不得了,你难道就不为你的男人感到骄傲吗?” 玄蜂后向我回过她魁岸的身躯,她洪亮的嗓音快要被远处角斗场上沸反盈天的欢呼声遮盖住了。 面对玄蜂后的问题,我只得坐在席位上仰着头,朝她无力地牵起割破的唇角笑了笑。 我并非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矜持,只是我应该与他们一起欢呼吗?我应该像他们一样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身份置身事外,为那为我赴汤蹈火的郎墨楼欢欣鼓舞吗?! 我怅然地叹息一声,叹这世间薄凉空盛。 周围其余的小决斗场里,角斗士们也都陆陆续续结束了自己的战斗,死的死,伤的伤,触目惊心的鲜血淌在土地上汇流成河,形成一幕惨无人道的景象。 “真是精彩啊!你的男人不仅剑法游刃有余,就连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也是妙得令人刮目相看啊!” 玄蜂后重新向后一仰,跌回了她专属的宝席中。 见我始终没有言语,她姜黄色的眼中忽然闪出一瞬诡笑,向我探过来身子,故意压低声音调侃地问我道:“你男人在战场上这么厉害,那在床上…也一定更加厉害?” 这个问题问得我隐隐羞怒,可玄蜂后并不了解我经历过何种遭遇,她没有参与过我的过去,我自然也没有资格要求她懂我的悲愤,更没有理由向她泄愤。 “或许……”我故作轻松一笑,怂了怂肩膀。 “或许?”玄蜂后闻言挑眉,浑厚的手掌拍了拍我的手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姑娘啊,相信我,这样的男人在那方面也必定凶猛至极!” 也不知怎的,玄蜂后这句令人羞耳止的话,竟然让我忽然就联想到了前几次我不小心栽到郎墨楼腹部的那种怪异之感,以及每次他对我那未经允许的吻里,那些撩人两股痒痒的氵昷热…… “行了,”玄蜂后忽然拍了个响亮的巴掌,将我的思绪拉回,“角斗士们中场休战了,而你,也该上场表演了。” 此时,我的目光正紧盯着决斗场里在族人拥簇下向着场外休息场走去的郎墨楼身上,在听到玄蜂后这句话以后,我将目光不可思议地落回了她的脸上。 “你说什么?”我瞠目结舌地问道。 可眼前的玄蜂后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我的身后也忽然出现几名头顶生着蛰针的侍人,在我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分别押住了我的双臂! “蜂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试图甩开押制着我的侍人,但他们这帮上古妖兽的力气太大了,我凭自身的凡人之躯根本动都动不得。 “没有什么意思,本后给你一个与你的男人一起留在本后身边的机会罢了。” “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参加一场属于我们女人的角斗士战斗。” 这玄蜂后的脑回路怕是被蜂蜜齁傻了,她明明清楚地知道郎墨楼的武力高深,居然还敢在郎墨楼的背后对我动手? 况且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好,郎墨楼之所以同意替我参加战斗,不过是为了赢得我需要的彼岸花花瓣汁液,他怎么可能会真的答应玄蜂后留在这里为她终生效力? 然而话虽这么说,眼下我能怎么办? 玄蜂后特意选择在角斗士中场休息的空隙给我使出这样卑鄙的一招,我这单枪独马的又能怎样? “我是凡人啊,我不会打斗也没有武力可言…玄蜂后你要我留下来,我恭敬不如从命便好了,没有必要进行这样一场角斗赛的啊!” 我努力寻找一线希望,可侍人们已经押着我转身向着看席外离去了,我听到身后的玄蜂后传来小人得志的笑声。 “本后说过,本后生来好斗,青睐于观看各种精彩绝伦的斗角赛,”她边说边笑,“不过本后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本后的国度里不仅仅有男人们的角斗赛,也有属于女人之间的比斗呢?” 这玄蜂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知道她绝不可能只是单单想要看我战斗,她一定有她精打细敲的小算盘! 我到底该怎么办,玄蜂后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对手? 她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要我直接战死在赛场上?! 第251章 披上戎装 我没有余力再做任何的挣扎与抵抗,我不知道接下来我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所以我不能再去浪费身体中本来就极为微薄的体力。 将近两天的时间了,我除了喝过一碗咬不断的蜂王浆和几碗水以外,没有再进食过任何食物了。 眼下我被玄蜂侍人一路押离了这座角斗场高耸的看台,还没算走太远,就进入了一间简易的蜂蜡堡垒。 刚一掀开蜡纸隔帘踏进去,身后押住我的力量就瞬间松懈开了,可我也还没来得及庆幸,眼前就迎面而来几名女玄蜂侍人,将我领入了屋内。 圆形的堡垒内,令人惶恐不安的氧气分子在空气中流淌跳跃着,屋内的半边墙壁摆满了一圈以木头搭构成的兵器架,上面交错着各式各样的宝剑、匕首,包括弓箭与护盾。 而另一边的墙壁边缘,则是一副又一副被衣桩撑起的金银铜三色盔甲,样式繁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屋中有其他几名已进入备战状态的女角斗士,个个看起来都精神饱满,战斗力充沛。 我看不出她们究竟是人还是妖,只看得出穿着以专门用于格斗的皮草代替盔甲的她们,肌肉是真的发达强健。 这一刻我在心底恨透了玄蜂后,因为不管是从体型的角度还是从精力的角度来说,我根本就不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玄蜂后她给了我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她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根本不容我多想,我就被女侍人领到了其中一个角落,她们替我褪去了身上我来时穿的长裙,亲手为我披上了一层层的战斗装,小臂以及小腿的皮草都用麻绳一圈圈地勒紧。 这会儿的我简直就像一只无骨的玩偶任其摆布着,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与能力。 只是当她们要夺走盘于我手腕上的珊瑚蛇妖时,却被我生厉地拒绝了,而珊瑚蛇妖也懂我心似的向女侍人们张开了它有着尖峰獠牙的嘴。 “它是与我一体的,不要动它!”见她们仍然执意要将珊瑚蛇妖夺走,无奈下我向着她们大声怒斥起来,“不然它的毒性足以使你们瞬间毙命!” 不得不承认,我这一句话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她们闻声立刻收了手,不再纠结我的蛇妖剑,而是将我按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蹲在地上开始为我穿战靴。 倒是从始至终,这些女侍人都没有跟我开口说过一个字。 当终于我的一身褐色皮草戎衣全部穿戴整齐后,我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转向了一边墙壁上挂着的一面蜂蜡边框的铜镜。 铜镜泛黄得严重,隐隐约约可以看清被扎起长发的我,身披着飒爽的戎衣,而胸口前那一枚护心甲确实给我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柔弱女子增添了几分激昂的气质。 忽然一股粘腻,我的两侧脸颊被女侍人分别抹上了两道猩红的涂鸦,不知其象征着什么样的含义。 屋内整装待发的女角斗士们纷纷用掂量的目光,将我从头扫至脚底,不屑的眼里闪过束束轻蔑的光。 这样看来,我一定是最先被打死的那个。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我有我的蛇妖剑,我知道它懂我的心,实在不行…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夭瞳,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越是这样想,我越是紧张恐惧起来,就在我两只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时候,我们脚下的土地忽然一震,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发生了什么?”我终于听到其中一名女角斗士开口讲话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大家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只有几名女侍人淡定地让我们往后站了站。 随即,地皮上的裂缝忽然越绽越大,并且向下方塌陷着,伴随着渣土稀稀拉拉往下坠落,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口硕大的地洞,一道深邃的石阶也赫然出现在氵同口处,向地洞下方铺展延伸下去。 空气中扬起团团的灰尘,角斗士们都不得不用她们长满茧子的粗糙手掌来回撑着风,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我们要去下面进行战斗吗?”这次开口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角斗士。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 我不敢想象眼下聚集在一起的我们几个人,转眼就会互相残杀起来。 这其中谁又能活着成为胜者,我没法揣测,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几名女侍人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地率先带引着我们走下漫长的一节节石阶,进入地洞。 当我们刚一进去,原本光线极为暗淡的地洞就轰然亮如白昼,墙壁上的火把瞬间被神奇的力量点燃,趁着无数火把明媚的光线我才看清这四下的环境。 而面对眼前空旷无比的角斗场,目瞪口呆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站在身边的其他角斗士。 第252章 墨楼,你来带我走吗? 就像刚才我离开的那座角斗场一样,这里也是一座偌大的场地,除了这地上与地下之分,不同的便是这里没有供族人观看战斗的看席。 也就是说,在这里进行角斗的比赛,根本就不是供众人开心的,想必只是仅仅供玄蜂后她一人消遣的观赛场地! 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玄蜂后那魁梧的身躯出现在明亮的光影下,她仿佛早在之前的黑暗中等候我们多时了,当她犀利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的时候,她扬起粗糙的嘴唇笑得开心得意。 “想不到你这人类姑娘穿上我们的战衣,也颇有那么几分的帅气,”她走到我面前,低头笑看我,“也不知道你的男人若是知道你被我带来进行角斗,会不会把本后的族人们都杀光呢?” “既然蜂后有这样的担忧,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是凡人,本就不会耍刀弄剑啊。玄蜂后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我仰头直视着玄蜂后那双戏谑的眼睛,克制着身体轻微的颤抖,说不害怕是假的,这种藏地九尺、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郎墨楼他怎么可能会找到我! “谁说本后要置你于死地了?若真想你死,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本后不是说过了吗?只想让你与那男人一起留在本后身边而已!”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当我笑出口,才发现自己这嗤笑的举动像极了郎墨楼习惯的嗤笑。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种细微的小动作我已经越来越与他相像了。 可也不等我再说什么,玄蜂后就面朝我们,向我们扬起粗壮的脖子,高声宣布道:“本后要你们身披战衣,并非是看你们相互打个你死我活。不仅如此,本后也并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人失去性命!毕竟本后,是为了在极为看好的你们几人当中,为本后将来最中用的武将,挑选佳妻,为本后的国度繁衍出血统最为优质的战士!” 一口老血险些被我喷出口腔,原来这就是玄蜂后真正的意图! 她要的是在我们之中选出一个与郎墨楼“门当户对”的女人,留在这里共同为她繁衍血统中延续着最强战斗力的后人战士。 我的双拳不禁在身体两侧握得“吱吱”作响,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上古时期妖兽的思想也真是极为可笑的。 先不说郎墨楼不会与我留在这里,就算是真留下了并且我也输了战斗,郎墨楼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与别的女人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就为了给玄蜂族繁衍最强战士吗? 不知道玄蜂后怎么想的。 “是那个英俊的男人吗?” “那日赢得战斗的那只狼妖吗?” “会是他吗?与他留在贵国为蜂后您繁衍战士吗?” 面对眼下这些兴奋的交头接耳,玄蜂后只是淡淡看着我,她欣赏着我对此的反应,像看笑话一样欣赏着我的表情。 “现在知道你的男人有多令女人沉迷了吗?”玄蜂后问我。 一时间,交头接耳戛然而止,一道道锋利的目光向我投来! “那不如现在就开始,本后其实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所以…”玄蜂后扯开野兽皮毛的胸襟,一束鲜花被从中拿了出来,递到我的眼前,“为你助助攻,怎样?” 我下意识地向后连连退去,因为玄蜂后手中捧着的,正是几朵半开不开、花瓣炫彩妖异的尸香魔芋! “玄蜂后,你……” “用不用得着,依你。” 我冷静下来,这尸香魔芋会让我这羸弱的凡人产生心底最深的恐惧,所以就算我再一次被它蛊惑的话,幻象出现的也仍然会是郞莫辞。 而这世上只有郞莫辞才让我真的恨之入骨,倘若我能把对手当成郞莫辞去战斗,那必定会用尽全力也要杀死对方! 这样想来的话…… “好。”我轻声一应,抬头向着玄蜂后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微笑。 身边的女角斗士们原本还在为玄蜂后的不公平愤愤不平,但在看到我同意接受的竟然是魔鬼之花“尸香魔芋”以后,她们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从她们的表情也自然可以看出,她们对我的这个选择十分不理解,甚至还有人指出我这是自寻死路,嘲笑着我这个无知者无畏的人类。 可,毕竟没有人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不是吗?身为一个毫无武力可言的角斗士的我,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不是吗?! 所以,当一声如之前一样嘹亮的号角声吹响后,与我面面相立的对手,那个肌肤白如瓷的女人向我露出了一个极为藐视的笑容。 而在号角吹响前,玄蜂后就向我介绍过了,这女人是一只蝎妖,她最擅长的便是她能够巧妙运用她体内的毒液。 角斗赛已然开始,可我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在蝎妖轻藐的目光下,将尸香魔芋凑在了鼻子前,狠狠地吸着一口又一口的花香。 我的双手在抖,嘴唇也在颤抖,整个人也都如筛糠一样地剧烈抖起来…… 诡异的芬芳肆意地占据着我的鼻腔,开始侵袭我的大脑,我静静等待着恶魔的降临,头脑开始眩晕的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声掀天翻地的咆哮冲撞进我的耳膜—— “佟—宛——?!” 泪水如脱缰的野马冲下我的脸颊,我骤然睁开眼,可入目的那张原本俊美无双,此刻却因为咆哮而扭曲的,竟然是郎墨楼的脸! “墨楼,你来……” 墨楼,你来带我走吗? 可惜。 这句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一个清脆狠厉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我的脸颊,将我的整个身子都扇得直直摔在了地上! 第253章 脱蛊的反击 倘若换做是从前,这凌厉的一巴掌落下来是扇在我的脸上,可如今这一巴掌,竟是落在了我的心尖。 将我胸膛中那一颗好不容易才被捂出温度的心,扇出一口深不见底的窟窿,乌溜溜的浓血就这样争锋相涌地流淌出来,滴入我的白骨凝成冰蜡,亘古也不会融化。 “墨楼……” 我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努力撑起身子,听到周遭传来围观的喝彩与喧笑,我的视线甚至被郎墨楼这一巴掌扇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旁人幸灾乐祸的嘴脸。 “佟宛!你真的很可笑,你知道么?!” 郎墨楼怒发冲冠,凌乱细碎的墨发随着地下的穿堂风狂舞自立,他仍旧赤衤果着上身,道道血色的伤口分布在他肌肉饱满结实的胸膛上。 “墨楼…你骗我的对不对?”我仰着头望向屹立在我面前的他,心脏疼得仿若被磨石碾碎,我撑着上半身向前用手臂圈住他漆黑的皮靴,将被他扇痛的脸颊贴了上去,“墨楼你别赶我走…求你了你别让胡凤柒带我走,墨楼你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刺骨的眼泪灌满我的眼眶,郎墨楼孤傲的身影在我的泪水中已经严重变了形,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疼痛过。 “佟宛你别害了我爱的女人的夜明珠!” 随着郎墨楼再一次的咆哮,他弯下腰一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毫不顾忌我的哭泣与哀求用力地将我从地上提拽起来。 他骨节的“吱吱”作响敲打着我的心房,窒息的不仅仅是我的喉咙,还有我的这颗七零八碎的心脏。 “墨…楼……” 我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只得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微若蚊蝇的嘶吟,我饱含寒泪的眼睛直视着近在眉睫的那双凛然的冷瞳,在里面我寻不到一丝的怜惜,只有铺天盖地的冷漠与陌生。 “佟宛你真的,太可笑了。” 郎墨楼仰头一笑,甩手将我扔出很远的距离,我的整个人又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所幸是砸落在围观的几名女侍人身上才没有粉身碎骨。 我哭得惊天动地,几次努力将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变幻成蛇妖剑,竟然都没有成功……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郎墨楼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他像在山谷中的时候一样魔化着伤害我、凌虐我?! “墨楼…别伤害我了,求求你……我错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喜欢胡凤柒了,只喜欢你一个人好吗,墨楼……” 被侍人放回地面上的我哭得气管痉挛,爬在地上猛地咳嗽几声,可是郎墨楼并没有因为我的狼狈而心软下来,他铿锵有力地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还没给我重新看清他的机会,便从我下巴的方位向上狠狠击了一拳! 剜心刮骨的疼痛立即从下颌骨向着全身遍布扩散而开,我的牙齿也因此划破了我的唇壁与舌腔。 顿时,似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道浓郁地回荡在我的口腔内,舌·尖的鲜血也泱泱地顺着唇角坠落下来。 忽然间。 我停止了哭泣,停止了心痛! 眼前郎墨楼那张狠厉绝俊的脸从我的泪海中一抹而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蝎女那张沾沾自喜的脸! “滚开!” 我下意识地怒吼一声,手腕的寒凉蓦然一转,一把闪着幽蓝色的长剑携着极强的肃杀之气,指引着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面前的蝎女直直刺过去! 胜利在望的笑容从蝎女的脸上瞬间褪去,换上了惶惶不安的震惊,或许是我在这眨眼间的时间内转变得太快了,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蹲在地上的她直接向后仰了下去! 周围又是传来连连的几声唏嘘声,余光中我瞥见了玄蜂后那暗自钦佩的目光隔空相传。 我稳稳站立在蝎女的跟前,她的趁人之危促使我的暴躁从我的蛇妖剑上散发出来,眼下我的剑就这样笔直地指向地上仰卧的她,用剑尖挑起了她圆氵闰的下巴。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凝结了一样,我们四目相对,周围还有其他角斗士正在奋勇拼搏的声音。 我本以为蝎女就这样失败了,却没想到她抬起的目光中惶恐一闪而过,再次浮现出了丝丝的狡黠。 “就这点儿本事吗?”她讥讽道。 紧接着,就见她撑在地上的双臂,忽然变成了两条如蝎尾一样的黑色钩型蛰针,趁着我这样一个不备之时,她挥舞着两条蛰针就将我甩向了一边! 我被她的蛮力甩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蛇妖剑又替我重新找回了力量,带我迅速站起身来。 此时的我和蝎女对立而站,她凶神恶煞,舞动着两臂的毒针,我也临危不惧地执剑与她相抵着。 一旁的玄蜂后不禁为我们两个人精彩曲折的打斗鼓起掌声来,就在我用另一只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蓄势待发的时候—— 两束金色的光耀突然从我的两只眼眶中闪烁出来! 而面对着我的蝎女,恍然就转变得一脸的懵然了…… 第254章 想你了怎么办 一声“夭瞳”还没有来得及被我叫出口,金色的光便从我的眼眶又迅速收了回去。 我当然想过会寻求夭瞳的帮助,只是真的从未想过夭瞳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令眼前的蝎女失去了记忆。 蝎女茫然的眼神看向我,白皙的脸上渐渐变得惨白,我压低了手中执起的蛇妖剑剑尖。 “你、你是谁?!”蝎女蹙眉问我,惶恐的眼神扫荡了周围一圈,“你为何用剑指向我?!” 这次,终于轮到我提唇讥讽一笑。 “我奉蜂后之命,赐你一死。” 大概是曾经郞莫辞磨练了我的演技,所以在我逼真的演技下听完我理直气壮的答话,这变回正常双手的蝎女直接双膝一软便跪在了我的面前! “侠女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她俯在地上的双肩在打寒栗,包括她的求饶都是颤声的,可也没容我再说什么,她又猛然抬起身子跪向了一边满脸不解夹杂着欣慰的玄蜂后。 “小女请求蜂后饶命!蜂后饶命!饶命!” 刚刚还充满那种坚韧不拔的杀气的蝎女,这会儿在失忆以后,居然变得如此懦弱卑微,连口齿都已然咬不清了。 威严站立在女侍人中央的玄蜂后,冷眼垂首看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的蝎女,眼皮鄙夷地一翻,继而将目光又移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这凡人果然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怪不得那男人誓死也要护你周全!”玄蜂后在跟我说完这句话后,她向着周围还没有战斗完毕的其余角斗士厉声宣布道,“都给本后停下!到现在还未打出个胜负,反而先被一个弱小的凡人领先成为第一名胜者!本后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才战斗到一半的角斗士们,怔怔地僵住了手下还在打斗的动作,不可思议地集体向我打量过来,我看到她们其实也都纷纷受了伤。 玄蜂后就这样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地终止了这没有进行到最后一场的角斗赛,而我,也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我本以为赢得了角斗,玄蜂后就会将彼岸花花瓣汁液赠送给我,可惜我错了,玄蜂后她不但没有给我彼岸花汁液,她甚至还下达给了我一个令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命令—— 明日一早,在整个玄蜂国族人的万众瞩目下,参加最后一场角斗赛! 我怎么可能想到玄蜂后她居然还给我留了这样一道难关,她这样做,分明就是故意戏耍我,来享受她因为观看战斗而热血沸腾飙升出来的肾上腺素! 也不知道郎墨楼现在怎样了,他受伤了没有,他赢得了比赛没有。 在我跟在玄蜂后回去她寝堡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着为什么尸香魔芋蛊惑我出现的幻象不再是郞莫辞,而是郎墨楼? 幻象中的郎墨楼和那日在山谷中魔化的他一样,那些残忍的话语仿佛还在切割着我的心角,引得我一阵阵的抽痛。 玄蜂后明明说过,那尸香魔芋会引发凡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可…可我最深的恐惧不是郞莫辞吗?怎么…怎么竟成了哭着喊着求郎墨楼不要离开我呢…… 或许,这一刻我选择欺骗了自己。 我,怎么可能会对郎墨楼产生情愫呢?我明明那么讨厌他,那么恨他的。 当我跟着玄蜂后回到寝堡后,玄蜂后命人为我端来吃食,依然是一碗碗咬不断的蜂王浆,可我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才能有力量面对明天的角斗。 “墨楼那边怎样了?”我忍不住问仰卧在蜂蜡椅上的玄蜂后。 “放心,好着呢,那男人可是本后见过最厉害的男人。”玄蜂后淡淡回答我。 后来整个下午的时间,我都躺回了玄蜂后为我安排的房间的床榻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等我再次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夜色早已浓得化不开了。 就在我刚刚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的时候,一名侍人从外面掀开蜡纸隔帘走到我的面前,向我恭敬地鞠了一躬,用极为尊重的口气对我说道:“蜂后命我带您好好去沐浴放松一下。” 我的天,这敬语都用上“您”了,也不知道此时的我在玄蜂后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但如今的我能被一个四千多年以前的上古神兽的女王刮目相看,我是不是也要感激一下那个曾经伤我体无完肤的郞莫辞? 满身臭汗的我当然迫不及待地需要去舒舒服服泡一场澡了,于是我接过侍人手里捧着的属于我自己的衣服,就跟她一路走出了寝堡,来到了一座室外的女浴池。 这座浴池居然是露天的,浴池深陷在土地之中,以光滑水润的无数雨花石垒成,袅袅热雾烟云弥漫在漂浮着密密麻麻花瓣的水面上,氤氲着时而浓郁时而又清淡的芳香。 我小心翼翼地坐进花瓣浴池当中,浑身的毛孔随着腾腾的温流都扩张开来,满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过。 然而,就在我正闭目享受着这天伦之感的时候,一个低沉却熟悉得仿若是自己呼吸的声音,从倚靠着的浴池高墙背后传了过来—— “佟宛?” 我骤然睁眼!心脏也随之漏掉几拍! “郎墨楼?”我有些惊讶的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郎墨楼的声音清晰地与我的背后一墙之隔,“是你吗?” “恩。”那来自鼻腔的闷声鼻音,除了郎墨楼还能有谁? “我在洗澡啊,你不要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向水下缩了缩,身后的墙壁其实很高,我们两个人根本就看不见对方。 然后,我便听到郎墨楼冷冷地笑了一声。 “可我想你了怎么办,佟宛?” 第255章 卑劣的偷袭 随着郎墨楼这声若击玉的疑问落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只听“噗通”一声巨响,霎时间面前忽然就水花四溅,片片花瓣齐齐纷飞—— 我下意识地从池水中抬起双臂抵挡住眼前高洒起来的水花,再次凝眸的时候才发现,那荡漾起大朵大朵涟漪的池水中央,毅然鹤立着一个眉梢盛尽笑意,却不失风威气凛的男人! “郎墨楼!你疯了吗?!” 等我看清这明目张胆就敢闯进眼目中的身影时,我惊慌失措地一个劲儿往池水里坐下去,又不忘连忙将被圈圈的涟漪荡送得越来越远的花瓣,努力向自己身边划拢过来。 “可不是么,”面前郎墨楼身穿一袭干干净净的织锦白袍,被浸湿的衣料把他潇潇的身姿包裹得特别引人挪不开目光,“想你想得发疯了,佟宛你说该怎么办?” 我怒目切齿地瞪住池水没及腰处的郎墨楼,真不知道这狼人究竟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自从离开雪啸崖以后,就老是对我说出这些撩人心神的话。 最可气的是,他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声线虽然如冻水般冷漠疏远,可是竟然还能将我的耳根冻软,让我越来越对他恨不起来! “我看你就是疯了,郎墨楼!你知道现在我们是在哪里吗?知道你不该来见我吗?!” 面对我急赤白脸的问题,郎墨楼只是寒寒地哼笑了一声,见他的目光一直凝在我的脸上,我才忽然想起来我的脸上是不是有被蝎女打伤的痕迹,吓得我赶紧转身背对了郎墨楼。 背后的郎墨楼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刚要蹚水向我走过来,就被我厉喝一声制止住了。 “你不要过来!我在洗澡啊!” 出于尊重,我感觉到郎墨楼又停在水中没有再靠近一步了。 “那个…你最后赢得了角斗赛吗?”我慌张地企图转移话题。 “你没看么?”郎墨楼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如同夜幕上的星星一样有些清凉。 “看到一半就回来了,太残忍了看不下去。” 我信口就编了个谎言,毕竟我太了解郎墨楼的性格了,倘若他要是知道玄蜂后带我也去参加了角斗,他即便不会直接过去杀了玄蜂后,恐怕也会烧个这里寸草不生的。 “恩,我赢了。” “真的?”我惊喜地刚要转过头来,又停住不动了,“那玄蜂后给你彼岸花汁液了吗?” “没有,明天一早还有最后一场角斗赛,赢了那场她才会交出我们要的东西。”郎墨楼鼻音很重。 我的心里在这时也很难受,因为郎墨楼熟不知明日他战斗的同时,我也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进行一场两败俱伤的角斗赛。 想到此,我不自觉地就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声叹息还是被郎墨楼听到了。 “在叹什么气?” “希望明天你可以安然无恙地信手赢来彼岸花汁,我怕夜倾城等不到我们回去就魂飞魄散了……” “呵,”郎墨楼在我的背后冷笑一声,我听到清脆的水波声,他转过了身子也背对了我,“佟宛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在我面前直言不讳地担心别的男人,也不问问为了替你救别的男人的我受没受伤?” 我闻言一怔,回头瞄了一眼郎墨楼那被池水打湿、有些略显单薄的背脊。 “当然不会问你了!”我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那么威风帅气的狼王爷,胜负也不过就在你的弹指一挥间,怎么可能会受伤嘛!” 在我假惺惺的恭维过后,是短暂的沉默,我心虚地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郎墨楼不爽地用鼻腔嗤哼了一声。 紧接着,他便如游龙般纵身跃出了水面,在白蒙蒙的氤氲中凌然一个旋身,就翻过了他来时的那道墙头。 徒留湿漉漉的白袍带起的无数水珠,在皎洁清亮的月光下闪着光耀,纷纷洒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一切在郎墨楼的离开后又恢复了平静,我仰头向着上方低垂的苍穹望去,心中却犹如打翻了五味杂瓶,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回荡在心间,让我没有心情再继续在这舒适的浴池中泡下去了。 索性我起身也离开了浴池上了岸,在蒙蒙缭绕的水雾中穿好了衣服。 可正当我刚迈出几步要去找侍人带我回寝堡的时候,一股凌风忽然落在我的背后,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皮开肉绽的疼痛就顿时在我肩头分裂而出! “啊!”我痛得忍不住低喊一声,回过头发现蝎女那张白皙得吓人的脸正卑鄙下作地朝我笑,“是你?!” 我没想到她会偷袭我,更没想到她是用她变成蝎尾蛰针的手臂偷袭的我!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女竟然敢骗我,若不是其他姐妹告诉了我事情的真情,你是不是就真打算独享那男人了?你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有什么资格与他站在一起?你肮脏的血统,根本就不配与他为玄蜂国繁衍最强战士!” 看来我瞒不过蝎女了,她虽然不可能找回丢失的记忆,但她也一定知道我骗了她,只是让我诧异的是她竟是为了郎墨楼来偷袭我。 “所以你就来卑劣地用毒刺偷袭我?” 我紧紧咬着嘴唇,肩膀后方的伤口开始灼热地疼起来,温血也渐渐殷湿了我的衣服。 “卑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卑劣’二字?我有你的手段卑劣吗?!”蝎女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又忽然转而大笑起来,“现在是不是觉得被我所刺的伤口愈发灼热了?哼,我的蝎毒已开始游走于你的血络,侵蚀你的五脏六腑,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你便会七窍流血,死……” “不会的,”我笑着打断了蝎女得意忘形的话,“我的血液百毒不侵,你的蝎毒对我不会起任何作用的,抱歉让你失望了。” 说罢,我手中的蛇妖剑就沉稳地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第256章 盲战 “噢哟,好凉的剑,好可怕啊真是吓死人家了呢,”蝎女见状,立刻装出恐惧得浑身哆嗦的模样,可转眼又恢复了正常,对我继续嘲讽道,“你也真是不自量力,不过是凭你一个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也想杀我吗?” 我没有回答蝎女的挑衅,反而还收回了蛇妖剑,因为毕竟贱人自有天收,面前的蝎女在话音落下后,她那双充斥着满满讽刺的眼睛就瞬间失去了焦距! 只见一根粗糙的玄蜂蛰针从她的身后刺穿了她的胸口前方,蝎女骤然爆睁双眼! 她不可思议地僵硬了四肢,慢慢地低头瞅了瞅自己被戳穿的胸膛。 而出现在蝎女背后的那张脸,居然是我正要寻找带我回寝堡的那名女侍人。 乌黑的鲜血开始从蝎女的胸口流淌而出,她张了张失去血色的嘴唇来不及再说一个字,软绵绵的身子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蝎女死了。 我也心惊肉跳地向后退了两步,惊慌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蝎女,又抬头不解地看向用头顶上的蛰针蛰死蝎女的女侍人。 “你,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蜂后陛下吩咐过,无论如何要护您周全。” 女侍人粗劣的嗓音以平音回答我,她杀死了蝎女,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起伏,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一路沉默带着我回到了寝堡。 只不过刚一踏进寝堡,女侍人忽然仰头高啸了一声,随后便应声倒地动也不再动弹一下了。 女侍人也死了!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呢,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激越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正是身躯高大的玄蜂后拉着一张丑陋的脸向我走过来。 “蜂后,我、我……” 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女侍人就这样死在了我的面前,恰好还被玄蜂后看到了,恐怕我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玄蜂后一脸严肃地走到我的面前,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女侍人,又看了看我背后的伤口,有些薄怒地质问我:“本后不过是命人带你去沐浴,怎么还浴出了人命?!” “不是我杀的她……” 我这还没解释完呢,玄蜂后就向我肩膀处的伤口伸手过来,狠狠地隔着我的衣服按了一把我的伤口,痛得我眼冒金星。 随后就看玄蜂后将沾惹着我鲜血的手指放在她的口中尝了尝,品了半晌后,她斜眼问我道:“是蝎女伤的你?” 我点点头。 玄蜂后的表情一时间更气愤了,她弯下雄厚的腰板又抹了抹女侍人头顶蛰针上的鲜血,同样入口唧嘴地品尝着。 “看来本后手下的人还果然很是忠贞的,”在我不安的目光下,玄蜂后终于咧嘴满意一笑,随即又问我,“蝎女的毒性慢则半柱香,快则瞬间使人毙命,怎么你这个了不起的人类小姑娘,难道还有抗毒的本事?” 我又是点了点头,上下排牙齿一时间相互咬得很紧,天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将我吃掉柳涎香心脏的那些画面从我的脑海中压下去! 玄蜂后那双垂视着我的姜黄色眼睛里,闪过对我越来越浓烈的满意,她挥了挥手,地上的女侍人尸体变成了一团褐色的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中。 此时的夜已经很深了,玄蜂后又命人为我简单地清理了下肩膀上的伤口,然后便命令我回到房间休息了。 当精疲力尽的我躺到了自己的蜂蜡床榻上时,我竟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猜测着明天的角斗赛会安排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我除了一把蛇妖剑和一双我还没学会控制的眼睛,我还有什么? 更别说我实在是看不透玄蜂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既然她又想要摸透我的真实实力,又为什么总是在帮助我? 难不成这就是上古时期和当今时期的思维方式的差异所在吗?结果就这么想着,我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可是。 当翌日的清早,身披戎衣的我站上了那鼓乐齐鸣、万众瞩目的角斗场上的时候,这一次我终于彻底傻了眼! 因为我千算万算,也从来没有预料到过,这最后一场角斗赛的规则,居然是—— 盲!战! 第257章 认输了么? 所谓“盲战”,就是我与对手同样都以巧妙的方式被遮住双眼、堵上耳朵,使我们在纯粹的黑暗与寂静当中战出胜负。 我自然是不知道玄蜂后的心是有多黑暗,才能变着花样想出这样的决战方式! 所以,当我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站在了角斗场上的时候,导致过去十三年那些记忆全部便向我涌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我,亦如曾经的我一样,没有视觉没有听觉,仅仅剩下的只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站在原地束手无策,在众目睽睽下被当作笑柄,欣赏着我愚蠢可笑的一举一动。 忽地,只觉脚下的大地猛烈一震,我知道这是角斗赛开始的信号。 同时,手腕上的珊瑚蛇妖也已经变成了蛇妖剑被我握在手中。 可我还是怔怔地伫立着,腰背挺得有些僵硬,努力凭借曾经十三年的经验去感受空气中流动过来的对手的气息。 然而,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恐怕对方也和我一样谨慎,不知要如何出招或者防御才能保命。 但愈是这样的平静,我反而愈是觉得恐惧。 索性我双手握紧了蛇妖剑的剑柄,开始向着黑漆漆的前方一通猛砍,我承认我的内心在一点点地接近崩溃,这样的黑暗让我根本不知所措,让我恐惧得心尖都是打着寒颤的! 随着我手下挥剑的力道加重,我突然感到一抹微凉抵住了我,将我的下巴硬生生地挑了起来! 我的心头顿时一惊! 压根儿就不会耍刀舞剑的我完全不知道对方武器的出手方位,可对方已经精准地寻到了我的方位所在,这充分地说明了这场最终的角斗赛,我已经在明、对方在暗了! 无计可施的我奋力躲开了挑起我下巴的武器,扭身踉跄地躲向一边,还不忘向四周连连挥着蛇妖剑。 让我失望的是,这似乎并没有对对手起到任何的作用。 因为对方的武器,又一次划过了我的肌肤,带着并不伤人的剑气,轻轻地仿若鸿毛一般拂过我。 如此灵巧的剑气,充斥着一丝丝捉弄的味道,我的对手分明就是凭借他的优势,在不断地挑逗我、捉弄我! 我感受得到,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避开我没有剑法可言的胡乱挥砍,那武器一会儿轻然地揽过我的腰肢,一会儿又如一名风流的男子在拨动我的发丝,这种时而温柔时而戏谑的打法让我越来越感到羞愤! 我就如同一名被讠周戏的少女般,在众目昭彰中张牙舞爪地原地打转,搞笑的是却连对手的一丝一毫都伤害不到…… 直到,我的胸口骤然一紧! 对方的武器直勾勾顶在了我的胸膛,让我再也动弹不得! 我感受到了空气的停结,感受到我与对方就这样僵持在了这一刻,与其再这样被对方耍猴似的耍下去,不如我有志气地愿赌服输! 我收回了还僵在半空的蛇妖剑,正要示意投降的时刻—— 对方的武器,居然轻轻柔柔地从我的胸口向着我的脖颈上方划上去,如此温柔的气息像极了一双温柔的手…… 我的思绪甚至有些开始发飘。 与此同时,双眼与双耳上的遮布被对方灵巧地一勾,无声黑暗的世界从我的身边被瞬间抽离,明明晃晃的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那沸反盈天的欢呼雀跃也让我一时间有些眩晕。 可,随着我视线的渐渐清晰,跃入眼底的那刚才无尽挑逗我的对手同样被遮住了双眼,他身披一袭金鳞铠甲,英挺的身躯傲然凛立,手中握住的长剑依然笔直地抵向我的眼前! “认输了么?认输的话,可就是我的女人了。” 黑色的遮布随着他话音的一同落下来,那双银色的牟宇中清辉浩荡,凝睇于我的目光中纷飞出了比桃花还要烈艳的情愫…… 第258章 蜂后的言而无信 哈?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那刚才一直在用长剑挑逗我的对手,一直是郎墨楼,是吗? 怪不得,怪不得我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气不说,甚至还携着几分暧昧,原来竟然是这该死的狼人在撩逗我! 郞莫辞曾说过,郎墨楼的嗅觉极为敏感,所以玄蜂后不知道的是,即使是郎墨楼他被失了咒术的遮布蒙蔽了双眼与双耳,可他依然能通过灵敏的嗅觉分辨出我的气息! 哼,想到此,我眯了迷自己这双注视着郎墨楼的眼睛,才盘回我手腕的蛇妖剑便立即又被我握住了。 撩逗了我半天,这次也该让我报仇了? 明媚的曙光洒落在郎墨楼的金鳞铠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我在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光灿中朝他邪邪一笑。 心中温柔的念想传递给了我掌心中的蛇妖剑,它巧妙地带引着我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郎墨楼抵向我的剑刃,我优雅旋身,如同在跳一支优雅的舞蹈,向着郎墨楼连续出剑。 面对我虽然蹩脚却也看得过去的剑姿,郎墨楼饱含笑意的眸中开出倾城盛世的桃花,他不慌不急地连步侧身地向后退去,脚下阔步带起周身黄沙漫天,风姿飒爽地躲避着我向他落下去的剑法。 旭日当空下,或许是我与郎墨楼这样的斗剑,美得像极了一副流传千古的画卷,导致引得了玄蜂族成千上万的观众们从看席上站起身来欢喜若狂地齐声叫好! 这一次,郎墨楼欲擒故纵的对象换成了我,他越是这样不慌不忙地轻然避开我的剑,我越是有一种想上前刺过去的冲动。 大概是郎墨楼看出了我眼中的着急,他勾唇宠溺一笑终于顿了足,我也得逞地用剑尖挑起了他尖削精致的下巴! “怎么?”郎墨楼如冻水的声音不大,也只有我听得到,“要谋害亲夫么?” 看着他盛满笑意的眉梢,我仰起头故作一本正经地回复道:“死到临头,你这孽畜还不投降吗?” 明明在这样万目睽睽下,我该很严肃、很怯场才对,可是看到我和郎墨楼这样鸳鸯戏剑,我又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就在我努力克制抽动着的嘴角的时候,郎墨楼那银色的眼底忽然风卷潮涌,我还来不及收起笑容,就感到一股凶残磅礴的黑影将我吞没,从我的背后压下来! 电光火石间—— 我听到金鳞铠甲发出清脆的声响,脑袋一晕,郎墨楼他向我凌身扑跃过来将我撞进怀中,我们两个人摔在一旁的地面上狠狠滚了几圈! 瞬间天摇地动,爆土狼烟,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妖兽咆哮的声音! “伤到了没有?!”郎墨楼收起了刚才的温和换上凛然之气,他一边厉声问我,一边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可我哪里还有时间回答他,他就在我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背后那再次向我们袭击过来的巨兽! 腰间一抹结实的力道,郎墨楼一把搂住我就凌空再次腾跃而起,向着地面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浪,将脚下的地皮划裂出一道裂口,砂尘碎石崩飞了漫天! 我这才终于看清,这忽然闯进角斗场上的竟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巨兽,它首似妖龙,身似雄狮,首顶上镶着一顶满是长刺的兽冠! “这、这是什么?!”我吊着郎墨楼的脖子愕然问道。 “它是玄蜂族专为战争饲养的一只凶残嗜血的烈兽!”郎墨楼搂着我在空中灵敏地躲避着巨兽向我们拍过来的兽掌,“这玄蜂后居然言而无信,非要逼我杀她个片甲不留!” 郎墨楼怒火中烧,眉峰紧拢,既要躲避着这站起来都要入云的烈兽,又要在混乱中寻找烈兽的致命点! 面前烈兽的咆哮声,远处族人的欢呼声,沸腾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头顶上的天空都撕碎了! “郎墨楼你放我下来,我们一起杀死它!” “你在开玩笑么佟宛?!” “我没有!相信我啊!我有蛇妖剑啊!” 我没有时间思考这烈兽为什么会忽然出现,更没有时间去思考玄蜂后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我只知道如果任凭郎墨楼这样一直抱着我,只会加重郎墨楼的负担,可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我只想与他肩并肩一起面对眼前的一切! 或许是我眼里坚定的光动摇了郎墨楼,他如蜻蜓点水般踩过烈兽的头部,带我纵身而下落在地面上,我就势立刻从他如城墙般横阔的胸膛中跳了出来。 被我们丢在场地另一端的烈兽仰天连声咆哮,鼻腔中竟然喷出了大团的熊熊火焰! “你不要离我太远!”郎墨楼严厉高喊着嘱咐我,“我让你怎……” 然而。 郎墨楼的这句话还未还喊,他的表情顿时一凝! “郎墨楼!” 我骤然睁大双眼,惊声尖叫! 只见一根焦黑的蛰针,竟然从郎墨楼的背后无声地贯·穿了他右边胸膛,滚烫的鲜血瞬间飞溅在我的脸上! 第259章 乖乖等我 郎墨楼还没旋身还手,就见他另一侧的胸口又继而同样被一根蛰针穿透! “唔—!”郎墨楼痛得亻氐吼,咧唇露出他白皙的利齿。 “郎墨楼!”不知不觉我的心脏都揪在了一起,仿佛这两根蛰针是刺在我身上一样! 站在我面前的他,左右胸口都已被蛰针分别贯·穿了,滚热的血液如同两朵赤色的蔷薇在他的金鳞铠甲上蔓延绽开! 暴怒之下的郎墨楼完全忽略了疼痛,他再次亻氐吼一声,猛地一个向前弯身,将身后偷袭他的人直接从他弯下的背脊上翻了个跟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是你?!” 看着断臂的蝎女,我惊讶得几乎失语,她不是已经被玄蜂后的女侍人蛰死了吗?! 可眼下仰面摔在地上的蝎女面目狰狞,她的脊椎骨似乎被郎墨楼已经彻底摔断了,手臂上的两根蛰针也直接折断在了郎墨楼的双侧胸口中! 好啊,这妖孽偷袭我不成,现在反而趁着烈兽的出现,还要来冲到角斗场上偷袭郎墨楼! 想到此,怒火于我的胸膛炸裂,我想都没想直接双手握紧了蛇妖剑,狠狠向着地上的蝎女刺了下去! “啊——!” 凄厉地呐喊穿透云层,蛇妖剑上剧烈的蛇毒从蝎女的伤口漫延至她的全身,蝎女惨白如纸的脸立刻变成了墨紫色,她奋力地挣扎着,直到这一次真的再也一动不动,彻底死了过去! “佟宛……” 一旁的郎墨楼单膝跪地,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头细碎蓬乱的短发有些无精打采,我这才想起来蝎女的蛰针也是有毒的! “郎墨楼!” 我慌得乱了手脚,而偏偏此时那柱天踏地的烈兽又向我们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熊熊大火! 郎墨楼感受到火浪冲向我们,他凌厉地拔起戳立在地上的长剑向着身后袭来的烈火,凭空划出一道撕裂空气的气刃,将半空中的大火连带着烈兽都掀翻在了后方很远的方位! 就是这样的一个抵抗,郎墨楼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我的心脏顿时疼得让我喘不过气,我扣紧牙关直接用蛇妖剑将手腕上那块焦糊的肉重新豁开,一束刺眼的动脉血瞬间喷涌出来! “佟宛你在做什么?!”仍然单膝跪地的郎墨楼怒斥我。 我哪里还顾得上解释,二话没说就上前跪在郎墨楼的面前,一手拽住郎墨楼的头发让他仰起头,将动脉血喷洒进了郎墨楼的口中! 眨眼间,郎墨楼的脸色就恢复如初,我胡乱地替他抹掉了脸颊上的血液。 “佟宛你就是一个疯子!” 郎墨楼低声咒骂我,我依然没有回应他,因为就在我的注视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郎墨楼泛红的眼眶涌出来,坠在他俊美的脸上却变幻成了一颗玄耀发光的夜明珠。 郎墨楼眉峰一紧,他抬手抹掉这颗珠子压在了我手腕的伤口上,简直像变了个戏法似的,我手腕的血液瞬时就不再喷涌了。 可也不等我和郎墨楼开口,重新站起来的烈兽又是向着我们砸过来,恢复体力的郎墨楼拦腰抄起我,宛若一只矫健的雄鹰带我跃向空中。 “佟宛你先走!等我撕了那不守信用的混蛋,我再带你回去!” “可是彼岸花……” “交给我!” 郎墨楼眸中厉色一闪叫我根本无言反对,他向着天空吹了一声空灵的口哨,还没隔两秒钟,就见一只庞大的龙首麋身的神兽从天边踏云而来,呼啸而来的气息吹得烈兽吐出来的大火都熄灭了! “墨麒麟?!”混沌中,我听到看席上的玄蜂后咆哮道,“来人啊,给本后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混乱当中郎墨楼在我的额头用力印下一吻。 “乖乖等我!” 然后,他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我向着高高的晴空上用力一抛,我的身子腾空而起,随即便感觉一股神奇的气息,我稳稳骑坐在了那被叫作“墨麒麟”的神兽的背上! “郎墨楼!” 墨麒麟接上我以后,立刻调转方向,带我腾云驾雾地重返天际,而脚下与玄蜂族的武士们彻底陷入打斗的郎墨楼,在我眼中变得越来越遥远与渺小! 骑在这墨色的神兽背上,我心急如焚,几次三番想回到郎墨楼的身边,可是根本已经不可能了,墨麒麟已经带我远远脱离了那片混乱的战场,耳边的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郎墨楼和这墨麒麟是什么交情,也不知道它要带我飞向哪里去等郎墨楼凯旋而归,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空中迎面飞来无数和玄蜂极为相像的妖兽,奋力呼扇着背上透明的翅膀全部朝着角斗场的方向疾飞而去! 这些妖兽,究竟是玄蜂后请来的帮兵,还是玄蜂后说过的其他对她虎视眈眈的蜂妖族? 我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可无能为力的我也只能老实地骑在这墨麒麟的背上,直到不久后,它带我降落在了一片湖泊旁。 我顾不上看这周围的景色,连忙翻下墨麒麟的背,摇晃着它这四不像的脑袋质问它:“郎墨楼呢?!郎墨楼怎么办?!你回去把郎墨楼接回来可以吗?!” 热气从墨麒麟的鼻腔中喷洒在我的脸上,它用蹄子扬起地上的黄土,转身就奋力跃上了晴空向着我们来时的方向飞远了。 此时,徒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蓝水云烟旁,手腕的疼痛开始清晰地席卷我的感官。 和煦的微风徐徐吹来,面前千倾湖水波光潋滟,我转过身向后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在骄阳下开得正旺的蔷薇花海,再熟悉不过的蔷薇香毫不客气地卷入我的鼻腔,让我产生了一种被那男人拥入怀中的错觉。 于是,我如他所说,开始乖乖地等。 等他回来。 等他带着夜倾城需要的彼岸花瓣液,凯旋而归。 可这一等,竟等到了日落月升,苍穹满星,也迟迟未等回他的身影…… 第260章 别让我恨着你死去 我傻傻地一个人坐在这湖畔,看清澈的月光倾泻下来铺成湖水的鳞片,几次三番地勉强着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可我真的太精疲力尽了,更何况整整一天粒米未沾、滴水未进了。 精神与体力再也熬不住的我,狼狈地平躺在了身后的草毯上,昏昏噩噩地睡了过去…… 梦里有阵阵的蔷薇香,梦外有璀璨的光耀悄悄飘了过来,卷着浓郁的腥气。 瞌睡中的我皱了皱鼻子,并不愿意醒来,嘴里“咕咕噜噜”地梦呓着翻了个身。 忽然! 我睁开双眼,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身边有了温度,我吓得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来朝着旁边一瞅! “郎墨楼!” 我震惊地几乎要从草丛中跳了起来,不敢相信,因为此时此刻躺在我身边紧紧闭着双眸、脸上染着血迹的男人,正是我肠欲盼断的郎墨楼! “郎墨楼,郎墨楼!”我疯狂地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郎墨楼你醒醒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我这样焦急地喊了半天,郎墨楼除了拢了拢眉峰,颤了颤睫毛,也没睁开眼看我一眼,或是启唇说出一个字来。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这是受伤了吗? 趁着明亮的月光以及折射的湖光,我这才看清,郎墨楼身上的金鳞铠甲被利器摧毁得千疮百孔,已经从他的上半身褪到了腰际,铠甲里面的织锦白袍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褐色的、乌色的交织在一起。 包括蝎女的两根蛰针,也仍然还折断在他两侧胸口中没有被剔除出来。 “郎墨楼!”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在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上古时期,我能怎么办?难道要看着郎墨楼这样死去吗? 我不甘心! 毕竟过去十三年的仇恨我还没有报呢,他若是死也该是死在我的剑下,而不是让别的女人得了逞! “郎墨楼你给我起来!”想到此,我气得两手揪住他的袍襟,颤声地呵斥着他,“咱俩的恩怨还没做个了断,你这样就死去的话,算什么?!” 我怎么也没想到,郎墨楼在我的吼声落下后,竟然真的缓缓地睁开了那双仿若藏尽银河的双眸。 “醒了?!”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狂喜,将他的上半身都提得脱离了草皮,“你给我起来啊!” “算…逃兵……” “什么?” 靛蓝的夜色下,湖水波光被月光照得尤似上好的锦缎,携着不远处蔷薇花海的清香,让这令人心痛的一幕竟也染上了些蕴意。 被我揪着半卧起身的郎墨楼,静静地凝视着一头雾水的我,忽而弯唇一笑。 “算逃兵啊,佟宛。” “算什么逃兵?!”我怒视着他。 郎墨楼没有再回答我,而是从腰后的狼头束带间拿过一口巴掌大的密封陶瓷器皿,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我的眼皮下方。 “你的骨灰盒吗?”我气极反笑,揶揄地调侃他,“蛮精致的啊。” 郎墨楼听到我这样的讥讽,紧敛的眉宇顿时一松,以往身上那种君临天下的磅礴之气都烟消云散了。 “你那北太帝君的救命之物…不要了么?” 郎墨楼刚问完我,口中又溢出几缕乌色的血。 我则闻言大惊,喜悦顿时爬上眉梢,连忙从郎墨楼的手中接过了这陶瓷器皿,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急,原本被我揪起来的郎墨楼重重地摔回了草皮上! “唔—”他痛苦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哎抱歉!” 我见他这样,担心他的伤加重,就又鲁莽地将他重新赶紧提了起来,结果手中盛着彼岸花花瓣液的陶皿却不慎跌落。 “啊,彼岸花!” 我再次惊呼一声,慌张地丢下手中的郎墨楼去捡起掉落在草皮上的陶皿,可怜兮兮的郎墨楼就再次被我摔了一回! “唔—”郎墨楼眸中爆出虚弱的怒意,“佟宛你……” “抱歉抱歉。” “是不是我怎样,佟宛你都依然恨我,要置我于死地?”郎墨楼咬牙切齿,目波流转,弧度完美的下颌崩得很紧,“哪怕是我为了救你想救的男人而付出生命,你也还是恨我?!” 这会儿的郎墨楼明显比刚才的他看起来好些了,所以面对他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我也就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他一句:“没听说过‘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么?说的就是你这条狗命。” 说罢,我继续垂着眼帘认真地稀罕着手里的陶皿,想到这彼岸花花瓣液在里面能救回夜倾城的命,我就开心。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唯有细风吹过浪打浪的声音。 直到—— “呵,”郎墨楼唐突地冷冷自嘲一笑,沧桑的银瞳中雾气滚滚,“佟宛,你真是好样的,天蝎座的么?!” 我正好奇他说的什么“天蝎座”,就见郎墨楼泛得通红的眼眶涌满了混着星光的泪水。 “你在哭吗?”我惊愕。 上一次感觉到郎墨楼隐隐有哭意,还是在薛毅家楼下,其余的就算郎墨楼他自己再受多大的伤与苦,也没见过他红过眼睛。 只是不知道此时,他怎么真的就泪眼迷眸了? “郎墨楼,你、你……” 这堂堂九尺大男儿,在我面前若哭个梨花带雨,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佟宛,别让我恨着你死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缕鲜血染红了郎墨楼的贝齿,他双眉一敛,继而便无声地合上了双眼也垂下了脑袋。 “郎墨—楼——?!” 紧接着,一颗颗透明的泪珠从他闭合的浓睫中渗出来,落在脸上竟然“噼里啪啦”地变成了一颗颗晶莹炫耀的夜明珠…… 第261章 此恨无关风月 …… 佟宛,别让我恨着你死去。 我还从未见到过郎墨楼这劈波斩浪的男人也会有这般羸弱的一面,而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简简单单的字里行间,仿佛揉进了千丝万缕的痛恻,以及—— 仇恨。 并且是那种,爱极而生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郎墨楼!郎墨楼你给我醒醒!” 我疯了般地开始摇晃着奄奄一息的他,那从他峰峦般立体的脸颊上滚下来的夜明珠,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在草皮上。 我瞬间顿住! 原来郎墨楼的眼泪,竟然就是那能救人一命的夜明珠,是吗? 我立刻就想到当初柳涎香还活着,在院子里与大家一起乘闲聊天时,郎墨楼走过来找她换湿毒的解药,那时郎墨楼可是甩给了柳涎香满满一包的夜明珠啊! 那郎墨楼得流下了多少眼泪,才能得到那么多的夜明珠?! 而他当时换湿毒解药的目的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我,为了我去复仇郞莫辞,怕自己没办法活着回来所以去冥界将我托付给夜倾城。 都是为了我…… 想到此,我这个吃过人心挖过人肉,经历过惨绝人寰之痛的佟宛,居然鼻腔酸得也随着郎墨楼的流泪而流泪了。 “拜托你…”我默默无声地淌着眼泪,抚上郎墨楼的容颜,“拜托你不要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郎墨楼到底在这一天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伤才会这样垂死,无能为力的我只得跪坐在他的身旁垂首啜泣,薄凉的月光覆在身上都是寒冷刺骨的。 拂过蔷薇花海的绵绵夜风缱绻而来,吹得郎墨楼的金鳞铠甲“叮当”作响,也吹得那晶莹炫耀的夜明珠“叮当”相碰…… 骤然间,我猛地抬起头! 夜明珠?! 郎墨楼他夜明珠最大的功效不就是救人一命吗,我一定是饿得脑袋断轴了才忽略了这一点! 我根本没再犹豫,胡乱地抓起落在草皮上的几颗夜明珠,连带着地上的黄土与星星草屑,直接掐开了郎墨楼的嘴巴灌了下去! 谁知—— 郎墨楼这混账瞬时抬起眼帘,转变得近乎透明的眸中怒火喷薄! “佟宛你想死么?!”他怒目切齿地亻氐吼道,将满嘴的沙土都喷了出来! “郎墨楼你醒了?!” 当我喜极而泣地问出这话时,才觉得自己难免有些愚蠢,因为眼前的郎墨楼看起来并不像生命垂危的被夜明珠挽回了性命,而更像是…… 他!装!得! 于是,狂喜在我脸上慢慢垮下来。 “郎墨楼,你是不是装得?” 四眸相对,静谧凝睇,相交的视线中盛开出一梦火树银花。 “佟—宛——!” 郎墨楼凶厉地眼眶一敛,抬身就像我扑过来,毫无防备的我措手不及,直接向后方一仰被他欺身而下! “郎墨楼你疯了吗?” 我仰视着面上暴怒,可眼中却星光潋滟着柔情脉脉的郎墨楼,试图将他推开起身。 “我为了替你救夜倾城差点儿灰飞烟灭,佟宛你知道不知道!?”郎墨锁骨突出,喉结滚动,锢住我双臂的两只手掌变得滚烫起来,“而夜倾城又始终与我争抢你,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帮你这个时刻想要我死的女人,去救那个你想救的男人!” 我听得出郎墨楼这口气里,恨得不仅是我,还有他自己,所以我也只能一时语噎,怔怔地望着上方锢住我的他。 郎墨楼见自己吼出这么多话,我也无动于衷,他气到浑身颤抖,直接低头向着我的肩膀咬下来! “这一口,是为了夜倾城!” 我被他咬得低呼一声,他却不管不顾,抬起头又向着我另一边肩膀咬下去! “这一口,是为了胡凤柒!” 这些话似乎有些耳熟,像极了我在池水中刺死郞莫辞时我说出的话…… “最后一口,是为了我郎墨楼自己!” 像是凝汇了郎墨楼这一世全部的委屈与哀怨,他最后直接咬上了我的心口,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疼得飙出眼泪,使劲全身力气将他推得滚向了一边! “郎墨楼你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哈士奇!” 我从地上跳起来,手腕上的珊瑚蛇妖沉入我的掌心变幻成蛇妖剑,可我刚要指向郎墨楼的时候,郎墨楼却凌厉地跃然而起,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剑! “佟宛你真以为自己能斩天斩地呢?” 郎墨楼戏谑地一笑,旋身就向着湖畔反方向的那片一望无垠的蔷薇花海跃去。 “郎墨楼你个哈士奇,把我的剑还给我!” 这次换我咬牙切齿,一路踩着月光铺成的道路,向着花海深处追随他而去! 第262章 桃花树下桃花乱 『愿尔后,一拜君心似匪石不转,二拜君心似匪席不卷,三拜穹有辰兮海有川,而吾有君兮』——佟宛&郎墨楼。?? …… 那一汪在月色下开得如火如荼的蔷薇花海,被郎墨楼蹚出了一条小径,所过之处扬起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散在风中。 “郎墨楼,你给我站住!我们赶紧回去救夜倾城啊!” 我追在他身后,他明明跑起来的速度不快,可我就是怎么也追不上,仿若小孩子追着大人痴痴地讨糖果,傻乎乎的。 而听了我的喊话,前面的郎墨楼驻足在了一株旺盛的桃花树下,我喘着粗气也随之停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弯下腰扶住双膝抚平乱气,看着郎墨楼缓缓转过了身。 “你追了我这么半天,还是为了救夜倾城?” 此时的郎墨楼已经完全褪掉了那一身破烂的金鳞铠甲,身上徒留一袭沾满血迹的织锦白袍,倒是将他颀长结实的身躯素裹得风姿绰约。 “别闹了郎墨楼,我们已经耽误很久时间了,若是夜倾城死了,你和我都脱不掉干系!你别忘了,冥界的花海当初可是被你一手摧毁的,要不是那时你的冲动,现在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我自认为这句话理由充分,郎墨楼该是心虚地默认才对,可不料他听闻后却依然不屑地一笑。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么,佟宛?” 这郎墨楼怎么能够厚颜无耻地反问我,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反而堵得我哑口无言。 见我又是陷入了沉默,郎墨楼便向我摊开手中被他一齐夺走的陶皿,一本正经地对我再道:“这里面不仅有那蠢货需要的花瓣液,还有我冒死为他夺来的逝花神露,而逝花神露可以复活他那片枯萎的彼岸花。所以佟宛,你想要么?想要的话就和我比剑,赢了我,它就是你的。输了我,你就是我的!” 当他说完这句话,也根本没等我同不同意,就将蛇妖剑隔空扔给了我,随后他又幻出他自己的长剑,笔直地指向我。 卷着桃花与蔷薇花香的夜风,将郎墨楼原本就凌乱的墨发吹得更是蓬松了,细碎的刘海儿半遮他那双闪烁着邪气的银瞳,让我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就这么想死在我的剑下啊?”我无奈地讥问,也将蛇妖剑回指向了他,“成全你就是了。” “呵,”郎墨楼闻言勾唇嗤笑,比花瓣还惊艳,“不过是‘剑之所指,心之所至’罢了!” 话音落下,他便向我挥剑而来,我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在蛇妖剑的心灵感应下,与郎墨楼开始了凌厉却不失温柔的过招。 月光如洗,垂云流缓。 一场旷世绝伦的双人舞,惊起桃花纷飞,蔷薇香缭绕。 定格的画幕里,这灼灼眼前执剑人,他眼如皓月青山,盈满了生生世世都泯灭不散的宠溺。 就是这样看得一个失神,我被郎墨楼趁机钻了空子,他信手就用剑背挑开了我的手腕,蛇妖剑就此应声而落。 手腕又是攀上一抹滚烫的温度,我只觉眼前一道明媚的星耀,脚下一个踉跄,竟被郎墨楼拥入了他炽热坚挺的胸膛中! “佟宛,你输了。” 紧接着,双膝又是一软,就被他带着覆身而倒在了这汪蔷薇花海中,溅起了无数艳丽的花瓣悠悠摇摇。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软糯的唇畔…… “墨楼……” 我被郎墨楼这毫无商量余地的吻侵袭着,周遭再浓的花香也不及他口中的气息酣醇。 不知不觉中,我已双手揽上了他饱满的肩背,感受着他因为用力吻我而时不时从肌肤下突起来的椎骨。 郎墨楼双唇一顿,稍稍与我拉开了些距离,醉眼眯眸地凝视着下方的我:“佟宛你叫我什么?” “墨楼。” “再叫一次?” 我的双手从他的背向着他的脖颈挪移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朝我圈压下来。 “墨楼,郎墨楼你听好,我叫你,‘墨楼’……” 更汹涌的吻,携着极其蛮横霸道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就如这漫天飞舞的花瓣,肆意地落在我的发梢、额头,以及每一寸肌肤上。 郎墨楼坚硬的怀中仿佛燃起了炽火,烧得我们彼此片甲不留,月光照下来都为我们的肌肤镶上了一道皎洁的轮廓。 “可以么…佟宛……” 郎墨楼吃力地抬起头,纟工晕自他的双颊荡至耳后,他的耳廓红得似乎就要滴出血来了。 “唔……” 这一刻,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我恨自己,恨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本该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可滚烫的鼻息还是洒满了肩窝处,继而又滚滚而下。 直到,一声闷哧自郎墨楼的鼻腔发出来,惊得桃花树上桃花鸟,啼鸣后便红着脸展开双翅飞远了…… 这本该寒凉的夜,却因为郎墨楼的占有,悄然变了味道。 浑身酸痛的我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玄蜂后的那句话,果然不假—— “这样的男人,在那方面也必定凶猛至极!” 第263章 最后的时限 我从未见过郎墨楼这般认真的模样,或者是,我在以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见到这一面的他。 眼下,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溢出来,打湿他的眉梢与碎发,再顺着他坚挺的鼻尖与下颌,滴落在我的心口上篆刻成了永不磨灭的刺青。 “佟宛,我爱你。”郎墨楼因为吃力而有些沙哑地沉声在我耳边呢喃着。 我像煎锅中的咸鱼一样被郎墨楼翻了个身,这样背对着他,使我更加贴合地感受到了他的挥汗如雨。 “是吗?”我在紊乱的气息中轻然一笑,断断续续地问他,“那你说来我听听,你有多爱我?” “怎么?这样的力道还是让你不信我么?” 郎墨楼用力掐紧了我的腰,我痛得低呼一声,扭头想去抱怨他却被他死死按住,我听到他的语气在我身后笑得有那么几分邪魅动人,无奈我只能气得将手指抠进了下方的土地中。 “你所谓的爱我,就是从小挖走我的双眼和所有感官,让我活在十三年的深渊中,是吗?” 我本以为提起这个,郎墨楼会愧疚我一些,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更加臭来劲儿了。 “是,”郎墨楼喉头滚动,滚烫的鼻息洒在我的背脊上。 “呵呵,”我苦涩一笑,心脏难免有些酸楚,“郎墨楼,你所谓的爱我究竟是什么?” 我明明不该在这样的时候来探讨这件事,明明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现在再来纠结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当我问出这句话以后,我心里也是十分的后悔,只是没想到接下来郎墨楼低沉嘶哑的回答,让我惊讶万分。 “我爱你就是,在不共戴天的仇恨面前因为你而背叛了自己本该守护的苍生万众;我爱你也是,在手中的剑还差半分就要替苍生杀死你的时刻而调头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郎墨楼说到此,忽然停顿下来,寂静了半晌后又沉声道,“佟宛,我做过最后悔的事不是伤害过你,而是我曾经轻狂跋扈,伤害过太多别人,才让如今的你成为了他们复仇我的筹码。” 我从来都不知道郎墨楼真的会爱我这样深,我更不知道郎墨楼他为什么会这样爱我,曾经因为我对他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屏蔽了他对我的好。 但是如今,郎墨楼给我的付出太过汹涌,已经完全冲破了我内心用十三年的仇恨垒起来的堤坝。 面对郎墨楼这些话,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得在他怀下翻了个身,捧起他冷俊的脸颊迎上他的唇片,而郎墨楼也就此再次弓起了背脊…… …… 当一切都狼狈地结束后,在一阵狂烈的旋风中我和郎墨楼告别了这四千年以前的上古时期,我没有时间来得及去问他在我被墨麒麟接走后,他和玄蜂后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们刚刚落脚在我的房间后,就发现房间中早有一个娇小阴森的身影,躲在黑暗中焦急地等候我们了。 “童童?”我瞠目结舌。 这童童愁容满面,一看到我和郎墨楼忽然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瞬间从黑暗中蹦出来扑到了我的身上! “小姐姐求你了,你快和我回去!今天是最后的时限了,倘若过了今夜子时倾城哥哥还没有醒来的话,倾城哥哥就彻底魂飞魄散,永无来世了!”童童心急如焚地说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我抬眸望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才发现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瞬间急得一身白毛汗,连忙看向一旁的郎墨楼,他倒是镇定自若,仿佛根本不关心夜倾城的生死。 “郎墨楼你身上还有伤,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这彼岸花给夜倾城就回来!” “行了佟宛,做过了就是我的女人了,我不会让你再独自面对那些烂摊子,”郎墨楼这话说得我耳根一红,继而他又垂首对童童冷声命令,“带我们俩下去。” 也不等我反驳,童童就真的左右拉起了我和郎墨楼的手,带我们下到了冥界寒森森的阴雾中。 我们一路疾步穿过冥府气势恢弘的城门,又跑过漫长的长廊,才终于再次来到了上一次见到夜倾城奄奄一息的那片枯萎的彼岸花海旁。 这一次,这里聚集的众神们比那天还要多,因为不仅聚集的有冥界的神明,还有一些天官也都从天庭赶来了。 并且童童嘱咐我,大家都因为失去了记忆而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北太帝君究竟被何人所伤,所以我只管充当救世主就好。 当童童带着我和郎墨楼出现在众神面前的时候,众神对我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目光流转到郎墨楼的身上时,就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而黑无常见此,又不敢对郎墨楼发火,就尖声尖气地斥责童童道:“谁让你带他们两个人来了?” 白无常倒是直言不畏地怒问我们:“你们来做什么?是来看我们帝君笑话的吗?我们冥府,被你这野狼祸害得还不够惨吗!?” 黑白无常的话,引得周围众神更是哗然一片! 郎墨楼闻言则冷冷一笑,我太了解郎墨楼了,他这人绝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所以趁他开口前我先开了口。 “二位无常仙君误会了,我和我仙家听闻北太帝君危在旦夕,特意连夜冒着性命危险,为帝君寻来了可以挽救帝君性命的灵物!”说着,我将手中盛着彼岸花液的陶皿展示给众神看。 “你这凡女,指定是来害我们帝君的!” 众神又是阵阵喧哗,纷纷摇头可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毕竟谁也不愿意去担北太帝君的性命。 “我若真想害他死,还需要我来吗?再过不了半个时辰,你们的帝君自会魂飞魄散,需要我亲自抛头露面来害他吗?” 对于我的这番话,黑白无常一时间理屈词穷,只能互相透过各自的面具对视了几眼,倒是各位众神们觉得我的话在理,纷纷点着脑袋左右相看。 然而,就在这哗然的空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身边跑到花海中那悬浮着的夜倾城身边的童童,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哭喊! “快来人啊!快来救救倾城哥哥啊!倾城哥哥的躯体涣散了!” 第264章 帝君与花海 眨眼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童童的哭声望过去! 才发现无数细碎的红色晶芒,正从悬浮在枯萎的花海上的夜倾城身体中,向着头顶的一片虚无之空飘散上去。 花海外立起的引魂幡开始无风招展,而夜倾城的身躯,也正随着红芒的远去而愈发变得透明起来。 “不好!帝君怕是要寂灭宾天了!” “帝君!” “帝君啊……” 顿时,冥界在场所有的神祗们大惊失色,集体弯下双膝朝着远处夜倾城的方向跪了下来! “你们若是真能挽救帝君性命,那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帝君!” 我听到白无常的大喊,偏头看到身旁生出狼耳和狼尾的郎墨楼,他眸子一沉,神色也极为凝重。 没等我开口,郎墨楼就伸手揽过我的腰际,带我旋身跃到了花海中夜倾城的下方,踩得脚下干瘪的花瓣吱吱作响。 可此时,越来越密集的血色晶芒从夜倾城的身体中飘出来,如果我们再不行动,那明显夜倾城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所以郎墨楼直接幻出了一只狼影让我踩在脚下,将我托到了夜倾城的身边,与夜倾城一起笼罩在他身体中纷飞出来的晶芒中。 当我这么近的距离垂眸看清夜倾城的时候,才看到他这张邪魅的脸已经变得几分透明,他紧紧闭着那双曾经猩红的眼眸,唇瓣上的血色也是褪得惹人垂怜。 这个冥界称王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样性命垂危的时刻,也仍然妖美得一塌糊涂。 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欣赏夜倾城这幅旷世容颜,我只能连忙打开了手中盛着彼岸花瓣液的陶皿,一股浓重妖娆的花香随之立刻窜进了鼻腔。 我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液一缕缕倒入夜倾城的口中,说来也真是神奇,那些早已飘上虚空的红色晶芒,忽然就不再继续上升了,而是宛若时光倒流一般,开始重新返回于夜倾城的身躯中。 至于夜倾城的整个人,也渐渐地由透明恢复了正常。 周遭开始刮起阵阵的风,带起阵阵花香。 夜倾城的身体由于在迅速吸收彼岸花的精髓与灵气,以至于他从头到脚都泛出了特别华美的光芒。 忽然,一束更加璀璨的光束从夜倾城的身下散发出来,链接着他和下方的整片彼岸花海,随后,只见一圈刺眼的波光向着四周炸开,将原本枯萎破碎的无数彼岸花瓣轰然炸起,弥散在漫天飘荡着! 我和夜倾城被彻底笼罩在了这片灿烂的光耀中,完全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了! “嘶……”我听见夜倾城微弱地口申口今一声。 “夜倾城?” 我欣喜地双手抓在他的手臂上,此时他仍然平躺地悬浮着,听到我呼唤他的名字,他便颤了颤薄如蝉翼的眼帘,缓慢地睁开了他那双依旧赤如稠血的眼睛。 “夜倾城,你醒了吗?”我努力对他微笑,“感觉怎么样?” 夜倾城的眼神里是大片大片的恍惚,他静静地盯着我,仿佛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一样。 周围的华光投映在他墨发缭绕的脸上,将他虚弱的脸色衬托得渗人可怕。 “夫…人……?”夜倾城蹙了蹙斜飞入鬓的眉。 只要能把夜倾城救活,我哪里还顾得上他怎么叫我,什么做他夫人为他诞下什么冥结的,那些都是等他重新活蹦乱跳以后的后话了。 “夜倾城你可以起来吗?” 夜倾城没有回答我,目光更是忧愁地凝望着我,眉宇皱得也更紧了些,仿佛在努力回想着自己垂死前发生了什么。 “夫人你…”片刻后,他的红眸微暗,“想杀我……?” 夜倾城问得我一愣,我这才想起来我当时误伤夜倾城的场景,于是赶紧告诉他我本想刺的人并不是他,一切都是我的失手。 可就在我正扶着夜倾城的手臂试图将他的身子立起来的时候,这片光灿中又忽然闯进来一个不请自来的人影。 这人刚一出现,就迅速向我出手,把我扶着夜倾城的手从夜倾城的胳膊上抽了回来! “活了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只听郎墨楼戏谑夜倾城道,连他泼墨长发上的狼耳都嘲笑般地折了折耳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佟宛你也不怕溅你一身稀泥么?” “郎墨楼你别这样…”我尴尬地劝阻郎墨楼,毕竟夜倾城是被我所伤。 郎墨楼则脸色阴沉,挑起眉峰。 而夜倾城也在自己的努力下站起了身子,虽然勾着背脊,但好歹是能悬立住了,他仍旧涣散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流转到了郎墨楼身上,看着他满袍的血迹以及受伤的两侧胸口,脸上很难说清是什么表情。 郎墨楼见夜倾城这样,斜睨了他几眼,便不耐烦地警告他:“你这片破花烂草,我已经替你复活了,你的贱命也被佟宛救回来了。所以夜倾城你给我记住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狭路相逢也是路人不过!如若你依然厚颜无耻地上来阳间招惹佟宛,就别怪我再次掀得你整个冥届鸡犬不宁!” 郎墨楼说罢,就衣袖一挥,笼罩着我们这一圈如墙壁般密不透风的光耀瞬间就褪去了,我们三个人也缓缓落在了地上。 只是脚下这片大地,已经完全不是方才那片毫无生机的枯萎花海了,此时此刻入目的这片花海,竟然无声地复活绽放了! 就如我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样,火红的一株株彼岸花争先恐后地妖娆绽放,映进视线里都变成了凝在瞳孔中的一颗朱砂痣,特别美艳得令人窒息。 远方的冥界众神见到他们的北太帝君重新出现在旺盛的彼岸花海上,立刻皆然高举双臂地向着我们这边连连叩首喧喝。 可是,正当我和郎墨楼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就见一抹紫色的华贵身影出现在花海的另一边方位,遥远地直直凝望着我们。 随即。 一声携带着某种刻骨铭心地呐喊,便隔空传进了我和郎墨楼的耳中—— “奎—君——!” 第265章 奎君? 等众神的目光又随着声源眺望过去的时候,那一抹墨紫色的人影被一卷闪烁的群星环绕着,就已经腾驾到了我和郎墨楼的面前。 “啊,这是紫薇大帝?” “好似是诶,真是难得一见啊!” “是紫薇大帝,绝对就是紫薇大帝!” “可是紫薇大帝又为何屈尊下到咱们冥府?” 三言两语从周围哗然而出,一旁的夜倾城见状,面带憔悴地仍然撑起了王者的气场,抬起一条手臂对众神厉喝道:“见到紫薇大帝亲临,还不行礼?!” 众神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嘴,颔首拱手向着这紫薇大帝行礼。 我一时也是没有想到,这就是香梨当时口中的那位能按照星法施布天盘、赋予穿越能力的紫薇大帝! 眼下她的亲临,从众神们方才面面相觑的样子看得出来也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大家都想着一定是在天庭上听闻了北太帝君欲要天宾的消息。 当然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紫薇大帝选择完全忽视了在场向她恭敬行着大礼的众神。 因为目无旁人的她踩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径直地走到了郎墨楼的面前,那一双酝着盈盈秋水的眸眼中倒映着郎墨楼一个人! “是、是你……”紫薇大帝身披一袭奢华典雅的紫色星袍,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明显地打颤,“真的是你……” 原本站在我身边同样颔首行礼的夜倾城,在听到紫薇大帝这几个字以后,竟也悄悄地抬起脑袋看向紫薇大帝和郎墨楼。 这位紫薇大帝不愧是仅仅次于玉皇大帝之下的太皇大帝,就算是她现在那张绝艳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但仍然举手投足间都透出那刻骨的气贯长虹。 郎墨楼在看到面前的紫薇大帝对着他做出这般的反应以后,安静如一座冰山地回凝着她,微微歪了歪脑袋。 “奎君…你……这么久了,你到底去了何处……?”紫薇大帝仰视着眉宇紧敛的郎墨楼,两只手想抓上郎墨楼的胳膊,却又迂迂回回,“你,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耳朵和尾巴是什么?还有你…你受伤了……” 她满眼心痛盈眶,本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紫薇大帝,此时竟然不顾周围他人的眼光,在郎墨楼面前屈尊得像个卑微的休妻一样。 这让在场的所有神祗,都惊讶地想抬首看过来,又不好意思礼毕,使得一时间这里的气氛陷入了千万分的尴尬与窘迫。 不过夜倾城终归是北太帝君,他倒是向着众神喧声命令他们退下。 郎墨楼银眸冻水,毫无波澜的脸上忽然弯出了一个再浅不过的微笑,紧接着便直接拉起了一旁呆若木的我的手,对着紫薇大帝颔首一笑,继而冷漠地擦肩掠过了紫薇大帝身边。 “奎狼星君,你给本尊站住!”郎墨楼刚拉着我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紫薇大帝一声怒斥。 没有办法,郎墨楼只得停驻了脚步,我偏头看向郎墨楼的脸,发现他表情凛然,银色的瞳子已转变成了暗墨的颜色。 我知道,当郎墨楼眸子的色度越浅,就说明他越是感到愉悦与幸福;但是反之,倘若是凝得颜色越重,那便是他不悦,甚至恼火至极了。 郎墨楼并没有转过身子,反而只是一动不动,紫薇大帝倒是自己追了上来,带着愤怒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身上没有神明的仙气,是个凡人?” 紫薇大帝的气场瞬间飙升,与刚才那怯怯懦懦的样子判若两人,让我忍不住感到吃紧。 “是……”我点点头。 “她是我的扶仙,助我修身飞升而已。”郎墨楼终于冷声开口。 “扶仙?”紫薇大帝蹙着特别华美的柳叶弯眉,不可思议的目光在我和郎墨楼之间来回流动,“奎君,你身为一介翘楚的正神奎狼星君,何需扶仙供你修身?” 郎墨楼听闻后,挑了挑眉梢,眼底淌过一抹清晰可见的困惑。 “陛下一定是认错人了,”他说着,身后的狼尾就卷到身前,细细绒绒的狼毫划过紫薇大帝的手背,“我不过区区是一只无足挂齿的狼妖罢了,并非陛下口中所言的奎狼星君。” 郎墨楼这个样子,并不像在说谎,他说完后就再次抬腿要走,可这次紫薇大帝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可能!本尊怎么可能会认错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 “陛下看不到我和我的扶仙都受了重伤么?” 再接下来的话,我就没有机会再听清了,因为此刻的我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脚下趔趄根本就无法再站稳了,大朵大朵黑色的花瓣绽放在我的视线中,占据了我的眼前…… 肯定是我太过饥肠辘辘了,身子才软了下去,导致这一栽倒,就直接失去了知觉。 只记得最后的我,是倒在了一个充斥着铁锈腥味与蔷薇花香的怀抱中。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紫薇大帝不可置信的声音—— “奎君…那时的你只容忍身边有本尊一个女人,为何现在却能容忍一个肉胎浊骨之女?!” 第266章 与本尊留在这里 很久后。 唇际有湿润,口中有甘露充了满腔,再而又滑过了喉咙,清清凉凉地入了腹中换来的是盈盈的饱腹感。 迷人的熏香也钻了满鼻,即便是在浑浑噩噩中,也令人止不住地渴望一个劲儿地去细嗅。 慢慢地,我睁开了双眼,模糊的视线随着我的清醒而逐渐清晰起来。 我怔怔地望着上方华美的淡紫色纱帐,如水波一层层地荡开,就连帘钩上都挂着精致小巧的香囊,一时间有些让我不知道自己这是躺在了谁家这般奢华的床榻上。 “宛宛,你醒了吗?”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特别温柔,可迷迷瞪瞪的我竟然没有想起来这是谁。 等到我偏过头,才发现守在我床榻边缘的女人正顶着一张充满灵性的脸颊,笑呵呵地望着我。 “宛宛,你可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这女人正是那亲切得如邻家大姐姐一样的汪流媚,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后罩房里她和香梨邀杯对酌呢,明明没过太久的时间,再次见到就恍如隔世了呢。 “嗨~” 我生涩地与她打招呼,看她这个清秀款款的模样,再想想自己昏倒前这狼狈不堪的熊样,自己都感到有些自卑了。 汪流媚朝我嫣然一笑,身上的琉璃白袍与精美的犬牙饰品都随着她的笑而黯然失色。 “宛宛快起来吃点儿东西!你和墨楼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挽救了北太帝君的性命,女素上神得知以后特别引以为豪,不仅要给予墨楼上升为神的机会,还要封你这个凡人一个小小的官职呢。” 汪流媚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瓷碗,将我从床榻上搀扶起来,让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半卧了起来。 不过她这一番话,倒是让我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封我官职?” 更让我惊讶的是,我放眼扫视这寝殿的环境,才发现这里明媚通透,奢华程度用“金碧辉煌”都不足以来形容,镂空精美的白玉窗棂,藕荷色的纱帘圈圈层层随处可见,而头顶上方却是一方流动闪烁的苍穹星海。 “是呀,”汪流媚将一旁白玉桌上的糕点递到我的手中,“先吃块儿龙井茶酥,宛宛,这可是紫薇大帝最喜爱的糕点呢。” 其实被喂下甘露的我已经不怎么饿了,但是寄人篱下嘛,恭敬不如从命了。 “流媚,我这是在哪里?墨楼又在哪里?”我小心翼翼地吃着糕点,问汪流媚。 汪流媚闻言一怔,又笑得如百花齐放。 “这是紫薇大帝的紫微宫,紫薇大帝看你和墨楼都受伤了,就把你们通通接过来啦。” “那墨…郎墨楼呢?他受了很重的伤。” 说到此,这原本甘之如饴的龙井茶酥吃到嘴里,忽而也就平淡无味了。 “你放心宛宛,紫薇大帝已经请医仙过来为墨楼疗伤了,”汪流媚收了收笑容,“宛宛你知道吗?我与墨楼相识几百年的时光,从未见过他为任何女人动过心。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墨楼虽然很多时候偏于执拗鲁莽,那是因为他从没有爱过而已。” 汪流媚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她扯了扯桃色的唇角垂下眼眸,顿了半晌后,又绽放出灿烂的微笑直视着我,对我笑盈盈地说道:“宛宛,墨楼真的是爱惨了你了,所以拜托你,拜托你一定一定不要让他受伤啊!不然…不然我可饶不了你呢!” 汪流媚说到最后这里,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向我笑着挥了挥拳头,可是我发誓我捕捉到了汪流媚那双杏眼的背后,闪过了蒙蒙的水雾。 面对这样的她,有些事情也就不必再去揣测什么了,我只好抿嘴回她一笑,点点头。 当我吃完了手中的龙井茶酥以后,汪流媚便将我扶下了床榻,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在浑然不知中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丝绸白袍,身上也是散发着阵阵清香。 ”走宛宛,我带你去找墨楼和紫薇大帝,”我跟在汪流媚翩然的身影后,与她穿过彩雾缭绕的庭院,听她向我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里,“这里可是紫薇大帝在九霄之外的紫微宫呢,真没想到能托你宛宛和墨楼的福气,我汪流媚有生之年能够亲身来瞻仰一次这里呢。你要知道,天庭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神明都是没有机会来过这里的。” 说着说着话,转眼也快,汪流媚已经带我进到了一座琉璃瓦顶的殿宇中。 殿宇内满眼可见轻轻飘摇着的耦合色纱帐,白玉地面泛出温润的光泽折射着宝顶上虚空流动的星海,玉案上镀金香炉飘出袅袅的熏香,一切都摆明着这里的主人是那么恬静与安逸。 这里没有婀娜多姿的小仙娥随时待命,所以当汪流媚带着我去向郎墨楼所在的房间时,郎墨楼和紫薇大帝的对话就这样清晰地从几扇彩墨屏风背后传了出来。 “所以,你很在意她?”我听到紫薇大帝的问话,脚步不由一顿。 汪流媚回首蹙眉看了看我,我平静地回视汪流媚示意她不要出声。 “在意?”郎墨楼显然也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我的到来,他哼笑一声反问道,“不过一个扶仙而已,谈何在意与否。” “哦?”紫薇大帝顿时愉悦,“既然不在意,那就抛开凡尘的一切,与本尊留在这里,本尊供你修成一介星宫正神!” 哗—— 一盆冰凉刺骨的水,滴水不漏地泼进我深不可见的心窟,冰冻了我三生三世都缓不过来的温暖! 第267章 云西扶仙 『十一笔,情字终于生成,相思债,却催痛痴心人』——情字难。?? …… 怎么会这样,不,一定是我听错了……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努力使肌肤上立起来的一根根寒毛倒下去。 随即,就在紫薇大帝的话音落下后,接话的并非是郎墨楼,反而是一个听起来比较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陛下,恕女素无礼,可女素掌管妖界至今已有上千年之久,而墨楼自从成妖后便始终在女素的管辖范围内。女素自是清楚地知道,墨楼并非陛下口中所言的‘奎狼星君’,墨楼只是月牙神谷的守护灵而已……” “够了!”紫薇大帝怒喝一声,狠狠拍了下桌案,“女素你口口声声喊着本尊‘陛下’,可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都是在忤逆本尊!本尊就是认定他既是本尊的下属奎君,也是二十八星宿的西方七宿之一奎狼星君!本尊管他是什么狼什么妖,本尊说他是何人,他便是何人!本尊说他是本尊的人,他则就是!” 听到此,我啼笑皆非地闭了闭眼睛。 奎狼星君… 看来,这紫薇大帝终是和我想到一起了呢。 后面的话,他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汪流媚已经拉起我的手绕过了彩墨屏风,出现在紫薇大帝、女素上神与郎墨楼的面前了。 汪流媚就如没有听到她们的争执一样,依然落落大方,毕恭毕敬地向着两位地位至尊的神祗拱手行礼。 而我的目光,则死死凝聚在了郎墨楼的身上。 只见此时的郎墨楼,正盘膝坐于一张灿灿夺目的贵妃榻上,他赤着光洁的上身,肌肉饱满的前胸后背被一圈圈地纱布裹了仙草神药,斑斑的血迹从纱布内透出来。 而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在他那衡阔白皙的背脊上,浮现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情”字,墨色的字体美得颜筋柳骨,几乎占据了他的满背。 可当郎墨楼回首发现我的时候,他立刻就反手将褪到腰际的纯墨色丝锦袍重新披上了双肩,同时也系上了腰封。 天地倾倒,轰然坍塌。 是我的错觉吗?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郎墨楼寒漠如冰的表情,那一双近乎凝成墨色的眸子里,再也寻不出桃花树下那一幕的缱绻情深了? 心脏骤然酸楚! 我下意识地捂上了胸口自嘲一笑,怎么了佟宛,这不该是那个从深渊走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惧的你啊! 在汪流媚礼毕后,紫薇大帝并没有对她说什么,而是怒目对我厉声说道:“你是奎君的扶仙是?既然你已经醒了,本尊便不再留你了!本尊宣布,从今尔后你不再是奎君的扶仙,请你回到你的凡间再另寻与你有缘分的仙家!至于奎君,则永远与本尊留在紫微宫,继续做他曾经的奎狼星君,永不再下凡!” 我怔怔地望着面目有些狰狞的紫薇大帝,她淡紫色的凤髻被盘得好精致端庄,她凤髻上别满的步摇与玉簪也都华贵得绚烂夺目…… 细细的微风卷过香炉里的熏香,拂过我的身边…… 可是呢…可是我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啊…… 好似唯一能听懂的,便只有一旁郎墨楼的沉默呢…… “你还愣着做什么?!非要本尊亲自请你出宫吗?!” 又是一声炸吼,吼得我浑身的血液都冲撞着我的耳膜。 我呆若木鸡地偏头再次望了望郎墨楼,望着他那张近在咫尺却远于天际的冷面。 “墨楼……?”我蠕了蠕双唇,指骨在我身侧被我捏得吱吱作响。 为什么郎墨楼不说话?可是我发誓,我发誓我千真万确地看到了他敛了敛眼眶,也看到了他眸底墨色的流转啊…… “佟姑娘,你随本尊来一下。”女素上神的声音打断我与郎墨楼的冷目相凝。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跟在她的身后,被她带出紫薇垣神殿外的。 “佟姑娘,你先莫要着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等误会化解了,本尊一定会将墨楼干干净净地归还到你的身边,继续允你扶助墨楼增添修为。” 我发怔地望着女素上神素雅的脸,见我一直不言语,女素上神无奈叹了口气,手中的拂尘一甩,一鼎绝美绝伦的骄辇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 “本尊之前误会了墨楼,错将弑仙之罪落在墨楼头上,这令本尊确实懊悔万分。如今本尊才得知,是那十恶不赦的玄序神君罪该万死,私自转换节气不说,竟还祸害凡间百姓成瘾!幸亏佟姑娘与墨楼联手,为民除了害,”女素的脸上被骄辇散发出来的光辉,照射得和蔼可亲,“不仅如此,你们二人还拼死挽救了北太帝君的性命,实在是令本尊刮目相看!故此,本尊决定给予墨楼一个飞升成仙的机会。另外,也赠佟姑娘你一个堂堂正正扶仙的封号,至于这座骄辇,也是本尊微薄的心意赠于佟姑娘你。” 女素上神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我的心上,可是我却仍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倒是也没有为难我,反而依然眼带笑意地问我:“佟姑娘你有想好,自己扶仙的封号吗?” 扶仙的封号…… 我想了想,苦涩地弯了弯带伤的唇角,轻声回答道:“既然是女素上神这样美丽的仙家赠予我的封号,那就……” 我停顿片刻,眼波清澈。 “那就什么?” “美人微笑转星眸,【墨】云拖雨过西【楼】…那就叫‘云西’……”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两行清泪已渗出眼眶,双双坠了下来。 第268章 谁替我收了聘礼 “哦?”听闻我的答案,女素上神双眸一闪,手中拂尘在掌心中握了握,“这不是出自宋代词人苏轼的一首《江城子·墨云拖雨过西楼》吗?佟姑娘原来这般诗情画意呢?连个封号都要含沙射影地表明自己离不开墨楼。” 我憨然垂眸一笑,寒泪落在唇边泛起了心中苦涩的涟漪。 而女素上神又怎么会知道,当初在我自学到这首词的时候,仅仅因为这其中一句“墨云拖雨过西楼”而全盘否定了苏轼这个人,誓死往后绝不再触碰苏轼的任何诗词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我竟是那般憎恨郎墨楼啊,事到如今真是天意弄人。 想到这里,我竟扯着嘴巴笑了笑。 “既然这样,那所谓“墨云拖雨”,佟姑娘为何不取个“雨”字呢?”女素上神问。 “因为云与雨注定不会在一起。”我答。 “那佟姑娘觉得,雨的落下,是云的不曾挽留呢,还是雨的决绝呢?”女素上神再问。 “或许都不是,而是宿命……” 我泪中带笑,更多的泪水滚下脸颊。 女素上神认真地望着我,我们两个人仿若定格了一般,唯有她手中银白色的拂尘在轻轻飘扬着。 “好!”片刻后,女素上神唐突地爽然一笑,“那本尊就赐你封号“云西”!尔后,你便是墨楼有名有号、名正言顺的云西扶仙!” 虽然我不知道就此目前的情况看来,女素上神赐我这个封号还有什么意义,可我除了接受也无其他可选,就只能拱手向她言谢了。 恰巧此时,汪流媚也从紫薇垣神殿的正门踏出来了。 “流媚姑娘你来得正好,这是我赠予佟姑娘的神辇,你带佟姑娘暂时先返回凡间,这边墨楼的事情交给我便好了。” 我的心骤然拔凉,这下好了,不仅是紫薇大帝轰我离开这里,现在就连女素上神也叫我离开了。 至于郎墨楼还能不能回来,就凭女素上神官职地位与紫薇大帝相差悬殊来说,恐怕也是十有八九了…… 只是这郎墨楼的心,到底是被什么蛊惑了呢? 为什么他会这样,明明他才将我占为己有了,一念之间就又选择将我抛弃了呢? 怎么会…我不信……! 可是刚刚他的眼神却是刺骨的寒冷啊,冻得我近乎要透不过气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将那画面从我的脑海中擦去,告别了女素上神与汪流媚登上神辇。 真没想到,女素上神送我的这座神辇可以说是相当豪华气派了,一串串的珍珠流苏从辇顶一泻而下,辇壁也满是雕刻精美的花状纹路,淡粉色的帷幔随着穿云游雾而扬扬摆动着。 一路上,汪流媚见我始终望着辇窗外怔怔发呆,就抬手抚上我的后背安慰着我。 “宛宛,凭我对墨楼这么多年的了解,墨楼一定有他这样做的原因,你别先想太多。” “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我苦笑。 “方才你和女素上神出去以后,墨楼还嘱咐我说家里有蜂王浆,要混着蚌仙娘娘给的药物可以愈合你脸上的伤口呢。” 我心头又是一紧,郎墨楼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默认了要留在紫薇大帝身边,又为什么还来关心我? “流媚,”我摆正了身子,特别认真地对视汪流媚,“你说郎墨楼真的是紫薇大帝的奎狼星君吗?” 汪流媚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眨着一双秋波满盈的杏眼笑道:“宛宛你疯了吗?怎么可能?墨楼当然不是什么星君了!你的墨楼只是月牙神谷的守护灵,也是狼族之王啊!” “月牙神谷?”我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从来没有听郎墨楼提起过这四个字。 “是啊,不过墨楼已经离开月牙神谷很久很久了。他刚才对我最后的托付,就是用只有我能理解的方式要我带你回月牙神谷,而墨楼之所以用旁人听不懂的方式告诉我,想必就是为了不让紫薇大帝知道这些啊,”汪流媚拉起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所以放心宛宛,墨楼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不准是墨楼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呢?毕竟已有恶人利用你是他的软肋这一点,迫害到你了,对不对?” 汪流媚这一番话,并没有对我起到太好的效果,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不久后,直到神辇稳稳落在那座没有了郎墨楼的小院中,我才彻底回过神来,可是当我下了神辇才发现,这北京的天气早已放晴,头顶也早已是一片晴空万里了!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连续几日的绵绵细雨呢,难道…… 果然,当我踩着忐忑不安的脚步,推开自己的房门以后,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我震惊得险些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了! 只见我的房间内,无论是地面上、沙发上,还是桌子椅子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用上好的红绸缎所盖住的聘礼,整座房间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余地了! 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密密麻麻堆积成山,而那同样嫣纟工的锦囊,竟已经被不知什么人敞开了口,安安静静地摆放在了我的床上! 怪不得,怪不得这北京忽然就放晴了…… 原来是有人替我收下了孽龙族三皇子穆起寒的聘礼啊! 第269章 四木禽星 也不知道穆起寒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趁我和郎墨楼不在,就明目张胆地送来这么些的聘礼! 且不说他是用何种方式送过来的,就说究竟是谁替我拆开了锦囊!若不是那锦囊被拆开了,穆起寒也不可能会送来这些真正的聘礼! 这分明就是有人存心想害我! 可是眼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郎墨楼的事情就真的够我烦躁了,我也先不想纠结那么多,事情它该来自然会来。 就像穆起寒一样,他执意要来的话自会作为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即便是我想拦也拦不住。 索性我也不再懊恼,麻利地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百骸放松地躺在床上,却心事忡忡地睡了过去…… *** ** * 紫微宫,紫薇垣神殿。 芸芸香薰拂过纱帘,撩人心痒。 郎墨楼一头青丝倾泻如墨,毛茸茸的狼耳没有情绪地垂在头顶。 在那个女人绝望地被逼离开后,他便始终盘膝坐在这上好的贵妃榻上,兀自垂着首,合着眸帘调养内息。 说不疲惫是假的。 那不守信用的玄蜂后居然敢背着他,将她推上角斗场,害她本该穿着碎花洋裙的身躯竟披上了一身戎装! 郎墨楼他曾经胡作非为甚至嗜血为命,但如今他有了想守护、想付出一切哪怕元神寂灭也要保她一世的女人,他便不愿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惹鲜血。 除了,伤害她的人! 毕竟,伤害她的人都该死! 所以郎墨楼早早就留下一手,在让墨麒麟带她走以后,他呼风唤雨,将所有早已暗结好的各个蜂妖族呼唤而来,齐齐联手将玄蜂族灭了个片甲不留! 这样厮杀了一整天,再次回到湖边的她的身边时,确实已经疲惫得身心交瘁,更何况自己也受了重伤。 可就在这时,自己正一边养神调息一边苦思冥想,就听屏风后又是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郎墨楼无动于衷,对面半窝在美人榻上的紫薇大帝倒是放下了手中水灵灵的青提子,眉笑眼开。 “奎君,你猜是谁来了?” 郎墨楼微微睁开了下垂的眼帘,不语。 紫薇大帝见他无动于衷,便继续妖娆地笑道:“奎君,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曾经一般不爱言语。” 郎墨楼心底依然如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当脚步声的主人绕过彩墨屏风,紫薇大帝也终于优雅地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盛气凌人的气场瞬间遍布神殿内每一处角落。 “微君参见陛下。” 这句话,是出自两个人之口。 郎墨楼缓缓抬高了眼皮,闻着身后两位来者身上的气息,微微蹙了蹙一双剑眉。 “都是自家人,二位星君不必再多礼啦!” 紫薇大帝语调愉悦,将手中还残留的一颗青提子顺势就递到了郎墨楼的唇边,尽管没有说明,但这意思摆明是要郎墨楼吃掉。 然而。 郎墨楼终是那座任谁也融不化的冰山。 “哦?”紫薇大帝站在他的身旁,垂下眼眸斜斜地瞥着寂静打坐的他。 才来的两位星君顿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背对他们而坐的人是谁,居然能够让天庭地位高居第二的紫薇大帝亲手喂食提子! 最重要的是—— 他居然还用沉默拒绝了紫薇大帝! 这人,哦不,这露出兽耳和兽尾的妖孽,是不想活—了—吗——?! 对此,紫薇大帝非但不生气,还笑得一脸幸福,反把被他拒绝的青提子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这种场景,除了在以前奎狼星君还在的时候他们见到过,从此以后,别说这样的场景了,就连再见紫薇大帝有笑容,也都是极少数的了! 这今日…… “二位猜猜,这位坐着的男人,是何人?”紫薇大帝打断二位的思绪。 “这……”二位仍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谁也不敢多问,于是纷纷摇头。 “嘿…”紫薇大帝咧唇一笑,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你们过来看看,便知道了。” 于是,这两位被同样称作是“星君”的男子,便踩着认生的步伐,缓缓地从郎墨楼的背后一步一步转到了郎墨楼的面前。 可就在他们看清这位只是静静坐在这里,就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男人时…… 两位星君瞳孔骤然紧缩!一齐倒抽冷气! “奎君——?!” 同时下意识的,两个人又惊又恐地向后连连倒退! 郎墨楼终于睁开了那双如滴了墨的眸子,抬着眼睑冷冷盯住眼前面生畏惧的两个人,眸底卷起了不知为何而起的波涛。 “奎君,你还认得他们吗?” 紫薇大帝满怀期待地望着郎墨楼,那盈溢着凛漠与凶邪的五官,无论在哪一种光线与角度的交织下,都迸发着撩人心神、夺人心魄的光耀,真是叫每个女人都越看越心生欢喜啊。 可惜,郎墨楼敛窄了眼眶,略带不耐地低沉一句道:“不认得。” “那本尊为你介绍便是,”紫薇大帝丝毫不在乎郎墨楼的冷漠,将身边身披绿甲的男子推得离贵妃榻更近了一步,“这位星君是角蛟星君,通着极强的水性。” 角蛟星君的目光有些发颤,在紫薇大帝的介绍后向郎墨楼颔了颔首。 “这位呢,是斗獬星君,武力极强的。还有一位井犴星君,只是自从你离开大家后,他便很少现身于公众面前了,”紫薇大帝津津有味地介绍着,声音说到最后有些渐弱,“你们四位星君是星宫的四木禽星啊,而奎君你可是四木禽星之首的奎狼星君!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奎君?” 窘迫的沉默在四人面前弥漫着。 直到,郎墨楼半启寒唇,一字一顿地沉声回应道:“我说过,我并非奎狼星君,更不是陛下你口中的奎君。” 第270章 跪到娘娘满意为止 翌日,当我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若不是房门被敲响了,恐怕我还能继续睡呢。 只是醒来以后,看着满眼红彤彤累落成山的聘礼,那种心脏被扯着的失落感便铺天盖地而来。 拉开粉莹莹的窗帘,透过枝芽繁茂的庭院,对面那座厢房在阳光的笼罩下冷冷清清。 于是,凄凄惨惨切切便在心谷传荡开来。 可是这会儿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门呢,就已经能隔着门板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了。 果然,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动不动就要掐嘴的冤家汪流媚,以及突然登门拜访的敖北漓。 “小宛宛!”敖北漓见我开了门,清隽的脸上立刻喜眉笑目,“有日没见了,小宛宛你有没有想我啊?” 这灿烂的阳光好似都洒聚在了敖北漓他鼻翼的紫宝石上,特别灿灿夺目。 一旁端着托盘的汪流媚听到敖北漓这样谄媚的话语,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他忿忿不平道:“你个死龙人也就趁墨楼不在的时候敢这样跟宛宛说话,墨楼若是听到了不把你龙角揪下来才怪!” “傻狗你怎么说话呢?”敖北漓气鼓鼓地反驳着,“再怎么说我也是未来的东海龙王,你能不能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你也知道你是未来的龙王?”汪流媚故作不可思议地睁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眸,“那就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知道你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吗?” “你说谁不注意言行举止呢?” 两个人这样咄咄逼人的针锋相对,让这个原本空落落的庭院充盈了些许的欢快。 可惜,当两个人你推我搡地进到我的房间后,望着满满一房间铺盖着红绸缎的聘礼时,瞬时都瞠目结舌转变得悄无声息了。 “宛宛…这、这是……?”汪流媚蹑手蹑脚地绕开层层聘礼,将满载碗具的托盘放在了茶几唯一的空隙上。 “我也不知道,我一回来就是这样了。” 与其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更不如说是我懒于解释。 “小宛宛,这是那小野狼给你的聘礼!?”敖北漓问我这话时,明显脸色格外的不悦。 他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几度在我的房间踱步,然后终于忍不住嫌弃地用一根手指随意挑开了一块红绸缎偷偷瞅了一眼,又迅速放下了。 这会儿我特别纠结要不要说关于我和穆起寒的种种误会,穆起寒是孽龙族的三皇子,就算敖北漓不认得穆起寒,但他多多少少对孽龙族都会有些了解。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郎墨楼也不在,我并不想让敖北漓惹出什么事情来。 汪流媚一眼便看穿我的心思,直接打岔地拉住我的手,把沙发上的聘礼推向一边,让我坐下来。 “宛宛,我按照墨楼说的,将这蜂王浆、珍珠粉、沉岩浆混合在了一起,”汪流媚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中的瓷碗,“我来帮你涂好,等再一次见到墨楼就变回咱们漂漂亮亮的宛宛啦!”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起来上次也是坐在这里,郎墨楼亲手为我涂抹伤口,还有那个他所谓的比蜜还要甜的吻。 “唉!” 就在汪流媚慎慎微微地将混合物涂上我唇角扯到太阳穴的伤口时,一边抱着双臂扁着嘴巴的敖北漓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叹什么气呢?”汪流媚斜斜瞥了他一眼,揶揄地问道。 敖北漓白了她一眼,惆怅地对我说道:“小宛宛,虽然我特别特别不想让你看到这段蚌仙娘娘给我展示的记忆,但是…不给你看看,就总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什么?”我问他。 敖北漓咬咬牙,像是克服了心里极大的障碍,才在我面前的空中大手一挥,一段清晰的情景竟然随之展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倘若我没记错,场景里出现的地方正是那我只去过一次的蚌仙娘娘的府邸正门前。 依然是在那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像的飞檐下,蚌仙娘娘一身珍珠满坠的白华袍,正与一个背脊傲挺的男人相对而立。 而这个男人,正是一袭黑缎华袍的郎墨楼! “我的确是按照娘娘说的步骤去做的,分毫不差,可她的伤反而更严重了。”郎墨楼口气沉稳,虽然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却绝不带一丝恼火。 “那伤口若是带着诅咒的,普通蜂蜜便不会起效!”蚌仙娘娘倒还是亦如上一次一样,满腔怒意,脸色也是写满了对眼前人的极其愤恨! 说罢,她便拂袖要走,只是刚转过身,郎墨楼就擦过她的肩膀拦下了她回府的去路。 我知道这是郎墨楼在我给涂抹完伤口却恶化后,他消失在雨幕中去找蚌仙娘娘的过程,看到这里我已经非常紧张了,显然这蚌仙娘娘又是要给郎墨楼吃一记闭门羹,所以以郎墨楼那个暴戾的秉性,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蚌仙娘娘的厌恶,郎墨楼仍然恭敬地向她拱手行礼。 “墨楼知道娘娘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诚恳娘娘告知墨楼。” 即便语毕了,他也依旧没有抬首,一头如瀑的墨发垂在他微微弯下的背脊上。 “呵,你这孽畜也会有今日?当初对我们东海的那些胡作非为呢?果然天道邈悠!”蚌仙娘娘似乎越说越气,那之前好不容易消下一些的怒火,这一次又起灰复燃了,“本宫自然是还有其他法子治好那佟姓凡人的伤口!你很想知道吗?好啊,那孽畜你就在这里给本宫老老实实地跪下!跪到本宫心花怒放,本宫便不计前嫌!”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寒气,这郎墨楼曾经究竟是对东海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能让蚌仙娘娘这般恨之入骨呢? 可更让我紧张的是,蚌仙娘娘这个要求对于这一身傲骨的郎墨楼来说,实在是过分了。 然而,就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画面中的郎墨楼抬起了他那双泛着银芒的眸宇,冷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凉凉的笑,随后—— 他双膝顿时一软,竟然直直地向着地面跪了下去! “只要娘娘肯告知可以治愈好她的办法,墨楼愿意跪到娘娘满意为止。” 第271章 令人作呕的蛊媚春 蚌仙娘娘一时脸色煞白,我看得到她一双蜷缩在衣袂中若隐若现的柔荑,已经悄然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蚌仙娘娘她怎么可能会想到郎墨楼真的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直接跪了下去,更别提这是曾经那称霸妖界的男人,是那从不卑躬屈膝的狼王啊! 且说是蚌仙娘娘了,就连看到这一幕的我和汪流媚也都纷纷目瞪口呆,我的余光甚至还捕捉到了汪流媚手中颤抖的瓷碗。 不知道敖北漓是什么心理,看到这里他忽然就又是一挥手臂,收起了我们眼前的画面。 可是我和汪流媚,却迟迟没有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贱嗖嗖的小野狼就这样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蚌仙娘娘才终于动摇,告诉了他要将普通的蜂蜜换成蜂妖的蜂王浆才可以治愈好宛宛你脸上带有诅咒的伤口,”敖北漓这样说着,那昔日神采奕奕的俊颜上忽而转变得暗淡下来,“小宛宛,其实我真的特别不甘心给你看这些。我总觉得,如果宛宛你能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比小野狼还要疼爱你!所以我真是羡慕嫉妒恨那傻狼啊……” 我空荡荡的目光闻声便流转到了敖北漓脸上,眼下他背靠着墙壁,一边耷拉着脑袋一边捣鼓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还扯着唇角对着自己的手指笑了笑,鼻翼上那颗好看的宝石都随他一齐闪出了忧伤的光芒。 面对这样向来笑颜嘻嘻,此时竟被悲伤沉浸的敖北漓,似乎就连汪流媚也不忍心再与他讪牙闲嗑了。 于是,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北漓……” 我欲要打破这份不安的沉默,敖北漓连忙又抬起眼帘,重新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行了小宛宛,将来等你和那野狼成婚的时候,记得找我给你们当伴郎啊!虽然有点儿有损我这堂堂未来东海龙王的身份,但也算是能与你一起走进婚堂了!”敖北漓痴痴地傻笑两声,“并且我可跟你说好了,你们只能找我这么一位伴郎啊,不然除了那野狼,我看谁都红眼!” 他说的这一番话,引得我心角酸酸皱皱的,好在有汪流媚这个善解人心的邻家大姐姐在,才把这令人不知所措的气氛重新缓和改善了。 在汪流媚替我涂抹伤口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映着敖北漓给我看的一幕幕蚌仙娘娘的记忆,郎墨楼下跪时眼中飘过的那毅然决然,还有他那明明已经跪下来了,却还弓着背脊弯着腰的颔首遵从,像极了一匹已被彻底驯服的野兽…… 所以,我决定这一次,换我为郎墨楼做些什么。 “流媚,为什么紫薇大帝一定认为郎墨楼就是奎狼星君呢?是她发现了什么吗?”我开口问汪流媚。 汪流媚将碗中最后的蜂王浆抹在了我的伤口上,随后便回答我道:“在宛宛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紫薇大帝说是因为见到模拟星盘的奎宿莫名转动,从而发现了奎狼星君的踪迹。” “那她怎么就一定认为是郎墨楼呢?” “紫薇大帝只是受玉皇大帝之命下到冥界,碰到墨楼不过是巧合而已。” 我从汪流媚的口中得知了紫薇大帝的模拟星盘,是随着真正苍穹中的星宫一起变化而变化的,或许是上一次我在夕月坛摆布星盘时被紫薇大帝捕捉到了。 倘若我再去摆布一次,那郎墨楼这个活人就在紫薇大帝眼前,星盘却还是能变化,自然就有了郎墨楼并非奎狼星君的证据,不是吗? “流媚,”我兴奋得一下子抓住了汪流媚的手,“晚上陪我走一趟!” *** ** * 彩雾妖娆的紫薇垣神殿,笼罩在与凡间一样的重重夜色中。 医仙正为褪下外袍的郎墨楼换上新的药泥,重新一圈一圈地替他包扎好伤口。 这男人身材伟岸,背脊的线条轮廓真是引人垂涎三尺,红着脸的小医仙都忍不住偷偷多瞅了几眼。 一旁换上内袍的紫薇大帝端着一顶新的香薰炉走过郎墨楼的面前,使得这刺鼻的香气止不住地往郎墨楼灵敏的鼻腔里钻进去。 郎墨楼抬起双眸,拢了拢那坏脾气的眉宇。 已走过他身边的紫薇大帝,惬意地勾起唇角,将精致奢华的香薰炉放置在了很近的白玉矮案上。 “陛下,君上的伤口已包扎完毕了。”小医仙脸颊红彤彤的,燕声细语道。 紫薇大帝无视地向她摆摆手,又吩咐神殿内所有小仙娥都退下,随后她坐在了郎墨楼的身旁,认真地审视着郎墨楼的眉眼、鼻与唇,似乎生怕一个眨眼这男人就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了一般。 “奎君,你已经打坐在这里整整两日一夜了,不吃不喝是要与本尊抵抗到底吗?”紫薇大帝谄媚地问。 郎墨楼不语,鼻腔中那奇异的香薰却愈发刺激的他有些撩人心痒,他下意识地正要披上袍子,竟被紫薇大帝一根手指就轻而易举地制止了! “奎君,这蛊媚春的味道何如?”紫薇大帝邪魅一笑,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郎墨楼光滑的肩头。 郎墨楼闻言,心头猛然一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想反抗,但连手指都再无法动弹!不过眨眼的时间而已,他的双颊便已爬上了滚烫的纟非红,细密的薄汗湿了满头,他开始控制不了地想念那个女人身体里的温度与柔车欠…… 桃花树下桃花纷飞,乱了的是两个人彼此的呼吸…… “奎君……” 陌生的,甚至令人作呕的声音拉回郎墨楼的思绪,不知不觉中他的双眼已被紫薇大帝从身后蒙上了眼布! 这所谓的蛊媚春,对于他异于常人的嗅觉来说,简直太致命了,让措不及防的他根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奎君,你猜猜本尊在做什么?” 妩媚的声音,撩过躁动的心头…… 而紫薇大帝身上的内袍随着她含情脉脉的声线褪落在地,徒留身上一层薄薄透视的纱袍! 第272章 头破血流也只取一瓢饮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许浑。?? …… 郎墨楼的身躯开始如筛糠般地颤抖起来,沸腾的热血在每一根毛细血管中来回滚动,烈火燎原般地燃烧过他的五脏六腑。 混混沌沌中,依稀记得那女人在自己的怀下如一只乖巧的猫咪般微微地轻·吟着,一双往日只会充斥仇恨的眸子,竟也屈服于他的温柔与粗莽中,泛出了一朵朵惊艳的桃花…… “墨楼…墨楼…墨楼……” 那时她醉眼迷离,一遍遍地轻唤着自己的名字,火热的鼻息渗入他每一寸的毛孔,继而又侵入他的骨髓…… 思绪在这魅性极强的蛊媚春下已经开始严重的混乱了,郎墨楼只觉自己的背脊有一抹软软糯糯贴了上来,开来回回地磨蹭得他奇痒难耐! 如潮水般汹涌的烫汗打湿他的墨发,一滴滴不断地顺着他弧度完美的下颌坠落下来,淌过他滚动的喉结,润湿他紧绷的锁骨。 双臂的青筋与骨骼从肌肤下明显地凸显出来,他知道,身后如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的人不是那个女人,他用尽了一切克制自己体内快要抑制不住的冲动! “奎君,从今尔后,做本尊的男人好不好?” 紫薇大帝将自己已经完全披散下来的长发,从背后裹上郎墨楼的胸膛,一根根柔柔的发丝简直越搔越痒,两人之间的汗水也变得黏黏腻腻! 可郎墨楼仍旧如一座融不化的冰山,盘膝坐得笔直,他紧紧地闭合着双眸,眉宇早已拧皱成了崎岖的峰峦! “奎君,别克制了,你明明是爱着本尊的,坦诚地面对自己,”芬芳的吐气疯狂地摩挲着郎墨楼的耳根,使得他的耳垂就要红得滴出血来,“做本尊的男人,今夜好好疼爱本尊好不好……” 思维乱成麻的郎墨楼在这一刻简直就要炸裂了!身下的缎袍快要被戳破出一个窟窿来! 他再也忍不住,爆燃睁开被汗水润湿的墨眸,反手一把从身后拉过了软绵绵的紫薇大帝,扯进怀中! “啊,奎君!” 紫薇大帝娇嗔一声,又是撩过滚热的心头! 郎墨楼将怀中的软绵绵拉起来,凑过鼻子疯狂地吸嗅着! 好香,好浓郁的香气,甚至好闻得出奇,蛊惑人心…… 可惜—— 这不是她。 郎墨楼终于从胸腔中发出了一声亻氐吼! “滚—开——!” 他一把甩开了怀中这早已被他汗水侵蚀的女人,紧接着,他发指呲裂,柔亮的墨发开始在身后无风狂舞,随着他褪到腰际的长袍一起翻飞起来! 被摔在地上的紫薇大帝满是惶恐地仰望着贵妃榻上的郎墨楼,明明他刚才已经搂紧了自己,明明她已经感受到了他游走的掌心…… 怎么电光火石间他竟翻了脸?! 面对这侵蚀啃骨的蛊媚春,无计可施的郎墨楼在紫薇大帝的眼皮下攒足了体内仅存的神力,一张俊美的脸渐渐变成了长满了银毫的兽脸,那绰约的身躯也摇身一变,彻底变成了一只浑身焕发出皎洁华芒的狼! “奎、奎君?!”紫薇大帝惊慌失措,不可置信地瞪住眼前的一幕,“不、不!你不是…这怎么可能……不、你是本尊的奎君啊……” 仅仅凭借一双兽耳和兽尾,紫薇大帝还是可以骗得过自己那男人依然是奎君,可是眼下,他竟然彻底变回了真身,居然真的是一匹彻头彻尾的狼妖! 而银狼一双氵军圆的大眼睛通红如血,他皱起嘴脸,露出颀长凶恶的獠牙,即便是变回了原型的郎墨楼也仍然阻止不了蛊媚春在他体内的作祟! 他仰首一声长啸,弓起背脊在这紫薇垣神殿内开始失去理智地东奔西撞! 腾踔矫健的身影所过之处撞得一片犭良藉,桌上案上一切摆件“叮里咣当”地摔在地上,粉碎得稀巴烂! “奎君!奎君!”透视薄纱勉强还能挂在紫薇大帝的身上,她肌肤上沾惹着的他的汗水快要蒸发干净了。 听到这神殿内传来的动静,一阵铿锵仓促的脚步声闯进神殿! “陛下!务必护陛下周全!” 一群穿着盔甲的神侍与小仙娥匆匆赶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看到殿内遍地杂乱,还有坐在地上衣冠不整的紫薇大帝…… “滚出去!”紫薇大帝瞬间疯了般尖声叫喊,透出哭腔,“谁让你们进来了?!都给本尊滚出去!滚出去!!!” 于是,大家又匆匆“落荒而逃”…… “奎君…奎君……”紫薇大帝崩溃,洪水一样的眼泪晕花了华容上精致无比的桃花妆。 再看那从肺腑中发出一声声“呼噜呼噜”闷哧的狼妖,早已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四只爪子上锋利的指甲纷纷折断,红殷殷的鲜血染红了他浓密柔顺的狼毫,连带着血盆大口中那一颗颗穷凶极恶的尖牙也都被一齐染红…… 第273章 出粗车司机 忽然。 一股野兽的尿骚味儿从这只银狼的身上散发出来,紫薇大帝连忙看过去,眼前白狼的腹部被一股混合着血沫的清流浸湿…… 而白狼他似乎也终于散尽了体内的洪荒之力,软绵绵的身体原地栽倒了下去。 紫薇大帝惊魂未定地瞪住面前狼狈的一切,失色的花容上只有泪水在静静流淌,一颗死灰复燃的心脏被这匹凶神恶煞的狼妖撞得又是七零八碎。 她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站起来,稳了稳情绪,抄起一旁的内袍批在肩上,对着神殿外大吼道:“来人!” 不敢抬头的小仙娥,隔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踩着碎步姗姗而来。 “奴婢在。” “明日一早,先给本尊把女素传过来!再等女素走了,本尊还要即刻见到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紫薇大帝恢复了她身为神帝的典则俊雅,正襟危坐在了她奢华的美人榻上,即便是在这凌乱的环境下也撑起了强盛的气场,“另外,今夜的事情,你们看到了便是看到了!如若敢外传出去,别到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小仙娥吓得战战惶惶,一边应着一边颔首退了下去。 神殿内恢复了安静,紫薇大帝望着地面上昏死过去的白狼,心怀不轨地斜提唇角。 你想走,本尊便让你走。 但。 可别走远就是了。 毕竟,就算你不是他,你也那么像他。 这么想着,紫薇大帝更是独自对着空气笑得花枝乱颤,偏偏就在这时,视线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连连晃动着。 她赶忙顺着余光的方位转头看过去,这一看,心底又是震惊得粉碎! 这…这模拟星盘上的奎宿星宫,怎么又兀自转动了?!可这倒在地上的男人,明明就在眼前啊? 倘若他真的不是奎狼星君,那真正的奎狼星君在何处?!又为何他长着和奎君一模一样的容颜?! *** ** * 这一次我来夕月坛,已经不是在胡凤柒的陪伴下了,而是我擅自带上了汪流媚,乘着女素上神赠送于我的神辇来的。 虽然没有了胡凤柒,但是我却打算去找他,倘若郎墨楼那夜明珠在我体内发挥得比上一次更加极致的话,说不准灵力足够强大了,我还可以将胡凤柒带回来。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眼下,那连续几日的绵绵细雨已经在我收下聘礼后停止了,所以我试着更加认真地屏气凝神,将夜明珠的灵力凝聚上了我的双手。 如之前一样,璀璨的星盘在我指尖的操控下如我所愿地开始转动起来,一旁的汪流媚看得目瞪舌挢,这整片夜空的星光都倒映在了她温香软玉的脸上,格外美丽动人。 “流媚,”银色的流线从我的指尖延伸至天上星河,我舞动着双手,终于星盘中泛出了那一圈我期待的旋涡,带着周围滚滚流云一起旋转着,“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担心!你不要站在这里一直等我,如果郎墨楼回来了我都还没回来,就告诉他要他去平行时空找我!” 阵阵狂风开始呼啸而来,面对我这一番无头无脑的话,汪流媚显得特别的诧异,毕竟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郎墨楼拥有穿越的能力。 就在我话音刚落下后,我的身子就如上次一样腾驾而起,在咆哮的风中向着上空夜幕那口星光泛滥的旋涡飘了上去! “宛宛!宛宛,你要去哪儿?!”我听到下面汪流媚的惊喊声。 “我去找胡凤柒!” 我声嘶力竭地喊完这一句话以后,身体就已经飘到了夜幕中,连带着我的意识一起被那口流转着的星河旋涡彻底吞没了…… …… 啪——! 一个清脆的掌掴落在我的脸上,几乎没有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只觉四肢百骸都是撕心裂肺地疼痛着。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妖女!”一个太久远且浑厚粗劣的男声在满眼犭良藉的房间内荡起回声。 头皮传来一阵扯裂的疼,踉踉跄跄的我只觉得被一双肥硕有力的手掌从地上拎起来,又是“哐”的一声,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我的后背上,悠悠扬扬漫天都是散落的木屑! “小佟你敢把我骗到北京,和你外面的狗男人私奔是吗?!看我不打折你的腿!你妈要是知道了,也得跟我一起打你!” 我努力张开双眼,果然面前那张无比丑陋狰狞的脸是“我”的未婚夫成根儿! 这一刻,我完全不知道这边时空的我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我又是怎么落回了成根儿的手里的,可是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或许这边的我是一个懦弱的佟宛,但现在那个从黑暗深渊里走出来的佟宛魂穿过来了,所以—— 我忍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稳准狠地一脚踹在了成根儿身下,那个他根本不配拥有的位置! “啊!” 毫无防备的成根儿哪里会想到我会忽然反抗,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后,就见他那肥硕的身躯痛苦地捂着身下蜷缩成了一团! 我赶忙环视周围,才发现这里是一间酒店的客房,但是周围很多的物品都已经杂乱地散落在地了,再加上我现在这幅躯壳上火辣辣的疼,看来这混蛋成根儿已经在这里对我施暴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话,气得我又是对着身下酸痛得直不起身的成根儿补上了好几脚! 这一瞬间,我甚至真的有几分感谢郞莫辞曾经教会我的那些心狠手辣。 这会儿,我没时间跟成根儿废话也更没有时间多犹豫,抄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就冲出了客房外,飞快地一步三回头地跑出了酒店,生怕那混账追出来。 这边的夜色也已经很浓了,沿着清冷的街边跑出很远后,一辆出租车恰巧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想都没想就伸手拦下来。 “姑娘您好,您要去哪儿?” 气喘吁吁的我不过刚刚坐稳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就听到出租车司机这样客气地问我。 只是,这个声音…… 我的心脏顿时漏掉了几拍,两只耳膜“嗡嗡”直响! 我疯了般猛然抬起头,只见一张刀削斧刻般俊俏的容颜,正扭头疑问地望着我! 而他一头细碎的墨发,竟在这车厢内昏黄的灯光下泛出了再熟悉不过的墨蓝光泽! 第274章 依旧被钉着 『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真的就是他吗?还有可能吗?这是命运的宽容,还是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从开始到现在。?? …… “郎…郎墨楼……” 我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皮,冷漠的眉眼,傲挺的鼻梁,以及这张吻过我遍存肌肤的薄唇…… “姑娘?”或许是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太好笑了,引得眼前人提醒了我一声。 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位突然出现的出租车司机,居然和郎墨楼披着一模一样的皮囊,就连那低沉好听的嗓音也都分毫不差! 只是,他好像并不认识我。 这到底是苍天跟我开得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还是命运给予我的怜悯呢? “姑娘,你受伤了,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可能是狭小的车厢内空气流淌得过于安谧了,他勉强牵起嘴角笑着打破这份莫名其妙的沉寂。 可要我怎么找回思绪,除了这样望着他,还是这样望着他,深深地沦陷在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 见我迟迟闻之不理,他大概也是终于被我凝视得有些发毛了,便向我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问得我心脏都要骤停了。 无奈反笑,我摇摇头。 “那姑娘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昏暗的灯光下,那一双银瞳中翻滚着陌生的波澜,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贯·穿的伤感清晰而来,就算再像,他也不是郎墨楼。 郎墨楼没有这样的耐心,也没有这样温和的表情与口气。 “抱歉…”我释然地抽了抽鼻子,随口撒谎,“我只是第一冫欠见到你这样银色眼睛的人……” 出租车司机愣了一刻,随即竟爽朗一笑,转过头抚上了方向盘,那干净白皙的手指都和郎墨楼一模一样。 “我这是银色的隐形眼镜而已啊,姑娘!” “哦,呵呵,我是第一冫欠见…”我彻底回过神来,用笑声掩盖我的走神,“请问这里是北京吗?” 没想到这愚蠢的问题又是让他一笑,于是我只好看着他饱满的头脑勺傻傻地附和着一起笑。 “姑娘,我看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 “所以,这是北京吗?” “是啊!” “那麻烦师傅您送我去梦里看雨胡同!” “梦里看雨胡同?香山?好嘞,姑娘你坐稳,咱们走着!” 一脚地板油,出租车身猛然弹出去,倒是像极了郎墨楼开车的风格。 一路上我心乱如麻地望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这每一盏在深夜还未熄灭的灯,背后想必都有一段无处可叙,也无人愿听的故事。 “师傅,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我盯着后视镜里那一双既属于郎墨楼,又不属于郎墨楼的眼睛问道。 “北京人说话开门见山,不扭扭捏捏,姑娘你问。”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免贵姓郎,名墨楼。” 在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以后,我根本没办法再记得我是怎样连滚带爬地从出租车里逃跑出来的! 我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那辆出租车收了路费后扬长而去,带起马路上的滚滚尘土将我包围! 这边的世界一定是不真实的,和真正的我佟宛又有什么关系,他是谁,过着怎样的生活,又和真正的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最后望了一眼那即将要消失于道路尽头的车子,以及那一串被我默默记下来的车牌号码。 一颗心脏跳得快要破膛而出,我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疾步向着胡同深处,那座郎墨楼的小院跑过去! 破破烂烂的院门半虚半掩,我顾不上对深夜的恐惧,推开门一头就冲了进去! “胡凤柒!胡凤柒!” 趁着洒落而下的月光,还能依稀可见上次离开时胡凤柒与郎墨楼打斗过的痕迹,我一边向着院内跑去一边喊着胡凤柒的名字,只是没听到任何回答,是不是胡凤柒不在这里了? 可是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呢? 我紧紧咬着牙,寒凉的月光已经照不到这院落的深处,脚下的残墟凌乱我也无法再看清,所以就当我这么再一抬脚,脚下就是一个磕磕绊绊地向前栽倒下去!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哧刺激得我浑身毛孔炸开! 不仅如此,我也根本没有栽倒在地,反而是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躯上。 刹那间,芸芸华发一根根地拂过我的脸颊! “胡凤柒?!” 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只见满身是血的胡凤柒居然依旧牢牢地被钉在那面墙上,看起来这么久了,他纹丝都没有移动过! 第275章 胡凤柒的心魔 “胡凤柒!” 若不是胡凤柒一头耀眼的银发折射了最黑暗的光线,我压根儿就看不见他此时颓废的模样! 我不知道这边的我离开多久了,也不知道胡凤柒在这里被钉住多久了,我以为他会在我和郎墨楼离开后,自己挣脱掉郎墨楼的图腾黑雾。 然而事实说明,胡凤柒他并没有。 眼前黑暗中的他,无精打采地垂着那原本优雅的脑袋,银色的长发被片片干涸的血迹染成了深褐色,身上衣服的血迹也早已干透,柳若无骨的四肢近乎要看不出任何的生命迹象了! “胡凤柒,你醒醒啊!” 我慌张地捧起胡凤柒的脸,那依旧绝艳的旷世容颜苍白得透明,听我这样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他终于缓缓地抬起了薄如蝉翼的眼帘。 “宛宛…你来了……” 胡凤柒向我虚弱一笑,笑容宛若泡沫,脆弱得一触即碎,借着他闪耀的银发我看到他绝美的桃花眼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胡凤柒!”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当然是痛得不可开交,是他将我从深渊中解救出来,手把手地教我去重新拥抱人生,我怎么可能不去爱他!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但也至少满满都是亲情! 我试图努力去将那钉在胡凤柒身上的图腾黑雾挑离他的身体,可当我刚刚一用力,胡凤柒就痛得不可开交,口中“嘶嘶”地一直呻吟着! “很痛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宛宛…你怎么受伤了……” 当我重新看向胡凤柒的时候,才发现泉涌般的桃花泪正涌出他的眼眶,混合着他脸上的血迹变成了一串串的血泪。 “胡凤柒……” 我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抹去胡凤柒的眼泪,看着他如钻石般闪耀的泪珠在我的指尖摇晃。 “宛宛…别管我了,你回去…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便好……” “胡凤柒!你瞎说什么呢?!” 胡凤柒继而又垂下脑袋,我看到更多的泪珠隔空向下坠落着,他开始无声地哽咽,连带着被钉起来的双肩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着。 “胡凤柒,我来找你就是要带你回去,等回去后你就远远地离开郎墨楼,好吗?”我忍不住向前一步,将胡凤柒的脑袋抱入怀中,“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郎墨楼才对啊,你知道他是狼,终究是人面兽心,本性难移……” “不是的,宛宛…”胡凤柒打断我,他在我怀中抽泣得让我心都碎了。 被他这样一打断,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倒是胡凤柒抬起了他那张泪水莲莲的脸。 这一刻,看到这美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却哭成泪人,我真是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换走他心底的悲伤,让他重新露出那倾城倾国的笑容。 “宛宛…是我的错,是我曾经吃掉了你的心脏……” “什么?”我没听清。 胡凤柒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似乎太痛苦了,痛苦得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黑暗的空气中,忽然隐隐地显现出一个流动的人影,我向后退了两步,错愕地瞪着面前这不请自来的人:“镜!?” “好久不见了。” 镜是半透明的空气,我看不出她的表情,但还可以听得到她的口气。 只不过我很奇怪,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平行时空中?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只是回答我的,是胡凤柒,并不是镜。 “宛宛…我说过镜是心魔,可是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的是,镜曾经是我的心魔…是我在过去心中积下了太多的心障,障多成魔,才有了镜魔……”胡凤柒对我解释的时候,没有抬起脑袋。 所以,这就说明了为什么胡凤柒可以出现在镜魔那一片通透的世界中。 我虽然极为的讶异,甚至还有些许的恼怒,但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心还是想把胡凤柒从墙上抠下来。 可偏偏,镜阻拦了我。 “你做什么?”看着她透明的手臂穿过我的身体,我毫不客气地问。 “这曾经狐族的王,是想让你看看几百年前的你和他呢。” 镜说得阴阳怪气,让我更是恼火得不行,随口就反斥道:“谁说胡凤柒是狐族的王了?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这洗萝卜不怕泥儿多的如果帮不上忙,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呵呵,那我就带你去看看。” 这镜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因为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她便直接闯进了我的身躯,而我的视线也随之闯入了镜魔的世界中! 依旧是那片通亮刺眼的白光,无数顶天立地的镜面将我包围在中间。 只是,再一个眨眼,那镜面竟变成了有声有象的画面! 那画面,竟是曾经只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被胡凤柒及时击碎的场景—— 一只白色的银狐,正在鲜血淋淋中啃食着一个小女孩早已腐烂的身躯! 第276章 三生三世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汤显祖。?? …… 就算我也曾在绝境下被迫吃掉活人的心脏,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是现在眼前这一幕还是深深地震撼了我! 因为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画面中那嘴边白毛被鲜血染红,正津津有味地埋头啃食尸体的狐狸,就是笑颜如花、待我温柔如初的—— 胡!凤!柒! “不……”一根根汗毛从我的肌肤上惊乍耸立起来。 “所以可怜的小骨魂,你明白了吗?”镜幽幽地笑,“当初我为什么会说你是那玄序神君一个失败的产物,第一世的时候还没活过五岁就命丧黄泉!”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前世,我始终都自以为是地认为那些所谓的“前世”,不过都是骗人的童话故事而已。 更何况,我也没有任何关于前世的记忆,即便胡凤柒和镜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曾对胡凤柒有过一丝丝的记忆。 或许是我的呆若木鸡,镜又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反问我:“不然你以为这世上的妖都是怎么来的?唯有吃了人心的动物才能修炼成精再成妖,若是心怀慈悲的妖,还可以找个有缘的扶仙扶助他们继续飞升修成神仙呢!” 对于镜的话,我虽然木然地一动都不动,看起来似乎是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可实际上坦白而言,我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我是郞莫辞一手酿造的骨魂已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给予了我魂魄让我有了前生今世,可倘若不是在第一世我被还是一只狐狸的胡凤柒就这样活生生地吃掉,那恐怕我如今的命运也绝不同于现在。 而且,假如当初胡凤柒没有吃掉我,我也不会在这一世有缘结识胡凤柒? 不过与之相比,更令我费解的,是那句关于胡凤柒口中所说的誓言。 “卿若投我以桃李,妾必报卿以琼琚” 眼下,这镜真不愧是的心魔,将镜面中的画面慢慢地变幻着。 镜面中啃食着“我”的尸首的狐狸,与只剩下般躯白骨的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身穿古代长袍的一男一女相互依偎在床榻上。 女子发髻盘得灵性俏皮,一袭兰花纹样的大红锦裙熠熠生辉。 而男子半挽半散的华发潋滟着银河般的柔光,这一副美若冠玉,如出水芙蓉的皮囊,除了胡凤柒还能是谁? 再看他怀中张牙舞爪像一只小刺猬的女子,竟然长着一张与我极为相像的脸! 不,并不是极为相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甚至或许是由于她涂了浓郁的胭脂的原因,看起来比我还要貌美几分。 “你要多久会回来呢?”女子仰首嗔问胡凤柒。 “或许很快,或许很久呢。”胡凤柒伸手宠溺地卷上女子耳边的碎鬓,狐长的桃花眼里潋滟柔情。 “臭狐狸坏狐狸死狐狸,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我可是凡人呐,万一你回来我都变成白发苍苍、皱皱巴巴的小老太婆了,你该不心悦我了可怎么办?” 胡凤柒听她这样说,神情一怔,继而又无奈地晃首笑道:“你这傻丫头整日胡话连篇,我这一趟远行,还不是去为你求常青丹?” “你看你,根本就不正面回答我!”女子故作生气地扁着嘴巴,犹如一只气鼓鼓的皮球。 “嗯?”胡凤柒哭笑不得,用玉葱般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边,“我又不回答你什么呢?” “我若是没能等到你的常青丹,真的变成了老婆婆,胡凤柒你还会爱我吗?” 听闻她这无厘头的质问,胡凤柒如释重负地再笑。 “无论你变成哪般模样,我都会爱你如初。” “倘若我寿终正寝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就去心悦别人家的小千金了?” “那我会作一只孤独的白狐,安安静静地等你转世,你重生于何处,我便在何处等你。” “真的?” “我发誓呢。”胡凤柒伸出两只修长的玉指在耳边作发誓状。 “嘿嘿嘿……”女子开心得前仰后合,两只明眸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那就有点诚意,快把你的狐狸尾巴变出来,让我躺会儿!” “嗯?”胡凤柒桃花眼一挑,一抹坏坏的笑意噙上美丽的唇角,“只是躺一会儿吗,小娘子?” 话音落下,一簇毛茸茸的狐尾便从胡凤柒的身后生出来,探到身体前方将怀中的“小软玉”卷倒…… 随之落下的,还有几分春意暧·昧的床帐…… 第277章 三生路上没再连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打起了颤栗。 “还要继续看下去吗?小骨魂。” 我对此的反应,似乎是博得了镜十分的满足,所以她以满腔的幸灾乐祸笑问我。 呆若泥塑的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启了启双唇,喉管却连最微弱的声音都没有力气再发出来了。 因为就在那春意盎然的床帐背后,渐渐地传来了那所谓的我与胡凤柒的“呢喃细语”,一件件艳丽的衣袍被丢出床帐外,沿着床榻的边缘滚滚滑落在薄凉的地面上。 床榻也随之温柔地摇晃着,带起那层层叠叠的纱帐泛出一圈圈春·光荡漾的波澜…… “不要…不…不可能……” 我根本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甚至想捂上耳朵,努力不去听到那些听似幸福的咿咿嘤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一定不过是一个与我长得极为相像的女人罢了!那怎么可能会是我?! 在我的脑海中,压根儿就从未存在过这样的一段记忆,更从未与胡凤柒有过这般的亲近! 我承认我曾经很爱胡凤柒,一度想与他私奔到郎墨楼再也找不到的角落,可那不过都是一种对胡凤柒倾向于亲情的依赖与托付而已! 所以,怎么可能会这样?! 那一定不是我。 “够了!” 再也承受不住的我,终于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怒吼,我感觉得到自己的眼眶被怒火烧得滚烫通红! 而这一声咆哮的效果确实还算不赖,镜也懂得收敛地收起了那些镜面中的画面,一切都戛然而止。 “怎么了,小骨魂?”镜装腔作势地惊问我,“你不是曾经很爱我们的狐王吗?” “我对胡凤柒的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回驳镜,浑身的骨骼都僵硬地在吱吱作响,“我并不知道你给我所展示的是什么,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还有,我不想再在这里与你继续废话下去了,我要救胡凤柒离开这里。你若是还有一点儿良心,就想办法与我一起救走胡凤柒。” “你这个浊骨凡胎,当然不会有这段记忆了!因为这是你的前世呀!” 镜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自顾自说得津津有味。 只不过听闻她的所言,我的心头既是猛然一震! 我的前世不是只活到了五岁就被胡凤柒吃掉了吗? 见我这一脸如坠云中的表情,镜开始假惺惺地不耐烦向我解释道:“第一世,你作为玄序神君失败的骨魂,被还没修炼成精的狐狸吃掉了;第二世,吃了人心的狐狸修炼成妖,人家一心愧疚于你呢,所以才不愿千里迢迢找到了转世的你,与你两情相悦坠入爱河,可惜啊可惜,那一世的你还是无缘等到胡凤柒为你求来与他长命百岁的常青丹,就孤独终死了;到了如今,这第三世啊,啧啧……” 镜说到此,就顿下来连连咂舌嘬牙。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我松开了垂在身体两侧握得近乎要断裂的拳头,释然地说道。 我虽然不明白,前世的我到底为什么没能等到胡凤柒的常青丹,但我明白—— 这一世,是我辜负了胡凤柒。 明明那些画面都在说明着,我曾经很深很深地爱着胡凤柒,也与胡凤柒约定好了三生路上连就连。 可如今到了这一世,即便是胡凤柒做到了如他所承诺的,我重生于何处,他便在何处等我。 只是,我却没能再一次爱上胡凤柒了…… 反而是爱上了那个我最不该爱上的,也与前世的我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 第278章 我在等你 我乏力地牵起嘴角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从寒凉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见我谢幕了,镜也就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我的躯壳,消失在了不知不觉中。 周遭安静下来,再一次沉浸在了只有我和胡凤柒的黑暗中。 “那些…都是真的吗?”我抬起手,即便是在这燥·热的夏夜,我的手也竟是冰冰凉凉的。 而胡凤柒则合上了他绝美的眼帘,点点头,胜似钻石闪耀的泪珠又是滚滚而落。 “所以宛宛,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呢…你回去,回到墨楼的身边,墨楼会很爱你。就让我留在这边,照顾这边的你,也是很好的呢……” 听胡凤柒这样说,我吸了吸鼻子,再一次捧起他的脑袋拥入怀中:“胡凤柒你别说傻话了,你与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会试着调动身体里所有郎墨楼的灵力带你回去。你在这边过了几天了?” “两天。” 所以整整两天的时间,胡凤柒都这样被钉在原地,任凭身体中的血液流淌、凝固、再流淌,想必属于这个世界的佟宛对胡凤柒没有出手相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我也没有时间再细问胡凤柒关于这边的事情,看着他干枯的双唇爆起一层层的唇皮,我就让胡凤柒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用手机里的钱给胡凤柒买些水来润润喉咙。 当我一路跑出小院,顺着漆黑的小巷来到车来攘往的街边时,明晃晃的街灯下,我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我而立。 瞳孔骤然收紧,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郎墨楼!” 我挤了挤眼睛,顿时心头掀起一阵狂喜,向着他的方位急跑过去! 只是当我扑过去抓上他的手臂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一场空欢喜。 “怎、怎么是你……?” 望着他身上的工作服,落空的笑容僵在我的唇边,我仰头呆呆望着面前陌生的“郎墨楼”。 这根本就不是那个身披金鳞铠甲,为我仗剑弑天下的男人! 他分明是刚刚载我过来的出租车司机,那个和那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郎墨楼,而他的车就还停在路边! “呃,嗨~”他见我也先是一愣,随后又弯起唇角,带着几分腼腆地笑道,“我只是…忽然很想抽颗烟而已。” 他一边毫无头绪地解释着,一边给我看那指骨分明的指缝中夹着一颗抽到一半的香烟,袅袅烟雾弥漫的却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但平时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一些妖神鬼怪,哪里会抽烟,导致这一闻到二手烟的我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啊,抱歉啊!”这边的郎墨楼见状,赶忙丢掉了手中燃着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了,迸溅出几粒灿烂的火星。 “没关系,”我咳得泪眼婆娑,用手掌来回地撑着风驱散这绝不属于郎墨楼的味道,“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嘿,我就是想着…”郎墨楼垂首笑了笑,是那种与真的郎墨楼截然相反的笑容,“你刚刚走得那么心急,又受了伤,说不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我就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回来了……” “哈?”听他这样说,一时间我都有点儿不相信我的耳朵,“那,你是在等我吗?” “嘿……”郎墨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我不可思议地仰首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郎墨楼,这夏日的晚风卷着缕缕花香,温温徐来,撩得郎墨楼额前碎发随风飘零,在橙色的街灯下让我有了一种恍惚。 街上奔驰过往的汽车轰鸣声,掩盖了我与他之间荡开的尴尬。 “既然又遇到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忽然开口。 “我在这里,还不是就在等你这句话?”郎墨楼笑道。 他这一笑,我又是一愣,好像冥冥之中,我和他的相遇是被安排的一样,怎么可能那么巧,怎么可能这边也有一个郎墨楼会被我遇到…… 可我此时也顾不上纠结这些,连忙带着他去一边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又带着他疾步返回了那座属于郎墨楼的小院。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呢。 “胡凤柒,你先喝点水。” 我没有理会郎墨楼见到胡凤柒这样被钉在残壁上的惊讶,而是稍稍抬起胡凤柒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矿泉水一点点渡入他的口中。 喝了些水的胡凤柒,终于再次抬起了眼帘,扑朔迷离的桃花眼看到眼前的郎墨楼时,蹙了蹙他优美的双眉。 “这是,你朋友吗?”郎墨楼压低声音问我。 “是啊,”我点点头,一个突发奇想闪过脑海,“你可以过来帮帮我,把他从这面墙上脱离开吗?” 郎墨楼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一样,怪异地瞅了我一眼,随后他便上前一步,将双手按在了胡凤柒的双肩上,回首朝我皱眉一笑:“你朋友是位COSER吗?” 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COSER是什么意思,但是令我震惊得一幕发生了—— 刚才我无论怎样努力也没能从墙上抠下来的胡凤柒,却在这郎墨楼的双手轻轻一个力道下,就轻而易举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第279章 生死时速 怀中托着软绵绵的胡凤柒,胡凤柒的身躯又十分的修长,导致郎墨楼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搂住了胡凤柒。 “你朋友也受伤了,我送你们一起去医院。”郎墨楼忽略了我的问题,仰首问伫立在原地同样不知所措的我。 其实这会儿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去不去医院上,我纠结着要怎么样在这位郎墨楼面前能直接尝试转动天上星盘,从而把胡凤柒带走。 “宛宛……” 我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胡凤柒开口呼唤我,而他呼唤我的同时,他也正努力从郎墨楼的怀中挣脱出来。 此时,胡凤柒身上的白袍又被殷出来的鲜血染湿,可我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如果真去医院的话不知道需要多少钱,更何况胡凤柒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凡人,从没去过医院的我不知道去医院看病都需要什么手续与证件。 “要不要…去医院?”我试探着问胡凤柒。 “不必了,宛宛…”胡凤柒在我和郎墨楼的搀扶下,勉强能站起身子来,“不过是两日没动,身体有些僵硬罢了……” 听了胡凤柒的话,郎墨楼无奈一笑,银色的瞳子里折射着胡凤柒长发的银芒。 “要是不去医院,我就送你们回家?” “我们没有家。”我脱口而出,又喂了胡凤柒一些水喝。 “那就来我家借宿?” 这郎墨楼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让我挺惊讶的,我与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且不说他刚才是如何轻而易举就把胡凤柒从残垣上抠下来的,就说他对我这样的态度,也是令我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见我犹犹豫豫没有说话,郎墨楼索性直接将胡凤柒背了起来,带着我就往外走。 “先离开这黑布隆冬的地方。” 然而,就当我们刚出院门的时候,一声粗糙浑厚的声音向着我们的方向喊过来—— “小佟,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女!我就知道你还会来这里!” 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我看到一坨庞然大物呼啸而来! “糟了!”我惊呼一声,怎么也没想到成根儿对我仍然不依不饶,深更半夜居然还能追到这里来蹲我,“你快开车带我们走!” 我没有办法,只能对身边的郎墨楼求助,这郎墨楼他自然也不是傻子,当然分得清青红皂白,直接从鼻腔中“恩”了一声,就背着虚弱无比的胡凤柒带我向街边他的车子跑去。 可惜毕竟成根儿是迎面在等着我的,我们若是想跑出去,就必定要与成根面对面擦肩而过。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成根儿那肥硕的大脸盘子狰狞万分地冲向我的时候,背着胡凤柒的郎墨楼一个凌厉地旋身,抬起他同样修长的腿照着成根儿那一圈囊肉的腰部就是狠狠一脚! “唔哇!”成根儿痛得惨叫一声,笨重的身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你敢打人?!我要报警了!” 郎墨楼这一脚,确实像极了真正的郎墨楼,我一时间愣在原地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手腕被一抹有些温柔也有些冷漠的力量拉住。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墨、墨楼……?” 我抬眼,对上的是一双泛着寒芒的眸宇,在我的话音后眸底流露出怔然。 “你叫我什么?” 这话问的我…… 这一瞬间,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静止了,让我根本分不出来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就是这样一瞬的彼此失神,一旁的成根儿扭着虎躯从地上爬了起来,趁机就要偷袭我! “啊!” 我连忙惊叫一声,刚要躲闪开,就见成根儿居然翻滚至空中,整个身子直接砸到了小巷一边的墙壁上! 再看郎墨楼,下颌已经紧绷出了凶厉的弧度,我没有时间再出神了,跟着他直接跑出了小巷,上了他的出租车。 坐在车子后座上,胡凤柒如被抽了丝的木偶靠在我的肩膀上,唇角牵扯出斑斑血痕滴落在我的大红花麻袍上。 “坐稳了!”系上安全带的郎墨楼冷声嘱咐道。 紧接着,他的车子便开始疯狂地飞驰在马路上,像极了真正的郎墨楼那把车开成战斗机的开车风格。 车速的确有些过快过猛了,就连车窗外的街景我都没有办法再看清。 正因如此,胡凤柒软绵绵的脑袋随着车身一起晃动摇摆,我怕他难受,就问郎墨楼为什么开这么快的车? 郎墨楼闻言,便从后视镜里挑眉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我,用跟刚才判若两人的口气回答我:”你回头看看。” 我这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一看,刺眼的车灯就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只能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在我们的后面,正有一辆车紧追其后,疯了般地想要撞向我们! 而那辆车,分明就是成根儿的车! 我们两辆车,就这样在灯火阑珊的夜幕下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的生死时速,一切都来得那么措手不及,我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这位郎墨楼会这样为我们拼命,也顾不上去思考他为何会那么及时地出现在我的身边,甚至还能救下胡凤柒…… 突然之间! 一个猛烈的刹车,我和胡凤柒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方栽过去,心脏都险些从胸腔里顺着喉管滑出来! 我听到前方郎墨楼愤然一声叹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赶忙抬起头,才发现好端端的路况居然开始堵车,我们的车子随着其他的车子被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我本还担心着成根儿会不会就此追上来,结果余光中,一抹更是刺眼无比的卡车车灯,引我偏头向着我这边的车窗望出去。 伴随着的,还有疯狂的鸣笛,刺耳的刹车声。 耀眼的车灯飞速向我逼近,我的双眼呈现出一片通透。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了,前前后后以及另一边,都是拥挤的车辆…… 电光石火间,我只记得…… 前方那驾驶座上的男人,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回首朝我微微一笑…… 刀削斧刻的容颜…… 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以及那给予我温度的唇畔…… 在被定格的画面中,我竟看得回不过神。 最后。 我们的车子猛然一个地板油,发动了最大的马力直直向着前方的车尾冲刺过去! 而那辆向着我这个位置冲撞过来的大卡车,完美地以刚刚好的分寸擦过我们的车尾,将我们另一边的车辆撞得粉碎! 只是…… “不要—啊——!” 一片惊天动地的混乱与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彻底回过神的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第280章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顷刻间,剧烈地撞击将我没喊完的话彻底埋没! 伴随着巨大的恐怖的阴影呼啸而来,天旋地转,眼前呈现出了一圈圈遮天蔽日的晕花! 四周响起车身相互碰撞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人们尖叫的声音,在这片原本静谧的夜空下交织在一起,如雷贯耳! 混沌中,我用仅存的理智努力抓稳身边的胡凤柒,生怕他这虚弱的身板再受到一次重创。 转眼。 我们的车子在遭受十分狠烈的撞击后终于渐渐熄了火,我连忙张开眼睛,发现四面车窗的玻璃全部都已经彻底破碎,溅落在车厢内我们的身上与外面的柏油马路上,犹如随手泼洒的满天星辰,折射着淋淋的血色之芒…… 车外的十字路口混乱成粥,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内倒是一片宁静。 “宛宛…你还好吗?”胡凤柒凌乱的长发粘在他白皙的额角。 “还好,你怎样?”我惊魂未定地反问胡凤柒。 我赶忙查看了他一遍,好在他是没有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我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当我重新看向主驾驶的位置时,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骤停了! “郎墨楼?!” 由于刚刚他直线地加速,车头以最迅猛的力道撞上了前方车辆的车尾,所以导致主驾的位置早已变形得无法再辨认出来! 然而,这变了形的驾驶座上空空荡荡,除了已扭曲得辨认不出来的方向盘以及座椅,根本就不见郎墨楼的人影,徒留门板上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救人啊,快救人!” “报警,报警!” “叫救护车!” 车厢外鼎水之沸,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一些没有遭受到伤害的车辆,另外却也重新聚拢回来了一些刚才还落荒而逃的人们。 我面色如土地顺着车窗看出去,入目的是遍地狼藉,滚滚狼烟,七零八碎的汽车零件、玻璃碴散乱满地,以及…… 一个被不少热心的路人围在中央的人影。 “郎墨楼!” 我惶恐地大喊一声,可是这被撞得扭曲了的车门任凭我怎么施力也推不开,情急之下我只能暂时丢下胡凤柒,顺着窗框爬了出去! 狼狈的我拨开人群,满心祈祷那倒在一汪血泊中的人不要是郎墨楼,即便这边的他与我没有任何的交集与情感,可—— 可我毕竟是看懂了刚刚那一幕的发生。 这个与我本不该相识的郎墨楼,为了使我避开那辆侧方位咆哮而来的卡车的致命撞击,而狠狠踩下油门冲向前方,自己却被猛烈的撞击甩出了车窗外! 但是,此时此刻的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那被围绕在人群中央遍身染血、奄奄一息的郎墨楼,清晰地倒映在了我的瞳孔中。 “墨楼……” 我怔怔地跪在血泊中,如断了线的傀儡般僵硬,动作轻缓地蠕动着沾染鲜血的双膝向着郎墨楼的身边靠近过去。 滴滴答答的血泊清脆地敲落在柏油路面上,夜风穿过人群徐徐拂来,宛若一汪鲜红的湖泊盛开出粼粼波光,向着四面八方吹荡开…… 杂乱的苍穹下,郎墨楼那细碎凌乱的墨蓝色短发变得湿湿漉漉,他面色如纸,失了血色的唇瓣比冬雪还要苍白透明。 一串串的血珠顺着他的唇角滚落而下,划过他弧度好看的下颌,再融汇路面的血泊中…… 怎么会这样,这陌生的郎墨楼,他本该不用经历这些,是我自私的到来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墨楼?” 纵然我明白这不是我爱的那个郎墨楼,可看到与他一模一样的容颜脆弱得犹如折翼的天使,我的心角还是止不住地抽痛起来。 或许是听到我沙哑的呼唤,郎墨楼他颤了颤浓密的睫毛,沉重地抬起眼帘,失了焦距的银眸努力定焦在我的脸上。 随后,他静静地凝望着我,似乎是想要对我微笑或是说点什么。 “你撑一下…好不好?”我朝他压下脑袋,凑到他的耳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下下就好……” 鲜血像极了一朵越绽越大的蔷薇,绽开在他的胸膛,如此脆弱的郎墨楼还是努力从喉咙中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静静地望着他,继而又凑到他的唇边,屏气凝神地听他一字一顿,艰难地在我耳畔轻声呢喃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第281章 一走了之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李清照。?? …… 薄雾浓云,参回斗转凉初透。 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夜空毫无预兆地开始飘起了瓢泼的大雨,雨水坠在血泊中溅起片片寒凉,滴在郎墨楼的银瞳中却凝成了无言的泪。 泪过无痕,无语凝噎。 人群以外,由远而近地传来了清脆悦耳的救护车警鸣声。 “救护车来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小伙子坚持一下啊,你可有救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周围人群的嘈杂喧哗,你一言我一语纷乱至极,吞噬了我悄声落于郎墨楼耳畔的“佟宛”两个字。 然而偏偏此时,我忽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力,丝毫没有预兆地在我血液中翻滚起来,贯·穿了我身体中每一根筋脉,甚至我的十指指尖都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耀! 这是…… 我连忙仰头望上去,隔着潇潇的雨幕在那流云的背后,我看到苍穹中的星盘竟然自顾自地转动起来! 没有人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但奇怪的是,我的心中涌上了清晰的意念在告诉我—— 这是我唯一可以主动带胡凤柒回到属于我们时空的机会! 真的好奇怪,我垂眼看向面前奄奄一息的凡人郎墨楼,为什么他的生命越是微弱,反而我体内郎墨楼的灵力就越是强盛?! 周遭的凡人没有开过天眼,自然是看不到天上星盘的变化,也看不到我指尖透出来的灵光。 显然,现在的我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留在这个平行的时空中,一同与这生死未卜的郎墨楼坐上救护车去医院;要么丢下郎墨楼,带胡凤柒远离人群趁着当下的机会回到属于我们的时空去! 天上星盘的旋涡开始疯狂转动,我知道我没有多余的任何一秒钟,再继续停留在这里思考我要如何选择!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会在我的一念当中。 两排牙齿快要被我咬得粉碎,望着倒在血泊中那仍然坚持用最后一丝力气凝睇我的郎墨楼…… 我忽然泪如雨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佟宛只有一颗心,一颗心也只能属于郎墨楼一个人。 即便他与郎墨楼长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也即便他作为一个平凡的郎墨楼,代替郎墨楼活在这边的岁月安稳中,但是,真的对不起,他亦不是我所爱的那个郎墨楼。 尽管我知道,这平凡无奇的他,给了仅仅一面之缘的我最无私的守护…… 可—— 对不起,我还是要回到我爱的那个郎墨楼的身边。 阑风伏雨,银河倒泻,被雨水打湿的我用尽余力将自己从血泊中撑站起来,一步步向后方倒退着…… “诶?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别走啊,救护车都来了!” “他是你朋友?你跟他一起去医院啊!” 我摇摇头,嘴唇被我的牙齿咬出了血腥的味道,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人影,毅然决然,我转过身冲出人群,跑向了那已经从车里钻出来的胡凤柒身边。 “宛宛……” 我忽略了胡凤柒的一头雾水,跑过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带着他跑向远处街道的拐角处。 “宛宛,慢一点呢……” 我听到胡凤柒痛苦的声音,可是我口腔中满满的泪水堵在我的喉管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胡凤柒的芸芸银发被雨水打湿,折射出来的雨光刺得我的双眼止不住地流眼泪。 “宛宛,你走,我留下来与这边的你一起照顾他……”胡凤柒虚弱地说道。 “胡凤柒你给我闭嘴!” 莫大的情感在我胸膛矛盾得几乎要爆炸了,我所做的其中一半还不是也为了胡凤柒,这一世我没能做到的约定,我统统都还给他! 我不想欠他任何,因为欠他的会让我愧疚于那么爱我的郎墨楼! 而对于我突然的咆哮,也是在胡凤柒完全的意料之外,他怔然望着我,柔弱的美颜染上悲恻。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趁着浓云背后的星盘旋涡还没停下转动,我赶忙抬起双臂凝神施法,调动身体中所有郎墨楼的灵力去排布星法。 这一次,轻而易举的,我真的带着胡凤柒回到了我想要回去的世界里…… 第282章 看不穿的胡凤柒 “宛宛!宛宛!” 下方汪流媚焦急的声线被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头顶上那口庞大的星河旋涡正一点点离我和胡凤柒远去,当我们一起缓缓落在夕月坛上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被刚刚所发生的着实惊讶到了。 我居然真的这么顺利地转动了天上星盘,完完整整地把胡凤柒救了回来! 此时在我们身边的汪流媚,看起来根本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毕竟对于她来说只是看着我被星盘吸了上去,转眼就带着胡凤柒回来了。 “胡凤柒!” 不过才脚踏实地,满身是血的胡凤柒便软软地倒了下来,我也就此与他一同瘫坐在地上,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身躯被我揽在怀里,我心疼得无法呼吸。 我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如一束耀眼的阳光照进我昏暗谷底的男人,竟是上一世我深爱的男人。 倘若从一开始,胡凤柒没有在郎墨楼的压迫下一次又一次婉言拒绝我,或许今生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可,一切都没有办法重来了。 我还是爱上了那个最不该爱上的男人。 “宛宛,我们先回去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再带凤柒一起回墨楼的月牙神谷,那里有很多妖医一定可以看好凤柒的!” 汪流媚弯下腰边说边试图协助我一起,准备将胡凤柒扶上我们的神辇,只是刚要站起来,胡凤柒就用无骨的柔荑挽住了我。 “宛宛,你们走,别管我了……” “胡凤柒?!” 他又是这样说,让我心口膨胀的怒气近乎炸裂,我那么努力不顾危险地穿越过去,甚至丢下了那边为我几乎付出生命的郎墨楼,不过就是要带他回来,可他竟然还是一次次说让我不要管他的话! 以我的脾气本想气得站起来,然而当我垂眼看到他眼角那两颗对称的狐痣,一如我初见他时的明媚耀眼,我又狠不下心来。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我托住胡凤柒脑袋的一条胳膊,忽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啊……”我忍不住轻呻了一声。 “怎么了宛宛?” 汪流媚见我胳膊一颤,赶忙替我扶住胡凤柒的身子,我这才看到我的整条小臂莫名其妙竟然从肌肤下透出来一层层的血印,血印渐渐透出毛孔,凝聚成了一颗颗密密麻麻的血珠。 胡凤柒艰难地撑起脑袋,狐长的桃花眼淡淡一瞥,随即便合眸轻声说道:“你不要再擅自施布星法了呢宛宛,就算你身体中有属于墨楼的夜明珠,但也不代表你真正拥有了墨楼的能力…频繁的穿越会让苍穹的磁场碾磨你的身体……” “穿越?”一旁的汪流媚惊措地反问。 但根本没等我再说什么,就见胡凤柒抬手向着上方的夜空遥遥一指,只见一束银色的光芒便从他修长如玉葱的指尖迸射出来,直直冲上云霄,形成了一张闪着银芒的狐狸脸,布满了整片夜空。 “流媚姑娘,请你带宛宛走。我幻出了狐印,很快便会有人前来接我回青丘了……”胡凤柒努力向汪流媚颔首,银色的长发垂在他绝艳的脸颊旁。 “胡凤柒!”我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一把将胡凤柒从怀中推坐起来,怒视他,“我看到你把你的狐丹交给那个称你为‘妖君’的人了!他口中的狐帝为什么一定要强迫你回去?”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太不了解胡凤柒了,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会我如何讲话、写字、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我连他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因为镜说的没错呢,我是曾经青丘的狐王…”胡凤柒牵起染血的唇角向我凄凉一笑,“只是如今的狐帝要与他心爱的帝后成婚了,我要赶回去参加他们的婚宴呢……你不要再管我了,宛宛,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胡凤柒眼中的笑特别不真实,甚至带着一种此生两不再相见的悲恻。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呢,宛宛,”胡凤柒伸手抚上我的脑袋,像曾经一样宠溺地拍了拍我,“狐帝的大婚,必会邀请五湖四海的妖神赴宴,狐帝他一定会请到月牙神谷的族人呢。所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就在他的婚宴上,宛宛。”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只能默默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胡凤柒的这句话,我知道,我留不住胡凤柒了,如曾经每一次一样的留不住。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他不愿意与我再多说些什么,那我也没必要再去追问,索性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汪流媚说了一声“走”。 就在我刚刚转过身,正要迈步走向神辇的时候,一抹寒凉勾住了我的手腕。 “宛宛……” 我不动声色,垂眸看下去。 “你方才,是为了我才狠心丢下墨楼的吗?”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垂坐在地上的胡凤柒如此苍白单薄的身脊,我怎么忍心告诉他另一半原因是由于我只爱这边的郎墨楼? “相信你所相信的。”我淡漠地答道。 “骗我一次,宛宛……”胡凤柒垂着脑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鼻音浓重的闷腔声。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啊胡凤柒,”我轻声一笑,“一半为了你,一半为了郎墨楼。” 如断了线的风筝,胡凤柒的手瞬间就脱离了我的手腕,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谁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各自分离了。 当神辇缓缓升入夜空的时候,夜幕中狐印的光芒透进来,照映在汪流媚心事忡忡的脸上。 见我不解地望着她,汪流媚终于开口向我问道:“墨楼他会穿越,是吗?”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只是我没想到汪流媚与郎墨楼结识那么久,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见我点点了头,汪流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紫薇大帝认为墨楼就是奎狼星君,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第283章 墨龙缠辇 汪流媚的话,我没有再接下去,一路上我们彼此沉默,彼此陷入各自的心事当中。 等返回小院以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满满一屋子的聘礼我更是难过得不知所措。 不过我还是听从汪流媚告诉我的,好好收拾行囊,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她会按照郎墨楼的嘱托,带我回去那遥远的月牙神谷。 我草草吃了几口饭,蹑手蹑脚地进到了郎墨楼的房间,这座仍然弥漫着浓重蔷薇香的房间在他离开后的这几天,被小笙收拾得干净利落。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轻而易举就从抽屉里翻出了那本泛了黄的日记。 这会儿的我没有心情与胆量去翻阅日记的内容,所以在我从他的房间离开时,我偷偷带走了这本属于郎墨楼也属于我的日记簿。 身心疲惫的我洗了个澡后,便躺回了软绵绵的床上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深夜入梦而来的,依旧是那些如狼似虎的撕扯与氵亏秽不堪的喘息,我疯了般地哭喊挣脱,梦境却在软绵绵的变幻着,欺压而下的又成了那身披金鳞铠甲、耀武扬威的男人。 吐息的氵昷热,如蝴蝶翩翩飞舞掠过我的每寸肌肤,温柔的、轻盈的,触碰着我柔车欠的角落,卷动着两颗荡漾如初春的心…… 身体一阵落空的酥·麻,我猛然惊醒,才发现滚烫的晨光已经将窗帘烤出了一股股焦糊的味道。 我抽了抽鼻子,熄灭了身体里那燃烧的烈焰,起床洗漱梳妆。 可当我借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时,我终于热泪盈眶。 感谢上苍! 终是没有辜负郎墨楼那些为我丢弃的尊严与险些丧失的性命,因为在我两端唇角那被郞莫辞亲手所割下的裂口,真的全部愈合如初,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受过伤的痕迹了! 甚至我的这张脸,也比曾经更加细腻白嫩了几分! 我抬手颤颤巍巍地抚上自己的脸颊,郎墨楼那下跪在蚌仙娘娘的画面继而浮上我的眼前。 谢谢你,墨楼。 只是来日方长,你曾经对我狠心做的,我仍然会加倍还回去,但你如今对我付出的,我也同样会用真心回馈于你。 看,多可笑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还是那个忘不掉仇恨的矛盾体。 等我终于收拾完自己背上行囊的时候,汪流媚已经在院落中等候我了,而在她身边的不仅停着我那奢华精美的神辇,还有一头紫色短发如一棵亭亭玉立却也扭曲着的敖北漓。 “敖北漓你简直就是一条粘死人不偿命的水蚯蚓,墨楼叫我带宛宛去月牙神谷,可根本没有邀请你去!你不要缠着宛宛了,好不好?” 我笑盈盈地向着他们走过去,两个人急赤白脸的争吵像往常一样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怎么就是缠着小宛宛了?月牙神谷离这里那么远,你们两个女人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哭天喊地都不灵的,怎么办?!” 敖北漓吹胡子瞪眼睛,气得在汪流媚身边跳来跳去,还故意用鼻翼上的宝石折射阳光,刺得汪流媚睁不开眼。 “女素上神送给宛宛的神辇可是下了很强的屏障的,谁能看到我们?!”汪流媚抱着双臂扬起下巴,高傲的模样不屑于多看敖北漓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走过去,笑呵呵地阻止两个逢面必吵的小冤家。 “宛宛?” “小宛宛?!” 这一犬一龙,在把目光流转于我的脸上时,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望着我,仿佛看到了仙女下凡一样。 “嘿…”我傻乎乎地朝他们一笑,“谢谢你们,我的脸完全愈合了。” “说什么傻话呢宛宛,”汪流媚弯起亮晶晶的一双杏眼,拉起我的手,“这一切多亏了墨楼呢,等墨楼回来,你可要好好犒劳他哦!” 不过她的这番话,倒是引来敖北漓一通白眼儿翻飞。 “什么就多亏了那匹傻白狼,若不是我告诉小宛宛我们东海有位蚌仙娘娘,哪有那傻狼立功的份儿!” 汪流媚扯扯嘴唇,懒得再与敖北漓贫嘴下去。 虽然她嘴上是极力反对敖北漓与我们一同乘坐神辇出发月牙神谷的,但是等敖北漓抢先钻进神辇中坐稳以后,我发誓我看到汪流媚别过脑袋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神辇腾云驾雾,万丈流云源源地向着后方滚远,向我对那座有着我和郎墨楼记忆的城市做着越来越远的道别。 路上的气氛还算极为和谐的,汪流媚和敖北漓终于不再吵架,反而是我一直在侧耳倾听他们两个人谈论着江湖上那些神仙妖兽们的如烟往事。 可就在我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 陡然间! 我们的神辇猛烈一颠!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不断的颠簸,隔着辇壁传进来,仿佛我们的神辇被什么庞然大物缠住了,辇身外被不断地摩擦着一样! 紧接着,高处不胜寒的冷风吹翻神辇的帷裳,掀得我和汪流媚的长发随风起舞! “发生什么事情了?”慌乱中,汪流媚急声问道,“我好像嗅到了不太好的气息!” “简直太不好了!”敖北漓一边拼命掀开帷裳,一边回喊着。 而我也努力稳住自己随之摇摆的身子,顺着辇窗看出去—— 只见一条硕大颀长的玄色孽龙,正紧紧缠绕与摩擦着我的神辇,一片片闪着高贵光芒的墨色鳞片,就在我们眼前伸手可触的位置! 第284章 三皇子的小心意 我心头一惊! 这条气吞山河的巨·龙,分明就是孽龙族的三皇子穆起寒! 我知道有人替我收下了他的聘礼,他就一定不会放过我,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穆起寒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纠缠我。 说不上来我对这穆起寒是什么想法,若说是恨也根本谈不上,毕竟穆起寒他并没有害过我什么,甚至还救过我的命。 眼下,他就这样变回原形紧紧地缠住我们的神辇,让我们在这九霄之上随风逐流,摇摆不定。 “这是孽龙!”情急中,敖北漓咬牙切齿,随后便死死瞪住汪流媚,“你个傻狗不是说女素给小宛宛的神辇下了屏障吗?” “你……”汪流媚气急败坏地一时语塞,也顾不上说什么。 “关键时刻,不是还得需要个男人站出来护你们周全吗!” 冷风卷着龙鳞的气息吹过辇窗,吹乱敖北漓的一头紫发意气风发,难得一见他那张总是充盈着喜悦的脸上显现出了俨然。 就在我和汪流媚的目光下,敖北漓忽然一把掀开了神辇的帷裳,纵身冲进了外面的天空中! “敖北漓!”我和汪流媚一口同声地大喊道。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敖北漓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我们,同样化身成青色的游龙,试图缠上穆起寒的龙身阻止穆起寒! “宛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墨色的龙是来找你的吗?和那些聘礼有关系吗?”汪流媚急得两道弯眉都拧在了一起。 “是,那是孽龙族的三皇子穆起寒,聘礼是他给我的,当初在孽龙族为皇子择妻的时候,我误打误撞被他们下了聘,”我解释给汪流媚,“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缠上来。” “墨楼知道吗?”每当汪流媚提起郎墨楼的时候,我都可以看到她的眸子里会闪过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择妻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的,后来陆陆续续出了很多麻烦就没再顾得这件事了。” 巨·龙的咆哮打断了我和汪流媚的对话,当我们再次顺着辇窗望出去的时候,发现我们的神辇已经停驾在了云端,而刚刚还化作龙身的两个男人,此时竟也变回了人形,相对矗立在云卷的两端。 笼罩在这片金阳当中的九霄云上,有那么一瞬瞬,那身披覆鳞墨袍的男人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亦如初见时一样,光洁饱满的天庭上耸立着一对幽黑的龙角,将他邪俊的面皮衬托得格外白皙,以至于在这透明的阳光里显得有些苍白。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穆起寒一双锦靴点云,慵懒地抱着双臂,“本君并非是来惹是生非的。” “还嘴硬说不是惹是生非?”敖北漓怒瞪穆起寒,鼻翼上的紫色宝石在这气贯长虹的穆起寒面前浮现出了几分孩子气,“你们孽龙族走到哪里不是祸害到哪里?!” “太子殿下若是这样说,便不太中听了,”穆起寒闻言,侧颜上的墨色鳞片闪出细碎的波光,他眼眸冷冷淡淡,还夹杂着几丝邪与魅,“敢问太子殿下您几时看到我祸害苍生了?本君出现于此,不过是来接本君的妻子回龙城而已,这又有何错呢?难不成…太子殿下您对本君的妻子有何种非分之想么?” “你的妻子?”敖北漓声音立刻软了半分下来,“谁是你妻子?那傻狗吗?” 穆起寒垂首嗤笑,如绸的墨发都染上轻佻。 “穆起寒,”我没有给穆起寒再开口嘲讽敖北漓的机会,此时我已经掀开帷裳,迎上了穆起寒闻声投过来的目光,“你是来找我的。” 穆起寒满意一笑,以龙影的形态闪现到我的身边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带出神辇:“你比上一次漂亮了。” 他口中海水咸腥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当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毕竟前几次见到他,我唇角的伤口还在溃烂期。 可也没等我回应什么,就听“嗖”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穆起寒猛然抬起手掌停在耳旁,用两只手指夹住了一颗白皙的贝壳。 “太子殿下的小把戏真是可爱至极,”穆起寒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我,说出来的话却是在讥讽身后偷袭他的敖北漓,“像你一样可爱。” “你给我放开小宛宛!” 不远处传来敖北漓的怒斥,而我也听到汪流媚从后方的神辇里出来了,我并不想在这里与穆起寒大动干戈,再在郎墨楼不在的时候惹下祸端。 于是我用眼神示意了敖北漓和汪流媚稍安勿躁,继而又平静地对穆起寒说道:“你的聘礼我……” “要叫本君‘起寒’。” “穆起寒你的聘礼我……” “起寒。” 穆起寒重复了一遍,身上海水的气息变冷了。 “起寒,你的聘礼我收下了,也谢谢你收回了北京的降雨。只是眼下我还有几件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你可以容我几天吗?” “你这般乖巧懂事,”穆起寒唇色血红,对我露齿一笑,“我怎么忍心拒绝你的请求呢?” 在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后,他抬手抚向嵌在他侧颜的墨色鳞片上,紧接着,他朝我幽幽又是一笑。 与此同时,只听“咯吱”一声—— 一片泛着寒芒的鳞片从他的脸颊上,应声落入了他结实的掌心中! “聘礼之外的一点点小心意,还请本君的未婚妻,笑纳。” 第285章 引咎自责 穆起寒说着,用另外一只手拉过我的手,将墨色的龙鳞放入了我的掌心。 我垂眸凝视着这片龙鳞,思绪却全都在穆起寒的手上,他的手如他眸底深藏的情绪一样冰冰冷冷,还有些潮湿,仿佛他的手心始终在出着冷汗。 可当我重新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一缕嫣纟工的鲜血正从他缺失鳞片的侧颜上流淌下来。 “穆起寒……”我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本君说了,要喊本君什么?”穆起寒眯了眯他鬼魅的眸眼,完全不顾容颜上那凹陷下去并且露出鲜肉的伤口。 我抿抿嘴唇,若不是不想在这特殊的时期惹事,我怎么会就这样屈服下来? “起寒。”我配合地冷言吐露道,一点都不想问他我要这破龙鳞能有什么用途。 “真是可爱,那就看在你如此乖巧的份儿上,本君便再等你几日,不过,”穆起寒伸手卷了卷我的发梢,忽而一个吃劲,就将我拽到他胸口前无限近的距离,压首凑到我的耳边,“可别太想本君哟。” 他咸腥的吐息宛若裹着深海中的流沙岩粒一般,搔得我耳根又疼又痒,我下意识地搓着自己的耳朵,向后退了一步避他远些。 穆起寒见状,调侃地冷笑一声,那一对儿墨色的龙角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特别格格不入。 “那么,太子殿下,”他转身假惺惺地向着后方敖北漓弯腰拱手,墨袍翻扬,“本君告退。” 说罢,他便纵身而起,跃上更高的空中幻化成了颀长庞硕的玄龙,一边龙吟一边盘旋了几圈,便向着远方浓云深处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 而我,就此也毫不领情地将手中的龙鳞丢弃,冷着脸转身返回了神辇。 神辇再次腾云起驾。 “宛宛,那孽龙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必是上次你落水的时候招惹上他们的……” 敖北漓还没说完,就被汪流媚厉声打断。 “敖北漓你要是不会讲话就闭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宛宛去招惹孽龙族的?!”汪流媚怒斥。 但是这一次,敖北漓没有与她对峙,而是认真地继续对我说道:“方才那个叫什么穆什么寒的,接近你一定有他的目的,或者换句话说,是有他们整个孽龙族的目的!毕竟当初墨楼掀翻我们东海的时候,就与孽龙族有关。” 这倒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可是当我去追问敖北漓究竟为什么曾经郎墨楼要大闹东海,敖北漓也是蹙着双眉说不出个三二一的,最后只能用“年少轻狂”四个字总结了郎墨楼当年的动机。 我也懒得再纠结下去,便将下巴撘搁在了窗栏上,望着过往流云沉沉欲睡…… *** ** * 另一端,星河影动。 紫薇垣神殿,殿内香薰烟煴。 身披一袭浮华紫星缎袍的紫薇大帝慵懒地斜卧在自己的美人儿榻上,榻台下被传唤而来的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相互交换了下目光。 “二位星君,为何变得如此拘谨?”紫薇大帝终是发现两位星君的反常。 片刻的沉寂。 “微君只是不解,既然陛下坚信那人既是奎狼星君,陛下又为何于今日一早放他离开?”斗獬星君微微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紫薇大帝闻言则笑,笑得妖娆妩媚,像极了一名也会羞涩的凡人女孩儿。 “本尊自有打算,当然,也要有劳于二位星君。”紫薇大帝眸中诡异一闪,“不过…井犴星君还是不愿来见本尊吗?” “是…” 提到四木禽星之一的井犴星君,斗獬星君指尖陡然一僵,细密的汗水便从掌心中悄悄溢了出来,站在他后侧的角蛟星君也亦是如此。 “唉,井犴星君向来寡言少语,若是他能见见那男人,或许会稍有改善,”紫薇大帝思索片刻,随后露出一丝窃笑,“不如……” 说着,她向斗獬星君勾了勾戴满珍奇异宝的玉指,在他耳边偷偷落下了她的小算盘…… *** ** * 天庭中,女素朝殿。 郎墨楼身脊傲挺在刚刚把他接回来的女素上神面前,银灰色的瞳子里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 “墨楼,本尊之前被你过去犯下的错误蒙蔽双眼,从而错怪于你,害你与你的扶仙吃了不少苦头,本尊的确极为愧对于你。本尊如今才了解到,你与那凡人姑娘不仅联手为民除害,除掉了玄序神君,还挽救了北太帝君的性命,实在是功不可没。故此,本尊已正式赐予那凡人女孩“云西扶仙”的封号,若是将来她依旧出人头地,本尊还会赐她官职,至于你,”女素上神说到此,手中拂尘微微拂动,“本尊也决定给予你一个修成正神的机会,当下本尊正式问你一句,郎墨楼,你愿意同你的兽耳与兽尾道别吗?” 望着女素上神端庄的神情,郎墨楼安静的眼眸连眨都不眨一下。 他知道自己曾经太过狂妄张扬,与他结下的梁子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将来必会层出不穷!而只有从妖飞升成神,在仙界有了一席之地,才有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最基本的能力。 也只有成了神,他的所作所为才不会在其他神祗的眼里被当作是胡作非为。 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 “墨楼愿意。” “好!”女素上神欣慰地展颜一笑,“这么些年,不枉本尊的好好调教!只是这妖身分离的痛苦,你可承受得住?” 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这世间难道还有什么比看到她被数人欺辱,更加痛苦的事情吗? 苦涩的笑意在郎墨楼狠厉的唇角荡开,他寒声简约道:“受得住。” “那便好,但是墨楼,不久前你是否在凡间砍断了一名凡人的手臂?” “是。” 郎墨楼如实答道,那是上一次她的视频暴露在大庭广众下时,一个伸着手臂指引众人看热闹的不知好歹的男人。 “没有规矩自是不能成方圆,凡人如此,妖仙也亦是如此。所以这件事,郎墨楼你要引咎自责。” “墨楼不止想单单的引咎自责。” “什么?!”女素上神闻言一怔。 他忘不掉,在那一夜的那座山谷中,自己用尽力道的巴掌狠狠扇落在她的脸上,扇得她脚下踉跄,眼泪都从她通红的眼眶中纷飞而出,在寒冽的空气中破碎得震耳欲聋。 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原谅过自己这只伤害过她的手! 毕竟任谁也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曾从这一巴掌的噩梦中惊醒,心痛得冷汗漓漓。 所以,他笑了笑,毅然决绝的目光直逼女素的双眼—— “墨楼自食其果,自愿登上诛妖台,以失去左手的代价引咎自责,还望上神成全。” 第286章 十面鹜煞 …… 月牙神谷。 一座如它的名字一样清澈澄莹的山谷,藏匿在国土最为北端的边疆。 当我俯瞰下去,我终于豁然大悟,为何郞莫辞一要选择在雪啸崖开辟出他的另一番天地。 因为,他终是与郎墨楼流着相同的血脉,他们是同样的雪狼,是本该在那一望银白的苍茫雪原上龙腾虎跃的万兽之王! 眼下,目光所眺之处皑皑素裹,万丈阳光透出彤云,斜斜打落在终古亘今也融不化的积雪上,折射出七彩流溢的光耀。 “宛宛你知道吗?”汪流媚也俯视着云端下偌大的月牙神谷,温柔地对我讲述着,“你所看到的这座月牙神谷,全部都是用墨楼的身躯所换来的。” “嗯?”我没听明白。 “墨楼的狼躯,曾经被深深地埋藏在这片土地九尺之下。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以墨楼的每一滴血液与每一寸骨骼,孕育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换来了这座山谷的祥和安宁,”汪流媚说到此,朝我偏头一笑,满脸皆是对那男人的引以为豪,“墨楼是月牙神谷的守护灵,也是万人景仰的万妖之王。” 汪流媚眼眸微醺,透过她明亮的双眼我似乎都已经望眼欲穿到了那端坐在狼王宝座上,郎墨楼的英姿飒爽。 “可是,他曾经好像做过很多坏事?” 汪流媚又是莞尔一笑,目光悠长,笑容却有些空洞:“墨楼曾经的确肆意妄为,以雕心雁爪的绝情与杀戮称霸妖界!可我坚信,人狠话少的他所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有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所以宛宛啊,墨楼真的是我见过最闪耀最优秀的男人了!你一定不要让那么爱你的他受伤啊,他是真的爱惨了你了呢……” 每次汪流媚这样嘱咐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回复些什么,如果汪流媚知道郎墨楼曾经挖走过我的眼睛和所有感官,她还会要我去爱郎墨楼吗? 尽管这一次,我已经爱上了那个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 神辇中的气氛陷入半晌的沉默,直到我看见那抱着双臂、懒洋洋在角落中装睡的敖北漓睁开一只眼睛露出亮晶晶的眼球,并且听到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汪流媚刚要抬眉再度反斥他,几阵空灵的啼鸣就忽然从天空的一角遥遥地传进我们的耳朵中! 我心头顿时一惊! 这啼鸣听起来混沉震撼,仿佛隔了半片天的距离都足以撕破浓云,难不成我们又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了?还有人敢在那个称霸妖界的男人的地盘动土吗? 我这么想着,就见汪流媚那充满灵性的脸颊上竟然闻之浮现出了大朵的喜悦,我不解地赶忙望向窗外,惊讶得不知所措! 只见一列凶猛的雄鹰正穿过云层,向着我们的神辇展翅疾飞而来,布阵有序地分别排列在了我们两侧一左一右的方位,与神辇一齐飞向月牙神谷的中央! “是十面鹜煞!”汪流媚特别开心,忍不住拉起我的手摇晃起来,“宛宛,这是墨楼的十面鹜煞!他们一定是老远就看到我们了,所以才来恭迎我们回来的!” “十面鹜煞?”我狐疑道。 “嗯嗯!”汪流媚连连点头,“十面鹜煞是墨楼的十位心腹,他们的命是墨楼曾经一手救下来的,从那往后他们便誓死追随墨楼,终生为墨楼效力,鞠躬尽瘁、俯首帖耳!” “鹜?那不就是野鸭子吗?”汪流媚如此兴奋的模样,引得敖北漓终于彻底睁开了双眼,他坐直了身子撩开帷裳向外望了几眼,漫不经心地嘲笑着,“那小白狼弄来几只野鸭子当近侍,就纵横天下了?” “你不懂就不要瞎说!他们十位皆属鹰科,其中有鹫有隼也有雕。‘鹜’只是墨楼为他们取的代号而已,寓意则是希望他们即便有朝一日纵横江湖,也勿忘怜爱于不及他们的世间生灵!” “啧啧啧,想不到这小白狼还有这样一面呢。”敖北漓撇撇嘴,故作轻蔑。 我倒是从来都没有听郎墨楼提起过他的这十位心腹,眼下他们就这样招展着有力的双翅,雄姿矫健地与我们齐齐飞翔。 渐渐的,神辇缓缓落地,我掀开层层帷裳跟随汪流媚跃下神辇后,被眼前一幕震撼得纹丝不动地钉在了原地! 仰头望上去这跃然入目的,竟是一座比郞莫辞那雪啸堡还要恢弘成千上万倍的城门楼! 楼上碧瓦飞甍,中式与西风相结合的它规模宏大,建筑精巧,这一刻我甚至无足去感叹它的雄伟,只能叹息自己的渺小! “宛宛,欢迎来到墨楼的啸月堡!”汪流媚愉悦的声线拉回我的出神。 我不过才将呆滞的目光移向她,就感受到几束凛肃之气在身后凌空落下!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流媚姑娘!” 如此铿锵的嗓音异口同声…… 我闻声转过身,出现在视线中的,是十位身姿萧然的男人,宛若青峦玉竹地横横矗立在我们面前! 第287章 炸碎成光! 而他们打头为首的两位男子,正向着汪流媚抱拳行礼,肃穆的容颜上全是舒朗之气。 “南歌兄、北吟兄,你们二位莫非也太见外了,我们之间就无需多礼了呀!”汪流媚笑颜如花,跳过去挽住了身披黑羽袍和白羽袍的两位男子的手臂。 怪不得他们会成为郎墨楼的心腹,简直和郎墨楼那一副冷铁的面孔不相上下,面对汪流媚她这样的满腔热情,二位也仅仅是抽了抽唇角而已,并未绽露出太多的笑意。 不过好在汪流媚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想来也是,他们一定相识了很久,很是了解双方的性情了。 “流媚姑娘,这二位是……?”黑羽袍的男人不带任何语气,将波澜不惊的目光徘徊于我和敖北漓之间。 “嘿,我差点儿都忘记介绍了,”汪流媚又迈回我的身边,将我拉到两位男人的面前,“这丫头是墨楼的心头肉宛宛,也是墨楼名正言顺的云西扶仙。至于那位……” 汪流媚拉下笑容,鄙夷的目光瞥向一旁那负手打量着啸月堡城门的敖北漓,调侃的话刚要说出口,敖北漓就扭扭歪歪地转身走向我们,打断了汪流媚。 “本殿下的父王是敖广,你们说说我是谁?”敖北漓扬起语调抬起下巴,像极了调皮捣蛋的毛头小子。 二位男子面面相觑,尴尬的沉默荡开,三秒后—— “不是?!”敖北漓见状,惊讶得一边张大嘴巴,一边跳脚起来,“你们这么孤陋寡闻的吗?!敖广都不知道是谁吗?敖广!敖广啊!” “恕南歌目光如豆,南歌自然是知晓东海龙王敖广,只是龙王有九子,敢问……” “太子!太子!太子!”敖北漓气得虎躯一抖,眼看着他藕荷色的头发延伸至腰,饱满的天庭上也生出他那镶嵌着宝石的龙角,“本殿下是东海的太子敖北漓!未来的东海东王!记住了吗?你们这群野鸭子!” 面对敖北漓亢奋的轻薄无礼,二人则是淡定拱手行礼。 “流媚姑娘,方才听你说这位宛宛姑娘是墨楼公子的扶仙,那是否南歌可以理解为,流媚姑娘有了墨楼公子的消息?” 听了这一袭黑羽长袍的男人说的话,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南歌”,那么旁侧那位相对少言的便一定就是汪流媚所称呼的“北吟”了。 “是!我找到墨楼了!我终于找到墨楼了!” 汪流媚的一句话,促使面前的十面鹜煞集体顿时轰然一惊! *** ** * 三日后。 寒雾氤氲着汉白玉的诛妖台,白茫茫一片,台下围站着前来观望的三公九卿。 所谓“诛妖台”,顾名思义有两种用途:其一,是用来惩罚那些一心渡人行善欲要飞升成神,却犯下太过深重罪孽的妖的刑台;其二,便是妖渡成神时,饱受妖身分离之法的功台。 总而言之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坐在了上面,便必会遭受剜心刮骨之痛,哪怕就是神祗也近乎无法承受的那种痛苦! 而眼下,郎墨楼既是如此。 “墨楼,本尊最后问你一遍,你决定了吗?” 女素上神笔直地伫于台下天官们的前侧,炯炯有神的目光凝望着诛妖台上那个眸子里不曾闪过任何畏惧的男人。 “恩。” 郎墨楼淡漠回答,引得台下的天官们交头接耳。 “好,那本尊便在天庭众神的见证下,赐你郎墨楼一场九九八十一日的‘风霜雪月’,以此助你往渡成仙!” 随着女素上神的话音落下,她手中拂尘用力一挥! 瞬间,几道通红滚烫、仿佛刚刚烧炼成型的魔链便从诛妖台下方舞动而出,死死地缠上郎墨楼那毛茸茸的狼耳与狼尾,以及他那肌肉轮廓优美的左臂! 呲嚓—— 滚滚白烟,自肌肤与魔链的交界处腾然而起! 郎墨楼咬紧牙关,拼死忍住这令人发指的痛楚! 他发誓,在他活过了那么漫长崎岖的岁月里,除了见到那女人受到欺辱时的痛,他还绝未经历过如现在这般令他几乎再也承受不住的痛! 火红的魔链一顿一挫地勒割着他的皮肉,慢慢的,缓缓的,带着千万年的法术切断他的筋脉,剜绞他的骨肉! 狂涌喷发的鲜血奔淌在他赤礻果的上身上,湍急地淹没了他背脊上那龙飞凤舞的“情”字。 随着愈发的痛苦,诛仙台的周围刮起了阵阵妖风,白花花的寒冰从郎墨楼的身下疯狂向上爬去,连人带血将他整个人都封印起来,只是那切割他妖身与左手臂的魔链仍然在运作! 台下天官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感叹着究竟是什么能让这妖孽在这比十八层地狱刑难还要难过万分的诛妖台上,一动不动?! 甚至连吭哧一声都没有! “墨楼……” 就连女素上神见到郎墨楼这样,都有些担忧起来,毕竟很多时候,沉默要比哭喊挣扎更加令旁人惶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当那早已被稠血染透的狼耳与狼尾,终于被魔链勒掉脱离郎墨楼的身躯时—— 天庭的虚空上骤然暗了下来! “咦?” “怎么了?” “发生了何事?” 周围陷入一片哗然。 但,就在这时。 昏暗的虚空中继而又泛出了大片大片耀眼的星芒,九霄云外那整座星河的光耀,居然全部投射而来,齐齐凝聚在了这诛妖台上被冰封的郎墨楼身上! 刹那间,亮如白昼,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那寒冰中郎墨楼的身躯,居然在这震慑九霄的轰响中—— 炸碎成了万丈星光! 第288章 他回来了 敖北漓在护送我们安全抵达这里以后,他也懒得多看一眼这郎墨楼的地盘,特别不愉快地就与我们告了别,变成长龙飞回了他的东海。 …… 而不知不觉,我已经在郎墨楼的城堡里度过了四天的时间。 这座偌大的啸月堡,和他在天宝元年中那座啸月山庄有那么几分相像,脚下同样覆满了霜雪,只是神奇的是踩在上面丝毫没有任何的松软感,更没有散发出任何刺骨的寒气,有的仅仅是令人感到舒适的薄薄微凉。 汪流媚告诉我,曾经的郎墨楼孤僻寡语,极为反感人多嘈杂,别看这啸月堡里的堡垒与塔楼比比皆是,但人口还是相对较少的,无论是甬道还是走马道上都极少能见到人烟。 反而大部分的族人,都是生活在啸月堡外的神谷中,只有被郎墨楼传唤或者有事求见的时候才可以踏入啸月堡。 毕竟汪流媚称得上是郎墨楼的挚友,在啸月堡里也有个一席之地,更何况这次幸亏是她找到了他们消失太久的狼王,所以对于汪流媚的吩咐,那些侍人们还算奉命唯谨。 原本汪流媚是打算将我安排在郎墨楼的寝堡中的,可是她试了几次也没能破掉郎墨楼曾经离开时他亲自在寝堡周边设下的法阵,没有办法,我和汪流媚只能被迫住进了啸月堡偏僻的西侧,一座郎墨楼曾经专门用于供给客人过夜的寝楼——寒清楼。 我并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才能等到郎墨楼回来,更不知道郎墨楼从紫薇大帝身边回来后,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然而,在第五天的时候,月牙神谷忽然飘起了一场大雪。 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可这鹅毛般的大雪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无声地飘落着,漫过古堡的楼塔砖瓦、草木枝瓣。 眼下,我正一个人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混沌的雪景出神,房间中,流淌着壁炉里炭火“噼啪”作响的燃烧声。 直到“嘭”的一声,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狼头房门被猛然撞开,我回身看到眉飞色舞的汪流媚向我疾步而来! “宛宛!墨楼回来了!”汪流媚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拉起我的手,带我顺着旋绕的石阶往楼下跑,“墨楼真的回来了!整座月牙神谷的人都在城堡外恭迎他!” 我的耳膜一时间有些“嗡嗡”,甚至都没听清汪流媚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我就这样被她慌张地拉着手一路穿梭在雪花漫天的啸月堡中,跑过一条条蜿蜒的甬道,转过一座座巍峨的堡塔。 “宛宛,等一下你千万别被外面的场景惊住哦!”汪流媚开心地嘱咐我,大气儿都喘不匀,“那样壮观的场面我真的太久太久没在月牙神谷见过了,真的太震感了!” 雪花迎面撞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原来这场大雪,竟为我带回了那个男人。 当我踏出啸月堡敞开的城门时,闯入眼底的是那城堡外空旷的雪原上,早已簇拥了一片雀跃鼎沸的人海。 重重人海分隔为左右两侧,中间被让出一条绵长的小径,而寂静地站立在小径尽头的男人,就是为我披荆斩棘的郎墨楼! 也是这些有的化作人形、有的展露半个兽身、也有的是完全变回原型的族人们,他们一心尊崇敬仰的守护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出现在城楼下小径这一端的时候,原本人声喧沸的整座月牙神谷,忽然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雪,依旧无声地落。 盈盈的雪光通透无瑕,将这座浩瀚的月牙神谷照耀得光华万丈。 “去啊宛宛,快过去抱抱墨楼啊!” 恍惚中,我听到身后汪流媚小声地怂恿我,并用力地将早已僵硬的我向前推了一把。 我的大脑有些空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主动迎接郎墨楼,不过好像脚下这条绵长的小径,就是这成千上万的族人特意为我和郎墨楼让开的一样。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般,唯有流云间,十只雄健的猎鹰在展翅盘旋着。 “快点啊宛宛!”汪流媚压得极低的声线都沙哑了,“你看啊,墨楼都向你走过来了!” 于是,我重新抬眸放眼望过去,小径尽头,身披一袭墨色裘毛华袍的郎墨楼,正朝着我的方向施施而行。 我迈动脚下迟钝的步子向前缓缓走去,视线中所有的景物全都在前方郎墨楼的光辉下变得黯然失色。 他就那样威风凛凛地朝我一步步靠近着,寒气逼人的目光隔着悠然的雪花,遥遥凝望着我。 仿佛隔了一生的时间,我们终于停下脚步,在彼此的面前相对而立。 谁都没有开口,我只是静静地仰首望着他,看他细碎凌乱的墨发上挂着冰霜,看他云藏皓月的银眸里却潋滟深情。 良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盈地吐声道:“你回来了。” 莹白的雪花轻盈地落在郎墨楼的眉梢,潇然地绽放。 “想我了么,佟宛?”低沉的声线,夹杂着丝丝的戏谑。 我没有来得及再张口说什么,就见郎墨楼眉宇一挑,不顾身边万众瞩目,直接向着我垂首抱了过来! 熟悉的蔷薇香瞬间萦绕在我的鼻间,只是当我回应着反手拥上郎墨楼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左边衣袂,空空荡荡! 郎墨楼的左臂…不在了?! 我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浑身筛糠地瞪住那仍然眼带笑意的郎墨楼—— “你,发生了什—么——?!” 第289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深夜。 寒清楼外一汪寂静的夜色,月牙神谷的大雪依然在纷纷扬扬地飘落,楼内的壁炉却添加了几分橙色的暖意。 郎墨楼的裘毛外袍被撘放在一边的石椅靠背上,他自己则赤衤果着上身,盘膝坐在我的石雕床榻上。 “到底怎么回事?”我跪在郎墨楼的身侧,一手端着盛满妖医调制的草药瓷碗,一手拿着药棉迂迂回回不知要怎么下手,“是不是很疼?” “不疼。” 郎墨楼合眸打坐着,前胸后背还有那日蝎女留下的疤痕,不过伤口愈合得真是急速了,新肉都已经重新长好了。 只不过让我痛彻心扉的是,不过才分别了一周的时间,郎墨楼再回到我面前时就竟然只剩下了一条手臂! 眼下,他左臂的大臂部分仅仅剩了一半,露出白花花的断骨以及惊红的鲜肉,这断臂的断口处看起来并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早已没有鲜血可以再供其流淌了。 这名扬江湖的妖界之王,就这样唐突地变成了独臂大侠,岂不是要被江湖上那些妖神仙兽们笑掉大牙? 见我迟迟没给他上药,郎墨楼终于抬起了清冷的眸子。 “开心么,佟宛?是不是心里特别狂喜?‘这自小就欺负我的混蛋终于遭到报应了’!” “没有,”我淡然回答一句,也不知道郎墨楼怎么想的,我们都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了,他怎么还能问出这种话,“到底是谁砍掉了你的手臂?是紫薇大帝吗?” “因为之前做错了事,所以上了女素的诛妖台,没什么大不了的,罪有应得而已。” “女素上神?”我不可思议地反问道,手中的药碗都差点儿没拿稳,“不可能啊,女素上神赐予了我‘云西扶仙’的封号,向天庭登记了我从此就是你郎墨楼名正言顺的扶仙之事,而且她还赠送了我一台特别奢华的神辇!更何况女素上神也说了,因为冤枉了你愧对于你,所以会给予你一个修成正神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砍掉你的手臂?” “怎么?”面对我这一大串话,郎墨楼敛窄了眼眶闻之不理,反而挑眉冷声问我,“你要不是幸灾乐祸,那就是嫌弃我了?是觉得将来我一只手站在你身边给你丢人现眼,还是担心从此我满足不了你了?” “什么?” 前面的话我都听懂了,这后面最后一句的意思是……? 反正从语气上听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原本我心底还悄悄地心疼他到不知所措,现在看他这仍旧满脸戾气的模样,那抹心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一定是吃了门掩过的核桃,才会心疼他! 这一时间我又忍不住想起以前他害我的那些事,气得我干脆就把手中沾着仙药的药棉狠狠戳向了郎墨楼的断臂处! “嘶呃—!”郎墨楼痛苦地一声呻吟,我甚至都听到了他牙齿硌在一起的声音,“佟宛?!” 他怒视着我,顿时戾气瞬增,趁我来不及窃喜的功夫就一把打翻我手中的药碗,将我向后方狠狠地扑了下去,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撑在我的脑袋旁边! “郎墨楼!”我抵抗着他,用拳头垂在他光洁饱满的胸膛中央。 “佟宛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多一只手,我就会任你宰割了?”郎墨楼咬牙切齿地斥责我,口中蔷薇香飘然地落在我的面额上,“你虽然长得不美,但你想得是真美啊佟宛!” “你说谁长得不美?”简直戳到我心窝了,我气得颤抖,“你是瞎了吗,看不到我脸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那还不得感谢我?!”郎墨楼眸子里的银色在渐渐转淡。 “感谢你什么?”我故意惹他生气,看他生气我就觉得心里能乐开花,“要真说感谢,难道不应该感谢北漓吗?是北漓将蚌仙娘娘介绍给我的!” “你再说一遍?” 明明郎墨楼他是满腔的怒火,可一双瞳子已经近乎透明了。 “好啊,那郎墨楼你给我听好了!”我直视着上方那张携满野性与张扬不羁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说、我、要、感、谢、北……” “北漓”两个字还没说完,郎墨楼眼中桃花就愤然翻飞,他将右手穿入我的背脊下,直接就反手与我颠倒了位置,将我翻覆在了他坚硬的胸口上,换我对他欺压而下! 当我意识到这个姿态有些尴尬,再看到郎墨楼他眉梢上皆俱满满春意的时候,他已经用似燃着火的手掌握住我的后脖颈,将我朝着他按了下来! 温烫的唇瓣,软糯的,暧·昧的…… “别担心,佟宛,”郎墨楼腹下似火,那黏黏腻腻的声音从我们彼此的唇齿间滚透出来,“一只手也能让你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等我羞愤地咒骂他,那抹羞于挂齿的滚烫,便如小楼窗外的这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了…… 第290章 自己动手! 如果说第一冫欠在上古时期的那株桃花树下,郎墨楼是带着一丝丝憨涩的,那这一次,郎墨楼他一定就是狂野不失怜惜的。 断了的手臂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血气方刚,芳馨荡然中,我悄无声息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偷看他的面色晕红。 身体愈发地无法抑制,我稍稍与郎墨楼拉开距离,将几乎被他咬出血的烫唇凑近到他的耳畔,断断续续地哼声道:“谢谢你墨楼,没有嫌弃我的…不干净……也谢谢你,替代了那些…肮脏……” 郎墨楼眉心一皱,眸底的锥心转瞬即逝,我想他一定能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而这句话,也确实是发自我内心的。 本以为那夜在郞莫辞的别墅后,我冷淡的身子再也不会触及这种事,可千算万料也没想到,如今身下的这个男人还是打破了我的坚守。 郎墨楼并没有言语,而是重新将火·热的我朝他圈箍下来,蛮横地吻着我。 随着窗外一束清澈的月光破云而出,郎墨楼终是向着上方的我弓起背脊,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吟,最后一口牢牢地咬在了我的锁骨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细密的汗珠打湿郎墨楼额前细碎的刘海,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滴落于我的心尖。 良久后,他好不容易才抚平了燥动的气息,窗外的落雪也渐渐小了下来。 “三天后,月牙谷的子民会为我设凯旋宴,到时候我会对他们宣布你是我的女人。” 郎墨楼依然平躺在石雕床榻上,身下褶皱得不成样子的缎褥早已被汗水晕开了一朵朵绽放的蔷薇花。 “我不要,”我躺在他的右侧臂弯里嘟囔着,“我没承认我是你的女人。” “恩?”郎墨楼扬眉,搂着我的手顺势在我心口一揪,“做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我疼得低呼,一气之下转过身背对他,谁知他又不知廉耻地侧身贴上来,咬着我的耳垂哑声道:“佟宛你永远都是我的,谁敢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我就连他带你一起折磨到死!” 郎墨楼的这句话里,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寒意,我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亦或者是想到了什么,居然能让他在如此浪漫的事后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 “郎墨楼,”我重新翻回了身子,在他臂弯中支颐望着他,“你以前碰过别的女人吗?” “没有。” “胡说!你活了那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只碰过我!” “不信就不要问!” “我在敖九溟的香炉里,明明都见过你在古代左拥右抱的样子。” “我是正常的男人!”郎墨楼无奈道。 “那你以前…”我转转眼珠,笑呵呵地问了下去,“都是怎么解决的?” “什么?!”郎墨楼怒斥一声,才变白的双颊即刻又浮上两抹云霞。 “咱俩的关系都已经成负距离了,你就告诉我呗,活了那么久没碰过女人,不会爆炸吗?”我眼巴巴地瞅着他,故作可怜地揪着他滚动的喉结。 “……” “说嘛~” “……佟!宛!” “求求你了啦~” 见我对他不依不饶,郎墨楼忍无可忍地低声吼道:“自己动手!” 看着眼前那张凛然的脸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我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对着郎墨楼连连竖起拇指夸赞道:“男人!真男人!改天给我好好表演一次啊!” “……滚!” …… 后半夜,疲惫的郎墨楼沉沉睡去,床边的烛光摇曳,将他峰峦起伏的侧颜投映在墙壁上。 我望着他沉睡的面容,心底还是疼成了一片,丝毫没有困意的我披上了他的裘袍,下楼踏出了寒清楼。 这静谧的后半夜,雪落得已经极为稀疏与缓慢了,清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忍不住让我咳了咳嗓子。 “宛宛?” 熟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我转过头,看到院子中一棵光秃秃的树梢上,披散着长发的汪流媚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上面。 “流媚,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墨楼占了我的房间,你不好意思……” “不是的宛宛,”汪流媚打断我,从树梢上纵身跃下,带起积雪悠悠飘落,“我只是睡不着。” 皎月与长明灯的光辉照在汪流媚洁净的脸上,我看到了斑驳隐约的泪痕。 “你哭过了吗?”我问道。 “没有,”汪流媚摇头狡辩,“墨楼回来后一直在忙着打理这里的琐事,我也没机会与他说些什么。我只是好奇墨楼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断了一只手臂。宛宛,你有问过他吗?” “我问了,他说是女素上神惩罚他曾经的过错。” “我不信!”汪流媚通红的眼眶中泛出毅然的光,继而拉起我的手,“宛宛,眼下我要去找女素上神讨个说辞,墨楼他那么完美,怎么能少条手臂?你不要对墨楼说我去了哪里,三天后的凯旋宴我一定会回来参加!” “流媚……” “好好和墨楼享受二人时光!”汪流媚说罢,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捏了捏我的鼻子。 可就在这时,一条长绫突然从身后卷上我的身子,猛然地向后方一抽,将我整个人都抽卷到半空旋转一圈,狠狠摔在了皑皑积雪上! “宛宛!” 汪流媚见状,刚要出手施法救我,却忽然怔在原地了—— “上官惹怜?!” 第291章 惹怜剑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疼痛,可也不知道血液里哪里来的一股蛮力,手腕上的珊瑚蛇妖自觉地幻化成了蛇妖剑,握紧剑柄的我反手就砍断了缠在我身上的白绫! “宛宛!不要!” 慌乱中我听到汪流媚的惊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蛇妖剑强大的灵力并没有理会汪流媚,带引着我敏捷地从霜雪上纵身跃起,将手中的剑向着后方盲刺过去! 我感觉得到我的剑刺中了硬度极强的物体,不过奇怪的是与此同时,我还听到剑刃与剑刃相撞的刺耳声。 “上官惹怜你住手!那是墨楼的扶仙!” 我面对着汪流媚,看到她两手掌心中的神力燃了又灭,灭了又燃地犹犹豫豫着。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心软”这种情绪,如果第一冫欠被伤害的时候没有反抗,那么心软终究会在第二次的时候变成对方置你自己于死地的要害。 所以我没有犹豫,调转手中剑柄的角度正当要转过身再次挥剑的时候,身后一股强大的剑气直接缠上我的剑刃,连带着我的身体都被迫在这股剑气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我看清这汪流媚口中被叫作“上官惹怜”的人时,我胃中的酸水立刻止不住地滚搅起来,我努力地吞咽口水才遏制住了疯狂想要呕吐的冲动! 本以为能配上这惊艳的复姓名字的人,一定会是个眉眼秀丽的男子亦或女子,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伫立在我眼前的这个上官惹怜,竟然是一个极为丑陋的男人! 那张畸形的脸庞上坑坑洼洼,宛若经历过一场重大的火灾,甚至到了已经不能用丑陋二字来形容的地步! “墨楼公子是不是因为你才断了一条手臂?!”上官惹怜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张着他那张枯萎干瘪的绛紫色裂唇对我咆哮着,露出口中仅剩下三三两两的黄色残齿,“老子离开这里一边去寻找公子的踪影,一边天天去祭拜佛祖保佑公子在外平安!谁知你这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一来到这里,我们的墨楼公子就只剩独臂回来了?!” 原来上官惹怜之所以对我敌意这样强烈,也是出于他对郎墨楼的忠心耿耿,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郎墨楼身边何人。 “你误会了,”我的双肩有些僵硬,掌心中的蛇妖剑被我握出了汗水,“对于墨楼公子这样的遭遇,我也很心痛。” “你放屁!”上官惹怜气急,朝着一旁雪地中啐出一口唾沫,“老子现在就把你的左臂赔给墨楼公子!” 上官惹怜瞪着一双扭曲得极为不规则的眼睛,随着他的吼声落下,就见他向我扬起同样粗糙磕碜的双臂向我扇打了过来! “上官惹怜你敢碰她一下试试?!”这一次如冻水般的冷斥,是从寒清楼下隔空传过来的。 它如神奇的魔法一般,瞬间就让上官惹怜直直地僵住了手中所有的动作,唯有那布满血丝的怪眼抽动了几下,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身为男人的上官惹怜身高并不高,所以透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光赤着上身的郎墨楼出现在寒清楼外。 “这么久了,你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郎墨楼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我清晰地看到两行清泪,顺着上官惹怜那堪比毁容的脸上流淌下来,眨眼的功夫,上官惹怜飞速转身向着郎墨楼的方向,直勾勾地跪了下去! “墨楼公子!”他用力抱上双拳向郎墨楼行礼。 郎墨楼这才踩着流星步伐走过来,傲挺在上官惹怜的面前垂眸愣了几秒,伸手一把拽着他身上破烂的袍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可真是死性难改,我的女人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敢碰么?”郎墨楼高他很多,气势压人地质问他。 “伤害公子的人,上官惹怜都不会让他好活!” “呵,”郎墨楼嗤笑一声,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在他断臂的伤口处,白花花的骨头就这样展露在我们面前,“你是怕我不再重用你?” “墨楼公子!”上官惹怜急声抬首,变了形的后脑上只有零星几根碎发。 见此时的气氛特别紧张,也或许是出于可怜上官惹怜,汪流媚急忙上前柔声地好言相劝着:“墨楼,惹怜也只是心疼你,你别这样生气……” 可是郎墨楼丝毫没有为之动情,转浓的眸子冰冷阴厉。 汪流媚见劝不动他,便只得又去对上官惹怜安慰道:“惹怜,你这样冲动的性子也该要改一改了。这位宛宛姑娘是墨楼的扶仙,也是墨楼的心爱之人,无论墨楼是否因为宛宛姑娘丢了手臂,你都不该如刚才那般鲁莽。” 上官惹怜并没有看汪流媚一眼,只是将那憎恨得入骨的目光从我的脸上,重新移回了郎墨楼身上,似乎是忍着心中滔天的压抑与委屈,咬牙道:“惹怜告退!” 我本以为他会在这句话落下后就抬腿离开,可谁知,这上官惹怜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居然变成了两把泛着闪闪银光的宝剑,“咣当”一声就交错着掉落在了积雪上! 郎墨楼见状,坏脾气的唇角微微一勾,弯腰用右手抄起了地上的两把宝剑。 “哼,还是死沉死沉的。”他讥笑一声,抬眸瞟了我一眼后就朝着寒清楼的反方向离开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耳边响起了汪流媚温柔的声线。 “上官惹怜曾是南宋末年最出色的铸剑仙师,他甘愿为墨楼跳进铸剑槽,以自己的骨肉与元神为墨楼铸造了一双惹怜剑,雌剑名‘惹’,雄剑名‘怜’。想必他刚才之所以那般气愤,就是因为惋惜墨楼将来不能再双手执剑了……” 第291章 惹怜剑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疼痛,可也不知道血液里哪里来的一股蛮力,手腕上的珊瑚蛇妖自觉地幻化成了蛇妖剑,握紧剑柄的我反手就砍断了缠在我身上的白绫! “宛宛!不要!” 慌乱中我听到汪流媚的惊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蛇妖剑强大的灵力并没有理会汪流媚,带引着我敏捷地从霜雪上纵身跃起,将手中的剑向着后方盲刺过去! 我感觉得到我的剑刺中了硬度极强的物体,不过奇怪的是与此同时,我还听到剑刃与剑刃相撞的刺耳声。 “上官惹怜你住手!那是墨楼的扶仙!” 我面对着汪流媚,看到她两手掌心中的神力燃了又灭,灭了又燃地犹犹豫豫着。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心软”这种情绪,如果第一冫欠被伤害的时候没有反抗,那么心软终究会在第二次的时候变成对方置你自己于死地的要害。 所以我没有犹豫,调转手中剑柄的角度正当要转过身再次挥剑的时候,身后一股强大的剑气直接缠上我的剑刃,连带着我的身体都被迫在这股剑气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我看清这汪流媚口中被叫作“上官惹怜”的人时,我胃中的酸水立刻止不住地滚搅起来,我努力地吞咽口水才遏制住了疯狂想要呕吐的冲动! 本以为能配上这惊艳的复姓名字的人,一定会是个眉眼秀丽的男子亦或女子,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伫立在我眼前的这个上官惹怜,竟然是一个极为丑陋的男人! 那张畸形的脸庞上坑坑洼洼,宛若经历过一场重大的火灾,甚至到了已经不能用丑陋二字来形容的地步! “墨楼公子是不是因为你才断了一条手臂?!”上官惹怜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张着他那张枯萎干瘪的绛紫色裂唇对我咆哮着,露出口中仅剩下三三两两的黄色残齿,“老子离开这里一边去寻找公子的踪影,一边天天去祭拜佛祖保佑公子在外平安!谁知你这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一来到这里,我们的墨楼公子就只剩独臂回来了?!” 原来上官惹怜之所以对我敌意这样强烈,也是出于他对郎墨楼的忠心耿耿,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郎墨楼身边何人。 “你误会了,”我的双肩有些僵硬,掌心中的蛇妖剑被我握出了汗水,“对于墨楼公子这样的遭遇,我也很心痛。” “你放屁!”上官惹怜气急,朝着一旁雪地中啐出一口唾沫,“老子现在就把你的左臂赔给墨楼公子!” 上官惹怜瞪着一双扭曲得极为不规则的眼睛,随着他的吼声落下,就见他向我扬起同样粗糙磕碜的双臂向我扇打了过来! “上官惹怜你敢碰她一下试试?!”这一次如冻水般的冷斥,是从寒清楼下隔空传过来的。 它如神奇的魔法一般,瞬间就让上官惹怜直直地僵住了手中所有的动作,唯有那布满血丝的怪眼抽动了几下,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身为男人的上官惹怜身高并不高,所以透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光赤着上身的郎墨楼出现在寒清楼外。 “这么久了,你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郎墨楼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我清晰地看到两行清泪,顺着上官惹怜那堪比毁容的脸上流淌下来,眨眼的功夫,上官惹怜飞速转身向着郎墨楼的方向,直勾勾地跪了下去! “墨楼公子!”他用力抱上双拳向郎墨楼行礼。 郎墨楼这才踩着流星步伐走过来,傲挺在上官惹怜的面前垂眸愣了几秒,伸手一把拽着他身上破烂的袍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可真是死性难改,我的女人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敢碰么?”郎墨楼高他很多,气势压人地质问他。 “伤害公子的人,上官惹怜都不会让他好活!” “呵,”郎墨楼嗤笑一声,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在他断臂的伤口处,白花花的骨头就这样展露在我们面前,“你是怕我不再重用你?” “墨楼公子!”上官惹怜急声抬首,变了形的后脑上只有零星几根碎发。 见此时的气氛特别紧张,也或许是出于可怜上官惹怜,汪流媚急忙上前柔声地好言相劝着:“墨楼,惹怜也只是心疼你,你别这样生气……” 可是郎墨楼丝毫没有为之动情,转浓的眸子冰冷阴厉。 汪流媚见劝不动他,便只得又去对上官惹怜安慰道:“惹怜,你这样冲动的性子也该要改一改了。这位宛宛姑娘是墨楼的扶仙,也是墨楼的心爱之人,无论墨楼是否因为宛宛姑娘丢了手臂,你都不该如刚才那般鲁莽。” 上官惹怜并没有看汪流媚一眼,只是将那憎恨得入骨的目光从我的脸上,重新移回了郎墨楼身上,似乎是忍着心中滔天的压抑与委屈,咬牙道:“惹怜告退!” 我本以为他会在这句话落下后就抬腿离开,可谁知,这上官惹怜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居然变成了两把泛着闪闪银光的宝剑,“咣当”一声就交错着掉落在了积雪上! 郎墨楼见状,坏脾气的唇角微微一勾,弯腰用右手抄起了地上的两把宝剑。 “哼,还是死沉死沉的。”他讥笑一声,抬眸瞟了我一眼后就朝着寒清楼的反方向离开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耳边响起了汪流媚温柔的声线。 “上官惹怜曾是南宋末年最出色的铸剑仙师,他甘愿为墨楼跳进铸剑槽,以自己的骨肉与元神为墨楼铸造了一双惹怜剑,雌剑名‘惹’,雄剑名‘怜’。想必他刚才之所以那般气愤,就是因为惋惜墨楼将来不能再双手执剑了……” 第292章 听闻汪流媚的话,我抿抿嘴唇沉默地望着郎墨楼消失的方位,沉默下来。 我不是不曾见过郎墨楼执剑时的模样,修长结实的手臂招展一挥,一剑刻下血落寒凝,无论是锋芒毕露的剑刃还是剑尖上都携满了惊涛浩荡的轻狂与侠气。 只是我还从来都不知道,真正属于郎墨楼的武器,竟是一左一右的雌雄双剑。 我忽然就理解了上官惹怜为什么会对郎墨楼无法再双手执剑而产生那么大的悲愤,或许他是想到了自己再也无法如曾经一样,与为之披肝沥胆的主人一起不惧天地的披荆斩棘弑天下了。 倘若换做是我,我也会由惋惜专为痛恨的。 后来,我告别了汪流媚,独自一人回到了寒清楼。 翌日,北吟在郎墨楼的吩咐下为我送来了丰盛的午饭,北吟告诉我因为郎墨楼离开月牙神谷太久的时光了,所以他这次回来有太多的杂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那你们的墨楼公子,都需要处理什么事呢?” 我在接过北吟的托盘后向他问道,因为我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郎墨楼像古装剧中的皇帝一样,正襟危坐在龙椅里一边上朝一边审阅手中奏折的场景。 “公子为其操手的琐事有很多,例如神谷周遭有哪些妖孽又在作祟,或是神谷中哪里子民又出去招惹了生非。” “哦,”我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起伏,可心底真是忍不住感叹郎墨楼他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公子他可真辛苦。” 北吟见过的岁月不知要比我多上多少倍,我这皮笑肉不笑的夸赞他自然是听得出来,不过他倒是依然顶着一副随他主人冷若冰霜的棺材脸,也不屑与我计较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窗外那场为我带回郎墨楼的大雪,于今日的一早已经停了。 透过窗棂,我看到金灿灿的阳光染遍了这座啸月堡,很多前几天还光秃秃的树木枝芽,在郎墨楼回来后的一夜之间都已重新萌出了新绿的嫩芽。 怪不得那次初遇汪流媚的时候,她会说郎墨楼不在了,这里的花都不香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身旁梳妆台上的镜子在余光中一晃,我侧头望过去,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正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镜?” 能在郎墨楼的啸月堡里见到镜,也是让我感到格外惊讶的,毕竟镜是胡凤柒的心魔,她应该也随着胡凤柒回去他的青丘忙于狐帝的大婚了,怎么还有心思过来找我?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利用我在镜中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 “你怎么……” 我走到梳妆台面前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见镜双膝一软,一下子对着我跪了下去! “求求你,救救胡凤柒!这一次算我求你,只要你肯救他,将来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 镜沙哑的声线都要把我自己那张脸给哭碎了,我听到她这样说,心脏近乎在一瞬间也随着她碎掉了! “胡凤柒怎么了?”我急得整个身子恨不得都扑在了镜面上,“他不是回去参加狐帝婚宴了吗?!” “是!但是你知道狐帝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去吗?!” “因为胡凤柒是前任狐王啊,当今狐帝邀请他难道不是正……” “根本就不是!”镜撕心裂肺地又一次打断我,“狐帝要他回去,是为了活生生地剥下他的狐皮,为帝后缝制世上独一无二的狐皮嫁衣!” “你说什么……?” 就像是从温暖的云端砸入了万丈冰河中,覆在镜面上我的十指冰冰凉凉。 “你难道不知道几百年前有一个传说始终流传于人间吗?‘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天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个美好的传说而已,没有人知道其实妖界真实地存在着这样一只狐狸!而胡凤柒,他就是传说中的那只狐狸!” 镜愈说愈激动,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悲恸的情绪,而眼下我听到了这件事,浑身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起来! 所以,这就是狐帝必须要胡凤柒尽快回去青丘的原因,原来狐帝他竟然要活剥胡凤柒的狐狸皮为帝后披上嫁衣! 怪不得胡凤柒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就在他的婚宴上…… 只是他没有告诉我的是,那时我见到的不过是披在新娘身上的一张从他身上活剥下来的皮!!! 顿时,浑身的血液在我身体中炸沸! “胡凤柒是傻吗?!明知道狐帝是要活剥他,他还一心要回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与之前骄傲神气的镜判若两人,她抬着哭得红肿的脸,失望透顶的目光看向镜面这边的我,颤抖着启唇埋怨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痛地追问。 镜气极反笑,是那种心灰意冷的笑,似乎是在替胡凤柒哀莫大于心死。 “当初与玄序神君在雪啸崖上最后一战,你以为那成千上万攻入雪啸堡的狐妖都是哪里来的?那都是胡凤柒以自己作为嫁衣的代价,与狐帝交换的!胡凤柒他,完全是为了你啊佟宛!” 第292章 听闻汪流媚的话,我抿抿嘴唇沉默地望着郎墨楼消失的方位,沉默下来。 我不是不曾见过郎墨楼执剑时的模样,修长结实的手臂招展一挥,一剑刻下血落寒凝,无论是锋芒毕露的剑刃还是剑尖上都携满了惊涛浩荡的轻狂与侠气。 只是我还从来都不知道,真正属于郎墨楼的武器,竟是一左一右的雌雄双剑。 我忽然就理解了上官惹怜为什么会对郎墨楼无法再双手执剑而产生那么大的悲愤,或许他是想到了自己再也无法如曾经一样,与为之披肝沥胆的主人一起不惧天地的披荆斩棘弑天下了。 倘若换做是我,我也会由惋惜专为痛恨的。 后来,我告别了汪流媚,独自一人回到了寒清楼。 翌日,北吟在郎墨楼的吩咐下为我送来了丰盛的午饭,北吟告诉我因为郎墨楼离开月牙神谷太久的时光了,所以他这次回来有太多的杂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那你们的墨楼公子,都需要处理什么事呢?” 我在接过北吟的托盘后向他问道,因为我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郎墨楼像古装剧中的皇帝一样,正襟危坐在龙椅里一边上朝一边审阅手中奏折的场景。 “公子为其操手的琐事有很多,例如神谷周遭有哪些妖孽又在作祟,或是神谷中哪里子民又出去招惹了生非。” “哦,”我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起伏,可心底真是忍不住感叹郎墨楼他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公子他可真辛苦。” 北吟见过的岁月不知要比我多上多少倍,我这皮笑肉不笑的夸赞他自然是听得出来,不过他倒是依然顶着一副随他主人冷若冰霜的棺材脸,也不屑与我计较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窗外那场为我带回郎墨楼的大雪,于今日的一早已经停了。 透过窗棂,我看到金灿灿的阳光染遍了这座啸月堡,很多前几天还光秃秃的树木枝芽,在郎墨楼回来后的一夜之间都已重新萌出了新绿的嫩芽。 怪不得那次初遇汪流媚的时候,她会说郎墨楼不在了,这里的花都不香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身旁梳妆台上的镜子在余光中一晃,我侧头望过去,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正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镜?” 能在郎墨楼的啸月堡里见到镜,也是让我感到格外惊讶的,毕竟镜是胡凤柒的心魔,她应该也随着胡凤柒回去他的青丘忙于狐帝的大婚了,怎么还有心思过来找我?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利用我在镜中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 “你怎么……” 我走到梳妆台面前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见镜双膝一软,一下子对着我跪了下去! “求求你,救救胡凤柒!这一次算我求你,只要你肯救他,将来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 镜沙哑的声线都要把我自己那张脸给哭碎了,我听到她这样说,心脏近乎在一瞬间也随着她碎掉了! “胡凤柒怎么了?”我急得整个身子恨不得都扑在了镜面上,“他不是回去参加狐帝婚宴了吗?!” “是!但是你知道狐帝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去吗?!” “因为胡凤柒是前任狐王啊,当今狐帝邀请他难道不是正……” “根本就不是!”镜撕心裂肺地又一次打断我,“狐帝要他回去,是为了活生生地剥下他的狐皮,为帝后缝制世上独一无二的狐皮嫁衣!” “你说什么……?” 就像是从温暖的云端砸入了万丈冰河中,覆在镜面上我的十指冰冰凉凉。 “你难道不知道几百年前有一个传说始终流传于人间吗?‘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天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个美好的传说而已,没有人知道其实妖界真实地存在着这样一只狐狸!而胡凤柒,他就是传说中的那只狐狸!” 镜愈说愈激动,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悲恸的情绪,而眼下我听到了这件事,浑身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起来! 所以,这就是狐帝必须要胡凤柒尽快回去青丘的原因,原来狐帝他竟然要活剥胡凤柒的狐狸皮为帝后披上嫁衣! 怪不得胡凤柒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就在他的婚宴上…… 只是他没有告诉我的是,那时我见到的不过是披在新娘身上的一张从他身上活剥下来的皮!!! 顿时,浑身的血液在我身体中炸沸! “胡凤柒是傻吗?!明知道狐帝是要活剥他,他还一心要回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与之前骄傲神气的镜判若两人,她抬着哭得红肿的脸,失望透顶的目光看向镜面这边的我,颤抖着启唇埋怨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痛地追问。 镜气极反笑,是那种心灰意冷的笑,似乎是在替胡凤柒哀莫大于心死。 “当初与玄序神君在雪啸崖上最后一战,你以为那成千上万攻入雪啸堡的狐妖都是哪里来的?那都是胡凤柒以自己作为嫁衣的代价,与狐帝交换的!胡凤柒他,完全是为了你啊佟宛!” 第293章 鲁班的转世 在我的记忆里,胡凤柒大部分的时间都爱弯着他那双狐媚的桃花眼,笑面如花,若是高兴了,还会变出他那把绝世的玉骨扇撑在柔荑中摇啊摇的,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让人看了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可是现在,我要怎么想象出他变得鲜血漓漓,被活扒皮的样子?! 所以当镜哭喊着问我要不要随她去看看胡凤柒的时候,我机械地摇头誓死拒绝了。 “镜你知道,我是凡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我不可能有办法救胡凤柒,我只能托郎墨楼帮我,”我努力保持冷静,找回理智,“但你应该也比我更清楚郎墨楼,以他那个性子不一定会同意去冒险救他,毕竟他本身就很讨厌胡凤柒的……” “你可以的!”镜腾然从地上站起来,与我十指指尖隔镜相接,“那狼王他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开口,或者你肯求他!” 我顿了顿,镜是胡凤柒的心障,久而久之便成了魔,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与行动能力,所以镜她的人脉也一定相对很广阔,至少比我对仙界的了解更多得多。 而胡凤柒是曾经照耀在我眉梢上的日光,我救他实属天经地义,但是现在有了镜,那意义就变了。 或许,我可以趁机向镜勒索一笔。 想到此,我继续装作为难与犹豫地对镜说道:“但是…现在就算郎墨楼答应我去救胡凤柒,也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为什么?!”镜愣住。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会知道的啊…郎墨楼他这次回来,不知被什么人砍掉了一条手臂,现在的他只剩下了右手,而且他的身上还受了很重的伤。不是我不肯求他,胡凤柒也是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男人,只是我担心郎墨楼凭一只手打没办法与狐帝做抵抗,到时候他们两个人若都……” “我可以帮他!”镜再一次打断我,“我认识一个人,只要你给予他好处,他必定会帮那狼王按上一条随他操控自若的义肢!” 我在镜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满意地抽了抽唇角。 “谁?” “公输子先生,鲁班的转世!” 我飞快运转大脑,才想起来曾经自学过的历史中,鲁班为春秋时期鲁国人,为当时落后的古人们创造出了很多劳动工具,也曾不辞万里去到楚国,帮助楚王制造兵器攻打宋国。 “历史上没有讲过鲁班会制造义肢……”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鲁班了,如今的他魂升成仙,已是公输子先生了!”镜急得快要从镜子中跳出来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胡凤柒危在旦夕的原因,大大削弱了镜能穿梭于空气的能力。 又能救胡凤柒,又能让郎墨楼重新再拥有左臂,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我同样迫切地点点头,对着镜坚定道:“好,那你可以带我去找这位公输子先生吗?” 镜见我答应下来,也顾不上回答我,一把就将我吸入了她镜魔的世界中,我本以为我可以以隐隐流动的方式出现在那所谓的公输子先生面前,然而并没有。 只是那明亮晃眼的一面面通天玻璃镜中,出现了一名穿着朴素麻衣的老者。 他灰白交杂的发髻盘于头顶,嘴边一圈胡茬,身处一间木质的房屋中,屋中零七八碎地摆放着各种器具,若不是我知道他的身份,我根本就没办法把他与“神祗”二字联想在一起。 “公输子先生!”镜站在我的身边已经变回了流动的透明人影,朝着面前被放大很多倍的画面喊道。 公输子闻声抬起褶皱的眼皮看向我们,这样的见面方式很是奇怪,我并不知道对面的公输子是通过什么看到我们的,不过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这些。 “你又来了?”公输子声线苍老,见到镜似乎并不很高兴,听起来像是镜之前曾多次求助过公输子,“老夫到底要告诉你多少遍,老夫没办法替你制作人身!” “难道这世上只有我会找你吗?可惜这次要找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她,她需要你制作一副鎏银义肢。” 于是,公输子将浑浊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脸上,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便主动向我问道:“既然这样,那么你有什么?” 第293章 鲁班的转世 在我的记忆里,胡凤柒大部分的时间都爱弯着他那双狐媚的桃花眼,笑面如花,若是高兴了,还会变出他那把绝世的玉骨扇撑在柔荑中摇啊摇的,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让人看了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可是现在,我要怎么想象出他变得鲜血漓漓,被活扒皮的样子?! 所以当镜哭喊着问我要不要随她去看看胡凤柒的时候,我机械地摇头誓死拒绝了。 “镜你知道,我是凡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我不可能有办法救胡凤柒,我只能托郎墨楼帮我,”我努力保持冷静,找回理智,“但你应该也比我更清楚郎墨楼,以他那个性子不一定会同意去冒险救他,毕竟他本身就很讨厌胡凤柒的……” “你可以的!”镜腾然从地上站起来,与我十指指尖隔镜相接,“那狼王他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开口,或者你肯求他!” 我顿了顿,镜是胡凤柒的心障,久而久之便成了魔,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与行动能力,所以镜她的人脉也一定相对很广阔,至少比我对仙界的了解更多得多。 而胡凤柒是曾经照耀在我眉梢上的日光,我救他实属天经地义,但是现在有了镜,那意义就变了。 或许,我可以趁机向镜勒索一笔。 想到此,我继续装作为难与犹豫地对镜说道:“但是…现在就算郎墨楼答应我去救胡凤柒,也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为什么?!”镜愣住。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会知道的啊…郎墨楼他这次回来,不知被什么人砍掉了一条手臂,现在的他只剩下了右手,而且他的身上还受了很重的伤。不是我不肯求他,胡凤柒也是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男人,只是我担心郎墨楼凭一只手打没办法与狐帝做抵抗,到时候他们两个人若都……” “我可以帮他!”镜再一次打断我,“我认识一个人,只要你给予他好处,他必定会帮那狼王按上一条随他操控自若的义肢!” 我在镜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满意地抽了抽唇角。 “谁?” “公输子先生,鲁班的转世!” 我飞快运转大脑,才想起来曾经自学过的历史中,鲁班为春秋时期鲁国人,为当时落后的古人们创造出了很多劳动工具,也曾不辞万里去到楚国,帮助楚王制造兵器攻打宋国。 “历史上没有讲过鲁班会制造义肢……”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鲁班了,如今的他魂升成仙,已是公输子先生了!”镜急得快要从镜子中跳出来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胡凤柒危在旦夕的原因,大大削弱了镜能穿梭于空气的能力。 又能救胡凤柒,又能让郎墨楼重新再拥有左臂,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我同样迫切地点点头,对着镜坚定道:“好,那你可以带我去找这位公输子先生吗?” 镜见我答应下来,也顾不上回答我,一把就将我吸入了她镜魔的世界中,我本以为我可以以隐隐流动的方式出现在那所谓的公输子先生面前,然而并没有。 只是那明亮晃眼的一面面通天玻璃镜中,出现了一名穿着朴素麻衣的老者。 他灰白交杂的发髻盘于头顶,嘴边一圈胡茬,身处一间木质的房屋中,屋中零七八碎地摆放着各种器具,若不是我知道他的身份,我根本就没办法把他与“神祗”二字联想在一起。 “公输子先生!”镜站在我的身边已经变回了流动的透明人影,朝着面前被放大很多倍的画面喊道。 公输子闻声抬起褶皱的眼皮看向我们,这样的见面方式很是奇怪,我并不知道对面的公输子是通过什么看到我们的,不过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这些。 “你又来了?”公输子声线苍老,见到镜似乎并不很高兴,听起来像是镜之前曾多次求助过公输子,“老夫到底要告诉你多少遍,老夫没办法替你制作人身!” “难道这世上只有我会找你吗?可惜这次要找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她,她需要你制作一副鎏银义肢。” 于是,公输子将浑浊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脸上,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便主动向我问道:“既然这样,那么你有什么?” 第294章 狼王殿 我有什么? 这话问得我确实一愣,我能有什么? 我身无分文,又是个浊骨凡胎,这公输子再怎么说也是位神祗,能从我一个凡人的身上索取什么呢? 可我救人心切,也不想表露出自己的一无所有,所以我便反问他:“公输子先生,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公输子反倒被我也问得愣了愣,随即又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笑道,“得是多么强大的背景才能让你这么个半大点儿的黄毛丫头,底气十足地向老夫问出这句话?” “那倒不是的公输子先生,只是我一个凡人拥有的,未必能入得了公输子先生的眼。所以不如让我知道您想要的,我再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为先生您争取来,这样可以吗?” 天知道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掌心都被捏出了汗水,生怕一个字惹得公输子不爱听,就会耽误了郎墨楼。 毕竟郎墨楼曾为我付出那么多,君恩三生还不尽的,我也愿意凭靠自己的日益强大在他低谷的时期去回报他,今生与他同起同落。 “哈哈哈哈……”公输子听闻我的话后仰头长笑,一双老眼虽然布满褶皱,可眼球却精亮得出奇,“那好!看在你所求的鎏银手臂也并非是什么难题的份儿上,你先欠下老夫这个人情,待老夫想好后再找你所取也不迟!若是那时你食言了,那老夫可要好好找你算道算道了!” 我提到喉咙的一颗心在他语毕后,终于稳稳地落进了心口里,并且与他约定好,今晚来月牙神谷找我就行。 只是当他听到“月牙神谷”四个字的时候,公输子那双原本精芒四射的眼球更是一亮了。 等我从镜魔的世界出来以后,本想再询问镜一些关于胡凤柒目前的状况,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不辞而别了,我呆呆地望着镜子中与我同步的自己,片刻后咬了咬牙冲出了寒清楼,向着郎墨楼的狼王殿一路急奔过去。 狼王殿是郎墨楼专门会见月牙神谷族人们的殿宇,说白了就像皇帝上朝听政、颁发诏令的宫殿一样。 前几日郎墨楼还未回来的时候,汪流媚倒是带我远远地眺望过那座狼王殿,同样是中西结合的风格,更偏向于古堡的外观,又不失携着几分古代殿宇的韵味。 唯独那恢弘的正门之上,栩栩如生地雕塑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狼头是真的震人心摄,八面威风! 那只狼头狰狞地张着它的血盆大口,一颗颗尖峰的獠牙看起来比一个人的身高还要长出很多,每逢夜晚之际,散落的月光便会为它渡上一层皎银的轮廓,远远望过去更是阴森骇人,使人避而远之。 见我这样风风火火而来,正在这石雕狼首门下把守的侍卫,伸出手中的长枪一下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我进去,我有很急的事情要见郎墨楼!”我喘气不匀,一手揉着岔了气的肋叉子急匆匆地说道。 “殿下正在召见子民,不便外人打扰。”身披盔甲的侍卫对我哼声道。 一想到胡凤柒现在或许正饱受剥皮之苦,我的心就仿佛在随着他一起痛,这一生我没有感受过任何的母爱与父爱,我始终将这种亲情与爱都寄托于了胡凤柒的身上,所以血浓于水,脑海中我幻想的胡凤柒鲜血淋漓的画面,痛得快要令我窒息了。 可是我明白我确实不好就这样闯进去打扰郎墨楼的政事,毕竟在这里目前我也仍然只是以云西扶仙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我不可能无脑地当着整个族人的面去为他丢脸。 所以,我选择等,只是这种等待好似太漫长了,度秒如年。 正当我焦急地徘徊在硕大的石雕狼首下有了几分钟时,我看到那壮阔的正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而身披黑羽长袍的南歌从里面向着我流星大走了过来。 “南歌,郎墨楼还在忙吗?” “墨楼公子命我带你进去。”南歌面色如铁地对我微微颔了首,肩膀上黑色的羽毛随风微摆。 我心头惊喜,就知道郎墨楼一定会与我心有灵犀,感受到我的万分焦急。 我本想着当我踏入这端庄肃穆的狼王殿以后,入目的场景会和电视剧中一样,三公九卿毕恭毕敬地伫立在外髹金漆的高台下,而他们所虔诚崇仰的狼王一定会身携王者气风地端坐在狼王宝座中。 然而,似乎我错了呢。 等我真正踏进狼王殿时,爆炸般的视觉冲击险些使我扭头就跑出这座狼王殿! 因为映入眼前的,正是密密麻麻的一群动物聚集在高台之下! 大到猪马牛羊,小到鸡鸭鼠娃,若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我真以为是我瞎了眼睛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动物园! 而郎墨楼,就那样淡定地坐在殿堂另一端遥遥地向我凝视过来,我惊错的目光与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交汇于动物们的上方,一时间我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我这样三魂六魄愣出了壳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混沉的声线,带着滚滚热浪扑在我的脸上。 “殿下说让我坨姑娘你过去。” 我愕然转过头,毫无防备我的嘴在下一秒,居然直接亲在了不知何时凑到我侧脸庞—— 一头皱皱巴巴的大河马的脸上! 第295章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从未想过长这么大,在将来漫长的余生中,有朝一日我会吻上一头呲嘴獠牙的河马。 仿若受了惊的兔子,我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两步,可双唇还是被这粗糙的河马皮碾磨得生疼! 不料这滑稽的一幕正被狼王殿中在场的所有动物朋友们都捕捉到了,顿时殿里哄堂哗然一片,三禽九兽们变了调调的嘶叫声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一时间特别尴尬,捂着嘴巴蹙紧了双眉,可也不等我做出什么反应,这河马就用它丑萌的大脑袋向我低头一拱,转眼就把我挑在了它粗壮茁实的背上。 台下的三禽九兽见状,立即为我们让出了一条小道,胯下的大河马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驮着我一步一沉地向着玉台上那眉梢俱满笑意的郎墨楼走去。 而台上的郎墨楼,慵懒地支颐斜坐在他雕刻着月亮图腾的宝座中,见我上来了,便稍稍从宝座中直起了身子。 大河马一抖背脊,我只觉整个人身体一滑,不偏不倚地就滑坐在了郎墨楼岔开坐着的一条大腿上。 或许是大河马抖得有些用力了,我这滑落的距离也就顺着有些过了头,慌乱中我听到郎墨楼从鼻腔中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吟! “佟宛…!”刚刚还神采飞扬的郎墨楼,现在竟咬牙切齿地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对我咒骂着,“你难道要与我断子绝孙么?!” 看郎墨楼痛楚的脸颊涨得有些嫣纟工,我才意识到我好像过头到了他最脆弱却也最刚强的位置,于是刚要从他腿上跳起来,他就又一手握住我的腰肢将我按住了。 “这样不好,让我起来。” 我低声告诉他,可是郎墨楼就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收敛了对我的那抹缱绻柔情,重新换上了肃穆的表情抬起冷瞳望向台下。 “都下去。” 郎墨楼寒冽的声线在狼王殿中被放大了几倍,我特别注意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盛满了我曾经从未见过的一种威震万里山川的驰骋之气。 当我也再次看向台下时,惊讶得让我瞬间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刚才那些还簇拥在一起的动物们,此时此刻居然全部都变成了一个个身躯挺拔、相貌堂堂的人型了! 在郎墨楼的命令落下后,他们便集体拱手行礼,稀稀拉拉地告退了狼王殿。 在众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大殿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两个人。 见我目光有些疑惑,郎墨楼便颠了一下我身下坐着的他的那条腿,将我的目光和出神都敛了回来。 “在想什么?”他仰首问我,口中蔷薇香扑进我的鼻腔沁入我的心脾,“离开那么久了我不过是看看他们都修炼得怎么样了而已,瞧给你吓得。说,什么事让你直接来这里找我?”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没有想起胡凤柒的事情,现在这样措不及防地重提起来,我心角又是一抽,便蹙眉对着郎墨楼认真地说:“胡凤柒出事了,我们要去救他。” “恩?”郎墨楼脸色一沉,剑眉一挑,“他那油嘴滑舌的狐狸精,不是回老窝了么?” “但是刚才镜找来了我,告诉我当初胡凤柒是为了救我,才向狐帝讨借了上千狐妖攻入雪啸堡。而他的代价,就是以自己的狐皮作为嫁衣交换。” “哦。”郎墨楼听闻我的话,毫不动容地用鼻腔应了一声。 他这样的冷淡并没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继续耐心地讲道:“胡凤柒毕竟是为了救我,你应该知道的,被活剥皮再存活下来的几率是很小的。墨楼,我并不想背负着这种残忍的愧疚度过我接下来的余生,我会日复一日地重复在这种折磨与恐惧中,不得安宁的。” “你只有在我怀下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的名字,现在佟宛你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样叫我,”郎墨楼目如冻水,直逼我的双眼,困在他寒冷的目光中我被冻得四分五裂,“我又凭什么不惜性命去救一个,我爱的女人曾经一心想要和他私奔的男人?” “那都是过去了。”我云淡风轻地回答他。 “他在背着我把你偷留在别的时空中时,怎么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今天?”郎墨楼冷笑一声,松开了握住我腰上的手,整个身子懒散地向一旁斜歪过去,“再说了,我现在只有一只手,打不过他们。” “我不信你打不过他们!”郎墨楼可以有千万种理由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我不是没见过郎墨楼的无边法力。 “所以,佟宛你这是要亲手把我推进悬崖么?” 郎墨楼的一句话,让我幡然醒悟,我这样做也确实太过自私了,一心只想着拜托郎墨楼去救胡凤柒,却忘记了郎墨楼他自己也身负重伤累累,即便他拥有了公输子的义肢又真的能回到曾经不受任何的影响吗? 看着他空空荡荡的左臂袖管,我用变得柔了些许的声线告诉他:“今晚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你能给我什么惊喜?”郎墨楼闻言又是挑眉,银眸里桃色一晃,“你自己么?” “不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我还是不想帮你救他,怎么办?” “那我就自己去救。”我回以同样冷漠的态度。 “如果我说我不愿去救他的原因,是自己真的没有能力了,怕自己万一死了以后你没人照顾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郎墨楼的口气,让我感到一丝不对劲。 但是在我的疑问过后,郎墨楼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提起精致的唇角自嘲一笑,一手扯开了他裘毛华袍的胸襟。 让我瞬间寒毛卓立的是,郎墨楼那一片昨夜还在我身下结实横阔的胸膛,现在居然变得透明浑浊起来,就仿佛有一团污浊的星光潜在他胸口的肌肤下,眼看着就要撑破他的皮囊破膛而出了! “看到了么,佟宛?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消散了。” 第294章 狼王殿 我有什么? 这话问得我确实一愣,我能有什么? 我身无分文,又是个浊骨凡胎,这公输子再怎么说也是位神祗,能从我一个凡人的身上索取什么呢? 可我救人心切,也不想表露出自己的一无所有,所以我便反问他:“公输子先生,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公输子反倒被我也问得愣了愣,随即又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笑道,“得是多么强大的背景才能让你这么个半大点儿的黄毛丫头,底气十足地向老夫问出这句话?” “那倒不是的公输子先生,只是我一个凡人拥有的,未必能入得了公输子先生的眼。所以不如让我知道您想要的,我再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为先生您争取来,这样可以吗?” 天知道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掌心都被捏出了汗水,生怕一个字惹得公输子不爱听,就会耽误了郎墨楼。 毕竟郎墨楼曾为我付出那么多,君恩三生还不尽的,我也愿意凭靠自己的日益强大在他低谷的时期去回报他,今生与他同起同落。 “哈哈哈哈……”公输子听闻我的话后仰头长笑,一双老眼虽然布满褶皱,可眼球却精亮得出奇,“那好!看在你所求的鎏银手臂也并非是什么难题的份儿上,你先欠下老夫这个人情,待老夫想好后再找你所取也不迟!若是那时你食言了,那老夫可要好好找你算道算道了!” 我提到喉咙的一颗心在他语毕后,终于稳稳地落进了心口里,并且与他约定好,今晚来月牙神谷找我就行。 只是当他听到“月牙神谷”四个字的时候,公输子那双原本精芒四射的眼球更是一亮了。 等我从镜魔的世界出来以后,本想再询问镜一些关于胡凤柒目前的状况,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不辞而别了,我呆呆地望着镜子中与我同步的自己,片刻后咬了咬牙冲出了寒清楼,向着郎墨楼的狼王殿一路急奔过去。 狼王殿是郎墨楼专门会见月牙神谷族人们的殿宇,说白了就像皇帝上朝听政、颁发诏令的宫殿一样。 前几日郎墨楼还未回来的时候,汪流媚倒是带我远远地眺望过那座狼王殿,同样是中西结合的风格,更偏向于古堡的外观,又不失携着几分古代殿宇的韵味。 唯独那恢弘的正门之上,栩栩如生地雕塑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狼头是真的震人心摄,八面威风! 那只狼头狰狞地张着它的血盆大口,一颗颗尖峰的獠牙看起来比一个人的身高还要长出很多,每逢夜晚之际,散落的月光便会为它渡上一层皎银的轮廓,远远望过去更是阴森骇人,使人避而远之。 见我这样风风火火而来,正在这石雕狼首门下把守的侍卫,伸出手中的长枪一下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我进去,我有很急的事情要见郎墨楼!”我喘气不匀,一手揉着岔了气的肋叉子急匆匆地说道。 “殿下正在召见子民,不便外人打扰。”身披盔甲的侍卫对我哼声道。 一想到胡凤柒现在或许正饱受剥皮之苦,我的心就仿佛在随着他一起痛,这一生我没有感受过任何的母爱与父爱,我始终将这种亲情与爱都寄托于了胡凤柒的身上,所以血浓于水,脑海中我幻想的胡凤柒鲜血淋漓的画面,痛得快要令我窒息了。 可是我明白我确实不好就这样闯进去打扰郎墨楼的政事,毕竟在这里目前我也仍然只是以云西扶仙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我不可能无脑地当着整个族人的面去为他丢脸。 所以,我选择等,只是这种等待好似太漫长了,度秒如年。 正当我焦急地徘徊在硕大的石雕狼首下有了几分钟时,我看到那壮阔的正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而身披黑羽长袍的南歌从里面向着我流星大走了过来。 “南歌,郎墨楼还在忙吗?” “墨楼公子命我带你进去。”南歌面色如铁地对我微微颔了首,肩膀上黑色的羽毛随风微摆。 我心头惊喜,就知道郎墨楼一定会与我心有灵犀,感受到我的万分焦急。 我本想着当我踏入这端庄肃穆的狼王殿以后,入目的场景会和电视剧中一样,三公九卿毕恭毕敬地伫立在外髹金漆的高台下,而他们所虔诚崇仰的狼王一定会身携王者气风地端坐在狼王宝座中。 然而,似乎我错了呢。 等我真正踏进狼王殿时,爆炸般的视觉冲击险些使我扭头就跑出这座狼王殿! 因为映入眼前的,正是密密麻麻的一群动物聚集在高台之下! 大到猪马牛羊,小到鸡鸭鼠娃,若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我真以为是我瞎了眼睛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动物园! 而郎墨楼,就那样淡定地坐在殿堂另一端遥遥地向我凝视过来,我惊错的目光与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交汇于动物们的上方,一时间我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我这样三魂六魄愣出了壳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混沉的声线,带着滚滚热浪扑在我的脸上。 “殿下说让我坨姑娘你过去。” 我愕然转过头,毫无防备我的嘴在下一秒,居然直接亲在了不知何时凑到我侧脸庞—— 一头皱皱巴巴的大河马的脸上! 第296章 彼此的惊喜 “怎么会这样…”我垂首看着郎墨楼这片虚无缥缈的胸口,“发生了什么事情,郎墨楼你在紫薇神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到最后忍不住怒声吼了起来,猛然抬头对上郎墨楼蕴藏着点点苦涩的清眸,他见我这样,倒是平静地重新整理好了衣襟,凛漠的脸上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说啊,是不是紫薇大帝伤害你了?”我再次追问他。 “担心我了?”郎墨楼笑道。 “郎墨楼!” 此刻我一点儿跟他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本来胡凤柒的事情就够令我焦心的了,我没法想象他们两个人若是同时都消散在我的生命中,往后我一个人该怎么在这险恶的世间踽踽独行。 可能是我严肃的模样震慑到了郎墨楼,他平缓了弯出弧度的唇角,不带情绪地说:“上了女素的诛妖台后,就感到躯壳里灌入了一种我无法承受的力量。” 郎墨楼这语气听起来倒也不像是在说谎,但也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他对我隐瞒了什么,因为我看得到他渐浓的眸底涌上了一股陌生的澎湃。 “说实话。”我从牙缝里挤声逼问他。 没想到好不容易才正经起来的郎墨楼,立刻又扯唇发出了一声难得能听到的爽朗笑声。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他重新向我拥过来,三月的春风落满在他的眉宇中,英朗的面容中又荡开一圈邪气,“是不是觉得自己误入了狼窝,才把自己交给我,我就要死了?” “你不愿意说实话就算了!”我把郎墨楼的手从我的腰眼上扒开,顺势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你的身体要是没办法与我去救胡凤柒,我就喊上汪流媚和敖北漓随我去,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佟宛了,这也要感谢你那又帅又善良的哥哥。” 郎墨楼抬眸凝视着我,半晌后,他冷笑一声:“很多时候,佟宛你依然是个心冷的女人,即便我做了再多的付出也捂不热你那颗硬如磐石的心。” “呵呵,还不是托你们兄弟俩的福气。” 怒火又是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或许是心里在遇见这样的事情时候太过压抑了,可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肮脏与磨难,让我愈发深刻地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代替你悲伤,所以这种潜在的意识,将我的悲痛自觉转化为了愤怒。 毕竟更多的时候,愤怒比悲伤更要有用,悲伤无疑只能使你越来越软弱无能,而愤怒则可以激起自己那些你曾以为你永远都释放不出的冲动。 我不想再继续在这里与郎墨楼面对面了,于是我转身就要走,然而一抹寒凉从背后勾住了我的手指。 “别生气了佟宛,我答应你,”郎墨楼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来,“等举行完凯旋宴,我就带你过去救他。” 我回过身,垂眸望向他。 “谢谢,那今晚……” “今晚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郎墨楼打断了我的话,抬眸朝我痞气一笑。 …… 月牙神谷的夜晚,夜幕很亮,夜幕中的星海也很亮。 身旁潺潺的流水声清脆空灵,我和郎墨楼就这样肩并肩地仰躺在月牙湾的湾埼,望着上方没有一缕愁云的夜空。 “这里叫月牙湾吗?很美。”穿过山谷的夜风吻过脸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郎墨楼用右手拉过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手腕的脉搏与他沉稳的心跳隔衣吻合着。 “以前我常在的时候,更美。” 这处叫作“月牙湾”的地方,是流淌在月牙谷底的一汪河流,据说白天的时候水流湍急,夜幕降临后这水流就变得徐徐平缓。 最为神奇美丽的是,夜晚的月牙湾会从河底泛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清澈的水面映透在夜幕上,就会把夜空上那洒满的星辰都映成绚丽七彩的颜色。 而我听说,两天后的凯旋宴,也会设在这里。 “带我来月牙湾,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我侧过头,看着绚烂的星光坠入郎墨楼的双眸。 “不是。” 他幽幽地回答我,目光依然直视上空,挺拔的侧颜划出了桀骜不驯的弧度,令天上那些彩色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 “那是什么?” 这次郎墨楼没再回答我,而是抬起了右手臂垂直地指向上空,轻轻地晃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山谷外有夜莺的啼鸣,山谷内有潺潺的流水。 紧接着,郎墨楼的指尖幻出了一抹璀璨的星光,与此同时,苍穹中的星星也随着这抹星光更加明亮了几分。 此时的郎墨楼眼眸清亮,微微敛了敛眉,加重了手指晃动的浮动。 然后。 只见上空那片星河,密密匝匝的七彩寒星在郎墨楼指尖的操控下居然变换了位置,似乎在排列着什么。 “郎墨楼!你要带我穿越吗?” 我连忙问郎墨楼,毕竟这像极了那时我在夕月坛排布星阵的样子,不过郎墨楼倒还是没有理我,只是勾着那如花瓣的唇瓣笑了笑。 我再次望上夜空,才发现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无数的星星连成了两个大字,而这两个大字,正是佟宛两个字! 原来郎墨楼他居然聚拢了整片夜空的星星,以夜幕作为永恒的背景携刻下了我的名字! 我怔怔地沉浸在这以我为名的星空中,却忽然听到郎墨楼在一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嘶呃——” “郎墨楼!” 我惊慌地回过神喊他,看到他胸口中泛出了特别刺眼的光芒,将他的脸都映得苍白起来! 郎墨楼只得垂下手臂,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肘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你到底怎么了郎墨楼?” 那汪刺眼的光随着郎墨楼收回法力而渐渐熄灭,他的痛苦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我觉得…我身体中灌入的力量,或许真的就是那奎狼星君的力量。” 一句话将我打入冰冷的海底,可惜我还来得及张口说话,就听到了几声机械的声响,我寻声望过去,就看到一台见棱见角的机械神辇正从空中缓缓落下来。 我顿时就将郎墨楼的那句话抛到脑后,对他开心地说道:“你的惊喜也到了,快起来迎接!” 第295章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从未想过长这么大,在将来漫长的余生中,有朝一日我会吻上一头呲嘴獠牙的河马。 仿若受了惊的兔子,我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两步,可双唇还是被这粗糙的河马皮碾磨得生疼! 不料这滑稽的一幕正被狼王殿中在场的所有动物朋友们都捕捉到了,顿时殿里哄堂哗然一片,三禽九兽们变了调调的嘶叫声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一时间特别尴尬,捂着嘴巴蹙紧了双眉,可也不等我做出什么反应,这河马就用它丑萌的大脑袋向我低头一拱,转眼就把我挑在了它粗壮茁实的背上。 台下的三禽九兽见状,立即为我们让出了一条小道,胯下的大河马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驮着我一步一沉地向着玉台上那眉梢俱满笑意的郎墨楼走去。 而台上的郎墨楼,慵懒地支颐斜坐在他雕刻着月亮图腾的宝座中,见我上来了,便稍稍从宝座中直起了身子。 大河马一抖背脊,我只觉整个人身体一滑,不偏不倚地就滑坐在了郎墨楼岔开坐着的一条大腿上。 或许是大河马抖得有些用力了,我这滑落的距离也就顺着有些过了头,慌乱中我听到郎墨楼从鼻腔中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吟! “佟宛…!”刚刚还神采飞扬的郎墨楼,现在竟咬牙切齿地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对我咒骂着,“你难道要与我断子绝孙么?!” 看郎墨楼痛楚的脸颊涨得有些嫣纟工,我才意识到我好像过头到了他最脆弱却也最刚强的位置,于是刚要从他腿上跳起来,他就又一手握住我的腰肢将我按住了。 “这样不好,让我起来。” 我低声告诉他,可是郎墨楼就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收敛了对我的那抹缱绻柔情,重新换上了肃穆的表情抬起冷瞳望向台下。 “都下去。” 郎墨楼寒冽的声线在狼王殿中被放大了几倍,我特别注意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盛满了我曾经从未见过的一种威震万里山川的驰骋之气。 当我也再次看向台下时,惊讶得让我瞬间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刚才那些还簇拥在一起的动物们,此时此刻居然全部都变成了一个个身躯挺拔、相貌堂堂的人型了! 在郎墨楼的命令落下后,他们便集体拱手行礼,稀稀拉拉地告退了狼王殿。 在众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大殿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两个人。 见我目光有些疑惑,郎墨楼便颠了一下我身下坐着的他的那条腿,将我的目光和出神都敛了回来。 “在想什么?”他仰首问我,口中蔷薇香扑进我的鼻腔沁入我的心脾,“离开那么久了我不过是看看他们都修炼得怎么样了而已,瞧给你吓得。说,什么事让你直接来这里找我?”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没有想起胡凤柒的事情,现在这样措不及防地重提起来,我心角又是一抽,便蹙眉对着郎墨楼认真地说:“胡凤柒出事了,我们要去救他。” “恩?”郎墨楼脸色一沉,剑眉一挑,“他那油嘴滑舌的狐狸精,不是回老窝了么?” “但是刚才镜找来了我,告诉我当初胡凤柒是为了救我,才向狐帝讨借了上千狐妖攻入雪啸堡。而他的代价,就是以自己的狐皮作为嫁衣交换。” “哦。”郎墨楼听闻我的话,毫不动容地用鼻腔应了一声。 他这样的冷淡并没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继续耐心地讲道:“胡凤柒毕竟是为了救我,你应该知道的,被活剥皮再存活下来的几率是很小的。墨楼,我并不想背负着这种残忍的愧疚度过我接下来的余生,我会日复一日地重复在这种折磨与恐惧中,不得安宁的。” “你只有在我怀下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的名字,现在佟宛你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样叫我,”郎墨楼目如冻水,直逼我的双眼,困在他寒冷的目光中我被冻得四分五裂,“我又凭什么不惜性命去救一个,我爱的女人曾经一心想要和他私奔的男人?” “那都是过去了。”我云淡风轻地回答他。 “他在背着我把你偷留在别的时空中时,怎么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今天?”郎墨楼冷笑一声,松开了握住我腰上的手,整个身子懒散地向一旁斜歪过去,“再说了,我现在只有一只手,打不过他们。” “我不信你打不过他们!”郎墨楼可以有千万种理由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我不是没见过郎墨楼的无边法力。 “所以,佟宛你这是要亲手把我推进悬崖么?” 郎墨楼的一句话,让我幡然醒悟,我这样做也确实太过自私了,一心只想着拜托郎墨楼去救胡凤柒,却忘记了郎墨楼他自己也身负重伤累累,即便他拥有了公输子的义肢又真的能回到曾经不受任何的影响吗? 看着他空空荡荡的左臂袖管,我用变得柔了些许的声线告诉他:“今晚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你能给我什么惊喜?”郎墨楼闻言又是挑眉,银眸里桃色一晃,“你自己么?” “不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我还是不想帮你救他,怎么办?” “那我就自己去救。”我回以同样冷漠的态度。 “如果我说我不愿去救他的原因,是自己真的没有能力了,怕自己万一死了以后你没人照顾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郎墨楼的口气,让我感到一丝不对劲。 但是在我的疑问过后,郎墨楼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提起精致的唇角自嘲一笑,一手扯开了他裘毛华袍的胸襟。 让我瞬间寒毛卓立的是,郎墨楼那一片昨夜还在我身下结实横阔的胸膛,现在居然变得透明浑浊起来,就仿佛有一团污浊的星光潜在他胸口的肌肤下,眼看着就要撑破他的皮囊破膛而出了! “看到了么,佟宛?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消散了。” 第297章 鎏银臂 郎墨楼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一双银瞳里映着琉璃般的绚烂,将他一头凌乱蓬松的碎发衬托得更加如墨了。 我笑盈盈地从地上站起来,率先走到恰好也刚刚落稳的机械轿辇前,看着外形奇特古怪的它缓缓将机械辇门上下敞开了一半,从里面探出来一张眉眼平淡的女子面容。 我的心骤然空了几拍,怎么不见公输子的身影,难不成是他食言了吗? 不过我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对着女子笑脸相迎,只是在我刚想与这女子颔首行礼的时候,女子看了我一眼后便缩回了脑袋。 半晌过后,辇门在齿轮相错的声响下完全敞开,这位打扮普通的女子轻然地跃下了轿辇,转回身向着漆黑一片的辇厢中伸出手臂,像是要去搀扶什么人一样。 果不其然,一只苍老布满褶皱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在女子的搀扶下走出了黑暗。 月光洒在他被千年岁月洗涤过的苍容上,这位盘着灰白发髻穿着普通麻袍的来者,正是我在镜魔的世界中与我定下契约的鲁班转世,公输子先生! “公输子先生,”我连忙有模有样地拱手向公输子行了个大礼,“感谢您如约而来。” 公输子示意身旁女子不必再搀扶他,然后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老夫还以为你所说的月牙神谷是在戏谑老夫,本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而来,不料竟然是真的,”公输子一边对我点头说着,一边用那双炯炯泛光的眼睛环眺着远方连绵山谷,“真是不虚此行,果然被老夫说了个正着,你这丫头背景的确不薄啊!” 从未想过,原来不知从何时起,我悄然地在郎墨楼的光辉笼罩下,竟也渐渐地闪出了自己的光芒。 “公输子先生过奖了呢,”我继续弯腰对着公输子以表尊重,“我不过区区一个不起眼的扶仙而已。” “区区一个扶仙,”公输子弯着老眼重复地笑了笑,“老夫又不是未有耳闻,这月牙神谷的主人正是那在妖界中臭名远扬的佼佼者,所以你这丫头自然就是那佼佼者的扶仙了?” “佼佼者谈不上,臭名远扬倒是真的。” 寒冽的沉声从背后响起,郎墨楼阴着脸走到了我的身旁,与我肩并肩站在公输子面前,周遭气氛顿时转变得压抑起来。 公输子还凝着笑容,目光落在郎墨楼随着夜风飘舞的空袖管上。 但是似乎他是感受到了郎墨楼特别差的脾气,索性他选择不同郎墨楼多言,而是继续对着我说道:“那么,咱们就开始?” 我道过谢后,就让郎墨楼将他的袍子褪到腰际,郎墨楼虽然满脸暴躁的戾气,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我的面子,于是他只得顺着我褪下袍子,露出他旧伤累累的身板,以及血骨森寒的断臂。 公输子眼神复杂地抬眸望了一眼气势逼人的郎墨楼,又认真地审视了一遍郎墨楼仅剩下一半的大臂后,就对着身旁的女子细语了几句。 女子点点头,转身从辇厢中捧出来一盆盛满鎏银稠浆的铜盆,以及一条不知什么材质却看起来极为华贵的手臂骨架。 “忍一下。” 公输子不抬头地说了一声,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子手中的骨架,原本缓慢的动作竟突然在郎墨楼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猛地一下子,那骨架就直直戳进了郎墨楼手臂的断口处! “嘶——”郎墨楼一瞬间痛得垂下脑袋咬紧牙关,浑身都在打颤! “忍一下啊。”我抓住他的右臂安抚他。 眼看着一层层细密的冷汗从他宽阔坚硬的前胸后背溢了出来,这样的郎墨楼倒让我忽然想起了他对我覆上来的样子…… “快好了。” 公输子的声音拉回我该死的思绪,我看着他那苍老的手掌中幻出了一缕法力,紧接着一边铜盆中的鎏银稠浆就在这法力的驱使下从铜盆中飘了出来,一圈一圈缠铸在郎墨楼的手臂骨架上。 我本以为公输子为郎墨楼制造的这条手臂,会和他的另一条手臂一样,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但起码也会是正常的手臂。 可当最后一步完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 因为令我震惊的看到,这条严丝合缝地链接在郎墨楼大臂上的义肢居然是一条炫酷至极的鎏银手臂! 它并没有被正常的皮肉所包裹,而是通体依旧散发着鎏银的光泽,而整只左手,则是五指修长尖锐,仿佛魔鬼的利爪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感觉如何?”公输子收起法力,掸了掸两只手,后退一步寻问郎墨楼。 我木然地盯着郎墨楼这鎏银义肢,看着他灵活自如地操控着自己这崭新的鎏银手,反复地使颀长尖锋的鎏银五指握了松,松了又握。 “可以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虽然嘴上这样问郎墨楼,心底却不得不连连地感叹这鎏银臂真的太帅太酷了,真是将郎墨楼那原本就气吞山河的威风霸气更提升了不止万分! “不试试怎么知道。”郎墨楼闷声缓慢地说着,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举在眼前的鎏银手臂。 我正纳闷他这句话的含义,就见郎墨楼那浓浓的剑眉紧然一蹙,抬起鎏银臂奋力地向着公输子身旁的女子狠狠一挥,刹那间一股充斥着肃杀的气浪便从他的鎏银掌心炸出来! “啊!” 只听女子惊呼一声,再眨眼,就见她的身躯被郎墨楼挥出来的这道气忍击碎成了七零八碎的零件,“噼里咣当”地散落在了我们的脚下! “你……”公输子惶恐地老躯一抖。 郎墨楼却舒展眉眼,满意地再次仰头审视自己这只竖起来高于自己的鎏银臂,邪气地自语道:“恩,感觉好极了。” 第296章 彼此的惊喜 “怎么会这样…”我垂首看着郎墨楼这片虚无缥缈的胸口,“发生了什么事情,郎墨楼你在紫薇神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到最后忍不住怒声吼了起来,猛然抬头对上郎墨楼蕴藏着点点苦涩的清眸,他见我这样,倒是平静地重新整理好了衣襟,凛漠的脸上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说啊,是不是紫薇大帝伤害你了?”我再次追问他。 “担心我了?”郎墨楼笑道。 “郎墨楼!” 此刻我一点儿跟他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本来胡凤柒的事情就够令我焦心的了,我没法想象他们两个人若是同时都消散在我的生命中,往后我一个人该怎么在这险恶的世间踽踽独行。 可能是我严肃的模样震慑到了郎墨楼,他平缓了弯出弧度的唇角,不带情绪地说:“上了女素的诛妖台后,就感到躯壳里灌入了一种我无法承受的力量。” 郎墨楼这语气听起来倒也不像是在说谎,但也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他对我隐瞒了什么,因为我看得到他渐浓的眸底涌上了一股陌生的澎湃。 “说实话。”我从牙缝里挤声逼问他。 没想到好不容易才正经起来的郎墨楼,立刻又扯唇发出了一声难得能听到的爽朗笑声。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他重新向我拥过来,三月的春风落满在他的眉宇中,英朗的面容中又荡开一圈邪气,“是不是觉得自己误入了狼窝,才把自己交给我,我就要死了?” “你不愿意说实话就算了!”我把郎墨楼的手从我的腰眼上扒开,顺势从他的腿上站了起来,“你的身体要是没办法与我去救胡凤柒,我就喊上汪流媚和敖北漓随我去,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佟宛了,这也要感谢你那又帅又善良的哥哥。” 郎墨楼抬眸凝视着我,半晌后,他冷笑一声:“很多时候,佟宛你依然是个心冷的女人,即便我做了再多的付出也捂不热你那颗硬如磐石的心。” “呵呵,还不是托你们兄弟俩的福气。” 怒火又是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或许是心里在遇见这样的事情时候太过压抑了,可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肮脏与磨难,让我愈发深刻地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代替你悲伤,所以这种潜在的意识,将我的悲痛自觉转化为了愤怒。 毕竟更多的时候,愤怒比悲伤更要有用,悲伤无疑只能使你越来越软弱无能,而愤怒则可以激起自己那些你曾以为你永远都释放不出的冲动。 我不想再继续在这里与郎墨楼面对面了,于是我转身就要走,然而一抹寒凉从背后勾住了我的手指。 “别生气了佟宛,我答应你,”郎墨楼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来,“等举行完凯旋宴,我就带你过去救他。” 我回过身,垂眸望向他。 “谢谢,那今晚……” “今晚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郎墨楼打断了我的话,抬眸朝我痞气一笑。 …… 月牙神谷的夜晚,夜幕很亮,夜幕中的星海也很亮。 身旁潺潺的流水声清脆空灵,我和郎墨楼就这样肩并肩地仰躺在月牙湾的湾埼,望着上方没有一缕愁云的夜空。 “这里叫月牙湾吗?很美。”穿过山谷的夜风吻过脸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郎墨楼用右手拉过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手腕的脉搏与他沉稳的心跳隔衣吻合着。 “以前我常在的时候,更美。” 这处叫作“月牙湾”的地方,是流淌在月牙谷底的一汪河流,据说白天的时候水流湍急,夜幕降临后这水流就变得徐徐平缓。 最为神奇美丽的是,夜晚的月牙湾会从河底泛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清澈的水面映透在夜幕上,就会把夜空上那洒满的星辰都映成绚丽七彩的颜色。 而我听说,两天后的凯旋宴,也会设在这里。 “带我来月牙湾,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我侧过头,看着绚烂的星光坠入郎墨楼的双眸。 “不是。” 他幽幽地回答我,目光依然直视上空,挺拔的侧颜划出了桀骜不驯的弧度,令天上那些彩色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 “那是什么?” 这次郎墨楼没再回答我,而是抬起了右手臂垂直地指向上空,轻轻地晃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山谷外有夜莺的啼鸣,山谷内有潺潺的流水。 紧接着,郎墨楼的指尖幻出了一抹璀璨的星光,与此同时,苍穹中的星星也随着这抹星光更加明亮了几分。 此时的郎墨楼眼眸清亮,微微敛了敛眉,加重了手指晃动的浮动。 然后。 只见上空那片星河,密密匝匝的七彩寒星在郎墨楼指尖的操控下居然变换了位置,似乎在排列着什么。 “郎墨楼!你要带我穿越吗?” 我连忙问郎墨楼,毕竟这像极了那时我在夕月坛排布星阵的样子,不过郎墨楼倒还是没有理我,只是勾着那如花瓣的唇瓣笑了笑。 我再次望上夜空,才发现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无数的星星连成了两个大字,而这两个大字,正是佟宛两个字! 原来郎墨楼他居然聚拢了整片夜空的星星,以夜幕作为永恒的背景携刻下了我的名字! 我怔怔地沉浸在这以我为名的星空中,却忽然听到郎墨楼在一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嘶呃——” “郎墨楼!” 我惊慌地回过神喊他,看到他胸口中泛出了特别刺眼的光芒,将他的脸都映得苍白起来! 郎墨楼只得垂下手臂,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肘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你到底怎么了郎墨楼?” 那汪刺眼的光随着郎墨楼收回法力而渐渐熄灭,他的痛苦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我觉得…我身体中灌入的力量,或许真的就是那奎狼星君的力量。” 一句话将我打入冰冷的海底,可惜我还来得及张口说话,就听到了几声机械的声响,我寻声望过去,就看到一台见棱见角的机械神辇正从空中缓缓落下来。 我顿时就将郎墨楼的那句话抛到脑后,对他开心地说道:“你的惊喜也到了,快起来迎接!” 第298章 狐皮喜柬 “孽性,孽性……”公输子咂舌感叹,惋惜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碎屑,“真是孽性不改啊……” 郞墨楼仿佛根本没有将他的叹言放在耳朵里,他依旧悠然自若地将凌冽的目光在鎏银臂上徘徊迂回着。 公输子见他这样不近人情,也不敢再说什么,向着地上的一摊子零件施出法力,那些零件就在我们的眼皮下自动组装起来,很快就重新拼变回了刚刚那位女子的模样。 女子宛若被冒犯了一般的惊魂未定,眼角好像还残留着星星泪光,她咬着嘴唇愤恨地瞪了一眼郞墨楼,转身甩袖就一头扎进了他们来时的机械轿辇中不再露面了。 公输子又是叹气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家仙家向来随性些,还请公输子先生莫见怪,我给您赔个不是了。” 我当然是明白郞墨楼这是报复刚才公输子有意无意地用骨架戳痛了他呢,想必他敢这样袭击那女子,也是嗅出了她身上并没有我们身上血肉的气息。 不过公输子也还未来得及回应我,郞墨楼就开口打断了我和公输子的话。 “她欠你的,记我头上了,”郞墨楼蹙眉道,“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了,别找她。” 听郞墨楼这样讲,我都惊呆了,没想到他能知道我和公输子是私下做了交易。 所以等公输子离开月牙湾后,在我和郞墨楼回啸月堡的路上,我就询问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公输子的事情? “这天下除了我会白白养了你十三年,谁会给你的午餐?”郞墨楼提唇讥诮我。 我正思考着怎么反驳他,就听他又改口笑道:“不对,我也没白养你,长大了你就是我的。” 我气极反笑,也懒得再去追问他当初我究竟是为何落在他手里的,想着这件事总有他会主动向我坦白的那一天。 郞墨楼把我送回了寒清楼,在我快要进门的时候,他在身后喊住了我。 “佟宛你别再被镜牵着鼻子走了。”这语气,像是他犹豫了好久才勇敢说出来一样。 镜是胡凤柒的心魔,郞墨楼自是不希望我与胡凤柒有关的人走得太近,我也就没反问他为什么,点点头答应下来。 也不知道郞墨楼知不知道上一世我和胡凤柒的关系,有好几次我都忍住了询问他这件事的冲动,想着郞墨楼那个轻狂不计后果的性子,还是能让他少了解就少了解一些为妙。 翌日的午后,满眼冰霜璀璨,脚下亘古不化的寒霜被日光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华光。 郞墨楼陪我懒散地在寒清楼下晒着太阳,那棵之前汪流媚盘坐于枝头的枯树,眼下已经栖满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是不是觉得无聊?”郞墨楼斜睨了一眼正把鼻子凑过去闻花骨朵的我。 “嗯,有点儿,”我诚实答道,“花都不开,白茫茫的一片连个点缀的都没有。” “你不就是我月牙神谷里最美的点缀么?” 我迅速缩回了鼻子,扭头嫌弃地瞪了郞墨楼一眼,这种女孩子最爱听的情话从郞墨楼这仗剑走天涯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我泛起一身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 郞墨楼挑眉冷哼一声,向着枝桠伸过他魔鬼般颀长的鎏银手,拈下一朵娇嫩的花骨朵。 轻轻一呵。 随着细细的蔷薇香从他的薄唇中飘出来,温柔地吻过未绽的花苞,那花苞立刻如被赋有了灵性一般携香绽放。 是梅花。 五片薄如蝉翼的粉瓣在鎏银指尖开得正艳,又被拈花之人怜惜地别在了我的耳后。 当我对上郞墨楼那双渐渐变得透明的银眸时,忽然我就熏红了双颊,连带着整只耳朵都红得滚烫起来,一瞬间竟有些含羞语塞。 而偏偏恰巧在这时,一身正气的南歌踏雪而来,身后跟随着一名身材娇小单薄、碎步翩然和风的小女子。 “墨楼公子,青丘狐帝派人送喜柬来了。”南歌说罢,向后退了一步,将这送喜柬的小女子让在了郞墨楼的面前。 女子娇躯娇小得出奇,她身穿一袭暗花云锦的绣纹红襦裙,矗立在这白茫茫的院落中宛若一抹触目惊心的血渍。 “媚儿拜见狼王殿下,”女子启齿,声似燕语呢喃,一颗灵秀的朱砂痣点缀在丹唇正中,“媚儿三生有幸,今日奉狐帝之命为殿下送来狐帝的喜柬,还请狼王殿下亲启。” 媚儿话音落下,她提裙向着霜面上就跪了下去,从胸襟中拿出一张红彤彤的请柬双手捧过头顶,为郞墨楼奉上。 我不由感叹媚儿这礼行得未免也太大了,郞墨楼到底在江湖的地位是有多显赫,才能让人送个喜柬还得跪着送过来。 对此,郞墨楼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起伏,走了两步上前,垂眸刚要接过媚儿手上捧着的喜柬时,媚儿忽然手滑了一下,那请柬竟然无声地飘落到了我的脚下。 威严肃穆瞬间凝上郞墨楼那不怒自威的眉梢,他的手还在媚儿头顶保持着接过喜柬的动作,一双射寒星的冷眸直直朝着媚儿压迫过去! “媚儿失手!媚儿失手!”似乎是被郞墨楼这个样子吓到了,媚儿颤声发抖。 即便当局的郞墨楼不迷,我与一边的南歌也是旁观者清的,虽然我不知道郞墨楼与青丘是否结过恩怨,但媚儿手滑掉落绝非失手。 这嘴上说着殿下亲启,手上又滑掉了喜柬,是想看郞墨楼屈膝弯腰吗? “没事的媚儿,我替殿下捡起来便好了。” 我淡淡一笑,弯腰捡起了那张落在我脚边方方正正的红喜柬。 然而当我重新直起身子,正欲将它递给郞墨楼的时候—— “啊!” 我突然没忍住尖叫了一声,我手中哪里还有什么精致绚丽的红喜柬?! 只见此刻出现在我掌心中的,居然是一张与喜柬般大小,鲜血淋淋、甚至还残留着余温挂着团团血沫的狐狸皮! 第299章 女素死了 惊慌失措中,我的余光瞥到所有人都在惊讶地望着我,就连跪在地上的媚儿也都抬起了脑袋看我。 我之所以尖叫,并不是手中没有捧过这种血腥,甚至比这还要残忍的血腥都曾滑过我的喉咙被我咽进腹中过,只是此时此刻,我就是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分明是一张连毛带血的狐狸皮! 并且这块巴掌大小的狐狸皮,也正是胡凤柒的! “不……”我呢喃地如筛糠般打起抖来,麻木得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佟宛?!” 郎墨楼一声亻氐吼将我从深渊中惊炸而醒,我蓦地一下子抬起头与他眸光相连! 然而,片刻后我再次垂首向着手中的狐狸皮看下去的时候…… 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会这样……”我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着,反反复复将手中红彤彤的请柬颠过来覆过去! 不是啊,刚才在我手中的明明就是一块鲜嫩带血的狐狸皮,就像是刚刚才被刀刃剐下来的一样,甚至那鲜肉的粘稠还在我指间残留,那血沫的咸腥也依然萦绕在我的鼻间! 但是眼下,这张已经被我在不知不觉中启开的喜柬,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中,描金的大红喜字灼痛了我的心尖。 郎墨楼伸过长如枯枝的鎏银手,将喜柬抄走,敛紧了双眉垂眼默读着。 唯有我的思绪还游离在我亲眼所见的那张狐狸皮上,可郎墨楼,包括身边的南歌和仍然跪在地上的媚儿,都没有察觉出有任何的异常。 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是我太过担忧胡凤柒而魂牵梦绕了吗? “什么时候?”我努力克制着我的语无伦次,“狐帝什么时候大婚?” “狐帝婚宴定于五日后,吉日十五。”媚儿唇若抹朱,上唇唇际那颗朱砂痣随着她的开口而一起一平的。 这幅玉软花柔的好相貌,该是惹任何人都怜香惜玉的,可由于刚才她所谓的“失手”,让我心底对她没有了丝毫的好感。 说好听点是狐狸精,说难听点那不就是心机婊吗! 五天后就是狐帝的婚宴了,喜柬上特意提到了被邀的客人需要提前两天过去,狐帝已为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妖仙们备好了充足的客房。 五天…… 想必任何新娘都不允许自己的嫁衣在距离成婚之日仅剩五天的时候还没缝制好,所以…… 胡凤柒现在…… 我没办法再揣测下去,我除了等待郎墨楼凯旋宴的结束,其他也别无选择。 原以为这一天,收到了青丘狐帝的喜柬这件事就够令人难过的了,可没想到的是,在玫红色的晚霞褪隐天际,那一轮新月高高烘托而起的时候,汪流媚回来了。 汪流媚泣不成声地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那只化为人形的黑猫,有过几面之缘叫作“苗苗”的姑娘。 “墨楼!” 出现在寒清楼外的汪流媚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远远跑过来,脚下紊乱地一头扎进了郎墨楼的怀里! 我从未见过汪流媚哭成过这个样子,虽然我与她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无论发生什么也总是透着阳光的味道。 可是这会儿的她,丰肌秀骨的双肩不停颤抖,在郎墨楼的怀里哭得惹人心碎。 而郎墨楼则蹙着双眉顺势带着犹如软泥的她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汪流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困惑地转向站在汪流媚身后表情同样不好的苗苗,小声问她汪流媚到底怎么了。 不过也没等苗苗回答,就见汪流媚哭喘着从郎墨楼的怀中抬起潸然泪下的脸。 “墨楼…女素上神死了…女素上神死在了自己的女素宫啊!” “什么!?”郎墨楼一双银眸瞬间转浓!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也上下牙齿相互一磕! 明明才见过女素上神不久,她才赐予了我云西扶仙的封号,更是好不容易才改变了对郎墨楼的偏见,将郎墨楼视为自己的骄傲! 怎么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了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汪流媚与女素交情不浅,悲伤的泪水将她的美目浸泡得红肿,“我本是去找上神为墨楼你讨个说法的,可是等我到了女素宫的时候,才发现宫里宫外都已经挂满白幡了!” *** ** * 另一端,潋潋星河。 星宫中的紫薇垣神殿,似乎是唯一一处没有受到天庭中举国齐丧的熏染,反而充盈着一种毒泷恶雾的惬意与窃喜。 “怎么样?听闻不少人为那个贱婢哭天抹泪呢?”紫薇大帝懒洋洋地倚卧在她的美人榻上擦着美美的指甲,紫色的星袍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 “是!”笔管条直地站在一旁的斗獬星君应和道,“微君亲眼所见,女素宫里遍地洒得都是白纸符,白幡也是满宫齐飘。” “没出岔子?” “并未。”斗獬星君与身侧的角蛟星君异口同声道。 “很好,”紫薇大帝满意一笑,起身端过玉案上的金釉花口茶盏,优雅地吹了吹盏中漂浮的香竹箐叶,“这也不怪本尊心狠手辣,若怪就怪女素她没个脑子,动谁不好,偏要动本尊看上的男人!” 第297章 鎏银臂 郎墨楼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一双银瞳里映着琉璃般的绚烂,将他一头凌乱蓬松的碎发衬托得更加如墨了。 我笑盈盈地从地上站起来,率先走到恰好也刚刚落稳的机械轿辇前,看着外形奇特古怪的它缓缓将机械辇门上下敞开了一半,从里面探出来一张眉眼平淡的女子面容。 我的心骤然空了几拍,怎么不见公输子的身影,难不成是他食言了吗? 不过我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对着女子笑脸相迎,只是在我刚想与这女子颔首行礼的时候,女子看了我一眼后便缩回了脑袋。 半晌过后,辇门在齿轮相错的声响下完全敞开,这位打扮普通的女子轻然地跃下了轿辇,转回身向着漆黑一片的辇厢中伸出手臂,像是要去搀扶什么人一样。 果不其然,一只苍老布满褶皱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在女子的搀扶下走出了黑暗。 月光洒在他被千年岁月洗涤过的苍容上,这位盘着灰白发髻穿着普通麻袍的来者,正是我在镜魔的世界中与我定下契约的鲁班转世,公输子先生! “公输子先生,”我连忙有模有样地拱手向公输子行了个大礼,“感谢您如约而来。” 公输子示意身旁女子不必再搀扶他,然后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老夫还以为你所说的月牙神谷是在戏谑老夫,本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而来,不料竟然是真的,”公输子一边对我点头说着,一边用那双炯炯泛光的眼睛环眺着远方连绵山谷,“真是不虚此行,果然被老夫说了个正着,你这丫头背景的确不薄啊!” 从未想过,原来不知从何时起,我悄然地在郎墨楼的光辉笼罩下,竟也渐渐地闪出了自己的光芒。 “公输子先生过奖了呢,”我继续弯腰对着公输子以表尊重,“我不过区区一个不起眼的扶仙而已。” “区区一个扶仙,”公输子弯着老眼重复地笑了笑,“老夫又不是未有耳闻,这月牙神谷的主人正是那在妖界中臭名远扬的佼佼者,所以你这丫头自然就是那佼佼者的扶仙了?” “佼佼者谈不上,臭名远扬倒是真的。” 寒冽的沉声从背后响起,郎墨楼阴着脸走到了我的身旁,与我肩并肩站在公输子面前,周遭气氛顿时转变得压抑起来。 公输子还凝着笑容,目光落在郎墨楼随着夜风飘舞的空袖管上。 但是似乎他是感受到了郎墨楼特别差的脾气,索性他选择不同郎墨楼多言,而是继续对着我说道:“那么,咱们就开始?” 我道过谢后,就让郎墨楼将他的袍子褪到腰际,郎墨楼虽然满脸暴躁的戾气,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我的面子,于是他只得顺着我褪下袍子,露出他旧伤累累的身板,以及血骨森寒的断臂。 公输子眼神复杂地抬眸望了一眼气势逼人的郎墨楼,又认真地审视了一遍郎墨楼仅剩下一半的大臂后,就对着身旁的女子细语了几句。 女子点点头,转身从辇厢中捧出来一盆盛满鎏银稠浆的铜盆,以及一条不知什么材质却看起来极为华贵的手臂骨架。 “忍一下。” 公输子不抬头地说了一声,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子手中的骨架,原本缓慢的动作竟突然在郎墨楼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猛地一下子,那骨架就直直戳进了郎墨楼手臂的断口处! “嘶——”郎墨楼一瞬间痛得垂下脑袋咬紧牙关,浑身都在打颤! “忍一下啊。”我抓住他的右臂安抚他。 眼看着一层层细密的冷汗从他宽阔坚硬的前胸后背溢了出来,这样的郎墨楼倒让我忽然想起了他对我覆上来的样子…… “快好了。” 公输子的声音拉回我该死的思绪,我看着他那苍老的手掌中幻出了一缕法力,紧接着一边铜盆中的鎏银稠浆就在这法力的驱使下从铜盆中飘了出来,一圈一圈缠铸在郎墨楼的手臂骨架上。 我本以为公输子为郎墨楼制造的这条手臂,会和他的另一条手臂一样,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但起码也会是正常的手臂。 可当最后一步完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 因为令我震惊的看到,这条严丝合缝地链接在郎墨楼大臂上的义肢居然是一条炫酷至极的鎏银手臂! 它并没有被正常的皮肉所包裹,而是通体依旧散发着鎏银的光泽,而整只左手,则是五指修长尖锐,仿佛魔鬼的利爪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感觉如何?”公输子收起法力,掸了掸两只手,后退一步寻问郎墨楼。 我木然地盯着郎墨楼这鎏银义肢,看着他灵活自如地操控着自己这崭新的鎏银手,反复地使颀长尖锋的鎏银五指握了松,松了又握。 “可以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虽然嘴上这样问郎墨楼,心底却不得不连连地感叹这鎏银臂真的太帅太酷了,真是将郎墨楼那原本就气吞山河的威风霸气更提升了不止万分! “不试试怎么知道。”郎墨楼闷声缓慢地说着,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举在眼前的鎏银手臂。 我正纳闷他这句话的含义,就见郎墨楼那浓浓的剑眉紧然一蹙,抬起鎏银臂奋力地向着公输子身旁的女子狠狠一挥,刹那间一股充斥着肃杀的气浪便从他的鎏银掌心炸出来! “啊!” 只听女子惊呼一声,再眨眼,就见她的身躯被郎墨楼挥出来的这道气忍击碎成了七零八碎的零件,“噼里咣当”地散落在了我们的脚下! “你……”公输子惶恐地老躯一抖。 郎墨楼却舒展眉眼,满意地再次仰头审视自己这只竖起来高于自己的鎏银臂,邪气地自语道:“恩,感觉好极了。” 第300章 不速之客再下聘礼 郎墨楼的凯旋宴终于如期而开,而举行的地点就是谷底的月牙湾。 我只知道夜晚的月牙湾会从水面下泛出五彩的光耀映入夜幕,却从来都不知道白天时的月牙湾在暖阳的沐浴下,湾埼上散落着的雨花石竟也能放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华芒。 远远望过去,整座月牙神谷都笼罩在这片绮丽斑斓的光芒中,美得虚无缥缈。 湾埼中央,一座横阔宏壮的石筑宴坛拔地而起,宴坛的四角铸塑着朝向四面八方引颈长啸的狼像,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威风凛凛,使人望而生畏的。 宴坛下布列着一个个身披盔甲、手持长枪,铿锵威猛的狼族士兵,而宴坛上孑然傲立着的则是那受万众爱戴的狼王郎墨楼。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从小恨得牙根痒痒的那个男人,居然会拥有如此浩瀚强势的背景,我又怎么可能能想到之前在城市里将他的座驾开成战斗机、看起来不过是有些霸道总裁风范的男人,竟然在此刻成了天地间最辉煌耀眼的一束光! 他的族人们在空旷的湾埼上为他的卷土重归欢呼雀跃,他的子民们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上同样为他欢欣鼓舞。 万里碧空中,十面鹜煞展翅翱翔,声声低鸣回荡在鱼跃龙门的神谷上空,宛转悠扬。 “曾经的墨楼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汪流媚眺望着宴坛上的郎墨楼,期许的目光将她的眼眶熏得通红微肿,“月牙神谷又如曾经一样,一派繁华了!” “流媚,月牙神谷也是你的家吗?”坐在客席中,我偏过头问向满眼放光的汪流媚。 好像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我对汪流媚还不算了解,只知道她是与郎墨楼分别数年的旧友,是一位如今已经从妖修渡成神的犬仙。 “虽然我并不是在月牙神谷出生的,但是我是在月牙神谷长大的,在我心目中这里就是我的家,这里的族人子民也是我的亲人。” 汪流媚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宴坛上的郎墨楼,我看着她清秀落落的侧颜,很难想象她和郎墨楼他们都一样,都是曾经还是动物原身的时候吃过人心、经过漫长的数载光阴才修变成妖继而又成仙的。 我垂首笑了笑,抬起目光重新遥遥地望向郎墨楼。 此时的月牙湾中,已经奏起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这首曲风独特的曲子我曾听到过,它源于八十年代末期的日本,名字叫做《伽罗》。 而此时此刻的郎墨楼,身披一袭闪闪生辉的纯黑缎袍,松散的V字袍领金丝滚边地绣着祥云金纹,露出一大片他骨痕分明的胸膛风光,腰缠无需多余色彩点缀的墨色腰封,将他颀长的耀躯勾勒得孤瘦不失性感。 浑厚的鼓点、酣畅的琴声并作一声,在《伽罗》的曲声下郎墨楼以飒爽的舞姿回敬他的子民。 从身旁几位同样身着黑袍的伴舞中脱颖而出,他神色倨傲,孤廖的容颜上蕴藏着刀剑之气,僵硬机械的舞姿间招摇着桀然的霸者之气。 “这是墨楼的回礼舞,”汪流媚告诉我,“像不像你们凡人,那些时尚的男孩子们爱跳的街舞?” “嗯,有一点。”我点点头承认,心里却想着区区街舞哪能比得上郎墨楼这舞步的威风! 宛若四面楚歌,郎墨楼他抬腿踢步,拱手成礼,融合一体跳成了英姿飒爽的回礼舞。 直到他将如雪的眸光隔着千军万马,直直凝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舞还在继续,只是无论他再朝向哪一边,目光都是与我遥遥相接的。 这样深邃的目光,是致命的讠秀惑。 让我忽然觉得,我与他相隔的太遥远了,他是伸万人之上的狼王,而我不过是如蝼蚁般渺小的区区凡人。 我蜉蝣般卑微的生命,不过昙花一现,要怎么才能在那么闪耀的男人漫长的生命中,留下永不破灭的痕迹? 当我正悲观地思绪游离时,几束黑雾图腾突然缠上我的身子,将我凌空驾起,转眼间竟然直接落在了宴坛上郎墨楼的身边! 一时间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郎墨楼的鎏银臂就穿过了我的腰间,与我旋身在一片鼎沸当中。 坛上坛下一切黯然褪色,近在咫尺的郎墨楼短发凌乱,一双在细碎的刘海后若隐若现的银眸里写满了入骨情深,他认真地凝睇着我,用只有我听得到声音启唇告诉我:“佟宛我爱你胜过天下万物,我郎墨楼不惧道行丧尽,也以命护你青丝成雪。你活,我活,你死,我必毁苍生为你赔葬!” 这一句誓言也似诅咒,仿佛七月流雪飞过我的耳畔,温暖中竟也冷得刺骨。 可是。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碧空忽然风起云涌,空气中随风卷来不祥和的预兆,宴坛上周围的伴舞渐渐停下舞姿,坛下哗然一片。 十面鹜煞化作人形纷纷落在我和郎墨楼的身边,南歌神情凝重地抵在郎墨楼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速之客。” 郎墨楼眉心紧拢,皱了皱鼻翼。 我也随着他吸了吸鼻子,顿时一汪极为浓重的海水咸腥的气息充斥在月牙湾中! 心头顿时一惊,我连忙抬头望上去。 果然,空旷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条玄色的巨·龙,伴随着一声声震撼的龙吟,他庞硕修长的龙身在低滚的浓云中翻滚逡巡,熠熠生辉的墨色龙鳞散出华贵的光,将浓云都染成了压抑的深色! 紧接着,天际的另一端,相继又出现无数条呼扇着双翅的墨龙,携着一担担红彤彤的聘礼向着月牙湾呼啸飞来! 第298章 狐皮喜柬 “孽性,孽性……”公输子咂舌感叹,惋惜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碎屑,“真是孽性不改啊……” 郞墨楼仿佛根本没有将他的叹言放在耳朵里,他依旧悠然自若地将凌冽的目光在鎏银臂上徘徊迂回着。 公输子见他这样不近人情,也不敢再说什么,向着地上的一摊子零件施出法力,那些零件就在我们的眼皮下自动组装起来,很快就重新拼变回了刚刚那位女子的模样。 女子宛若被冒犯了一般的惊魂未定,眼角好像还残留着星星泪光,她咬着嘴唇愤恨地瞪了一眼郞墨楼,转身甩袖就一头扎进了他们来时的机械轿辇中不再露面了。 公输子又是叹气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家仙家向来随性些,还请公输子先生莫见怪,我给您赔个不是了。” 我当然是明白郞墨楼这是报复刚才公输子有意无意地用骨架戳痛了他呢,想必他敢这样袭击那女子,也是嗅出了她身上并没有我们身上血肉的气息。 不过公输子也还未来得及回应我,郞墨楼就开口打断了我和公输子的话。 “她欠你的,记我头上了,”郞墨楼蹙眉道,“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了,别找她。” 听郞墨楼这样讲,我都惊呆了,没想到他能知道我和公输子是私下做了交易。 所以等公输子离开月牙湾后,在我和郞墨楼回啸月堡的路上,我就询问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公输子的事情? “这天下除了我会白白养了你十三年,谁会给你的午餐?”郞墨楼提唇讥诮我。 我正思考着怎么反驳他,就听他又改口笑道:“不对,我也没白养你,长大了你就是我的。” 我气极反笑,也懒得再去追问他当初我究竟是为何落在他手里的,想着这件事总有他会主动向我坦白的那一天。 郞墨楼把我送回了寒清楼,在我快要进门的时候,他在身后喊住了我。 “佟宛你别再被镜牵着鼻子走了。”这语气,像是他犹豫了好久才勇敢说出来一样。 镜是胡凤柒的心魔,郞墨楼自是不希望我与胡凤柒有关的人走得太近,我也就没反问他为什么,点点头答应下来。 也不知道郞墨楼知不知道上一世我和胡凤柒的关系,有好几次我都忍住了询问他这件事的冲动,想着郞墨楼那个轻狂不计后果的性子,还是能让他少了解就少了解一些为妙。 翌日的午后,满眼冰霜璀璨,脚下亘古不化的寒霜被日光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华光。 郞墨楼陪我懒散地在寒清楼下晒着太阳,那棵之前汪流媚盘坐于枝头的枯树,眼下已经栖满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是不是觉得无聊?”郞墨楼斜睨了一眼正把鼻子凑过去闻花骨朵的我。 “嗯,有点儿,”我诚实答道,“花都不开,白茫茫的一片连个点缀的都没有。” “你不就是我月牙神谷里最美的点缀么?” 我迅速缩回了鼻子,扭头嫌弃地瞪了郞墨楼一眼,这种女孩子最爱听的情话从郞墨楼这仗剑走天涯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我泛起一身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 郞墨楼挑眉冷哼一声,向着枝桠伸过他魔鬼般颀长的鎏银手,拈下一朵娇嫩的花骨朵。 轻轻一呵。 随着细细的蔷薇香从他的薄唇中飘出来,温柔地吻过未绽的花苞,那花苞立刻如被赋有了灵性一般携香绽放。 是梅花。 五片薄如蝉翼的粉瓣在鎏银指尖开得正艳,又被拈花之人怜惜地别在了我的耳后。 当我对上郞墨楼那双渐渐变得透明的银眸时,忽然我就熏红了双颊,连带着整只耳朵都红得滚烫起来,一瞬间竟有些含羞语塞。 而偏偏恰巧在这时,一身正气的南歌踏雪而来,身后跟随着一名身材娇小单薄、碎步翩然和风的小女子。 “墨楼公子,青丘狐帝派人送喜柬来了。”南歌说罢,向后退了一步,将这送喜柬的小女子让在了郞墨楼的面前。 女子娇躯娇小得出奇,她身穿一袭暗花云锦的绣纹红襦裙,矗立在这白茫茫的院落中宛若一抹触目惊心的血渍。 “媚儿拜见狼王殿下,”女子启齿,声似燕语呢喃,一颗灵秀的朱砂痣点缀在丹唇正中,“媚儿三生有幸,今日奉狐帝之命为殿下送来狐帝的喜柬,还请狼王殿下亲启。” 媚儿话音落下,她提裙向着霜面上就跪了下去,从胸襟中拿出一张红彤彤的请柬双手捧过头顶,为郞墨楼奉上。 我不由感叹媚儿这礼行得未免也太大了,郞墨楼到底在江湖的地位是有多显赫,才能让人送个喜柬还得跪着送过来。 对此,郞墨楼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起伏,走了两步上前,垂眸刚要接过媚儿手上捧着的喜柬时,媚儿忽然手滑了一下,那请柬竟然无声地飘落到了我的脚下。 威严肃穆瞬间凝上郞墨楼那不怒自威的眉梢,他的手还在媚儿头顶保持着接过喜柬的动作,一双射寒星的冷眸直直朝着媚儿压迫过去! “媚儿失手!媚儿失手!”似乎是被郞墨楼这个样子吓到了,媚儿颤声发抖。 即便当局的郞墨楼不迷,我与一边的南歌也是旁观者清的,虽然我不知道郞墨楼与青丘是否结过恩怨,但媚儿手滑掉落绝非失手。 这嘴上说着殿下亲启,手上又滑掉了喜柬,是想看郞墨楼屈膝弯腰吗? “没事的媚儿,我替殿下捡起来便好了。” 我淡淡一笑,弯腰捡起了那张落在我脚边方方正正的红喜柬。 然而当我重新直起身子,正欲将它递给郞墨楼的时候—— “啊!” 我突然没忍住尖叫了一声,我手中哪里还有什么精致绚丽的红喜柬?! 只见此刻出现在我掌心中的,居然是一张与喜柬般大小,鲜血淋淋、甚至还残留着余温挂着团团血沫的狐狸皮! 第301章 叫我一声爸爸 显而易见,这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龙啸的是穆起寒。 而那些遮天蔽日,用龙尾挑着一担担的聘礼赶来的,想必是孽龙族穆起寒的手下。 我紧紧地抿着嘴唇,本是不想在这些日子告诉郎墨楼关于穆起寒缠上我的事情,可我怎么能想到穆起寒他真是斗胆包天,这回竟然亲自敢来月牙神谷下给我聘礼! 就在我正想着穆起寒怎么会知道月牙神谷的方位时,我的手心隐约一凉,当我张开掌心的时候才发现我竟握着穆起寒从脸颊上抠下来的那片龙鳞。 “为什么不告诉我?”郎墨楼低沉地问我,寒冷的目光从龙鳞流转到我的脸上。 “我没放在心上,”我回答郎墨楼,“这片龙鳞我本来已经扔了,不知道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指的不是龙鳞。” 我差点儿忘记了,从一开始穆起寒的出现,除了在海底皇子择妻那次,郎墨楼都从未参与过,仿佛每一次穆起寒来找我都是故意避开郎墨楼一样。 所以郎墨楼,对后来我与穆起寒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此时,北吟就像特意为我解围一样,凑身过来严肃地问郎墨楼:“公子,要不要将他们打回去?” 郎墨楼沉默半晌,冷冷回道:“不用,让下面的人都离开就行了。” “可是公子……”北吟一怔,似乎是在怀疑这不是郎墨楼以往的作风。 “没有可是。” 郎墨楼说的不带一丝动摇,北吟与南歌只得互相对视一眼,便带着身后另外八人凌厉地向着坛下纵身飞去疏散人群了。 这会儿的我不得不承认心中极为忐忑,孽龙族势力必然强大,我并不希望郎墨楼与孽龙族因为我而结下恩怨,不然就这样两族在月牙神谷开战,绝对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生灵涂炭。 看着红艳艳一片的聘礼由远而近,一抹玄色的身影飞落而下,挡住了我和郎墨楼眺望的目光。 “看来本君来的不太是时候。”这充满邪魅的语气,说话之人正是穆起寒。 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白皙的天庭上那一对儿黑色的龙角一如既往的傲气挺拔,诡魅的脸颊上之前缺失的龙鳞已经重新长好了,整个人在身后漫天飞龙与聘礼的刻画下,气势丝毫不输郎墨楼半分。 以郎墨楼那一点就着的烈性,按说他早已应该对穆起寒动粗了,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反而在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后,他还弯起薄唇笑了笑,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敌意。 “我们,认识么?”郎墨楼这一张口,立即就让穆起寒脸色一暗。 “你问本君什么?!”穆起寒负手瞪目。 “哦,”郎墨楼勾唇笑得云淡风轻,带笑的眉梢下却是一双隐藏着危险的冷眸,“我问你我们认识么?” 穆起寒这才醒悟过来,郎墨楼故意这样问他,不过是在贬低他的身份地位。 “不认识,不认识,”他也爽声一笑,一双黑得如滴了墨的眸子里眼波横陈,“不过也无碍,本君也并非是来找你的。今日翻山越岭不辞万里而来,本君要找的人是她。” 穆起寒伸手对我一指,笑得风流多情。 正巧此时,宴坛下的族人们已经被十面鹜煞驱散开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月牙湾转眼就变得空无一人,十面鹜煞也不知去了何处。 “你怎么又来了?”汪流媚从坛下翻跃上来,没好气地质问穆起寒,“居然敢来月牙神谷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穆起寒并没有理会汪流媚,因为那无数的孽龙已经开始将一担担的聘礼逐一地搁放在坛下的湾埼上,放下后就再次呼扇着双翅折回天际,向着远方飞走消失了。 红泱泱的一片倒映在郎墨楼眼中,他面无表情,面对着坛下仍然在不断搁下的聘礼,身边的穆起寒依旧负着手,一副不请自来的傲气就仿佛这里是他的天下。 “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不多不少,望本君与你一生一世不分离。”穆起寒说得名正言顺,风流倜傥。 “哦?”一边的郎墨楼微微蹙眉,“与谁一生一世不分离?我么?” 穆起寒闻言挑眉,斜睨着郎墨楼,调侃道:“别逗本君了好吗?对于本君来讲,你不过是本君未婚妻的娘家人罢了。” “哦,”郎墨楼点点头,继而哑声地问道,“那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爸爸?” 第302章 阴谋重重 “你再给本君说一遍?!”原本还端着一副潇洒不拘的穆起寒,在听到郎墨楼这句话以后,瞬间就如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炸了毛。 “穆起寒,”我直接抢先打断了两个人无意义的对峙,一双眼睛诚挚地望着穆起寒,“我不过是一个当初被你无意在海中救起的本该薄命之人,三皇子你的救命之恩我当然是没齿难忘,但还肯你原谅我实在是无力以身相许作为回报,其余的,只要三皇子你肯开口,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去报答你。” 我又不傻,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郎墨楼爱我,是因为我祖爷爷曾大逆不道犯下了错误,导致祖债孙还却阴差阳错地日久生了情;胡凤柒爱我,是因为与我三生路上曾有过交集与约定;郞莫辞“爱”我,是因为他罪恶、变·态的虚荣心在报复郎墨楼;夜倾城“爱”我,是他心怀不轨,企图利用阳间的我为他诞下所谓的冥结。 除了敖北漓,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像他那样无脑地一见钟情呢? 所以穆起寒,他堂堂孽龙族三皇子,我不相信他对我一见倾心,更别说在海水中狼狈地初遇时我还是被毁了容的相貌。 无论是怎样的我,都不值得他三皇子穷追不舍,甚至跋山涉水地送来一千三百一十四担无价的聘礼。 我不相信。 穆起寒他一定在算计着什么,算计的对象也绝非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凡胎浊骨,而是郎墨楼。 可面前从负手改为抱着双臂的穆起寒,显然没有对我的所言有所动容,当他将目光转向我的时候,眉眼中已经重新揉尽了邪魅的笑意。 “你今日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是徒劳,本君仍是那句话,姻缘这种东西不该讲究因果,来了便是来了,若走也无力挽留。所以你啊,就别破费口舌了,若真是磨破了嘴皮,自己疼不说,本君还会心疼,又是何苦呢?” 我原本还一脸的诚挚,在听完穆起寒这一派胡言后,立刻就阴下了脸。 “既然这样也别枉了你一往情深,这聘礼我替她收下了,先搁这晾着,”郎墨楼如一座移动的冰山,倏地转身向着宴台下凌步而去,“我不留你了,你好自为之,别蹬鼻子上脸!” 郎墨楼的话并没有再次激怒穆起寒,反而让穆起寒扬起了下巴,得意地目送他走远的背影。 汪流媚见此,顺势也拉起我的手,对穆起寒没好气儿地警告道:“天下女人那么多,你招惹谁不行,偏要招惹墨楼的女人!真是自找苦头,别怪我没好言相劝你!” 汪流媚狠狠地白了一眼穆起寒,拉着我也沿着郎墨楼离开的轨迹追随过去,而穆起寒邪肆的唇角则勾出了胜利的弧度,居然就这样沉默地放走了我们。 *** ** * 深夜,笼罩于夜色中的狼王殿。 殿内通明的灯火从石雕狼首的眼珠中透出去,从外面看起来阴森骇人。 “墨楼,你就那么收下那孽龙给宛宛的聘礼,这不是你的作风!”跪坐在一旁的汪流媚,焦心地望着宝座中那慵懒地摊开四肢的王者。 “怎么就不是我的作风了?”郎墨楼半阖着眸眼,懒于张口。 “跟了你这么久,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汪流媚杏眼中雾蒙蒙一片,“倘若放在是从前,你早就连人带物就掀个片甲不留了!墨楼,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间磨去了我的爪牙而已。”郎墨楼说得好似无关风月。 “墨楼!”汪流媚终于按捺不住,眼泪随着她的一声怒斥滚滚而落,“你可以骗宛宛,但你骗不过我!” 下颌陡然绷紧,郎墨楼终于收敛起一身懒散,从宝座中垂坐起身。 “第一,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法力顾得上他。第二,我要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把那骚狐狸救出来。” “墨楼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汪流媚怔住,恐惧的眼泪又是一阵狂涌。 “那狐狸是真心对她,我要是死了,把她交给他也放心。” “墨楼!”汪流媚恼怒地扑过去,两只白皙的手死死抓住郎墨楼的衣角,“你明明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郎墨楼垂着眸子看了她半晌,犹豫片刻。 “女素剥离了我的妖身,我这副从妖渡成神的仙躯被灌入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如果找不到这力量的主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撑得魂飞魄散。” “什么…”汪流媚空洞地摇摇头,“是谁…那这力量是谁的?!” “奎狼星君,”郎墨楼说到此,又顿了顿,“也可能…就是我自己。” *** ** * 井犴星君,朴素的寝殿。 这位自从奎狼星君杳无音信后,就几乎很少再在紫薇大帝面前露面的四木禽星之一,此时此刻正半卧在自己的床榻上。 而坐在床尾的是图谋不轨的角蛟星君,以及站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仙药汤的斗獬星君。 “井君啊,把药喝了。”角蛟星君心不在焉地劝说着,逗着窝在他怀里奶香奶气的小宝宝。 斗獬星君上前一步,将药碗端在了井犴星君的嘴边,井犴星君满眼憎恶,却无力开口去骂什么。 “别犹豫了,喝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喝得不是也挺好的吗?又何必纠结今日这一碗呢?”角蛟星君不抬眼地笑道,“你这一家凡体肉胎的妻儿,你总不希望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没学会开口唤一声‘娘亲’,就早早归西?” “你……!” 井犴星君气得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可遇上了歹毒之人,这身为凡人的妻儿就成为了被威胁的筹码,除了违背道德伦理,不惜以自己的元神性命去换一家妻儿的一世平安,还能怎么办? 要怪,就怪自己太软弱无能了! 颤抖的双手捧住暗藏深机的药碗,一仰而尽。 “我和斗君的小秘密,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我们二人都很感谢你这千年以来的守口如瓶,不愧是好兄弟啊好兄弟,”角蛟星君伸手狠狠地拍了拍井犴星君的肩头,拍得井犴星君又是一顿猛咳,“只是前日不久,那个上神女素碍了咱们紫薇大帝的眼,你也了解陛下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留余地。可是这天庭里偏偏闹得沸沸扬扬,要对女素的死查个水落石出,这总得有个替罪的羔羊去为咱们陛下买单,你说是不是,井君?” “什么?!”通红的血丝瞬间布满了井犴星君的双眼! 角蛟星君笑了笑,怀中软糯糯的小宝宝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儿,不曾沾染过一丝污垢的眼眸望着角蛟星君,笑得如叶子上的晨露般干净剔透。 “嗐,其实也没什么,”角蛟星君颠了颠小宝宝,“毕竟这世上,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不是吗?” 第299章 女素死了 惊慌失措中,我的余光瞥到所有人都在惊讶地望着我,就连跪在地上的媚儿也都抬起了脑袋看我。 我之所以尖叫,并不是手中没有捧过这种血腥,甚至比这还要残忍的血腥都曾滑过我的喉咙被我咽进腹中过,只是此时此刻,我就是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分明是一张连毛带血的狐狸皮! 并且这块巴掌大小的狐狸皮,也正是胡凤柒的! “不……”我呢喃地如筛糠般打起抖来,麻木得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佟宛?!” 郎墨楼一声亻氐吼将我从深渊中惊炸而醒,我蓦地一下子抬起头与他眸光相连! 然而,片刻后我再次垂首向着手中的狐狸皮看下去的时候…… 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会这样……”我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着,反反复复将手中红彤彤的请柬颠过来覆过去! 不是啊,刚才在我手中的明明就是一块鲜嫩带血的狐狸皮,就像是刚刚才被刀刃剐下来的一样,甚至那鲜肉的粘稠还在我指间残留,那血沫的咸腥也依然萦绕在我的鼻间! 但是眼下,这张已经被我在不知不觉中启开的喜柬,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中,描金的大红喜字灼痛了我的心尖。 郎墨楼伸过长如枯枝的鎏银手,将喜柬抄走,敛紧了双眉垂眼默读着。 唯有我的思绪还游离在我亲眼所见的那张狐狸皮上,可郎墨楼,包括身边的南歌和仍然跪在地上的媚儿,都没有察觉出有任何的异常。 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是我太过担忧胡凤柒而魂牵梦绕了吗? “什么时候?”我努力克制着我的语无伦次,“狐帝什么时候大婚?” “狐帝婚宴定于五日后,吉日十五。”媚儿唇若抹朱,上唇唇际那颗朱砂痣随着她的开口而一起一平的。 这幅玉软花柔的好相貌,该是惹任何人都怜香惜玉的,可由于刚才她所谓的“失手”,让我心底对她没有了丝毫的好感。 说好听点是狐狸精,说难听点那不就是心机婊吗! 五天后就是狐帝的婚宴了,喜柬上特意提到了被邀的客人需要提前两天过去,狐帝已为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妖仙们备好了充足的客房。 五天…… 想必任何新娘都不允许自己的嫁衣在距离成婚之日仅剩五天的时候还没缝制好,所以…… 胡凤柒现在…… 我没办法再揣测下去,我除了等待郎墨楼凯旋宴的结束,其他也别无选择。 原以为这一天,收到了青丘狐帝的喜柬这件事就够令人难过的了,可没想到的是,在玫红色的晚霞褪隐天际,那一轮新月高高烘托而起的时候,汪流媚回来了。 汪流媚泣不成声地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那只化为人形的黑猫,有过几面之缘叫作“苗苗”的姑娘。 “墨楼!” 出现在寒清楼外的汪流媚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远远跑过来,脚下紊乱地一头扎进了郎墨楼的怀里! 我从未见过汪流媚哭成过这个样子,虽然我与她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无论发生什么也总是透着阳光的味道。 可是这会儿的她,丰肌秀骨的双肩不停颤抖,在郎墨楼的怀里哭得惹人心碎。 而郎墨楼则蹙着双眉顺势带着犹如软泥的她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汪流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困惑地转向站在汪流媚身后表情同样不好的苗苗,小声问她汪流媚到底怎么了。 不过也没等苗苗回答,就见汪流媚哭喘着从郎墨楼的怀中抬起潸然泪下的脸。 “墨楼…女素上神死了…女素上神死在了自己的女素宫啊!” “什么!?”郎墨楼一双银眸瞬间转浓!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也上下牙齿相互一磕! 明明才见过女素上神不久,她才赐予了我云西扶仙的封号,更是好不容易才改变了对郎墨楼的偏见,将郎墨楼视为自己的骄傲! 怎么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了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汪流媚与女素交情不浅,悲伤的泪水将她的美目浸泡得红肿,“我本是去找上神为墨楼你讨个说法的,可是等我到了女素宫的时候,才发现宫里宫外都已经挂满白幡了!” *** ** * 另一端,潋潋星河。 星宫中的紫薇垣神殿,似乎是唯一一处没有受到天庭中举国齐丧的熏染,反而充盈着一种毒泷恶雾的惬意与窃喜。 “怎么样?听闻不少人为那个贱婢哭天抹泪呢?”紫薇大帝懒洋洋地倚卧在她的美人榻上擦着美美的指甲,紫色的星袍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 “是!”笔管条直地站在一旁的斗獬星君应和道,“微君亲眼所见,女素宫里遍地洒得都是白纸符,白幡也是满宫齐飘。” “没出岔子?” “并未。”斗獬星君与身侧的角蛟星君异口同声道。 “很好,”紫薇大帝满意一笑,起身端过玉案上的金釉花口茶盏,优雅地吹了吹盏中漂浮的香竹箐叶,“这也不怪本尊心狠手辣,若怪就怪女素她没个脑子,动谁不好,偏要动本尊看上的男人!” 第303章 如果回不来了呢? 艰难地熬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前去青丘的日子。 即便是在这暖夏的季节里,月牙神谷清晨的风也是清冽入沁的。 这一大早,我对镜淡妆浓抹,穿上一袭曼妙艳丽的大红旗袍,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芊芊窈窕的韵味,当真是受邀去参加一场狐帝的盛世婚宴。 而郎墨楼则如过去一样,穿戴仍是满满的现代风,身下一条墨色的西裤,搭配干净莹白的衬衫,衬衫衣角永远都圈掩进他紧扎的裤腰中,勾勒着他那一副明明很引人目光却又令人实在是羞于去看的双胯,线条饱满的腰前腹下也是隔着布料让人看得忍不住小鹿乱撞。 郎墨楼还从来没有见过女素上神赠送给我的神辇,所以当他坐上来以后,他蹙着眉打量了片刻。 “你就打算这样空着手去救胡凤柒吗?”我问道。 神辇缓缓升起,穿梭在朵朵流云间,向着传闻中的青丘狐国腾驾而去。 “怎么?”郎墨楼鄙夷地睨了我一眼,“你是不相信你送我的这条鎏银臂,还是不相信我?” “说实话我对救胡凤柒没有什么把握,更何况镜赶来求助我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会儿胡凤柒已经被剥了皮了。” 我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也不敢想那曾经拍着我的背哄着我入睡,在我耳边给我讲睡前故事的人,如今竟被人活活剐了皮肉。 “既然已经晚了,那还有什么去的必要?”郎墨楼声线沉得很,态度极为不好地反问我。 这个问题,确实也给我问得一愣,不过郎墨楼好似也没打算我能回答出个什么,索性将身子慵懒地斜靠在了辇壁上,弓起结实有型的长腿往座子上一撘,阖着眼帘宛若玩世不恭的纨绔之子。 郎墨楼见我咬着嘴唇不言语,就懒洋洋地打破沉默:“佟宛你可真是红颜涡水,衤呙国歹央民。” 语气中带着几分想恨却恨不起来的恨意。 不过听他给我背负上这样的罪名,我也挺不爽的,回嘴他一句:“那我不介意你现在就把我归还于人海。” 郎墨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伸手一把将我向着他扯过去,把我的脑袋紧紧地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你要我怎么把你归还?佟宛,你听不到这颗心跳出的旋律都是你的名字么?” 郎墨楼的语气很冷,然而胸膛里跳动的心脉是很暖的,我就这么静静地侧耳倾听着,听着听着便昏昏欲睡,直到忽然觉得郎墨楼的身体变得滚烫坚硬起来。 他用力将我又向上拥了一把,朝着我的唇瓣吻下来。 郎墨楼是疯了吗? 这是在女素上神送我的神辇里,也是在去救胡凤柒的路上,女素上神刚死,胡凤柒也命在旦夕,他对我这样日爱日未的行为,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对他们二位的一种亵渎。 “不要这样。”我艰难地躲避着郎墨楼追逐的唇。 “我,”郎墨楼按着我的脖颈没打算放过我,“想要。” 郎墨楼是怎么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在之前我始终认为他欲性寡淡,但是好像在我们有过肌肤的亲昵之后,他看着我的眼中那桃色就鲜艳了许多。 “现在不是时候,”我的气息已被郎墨楼扌兆逗得有了几丝紊乱,还好心中的悲伤让我保持着理智,“连这种想法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本来就是畜·生。”郎墨楼说得轻描淡写,吻得我也更深。 与郎墨楼做那些快乐的事情,当然能让我体验到生而为人的乐趣,可是再快乐我也知道万事都要分得清场合。 “等救回了胡凤柒,我奖励你。” 听我这样搪塞他,这一次与我唇瓣主动分离的,竟是郎墨楼自己了。 他眸色转浓,阴着棺材脸启唇问我:“那如果回不来呢?” “什么?” “没什么。” 郎墨楼冷笑一声,刚刚还滚烫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来,他选择不再与我厮磨,而是把我推了起来,神辇中的气氛也一度陷入了不悦中。 临近正午的时候,神辇开始微微地颠簸,我撩开淡粉色的帷裳向着辇窗外看去,发现我们正在穿过一片滚滚的云雾,弥漫在周围浓得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回事?”我担忧地回头问闭目养神的郎墨楼。 他不屑于回答我,我就继续又转过头看出去,只是这一看,我的视线陡然开阔。 只见我们的神辇已经冲破浓云,跃进眼底的是碧空下方一派春暖花开的壮丽景色! 第304章 青丘狐国 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名远扬的青丘狐国竟会是这一番良辰好景,纵然这里并非仙界,不过是一处被人间遗落的角落而已,可这入目的佳景如临仙境也胜过了仙境,美得像是一幅千古流传的画卷。 当我们的神辇落在了一望无垠的油油葱绿上以后,我本以为会融进熙来攘往的受邀人群中,可惜并没有。 反而这里冷冷清清,除了天际中低飞徘徊着几只美丽的仙鹤以外,其余的就只剩微风过隙的声音了。 “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环顾着四周,问郎墨楼。 但是郎墨楼也没回答我,因为就在这会儿,一抹隐隐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彩雾缭绕中显赫出来,娇小的身姿踩着莲花碎步向我们走来,有那么几分眼熟。 “媚儿?”我不禁呼唤出口,这来者正是前几日亲自到啸月堡送喜柬的媚儿。 媚儿见我,微微颔首,一双秀气的眸子也不看我,身上倒依然还是穿着同那天差不太多的暗花红襦裙。 “媚儿恭迎狼王殿下。”她毕恭毕敬地向着郎墨楼行大礼,唇上的朱砂闪闪夺目。 可能是郎墨楼像我一样没忘记那天她所谓的“失手”,郎墨楼对她的态度也没客气,再加上郎墨楼他本身就疏离傲骨,所以他冷淡地点了点头。 随后,我和郎墨楼就跟在媚儿的身后,任由媚儿带我们踏入了真正繁华落尽的青丘狐国。 湖水千倾映碧天,落英缤纷,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连绵起伏地矗立在这片惊艳绝色的佳境当中。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遍地桃树的枝丫上,还是宫殿的飞檐廊柱上,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都缠上了质地奢华的红绸长缎,或是巧妙地扎束成了一个个精致夺目的同心结。 无一不再告示着众人这里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婚宴。 五湖四海远来的客人还不算多,仅有三三两两的人分布在不同的角落互相寒暄着,他们多数都穿着炫彩的长袍,一身古代的行头装扮,只有极少数人像郎墨楼一样穿着现代的时装,格格不入的。 “哎哟,快看看,这是谁?” 一个煽情的声线从我和郎墨楼的背后传过来,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相貌平平,却满眼风流露骨的女人。 郎墨楼敛了敛眼眶,嫌弃的目光本不想多在这女人脸上停留,可这女人直接不管不顾地倒贴上了郎墨楼。 “狼王爷,这么久没见了,您就不想老娘我吗?”女人掩面笑了笑,“老娘我这掐指一算,您得有个二十余年没来过咱们满春楼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咱们满春楼的姑娘们,亏大家还都挂念着您呢!” 满春楼?怎么听怎么都像古代青木娄的名字。 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在敖九冥香炉里看到的场景,继而又想起郎墨楼那夜涨红了双颊,告诉我他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过是抱抱而已,重要的事还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想到此,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结果这一笑,这看起来是满春楼的老板娘就将风尘满满的目光流转到了我的脸上。 “噢,我说呢,这姑娘生得真是一副好相貌,可真不差老娘楼里的头牌,”她说着,手中变幻出了一支点燃着的香烟来,叼在齿中猛吸了一口,“难怪啊,原来咱们满春楼的至尊VIP,是有了佳人在侧才不来做客了啊!” 老板娘这几句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可是她太高估我了,从万丈深渊中活着走出来的我可不大大同于那些恋爱中的小女孩,吃醋这件事我向来不懂。 “不过是我扶仙而已,”郎墨楼寒音低沉地回复老板娘,“楼里若是来了新姑娘,玉老板可要记得告知我一声。” 郎墨楼说罢,就提唇冷冷一笑,推开了将手臂搭在他肩头的这位玉老板,转身示意媚儿继续带我们走。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曾经是个风流鬼呢。”我一边走,一边故意嘲讽郎墨楼。 “恩?吃醋了?” “那女人是谁?” “你们凡人神话故事里,嫦娥的玉兔。” 听郎墨楼这么一说,我都惊呆了,我怎么可能能想到月宫中嫦娥的玉兔居然也修炼成人,还坠落到凡间开起了青木娄? 这也太毁三观了。 不过我也没多想,郎墨楼毕竟是几百年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妖孽,这一路上自然是没少吸引他人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只是似乎大家都清楚郎墨楼那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劣性,所以也都对他敬而远之着。 直到媚儿终于将我们安排在了一处叫做“海棠苑”的客苑中,推开有些陈旧的木格子门,想不到的是,里面竟有一个人在提前等候我们了! 第300章 不速之客再下聘礼 郎墨楼的凯旋宴终于如期而开,而举行的地点就是谷底的月牙湾。 我只知道夜晚的月牙湾会从水面下泛出五彩的光耀映入夜幕,却从来都不知道白天时的月牙湾在暖阳的沐浴下,湾埼上散落着的雨花石竟也能放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华芒。 远远望过去,整座月牙神谷都笼罩在这片绮丽斑斓的光芒中,美得虚无缥缈。 湾埼中央,一座横阔宏壮的石筑宴坛拔地而起,宴坛的四角铸塑着朝向四面八方引颈长啸的狼像,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威风凛凛,使人望而生畏的。 宴坛下布列着一个个身披盔甲、手持长枪,铿锵威猛的狼族士兵,而宴坛上孑然傲立着的则是那受万众爱戴的狼王郎墨楼。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从小恨得牙根痒痒的那个男人,居然会拥有如此浩瀚强势的背景,我又怎么可能能想到之前在城市里将他的座驾开成战斗机、看起来不过是有些霸道总裁风范的男人,竟然在此刻成了天地间最辉煌耀眼的一束光! 他的族人们在空旷的湾埼上为他的卷土重归欢呼雀跃,他的子民们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上同样为他欢欣鼓舞。 万里碧空中,十面鹜煞展翅翱翔,声声低鸣回荡在鱼跃龙门的神谷上空,宛转悠扬。 “曾经的墨楼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汪流媚眺望着宴坛上的郎墨楼,期许的目光将她的眼眶熏得通红微肿,“月牙神谷又如曾经一样,一派繁华了!” “流媚,月牙神谷也是你的家吗?”坐在客席中,我偏过头问向满眼放光的汪流媚。 好像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我对汪流媚还不算了解,只知道她是与郎墨楼分别数年的旧友,是一位如今已经从妖修渡成神的犬仙。 “虽然我并不是在月牙神谷出生的,但是我是在月牙神谷长大的,在我心目中这里就是我的家,这里的族人子民也是我的亲人。” 汪流媚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宴坛上的郎墨楼,我看着她清秀落落的侧颜,很难想象她和郎墨楼他们都一样,都是曾经还是动物原身的时候吃过人心、经过漫长的数载光阴才修变成妖继而又成仙的。 我垂首笑了笑,抬起目光重新遥遥地望向郎墨楼。 此时的月牙湾中,已经奏起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这首曲风独特的曲子我曾听到过,它源于八十年代末期的日本,名字叫做《伽罗》。 而此时此刻的郎墨楼,身披一袭闪闪生辉的纯黑缎袍,松散的V字袍领金丝滚边地绣着祥云金纹,露出一大片他骨痕分明的胸膛风光,腰缠无需多余色彩点缀的墨色腰封,将他颀长的耀躯勾勒得孤瘦不失性感。 浑厚的鼓点、酣畅的琴声并作一声,在《伽罗》的曲声下郎墨楼以飒爽的舞姿回敬他的子民。 从身旁几位同样身着黑袍的伴舞中脱颖而出,他神色倨傲,孤廖的容颜上蕴藏着刀剑之气,僵硬机械的舞姿间招摇着桀然的霸者之气。 “这是墨楼的回礼舞,”汪流媚告诉我,“像不像你们凡人,那些时尚的男孩子们爱跳的街舞?” “嗯,有一点。”我点点头承认,心里却想着区区街舞哪能比得上郎墨楼这舞步的威风! 宛若四面楚歌,郎墨楼他抬腿踢步,拱手成礼,融合一体跳成了英姿飒爽的回礼舞。 直到他将如雪的眸光隔着千军万马,直直凝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舞还在继续,只是无论他再朝向哪一边,目光都是与我遥遥相接的。 这样深邃的目光,是致命的讠秀惑。 让我忽然觉得,我与他相隔的太遥远了,他是伸万人之上的狼王,而我不过是如蝼蚁般渺小的区区凡人。 我蜉蝣般卑微的生命,不过昙花一现,要怎么才能在那么闪耀的男人漫长的生命中,留下永不破灭的痕迹? 当我正悲观地思绪游离时,几束黑雾图腾突然缠上我的身子,将我凌空驾起,转眼间竟然直接落在了宴坛上郎墨楼的身边! 一时间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郎墨楼的鎏银臂就穿过了我的腰间,与我旋身在一片鼎沸当中。 坛上坛下一切黯然褪色,近在咫尺的郎墨楼短发凌乱,一双在细碎的刘海后若隐若现的银眸里写满了入骨情深,他认真地凝睇着我,用只有我听得到声音启唇告诉我:“佟宛我爱你胜过天下万物,我郎墨楼不惧道行丧尽,也以命护你青丝成雪。你活,我活,你死,我必毁苍生为你赔葬!” 这一句誓言也似诅咒,仿佛七月流雪飞过我的耳畔,温暖中竟也冷得刺骨。 可是。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碧空忽然风起云涌,空气中随风卷来不祥和的预兆,宴坛上周围的伴舞渐渐停下舞姿,坛下哗然一片。 十面鹜煞化作人形纷纷落在我和郎墨楼的身边,南歌神情凝重地抵在郎墨楼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速之客。” 郎墨楼眉心紧拢,皱了皱鼻翼。 我也随着他吸了吸鼻子,顿时一汪极为浓重的海水咸腥的气息充斥在月牙湾中! 心头顿时一惊,我连忙抬头望上去。 果然,空旷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条玄色的巨·龙,伴随着一声声震撼的龙吟,他庞硕修长的龙身在低滚的浓云中翻滚逡巡,熠熠生辉的墨色龙鳞散出华贵的光,将浓云都染成了压抑的深色! 紧接着,天际的另一端,相继又出现无数条呼扇着双翅的墨龙,携着一担担红彤彤的聘礼向着月牙湾呼啸飞来! 第305章 公子是你吗? 狐帝大婚将至,前来受邀参宴的定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妖仙道友,必会少不了在青丘里碰上郎墨楼的旧识。 只是此时出现在海棠苑里我们客房的这位,是怎么也没有令我们两人想到的。 因为看起来早早在房间中等候我们的这个人,是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相貌平平,也并非珠光宝气,身上近乎没有携带任何身为神祗或者是妖仙的气息,她怀中托抱着一个水水嫩嫩的小宝宝,一双剔透未曾沾染过污尘的童眸直勾勾落在郎墨楼的脸上。 “这位姐姐自称是狼王殿下您的旧友,与您在这里相汇。”媚儿和声细语地说完,就转身替我们重新合上了木格子房门,从客房中退了下去。 这女人见到郎墨楼的一瞬间,满满都是忧伤的眼睛里仿若一簇星光被希望点燃! “公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有些语无伦次,声线是颤抖的,目光也是颤抖的。 身旁郎墨楼听闻她喊他“公子”,顿时微微蹙了蹙眉宇,好像根本与她不相识她一般。 这女人连忙将怀中的小宝宝放在一旁的床榻上,颤抖的双手掀起床褥,从下方取来一卷儿画卷。 她表情凝重,并未施过黛的弯眉中流淌着激动,也不失格外浓重的悲戚。 当她携着画卷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湿润的目光再次审视了郎墨楼片刻后,她缓缓地将画卷在两只手中拉展了开来。 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坠墨潇洒地临摹着一张脸,只是她持画的角度让我和郎墨楼根本看不清这纸上人像的具体眉目。 “是你…真的是你!”这女人的双手突然更大幅度地颤抖起来,以至于带着整幅画卷都泛起了波动,“奎狼公子,拜托你一定要替我的夫君做主,也恳求你能收留下我和我的儿子,容我们母子二人一个栖身之地!” 在她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扑通”一声向着郎墨楼的脚下跪了下去,并且开始忍不住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手中的画卷也就此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画中的人儿,长身玉立,墨发高挽成辫,一双星眸剑眉冷得彻骨,如峰峦般巍峨耸立的鼻梁带一点凶戾的弧度,精致的唇角绷出淡淡的杀气! 我的心脏骤然收缩! 这画卷上的人,分明就是郎墨楼! 只是可惜光阴的斑驳在宣纸上蕴开着,使这张画卷看上去确实有些古老陈旧了。 而当我重新再偏头看向郎墨楼的时候,已经满目怆然了…… 郎墨楼就这样寂静地伫立着,垂着薄薄的眼帘,不知道是在看脚边恸哭的女人,还是在凝视着那副画卷。 “您先起来说话,”我克制着轻微的颤抖,弯下腰将这女人扶起来,“有什么苦衷,您起来再慢慢跟我仙家道来啊。” 她这才在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收了收情绪和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本是四木禽星之一井犴星君的夫人,井徐氏。我身为一介凡人,向来无缘随夫君在天庭露面,在天庭也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可言。我和公子曾仅仅有过一面之缘,时隔太过遥远模糊了,我知道公子你现在不会记得我,包括曾经那些事。 我家夫君自从您的销声匿迹后,身体忽然就渐渐地垮了下去。而前两日,我的夫君竟随着前来探望他的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出门,出门前,夫君拉着我的手同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虽是一介凡胎,但曾服下过夫君为我寻来的常青丹,所以几百年来夫妻一场,我自是能深深地感受到这一别,恐怕就再也等不回我的夫君了……” 这井徐氏说到此,素净的脸上又是一阵狂涌的泪光,她咬住嘴唇忍住翻滚的情绪,转身从床褥下再次抽出来一本依然泛黄皱褶的簿册。 “在夫君离开后,我无意间发现了这本似乎是被夫君故意放在枕下的记录簿。我连夜将它看完,才愕然醒悟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所以奎狼公子,请你务必细细过目啊!” 井徐氏说着,就将手中的簿册向着郎墨楼递过来,我抬眸看了一眼双手插兜傲然挺立,正要抽手去接的郎墨楼,我想都没想,直接抢先伸手从井徐氏的手中将簿册抢了过来。 “我先替我仙家收下了。” 郎墨楼皱眉不悦地瞪住我,我也装作没有看到。 因为我知道郎墨楼有事在瞒我,他的身体在渐渐消散这件事,我并没有忘记,但是我知道郎墨楼他就是故意在瞒我什么。 或许是怕我担忧,亦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 可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我已经成为了郎墨楼的人,有些事,我必要替他一同承担。 别问我为什么,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我爱他罢了。 第301章 叫我一声爸爸 显而易见,这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龙啸的是穆起寒。 而那些遮天蔽日,用龙尾挑着一担担的聘礼赶来的,想必是孽龙族穆起寒的手下。 我紧紧地抿着嘴唇,本是不想在这些日子告诉郎墨楼关于穆起寒缠上我的事情,可我怎么能想到穆起寒他真是斗胆包天,这回竟然亲自敢来月牙神谷下给我聘礼! 就在我正想着穆起寒怎么会知道月牙神谷的方位时,我的手心隐约一凉,当我张开掌心的时候才发现我竟握着穆起寒从脸颊上抠下来的那片龙鳞。 “为什么不告诉我?”郎墨楼低沉地问我,寒冷的目光从龙鳞流转到我的脸上。 “我没放在心上,”我回答郎墨楼,“这片龙鳞我本来已经扔了,不知道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指的不是龙鳞。” 我差点儿忘记了,从一开始穆起寒的出现,除了在海底皇子择妻那次,郎墨楼都从未参与过,仿佛每一次穆起寒来找我都是故意避开郎墨楼一样。 所以郎墨楼,对后来我与穆起寒之间发生的事情,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此时,北吟就像特意为我解围一样,凑身过来严肃地问郎墨楼:“公子,要不要将他们打回去?” 郎墨楼沉默半晌,冷冷回道:“不用,让下面的人都离开就行了。” “可是公子……”北吟一怔,似乎是在怀疑这不是郎墨楼以往的作风。 “没有可是。” 郎墨楼说的不带一丝动摇,北吟与南歌只得互相对视一眼,便带着身后另外八人凌厉地向着坛下纵身飞去疏散人群了。 这会儿的我不得不承认心中极为忐忑,孽龙族势力必然强大,我并不希望郎墨楼与孽龙族因为我而结下恩怨,不然就这样两族在月牙神谷开战,绝对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生灵涂炭。 看着红艳艳一片的聘礼由远而近,一抹玄色的身影飞落而下,挡住了我和郎墨楼眺望的目光。 “看来本君来的不太是时候。”这充满邪魅的语气,说话之人正是穆起寒。 他墨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白皙的天庭上那一对儿黑色的龙角一如既往的傲气挺拔,诡魅的脸颊上之前缺失的龙鳞已经重新长好了,整个人在身后漫天飞龙与聘礼的刻画下,气势丝毫不输郎墨楼半分。 以郎墨楼那一点就着的烈性,按说他早已应该对穆起寒动粗了,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反而在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后,他还弯起薄唇笑了笑,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敌意。 “我们,认识么?”郎墨楼这一张口,立即就让穆起寒脸色一暗。 “你问本君什么?!”穆起寒负手瞪目。 “哦,”郎墨楼勾唇笑得云淡风轻,带笑的眉梢下却是一双隐藏着危险的冷眸,“我问你我们认识么?” 穆起寒这才醒悟过来,郎墨楼故意这样问他,不过是在贬低他的身份地位。 “不认识,不认识,”他也爽声一笑,一双黑得如滴了墨的眸子里眼波横陈,“不过也无碍,本君也并非是来找你的。今日翻山越岭不辞万里而来,本君要找的人是她。” 穆起寒伸手对我一指,笑得风流多情。 正巧此时,宴坛下的族人们已经被十面鹜煞驱散开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月牙湾转眼就变得空无一人,十面鹜煞也不知去了何处。 “你怎么又来了?”汪流媚从坛下翻跃上来,没好气地质问穆起寒,“居然敢来月牙神谷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吗?” 穆起寒并没有理会汪流媚,因为那无数的孽龙已经开始将一担担的聘礼逐一地搁放在坛下的湾埼上,放下后就再次呼扇着双翅折回天际,向着远方飞走消失了。 红泱泱的一片倒映在郎墨楼眼中,他面无表情,面对着坛下仍然在不断搁下的聘礼,身边的穆起寒依旧负着手,一副不请自来的傲气就仿佛这里是他的天下。 “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不多不少,望本君与你一生一世不分离。”穆起寒说得名正言顺,风流倜傥。 “哦?”一边的郎墨楼微微蹙眉,“与谁一生一世不分离?我么?” 穆起寒闻言挑眉,斜睨着郎墨楼,调侃道:“别逗本君了好吗?对于本君来讲,你不过是本君未婚妻的娘家人罢了。” “哦,”郎墨楼点点头,继而哑声地问道,“那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爸爸?” 第306章 宣纸上,故事里的人 大概井徐氏完全沉浸在了痛失夫君的情绪中,所以对于我的举动她也没表现出什么。 虽然我对四木禽星了解的并不多,只是之前从胡凤柒和汪流媚的口中听闻过几耳朵,但从现在的角度看来,或许郎墨楼真的就是西方七宿中占有主导地位的奎木狼星。 可是,那个人明明已经消失几千年了啊,郎墨楼不过是只狼而已,他怎么会…怎么会呢…… “我不知道公子对近日天庭的乱子是否有所耳闻,”井徐氏打断了我的思绪,将床榻上她吱呀学语的儿子重新抱进了怀中,“女素上神无辜暴毙,不少天官都将矛头指向了公子你,认为是女素上神在诛妖台上割掉了公子你的手臂,才引起了公子强烈的报复之心,可大家又都生怕遭到池鱼之殃……” 始终沉默的郎墨楼听到此,忽然勾着唇角冷冷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嘲讽的闷哧。 “这就是你夫君有去无回的原因么?”郎墨楼转成墨色的眸底滚动着一口旋涡。 “公子你想起来了吗?!”一抹强颜欢笑拂过井徐氏朴素的脸。 “没有。” “啊……”井徐氏失落,叹了口气后又滔滔不绝地补充道,“其实不管怎样,我今日在这里等到了公子你,也是希望公子可以大发慈悲,我井徐氏恳求公子容我们母子二人一个归宿。我连夜带着孩子逃到这里,身无分文,唯独从家中带出了夫君的那本记录簿,想着哪怕是死在被暗杀的路上,也一定要移交给公子你!” 好不容易才收起的眼泪,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井徐氏又止不住地开始哽咽起来。 “我有什么义务要收留你们?”郎墨楼丝毫未对井徐氏的梨花带雨心软,他的语气反而比之前更加冷漠了。 “因为夫君的日记簿!公子你若是看过了它,一定会选择护我周全的!”井徐氏激动地直接喊了出来,“并且有人加害我的夫君,那么第二步就一定会是我!想必背后的主使者懂得‘打草不可惊蛇,斩草必要除根’这个道理!” 她突然几个分贝的提高,吓得她怀中的宝宝都咧着樱木兆般红嫩的小嘟嘟唇哭了。 而井犴星君的记录簿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井徐氏一边哄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泪眼婆娑地看向我,似乎在期待着我能说些什么。 “墨楼,”我犹豫了片刻,对郎墨楼特别认真地说道,“不如你先送井犴夫人回月牙神谷。” “佟宛?!” 郎墨楼原本寒冽的表情在听闻我这句话后,瞬间就变得吃了苍蝇屎似的,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在外人面前替他擅自做主,还指使他。 但是我就是这样决定的,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井徐氏,她的眼泪那么真,怀中的宝宝也那么天真无邪,我更不可能一边救着胡凤柒,一边又顾及他们母子二人的安危。 所以为了不让井徐氏成为我和郎墨楼的累赘,我只能先让郎墨楼送他们回去。 “要送一起送!”郎墨楼对我低斥。 “我不去了,你用我的神辇带井犴夫人走。” 我知道郎墨楼担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怕我碰到危险,我虽然一心要救胡凤柒不假,可在我知道郎墨楼的躯壳出现问题以后,我不是没有锥心过。 所以在他带井徐氏离开后,我若是真的陷入了危险,那么郎墨楼这样被我故意支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想救胡凤柒的是我,欠胡凤柒的也是我,并不是郎墨楼啊! “佟宛我答应你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郎墨楼从牙缝中愤恨地挤出这几个字。 “十面鹜煞不是也在青丘附近吗?”为了缓解气氛,我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睛,带着笑意反问郎墨楼,“我都知道呀,你命令他们一起跟来了。” 看我这样笑得狼心狗肺,郎墨楼紧拢的眉心展了展,阴着脸不再言语。 当我终于把郎墨楼连推带搡地轰出了海棠苑后,抱着宝宝的井徐氏连连向我道谢,我目送他们一起离开海棠苑,终于渐渐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回到简易古风的客房内,我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画卷,卷中人就那样敛着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地静静望着我。 我抽了抽鼻子,在床榻边缘坐下来,打开了手中井犴星君遗留下来的簿册。 这本簿册很有意思,前半部分是由竹简组成的,竹简上刻下的古文字我怎么看也看不懂,到了后面就慢慢靠近了如今的纸张,文字也转变得愈来愈清晰。 所以,在这间还残留着郎墨楼身上蔷薇香的房间中,我只能把后面我看得懂的地方,全部一字一句地阅览了一遍,两遍,甚至三遍。 良久后,我缓缓地合上了簿册,没有哭泣,没有颤抖,只有一双已经学会握剑的拳头,被自己捏得骨节泛白,吱吱作响…… 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狂涌的悲愤,我一把掀翻了桌上灯芯摇曳的大红灯笼,胸膛中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随之摔得七零八碎! 第302章 阴谋重重 “你再给本君说一遍?!”原本还端着一副潇洒不拘的穆起寒,在听到郎墨楼这句话以后,瞬间就如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炸了毛。 “穆起寒,”我直接抢先打断了两个人无意义的对峙,一双眼睛诚挚地望着穆起寒,“我不过是一个当初被你无意在海中救起的本该薄命之人,三皇子你的救命之恩我当然是没齿难忘,但还肯你原谅我实在是无力以身相许作为回报,其余的,只要三皇子你肯开口,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去报答你。” 我又不傻,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 郎墨楼爱我,是因为我祖爷爷曾大逆不道犯下了错误,导致祖债孙还却阴差阳错地日久生了情;胡凤柒爱我,是因为与我三生路上曾有过交集与约定;郞莫辞“爱”我,是因为他罪恶、变·态的虚荣心在报复郎墨楼;夜倾城“爱”我,是他心怀不轨,企图利用阳间的我为他诞下所谓的冥结。 除了敖北漓,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像他那样无脑地一见钟情呢? 所以穆起寒,他堂堂孽龙族三皇子,我不相信他对我一见倾心,更别说在海水中狼狈地初遇时我还是被毁了容的相貌。 无论是怎样的我,都不值得他三皇子穷追不舍,甚至跋山涉水地送来一千三百一十四担无价的聘礼。 我不相信。 穆起寒他一定在算计着什么,算计的对象也绝非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凡胎浊骨,而是郎墨楼。 可面前从负手改为抱着双臂的穆起寒,显然没有对我的所言有所动容,当他将目光转向我的时候,眉眼中已经重新揉尽了邪魅的笑意。 “你今日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是徒劳,本君仍是那句话,姻缘这种东西不该讲究因果,来了便是来了,若走也无力挽留。所以你啊,就别破费口舌了,若真是磨破了嘴皮,自己疼不说,本君还会心疼,又是何苦呢?” 我原本还一脸的诚挚,在听完穆起寒这一派胡言后,立刻就阴下了脸。 “既然这样也别枉了你一往情深,这聘礼我替她收下了,先搁这晾着,”郎墨楼如一座移动的冰山,倏地转身向着宴台下凌步而去,“我不留你了,你好自为之,别蹬鼻子上脸!” 郎墨楼的话并没有再次激怒穆起寒,反而让穆起寒扬起了下巴,得意地目送他走远的背影。 汪流媚见此,顺势也拉起我的手,对穆起寒没好气儿地警告道:“天下女人那么多,你招惹谁不行,偏要招惹墨楼的女人!真是自找苦头,别怪我没好言相劝你!” 汪流媚狠狠地白了一眼穆起寒,拉着我也沿着郎墨楼离开的轨迹追随过去,而穆起寒邪肆的唇角则勾出了胜利的弧度,居然就这样沉默地放走了我们。 *** ** * 深夜,笼罩于夜色中的狼王殿。 殿内通明的灯火从石雕狼首的眼珠中透出去,从外面看起来阴森骇人。 “墨楼,你就那么收下那孽龙给宛宛的聘礼,这不是你的作风!”跪坐在一旁的汪流媚,焦心地望着宝座中那慵懒地摊开四肢的王者。 “怎么就不是我的作风了?”郎墨楼半阖着眸眼,懒于张口。 “跟了你这么久,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汪流媚杏眼中雾蒙蒙一片,“倘若放在是从前,你早就连人带物就掀个片甲不留了!墨楼,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间磨去了我的爪牙而已。”郎墨楼说得好似无关风月。 “墨楼!”汪流媚终于按捺不住,眼泪随着她的一声怒斥滚滚而落,“你可以骗宛宛,但你骗不过我!” 下颌陡然绷紧,郎墨楼终于收敛起一身懒散,从宝座中垂坐起身。 “第一,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法力顾得上他。第二,我要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把那骚狐狸救出来。” “墨楼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汪流媚怔住,恐惧的眼泪又是一阵狂涌。 “那狐狸是真心对她,我要是死了,把她交给他也放心。” “墨楼!”汪流媚恼怒地扑过去,两只白皙的手死死抓住郎墨楼的衣角,“你明明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郎墨楼垂着眸子看了她半晌,犹豫片刻。 “女素剥离了我的妖身,我这副从妖渡成神的仙躯被灌入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如果找不到这力量的主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撑得魂飞魄散。” “什么…”汪流媚空洞地摇摇头,“是谁…那这力量是谁的?!” “奎狼星君,”郎墨楼说到此,又顿了顿,“也可能…就是我自己。” *** ** * 井犴星君,朴素的寝殿。 这位自从奎狼星君杳无音信后,就几乎很少再在紫薇大帝面前露面的四木禽星之一,此时此刻正半卧在自己的床榻上。 而坐在床尾的是图谋不轨的角蛟星君,以及站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仙药汤的斗獬星君。 “井君啊,把药喝了。”角蛟星君心不在焉地劝说着,逗着窝在他怀里奶香奶气的小宝宝。 斗獬星君上前一步,将药碗端在了井犴星君的嘴边,井犴星君满眼憎恶,却无力开口去骂什么。 “别犹豫了,喝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喝得不是也挺好的吗?又何必纠结今日这一碗呢?”角蛟星君不抬眼地笑道,“你这一家凡体肉胎的妻儿,你总不希望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没学会开口唤一声‘娘亲’,就早早归西?” “你……!” 井犴星君气得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可遇上了歹毒之人,这身为凡人的妻儿就成为了被威胁的筹码,除了违背道德伦理,不惜以自己的元神性命去换一家妻儿的一世平安,还能怎么办? 要怪,就怪自己太软弱无能了! 颤抖的双手捧住暗藏深机的药碗,一仰而尽。 “我和斗君的小秘密,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我们二人都很感谢你这千年以来的守口如瓶,不愧是好兄弟啊好兄弟,”角蛟星君伸手狠狠地拍了拍井犴星君的肩头,拍得井犴星君又是一顿猛咳,“只是前日不久,那个上神女素碍了咱们紫薇大帝的眼,你也了解陛下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留余地。可是这天庭里偏偏闹得沸沸扬扬,要对女素的死查个水落石出,这总得有个替罪的羔羊去为咱们陛下买单,你说是不是,井君?” “什么?!”通红的血丝瞬间布满了井犴星君的双眼! 角蛟星君笑了笑,怀中软糯糯的小宝宝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儿,不曾沾染过一丝污垢的眼眸望着角蛟星君,笑得如叶子上的晨露般干净剔透。 “嗐,其实也没什么,”角蛟星君颠了颠小宝宝,“毕竟这世上,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不是吗?” 第307章 碎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仓央嘉措。?? …… 繁花锦绣的神辇。 点缀在天际过往的流霞云烟中。 姿态端正地坐在辇座里的井徐氏,抱着怀中娇小的儿子,在郎墨楼的面前显得略微有些拘谨约束。 “看得出来,公子你虽然性情有些寡言少语,但心里对那位姑娘还是挺在意的呢,”井徐氏肿着被泪水浸泡了很久的眼睛,对郎墨楼挤出苦涩的笑容说着,“倘若公子愿意收留我们母子二人,我愿意将我体内的常青丹取出赠给那位姑娘,毕竟夫君不在了,我一个人也忍受不了将来千百年的孤寂。” “不过一个扶仙而已,谈什么在意不在意。” 郎墨楼寒声淡漠,抬眸望向辇窗外湛蓝的远方,没有理会常青丹的事情。 毕竟若是自己将在不久就魂飞魄散,那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险恶的世上渡过千百年,恐怕自己是死也不会瞑目了。 “之前也总是听夫君提到公子你,说公子脾气孤介,虽然‘奎狼星君’的名号在天庭中威名远播、无人不晓,但真正瞻仰过公子尊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每每有人提到“奎狼星君”四个字的时候,郎墨楼的眸色都会不觉地一沉,他从来就不记得什么奎狼星君。 “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奎狼星君?”郎墨楼将清冽的目光流转到井徐氏朴实的脸上,终于问出这个压抑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不是我认为,是公子你就是奎狼星君!倘若公子看过夫君留下的那本记录簿,就不会再对此怀疑了。” 郎墨楼的眸色更是沉得堪比乌云了,刚才那女人竟然就那么在自己眼皮下,抢先夺走了别人给自己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这么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心头忽然软绵绵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愉悦在心头荡开延伸到了每一根毛细血管中,说来确实也是奇怪。 见郎墨楼无动于衷,井徐氏又继续补充道:“我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凡人嫁给了井犴星君,从不涉足天庭朝事,其余的我也不好再向公子说些什么,一切答案都在那位姑娘手中的记录簿中。无论怎样,我只希望公子你可以重新找回你身为奎狼星君的身份,替我的夫君、以及你自己报仇雪恨,虽然这条路注定会太难太让人痛彻心扉了。” 说到自己一去不复回的夫君,井徐氏再次润湿了眼眶。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青丘?”郎墨楼声如冻水地问。 “这个说来也真是巧合,我在看完夫君的记录簿后,猜到自己或许很快也会遭到算计,所以连夜带着儿子逃命。虽然一心决定想要找到公子你,可是对于我这几乎足不出户的人来说简直是大海捞针。然而偏偏命运也是可怜于我,在逃命的路上让我碰见了一个人,她告诉我,公子你很快就要前来青丘参加狐帝的婚宴了!” “谁?!”郎墨楼蓦然垂直起身,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尖。 “就是方才领公子你们来海棠苑的那位小丫鬟啊。” 耳际乍然轰鸣! 郎墨楼霎时怒火翻飞,凉似寒冰的鎏银手上前一把钳住了井徐氏的喉咙! 与此同时,他操控着神辇调转方向,重新朝着青丘折返回去! *** ** * 我曾经一度以为着,只有郞莫辞才会出于自己的欲望与贪婪,丧心病狂地不顾自己身为正神的身份,去杀人放火,去作恶多端! 原来,原来不止是他这样啊…… 原来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歹毒之人,贪婪的私欲酿造千古旷世的罪恶,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祗都逃不过这恶贯满盈的一切! 而曾经的郎墨楼,他又做错了什么?! 所有的都如他猜测的那番,他的躯壳日渐消散,奎狼星君的苍穹之力正在他不过区区一只狼的体内膨胀! 倘若他不尽快寻回他被恶人拆散的元神真身,那郎墨楼他注定要在很快的时间内身消躯裂,魂飞魄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忍不住从胸膛中发出一声悲吼,桌上的茶海也再次被我掀得打湿了碎花坠着珠玑的桌布! “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发泄吗?不知道胡凤柒就快要死了吗?!” 镜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唐突地响起,我扭头看到一边梳妆镜中的自己正事不关己地看着我。 “滚开!” 我的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控制不住身体中翻腾的悲愤,一拳狠狠地砸碎了梳妆镜! 我看到破碎了的自己,倒映在一片片被击碎的镜片上,凋谢了一地。 这一刻,我真的好想抱着郎墨楼撕心裂肺地嚎嚎大哭! 什么狗屁肝胆相照,什么狗屁情同手足,什么狗屁所谓的“四木禽星”?! 郎墨楼的元神早已被角蛟和斗獬两个衣冠禽兽亲手拆散,散落在整座苍穹的各个角落当中! 谁能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趁着郎墨楼他还活着的时间内,在无数的平行时空、亿万年的过往岁月中,寻齐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挽回郎墨楼他日复一日正在崩析瓦解的身躯?! 玻璃碎渣割破我的拳头,一缕缕鲜血顺着肌肤的裂口流淌出来,染湿我的手腕,浸湿了我的一颗随着郎墨楼一起痛得快要消失的心脏…… 第303章 如果回不来了呢? 艰难地熬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前去青丘的日子。 即便是在这暖夏的季节里,月牙神谷清晨的风也是清冽入沁的。 这一大早,我对镜淡妆浓抹,穿上一袭曼妙艳丽的大红旗袍,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芊芊窈窕的韵味,当真是受邀去参加一场狐帝的盛世婚宴。 而郎墨楼则如过去一样,穿戴仍是满满的现代风,身下一条墨色的西裤,搭配干净莹白的衬衫,衬衫衣角永远都圈掩进他紧扎的裤腰中,勾勒着他那一副明明很引人目光却又令人实在是羞于去看的双胯,线条饱满的腰前腹下也是隔着布料让人看得忍不住小鹿乱撞。 郎墨楼还从来没有见过女素上神赠送给我的神辇,所以当他坐上来以后,他蹙着眉打量了片刻。 “你就打算这样空着手去救胡凤柒吗?”我问道。 神辇缓缓升起,穿梭在朵朵流云间,向着传闻中的青丘狐国腾驾而去。 “怎么?”郎墨楼鄙夷地睨了我一眼,“你是不相信你送我的这条鎏银臂,还是不相信我?” “说实话我对救胡凤柒没有什么把握,更何况镜赶来求助我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会儿胡凤柒已经被剥了皮了。” 我痛心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也不敢想那曾经拍着我的背哄着我入睡,在我耳边给我讲睡前故事的人,如今竟被人活活剐了皮肉。 “既然已经晚了,那还有什么去的必要?”郎墨楼声线沉得很,态度极为不好地反问我。 这个问题,确实也给我问得一愣,不过郎墨楼好似也没打算我能回答出个什么,索性将身子慵懒地斜靠在了辇壁上,弓起结实有型的长腿往座子上一撘,阖着眼帘宛若玩世不恭的纨绔之子。 郎墨楼见我咬着嘴唇不言语,就懒洋洋地打破沉默:“佟宛你可真是红颜涡水,衤呙国歹央民。” 语气中带着几分想恨却恨不起来的恨意。 不过听他给我背负上这样的罪名,我也挺不爽的,回嘴他一句:“那我不介意你现在就把我归还于人海。” 郎墨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伸手一把将我向着他扯过去,把我的脑袋紧紧地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你要我怎么把你归还?佟宛,你听不到这颗心跳出的旋律都是你的名字么?” 郎墨楼的语气很冷,然而胸膛里跳动的心脉是很暖的,我就这么静静地侧耳倾听着,听着听着便昏昏欲睡,直到忽然觉得郎墨楼的身体变得滚烫坚硬起来。 他用力将我又向上拥了一把,朝着我的唇瓣吻下来。 郎墨楼是疯了吗? 这是在女素上神送我的神辇里,也是在去救胡凤柒的路上,女素上神刚死,胡凤柒也命在旦夕,他对我这样日爱日未的行为,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对他们二位的一种亵渎。 “不要这样。”我艰难地躲避着郎墨楼追逐的唇。 “我,”郎墨楼按着我的脖颈没打算放过我,“想要。” 郎墨楼是怎么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在之前我始终认为他欲性寡淡,但是好像在我们有过肌肤的亲昵之后,他看着我的眼中那桃色就鲜艳了许多。 “现在不是时候,”我的气息已被郎墨楼扌兆逗得有了几丝紊乱,还好心中的悲伤让我保持着理智,“连这种想法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本来就是畜·生。”郎墨楼说得轻描淡写,吻得我也更深。 与郎墨楼做那些快乐的事情,当然能让我体验到生而为人的乐趣,可是再快乐我也知道万事都要分得清场合。 “等救回了胡凤柒,我奖励你。” 听我这样搪塞他,这一次与我唇瓣主动分离的,竟是郎墨楼自己了。 他眸色转浓,阴着棺材脸启唇问我:“那如果回不来呢?” “什么?” “没什么。” 郎墨楼冷笑一声,刚刚还滚烫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来,他选择不再与我厮磨,而是把我推了起来,神辇中的气氛也一度陷入了不悦中。 临近正午的时候,神辇开始微微地颠簸,我撩开淡粉色的帷裳向着辇窗外看去,发现我们正在穿过一片滚滚的云雾,弥漫在周围浓得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回事?”我担忧地回头问闭目养神的郎墨楼。 他不屑于回答我,我就继续又转过头看出去,只是这一看,我的视线陡然开阔。 只见我们的神辇已经冲破浓云,跃进眼底的是碧空下方一派春暖花开的壮丽景色! 第308章 刺绣上的孝钦显太后 “姓佟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初衷吗?!你瞧你穿着一身旗袍,你真以为你是来参加婚宴的?”镜重新出现在隐隐流动着的空气中,尖声尖气地对我嚷着,“我不管你现在因为什么变成这副狗样,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救胡凤柒!” 对,镜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不是来这里参宴的,我是来和郎墨楼救胡凤柒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冷得仿佛不是我自己的。 “带我去救胡凤柒。”我迅速地收拾好情绪,冷静地对着空气中只有轮廓的镜说道。 镜这才满意下来,像上一次在平行时空时一样,她一头扎进了我的身体中。 “我带你去找胡凤柒,你按照我说的话走。” 曾经郎墨楼也可以附在我的身体里,只不过镜没有郎墨楼的本事大,她没有能够操控我行为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按照她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走上去救胡凤柒的路。 夜色如墨。 此时,海棠苑外已是一片夜色蒙蒙,闪烁的寒星泼洒在低垂的夜幕上,一颗一颗不断地闪烁着,像极了郎墨楼那双冷漠的眸眼。 热闹的青丘狐国却依然灯火阑珊,大红灯笼缠着红绸,高高挂于枝头、房檐、长廊上,脚下的甬道也满是被碾出汁液的玫瑰花瓣,连在一起像一汪汪血泊一样。 我一路按着镜说的,走过长廊,穿过湖水,终于驻足在一圈篱笆外的古道中央,面前是一座与青丘里繁华的楼阁亭台格格不入的庭院。 “自从胡凤柒不做狐王后,这里便成了他在青丘唯一的净土了。”镜从我的身体中飘出来,直接穿过了早已结了蜘蛛网的院门。 月光洒下来有几分寒意,我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我从未闻过的花香随即扑鼻而来。 踏过门槛,入目的竟然是一座占据了半座庭院的花池,花池中无数杏黄色的花朵竞相绽放,迎着徐徐的夜风微微摇曳。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镜古怪地问我。 “不记得了。”我如实回答。 “这是兰花,”镜顿了顿,“孝钦显皇后一生最爱的花。” 镜回答得我一头雾水,胡凤柒为什么要在院子中种满了孝钦显皇后最爱的花? 不过,说到孝钦显皇后,似乎让我联想到了什么…… 我若是没有记错,1928年那场震惊海内外的清东陵盗宝事件,好像我祖爷就是从孝钦显太后尸体的口中盗来的郎墨楼那颗夜明珠。 那么话说回来,凝聚着郎墨楼全部修为的夜明珠,又为什么会在孝钦显太后的口中呢? 在镜的带引下,我困惑地往前走了走,看到几大盆郁郁葱葱的红色花卉摆放在庭院的一角。 “这些是孝钦显皇后喜爱的南天竹,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孝钦显皇后最钟情于兰花吗?” 我摇摇头。 “因为‘兰儿’是她的小名。” 这会儿的我,已经没有了耐性继续听镜在这里跟我扯关于孝钦显太后的历史,于是我就打断她,问她胡凤柒到底在哪里? 镜回答我说胡凤柒就在这里,可是当我推开正厢房的房门时,我仍然没有见到胡凤柒的身影。 只是原本四面漆黑的厢房在我踏入的一瞬间,瞬时亮如白昼,一时间让我根本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我只能眯起了被光亮晃刺得酸痛的眼睛。 然而,待我重新看清周遭的环境时,更让我陷入了极大的不解当中。 复古的房间中,灰白色的墙壁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蚕丝刺绣,绣迹勾刺着的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也有穿着古代服饰的年轻姑娘,还有我曾在历史读物上见过的孝钦显太后,以及—— 我自己。 我缓缓地走过去,仰头将目光扫过这一幅幅艳丽的刺绣,就像是在回忆着一幕幕的过眼云烟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那穿着长袍的姑娘是谁,但从眉目上看上去,似乎能模模糊糊看出几分孝钦显太后的影子,难道是年轻时候的太后吗? 我继续看下去,直到端详了良久另外那个小女孩的面容,才砰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分明就是胡凤柒还是狐狸原型时吃掉心脏的那个年仅不到五岁的小女孩,也正是身为郞莫辞骨魂的第一世的我! “这些…这些都是胡凤柒绣的吗?”我忍着小小的颤抖,问镜。 “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胡凤柒要绣孝钦显太后?”我抿抿嘴唇,重新凝视绣布上那穿着鸭绒黄兰花纹饰衬衣的太后,“胡凤柒他…和孝钦显太后,认识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差点儿都把我自己问笑了,胡凤柒是狐妖,而孝钦显太后是咸丰的妃嫔,是整个晚清的统治者,更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太后!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胡凤柒,他怎么可能认识孝钦显太后?! 第309章 画皮 『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狐皮嫁衣。?? …… “呵呵,”面对我的问题,镜没带好气儿地反问我,“我有必要替胡凤柒回答你愚蠢的问题?” 这一刻,我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在之前我和胡凤柒生活的那一年多的时间内,我还从未见过胡凤柒刺绣,更不知道胡凤柒还会这门手艺。 再重新环顾他这满屋色彩秀丽、针法明快的一副副刺绣,除了自己那张熟悉的面孔,才愈发让我怀疑我真的有认识过胡凤柒吗? 难道胡凤柒一针一线绣出孝钦显太后的一颦一笑,是身为千年狐妖的他出于对历史伟人的崇仰? 有这个可能吗? “既然没必要,那就别再跟我说废话耽误时间了,”可是眼下我没时间纠结这些,只能先把满腔的困惑暂时甩在一边,“你哭着喊着求我来,到底是不是要我救胡凤柒的?” “我只是想让你提前明白,胡凤柒究竟有多爱你,这样也方便你衡量一下等会儿你会尽几分全力去救他,”镜说着,便飘到胡凤柒落了一层灰尘的床榻旁,“你把这把扇子拿起来。” 我本来想说无论胡凤柒爱不爱我,我都会尽百分全力去救他,只因他曾是我深渊中透进来的一缕暖阳,也是他教会了我并不是命运给予我黑暗,我就必须以阴暗回报。 但这些话,我没必要与胡凤柒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心魔讲,于是我也没说什么,按照镜说的从床榻上拿起了胡凤柒的那把玉骨扇。 这把扇子,其实我很少见胡凤柒把它幻出来,只是偶尔的偶尔在他心情极佳或是特定的环境下,他会将它捏在柔荑中摇啊摇的一副花花公子的媚态。 现在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素雅唯美,扇尾缀着一条用狐狸毛辫就的流苏挂坠,我缓缓地将扇面在手中展开,那股属于胡凤柒特有的狐香就也随着在空气中弥漫开了。 “生生不离卿。”我垂眸将展现在眼前,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的几个字念了出来。 镜悬空飘在我的身边,似乎是在与我一起望着胡凤柒的扇子,看到这几个字,她用有些沉哑地声音自言自语道:“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 握着玉骨扇的指尖骤然收紧,我颤抖着眼睑问镜这句她曾在我面前提及过一次的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镜冷冷一笑,苦涩地回答我道:“传说青丘有一只狐狸,它的皮毛色泽美丽。可以将它活剥下来,缝制为嫁衣。倘若新娘披着它成婚,那么往后三生三世,必会对新郎忠心不弃!” “所以,狐帝是要她的帝后永远不离开他吗?” 镜听闻我的话,诡异地笑出声音,听得我莫名地不寒而栗。 “很快你便会知道,这件嫁衣,不过是个诅咒罢了,”她这样说了一句,就不再对我解释什么,“你扇几下,再这样耗下去,恐怕胡凤柒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我抿抿嘴唇,半信半疑地对着空气扇了扇扇子,结果这一扇,手中的玉骨扇就凭空地攀出了一股灵力,紧接着一簇簇狐火从扇面跃然而出,在空气中竟然形成了一扇由青蓝色狐火构成的门框,腾空出现在我的眼前。 门框隐隐地流动在空气中,我收拢了玉骨扇将它别在腰间,犹豫地抚了抚手腕上的蛇妖剑,一咬牙就一头扎进了这扇狐火门里。 视线里胡凤柒的房间随着我穿过这扇门而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我忍不住作呕的满眼猩红! 这狐火门背后的世界,分明是一间由血浆染成的偌大的刑房! 目光所到之处,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上,都染着触目惊心的稠稠血浆,那潮湿闷热的血腥之气也团团将我包围,压抑地我胸口憋闷至极,几乎无法喘息! 我踏着脚下同样黏稠成河的血浆,木然地向着前方走了走,见到这样一间鲜红的刑房,我麻木到已经忘却了环视四周。 正因如此,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才从我身后不远的方向响了起来。 “你来啦?” 这样的燕声细语,竟带着几分柔柔弱弱的调侃…… 耳膜轰轰作响! 我呆若木鸡地转过身,看到的是赤衤果着娇小身躯的媚儿,她正将双手弯曲地放在脑后,唇中央那颗比血还浓艳的朱砂痣朝我闪着妖冶的光。 “媚儿……?”我抽抽唇角。 “媚儿?谁是媚儿?容本后好生想想…”媚儿蹙了蹙眉,诡异地摇头晃脑,“哦!媚儿好像是这层皮主人的名字?记不太清楚了,拔过的人皮太多了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她脑后的双手用力一扯,披在她身上的整张人皮就被她活生生地从自己的身躯由上至下地剥扒了下来! 露出了一副鲜肉涔涔的肉躯! 第304章 青丘狐国 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名远扬的青丘狐国竟会是这一番良辰好景,纵然这里并非仙界,不过是一处被人间遗落的角落而已,可这入目的佳景如临仙境也胜过了仙境,美得像是一幅千古流传的画卷。 当我们的神辇落在了一望无垠的油油葱绿上以后,我本以为会融进熙来攘往的受邀人群中,可惜并没有。 反而这里冷冷清清,除了天际中低飞徘徊着几只美丽的仙鹤以外,其余的就只剩微风过隙的声音了。 “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环顾着四周,问郎墨楼。 但是郎墨楼也没回答我,因为就在这会儿,一抹隐隐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彩雾缭绕中显赫出来,娇小的身姿踩着莲花碎步向我们走来,有那么几分眼熟。 “媚儿?”我不禁呼唤出口,这来者正是前几日亲自到啸月堡送喜柬的媚儿。 媚儿见我,微微颔首,一双秀气的眸子也不看我,身上倒依然还是穿着同那天差不太多的暗花红襦裙。 “媚儿恭迎狼王殿下。”她毕恭毕敬地向着郎墨楼行大礼,唇上的朱砂闪闪夺目。 可能是郎墨楼像我一样没忘记那天她所谓的“失手”,郎墨楼对她的态度也没客气,再加上郎墨楼他本身就疏离傲骨,所以他冷淡地点了点头。 随后,我和郎墨楼就跟在媚儿的身后,任由媚儿带我们踏入了真正繁华落尽的青丘狐国。 湖水千倾映碧天,落英缤纷,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连绵起伏地矗立在这片惊艳绝色的佳境当中。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遍地桃树的枝丫上,还是宫殿的飞檐廊柱上,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都缠上了质地奢华的红绸长缎,或是巧妙地扎束成了一个个精致夺目的同心结。 无一不再告示着众人这里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婚宴。 五湖四海远来的客人还不算多,仅有三三两两的人分布在不同的角落互相寒暄着,他们多数都穿着炫彩的长袍,一身古代的行头装扮,只有极少数人像郎墨楼一样穿着现代的时装,格格不入的。 “哎哟,快看看,这是谁?” 一个煽情的声线从我和郎墨楼的背后传过来,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相貌平平,却满眼风流露骨的女人。 郎墨楼敛了敛眼眶,嫌弃的目光本不想多在这女人脸上停留,可这女人直接不管不顾地倒贴上了郎墨楼。 “狼王爷,这么久没见了,您就不想老娘我吗?”女人掩面笑了笑,“老娘我这掐指一算,您得有个二十余年没来过咱们满春楼了,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咱们满春楼的姑娘们,亏大家还都挂念着您呢!” 满春楼?怎么听怎么都像古代青木娄的名字。 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在敖九冥香炉里看到的场景,继而又想起郎墨楼那夜涨红了双颊,告诉我他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过是抱抱而已,重要的事还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想到此,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结果这一笑,这看起来是满春楼的老板娘就将风尘满满的目光流转到了我的脸上。 “噢,我说呢,这姑娘生得真是一副好相貌,可真不差老娘楼里的头牌,”她说着,手中变幻出了一支点燃着的香烟来,叼在齿中猛吸了一口,“难怪啊,原来咱们满春楼的至尊VIP,是有了佳人在侧才不来做客了啊!” 老板娘这几句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可是她太高估我了,从万丈深渊中活着走出来的我可不大大同于那些恋爱中的小女孩,吃醋这件事我向来不懂。 “不过是我扶仙而已,”郎墨楼寒音低沉地回复老板娘,“楼里若是来了新姑娘,玉老板可要记得告知我一声。” 郎墨楼说罢,就提唇冷冷一笑,推开了将手臂搭在他肩头的这位玉老板,转身示意媚儿继续带我们走。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曾经是个风流鬼呢。”我一边走,一边故意嘲讽郎墨楼。 “恩?吃醋了?” “那女人是谁?” “你们凡人神话故事里,嫦娥的玉兔。” 听郎墨楼这么一说,我都惊呆了,我怎么可能能想到月宫中嫦娥的玉兔居然也修炼成人,还坠落到凡间开起了青木娄? 这也太毁三观了。 不过我也没多想,郎墨楼毕竟是几百年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妖孽,这一路上自然是没少吸引他人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只是似乎大家都清楚郎墨楼那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劣性,所以也都对他敬而远之着。 直到媚儿终于将我们安排在了一处叫做“海棠苑”的客苑中,推开有些陈旧的木格子门,想不到的是,里面竟有一个人在提前等候我们了! 第305章 公子是你吗? 狐帝大婚将至,前来受邀参宴的定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妖仙道友,必会少不了在青丘里碰上郎墨楼的旧识。 只是此时出现在海棠苑里我们客房的这位,是怎么也没有令我们两人想到的。 因为看起来早早在房间中等候我们的这个人,是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相貌平平,也并非珠光宝气,身上近乎没有携带任何身为神祗或者是妖仙的气息,她怀中托抱着一个水水嫩嫩的小宝宝,一双剔透未曾沾染过污尘的童眸直勾勾落在郎墨楼的脸上。 “这位姐姐自称是狼王殿下您的旧友,与您在这里相汇。”媚儿和声细语地说完,就转身替我们重新合上了木格子房门,从客房中退了下去。 这女人见到郎墨楼的一瞬间,满满都是忧伤的眼睛里仿若一簇星光被希望点燃! “公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有些语无伦次,声线是颤抖的,目光也是颤抖的。 身旁郎墨楼听闻她喊他“公子”,顿时微微蹙了蹙眉宇,好像根本与她不相识她一般。 这女人连忙将怀中的小宝宝放在一旁的床榻上,颤抖的双手掀起床褥,从下方取来一卷儿画卷。 她表情凝重,并未施过黛的弯眉中流淌着激动,也不失格外浓重的悲戚。 当她携着画卷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湿润的目光再次审视了郎墨楼片刻后,她缓缓地将画卷在两只手中拉展了开来。 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坠墨潇洒地临摹着一张脸,只是她持画的角度让我和郎墨楼根本看不清这纸上人像的具体眉目。 “是你…真的是你!”这女人的双手突然更大幅度地颤抖起来,以至于带着整幅画卷都泛起了波动,“奎狼公子,拜托你一定要替我的夫君做主,也恳求你能收留下我和我的儿子,容我们母子二人一个栖身之地!” 在她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扑通”一声向着郎墨楼的脚下跪了下去,并且开始忍不住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手中的画卷也就此应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画中的人儿,长身玉立,墨发高挽成辫,一双星眸剑眉冷得彻骨,如峰峦般巍峨耸立的鼻梁带一点凶戾的弧度,精致的唇角绷出淡淡的杀气! 我的心脏骤然收缩! 这画卷上的人,分明就是郎墨楼! 只是可惜光阴的斑驳在宣纸上蕴开着,使这张画卷看上去确实有些古老陈旧了。 而当我重新再偏头看向郎墨楼的时候,已经满目怆然了…… 郎墨楼就这样寂静地伫立着,垂着薄薄的眼帘,不知道是在看脚边恸哭的女人,还是在凝视着那副画卷。 “您先起来说话,”我克制着轻微的颤抖,弯下腰将这女人扶起来,“有什么苦衷,您起来再慢慢跟我仙家道来啊。” 她这才在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收了收情绪和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本是四木禽星之一井犴星君的夫人,井徐氏。我身为一介凡人,向来无缘随夫君在天庭露面,在天庭也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可言。我和公子曾仅仅有过一面之缘,时隔太过遥远模糊了,我知道公子你现在不会记得我,包括曾经那些事。 我家夫君自从您的销声匿迹后,身体忽然就渐渐地垮了下去。而前两日,我的夫君竟随着前来探望他的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出门,出门前,夫君拉着我的手同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虽是一介凡胎,但曾服下过夫君为我寻来的常青丹,所以几百年来夫妻一场,我自是能深深地感受到这一别,恐怕就再也等不回我的夫君了……” 这井徐氏说到此,素净的脸上又是一阵狂涌的泪光,她咬住嘴唇忍住翻滚的情绪,转身从床褥下再次抽出来一本依然泛黄皱褶的簿册。 “在夫君离开后,我无意间发现了这本似乎是被夫君故意放在枕下的记录簿。我连夜将它看完,才愕然醒悟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所以奎狼公子,请你务必细细过目啊!” 井徐氏说着,就将手中的簿册向着郎墨楼递过来,我抬眸看了一眼双手插兜傲然挺立,正要抽手去接的郎墨楼,我想都没想,直接抢先伸手从井徐氏的手中将簿册抢了过来。 “我先替我仙家收下了。” 郎墨楼皱眉不悦地瞪住我,我也装作没有看到。 因为我知道郎墨楼有事在瞒我,他的身体在渐渐消散这件事,我并没有忘记,但是我知道郎墨楼他就是故意在瞒我什么。 或许是怕我担忧,亦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 可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我已经成为了郎墨楼的人,有些事,我必要替他一同承担。 别问我为什么,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我爱他罢了。 第306章 宣纸上,故事里的人 大概井徐氏完全沉浸在了痛失夫君的情绪中,所以对于我的举动她也没表现出什么。 虽然我对四木禽星了解的并不多,只是之前从胡凤柒和汪流媚的口中听闻过几耳朵,但从现在的角度看来,或许郎墨楼真的就是西方七宿中占有主导地位的奎木狼星。 可是,那个人明明已经消失几千年了啊,郎墨楼不过是只狼而已,他怎么会…怎么会呢…… “我不知道公子对近日天庭的乱子是否有所耳闻,”井徐氏打断了我的思绪,将床榻上她吱呀学语的儿子重新抱进了怀中,“女素上神无辜暴毙,不少天官都将矛头指向了公子你,认为是女素上神在诛妖台上割掉了公子你的手臂,才引起了公子强烈的报复之心,可大家又都生怕遭到池鱼之殃……” 始终沉默的郎墨楼听到此,忽然勾着唇角冷冷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嘲讽的闷哧。 “这就是你夫君有去无回的原因么?”郎墨楼转成墨色的眸底滚动着一口旋涡。 “公子你想起来了吗?!”一抹强颜欢笑拂过井徐氏朴素的脸。 “没有。” “啊……”井徐氏失落,叹了口气后又滔滔不绝地补充道,“其实不管怎样,我今日在这里等到了公子你,也是希望公子可以大发慈悲,我井徐氏恳求公子容我们母子二人一个归宿。我连夜带着孩子逃到这里,身无分文,唯独从家中带出了夫君的那本记录簿,想着哪怕是死在被暗杀的路上,也一定要移交给公子你!” 好不容易才收起的眼泪,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井徐氏又止不住地开始哽咽起来。 “我有什么义务要收留你们?”郎墨楼丝毫未对井徐氏的梨花带雨心软,他的语气反而比之前更加冷漠了。 “因为夫君的日记簿!公子你若是看过了它,一定会选择护我周全的!”井徐氏激动地直接喊了出来,“并且有人加害我的夫君,那么第二步就一定会是我!想必背后的主使者懂得‘打草不可惊蛇,斩草必要除根’这个道理!” 她突然几个分贝的提高,吓得她怀中的宝宝都咧着樱木兆般红嫩的小嘟嘟唇哭了。 而井犴星君的记录簿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井徐氏一边哄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泪眼婆娑地看向我,似乎在期待着我能说些什么。 “墨楼,”我犹豫了片刻,对郎墨楼特别认真地说道,“不如你先送井犴夫人回月牙神谷。” “佟宛?!” 郎墨楼原本寒冽的表情在听闻我这句话后,瞬间就变得吃了苍蝇屎似的,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在外人面前替他擅自做主,还指使他。 但是我就是这样决定的,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井徐氏,她的眼泪那么真,怀中的宝宝也那么天真无邪,我更不可能一边救着胡凤柒,一边又顾及他们母子二人的安危。 所以为了不让井徐氏成为我和郎墨楼的累赘,我只能先让郎墨楼送他们回去。 “要送一起送!”郎墨楼对我低斥。 “我不去了,你用我的神辇带井犴夫人走。” 我知道郎墨楼担心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怕我碰到危险,我虽然一心要救胡凤柒不假,可在我知道郎墨楼的躯壳出现问题以后,我不是没有锥心过。 所以在他带井徐氏离开后,我若是真的陷入了危险,那么郎墨楼这样被我故意支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想救胡凤柒的是我,欠胡凤柒的也是我,并不是郎墨楼啊! “佟宛我答应你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郎墨楼从牙缝中愤恨地挤出这几个字。 “十面鹜煞不是也在青丘附近吗?”为了缓解气氛,我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睛,带着笑意反问郎墨楼,“我都知道呀,你命令他们一起跟来了。” 看我这样笑得狼心狗肺,郎墨楼紧拢的眉心展了展,阴着脸不再言语。 当我终于把郎墨楼连推带搡地轰出了海棠苑后,抱着宝宝的井徐氏连连向我道谢,我目送他们一起离开海棠苑,终于渐渐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回到简易古风的客房内,我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画卷,卷中人就那样敛着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地静静望着我。 我抽了抽鼻子,在床榻边缘坐下来,打开了手中井犴星君遗留下来的簿册。 这本簿册很有意思,前半部分是由竹简组成的,竹简上刻下的古文字我怎么看也看不懂,到了后面就慢慢靠近了如今的纸张,文字也转变得愈来愈清晰。 所以,在这间还残留着郎墨楼身上蔷薇香的房间中,我只能把后面我看得懂的地方,全部一字一句地阅览了一遍,两遍,甚至三遍。 良久后,我缓缓地合上了簿册,没有哭泣,没有颤抖,只有一双已经学会握剑的拳头,被自己捏得骨节泛白,吱吱作响…… 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狂涌的悲愤,我一把掀翻了桌上灯芯摇曳的大红灯笼,胸膛中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随之摔得七零八碎! 第307章 碎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仓央嘉措。?? …… 繁花锦绣的神辇。 点缀在天际过往的流霞云烟中。 姿态端正地坐在辇座里的井徐氏,抱着怀中娇小的儿子,在郎墨楼的面前显得略微有些拘谨约束。 “看得出来,公子你虽然性情有些寡言少语,但心里对那位姑娘还是挺在意的呢,”井徐氏肿着被泪水浸泡了很久的眼睛,对郎墨楼挤出苦涩的笑容说着,“倘若公子愿意收留我们母子二人,我愿意将我体内的常青丹取出赠给那位姑娘,毕竟夫君不在了,我一个人也忍受不了将来千百年的孤寂。” “不过一个扶仙而已,谈什么在意不在意。” 郎墨楼寒声淡漠,抬眸望向辇窗外湛蓝的远方,没有理会常青丹的事情。 毕竟若是自己将在不久就魂飞魄散,那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险恶的世上渡过千百年,恐怕自己是死也不会瞑目了。 “之前也总是听夫君提到公子你,说公子脾气孤介,虽然‘奎狼星君’的名号在天庭中威名远播、无人不晓,但真正瞻仰过公子尊容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每每有人提到“奎狼星君”四个字的时候,郎墨楼的眸色都会不觉地一沉,他从来就不记得什么奎狼星君。 “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奎狼星君?”郎墨楼将清冽的目光流转到井徐氏朴实的脸上,终于问出这个压抑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不是我认为,是公子你就是奎狼星君!倘若公子看过夫君留下的那本记录簿,就不会再对此怀疑了。” 郎墨楼的眸色更是沉得堪比乌云了,刚才那女人竟然就那么在自己眼皮下,抢先夺走了别人给自己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这么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心头忽然软绵绵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愉悦在心头荡开延伸到了每一根毛细血管中,说来确实也是奇怪。 见郎墨楼无动于衷,井徐氏又继续补充道:“我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凡人嫁给了井犴星君,从不涉足天庭朝事,其余的我也不好再向公子说些什么,一切答案都在那位姑娘手中的记录簿中。无论怎样,我只希望公子你可以重新找回你身为奎狼星君的身份,替我的夫君、以及你自己报仇雪恨,虽然这条路注定会太难太让人痛彻心扉了。” 说到自己一去不复回的夫君,井徐氏再次润湿了眼眶。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青丘?”郎墨楼声如冻水地问。 “这个说来也真是巧合,我在看完夫君的记录簿后,猜到自己或许很快也会遭到算计,所以连夜带着儿子逃命。虽然一心决定想要找到公子你,可是对于我这几乎足不出户的人来说简直是大海捞针。然而偏偏命运也是可怜于我,在逃命的路上让我碰见了一个人,她告诉我,公子你很快就要前来青丘参加狐帝的婚宴了!” “谁?!”郎墨楼蓦然垂直起身,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尖。 “就是方才领公子你们来海棠苑的那位小丫鬟啊。” 耳际乍然轰鸣! 郎墨楼霎时怒火翻飞,凉似寒冰的鎏银手上前一把钳住了井徐氏的喉咙! 与此同时,他操控着神辇调转方向,重新朝着青丘折返回去! *** ** * 我曾经一度以为着,只有郞莫辞才会出于自己的欲望与贪婪,丧心病狂地不顾自己身为正神的身份,去杀人放火,去作恶多端! 原来,原来不止是他这样啊…… 原来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歹毒之人,贪婪的私欲酿造千古旷世的罪恶,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祗都逃不过这恶贯满盈的一切! 而曾经的郎墨楼,他又做错了什么?! 所有的都如他猜测的那番,他的躯壳日渐消散,奎狼星君的苍穹之力正在他不过区区一只狼的体内膨胀! 倘若他不尽快寻回他被恶人拆散的元神真身,那郎墨楼他注定要在很快的时间内身消躯裂,魂飞魄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忍不住从胸膛中发出一声悲吼,桌上的茶海也再次被我掀得打湿了碎花坠着珠玑的桌布! “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发泄吗?不知道胡凤柒就快要死了吗?!” 镜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唐突地响起,我扭头看到一边梳妆镜中的自己正事不关己地看着我。 “滚开!” 我的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控制不住身体中翻腾的悲愤,一拳狠狠地砸碎了梳妆镜! 我看到破碎了的自己,倒映在一片片被击碎的镜片上,凋谢了一地。 这一刻,我真的好想抱着郎墨楼撕心裂肺地嚎嚎大哭! 什么狗屁肝胆相照,什么狗屁情同手足,什么狗屁所谓的“四木禽星”?! 郎墨楼的元神早已被角蛟和斗獬两个衣冠禽兽亲手拆散,散落在整座苍穹的各个角落当中! 谁能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趁着郎墨楼他还活着的时间内,在无数的平行时空、亿万年的过往岁月中,寻齐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挽回郎墨楼他日复一日正在崩析瓦解的身躯?! 玻璃碎渣割破我的拳头,一缕缕鲜血顺着肌肤的裂口流淌出来,染湿我的手腕,浸湿了我的一颗随着郎墨楼一起痛得快要消失的心脏…… 第308章 刺绣上的孝钦显太后 “姓佟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初衷吗?!你瞧你穿着一身旗袍,你真以为你是来参加婚宴的?”镜重新出现在隐隐流动着的空气中,尖声尖气地对我嚷着,“我不管你现在因为什么变成这副狗样,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救胡凤柒!” 对,镜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不是来这里参宴的,我是来和郎墨楼救胡凤柒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冷得仿佛不是我自己的。 “带我去救胡凤柒。”我迅速地收拾好情绪,冷静地对着空气中只有轮廓的镜说道。 镜这才满意下来,像上一次在平行时空时一样,她一头扎进了我的身体中。 “我带你去找胡凤柒,你按照我说的话走。” 曾经郎墨楼也可以附在我的身体里,只不过镜没有郎墨楼的本事大,她没有能够操控我行为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按照她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走上去救胡凤柒的路。 夜色如墨。 此时,海棠苑外已是一片夜色蒙蒙,闪烁的寒星泼洒在低垂的夜幕上,一颗一颗不断地闪烁着,像极了郎墨楼那双冷漠的眸眼。 热闹的青丘狐国却依然灯火阑珊,大红灯笼缠着红绸,高高挂于枝头、房檐、长廊上,脚下的甬道也满是被碾出汁液的玫瑰花瓣,连在一起像一汪汪血泊一样。 我一路按着镜说的,走过长廊,穿过湖水,终于驻足在一圈篱笆外的古道中央,面前是一座与青丘里繁华的楼阁亭台格格不入的庭院。 “自从胡凤柒不做狐王后,这里便成了他在青丘唯一的净土了。”镜从我的身体中飘出来,直接穿过了早已结了蜘蛛网的院门。 月光洒下来有几分寒意,我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我从未闻过的花香随即扑鼻而来。 踏过门槛,入目的竟然是一座占据了半座庭院的花池,花池中无数杏黄色的花朵竞相绽放,迎着徐徐的夜风微微摇曳。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镜古怪地问我。 “不记得了。”我如实回答。 “这是兰花,”镜顿了顿,“孝钦显皇后一生最爱的花。” 镜回答得我一头雾水,胡凤柒为什么要在院子中种满了孝钦显皇后最爱的花? 不过,说到孝钦显皇后,似乎让我联想到了什么…… 我若是没有记错,1928年那场震惊海内外的清东陵盗宝事件,好像我祖爷就是从孝钦显太后尸体的口中盗来的郎墨楼那颗夜明珠。 那么话说回来,凝聚着郎墨楼全部修为的夜明珠,又为什么会在孝钦显太后的口中呢? 在镜的带引下,我困惑地往前走了走,看到几大盆郁郁葱葱的红色花卉摆放在庭院的一角。 “这些是孝钦显皇后喜爱的南天竹,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孝钦显皇后最钟情于兰花吗?” 我摇摇头。 “因为‘兰儿’是她的小名。” 这会儿的我,已经没有了耐性继续听镜在这里跟我扯关于孝钦显太后的历史,于是我就打断她,问她胡凤柒到底在哪里? 镜回答我说胡凤柒就在这里,可是当我推开正厢房的房门时,我仍然没有见到胡凤柒的身影。 只是原本四面漆黑的厢房在我踏入的一瞬间,瞬时亮如白昼,一时间让我根本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我只能眯起了被光亮晃刺得酸痛的眼睛。 然而,待我重新看清周遭的环境时,更让我陷入了极大的不解当中。 复古的房间中,灰白色的墙壁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蚕丝刺绣,绣迹勾刺着的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也有穿着古代服饰的年轻姑娘,还有我曾在历史读物上见过的孝钦显太后,以及—— 我自己。 我缓缓地走过去,仰头将目光扫过这一幅幅艳丽的刺绣,就像是在回忆着一幕幕的过眼云烟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那穿着长袍的姑娘是谁,但从眉目上看上去,似乎能模模糊糊看出几分孝钦显太后的影子,难道是年轻时候的太后吗? 我继续看下去,直到端详了良久另外那个小女孩的面容,才砰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分明就是胡凤柒还是狐狸原型时吃掉心脏的那个年仅不到五岁的小女孩,也正是身为郞莫辞骨魂的第一世的我! “这些…这些都是胡凤柒绣的吗?”我忍着小小的颤抖,问镜。 “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胡凤柒要绣孝钦显太后?”我抿抿嘴唇,重新凝视绣布上那穿着鸭绒黄兰花纹饰衬衣的太后,“胡凤柒他…和孝钦显太后,认识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差点儿都把我自己问笑了,胡凤柒是狐妖,而孝钦显太后是咸丰的妃嫔,是整个晚清的统治者,更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太后!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胡凤柒,他怎么可能认识孝钦显太后?! 第309章 画皮 『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狐皮嫁衣。?? …… “呵呵,”面对我的问题,镜没带好气儿地反问我,“我有必要替胡凤柒回答你愚蠢的问题?” 这一刻,我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在之前我和胡凤柒生活的那一年多的时间内,我还从未见过胡凤柒刺绣,更不知道胡凤柒还会这门手艺。 再重新环顾他这满屋色彩秀丽、针法明快的一副副刺绣,除了自己那张熟悉的面孔,才愈发让我怀疑我真的有认识过胡凤柒吗? 难道胡凤柒一针一线绣出孝钦显太后的一颦一笑,是身为千年狐妖的他出于对历史伟人的崇仰? 有这个可能吗? “既然没必要,那就别再跟我说废话耽误时间了,”可是眼下我没时间纠结这些,只能先把满腔的困惑暂时甩在一边,“你哭着喊着求我来,到底是不是要我救胡凤柒的?” “我只是想让你提前明白,胡凤柒究竟有多爱你,这样也方便你衡量一下等会儿你会尽几分全力去救他,”镜说着,便飘到胡凤柒落了一层灰尘的床榻旁,“你把这把扇子拿起来。” 我本来想说无论胡凤柒爱不爱我,我都会尽百分全力去救他,只因他曾是我深渊中透进来的一缕暖阳,也是他教会了我并不是命运给予我黑暗,我就必须以阴暗回报。 但这些话,我没必要与胡凤柒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心魔讲,于是我也没说什么,按照镜说的从床榻上拿起了胡凤柒的那把玉骨扇。 这把扇子,其实我很少见胡凤柒把它幻出来,只是偶尔的偶尔在他心情极佳或是特定的环境下,他会将它捏在柔荑中摇啊摇的一副花花公子的媚态。 现在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素雅唯美,扇尾缀着一条用狐狸毛辫就的流苏挂坠,我缓缓地将扇面在手中展开,那股属于胡凤柒特有的狐香就也随着在空气中弥漫开了。 “生生不离卿。”我垂眸将展现在眼前,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的几个字念了出来。 镜悬空飘在我的身边,似乎是在与我一起望着胡凤柒的扇子,看到这几个字,她用有些沉哑地声音自言自语道:“青丘有狐,皮毛绮丽;活而剥之,缝为霞帔;妾若着之,则必有三生,生生不离卿。” 握着玉骨扇的指尖骤然收紧,我颤抖着眼睑问镜这句她曾在我面前提及过一次的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镜冷冷一笑,苦涩地回答我道:“传说青丘有一只狐狸,它的皮毛色泽美丽。可以将它活剥下来,缝制为嫁衣。倘若新娘披着它成婚,那么往后三生三世,必会对新郎忠心不弃!” “所以,狐帝是要她的帝后永远不离开他吗?” 镜听闻我的话,诡异地笑出声音,听得我莫名地不寒而栗。 “很快你便会知道,这件嫁衣,不过是个诅咒罢了,”她这样说了一句,就不再对我解释什么,“你扇几下,再这样耗下去,恐怕胡凤柒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我抿抿嘴唇,半信半疑地对着空气扇了扇扇子,结果这一扇,手中的玉骨扇就凭空地攀出了一股灵力,紧接着一簇簇狐火从扇面跃然而出,在空气中竟然形成了一扇由青蓝色狐火构成的门框,腾空出现在我的眼前。 门框隐隐地流动在空气中,我收拢了玉骨扇将它别在腰间,犹豫地抚了抚手腕上的蛇妖剑,一咬牙就一头扎进了这扇狐火门里。 视线里胡凤柒的房间随着我穿过这扇门而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我忍不住作呕的满眼猩红! 这狐火门背后的世界,分明是一间由血浆染成的偌大的刑房! 目光所到之处,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上,都染着触目惊心的稠稠血浆,那潮湿闷热的血腥之气也团团将我包围,压抑地我胸口憋闷至极,几乎无法喘息! 我踏着脚下同样黏稠成河的血浆,木然地向着前方走了走,见到这样一间鲜红的刑房,我麻木到已经忘却了环视四周。 正因如此,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才从我身后不远的方向响了起来。 “你来啦?” 这样的燕声细语,竟带着几分柔柔弱弱的调侃…… 耳膜轰轰作响! 我呆若木鸡地转过身,看到的是赤衤果着娇小身躯的媚儿,她正将双手弯曲地放在脑后,唇中央那颗比血还浓艳的朱砂痣朝我闪着妖冶的光。 “媚儿……?”我抽抽唇角。 “媚儿?谁是媚儿?容本后好生想想…”媚儿蹙了蹙眉,诡异地摇头晃脑,“哦!媚儿好像是这层皮主人的名字?记不太清楚了,拔过的人皮太多了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她脑后的双手用力一扯,披在她身上的整张人皮就被她活生生地从自己的身躯由上至下地剥扒了下来! 露出了一副鲜肉涔涔的肉躯! 第310章 狐狸 “胡凤惟,你不要吓到你哥哥心爱的宛宛啊!”镜的语气里夹杂着三分认真,七分戏谑。 可惜这一团有名有姓、被叫作是“胡凤惟”的肉躯根本没有领会镜的七分戏谑,她向着镜的方位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滚回你的狗窝去!” 吼声落下,电光火石间,胡凤惟施出了一簇玫红色的狐火直奔镜,将镜的轮廓在空中击碎,“噼里啪啦”的碎玻璃渣掉在脚下的血浆中。 一团鲜肉的胡凤惟则重新抬起血眸直勾勾地看向我,眼神中都带着血色。 “你是谁?”若不是郞莫辞曾经凌虐过我,我想我或许根本就没办法在这血腥的环境中保持冷静与理智,“胡凤柒在哪里?” “胡凤柒?你很在意他吗?”媚儿皱成一团的人皮被胡凤惟踢到一旁,胡凤惟踩着满地血浆向我一步步缓缓靠近过来。 “在意不在意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到底在哪里?”盘在我手腕上的蛇妖剑散发出阵阵薄凉,“我是来找胡凤柒的,并不想惹麻烦。” “你爱他吗?” 胡凤惟终于走到我的面前,停下了那没有肌肤所包裹的血躯问我,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加浓稠的血腥味道越来越让我感到呼吸乏力。 见我死咬着牙关沉默不语,胡凤惟再度质问我:“你有一点点的爱过胡凤柒吗?” “有,”我闭了闭眼睛,“我一直都爱胡凤柒,像爱我的家人一样爱着他。” “没了?” “没了。” “哈哈哈哈哈……”胡凤惟忽然仰头大笑,笑完了,她便将血色的目光拉至我的身后,似乎在对着我身后的什么人讲话,“哥哥,你听到了吗?该说你是可笑呢,还是说你可怜呢?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啊,你难道还指着什么‘桃李琼琚’骗你自己度过余生吗?!” 胡凤惟笑完,我感受到自己的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喉咙仿佛在这一刻被胡凤惟刚刚说的话无情地扼住,我朝着身后声源一顿一顿地转过身。 我看到,一只浑身是血、被活生生剥扯了皮毛的狐狸正静静地站在血泊当中,仰着尖尖的狐嘴静静地望着我,猩红的血珠侵染他白皙的尖牙,正一滴滴地往下方流淌着。 “胡…胡凤柒……”我木讷地蠕动嘴唇,无数钢针宛若刺穿了我的心肺,仅仅三个字都让我说得那么艰难。 皮脱肉绽的狐狸安静地望着我,一双漆黑的狐狸眼睛也染着血,他从头到脚都在瑟瑟发抖,在无边无际的血泊当中剧烈地打着颤栗。 “是你吗…胡凤柒?” 看到他的这一瞬,我好像忘记了该如何走路,怔怔地,怔怔地我弯下身躯跪在血泊当中,怔怔地向着那只满身鲜肉露出白骨,甚至已经开始溃烂的狐狸爬过去。 然而狐狸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边因为剧痛打着颤,一边无声的以目光拥迎着我。 “胡凤柒…镜说的是真的吗?”当我终于爬到狐狸的面前,我想摸摸它的狐狸脑袋,还想抱一抱他,可我该从哪里下手呢,“镜说你是为恳求狐帝调动上千狐妖来雪啸崖救我,才以狐皮嫁衣作为条件与狐帝交换的…是吗……?” 面对我吃力的提问,狐狸并没有回答我,我只看到一串串的血泪从狐狸眼睛中迸沁出来。 “我哥为你付出的,你就用爱上那狼王作为报答吗?!” 身后再次传来怒吼,一双手拽着我的长发将我从血泊中狠狠拽起来,头皮撕裂般的疼痛促使我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与胡凤柒长得不分上下的女子的面容。 一对儿狐痣并没有生在她的眼角,反而是生在了她那两只狭长的桃花眼尾对称的位置。 “你是…胡凤柒的……”我忘记了疼痛,也并不想挣扎。 “胡凤柒的孪生妹妹胡凤惟!本应该也是明天青丘狐帝黎泱他的帝后!”带着满腔腥味儿的咆哮震耳欲聋,“但是今天你来了!那么你就替我披上那从我哥身上活扒下来的狐皮嫁衣,去嫁给那该死的黎泱!!!” 我没听说过黎泱是青丘狐帝的名字,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胡凤柒还有孪生妹妹,怪不得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胡凤惟她说的明天就是狐帝的大婚是什么意思? 看着满眼的血泊…… 缓缓的…我恍然大悟…… 原来…… 这一切,都是早早就计划好的阴谋,是吗?! 怪不得,怪不得“媚儿”会亲自来送喜柬,怪不得那井徐氏会巧逢时机地出现在我们的客苑,因为有人太了解我了,所以郎墨楼才会被“我”支开…… 我呆若木鸡地转过身回望着体无完肤的狐狸,浑身好似筛糠一般地颤抖起来。 “胡凤柒,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寒凉刺骨的眼泪溢满了我的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几个“为什么”问到最后是我被撕心裂肺地吼出胸腔的,我重新跪在地上,用双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掐住了狐狸那没有了皮毛的血肉脖颈! “胡凤柒你把我骗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救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不是狐帝他剥下你的皮的吗?!那你跟我走,我救你离开这里啊?!” 可是。 狐狸依旧不言语,任由被我掐着他暴露在外的淋淋筋骨脉络,唯有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了。 良久的沉默,好似一个世纪那么久。 泪水疯狂在我脸上肆意着。 直到,那狐狸终于张开了它已被扯得露出白花花骨头的嘴,对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 “因为,我恨你。” 第311章 剥 “不…不,”我朝着狐狸摇摇头,想笑着否认,可是失去了知觉的唇角提不起任何的弧度,“我佟宛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胡凤柒这么恨我的事情…胡凤柒你宁可让我披上你的皮,亲手把我送到别人的三生三世中毁了我,是吗……”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恨你呢,”串串的血沫从狐狸的尖嘴中溢出来,“我恨宛宛你不记得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呢;恨宛宛你不知道我为了给你求常青丹而忍受了万箭穿心之苦,可你还是爱上了墨楼呢;也恨宛宛你自以为是地将我带回这个平行时空,哪怕让我去爱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可是胡凤柒…那不是我的错啊,上一世我们的故事,你要我区区一个凡胎浊骨,要我怎么记得啊?!”听到这里,我早已泣不成声。 “对不起呀宛宛,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会原谅我呢……” “胡凤柒我曾一心想要与你逃离郎墨楼,也是你一次一次地拒绝我,不是吗!?” “是啊宛宛,”狐狸的脖颈在我双手中被我死死掐着,那黏糊软嫰的鲜肉被我攥出更多的血浆,“你明明知道我武力法力都不及墨楼呢,我要怎么带着你远走高飞呢?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你就会像上一世一样的重新爱上我呢。可是宛宛,我等来的是什么呢?是你宁可爱上那个毁了你前半生的男人,也没能来爱上我呢……” 扭曲! 这是胡凤柒他扭曲的爱!! 比郎莫辞还要残忍、可怕的一种扭曲!!! 我绝望地松开了双手,渐渐地停止哭泣,渐渐地屏住呼吸,这也是一条已经没有活路的死路。 我爱郎墨楼,我没办法看着自己替胡凤惟披上狐皮嫁衣去嫁给什么狐帝黎泱,我宁可让郎墨楼看到我冰凉僵硬的尸体,我也不愿让他看到我三世轮回钟情于除他以外的男人。 所以…… “既然你这样恨我,”我深吸一口气,用眼里死一般的平静凝睇着血狐狸,“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 我的话音落下,便从血泊中毅然决然地一跃而起,手腕上的蛇妖剑转眼坠入掌心中,双手死死握住剑柄向着下方狐狸的血躯刺下去! 然而—— “啪”地一声! 蛇妖剑应声折断,我的手中徒留一把寒凉的剑柄。 蛇妖剑断了。 蓝长线珊瑚蛇妖,也死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血狐狸扬起血淋淋的脑袋,被扯烂得只剩下一半的狐耳抖了抖,溅出几颗血珠。 不等我反应过来,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道将我向着后方吸过去,我身上的旗袍在空中撕裂脱落,我手中的剑柄被甩飞,就连我别在腰间的那把玉骨扇也都落在了血光当中。 随后,我狠狠地砸进了一池深不见底的血水当中,又腥又咸的液体灌进我的口腔、鼻腔,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并不会游泳,可奇怪的是我能在这血水中稳稳悬浮着,只是很快我就觉得有一个软糯的身体从我的背后贴了上来。 “我恨黎泱,知道为什么吗?”胡凤惟的双手在我赤衤果的双肩怜惜地游走,轻语摩挲着我的耳畔,“因为我和哥哥相反,哥哥有着一身绚丽的皮毛,可我却是一只秃毛狐狸。或许是命运垂怜于我,赋予了我与生俱来就可以画皮的能力。而黎泱之所以要我三生三世都对他不离不弃,还不是因为我可以披上他任何喜欢的皮囊?” 胡凤惟的双手似乎藏了法力,让我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的双手在我血水下的身躯上游离。 变呔! “既然我恨黎泱,哥哥也恨你,那么你就替我去嫁给黎泱,好吗?” 胡凤惟发出了一串串“咯咯”的笑声,而此时血狐狸已经走到了池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 四目相接,那么冷。 “胡凤柒…”我遥遥地对着他摇头,遥遥地对着他唇语,“求求你,不要。” 可惜,并没有用。 胡凤惟一双锋利如匕首的手从背后揽上我的胸口,毫无任何商量的余地,直直嵌进了我的皮囊之下—— 将我的整张人皮一寸不差地全部剥了下来! 最后一幕,我仍然记得那双平静如水的狐狸眼睛,不带一丝丝的心软,反而盈满了滔天灭地的恨意…… 第312章 凤冠霞帔 青丘外。 狐帝大婚将至,整个青丘狐国早已撑起了无形的法障,以确保狐帝的这场盛世婚宴能在无人作乱的环境下顺利进行。 迷雾萦绕,瘴气重叠。 神辇中人事不省的井犴夫人,怀中紧紧地搂着同样昏迷的儿子,殊不知神辇外那个被迷雾腐蚀得愈发不清醒的男人已经率领自己的十面鹜煞,在这片结界当中垂死挣扎了一天一夜了。 一切都安排得那么精细缜密,一切都安排得那么时不差寸! 就连这根本与青丘打不着关系的井犴夫人,都被无辜地利用得那么妥善完美! 青丘从未与自己发生过任何过节与摩擦,谅他黎泱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他郎墨楼带来的人,那么能这样摸透了那女人的心理来调虎离山的,只有最了解她的人了。 郎墨楼恨得咬牙! 恨自己千算万算没能算到他胡凤柒趁着狐帝的大婚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更恨自己一双明明足以看穿黑夜的眼睛却还是没能看透一只野狐狸! 早该料到那狐狸天性狡诈奸猾、报复心极强,居然还可笑地揣想着能在自己死后将她托付给他! 可是眼下怎么办? 看着自己愈发透明的上半身,法力明显已经不足了,若真动用所有的武力去破掉这结界,那等下要面对未知的歹毒之人,还用什么去救她? 仰头看了看穿梭在迷瘴中,仍然为他不断地在从四边八方试图冲破结界的十只雄鹰,咬了咬几乎快被自己咬碎的獠牙。 死就死了,谁让她比自己重要太多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正前方微微泛黄的铜镜里,一张狐媚绝艳的脸。 眸若秋波的眼尾下闪烁着一对儿妖调的狐痣,上唇正中那颗血红的朱砂痣依然点缀在这张面皮上,月华般芸芸的银色发丝被挽进了缠金绕玉的凤冠中。 “怎么样?”媚儿柔柔弱弱的小脸儿挤进铜镜,凑在我的耳边俏皮地呵气,“我的皮是不是很美?” 望着胡凤惟这之前还博得我一丝丝同情的媚儿的模样,我痛恨得想站起来去撤掉那张皮,可是胡凤惟她对我这凡人的躯壳依然施了法术,叫我几乎动弹不得。 “胡凤柒在哪里?”我声若游丝地问胡凤惟。 “别假惺惺的只会问这一句话了好吗?整得好像你真多在意我哥似的,”胡凤惟将手中的唇红拿来,在我的嘴唇上认真地替我用唇刷染上鲜红的颜色,“我哥被活剥皮,可和我这种画皮不一样,他那是剜心刮骨之苦啊,我也很心疼我哥的。” “那他会死吗?” “会不会死不好说,就要看我哥造化了。”胡凤惟左右端详着为我画上的唇红,似乎是在挑剔不满之处。 “死有余辜。” 这四个字我脱口而出,让胡凤惟明显一愣,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仍然僵着笑容问了我一句在说什么? “死有余辜。”我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胡凤惟却表情骤变,扬手就要打我,可是当她怒视着自己这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能下去手,反而只是干笑了几声。 “我哥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婊吇?真替我哥感到不值!”这么说着,胡凤惟又是得意地笑了笑,“好在你今夜要替我嫁给黎泱了,而一旦礼成后,你的这颗心便会在很快的时间内,止不住地开始想要去爱你的夫君!我真是好期待那一幕啊!” “你的期待真是没品。”我嘲讽道。 “谁说的?”胡凤惟扬起眉毛,讥问我,“礼成的瞬间法术失效,你必将原形毕露,我就坐等着看黎泱他身为狐帝在众目睽睽下闹出天大的笑话,看他颜面往哪里搁,看他要怎么收场!” “会有人揭穿你们的阴谋,会有人来救我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郎墨楼现在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距离他离开过去多久的时间了,更不知道郎墨楼他有没有发现这是一场陷害,他究竟为什么还不出现。 “救你?嗯,或许,”胡凤惟歪着脑袋故作思索的样子,“不过再怎么救你,也没办法把你的肉身从青丘带走的。”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那张喜柬呀!你不是看到了吗?那是用我哥割下来的护心皮制成的喜柬,谁让你偏要手欠做第一个打开喜柬的人呢?那可是和狐皮嫁衣一样,下了诅咒的呀!”胡凤惟一边为我画眉涂胭脂,一边对我调皮地解释着,“当你踏进这青丘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可能再出去啦!” 根本不给我破口大骂的时间,这间贴满喜字的闺房木门就突然被打开,胡凤惟连忙从指尖施出一抹玫色的狐火落在我的嘴唇上,使我忽然无论怎样也张不了口,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我看到从门外进来穿着红袍,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小丫鬟,其中一人双手托着一件纯白色的服饰,还有一张同样纯白色的…… 盖头?! “时间不早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胡凤惟恢复了媚儿的燕声细语,以及一副唯唯诺诺的丫鬟样,“赶紧替帝后更上嫁衣,小心别扯坏了帝后的嫁衣。” 这一屋子人,也只有我能听出来胡凤惟最后这五个字的阴阳怪气,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我的身子就在并非是我的操控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端庄优雅地走到了闺房的正中央。 我无意间看到了胡凤惟的两只瞳孔泛出了玫红色的异光,好像整屋子的人除了我也没人看得到。 我疯了般想要撕心呐喊,想要誓死抵抗,可是在胡凤惟的蛊魅下我所想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只能活生生地配合着丫鬟们为我忙手忙脚地套上嫁衣,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我佩戴着嫁衣上繁琐的装饰! 待一切都结束后,“媚儿”指引我看向铜镜中披着胡凤惟皮囊的自己,用仅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脸庞问我:“怎样?我哥的这一身皮,穿着还舒服吗?” 我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唯剩一双清澈的桃花眼,还能流出两行痛不欲生的清泪…… 第313章 礼—成——! 这流传了千古的狐皮嫁衣,竟然是一袭的纯白色素袍,看起来柔车欠光滑的衣面上没有繁复的金丝银线相嵌,也没有精湛的嬉龙戏凤相绣,有的只是几束丫鬟们别配上来的银色狐狸毛流苏吊坠。 我凤冠霞帔却像披麻戴孝,我十里红妆也如素车朴马,徒留一片寒泪无人晓。 直到惨白的狐皮盖头遮住了我所有的视线,连带着那些被封在喉管里的声嘶力竭都被一同遮蔽得密不透风了。 …… 吉日十四,凌晨三点零三分。 我在迎亲的队伍下“主动”坐进了奢华的凤辇,听着烟花礼炮在遥远的天际轰然绽放,听着唢呐吹奏锣鼓喧天,听着整座青丘狐国都沉浸在狐帝大婚的欢天喜地当中。 一切都被一张白花花的狐皮盖头屏蔽在外,我看不到自己要去何方,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能在胡凤惟的皮囊下盲目地行尸走肉,就连意识都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 狐帝府邸,张灯结彩。 新婚燕尔,红彤彤的玫瑰花瓣扬了漫天,犹如被几只无形的手蓄意挥洒的血珠。 怒发冲冠为红颜。 也正是这样的其乐融融,才导致没有人注意到府外那个又一次为她杀红了眼的男人,正率领着自己的十面鹜煞冲破结界,咆哮持剑而来! 府内醉生梦死,府外血光冲天! 夜幕下的城墙内外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红艳艳的天堂,一边是红稠稠的地狱! *** “一拜天地!” 第一次弯下腰,我寒泪盈眶刺骨,隐隐约约听到马蹄狂乱的杀伐声由远而近。 “二拜高堂!” 第二次弯下腰,我寒泪夺眶落地,愈来愈清晰的兵器相撞之声与我一墙之隔。 “夫妻对拜!” 第三次弯下腰,我寒泪风干消逝,周遭的人声鼎沸震耳欲聋,披荆斩棘的杀气铺天盖地将一切包围! 即便是在这混沌犭良藉的危急下,遗憾的是,我还是听到了那句嘹亮的—— “礼—成——!” 刹那间,随着沸腾的人声人海,我的狐皮盖头被强大的诅咒掀飞! 一股奇异的滚烫之感遍布了我的全身,在我血液中延着一根根血管脉络燃烧滚动! 不知不觉中,那一袭纯白的嫁衣摇身变成了由腥红的狐狸血染成的红裳,华丽的,耀眼的,向着全天下宣告着大名鼎鼎的青丘狐帝黎泱于今日凌晨终于迎娶了他“心爱”的百变帝后! 而我嫁衣如火,披着这一身从胡凤柒身上活活剥下来的皮毛,在胡凤惟的蛊魅下我佟宛也成功地替她嫁给了狐帝黎泱! 只是刚刚还热闹繁华的府邸内,此时此刻早已人仰马翻,从五湖四海赶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们谁也不愿被牵扯进池鱼之殃,于是纷纷逃窜远离这里。 我寂静地站在满目怆然当中,同对面一头火红长发及腰的狐帝黎泱静默对立,毫无波澜的目光却与他身旁以雌雄双剑交叉狠狠抵住他脖颈的男人,遥遥地相凝着。 “你…可算来了呀……” 我微微地朝郎墨楼一笑,却在电光火石间,潸然泪下! 第314章 我护不住你了,墨楼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赶来了…可好像还是来晚了,佟宛。”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我的眼眶,最让我痛心疾首的并非是我真的三生三世要去爱黎泱了,而是一身傲骨站在我面前的郎墨楼,他的半个身躯,包括半张脸颊都已经变得近乎透明,快要消散了! 朦朦胧胧的星光从他半透明的肌肤下透出来,滚搅着他的身躯,将他原本的层层肌肤逐渐吞噬! 破烂的衬衫血迹斑驳,郎墨楼的眼神有些涣散,脚下也有些踉跄不稳,可他还在努力地双手持着雌雄惹怜剑,要挑剑将与我刚刚成亲的黎泱杀死! “郎墨楼,你不要杀黎泱。黎泱不是敌人,他和我一样也是无辜的。” 我望向黎泱,黎泱的面貌有一种西方的美,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焕发出雍容华贵的光,浅褐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他这场“盛世婚宴”的残骸废墟。 被惹怜剑卡主的他敛着高贵的眉宇望着我,深陷的双眼中有痛,有恨,更多的也有迷茫。 府邸的人烟终于消散,只剩下黎泱的一圈狐兵与我们拉开距离,时刻准备着用武器与法术将郎墨楼束手就缚! 我缓缓向着他们两个人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 “她在哪?”当我停在黎泱的面前时,黎泱开口问我,话中的“她”无疑指得就是胡凤惟。 “我不知道,”我沙哑地回答道,“她让我穿上了她的皮,也是她蛊惑着我与你成亲。” “你又是谁?!” 黎泱忍着怒火问再问我,可当郎墨楼听到这句问话后就更紧地用剑刃卡主他的喉咙,我看到黎泱脖颈处的小麦色肌肤都被锋利的剑刃割出了血迹。 “大胆!敢在青丘威胁狐帝?!” 突然,一声响亮的震吼从一旁的狐兵中传过来,我寻声看过去,发现这个人我见过,他正是当初在小院里来劝说胡凤柒回青丘,称胡凤柒为“妖君”的那个人。 “你手上,是不是有胡凤柒的狐丹?”我侧过头平静地问他,“可以给我吗?” 我的思维有些木然,我明明应该知道狐丹肯定早已被他转交给黎泱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问他。 “你、你胡说什么?!”让我没想到的是,提到胡凤柒的狐丹,这男人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狐丹?!”黎泱也抓住了这男人的不对劲儿。 听黎泱这样反问,我顿时就明白过来这男人显然并没有将胡凤柒的狐丹转交给黎泱,那么他是将胡凤柒的狐丹私吞了,还是重新归还给了胡凤柒?! 我清楚地明白狐丹相当于狐妖的仙根,那颗狐丹若是在胡凤柒身体中,想必被剥了皮的他也还可以侥幸活下来,但倘若我可以把狐丹摧毁,那胡凤柒说不定也就活不成了。 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简直恨疯了胡凤柒,我恨我曾经那么信任他那么爱他那么想要和他永远地逃离郎墨楼,可他竟然能对我做出这样阴狠手辣的事情来?! 我恨不得胡凤柒现在就死在我的脚下,恭喜这个曾给我最温暖臂弯的胡凤柒重新激活了我身体中那日渐消失的仇恨因子! 然而偏偏,那男人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突然大吼一声:“捉拿妖孽!别伤到狐帝!” 就在他的命令传达下来后,他身后的狐兵们就揭竿而起,无数狐火狐影朝着郎墨楼袭击过去! 盘旋在头顶上空的十面鹜煞,瞬间犹如一根根离弦的箭一样展翅冲刺下来,与狐兵们厮打在一起! 郎墨楼见状,剑眉一拧,握着惹怜剑的鎏银臂立即挥出一圈雾刃击退了这波首攻! 紧接着,他双手握紧了惹怜剑,似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所剩下的武力刺向了黎泱! 黎泱仿佛并未打算还手,轻然地一个旋身就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郎墨楼的挥刺,反倒是我直接扑在了郎墨楼的身上,死死抱住他散发着星光的身子:“郎墨楼你不要杀黎泱!你若是杀了他,就等于帮助了害我的人!” 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到郎墨楼的身躯早已冷如冻冰,我心头一惊,连忙抬头望向郎墨楼,只见他的表情极为痛苦,快要消散的半张脸颊上那一双犹如浩瀚苍穹的眼眸望穿硝烟弥漫,带着深深的仇恨和刻骨铭心的不舍。 还有万分无奈。 是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奈。 “郎墨楼,郎墨楼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僵直,幽深如潭的眼珠在眼眶中颤抖,唇齿也开始相撞! 更灿烂的星光从他的身体中焕发出来,模糊了他这本应该震慑群雄的耀躯! 一旁的黎泱负手看着我们,火红的及腰卷发在风中狂舞,当我这样无意间瞥向他的时候,我忽然就怔住了。 我怔怔地凝眸望着他,皎亮的月光洒在他烈火般的身影上,有一种道不清的英气挺拔…让我莫名的,好想…爱他……?! “佟宛…” 郎墨楼颤抖的声线在我耳边炸响!将我三魂六魄归位! 我一边抱住郎墨楼踉跄的身子,一边努力闭眼甩头,努力将我想去爱黎泱的意识从我的脑海中甩出去! “不,不,不可以,我怎么可能想要去爱黎泱……”我喃喃自语着。 耳边打斗的声音回荡不绝,一片混乱,眼泪“哗啦啦”地冲下我的双颊,我一遍一遍地用牙齿咬烂我的舌·尖去放血,满腔的血腥味儿让我逐渐地找回了理智! “对不起…来晚了……” 奎狼星君的神力快要撑破郎墨楼的身体了,郎墨楼含糊不清地说完这几个字后被抽空了力量,整个人摇摇欲坠,惹怜剑一左一右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郎墨楼!郎墨楼求求你醒一醒!”我疯了般哭喊他的名字,带着他失去了知觉的身子瘫坐在了地上,“郎墨楼你不要睡不要死可以吗?!求求你醒一醒!我求求你了!真的真的求求你了!难道你就这样放任我三生三世对别人死心塌地吗?!你醒醒好不好?!求你醒来—啊——?!” 无论我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喊他,怎样使劲全身力气去摇晃拍打他,他都沉沉地昏睡着。 愈发明晃晃的星芒从他的胸口绽开,模糊了他没有生机的面容!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的怀中逐渐失去重量,我这样环抱着他,就仿佛在抱着一团光芒! 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了整座苍穹,即便看我无助成这样,郎墨楼他都没能睁开眼再看看我。 “郎墨楼你快点醒来啊!我求求求求你了!你再不醒来我真的就要护不住你了!我抓不到你了墨楼,真的抓不住了啊墨楼,求求你醒来了啊……” 第315章 他变成傻子了 面对自己的生死我向来可以处之泰然,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面对郎墨楼的生死时我竟兵荒马乱了。 这会儿他胸口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将我笼罩着,刺眼的星芒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仍然拼了命地睁大一双被刺痛的泪眼,垂首死死盯住怀中的郎墨楼。 因为我真的好怕郎墨楼他就这样无声地永远消失在我的怀里。 “黎泱,黎泱我求你能不能救救他?!我求你了,帮帮我救救他好吗?!”我尖锐地哭喊着,可是一边的黎泱只是蹙眉看着我,完全插不上手,我只能又求助周遭打斗成一片的十面鹜煞,“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南歌北吟!我要抓不住你们的公子了啊!” 我发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无助恐惧过,哪怕是当初郞莫辞糟蹋我、欺凌我,那时心底不过是大片大片的绝望,是哀莫大于心死,而非眼下这般铺天盖地的恐惧! 就在郎墨楼胸口搅动的星光快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时候,几抹刺痛忽然攀爬上我的手指,我赶忙从郎墨楼的身下抽出双手,看到我的十指指尖上凝聚了银色的星星点点。 好似我身体中夜明珠的灵力,在指引我向着头顶上方的茫茫苍穹挥动双臂。 仿佛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在对我闪耀,我赶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几束光流从十指指尖延伸至上空的星海。 泪水依旧在我脸上无声地流淌,我忽然领悟了身体中那属于郎墨楼的灵力,在带引我排布星盘! 风起云涌,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滚滚流云在夜幕上炸出了那口熟悉的星空旋涡,璀璨的光芒照亮整座夜空,洒落下来的星芒将我的身体腾空向着上方吸引进去! 眼看着脚下离我越来越远的那一抹如烈火般红艳的身影,他纵身向我跃上来,试图要将我救回去! “撒手啊,黎泱你别碰我!” 当黎泱的手臂缠上我的腰肢时,我破口大骂,身体立即流窜出一股神奇的电流将我和黎泱挑离开来。 随后,我如上一次一样,身体飘进了那口星海旋涡当中,眼前犹如一朵朵乌黑的蔷薇花覆满了我的视野,直至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是无边无际的安静。 安静得好像从此我的世界再没有了声音。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我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白花花的天花板,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发生了什么。 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等我蓦然想起郎墨楼的时候,我“腾”地一下子垂坐起身,针扎的疼痛也随之从我的手背传来。 “嘶……” 我轻·吟一声,发现针管埋在我手背的血管中,再抬眸环视四周,我这分明是处在一间医院的病房当中,虽然我从未住过院也没打过针,但起码我还在电视剧里见过,所以此时的我显然是正在住院输液。 暖洋洋的阳光从明敞的窗子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被阳光烤过的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我这是……? 可也没容我多想,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来,我赶忙重新躺回了坚硬的病床上,闭上眼睛假装没有醒过来。 病房门果然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一股饭香也扑鼻而来,让我藏在被窝里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姐?姐你还没醒吗?” 这个声音我记得,是在另一道平行时空中我弟弟的声音,不过我弟弟叫什么来着? 我听到我弟弟似乎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他将东西摆放在了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坐在了我病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叹了口气。 “姐,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可我知道你没病,也知道你没疯,对不起姐,看着她们天天强行给你打这么多安定的药,我也很心疼你的,”我弟弟这么说着,还有点儿带着哭腔,我感到自己的手被他从被窝里拿出来,握在了他温暖的掌心中,“姐,你醒醒好吗?该吃饭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特别不解这边的佟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郎墨楼的灵力或者说是奎狼星君的神力,把我指引到这边,就一定有它们的道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假装一副刚刚清醒的模样。 “姐,你醒了?!” 我弟弟那张眉清目秀的小白脸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吓得我下意识地抬手推开他的脸,结果引得手背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啊,姐你别乱动,血都回流了。” 我木讷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替我重新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忍不住蠕了蠕干涸的双唇,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弟弟闻言一愣,紧接着又哈哈大笑几声。 “姐你又逗我,我叫佟宇,你要是再这样胡言乱语的话,就别怪我也会认为你是真的疯了啊!” 我顾不上别的,上一次在这里那郎墨楼为了我出了车祸,他躺在血泊中的画面闯入我的眼帘! “郎墨楼…小宇,郎墨楼在哪里!?”我急得也顾不上疼痛,双手直接抓上佟宇的手臂,“你知道郎墨楼是谁吗?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那个害你出车祸的出租车司机吗?你不记得了吗姐?他在那场车祸中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但是因为脑部的伤势太严重了,他已经痴呆变成了一个大傻子了呀!” 第316章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冷。 漫天掩地的寒冷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的每一颗细胞。 我再一次从被窝里愣愣地坐起身来,目光幽深地认真凝视着佟宇,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佟宇拉长了脸,一头利落的短发看起来是才不久修剪过的,“这件事跟你说了不下无数遍了,你一次次否认自己认识那个姓郎的司机!现在又来追问我他的下落?” 听佟宇这样说,我基本上就明白为什么这边的佟宛会被当作了精神病了,或许是因为我每一次魂穿离开后,她都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记忆的断片混乱,以及性格的突变才导致了如今的她被这样悲惨地对待着。 果然,佟宇见我心事忡忡的样子,接下来的话就验证了我的猜测。 “姐,你到底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那你先告诉我,郎墨楼到底在后来发生了什么?” “姐,其实我从来不像妈和姐夫,啊不对不是姐夫了,是那个猪腰子脸!我从来不像他们两个人一样认为你精神异常,也不认为你疯了!”说到这里,佟宇忽然就收起了一脸的乐天派,颇有些严肃地凑头到我面前压低声音,像个汉奸似的问我道,“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是我姐佟宛?” 佟宇这个样子,给我说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察觉出来什么了,就问他那你认为我是谁? “要么就是借尸还魂,要么就是魂穿过来的!”见我这样问,佟宇更是自信满满了,收起了刚才的贼眉鼠眼,仰着白嫩嫩的小下巴神神秘秘地咳了咳嗓子,“当你离开我姐身体的时候,我姐自然不会记得你附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所以我妈他们才会认为我姐疯了。” 原本还浮现在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我翻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本领的佟宇,凝重地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骤然间! 佟宇瞪大他那双和我有几分相像的眼睛,惊恐地反问我:“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我心头顿时一阵心绞痛!赶忙扶额暴汗! “怎么了姐?不光小说里这么写,电视剧现在都这么拍啊!” 我惆怅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鄙夷地瞅着佟宇,还以为他的真实身份是个深藏不露的荣耀王者,没想到不过竟然是个一千场的青铜选手。 “没事,小宇,”我对他抿嘴弯唇微笑,赞许的目光落在他特别天真烂漫的脸上,“我们来继续说说,郎墨楼的情况?” “哦,好,”小宇重新坐直了身子,“还不是因为姐你坐了他的车才出了车祸?虽说你没怎么伤着,但你被当成了精神病住进了这里,天天输液打药吃药的,要不是咱妈死缠烂打地追着他们家给你掏了赔偿款,咱家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了!就连到手的土豪姐夫看你疯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咱妈这顿哭哟!” “所以郎墨楼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姓郎的被送到医院后,打了很多肾上腺素和很多次电击才勉强给救了过来,听说胸口被电得都糊了呢!可惜救过来也是个傻子了,一天到晚手里只会抱着个破碗,见人就傻笑着说什么‘碗…碗……’的。要不是他那个有钱的表哥将他送到了疗养院有人照顾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有钱的表哥?”我狐疑。 “嗯,听说他表哥还是个小演员呢,长得贼帅,咱妈要的赔偿费都是他表哥给掏的!” 听到这里,我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这边的郎墨楼完全是为了救我才出了车祸,才变成了佟宇口中所说的“傻子”,可不明真相的我妈还在追讨他家要巨额赔偿款! 拳头被我悄然地在被窝中握得骨节泛白,倘若不是我的出现,那个高高帅帅浑身携着淡淡烟草味道、戴着一副银灰色隐形眼镜的男孩儿,本该会有个幸福圆满的人生,他会携着视他为整个世界的女孩子走进婚礼的殿堂,与她成家生子。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原本就是无心路过这个世界的我,还是亲手摧毁了他的人生…… 心脏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我苦涩地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我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带出了几滴沁凉的血珠! “小宇,他在哪个疗养院?我要去疗养院找他。” “姐你疯了?咱们现在在遵化,那姓郎的在北京呢,而且你现在……” “别跟我废话了!”我情绪突变,怒斥眼前这个在我心里跟我屁关系都没有的人,“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他到底在哪里?” 佟宇被我的骤然改变吓得不轻,惶恐地看了看我后,便哆哆嗦嗦地如实告诉了我郎墨楼所在的疗养院名字以及地址。 我抄起撘在床尾上的外衣就要冲出病房外,却在刚要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有钱没有?”我顿了顿,冷声地佟宇。 佟宇则一言不发地从裤兜口袋里掏出一叠粉粉的人民币,我也没心情问他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么多现金。 就在我刚要再次拉门离去的时候,佟宇变得格外镇定的声音在我身后空悠悠地响起来。 “如果真的被我说对了,那请你不要伤害我姐姐的身体,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并且我很爱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蕴藏了千丝万缕的恳求。 短暂的沉默—— “我尽量。” 淡漠地回复完他,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17章 铜碗 从遵化到北京一路二百公里左右的距离,我包了辆车付了一大笔现金,等到风风火火赶到北京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暖橙色的黄昏忽然乌云密布,我撑着伞形影单只地看着擦肩而过的人海川流不息,雨水扑簌簌地滴落在伞面上,再顺着伞檐坠落下去。 正前方铁门大敞的就是这边郎墨楼所居的安嘉疗养院,外观气派华丽,可惜任谁也数不清里面的一道道墙壁又听过了多少的期盼与祷告。 我收拢雨伞,以郎墨楼朋友的身份取得了去房间看望郎墨楼的批准,不过负责专门照看护理郎墨楼的小姐姐仅仅宽限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我只要看一眼他就够了,另外也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郎墨楼快要消散的时候,能指引着我使用夜明珠的灵力穿到这边来。 当小姐姐推开门告诉我郎墨楼就在里面的时候,我承认我忽然就胆怯了,因为在我正要抬脚迈进去的那一刻,小姐姐蓦地嘱咐了我一句“别吓到”。 可我还是走了进去,这边的郎墨楼是为了护我安危才落得如此悲惨的余生,而那边我爱的那个郎墨楼正处在定格的时空当中生死未卜。 房门在身后被扣上,我环视了一圈房内的装潢,想必郎墨楼的那个明星表哥一定很爱自己的弟弟,才会给他这个已经痴呆了的表弟包下了如此一套温馨美观的套房。 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郎墨楼在哪间房间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了清脆的“咣当”一声,听起来仿佛是什么铜器滚落在了地面上。 好似身体中的一根弦,将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我寻声蹑手蹑脚地穿过狭长的客厅向着最深处的那间房走去,只是在我轻轻地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时,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寒气! 只见铺着灰蓝色床褥的床脚下,正匍匐着一个人,他扭曲着身子伸着手臂努力去够地上滚落的东西。 这个人,早已没有了当初在深夜冷清的街边把我捡上车时的那抹阳光俊逸! 此时此刻,他那一头细碎凌乱的短发已经全部被剃光了,本该饱满的脑壳正中呈现着一块格外明显的凹陷,仍然光洁的额头贯·穿右侧太阳穴上有一条十公分左右的刀口,针线缝过的痕迹还一目了然,就连左脸颊上也闪烁着几道再也无法消逝的伤疤! “郎…墨楼……?”我唇齿打着颤栗,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在郎墨楼听见我叫他,将抬起的目光迎上我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一下子就如被魔法束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他就那样趴卧在地上,怔怔地,怔怔地仰头望着我,呆滞的脸颊上还沾着唇角流溢出来的口水。 我努力扯出笑容,想对他笑笑,可是看到这样的郎墨楼又要我怎么能笑出来?! 眼下他的目光是涣散空洞的,他的脖子与肩膀扭成了非常人可以达到的角度,把身上皱皱巴巴的病号服穿得不修边幅! “碗、碗……”他将涣散的目光从我脸上移走,伸手朝着地上的什么喃喃着。 我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垂眸看下去,发现在我的脚边滚落着一只有些造旧的金黄色的碗。 我缓缓地弯下腰,缓缓地将这只在佟宇口中被郎墨楼视为珍宝的“破碗”捧在手中,细细地审视着。 却忽然,泪如雨下。 ……夜色中,那个英俊挺拔的少年僵直地倒在一汪无边无际的血泊中,怵目骇心的鲜血像一朵嫣纟工的蔷薇花仍在他的胸膛越绽越大,在耳边交织着的救护车鸣、人声中,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句羸弱得仿佛就要在下一秒死去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原来,原来他终是听到了我的回答,在鬼门关前牢牢地记下了我的名字。 因为这只金黄色的碗,是一只铜碗。 我痛苦地弯下双腿,跪在郎墨楼的面前,启了启被泪水浸湿的嘴唇,颤声问他:“你是要这个铜碗吗?” 郎墨楼好似完全听不懂我的话,只是颤颤巍巍地从我手中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然后便费劲地撑起了自己已经变形扭曲的身躯,将铜碗紧紧护在胸口中,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我依旧跪在地上,木然地望着这样的郎墨楼,望着他因为车祸受损的容颜,望着他像个智障儿童一样的弱智行为。 然后。 也不知道我怎么的,仿佛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我竟然抬手去摸了摸他的胸口,只是这一摸,一股强大的气息就凝聚在我的掌心中,并且我看到郎墨楼的胸口神奇地发出了银色的星光! 瞳孔骤然收紧!指尖冰凉! 我瞠目结舌地瞪住这个在我面前仍然浑不知一切的郎墨楼,突然想起在井犴星君的记录簿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郎墨楼的元神碎片会以各种形态分别散落在宇宙时空的角落,或许是某件法器,或许是某重动物,也或许是…… 什么人的心脏。 “啊!” 我惊呼一声,疯了般抽回了覆在他胸口上的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可是为什么当我再一次覆过去的时候,我手掌的肌肤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郎墨楼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正迸发出强盛的星盘的力量?!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胡凤柒被郎墨楼的图腾雾刃钉在墙上的时候,无论是胡凤柒他自己还是我都没有办法将他从墙上抠下来,而这边的郎墨楼却轻而易取地救下了他! 所以,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道平行时空中看起来就那么顺其自然地遇见了郎墨楼! 因为…… 因为此刻面前的人,胸膛里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就是郎墨楼他身为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之一啊! 我惊恐地用屁毂忍不住向后方躲了躲,不,怎么会这样…… 如果我要救郎墨楼,如果我不要郎墨楼他的身体被奎狼星君的神力撑得破碎,那…… 那我…那我是不是…… 第318章 狠与恨 窗外细雨密密,潮湿的风吹过玻璃窗未合的缝隙,卷着茶几上的苹果香徐徐地在卧室内荡漾开。 “你…要吃苹果吗?”我温和煦暖地问了一句这命运已经被我捏在掌中的痴呆的郎墨楼。 可他依然听不懂我的话,双手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铜碗,严重受损的小脑以及神经使他控制不住地摇头晃脑,涣散的视线也毫无焦距地四处飘散着。 “我给你削个苹果吃。”我柔柔地轻声告诉他。 两只胳膊被我用尽了洪荒之力才从地上把自己撑了起来,从一边茶几的彩塑果盘中挑了一颗红润润的大苹果,重新坐回郎墨楼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削着苹果皮。 “平日在那边你挑食的狠呢,向来都不肯吃一口蔬菜水果,真是一只无肉不欢的哈士奇,”我一边垂眸盯着手中被一层层剥开的苹果,一边仿若哄孩子般耐心地讲给郎墨楼听,“所以小笙很少往家里买水果,导致我也很少能吃到水果。可是你知道吗?这世上哪有不爱吃水果的女孩子呢?” 豆大的泪珠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坠在沾惹着苹果汁的刀刃上,也坠在闻起来就香甜可口的苹果肉上。 夜雨忽然在一瞬间落得大了起来,窗外雨幕泛起袅袅寒烟,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冷得彻骨。 我慢慢地将手中没有了果皮的苹果切割成小块儿,又拾起其中一块递到居然在静静我听讲话的郎墨楼唇边:“来张嘴,这边的你可不能挑食啊!” 郎墨楼恍惚地凝望着我,墨色的瞳子在神经的损伤下依然颤动,他听不懂我的话,他的喉管里发出“啊啊”的喃声,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张嘴”,就这样任凭我胳膊都举累了,他也没能张嘴吃掉我手里的果肉。 我释怀地一笑,笑得泪水在眼角晶莹。 “那我吃给你看哦。” 然而就在我刚要撤回手喂给自己吃的时候,郎墨楼做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举动,他居然僵硬地将怀中的铜碗晾到我面前,皱着布满刀口的脸“啊,啊”了几声。 嘴唇几乎要被我自己咬破了,我木讷地将果肉扔进了他的铜碗里,郎墨楼这才傻乎乎裂唇一笑,双手捧着铜碗将碗中的果肉倒进了自己的口中,用缺失不全的牙齿咀嚼着。 “对不起……” 更多的眼泪狂涌出我的眼眶,我再也忍不住,探过身子一把紧紧地抱住了郎墨楼! 到底要我怎么做,为什么命运忍心这样戏耍我?! 为什么一定要让每一个郎墨楼都会这样爱上我,我明明不该与这边的他有任何交集,他明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为什么我还是这样残忍地出现,将他的余生改变得如此惨不忍睹?! 我恨!恨极了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是他们那强盛的嫉妒之心才扼杀了奎狼星君,倘若不是当初他们的阴险歹毒,无论是哪边的郎墨楼都不会落得如此的结果! 我爱郎墨楼,我只爱那道平行时空的郎墨楼,我很抱歉也很痛心,我对不起这边平凡的他,所以请原谅我的别无选择! 我痛哭地扌无扌莫着郎墨楼弯曲不直地脊椎,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将脑袋深深地埋在郎墨楼的颈窝当中。 对不起,我需要你的心脏,我需要为我爱的男人集齐元神碎片,不然他会死,不然我会永远地失去那个可以为我易改生死的男人! 等我彻底救回郎墨楼找回他奎狼星君的真身后,就让他动用苍穹二十八星宿之力来扼杀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替你报仇好吗?!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我收敛了眼泪抽了一口气,稍稍推开了浑然不知仍然在对着我傻傻地笑着的郎墨楼,只是冰冰凉凉的水果刀在我手中调整了角度。 正当我重新握紧了刀柄时,房间的门竟然偏偏在这个时刻被砰然打开了! 我“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框下。 那男人衣冠齐楚,戴着一顶墨色的棒球帽,即便是在这房间内鼻梁上也架着一副时尚的墨镜,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纸醉金迷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他看到我,也很惊讶。 只是…… 这个低沉的嗓音…… 不…怎么会这样…… 仿佛一只粗糙雄壮的手掌直直掐住了我的喉咙!我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再一次轰然坍塌! 我惊恐万状地注视着那几缕从他帽檐下露出来的银灰色碎发,还有那遥远又陌生的脸颊轮廓! 即便后来的郎墨楼给了我最宝贵的爱,将全世界的温暖都执意要放入我的手中,也永远无力抹去在我生命中那一段无法湮灭的肮脏与丑陋! 他就像一只凶残的野兽一般,夜夜潜伏在我的梦境中,梦里我辗转难眠,梦里我冷汗淋漓,全都是因为他! 无论经过多少的日夜流逝去努力遗忘,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仍然全部变为了徒劳! “是你…为什么你还没死?!” 我彻底丧失了理智,握紧掌心中的水果刀从地上一跃而起,如失控的疯牛一样向着门口那个将我炼制于地狱的男人刺了过去! 第319章 沈醉先生 画面犹如被放慢的镜头,一帧一帧地放映过去,我不愿看到那双被墨镜遮挡在后面的眸眼,不愿听到从那张曾践踏过我的唇嘴里,发出来的任何声音! 因为那个男人,分明就是一次次亲手将我推入血腥的地狱、把我折磨到生不如死的—— 郞!莫!辞! 一股绝望将我的五脏六腑扯碎,一遍又一遍的噩梦循环播映! 是那张俊美却虚伪的面皮将我变成了复仇的魔鬼!让我在仇恨的泥潭当中越陷越深!即便有温暖的臂弯试图将我解救出来,可揭开伪装面具的我仍然停留在最肮脏的、最不见天日的沼泽底层,自我挣扎着,自我救赎着! 我的愿望明明就那么简单啊…… “沈先生!小心!” 就在我即将刺到郞莫辞的刹那,一个女人从郞莫辞的身后唐突地出现,眼疾手快地将郞莫辞推到了一边,抬起有力的长腿一脚踢在了我的手腕上,将我手中的水果刀直接踹飞了! “郞莫辞!你为什么还活着?!”手中没了水果刀的我企图去伸手掐上那曾让我搂过的长颈,“我要杀了你!求求你让我杀了你!” 啪——! 一个嘹亮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你是疯了还是瞎了?!”女人暴躁如雷的嗓音斥责着我,“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是沈醉先生!疯狗咬人也麻烦你咬对了人行吗?!” 突如其来的掌掴扇在我的脸上火烧火燎地疼,扇得我耳边黑色的发丝被泪水黏了满脸,遮住了我的视线。 “阿玉!”郞莫辞喝了一声这素面朝天的女人,语气薄怒,含着极重的怪罪。 “沈先生,您伤到没有?!”谁知这女人并不理会郞莫辞的制止,赶忙一脸担忧地询问郞莫辞。 这会儿的我终于冷静下来,傻傻地站在原地大喘着粗气,她刚刚喊郞莫辞什么? 沈先生? “我没事,阿玉你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 “可是沈先生明明是她先……” “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沈先生……” “出去,阿玉。” 阿玉气急败坏,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并且警告了我一句若是敢再动沈先生一根汗毛,就直接报警给我背上个杀人未遂的罪行扔进监狱。 我紧紧地扣着牙关一言不发,背脊被我挺得僵直甚至有些疼痛,可在房门关上后,郞莫辞就那么镇静自若地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那一双让我深恶痛绝的眼睛。 “实在是对不起,我替她的鲁莽为你道歉。不过佟小姐,刚刚您叫我什么?” 我嗤笑一声,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难免幽默过了头,见我仍然一脸仇恨不言语的模样,郞莫辞忽然低头笑了笑,用指腹摸了摸鼻梁。 当初就是他这一副谦逊的表现,才赢得了我的信任,可是结果呢?结果是什么?!如今他又来拿这样假惺惺的小把戏蛊惑我,是吗? “我只是想问问佟小姐,您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郞莫辞抬眸,不再是银灰色的瞳孔里闪出了与恶魔不符的和颜悦色,“这个名字…其实我从未在公众面前公开过,就连刚刚那位我的助理阿玉都不知道呢。” 哈? 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钟,我特别想笑。 所以,这就是佟宇口中那个郎墨楼很有钱的表哥?也是佟宇口中郎墨楼他长得贼帅的小明星表哥吗? 再重新迎上面前这个人困惑的目光,我忽然释怀地笑,笑声揉着眼泪都飙了出来。 原来无论在哪里,他都逃不开是他的弟弟啊。 “对不起,”我吸了吸鼻子,选择背过身不再去看那张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扼杀的面孔,“我认错人了……” “佟小姐,”郞莫辞却重新走到已背过去的我面前,窗外划破天际的闪电将他那张像极了郎墨楼的脸映亮,“等下我看望完小楼,可以请您吃个晚饭吗?” 我目不转睛地仰头盯着他,努力地控制着身体里埋藏的仇恨,拳头被我在身体两侧握得生疼,我明明早该想到他是这道平行时空中并没有伤害过我的郞莫辞,可面对着那一模一样的容颜,又要叫我怎么能冷静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我声线微颤地问他,“我们之前有见过?” 郞莫辞被我问得明显一顿,继而阳光一笑,摸了摸鼻梁。 “佟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不如我们一会儿到餐厅里好好聊一聊?正好我也……” “我还会再上当吗?”我怒声打断他。 郞莫辞再次一怔,耳根微微泛红,此时在我面前的他完全没有任何明星的气场与架子,反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儿,携带着十足的阳光味道。 “佟小姐您别误会,我有未婚妻的,”郞莫辞说着,伸出指骨分明的左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只见一枚华贵精致的戒指戴在他修长的无名指,“况且您也知道,我是名艺人,光明磊落的公众人物。” “那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笑容在郞莫辞的唇角慢慢收拢,他偏过头看着那蜷缩在地上抱着铜碗的郎墨楼,眼里浮现出大片大片的忧伤。 “因为我知道我弟弟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样。” 第320章 不该乱恨 郞莫辞的这一句话,简简单单,但是听进我的耳朵里却也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尖!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个字也没给他甩下,打开房门就径直地头也不回冲出门外! ……因为我知道我弟弟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样…… 我太了解郞莫辞了,他每一面的丑恶我曾经都尽收眼底,明明了了的几个字里透出来的,分明就是一种复仇的暗示! 我怎么可能再给郞莫辞他这个机会,无论他在这边是一个什么样的公众人物,我都不会不再上郞莫辞的当! 今天拿不走郎墨楼他胸膛里那颗心脏,还有明天、后天,但我明白如果我沾惹上了郞莫辞,别说是再靠近郎墨楼了,想必连我都要再次折在他的手里让他替弟弟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我忽略了在门外等候的助理阿玉而气势汹汹地冲向门外,正要穿过狭长的过道时,我的脚下忽然就被狠狠地绊了一跤,眼前一阵翻天滚地就死死地向前扑过去,摔在了坚硬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身穿一件单薄的红色连衣裙的我,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地,这样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怀疑是先着地的两只膝盖都被磕碎了。 “你装疯卖傻联合你母亲,勒索沈先生一笔巨额赔偿款,现在又偷偷摸摸来郎先生的房间,还企图刺杀沈先生!你这小小的年龄到底为什么这么坏?是不是沈先生心软善良又是明星,你们就真当沈先生好欺负?是不是不让法律制裁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勒索沈先生?!” 阿玉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的脑袋旁边,我这才知道是我落荒而逃的过程中,被阿玉故意地伸腿磕绊了脚下才导致摔倒的。 坦白而言,我并未责怪过阿玉半分,毕竟这是身为助理所做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怪就怪阿玉她并不知道在另一道平行时空当中的“沈先生”是何种嘴脸的恶魔。 “阿玉!”郞莫辞从房间里踏出来,看到摔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我,就赶忙弯下腰一把拦腰从地上抄起我,把我打横地抱在怀中,“阿玉你明知道佟小姐精神受挫,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她?” “沈先生!她和她母亲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玉怒火中烧地替郞莫辞打抱不平。 我本以为,那日在酒池中我丧心病狂地刺下郞莫辞三剑以后,就再也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我要怎么能想到将来有朝一日,还能重新被他抱在臂弯里?! “把我放下来!”两只膝盖的疼痛让我无力再去做任何的垂死挣扎,只有一双还未麻木的眼睛再次流下眼泪,“求求你郞莫辞,把我放下来,放了我让我走。” 正要把我放在客厅沙发上的郞莫辞浑身一僵,蹙起画着淡淡眉粉的长眉,垂眸凝睇着怀中泪眼婆娑的我。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这个连小楼都不知道的名字?” 郞莫辞的口中有淡淡的香醇,身上这件价格不菲的铅灰色短T也散发着檀香薰衣草的味道,他的眉眼中明明没有任何的恶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恐惧,疯了般一心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任凭在郞莫辞的怀中肆意流泪,郞莫辞见此,就回首对阿玉吩咐道:“阿玉,去告诉护理,今天我不走了。” 更多的眼泪流淌下来,肚子也饿得不争气地“咕咕”乱叫。 “你再去买点儿饭来。”郞莫辞又补充一句。 “沈先生这样真的好吗?!”可能是阿玉听到了郞莫辞刚才问我的话,也就没好再说什么。 “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 当阿玉离开后,郞莫辞也将我稳稳地斜放在了沙发上,拉过一把椅子查看我膝盖的伤势。 “你不要碰我。”我条件反射地推开他的手。 郞莫辞眼底滑过稍纵即逝的怔然,他抬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棒球帽,一头银灰色的短发被他用手指只是随意地抓了抓,就重新塑造出了明朗不羁的造型。 “说,这里只有你和我了,佟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的呢?” “很重要吗?” “并不重要,只是好奇。”郞莫辞温柔地笑,浓纤的睫毛在刀削斧雕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夹杂着雨丝的夜风吹过窗沿,白色的纱帘在空中轻轻地飘舞着。 既然路已经被迫走到了这里,我只能一方面提防着郞莫辞对我下狠手,一方面试图取得郞莫辞的信任,从而能停留在郎墨楼的身边。 然后,在谁也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地杀死郎墨楼,挖走他胸膛中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他的表哥,你是他的亲哥,”我胡乱地猜测着,“‘莫辞沈醉,年年此会依旧’,《念奴娇》,不是吗?” 郞莫辞看我的眼神,就在我的话音落下后,忽然就变了。 但是在他开口前,我抢先又开了口:“我没有疯,我也是被我妈妈勒索的工具,很对不起,只是我没有办法去改变。” 这么说着,我向他摊开我满是针眼的手背和胳膊,郞莫辞抿了抿那双令我厌恶的嘴唇,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我偷偷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我很愧疚墨楼,才找到机会从遵化赶来北京看望他。真的很抱歉,身体里打了太多的药剂,所以才在你进来的时候神经恍惚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连我自己都不会去相信的缘由,郞莫辞他竟然相信了。 但接下来,郞莫辞没再与我纠结这件事,他安慰了我几句后便起身回到郎墨楼的房间去安顿郎墨楼了,而我则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网页上查看有关明星沈醉的新闻。 果然,郞莫辞在这道平行时空中真的是当红明星沈醉,不仅在演艺圈人气高居不下,赢得了千万少女的芳心青睐,还私下热衷于做慈善公益,捐献上千万的资金去捐助贫困山区修建学校,推动了全国慈善事业的发展!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敲打在手机屏幕上,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纵然我恨疯了那个凌虐我的郞莫辞,可是这边的他终是一个善良的艺人,我的到来已经打扰了郎墨楼他本该平静幸福的生活,我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毁了一个从未伤害过我半分的平凡的郞莫辞呢? 第321章 没必要了吧佟小姐 等阿玉提着一袋子盒饭回来的时候,身上穿得黑白格子衬衫已经被雨水淋得湿了好大一片,所以也就不奇怪她手中拎的塑料袋怎么被雨水浸灌了。 我看着阿玉将雨伞撑开在玄关处晾干,正巧郞莫辞也从郎墨楼的房间内走出来,目光落在被雨水灌了的塑料袋上,精致的眉宇间染上莫名的不满。 “饭都湿了,你要佟小姐怎么吃?” “沈先生,外面雨太大了!”阿玉说着,还示意给郞莫辞看她湿透的上半身。 “没让司机开车带你去吗?” “买个盒饭,再开车就没必要了。” 郞莫辞沉叹一声,将温情的视线拉远到窗外潇潇的雨幕中,顿了半晌后他平板无波地说道:“叫食堂的伙计重新炒几个菜给佟小姐。” 阿玉闻言一惊,手中还未搁放下的塑料袋险些被她掉落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瞪住郞莫辞,窗外一道闪电恰好划破乌云,闷雷滚滚,将郞莫辞华冠丽服的身影渲染得气势镇人! 我刚要告诉郞莫辞不必了我打算离开了,就见玄关外那扇并未合严的房门从外打开,门口出现了一抹清新俏丽的佳影。 “都这个时间点儿了,人家食堂的伙计不下班吗?”盈盈悦耳的声音比视觉来得更有冲击力。 下一秒,从阿玉身后走进来的女子闯入我的视线,一头巧克力色的长发被扎束成两条俏皮的辫子耸立在脑后,只是这眉眼……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竟然与我有那么几分的相像。 “诗琦姐!”阿玉侧过身子礼貌地唤了她一声。 这个被阿玉称作“诗琦姐”的女子对阿玉嫣然一笑,搽脂抹粉的脸蛋看起来比我精致得多,她与阿玉擦肩而过,将怀中抱着的一提保温饭盒放在了餐桌上。 “沈醉,我看到你的信息就猜到你忙到没时间吃饭,连忙让阿姨做了可乐鸡翅给你送过来了,”诗琦说话的时候用余光看到了我,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转得惊讶,随后她便如一只兔子般蹦到了我面前,睁大眼睛端详我,“我说怎么觉得你那么眼熟,咱俩长得好像啊!听沈醉说,小楼就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吗?” 这女人的表现一时间给我看懵了,虽然我们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我也不认识她,好像从她的语气里也能感觉出来她并不知道我妈勒索了郞莫辞一大笔钱,不然她绝对不会以这样友好和善的态度对待我的。 “诗琦。”郞莫辞站在一旁呼唤了一声,语气里竟荡着涟漪般的温柔。 我顺势抬眸望过去,居然从未见过郞莫辞他的眸眼里浮现出过像此时此刻这般的温雅脉脉。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即便捂住嘴巴,那种感情也会从双眼中止不住地流溢出来? 就如这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融在郞莫辞他似水的目光当中都仿佛被附上了多彩的诗意一样美好。 恰好在这时,郞莫辞的手机铃音忽然响了起来,他微微蹙了下眉梢,就走到窗子的方位接电话去了。 而我正好从沙发上坐起来,找借口打算离开的时候,这个诗琦又滔滔不绝地和我攀谈了起来,告诉我她是沈醉的未婚妻,沈醉很爱他的表弟,尽管行程里的通告安排得很满,又要忙着拍戏,但也每周都会在百忙当中抽出时间来看望表弟。 另外也安慰我虽然郎墨楼是因为我才变成了这样,说不恨我是假的,可毕竟是他用生命护住的女孩子,所以沈醉和家人们也不愿意对我做出让郎墨楼伤心的事情。 我一边无心地听着,一边违心地说着对不起,只是这边的人情世故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想取走为了救我而变成痴呆的郎墨楼的心脏,去救那个真正属于我的郎墨楼。 当郞莫辞挂了手机后,对着一边的阿玉吩咐了些什么,然后伸手揽在未婚妻诗琦的肩头。 “佟小姐,你身体状况目前看来不是很好,一个人从遵化偷跑过来想必北京你也没个落脚之地。不如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和工作人员打一声招呼给你安排在小楼房间的隔壁,明天吃过午饭,我叫司机送你回家,”郞莫辞对我微微一笑,再也没有了记忆中那十恶不赦的嘴脸,“我临时接到了新的通告,得赶过去,所以就先不陪你了。” 我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忘记了膝盖的疼痛,与郞莫辞四目相视。 “为什么信任我?”我仰首问他,看着他那清心寡欲的瞳孔里倒映着脸色极差的我。 “什么?”郞莫辞提提唇角,不解地一笑,另一只手摸了摸鼻梁。 “我说你为什么信任我?你明明看到了我的冲动,你就不怕我……” “不怕,”郞莫辞打断我的话,“这世上虽然险恶的人心居多,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的。” 他丢下这句话,就再次朝我笑了笑,诗琦也在他的臂弯中朝我摆摆手小声道了别,两个人便带着阿玉一起离开了这套房间。 门板被轻声地反扣上,我呆若木鸡地望着餐桌上诗琦留下来的保温饭盒,心底翻滚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 第二天清早,我从护理人员安排的另一间卧室内醒来,洗漱完毕后坐在床上正纠结着要怎么去面对郎墨楼的时候,我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早,佟小姐。” 出现在门外的,是阿玉。 阿玉素面朝天的脸上浮现着平和的笑,她依然穿着昨日那被雨水淋透的黑白格衬衫,想必也是跟着郞莫辞忙了一夜没有顾得上换衣服。 “现在就要走了吗?”我措手不及地问她,“沈先生不是说吃过午饭再走吗?” “是啊,”阿玉一改昨日的不客气,换上笑呵呵的态度,“沈先生在楼下车里等你呢,说一起去吃个午饭。” 我狐疑地打量了阿玉半晌,经过了这一夜的沉淀我也想明白了这边的郞莫辞他有显赫的身份,也有下个月即将成婚的妻子,他犯不着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来谋害我。 我也就应了阿玉,跟着她下楼一路穿到了楼后的停车场上。 “沈先生就在车里等着你呢,毕竟他人气太高了,走到哪里都能被小姑娘围得水泄不通,你好好想想沈先生主动请你吃饭,得是这全世界多少小粉丝做梦也求之不得的呢!”阿玉自豪地告诉我。 可她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听进我的耳朵里,让我立刻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佟小姐?”阿玉顿时脸色一垮。 昨天诗琦明明和我讲到过,沈醉他虽然很忙,但仍然每周都必会过来看望郎墨楼,所以这和阿玉说的沈先生因为人气高而在车里等我,是否矛盾了?! “我忘拿东西了,等我一下。”说完,我调头就走。 可惜,太晚了。 我只记得我听到了阿玉幽幽地说了一句“没必要了佟小姐”,就忽然从背后感到一股黑压压的势力朝我的背上扑过来! 刹那间,口鼻被重重地捂上,一股怪异的气息肆意地往我鼻腔里钻,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挣扎,便觉得身体忽而变得轻飘飘的。 一片漆黑铺天盖地从眼中弥漫开,连带着我所有的意识都一同被吞没了…… 第322章 不要怕,我来了 待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是被极为通透的光线笔直地摄入眼中,硬生生地刺痛而醒的。 当有人看到我徐徐地睁开了眼睛,正上方那几盏极为晃眼的灯就被一只手给推向了一边,光线立刻暗了许多。 “佟小姐,你醒了吗?”冷嘲热讽的语气,随之闯入我视线的还有一张不施脂粉的脸,“这一觉睡得可还舒适?” “阿玉……”粗噶的声音从我的喉管里冒出来。 我试图活动一下四肢却无果,只得将脖子扭向一旁,一阵晕天昏地的感觉立刻涌上大脑,这才让我回忆起来晕倒前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忍着剧烈的头晕目眩,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是仰面躺在一张手术台上,而四周也都摆设着各种医疗设备“滴滴答答”地响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倒是协助了我愈发地清醒起来。 这里明显是一间手术室,而最可怕的是,这并不是一间正规的手术室。 眼下的我,仰面被四脚摊开地绑在手术台上,一只胳膊还埋着长长的软管。 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我忽然就释怀地仰面笑了笑。 原来无论是在哪一边的时空当中,我都要毁在郞莫辞的手里,即便我再怎么谨慎小心他,也还是对他身边的阿玉掉以轻心了。 “你把我绑过来,做什么?”我努力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润了喉咙。 四白落地的房间只有我和阿玉,阿玉听了我的问话,抬手关闭了手术台的无影灯,倚在我脑袋边上淡笑着回答我说:“无意间抽了你的一管血才发现,你这小姑娘居然还是个Rh阴性熊猫血呢。沈先生交代了,这么珍贵的血型可要好好充充我们沈先生名下医院的血库呢,不然仅仅挖你一个肾给郎先生赔命,有点儿亏啊!” 说实话,当我听到阿玉说这一切都是郞莫辞交代的时候,我已经无心再去惊恐与愤怒了,只能怪自己太单纯了,本就该想到魔鬼他终究是深藏不露的魔鬼,无论在哪里都潜藏着作恶多端的本性。 只是万万令我没想到的是,身为凡人的郞莫辞没有了他的法术,他居然会选择抽我的血、挖我的肾! “怎么,害怕了?”阿玉见我空洞地直勾勾盯着正上方,就好奇地讥笑我,“别怕啊时间还没到呢,这捐肾手术又不是倚你捐献者时间的,所以我们还是先抽抽血,充血库!” “行了,你爱怎么样就怎样,”我懒得听阿玉这些废话,就将目光移至她近在咫尺的脸问她,“沈先生还交代什么了?” 看我这样的反应,阿玉倒是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反问我难道不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我讽刺道。 对,我说的是实话,毕竟我怕什么呢? 这副躯壳本就不是我的身体,它属于这边的佟宛的,而连这边郎墨楼的心脏我都敢挖,我自己的性命我又怎么会担忧呢? 可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没有机会再去见那傻乎乎的郎墨楼,因为如果见不到他了,就意味着我拿不到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之一了。 所以我必须活着,我唯一爱的那个男人还在等我去挽救他,而我想活着的前提,就是在挣扎无果的情况下顺着阿玉,让阿玉开心。 我天真地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到了第二天阿玉还在不断抽取我的血的时候,我觉得我错了。 不见天日的手术室里,这张冰冰凉凉的手术台,我如被捆绑的僵尸一般意识混沌地躺在上面,反复被抽扎的手臂已经麻木,密密麻麻的针眼让我千疮百孔。 阿玉在骗我。 郞莫辞把我困在这地狱般的房间内,根本就不是为了我的血和肾,分明就是在虐待我,在替他的小楼报仇! 到底是该可悲还是该可贺呢,那边的郞莫辞是为了报复郎墨楼而害我,这边的郞莫辞却是为了郎墨楼而报复我! 多可笑。 滴水未进的我,意识开始被清醒与模糊交替,瞳孔也逐渐变得涣散,慢慢地,我已经忘记了四肢被捆绑的疼痛,忘记了身体的僵直…… 直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盆寒冷刺骨还带着冰碴的水迎面泼在我的脸上,瞬间让我诈尸般地惊醒,浑身剧烈地一震! “醒醒了佟小姐,咱们要捐肾了哦!” 阿玉的话音落下,手术室的门就被敞开,我恍惚看到几名身穿白大褂、脸戴口罩的人稀稀拉拉地从门外走进来。 无论这两天内多少次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这边的我不是真的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我害怕了。 “沈醉在哪里…我想最后见见他……”眼泪顺着我的眼尾双双淌下去,滴落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现在想见沈先生了?不是拒绝沈先生请你吃饭的时候了?”阿玉低头玩弄地看着我,伸手在我麻木的脸上狠狠拍了两下,“等你醒来再见沈先生,沈先生可是大明星,很忙的。” 当我终于意识到没有人可以救我了的时候,很少为自己哭泣的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音! 我可能没有办法救郎墨楼了,怎么办,我要怎么眼睁睁地看着郎墨楼在我的怀里被奎狼星君的神力撑得消逝?谁能告诉我,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我攒足了踏遍千山万水的勇气,颠覆了自己滔天的恨意,才摆正了他融入我骨髓的爱。 一条路走得那么艰辛,好不容易来到了他的城他的府,以为只要等他回来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啊…… 我哭得没有了力气,意识再一次开始涣散浑噩,只能听着周围医护人员忙忙碌碌地做着术前消毒准备,清脆的“叮叮当当”,也渐渐地离我远去……’ 直到。 突然之间。 砰———— 一声巨响! “都别动!把手举起来!” 几声洪亮威慑的怒斥从门口处传来,吓得身边刚刚围过来要给我打药插管儿的“白衣天使”们顿时丢下手中的器具,纷纷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努力在一阵阵铿锵纷乱的脚步声中使自己清醒起来,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乌压压涌进来的一片人影。 我的手脚被松解开,紧接着就感觉一双有力的臂弯把我拥在怀中,拔掉了我身上所有插着的监护器线,将僵硬如尸的我从手术台上抄抱了起来! “不要怕,我来了!” 第323章 我愿意“补偿”他 那双本来以为干枯到已经流不出来眼泪的眼睛,又是哗泱泱地一阵狂涌,软绵绵的身子窝在宽阔厚实的胸膛中,我的视线早已迷蒙不清。 手术室中也陷入了一片喧哗,更是让我无法再拢回自己那越飘越远的意识。 我半阖着无力再抬起的眼皮,望着将我横抱在怀中的那张脸颊,模糊的视线里那男人的下颌崩出了凛凛的弧度。 “墨…墨楼……” 伏在他的胸口,我用最微弱的声音唤出了那个藏在我心底最想念的名字,引得双臂抱住我的男人微微一怔,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墨眸中的寒意。 “你在叫小楼吗?” 不,这个声音,不是他的…… 我彻底闭上眼睛,咧开颤抖的唇角空泛地无声笑了笑…… 可在我最后的意识即将散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从手术室中另一边角落传出来了阿玉声嘶力竭地哭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墨楼!是那个女人她毁了墨楼的一切!如果不是她,墨楼怎么会变成这样?!诗琦姐,你明知道我一直心仪墨楼的啊!” “所以这就是你心仪墨楼的方式吗?你要毁了墨楼用命换来的女孩子吗?让墨楼的付出都枉费成空吗?”诗琦那原本清澈悦耳的声音此时也尖锐得犹如刀刃一般,“阿玉,我与沈醉这样信任你,怎么也没能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来!你知道你这样无知的冲动会给沈醉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你毁了你自己还不够,还要毁了沈醉的名声是吗?” “不是的!”阿玉泣血般地哭喊,“那你们要我怎样?!我替墨楼教训那混账,沈先生还要责骂我!我替沈先生躲刀,沈先生还是责怪我!难道你们要我像你们一样去对毁了墨楼人生的混账笑吗?!你们真的对得起墨楼吗?没有人心疼墨楼,那我就去心疼墨楼啊!” 阿玉的恸哭几乎要把天花板都震碎了,我越是想听清阿玉在说什么,却越是觉得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墨楼看到你对佟小姐做的事情,墨楼他会不会伤心?” 再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太清楚了。 漫长的时间内,思绪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混沉,隐隐约约我只记得一路颠沛,可以听见有人喊我,只是无力抬眸也无力应声…… 浑身的筋骨宛若刮骨的疼,还有那两只密密麻麻、快要被扎成筛子的手臂,也是疼得让我冷汗沾衣…… …… 本以为在这道平行时空当中,我就要这样遗憾地死去了,也本以为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会已经回到了残酷的现实,抱着怀中那再也醒不来的郎墨楼,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消散成空,离我而去。 然而,我错了,只是这一次错得令人愉悦。 因为我醒来的时候,是融入在暖洋洋的阳光当中的,而且醒来的房间,也是在安嘉疗养院里郎墨楼房间的隔壁。 我没死,我还有机会! 与其纠结是阿玉害我,还是郞莫辞救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倒不如我好生思考一下要怎么才能挖走郎墨楼他的心。 所以正当我从温馨的被窝中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地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不幸地推开了。 “佟小姐,你醒了?” 来者是郞莫辞。 一头银灰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眉心微微皱起的脸颊上有着些许的倦意,即便是涂抹了一层淡淡的粉底也仍然遮不住那苍白的倦容。 我见到他,僵住正挪在半空的脚,望了望窗外的灿阳晴空。 也是啊,现在是白天,就算成功地取到了郎墨楼的元神碎片,想必我这虚弱的身子也会在夜幕降临之前被警察逮捕。 我抿了抿嘴唇,将双腿又收回了被窝中。 “对不起,是我太信任阿玉了,我已经把阿玉交给警方处理了,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对我或者诗琦提出来,我们会弥补阿玉对你的伤害。”郞莫辞说着,拉开我床边的椅子坐下来,浓烈的歉意在他墨色的瞳孔里一圈圈地荡着。 “我不是我妈,没什么想要的,”我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都听到阿玉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她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毁了墨楼的人生。所以以后就让我陪在墨楼身边,我愿意弥补他,照顾他的往后余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竟也随着话音齐齐落了下来。 我说得多冠冕堂皇,我的谎言多么扣人心弦,郞莫辞他明明没有害我,可对不起,这次要换我做一次恶魔了。 善良的郞莫辞一定是被我逼真的演技打动了,他静静地凝视着我,良久后,他轻轻地启唇回了我一句:“好,如果你愿意,就按你说的去做,我可以付给你丰厚的……” “不需要,”我笑中带泪地打断了郞莫辞,“我不需要报酬。” 郞莫辞没再言语,他的眼眶泛着重重的淤青,想必他名下的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媒体一定早已吵得沸沸扬扬了。 所以没多久,郞莫辞就接着电话,离开了我的房间。 一直到了夜晚来临,他都没有再回来过,只是吩咐了护理人员为我换药送饭,照顾着我。 夜,静谧得毛骨悚然。 窗外的夜空很干净明澈,星海洒下来的光芒落在茂盛的枝叶上,随着夜风一起碎碎地摇摆着。 我下了床,悄声地走向郎墨楼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内的夜灯是橙色的,温暖的。 即便是在睡梦中深深酣睡着,郎墨楼那神经严重受损的身子也依然在床上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 我缓缓地弯下腰,在他的床边跪坐下来,然后望着他布满伤痕的脸,我开始发呆。 只是那把前两天曾为他削过甜蜜蜜苹果的水果刀,在我手中被我偷偷地攥出了冷汗…… 第324章 让我帮你解脱吧 倘若说这样痴呆的郎墨楼是痛苦的,那么眼下的我也一样是痛苦的,五指间紧握的水果刀被我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我没办法将眼前连双唇都合不拢的郎墨楼,同月牙神谷万人之上的狼王殿下联系在一起,可这边的他,也曾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直至遇见了本不该出现的我。 我想我将一生都忘不了那个在清冷的深夜街头,认为我陷入了危险而在原地等我的青涩的大男孩,也永远不会忘却见我被烟雾熏皱了眉宇而慌手忙脚踩灭香烟的他。 更忘不了终结了他幸福人生的,那个深邃且绵长的笑容。 画面一幕幕地掠过脑海,我抬起微颤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眉梢,指尖摩挲着他本应俊美的脸上留下的一道道横横竖竖的伤疤。 “啊……” 干涩的声音从郎墨楼的喉咙深处发出来,我惊得赶忙抽回手,却见他扭曲的身躯一时间抖动得更大了,接着他便在我的注视下呆呆地抬起眼皮。 “墨楼,你醒了吗?”我挤出忏悔的笑容问他,尽管我知道他根本就无法听懂我的话。 郎墨楼涣散的瞳仁仍旧没有办法对焦,他就这样一边抖动着歪曲的脖颈,一边努力地想要看清我。 我偏过头,望了望窗外夜幕的明媚星辰,我不确定这边的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不想再拖延时间了。 当我转过头重新看郎墨楼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已经从被窝中歪歪扭扭地垂坐了起来,我只好也跟着他坐上了他的床沿。 “墨楼,你很痛苦,对不对?”泪水无声地漫过我的睫毛。 只可惜郎墨楼他听不懂我的话,淌着口水的唇角打着颤,弯出了并不好看的弧度。 可是我知道,他是在笑,他明明是在对我努力地笑,于是我温柔地将双手揽上他的背,扌无扌莫着他凹凸不平的脊椎。 “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让我帮你结束这份痛苦,好吗?” 夜。 忽然在这一瞬宁静得出奇。 风过无痕,月亮被厚厚的浓云遮蔽。 “可以吗,墨楼…?就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让我帮你解脱,好不好……?” 泪水如咆哮的野马冲下我的双颊,牙齿碾破我的口腔内壁,所有的感官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我失声恸哭着,这边的郎墨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确实真的没办法了,锋利的水果刀终于被我最后一次紧紧地握住,就在我闭上双眼,屏息用尽了力气将水果刀刺向郎墨楼的胸膛时—— 一抹怜惜温柔的力量,竟然轻轻地攀上了我的手腕。 是郎墨楼的手。 我骤然爆睁眼帘! 入目的是他依旧痴痴地朝我傻笑着,一双印刻着我轮廓的眼眸里,蕴匿着大片大片的痛楚! 还未等我困惑,就见郎墨楼握住我手腕的手,突然一个吃力——! 皮肉绽开的声音——! 筋骨断裂的声音——! 殷血喷涌的声音——! 在这漆黑的永无尽头的深夜里,齐齐交织交并冲进我的双耳——! 郎墨楼就像知道我想要他的心一样,亲手带引着我将水果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胸膛,让眼前的他承受着自作自受的摘胆剜心之痛! 被渐染上鲜血的唇角仍然对我弯出上扬的弧度,他痛得喊不出声音,痛得整个人都要破裂了,痛得他无法聚焦的双眼里滚落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我明明没有嚎嚎大哭,可我的喉咙还是沙哑地无法再发出声音,泪水封堵住了我的喉管,连一声“对不起”都不再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渐渐地,郎墨楼凝望我的瞳孔散开了,渐渐地,郎墨楼握住我手腕的手也终于滑落下来了,好大一汪的血泊在我们之间漫延着,浸湿了床褥,染湿了地板,像极了那天夜幕下他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时的模样。 直到他扭曲的身躯斜斜地倒在了一旁。 郎墨楼死了,含笑而死。 而此时此刻的我也犹如一只嗜血的恶魔,红了眼地企图挖出郎墨楼的心脏! 神奇的是,在郎墨楼停止了呼吸后,他的胸口竟然在这幽暗的房间中泛出了银色的光芒。 我赶忙褪下他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裳,就看到朦胧的星耀从他染血的胸膛下隐隐泛出来! 我破涕而笑,失心疯地欺骗着自己,郎墨楼你的死亡是值得的,如果你知道你的死亡可以挽救另一个你自己…… 当我终于从他的胸膛取出那颗我为此而来的心脏时,才发现这被我捧在血红的双手中的,已经不是一颗心脏的模样,而真的就是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 它就在我的手中闪烁着星辰的光芒,仿若揉进了整座琼宇的星海,美得简直让我无法置信眼前的一切。 可就在我还没再多看看它的时候,房间的天花板一角突然从喇叭里传来了一声尖叫:“你这个疯子在做什么?!” 我慌了神地寻声望上去,才意识到是自己大意疏忽了这房间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不可以,我必须离开,不然的话一切都是徒劳了,郎墨楼他也会白白牺牲…… 不容我多想,喇叭里又传出阵阵的惊喊声,就连走廊里也都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情急之下,我将流溢着光彩的元神碎片紧紧握在手中,走投无路的我跑到窗边,大脑一片空白,无奈下只得纵身破窗而出,却忽略了这间房间根本就不是一楼啊! 第325章 归来 “噼里啪啦”,破碎的窗户玻璃隔衣刺破我的肌肤,我顾不上这如虫蚊叮咬的疼痛,因为接下来更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而来! 我忘记了郎墨楼的套房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位置,所以当我跃出窗户砸在坚硬冰凉的水泥地上以后,我两条腿的骨头全部都在落地的一瞬间断裂了! 虽然我跳下来是双腿先着地,并没有伤害到身体其他部位,可是现在我这一双纷纷断裂的腿骨让我疼得眼前混黑,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我咬紧牙关也不敢出任何的声音,低头看着右腿白花花的断骨已经从肌肉下戳穿出来,但即便是再疼我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所有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绝不能输在这最后一步上! 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将元神碎片放入衣襟前的口袋,用双臂撑住自己疼到无力的身躯,努力地爬向一边隐蔽的阴暗角落! 锁住的房门为我拖延了足够的时间,我使尽浑身的力气越爬越远,坑洼不平的水泥磨破我的双臂,我断了的双腿流出来的血液和郎墨楼的血液交杂在一起,遗留在地上划出一条鲜红的轨迹。 当我终于爬到适佳的位置时,头顶上是一片空旷,辽阔的星海月色阑珊。 我重新将口袋中的元神碎片托入掌心,屏气凝神,只是这一次,比以往更加汹涌的灵力涌上了我的指尖! 十指的星芒融合在元神碎片的光耀中,苍穹的星海也刹那间风起云涌,滚滚地搅动开一口星河旋涡。 “她在那!” “抓住她!” “杀朲啦!出人命啦!” 风风火火的尖叫声、噪嚷声划破天际,我看到护理人员带着保安人员向我这里齐齐奔跑过来! 容不得我片刻的犹豫,我铆足了身体中郎墨楼的灵力,身体也如前几次一样腾空而起,向着上方的旋涡吸入进去! 再见了,这里的一切。 那些肮脏的、善良的、无可挽回的,都请永永远远地告别在我的生命中。 在我离开以后,这边的佟宛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之人,成为杀朲犯的她终将会接受法律的制裁,是死亦或者是活,也都再与我没有任何的瓜葛。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郞莫辞在这道平行时空中,他终究是一个慈心澄澈的男人,没有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没有糜烂不洁的乱欲,有的只是他徒手闯下来的一番事业。 惟愿善良的他会挽着心爱的未婚妻诗琦,携手走过他们圆满的余生,历历代代地子孙满堂。 岁月安好,静默若初,其实这便足以了。 …… 当我终于回到了属于我的世界,重新将心心念念的那个即将魂飞魄散的郎墨楼拥入怀中后,我顾不上去适应周围的环境,也根本没心思去抬眼扫视周遭的一切。 我的离开又回来,对于身边的黎泱他们不过仅仅是眨眼一瞬间,可谁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跋涉千里地经历了多少的苦不堪言。 “墨楼,我回来了。” 我低声呢喃着,离开时的泪水还在脸上并未风干,我将手中流动着璀璨光溢的元神碎片缓缓地靠近郎墨楼即将消散的胸口。 还不等我做些什么,掌心中的碎片就贯·穿了莫大的神力,被郎墨楼的胸膛直接吸入了进去! 刹那间—— 上空夜幕星盘变幻,狂云骤滚! 郎墨楼的身体迸射出无数光束射向天际! 强烈刺眼的光芒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而就是在这样的瞬息变化间,郎墨楼的身体在星光的笼罩下逐渐重塑,那变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也找回了曾经的血肉。 一双无论之前任凭我怎么哭喊都不曾颤一颤的眼帘,也随之骤然睁开! “郎墨楼!”我惊喜地喊了一声。 郎墨楼银灰色的牟宇里闪出了星星的光点,将他恢复了血色的容颜照得剔透晶莹。 “郎墨楼,你怎样?” 我双手挽住他的胳膊,正要将他搀扶坐起来,就见他剑眉一拧,眉宇间生出一股暴怒之焰! “让你受委屈了。” 郎墨楼对我冷冷说出这几个字后,就纵身而起,那一头凌乱蓬松的短发忽然顺着他的双肩疯狂地生长,一头泼墨长发延伸及腰,在他的背后疯狂翻飞! 我坐在地上怔怔地仰望着他,泪水无声肆意,无论这一片碎片可以拖延他的生命多久,至少现在,他回来了。 满腔怒火的郎墨楼,向着地上被他掉落的雌雄惹怜剑张开掌心,指骨一收,两把华丽的长剑就重新腾空地被他握回了双手中! 又是一个纵身而起,墨发飘扬,风卷潮涌的星空下,郎墨楼擦剑和鸣,凛然地一把将惹怜剑交叉抵在了一边红发飞舞的黎泱喉咙处! 没有轻佻,没有质疑,郎墨楼居高临下,星眸迸发浩荡天地的杀意! “要么你亲手杀了两只狐狸,要么我亲手灭了你的青丘!黎泱,你选哪个!?” 就在郎墨楼的怒斥落下后,夜幕中的星海竟然全部向着整座青丘的位置坠落下来! 第326章 狐帝vs狼王 我从未想到仅仅一片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会强大到这般的地步,足以让几乎整座星河都为郎墨楼颠覆倾泻! 眼看着无数寒星向着我们遮天蔽日地砸落下来,郎墨楼仿佛置身事外,连仰首看一眼都不带看一眼的。 黎泱是无辜的,青丘其他的狐妖与狐仙、包括五湖四海而来的友人们更是无辜的,千万条无辜的性命没有任何的理由为胡凤柒兄妹的罪恶买单! 而郎墨楼他终究是狼,无论修炼多少个千百年也改变不了他野、残、贪、暴的本性,因为爱他我可以包容他的缺陷,我也愿意替他填平这一切。 这样想着,我的胸口忽然涌上了一股冲动,掌心炙热,就在星辰即将摧毁一切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抬起手臂笔直地撑住了整片星辰,莫大的灵力攀爬着我的胳膊从我的掌心向着上方炸出了一圈辽阔无比的银色屏障,将落下来的寒星全部都抵挡了回去! “郎墨楼!”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拥有这样强盛的灵力的,但我知道倘若郎墨楼不收手,我就要撑不住了,“郎墨楼你快停下来,我撑不住了!” 面对惹怜剑依旧相互交叉地抵在自己的喉咙处,黎泱腰背挺直,他那华贵的脸上不曾闪过一丝波动,淡褐色的眸子平静地在我和郎墨楼之间观望着。 这样淡然自若的黎泱与周围凌乱的一切格格不入,他就仿佛早已猜透我会阻止这悲剧的发生一样。 飓风随着我们头顶上空近在咫尺的星海变得更加猛烈,我身上的狐皮嫁衣随着长发狂舞,郎墨楼回首怒视我,满拧的两道剑眉里揉尽了六亲不认的绝情! “停下来!让我亲手杀了胡凤柒!”我朝着郎墨楼声嘶力竭地喊道。 身体中的洪荒之力就要消失殆尽了,我撑住星海的双臂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一颗一颗的血珠从密密匝匝的毛孔里渗出来,将我的双臂都给染红了。 郎墨楼见此,星眸里全是无处宣泄的愤恨,混沌下我听到他鼻腔发出一声怒嗤,一把收回了抵住黎泱的惹怜双剑,头顶上的星海也都整体上升,回归了遥远的天际! 原来,郎墨楼他即便再凶残无道,也还是可以为我改变的。 我宽慰一笑,宽阔的屏障也从四面八方自动收拢回了我的掌心,我放下双臂,正要去和黎泱说些什么,没想到,黎泱竟然选择反击了! “本帝当然可以选择杀了他们二位,以解殿下心头之恨!但殿下你破我青丘结界、杀我青丘族人、闯我狐帝大婚,这笔帐,本帝与你是不是应该要好好算一算?!” 黎泱讥诮地说罢,他那原本神明爽俊的脸颊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变得狰狞可怖! 一头火红的卷发在身后疯狂生长得更加浓密辽长,铺天盖地的一缕缕发丝变成了无数只火红的狐狸,从他的身后呲嘴獠牙地向着郎墨楼齐齐袭击过来! 郎墨楼也机敏地凌空跃起,带起墨发纷飞,他用惹怜剑向着地面双双划下一道炸裂土地的剑气,短暂地将火狐狸击退! 一旁刚才将狐兵们已经打倒的十面鹜煞见状,瞬间参与了战斗,与无数火红的狐影斗起法来! “黎泱你看好了,你的青丘是怎样灰飞烟灭的!” 这一次郎墨楼没有再选择调动奎狼星君的神力,而是从他的背脊间也撕裂出了无数狼影,犹如魔鬼一般踩着诡魅的步伐倾压黎泱! 狼影所过之处草木俱折,惊如霹雳,法力无边得好似根本不需要郎墨楼亲自上阵。 而黎泱也终于怒气爆发,他双臂招展,再次从浓长的红发中奔裂出一只只燃烧着火焰的狐狸,加入了混乱不堪的打斗! 我正望着眼前杂乱无章的战斗时,腰间忽然穿过一双结实的手臂,将我揽向一旁。 熟悉的蔷薇花香,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出尘得独特,当我转过身对上郎墨楼那双凛冷的星眸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感觉一道摧枯拉朽的剑气贴着我的头皮从我脑袋上横切过去! 镶金嵌玉的凤冠应声落地,摔得七零八碎。 “怎么?觉得可惜?”郎墨楼见我一脸震惊,巧起染着血渍的唇角调侃我,“真想戴着它嫁给那火狐狸?” “不是,”我惊得有些拙舌,“郎墨楼你……” “我什么?” 郎墨楼一手揽住我的背,将我往他的胸口上用力一按,我的身体便直接尴尬地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慌乱中也能感受体验到他身躯的凹凸不平。 “没什么…”我双颊一红,腹部似乎触碰到了难以启齿的什么。 “别再乱用我的灵力,你的身体承受不了,”郎墨楼语气凝重地说完,又忽然表情变得几分邪魅,将唇瓣贴在我的耳边幽幽地吐出了一句与当下格不相入的话来,“元神的力量太凶犭孟,我也承受不住了。” 我刚要问他怎么会承受不住,就感觉触到了郎墨楼他腰带下的硬度,忽然我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可都没等我来得及鄙夷他,郎墨楼表情陡然凛厉,再次将我护在怀中与我颠倒位置,用自己的背脊替我挡下了一只火狐的袭击! “等我!” 郎墨楼放开我,就挥起雌雄惹怜剑,将试图偷袭我的火狐劈成了两半儿! 战场愈发激烈,郎墨楼怕我再次释放他的灵力而受到伤害,所以他没有选择动用苍穹的力量,只是这样带着十面鹜煞奋勇杀伐。 直到,犭良藉的夜幕下,缓缓地响起了一段悠扬婉转的笛谣。 一瞬间,心脏疼得使我抽了口凉气,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顺着声源望过去。 只见夜色当中,一抹纯白的身影傲然立于不远处的檐牙高啄上,白发飞舞,水润的玉笛在他的唇边轻盈地吹奏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第327章 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是柳西凉。 对于他的出现,我还是相当意外的,柳西凉绝不可能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听闻了我的遭遇,而从遥远的东北为我赶来,所以想必他一定也是黎泱的友人来参加婚宴的。 对于他这首为柳涎香吹奏起来的歌谣,又是让我陷入无比的难过,我的身体曾容纳过柳涎香的血肉,就像我可以听得懂蛇语是一个道理。 我摇摇头,正努力地将柳涎香那些残忍的画面从眼前甩下去,忽然感到有什么人落在了我的身后。 “宛宛,好久不见!”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一个活泼灵巧,一个娴静温雅。 我转过头,看到香梨与杨桃两位蛇妖双胞胎小姐妹正眼含笑意地看着我,在这纷乱的战场上看起来就让人感到安心至极。 “香梨、桃桃,你们怎么来了?”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当然是跟着我家西凉仙君来劝架了!”杨桃得意道。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柳西凉吹奏的歌谣恰好变了节奏,与此同时,我们的周围从黑暗中亮起了许多发光的眼睛,紧接着,又耸立起了无数条凶神恶煞的巨蛇,就像那日在牧遥谷的蛇窟中初次见到柳西凉时候一样。 其中一条体型最大的蛇甩头摆尾,趁着郎墨楼与黎泱投入交战之际,长尾横横地在二人之间一个见缝插针,庞大的法力立即就将两个人的身躯向着各自的后方掀飞,彻底把他们两个分了! 而柳西凉也趁此机会停止吹奏,飞离了飞檐高啄,身姿飒爽地落在了再欲打斗起来的黎泱与郎墨楼之间。 “二位请息怒,”柳西凉白色的长眉入鬓,不慌不急地劝阻道,“你们这样互相残杀,岂不会正合某些人之意?” “你让开!”郎墨楼怒发纷飞,剑指柳西凉,“别让我连你也一起杀!” 就在郎墨楼说完这话后,柳西凉根本没打算再回话,因为一条巨蛇就在此时掠过,粗实的长尾将卷着的一个人扔在了郎墨楼和黎泱的面前。 我定睛看过去,那妖娆多姿的身影正是胡凤惟,在她的身旁一同滚落下来的,还有那被活剥了皮毛、依然红肉淋漓的狐狸胡凤柒! “你有杀我的功夫,不如先把他们两个人杀了。”柳西凉并未生气,他再次将玉笛横在唇边吹了一声,周遭的那些巨蛇便凭空消失了。 黎泱或许是没想到柳西凉能把胡凤柒兄妹二人给抓过来,顿时收起了自己的狐影,小麦色的脸颊染上了又恨又悲的神伤。 没有了对手的十面鹜煞也纷纷停止了打斗,变回原型在天际徘徊低飞,所有人都收了手,只有郎墨楼眼中的杀气不曾减退半分。 香梨在一边安慰地握上了我的手,我难过地告诉她蛇妖剑断了,所以蓝长腺珊瑚蛇妖也死了。 “谁说的?”另一侧的杨桃闻言,对我摊开手,一条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小蛇就顺着她玉藕般的胳膊攀爬到她的掌心,“宛宛你不知道吗?我们蛇妖的死亡可是象征着重生的,怎么会死呢?” 再一次见到珊瑚蛇妖,我真是又惊又喜,可就在珊瑚蛇妖重新盘绕回我的手腕上,还没等我再好好看看它的时候,胡凤惟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黎泱!你要杀死我们吗?!”胡凤惟银色的发丝被泪水粘得凌乱,她柔弱地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当时剥我皮的那种趾高气扬。 而黎泱紧绷着一张脸,垂眸望着她哭皱了美面一言不发,似乎内心在做着巨大的斗争。 时间就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郎墨楼都安静下来,唯有胡凤惟的抽泣声回荡在所有人之间。 “小惟,”黎泱终于开口,他向前迈开一步蹲下身子,端详着胡凤惟,“我为我们的婚宴费尽心血,无数仙友不辞辛苦动身千里来参加我们的大婚,你怎么忍心毁了我对你的痴心?怎么忍心狸猫换太子,让别的女人陪在我的身边三生三世呢?” 黎泱的眼神古怪,语气也古怪,他抬手挑起胡凤惟白皙的下巴,蹙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胡凤惟。 胡凤惟也不躲黎泱,任凭被他挑着下巴:“黎泱你摸着良心,你怎么讲得出口是对我的痴心?若不是我有一张千变万化的皮囊可以画出你喜欢的模样,你会娶我吗!?” “是我剥了你那个废物一样的哥哥的皮,让你恨上我了?”黎泱完全不理会胡凤惟的问话,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你要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我,是吗?” 胡凤惟终于闭上眼睛,笑得颠痴,泪水流淌在黎泱的手指上。 “我哥不是废物!”当胡凤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里充斥着仇恨,“我哥才是青丘唯一的狐王!” 啪——! 一个巴掌打在胡凤惟的脸上,用尽力气的黎泱红发飞舞。 胡凤惟咬牙切齿,一口夹杂着血沫的吐沫狠狠啐在黎泱的脸上! 啪——! 另一侧的脸颊,又是挨了一巴掌! “堂堂青丘狐帝,你只有打女人的本事吗?”胡凤惟嘲笑道,“我哥至少懂得为心爱的女人受尽万箭穿心之苦,可怜的黎泱你就只会……” 哐——! 胡凤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站起来的黎泱一脚踹得仰面倒在了地上! 虽然我不看好黎泱这样的举动,但不得不承认真是太大快人心,可是胡凤惟的话倒是引得我心头一颤,胡凤柒为心爱的女人忍受万箭穿心之苦,那不就是我吗? 再看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血狐狸,我忘不了在血池中我用唇语乞求他不要剥我的皮时,他那决绝不带一丝动摇的眼神。 而就在黎泱踹完胡凤惟,刚收起长腿的时候,郎墨楼的惹怜剑顶在了黎泱的背脊上。 “我欠你的,咱俩事后单算,”郎墨楼冷若冰山,一双星眸泛出银色的光,“但是现在,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第328章 手撕血狐狸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乐婉。 …… “哈哈哈……”胡凤惟仰首尖笑,那张妩媚的脸笑得格外恐怖,“这么恨我的吗,狼王殿下?那怎么不自己动手杀了我呢?是不是垂涎于我的美貌,怜香惜玉了呢?” “怕脏了剑而已。”面对她的挑衅,郎墨楼懒得计较就嫌弃地回应她。 “哦?怕脏了剑?”胡凤惟收起笑容,目光掠过黎泱直视着黎泱背后的郎墨楼,一字一字缓慢分明地反诘道,“不过区区两把剑而已,再脏能脏过你的女人被一群男人共享吗?” 一句话就如一盆冰凉刺骨的水,即便隔了很远的距离也泼得我心脾俱冻! 胡凤惟话音落下,她那双凝视着郎墨楼的眼眸中泛出了枚色的狐光,她试图用她绵薄的法力蛊惑郎墨楼,可郎墨楼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柔弱的女人所束缚? 再加上胡凤惟她那咄咄逼人的话语,惹得郎墨楼脸色骤然剧变,仅仅电光石火一眨眼的速度就擦过黎泱的身边,伸出两根修长的鎏银手指毫不留情地直直戳进了胡凤惟的双眼! “啊——!!!” 霎时,胡凤惟惨烈的尖叫近乎把头顶上的星星都震落了! 郎墨楼这个既血腥又残暴的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我听到身旁的杨桃发出一声惊呼,而香梨则直接偏头闭上了眼睛。 “嘴巴这么甜,眼神又这么撩人的女人,是该要我好好疼惜一下。” 我跟了郎墨楼这么久的时间,还从未听到过他如此毛骨悚然的语气,明明口气里没有任何的动怒之绪,可这一字一句听起来分明就是一把把沾惹着鲜血的刀刃! 再看胡凤惟,她的一只眼球被戳入眼眶里面,另一只眼球则是被挤出了眼眶外面,垂挂在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连血都流不出来! “黎—泱——!” 面对胡凤惟撕心裂肺地呐喊,郎墨楼加重手下力道,竟然用插进胡凤惟眼眶里的鎏银手指,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胡凤惟疯狂地扭动身躯挣扎着,可红了眼睛的郎墨楼并未就此罢休,反而用另外一只手伸进了胡凤惟张开的嘴巴里,一把揪出了她的舌·头! 顿时,鲜血从胡凤惟的口中狂喷而出,郎墨楼身体玲珑一闪,那泉涌的鲜血就喷了黎泱满身,与他身着的红锦喜袍融为一体。 “宛宛,那狐女到底是怎样伤害你了,惹得墨楼公子下手这么狠?” 我顾不上回答香梨的问题,满眼看到的都是胡凤惟凄惨地在郎墨楼手中被虐待着,我没有泛起半点儿的同情心,甚至我都不屑于再都看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地上的血狐狸。 再怎么说胡凤惟也是胡凤柒的龙凤胎妹妹,可面对妹妹被凌虐,血狐狸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隔着遍地的犭良藉远远地凝望着我,圆溜溜的狐狸眼中仿佛诉说着千言万语。 我淡然地移开目光,像当时我在血池里乞求他时,他对我的那般冷漠。 只是当我重新看向胡凤惟的时候,就看到黎泱火红的长发变幻成了一只燃着火焰的红狐狸,一头穿透了胡凤惟的身躯,将胡凤惟燃烧在猛烈的大火当中! 郎墨楼也嫌恶地就此撒手,退向一边,敛紧了眉宇看着在团团狐火中垂死挣扎的胡凤惟。 当狐火终于烧尽,胡凤惟的身躯破碎炸裂,一片片残骸却在空气中给黎泱留下了一行字: 明知你倾情漂亮的皮囊,我爱你却仍如飞蛾扑火,我又怎奈再被你所缚三生。 看到这三句话,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胡凤惟不愿披着狐皮嫁衣嫁给黎泱的原因,并非是不爱他,反而是太爱了,爱到即便知道黎泱只是喜欢她千变万化的皮囊也依旧无法自拔。 一定是这样的爱太痛苦了,所以胡凤惟才不愿往后三生再作茧自缚了…… 就在我感叹着胡凤惟的可悲之时,一股撕裂的疼痛从我的头顶扩散到脚底! 我愕然抬首! 怎么会这样?! 随着胡凤惟的魂飞魄散,我这一身被她亲手曾剥下来的皮囊,竟然也开始在嫁衣里一层层地褪落! 我分明可以感受到,我的皮在渐渐脱离我的骨肉! 我浑身的人皮都在一块接一块地往狐皮嫁衣里掉! “宛宛你去哪?” 我听到杨桃和香梨在喊我,我没有回答她们,只是呆板地迈出腿,一步一步径直地向着血狐狸逼近过去! 这一切都是拜胡凤柒所赐!现在胡凤惟死了,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胡凤柒! 我一边向着胡凤柒走去,一边感受着我身上的皮在褪落,我可以听到郎墨楼在喊我,可此时此刻我喷薄仇恨的眼睛里只有胡凤柒! 珊瑚蛇妖坠入我的掌心幻成长剑,我要杀了胡凤柒,杀了我曾经那么依赖过、那么信任过的男人! 当我终于木然地停在血狐狸的面前时,血狐狸用颤抖的四肢撑起惨不忍睹的血躯,抬着血漓漓的脸问我:“宛宛,你要杀了我吗?” “胡凤柒你有没有扪心自问过,”垂眸望着血狐狸的时候,我的脸皮也开始了层层地掉落,“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爱吗?难道不是一种万劫不复的执迷不悟吗?” 血狐狸仰视着我被剥开的脸皮,看到我身上的袍子开始被流出来的血水透染成红,便用曾经我最想念的声线反问我道:“你这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我冷冷一笑:“你有心吗?” 血狐狸自嘲苦笑,释怀地摇了摇小脑袋。 “兰儿,原来你才是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啊……” 刹那间—— 天地倾倒!耳膜嗡嗡作响! “胡凤柒你…你叫我什么?!” 可就在血狐狸刚张开他的尖嘴回答我时,一抹蔷薇香就袭卷而来! 只见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郎墨楼,从地上用两只手抄起血狐狸的两条前腿儿,竟然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内—— 将胡凤柒活活地直接撕碎了! 第329章 对狐帝动心 我木若泥塑地目睹了面前这猝不及防的一切,没有来得及制止郎墨楼,更没有了机会再问问胡凤柒为什么要叫我“兰儿”。 看着胡凤柒的尸体在郎墨楼手中被无情地扯碎成两半,并没有五脏六腑流泻一地,有的只是空空荡荡的两半血狐狸皮囊,以及一颗再也无法跳动的心脏。 我原以为,我是从深渊走出来的人,面对一次又一次给予我更加黑暗的人,我会毫不动摇得心如冷铁。 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胡凤柒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的刹那,我还是忍不住地难过了。 他的名字是我在这世上第一个记得的名字,也是第一个会念出来的名字,是他不厌其烦地教会了十八岁的我要怎样去自理生活。 那些深夜他陪在我身边与我追剧的画面,那些每晚临睡前都供我撒娇的臂弯,以及那只有他才能煮出来的香喷喷的热面,都已与我阴阳两隔,从我的生命中永久地渐远告退了。 我并不怪郎墨楼,郎墨楼他只是提前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所以你看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女人,哪怕知道自己的余生会陷入无尽的悲痛中,也还是要义无反顾地为心中的不平与忿恨去报仇。 我抽了抽鼻子,寒泪盈眶却一滴未掉。 蛇妖剑重新盘回手腕,我忽略了郎墨楼是如何处理了血狐狸的尸体,转过身正要走向黎泱,就被郎墨楼的鎏银臂拉住了。 “佟宛我带你回去找医仙!” “别碰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我一把甩开郎墨楼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黎泱的面前。 或许是我正在脱落的面皮恶心到了黎泱,黎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原本沾着胡凤惟鲜血的脸颊已经被他用法术打理干净了,这会儿的他依旧相貌堂堂,火红的卷发把他小麦色的脸颊衬托得无比精致。 “你或许还不知道,从我踏进你们青丘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得离开这里半步了。黎泱,不管怎样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也意味着从今往后我们就结为夫妇了,三生三世无论你我何时湮灭,何时重生,我们都……” 我的这句话都还未说完,斜眼睨着我的黎泱嗤笑一声,就见一抹火红的狐火犹如一个坚硬的拳头向着我的脸上砸了过来! 意识涣散之前,我记得我听到了黎泱最后的声音。 “狼王殿下,本帝劝你赶紧想办法破解嫁衣的诅咒,本帝可不愿被你的女人缠个三生三世!” …… “黎泱!” 一声尖叫突破我的胸腔,我乍然垂坐起身,浑身袭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冷汗满额的我大口喘着粗气,才发现自己惊醒在海棠苑的客房当中,再看自己的肌肤也是斑驳不堪,很多鲜肉都露在外面! 炎炎日光透过窗纸与窗棂洒在房间的石砖地上,空气中静悄悄的,只有浮尘飘逸,可在我努力去平复大喘的粗气时,木格子房门就被从外撞开了! “宛宛!你没事?”闯进来的人是汪流媚,后面跟着她的猫妖扶仙苗苗。 她见我大汗淋漓地垂坐在床榻上,就连忙也坐在了床沿,一脸担忧地拉过我的手,吩咐苗苗去给我端杯水来。 我用脱了皮的手接过水盏,氵昷热的水滑过喉咙,润湿了我干涩的喉咙:“流媚,你怎么来了?” “南歌回来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就赶紧赶来了啊,”流媚本想抬手替我擦擦额头的汗珠,但恐怕是看到我脱落的面皮无从下手,便又收回了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心痛了!” “流媚,黎泱在哪里?” “什么?”听了我的问话,汪流媚一怔,“你问…谁?” “黎泱,我问黎泱在哪里?” 自从我醒过来,我明明知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关心郎墨楼的安危,可是狐皮嫁衣的诅咒已经开始生效了,即便我怎样重温郎墨楼对我的付出,我都愈发地对他感情渐淡。 我开始惦念黎泱。 一颗心就如被蛊惑了一般,控制不住地想念他那张小麦色的俊颜,想念他在我的身躯即将被星海吞没时,那股纵身跃上来从而揽住我腰肢的温暖。 只是这样浅浅地回忆着,都令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木格子门就在此时再一次被冲撞开,只是这次充斥着极为愤怒的气息。 “佟宛你再说一次?” 流星箭步而来的是郎墨楼,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一头凌乱的短发,在千丝万缕的阳光下泛出墨蓝的光泽。 “墨楼,你明知道宛宛是被下了诅咒,不要吓唬她啊!”汪流媚赶紧站起身劝阻郎墨楼。 我仰首注视着郎墨楼,告诉自己这才是我应该爱的男人,甚至我努力地又将舌·尖血咬了满腔,也没能再提起对郎墨楼的感情。 “把这个喝了。”郎墨楼阴冷地命令我,手中一碗棕红色泛着铁锈味儿的稠汤递到我的眼皮下。 “这是什么?”我下意识地躲开,生怕这男人害我。 “宛宛,”汪流媚替我接过瓷碗,温柔地对我解释,“这是用胡凤柒的心头血,被香梨和杨桃加入不同药效的蛇毒,特意为你熬制的解药。你把它喝了,想必就能解除狐皮喜柬对你的约束了。” “不,”我本能地推开了汪流媚的手,“我不要离开青丘。” “宛宛?!”汪流媚惊措。 但也不等她在说什么,一旁伫立着的郎墨楼就发怒地冲到我的面前,反手扣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咬上了我的双唇。 “你放开我!”我疯狂地逃避着他追逐的唇瓣,身上残破的肌肤痛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郎墨楼你弄疼我了!” “疼么?疼就对了!”郎墨楼气急,怒声中带着隐隐的悲痛。 我浑身疼得发颤,就在我努力地挣扎时,眼眶忽然金光一闪,两束朦朦的金光便飞速地从我的双眼中流溢了出去。 “殿下,不如让夭瞳试试,可不可以让小姐忘记对狐帝的心意?” 第330章 我不愿意 郎墨楼就此脱开我的嘴唇,我也是惊讶得没想到夭瞳能从我的双眼里跑出来,要不然我都快忘记我的眼里还藏匿着个眼灵小仙呢。 “你怎么不再晚点出来?”郎墨楼转身怒斥夭瞳,“等佟宛跟那老狐狸生出小狐狸精,你再冒出来岂不是更好?!” 夭瞳被郎墨楼凶恶的模样吓得“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夭瞳如今的灵力早已不及曾经在玄序神君眼中时那般得心应手,更何况小姐又是一名凡人,夭瞳实在是乏力修法,还请殿下饶恕!” 见夭瞳依然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我直接反斥郎墨楼:“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的人?” 郎墨楼缓缓向我转首,冷眸里寒雪纷飞。 手捧药碗的汪流媚赶忙劝阻郎墨楼别对我动怒,毕竟我披上了狐皮嫁衣已经被下了诅咒。 我也懒得纠正汪流媚,披没披过狐皮嫁衣与我对黎泱心不心动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我没有掉入胡凤柒兄妹设计的陷阱,见到那个如一抹灿阳般绝艳的男人,我一样是会移情别恋的。 我就是喜欢上了黎泱,一想到他那火红的卷发在月光下飞舞的飒爽,我心里就止不住地痒痒,恨不得…… “佟宛!”郎墨楼冷厉的声线拉回我的思绪,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来将我咬死,“你给我赶紧让她忘记那老狐狸!” 郎墨楼说罢,就向着夭瞳一施法,直接将跪在地上不敢抬首的夭瞳腾空翻到了我的床榻上。 “小、小姐…”夭瞳哆嗦着双唇,既恐惧又为难,“那、那我可听殿下的话了啊……” 这哪还容我抗拒,夭瞳再次变回两束金光蹿进了我的双眼里,我看到郎墨楼一把抄起了木桌上的梳妆镜,走过来就开始企图束牢我! 我知道郎墨楼他要动真格了! 这狗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因为我不再爱他了,是吗? 可从我醒来到现在,都还未再见黎泱一眼,我怎么甘心就此忘记黎泱?又怎么舍得忘记身为整座青丘狐帝的他?! 于是,我开始挣扎,开始拼了命地挣扎,四肢百骸撕裂般的疼痛都不及我对黎泱的衷心! 想爱一个人这么难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在一只智商堪忧的哈士奇和一只优雅华贵的火狐面前,只要脑袋没被门掩过,正常人都会选择嫁狐为妻、以狐作夫? 脑仁儿得小成什么样才会选择嫁狗随狗?! “墨、墨楼你这样是不是会伤到宛宛的啊,”汪流媚以防被四肢狂舞的我打翻手中的药碗,赶忙离开我的床榻远远的,“我们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慌乱中,郎墨楼顾不上搭理汪流媚,倒是拧着他那两道看了就让我恨不得揪秃了的剑眉朝我亻氐吼:“佟宛我告诉你,黎泱不爱你,这世上除了我郎墨楼没人爱你!” 我真不知道郎墨楼哪来的这么厚脸皮能说出这种话来,于是我一边挣扎一边怼他:“谁说黎泱不会爱我?即便黎泱他现在不爱我,他有朝一日也会爱上我!我愿意为他付出我的一切,我也愿意为他摘星揽月,为他……” “佟宛你给我好好看看你自己!”郎墨楼不等我话说完,就粗暴地一手拽住我的头发锢住我的脑袋,一手将梳妆镜举到我的眼前,“你连脸皮都没有,黎泱那色狐狸会看上你?!” 就在郎墨楼这句比剑刃还锋利的话落下后,就见一抹火红绚丽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笑得爽朗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传到我们的耳朵里:“哈哈哈…谁说本帝不会看上你狼王殿下得不到的女人?云西小扶仙,你可愿随本帝回寝宫?” 然而就是这么天衣无缝,梳妆镜里自己的双眸偏偏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泛出金色的光芒,我根本来不及闭眼躲过夭瞳这该死的失忆杀,紧接着,我的大脑就出现了一片清净! 我瞬间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呆若木鸡地偏过头,望着刚刚走到我面前那满面春风得意的黎泱,朝着他一脸无辜地嘀咕道—— “我…不愿意。” 第331章 疼死你佟宛! 黎泱愕然一愣! 原本意气焕发的容颜宛若被横冲直撞的老鼠突然撞进了嘴巴里!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怔怔望着黎泱,汪流媚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苗苗则用转身去泡茶水来掩饰想发笑,唯有郎墨楼依旧挺然地双手插着裤兜,一双深沉的眸子里不屑于掀起任何的波涛。 “哦,呵呵,”黎泱回过神,红艳的卷发都蔫蔫地披在肩背上,唯有头上的狐骨发冠看起来还是那么至尊无比,“不愿意就对了!本帝也不愿意!” 夭瞳的失忆真的让我做到了忘记对黎泱的情感,刚才还想念黎泱想得死去活来,现在再看黎泱已是没有半点儿的惦记了。 我将目光流转到侧身矗立的郎墨楼身上,看看他壮实的宽肩窄腰,再看看那温抚过我遍身的手指,难道哈士奇不香吗? 狐狸又算什么,都是狡猾奸诈、报复心极强到不可理喻的一路货色,我真是自己挖坟自己埋啊,幸亏郎墨楼及时把我从坟头里拽出来了! 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小宛宛!我不在的日子让你受苦了啊!”满屋的窘迫之际,一抹紫影从黎泱的身后出现,故意似的狠狠将汪流媚撞向一边,如一股旋风般冲到我的床榻上,“我就知道,没我堂堂东海龙太子在,什么不好的事都得让你赶上!” 我惊讶地望着敖北漓,宝石嵌在他象牙白的龙角上闪烁着俏皮的光。 “宛宛别担心,看我给你带回什么东西了!”敖北漓故作神秘地说着,背着的双手从身后挪到我的眼前,“噔噔蹬蹬~”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放在冰箱里那当时没有用完的蜂王浆吗?再看他另一只手,竟是满满一袋子蚌仙娘娘给的秘制珍珠粉和万年沉岩浆粉! 可也没等我说什么,黎泱讥讽一笑,奸人得势道:“你们以为这就能让她恢复吗?” 郎墨楼脸色阴到不行,汪流媚赶忙问那还需要什么? “你们没听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吗?”黎泱说着,掌心幻出一颗光彩流溢的珠子,“小惟的狐丹在本帝手里,没有这颗狐丹,你们就是把天王老子的神医请过来,也是医不好她这一身烂皮!” 黎泱的话音还未落下半秒,始终不语的郎墨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了胡凤惟的狐丹,捻在指尖欣赏着。 黎泱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垂首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小麦色的俊颜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也不知道郎墨楼和黎泱后来发生了什么,昏倒前两个人还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又相安无事了。 “本帝真是懒得与你们这群妖孽多费口舌!”黎泱忍无可忍,洁净的指尖燃出一簇摇曳的狐火,“等喜柬的诅咒失效,请你们立即滚出青丘,本帝多一分也不想再看到你们!” 浅褐色的眸子里怒火纷飞,黎泱一边咒骂着,一边用深红色的狐火燃化了胡凤惟的狐丹,将黏黏稠稠的狐丹浆盛在一杯茶盏中。 随后,他气得不想再与我们说一个字,愤然拂袖离去,停留在门口三三两两的辅佐也随他一起离开了。 敖北漓和汪流媚又一次合作,帮我按照蚌仙娘娘的医嘱调兑药浆,最后倒入了狐丹浆。 “傻狼,这最后一步,哼,便宜你了!”敖北漓把药碗递到郎墨楼的手里,不怀好气儿地告诉他,“还是得让你来!” 他见郎墨楼只是清冽地抬眸并不言语,就抱怨说他也可以来替郎墨楼来做这最后一步。 只是不过刚说完,汪流媚就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敖北漓的后脑上:“墨楼不在的时候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还敢在墨楼面前说宛宛胡话!”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开骂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与苗苗一起离开了海棠苑。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随着木格子门被关严而瞬间宁静下来,郎墨楼冷若冰霜地问我是要先喝药还是先抹药? 我做贼心虚,乖乖喝了用胡凤柒心头血熬制的药剂,只是在它滑过喉咙的过程,我努力压下脑海中曾经那些我们在一起的画面。 然后,当郎墨楼端着调兑好的狐丹浆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一双银眸转得极淡,还染着淡淡的桃花色。 “这药…是口服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这郎墨楼根本就无视我的问题,他的声音简直比冰山还冷,显然还在因为我扬言要为黎泱摘星揽月而生气。 “所以…不是口服的?”我扯着嘴角懦懦的。 郎墨楼双眼一敛,直接用图腾黑雾褪去了我身上的睡袍,露出了我皮开肉绽的身躯! 就在我这偶尔还脱落皮肉的肌肤完全展露在郎墨楼的面前时,大概是他没想到已经剥落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我发誓我捕捉到他的身脊一僵,随后则是熏红了眼眶。 “郎墨楼你……” “闭嘴!”他凶巴巴地吼我掩饰自己的痛心,甩了甩额头前细碎的刘海,故意遮挡住他那一双泛红的双眼。 我以为,郎墨楼真的是心疼我。 但是当他为我满身涂药的时候,我才知道郎墨楼他是恨透了我了! …… “啊!郎墨楼能轻点吗?” “轻点?佟宛你说你想为那老狐狸付出一切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求我轻点?!” “啊!你明知道我是被嫁衣下了诅咒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所以你当真就是要嫁给那老狐狸?!” “啊,疼疼疼……” “我真是恨不得疼死你佟宛!” “郎墨楼,你再这样就走,让黎泱给我来涂药算了!至少人家是狐帝,人家……” “佟宛你再给我说一遍?!” “啊啊啊…疼疼疼啊啊啊……” “闭嘴忍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窗外一汪绿树妍花。 我听到花语在偷笑。 第332章 上错了床榻 郎墨楼就这样每次逮住为我涂药的机会,可劲儿地报复我,于是在他“精心”照顾着的第三天清早,我从晨光中醒来以后,我看到自己浑身的皮肉都已经彻底痊愈了。 并且由于蚌仙娘娘特质的珍珠粉的功效,让我这一身新生长出来的肌肤如若凝脂,比曾经更要白嫩得吹弹可破了。 而这期间我们一直都是在青丘度过的,白天的时候汪流媚和苗苗会过来为我送胡凤柒的心头血,再陪我吃茶闲聊。 只是我没有再见过黎泱了,当我询问汪流媚黎泱和郎墨楼是如何做到休战的,汪流媚偷偷告诉我是郎墨楼用了满满一袋子的夜明珠挽救了大部分狐兵的性命,只有极少数的狐兵无法吸纳夜明珠的功效而死去了。 毕竟月牙神谷和青丘狐国自古以来都不曾燃火交战,如今也没必要因为歹毒之人的作恶而来一次生灵涂炭,更何况狼王与狐帝的战争必会引起天庭的关注,郎墨楼又何必引火烧身呢? 所以一部分郎墨楼选择隐忍的原因,也算是为了我的安宁。 对于每日饮下的一盏心头血,郎墨楼都会带我去青丘的结界试探诅咒是否解除,虽然三天已经过去了,在我触碰到结界的时候身体依然会撕裂地疼,但也能感觉出来在渐渐变轻。 或许再用不了个两三天,我就可以离开青丘了。 另外,胡凤柒那一声“兰儿”至今萦绕在我的心头与耳畔,久久都挥散不去,而当徒留我一个人在房间歇息时,三番两次我对着梳妆镜试图将镜呼唤出来打算问个究竟,却都迟迟再也没了回应。 难道镜随着胡凤柒的死亡而也消散了吗? …… 眼下,夜幕攀临。 海棠园内薄雾弥漫,窗沿下的虫鸣与远方的鸟啼混响出安详平和的夜。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机在网上查询着关于孝钦显太后的资料,胡凤柒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唤我“兰儿”,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挂了满屋孝钦显太后的刺绣,那可都是他曾经一针一线用心绣出来的啊! 我一次次猜想难道我的前世就是孝钦显太后吗,可是又被自己一次次推翻这可笑的揣测,镜不是没带我看过上一世的我,模样根本就不是孝钦显太后的模样。 正这么想着呢,手机来电铃声一响,屏幕上赫然显示出来电人为“慧静姐”。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慧静姐是在孤儿院工作的姐姐,也是夜儿的干妈,而夜儿就是那个身体中封印着她父母魂魄的小丫头。 当我刚一接通电话,慧静姐焦急的声线就闯进我的耳朵:“仙姑,我是慧静姐,你还记得我吗?实在不好意思大晚上打扰到你,但是请问你这两天可不可以抽时间再来我们孤儿院一趟?我家夜儿真的越来越不正常了!” 我听到她这么说,眼前就浮现出第一冫欠见到扎着银发小鱼尾辫的夜儿时,夜儿就淘气地跑到房顶的水晶灯上,那时可把慧静姐给吓坏了。 现在慧静姐这样着急,我听着也替她担心,但是我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青丘,只能草草地告诉她这些日子我没在北京,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赶回去找她。 慧静姐这才放下心来,连声对我道谢。 可等我挂了电话,一双有力的手臂居然从我的身后将我直接从木椅上端了起来! 没错,就是端! 郎墨楼不知何时无声地摸进了我的房间,从梳妆台前像端着一尊佛一样,把我端到了床榻上! “郎墨楼你有病吗?要吓死我吗?” 我刚踩上床榻,就转身看到郎墨楼也已经立着身子跪到了我床上,此时此刻他光赤着上身,露出他白皙紧实的胸膛,还有他的背后那龙飞凤舞的水墨刺身“情”字。 “佟宛,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郎墨楼向我逼近过来,我的脸在一瞬间涨得绯红。 “我…忘记了……” “恩?”郎墨楼眼眶陡然紧敛,眉梢上携满春色,银眸里也是落英缤纷,“忘性很大么?要我提醒你么?” 这会儿的我是软跪在床面上的,而郎墨楼是直跪着的,他墨色长裤的腰带已经解开了一半,晃眼的腰前腹下让我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这大半夜的,画风未免突变的也太快了? “那个…郎墨楼你还记得孤儿院的慧静姐吗?你还记得那个什么直须看尽洛城花……” “不记得,”郎墨楼勾唇一笑,向我伸过原本寒凉却在此刻滚烫得出奇的鎏银臂,将我直接按在了他饱满的胸膛上,“我只记得你答应我会奖励我!” 他的唇离我的额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氵昷热的呼吸带着蔷薇香扑洒在我的额头,并且向下沉淀到我的锁骨处,让我的肩窝中都盛尽了郎墨楼的热浪。 被他拥在横阔的胸膛中央,我也开始愈发的难耐,不得不承认郎墨楼的身躯确实是太过讠秀人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也真的凶猛厉害到让我在那些一个人的深夜里贪恋得辗转反侧。 虽然这些我从未承认过,更从未和郎墨楼提及过。 香醇的唇片覆上来,继而游走,不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 郎墨楼他疯狂地咬噬深吻着我,就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从唇中吸出来一样,一阵阵夹杂着香沁的夜风拂过我们彼此的肌肤,吹得袍裳寸布不留。 然而,就在一切都沉浸在专注与美好中的时候,不知不觉,我的心头竟忽而传来一阵酸楚! 脑海中闪过一抹如烈阳般绚烂的身影…… 我骤然睁大双眼,倒抽一口寒气,用力地将郎墨楼我的身上推开! “郎墨楼你怎么敢……?!” 我气到忍无可忍,遍身的血液都冲向大脑,想都没想就抬手朝着郎墨楼的脸上重重甩下一个清脆狠厉的掌掴! 这一刻,我羞愤,觉得自己肮脏透了! 我明明心心念念着黎泱,郎墨楼他卑鄙地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看着他的额角还溢着细密的汗珠,沾着细碎的乱发,他的胸口前也都是被我在方才不知廉耻地情动时留下的指甲抓痕,我怒哭着一跃而起,响着窗外痛彻心扉地大喊了一声—— “黎泱!你在哪里?!” 第333章 你还有脸问我!? 无比惊艳的名字,凄厉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而就在我的喊声落下后,墙壁上的木格子窗忽然自动敞开,我偏过头看到窗外一缕火红的烟雾向着屋内我的方向飘飞了过来。 “云西小扶仙,是你在呼唤本帝吗?” 闻声的我破涕为笑,这令人朝思暮想的声音,从寂寞的远方润湿了我的心田! 眼看着那缕烟雾在我的视野中幻化成了一只火红的狐狸,九条如花瓣般绽放的狐尾在他的身后齐齐飘逸摆动,尊贵得让我觉得只是这样凝视着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与玷污。 可就在火狐狸招展着玲珑矫健的身姿,即将从窗户跃进来的瞬间—— “哐”的一声! 木格子窗被屋内一股带着极其愤怒的法力重重地合上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再次听到“嘭”的一声! 隔着模糊的层层窗纸,我看到整只九尾火狐的身子都狠狠撞在了闭合的木格子窗上,撞得好大一片窗棂都粉碎掉落了,而那只火狐狸似乎也被彻底撞懵了,竟然随着窗棂一齐顺着窗沿掉落在了窗下的泥土上。 “黎泱!” 我焦心地喊了一句,跳下床榻,抄起了地上被郎墨楼褪下的外袍胡乱地往身上一披,就要跑出房间。 “佟宛你敢去?!” 身后一声变得沙哑的炸吼传来,几束图腾黑雾缠上我的脚腕,使我的脚下一阵凌乱就向着前方摔在了冰凉的石地砖上! 我刚要谩骂郎墨楼怎么可以这样卑鄙,可还未来得及张口呢,我就看到自己的两只手臂飞快地生长出了银色的狼毛,而我的身子也在飞速地变化成白狼的模样! “嗷呜嗷呜嗷呜~” 我本是打算咒骂郎墨楼的,不料喊出了口居然变成了滑稽的狼嚎声! 恍然大悟,郎墨楼他居然使出卑劣的招数,与我交互了身体! 这让我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从地上支起身子打算回身去撕咬郎墨楼,但又因为缺少了左前腿的原因,跌跌撞撞的我连站都站不稳。 “郎墨楼你不要太过分!”木格子窗被炸裂,黎泱火红的曜躯纵身跃到了我的面前,“本帝看在你是区区狼王的面子上,容你一次两次无赖撒泼,但本帝绝不会再容忍你第三次!” 黎泱背着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怒视着我,红锦宽袖因为怒气而飘扬着。 此时的我无论是心里眼里都是黎泱,我不过只是向着窗外喊了一声黎泱的名字,他就能及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黎泱他心里一定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再也顾不上这会儿的我是狼的模样,向着黎泱的怀中就扑了进去! “离本帝远点儿!” 黎泱宽袖一挥,一抹赤色的狐火将我的身躯直接向后腾空掀飞,幸亏被一双软绵的臂弯温柔地及时接住了。 “狐帝大人,这深更半夜不就寝,闯到人家女孩子的闺房,身为堂堂的青丘之主您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黎泱这样对我,披着狼皮的我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扭头望上去,看着自己的脸颊上携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表情正咄咄逼人地质问黎泱。 “难道不是云西扶仙你喊出了本帝的名字吗?”黎泱并未察觉出来我和郎墨楼交互了身躯。 “我不过是在和我家狼王殿下做一些枕边游戏而已,狐帝大人您还真当真了?”郎墨楼掩面一笑,“咯咯”的笑声里满是轻蔑与讽刺。 黎泱再次将目光流转到郎墨楼怀里抱着的我,我的心在这一刻都被黎泱伤得碎掉了,看着他气愤得欲要离去的样子,我急得对着他又是“嗷呜嗷呜”的一阵狂嚎! “闭上你的狗嘴!”黎泱怒斥我,恶狠狠瞪了郎墨楼一眼,甩手愤然转身! 不要走啊黎泱,求求你带我一起离开这里黎泱,我爱你,真的不想与你分开,求你别把我留在这里…… 这些我想对黎泱说的话,都在黎泱的身后变成了狼嚎,马上就要踏出房间的他大概是觉得我实在是吵得他烦躁,他忽然就顿了足,转过身来居然向我袭来几簇狐火,将我袭击得直接晕倒在了郎墨楼的怀中! …… 不知道在丧失的意识中,我究竟昏厥了多久。 只是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是躺在海棠苑的床榻上,而是…… 自己的单人床上?! 我“腾”地垂坐起身,原来在我失去知觉的过程中,狐皮喜谏终于在胡凤柒的心头血下失了效,而我也不知不觉回到了北京,回到了郎墨楼的小院! 昏厥前的一幕幕开始闪过脑海,这才想起来我本来和郎墨楼正沉浸在春色盎然的缠绵中,不料那狐皮嫁衣的诅咒竟又生效了! 好像在郎墨楼最动情的时候,我不仅仅喊出了黎泱的名字,似乎还踹了郎墨楼一脚…… 想到此,浑身的冷汗都从我的毛孔钻出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真是特别懊悔,我怎么能…… “小姐,你醒了?” 我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看到夭瞳正倚着我的床边,从臂弯中抬起惺忪的睡眼看着我。 “夭瞳,诅咒又一次生效了,你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让我忘记自己对黎泱的感情了吗?”我忍不住看着夭瞳娇小的脸蛋有些生气。 “小姐,小姐你不要生夭瞳的气!”夭瞳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为我递来一杯清凉的水,“那嫁衣的诅咒太过强烈了,恕夭瞳法力实在有限,恐怕暂时无法让小姐彻底遗忘那道死咒了……” “所以过不了多久,我又该想要爱黎泱了?” “是、是这样的…”夭瞳胆怯地应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不敢直视我,胡乱地扫着周围,“夭瞳只能尽力,可是又无法在诅咒恢复的时候及时出来,如今的夭瞳真的法力太薄弱了……” 啪—— 玻璃杯在我手中被彻底捏碎,晶莹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我的掌心,可夭瞳的这一番话让我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小、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夭瞳会想办法尽力的,只是时间问题……”夭瞳以为我是因为生她的气才捏碎了杯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姐你别动,夭瞳去为你打理伤口!” 我看着她矮小的身影从我的房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心里恨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对黎泱的感情,明显比第一冫欠诅咒生效时更加强烈了,上一次最起码我还可以拥有一点点的理智,这次显然理智都被浓烈的感情淹没了,最重要的是对郎墨楼的厌恶也大大增强了,甚至还出手伤害了他。 我无助地用双手抱住了脑袋,将头埋在双膝间,到底该怎么做,胡凤柒你这样对我未免真的太狠毒了…… 正当我懊恼之际,房门重新被打开,我以为是夭瞳回来了,可抬起脑袋看到的是带着浑身极重戾气的郎墨楼,正一瘸一拐地朝我走过来! “郎墨楼你…你怎么瘸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郎墨楼终于走到我的床前,一把拽住我的手向着他的腹下摸过去! “你说哪里受伤了?!佟宛你还有脸问我?!” 第334章 狐丹 “啊,这个硬度…”我虽然内心很愧疚,但还是仰着脑袋朝郎墨楼努力挤出赞许的假笑,“真的很棒啊,墨楼……” “很棒?!”郎墨楼怒目切齿,甩掉我的手像拎兔子似的把我拎到了地上,“已经持续这样三天了!很棒么佟宛?!” “啊,这样啊…”郎墨楼一步一步将我向后方逼去,我一边倒退着不敢直视他,一边趁机转移话题,“天哪!我都昏厥三天了吗?黎泱的狐火这么厉害吗,墨楼你……” “你”字以后的话我没能再说下去,因为我的后背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墙面上—— 我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 而郎墨楼则冷冷地低着眼帘向我压下来,白皙精致的喉结就在我眼前无限近的距离滚动着。 “我怎么了?继续说。” 他低沉的嗓音很冷,吐出来的气息却很热,全部都滚落在了我的眼皮上。 我知道是我在诅咒的蛊惑下伤害了郎墨楼,而且是伤害了他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部位,才导致眼下的他出现了这个持续无法“冷却”下去的症状。 “你真的很男人啊墨楼,”我咽下一大口口水,“你看,有几个男人能像你一样这么厉害啊,三天三夜都保持如此坚硬的……” “小姐!夭瞳找来了药箱了!” 我的话恰好被匆匆跑回来的夭瞳打断,我正万分感激着夭瞳出现得简直太是时候了,就见郎墨楼抬手向身后挥去了一道强大的气刃,将门板重重地撞进门框,夭瞳也就此直接被关在了外面! “继续说,佟宛,”郎墨楼用他尖削的下巴拨了拨我额头上的碎发,“我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拉长脸,软塌塌的身体顺着墙壁往下出溜,“那嫁衣诅咒太厉害了,我也不想。” 郎墨楼见我快要瘫坐在地上了,鼻腔闷哧一声,居然把我重新提起来,将我反扣在了墙上! “佟宛,这就是你奖励我的方式?!”他双手掐住我两侧的腰际,用身躯抵着我,滚烫的鼻息扑在我的后脖颈上。 “不是的,”郎墨楼这样从背后紧紧地贴着我,我自然是能感受到他那被我踹出毛病而持续了三天的病灶,“那个…要不狼王爷息息怒,我现在奖励你?” “呵,”郎墨楼一声嗤笑,“那就不是奖励,而是赔偿了!” 话音落下,郎墨楼一口咬住了我的后颈! “嘶……” 他齿间的力道明明不大,还带着些捉弄的温柔,瞬间我的皮肤泛起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小疙瘩,让我忍不住娇呵一声的同时也扬起了脑袋。 充盈了满屋的暖糯滚过了地板,滚过了沙发也滚过了茶几,一切都笼罩在一汪桃色中…… 深夜降至。 治愈了郎墨楼被我踹出来的病灶以后,我与郎墨楼说好明日吃过午饭就按照我和慧静姐约定的去孤儿院看夜儿。 当郎墨楼离开我的房间后,我拖着两条酸痛的腿洗了个澡,望着镜子中郎墨楼给我身上留下来的那些抓痕与唇印,我无奈地长叹一声。 我知道狐皮嫁衣的诅咒,对郎墨楼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洗完澡我躺回床上,也懒得再查询关于孝钦显太后的资料了,倒是忽然来了兴趣用手机注册了个微博,想到那夜我和郎墨楼肩并肩地躺在月牙湾的湾埼,他调动神力在星空篆刻下了我的名字,我便起了个微博的名字—— 信手揽寒星i。 而这“i”,或许就是“爱”。 *** ** * 青丘,前任狐王的遗院。 杏黄色的一簇簇兰花漫无目的地摇曳着,月华照不到的墙脚下,南天竹也黯然绽放。 漆黑的人影偷偷摸地闪进了挂满刺绣的正厢房,黑压压的空间里,一扇流动着的狐火门框散发出青色的光芒。 当这人正要迈进门框后的天地时,恍若清寒的声音自他背后的黑暗中传进他的耳朵。 “你若不想死,就把胡凤柒的狐丹交出来。” 他顿时僵住了身子,顿了半晌,道:“恕在下不知狼王殿下何出此言。” “哦?”身后的人轻笑一声,绕到了这人的正面,“胡忠,我自是知道你曾效命于胡凤柒,也理解你衷心未改。但不巧的是你的妖君,偏偏惹了他最不该惹的女人。我连杀他都可以不眨一下眼,又何况是你呢?” 郎墨楼深眸宁静,唇角噙起阴厉的笑意。 胡忠摸了摸藏掖着狐丹的腰封,眼波一转,一把长剑飞速地幻入掌中,向着郎墨楼横劈过去! 郎墨楼再次一笑,仰身轻易地躲过了剑气,修长的鎏银手快如闪电地握住了对方锋利的剑刃! “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剑刃上折射的光,照亮了郎墨楼清俊的五官。 胡忠哪里听得进去,自己偷留下来的狐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挽救自己曾经的妖君,哪怕是今晚自己真的死在这狼王的手下了,也不绝能…… 可惜,这想法还没想完呢,图腾黑雾就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身躯,刹那间他再也动弹不得!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郎墨楼轻描淡写地说着,伸手就从他的腰间捻出了那颗还泛着银芒的狐丹。 胡忠修炼的法力其实并不低,只是碰到了郎墨楼便变成了可笑的雕虫小技,他此时连张口唾骂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瞪着愤怒的眼睛怒视郎墨楼。 收好了狐丹,郎墨楼才懒得多说一句废话,他再次挥出一道雾忍,将胡忠整个人都掀进了门框后的世界! 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玉骨扇,郎墨楼垂着冷瞳握在手中轻轻地一摇,那扇狐火门框便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连带着胡忠也随它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一同消失了…… 第335章 毛绒玩具? 翌日一早,天灰灰的。 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望着屋内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我意识空白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懒懒地起床洗漱,对着镜子淡淡地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看到微信上慧静姐发来信息告诉我已经在孤儿院随时等候我和郎墨楼了,我顺手也给香梨和杨桃发了信息对喜柬破咒的事情道了个谢。 这座曾经我与胡凤柒单独度过一年之久的小院落,和曾经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是满盈着蔷薇的花香。 我进到厨房本想下厨做个简单的午饭填饱肚子,不料几道冒着腾腾热气的佳肴已经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了,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正感叹着小笙何时有这么优秀的厨艺了,可转念一想,好似从昨天……不对,是从上一次我回来收到穆起寒的聘礼以后,直到现在,我都始终没有再见过小笙了。 “小姐!”恰巧这时,夭瞳的声线从门外传来,“小姐你醒了,快趁热吃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夭瞳,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我不可思议地望着门外的她。 “是啊,夭瞳的法力已经愈发地薄弱了,若是不能再为小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夭瞳该用什么来回报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惊讶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餐桌上,欣赏着这用干净的彩瓷盘盛着的三菜一汤,夭瞳连忙碎步小跑到餐桌的对面,洋溢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向我一一介绍起来。 “这道菜呢,是很早以前夭瞳还在眼光娘娘身边时,不能经常吃到却是夭瞳最喜欢的一道菜肴,它的名字叫做‘鱼戏莲叶南’;而这道‘泫露冷黄花’呢,为了使它清淡爽口的味道发挥到极致,盐巴恨不得都要精准得按粒儿数呢;还有这道‘白鹭下秋水’,洒上的鸭油切不可多,也绝不可少,不然那齿间的油滑就享受不到了呢!最后这锅热烫,则是‘白鸡梦后三百岁’了,小姐你身体日益消瘦,多喝喝它,气色会好很多呢!” 夭瞳津津有味地说完,便笑盈盈地看向我,而我光是听她这样介绍起来,就已经垂涎三尺了。 我赶紧拉开餐椅坐下来,迫不及待地端起饭碗,也顾不得形象就大口吃起来,夭瞳见我这个样子忍不住掩面轻笑,也挽着长袖连忙帮我盛汤夹菜。 我一边吃,还一边不忘夸赞着夭瞳真是色艺双绝。 这“鱼戏莲叶南”其实就是黄花鱼,“泫露冷黄花”是花椰菜,“白鹭下秋水”是烧鸭,“白鸡梦后三百岁”是乌鸡汤,普普通通的三菜一汤竟因为被冠上如此诗意的名字,而变得味道都更沁人了许多。 待我吃完饭以后,就问夭瞳可不可以回到我的眼中,毕竟我也很怕好端端地又会忽然被诅咒蛊惑。 “可是小姐,倘若夭瞳回去,以夭瞳这样渐弱的法力,怕是真等小姐再次想起对狐帝的感情,夭瞳也无法及时感应到……” “没事的,”我打断夭瞳,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你这样在外面更不方便,你进来。” 夭瞳点点头,便旋身化作一束金光飞进了我的眼眶中。 收拾好厨房,恰好差不多也该到出发的时间了,我穿过小院走到郎墨楼的厢房前敲了敲门,在房檐下等了半晌也没见他人出来。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郎墨楼不在家吗? 我拿出手机给郎墨楼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连连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也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索性我也懒得再等了,一推门就进了郎墨楼的厢房,安静的小厅房里不见郎墨楼的人影,他的卧室房门倒是虚掩着,只留了窄窄的一条缝隙。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门缝的位置向里面左右望了望也看不清楚。 我做贼心虚地伸手推开房门,房门缓缓地敞开着,时间忽然在这一刻像被延迟了一般,房间中的画面慢吞吞地呈现在我的眼底…… 只见郎墨楼的房间地面上乱糟糟的,散乱着一些各式各样的工具,而在他床旁边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 砰—— 房门重重地重新砸进门框! 满屋的凌乱都被突然闭合的房门隔开在后,险些将我的脸都一起掩了进去! “佟宛这是你第几次偷进我房间了?” 我猛然转过头,看到郎墨楼正站在厅房门口的位置冷眼望着我。 他身上黑色的衬衫将他的脸色衬托得更加阴郁,不规整的领口习惯性地大敞着,身下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性感的双腿。 “郎墨楼你…你房间……”我双唇有些颤抖,指着房门的指尖也有些颤抖,“里面那是…那是什么……?” “给你做个毛绒玩具。”郎墨楼双手插进裤兜,说完就冷漠地转身向外走。 我赶紧小跑两步追上去,穷追不舍地问他:“哪有没有毛的毛绒玩具?” “还没完工而已,急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回复我,眼眸里却冻雪三尺。 我狐疑地望着他凛然的侧脸,其实我并没有看清那地面上究竟是什么,要偏说是未完成的毛绒玩具也不是不像,只是我觉得它反而更像是一个—— 标本。 第336章 怎么好好在一起? 我感觉到郎墨楼在敷衍我,所以就在马上要到他那独立的车库时,我一下子驻足在了原地。 郎墨楼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这点,回首向我望过来。 “郎墨楼。”我叫他的名字。 “恩?” “你撕了胡凤柒以后,他的尸体去哪了?”我直言问道。 郎墨楼听闻我的问题,顿了片刻,一阵微风吹落了一旁枝芽上栖绕的黄叶,悠悠摇摇地在我和郎墨楼之间打着转儿落在了土地上。 “你不是看到了么?” 冷。 铺天盖地的寒冷自心口漫延。 “看到什么了?” 我凝视着郎墨楼那双万籁俱寂的眼眸再度问他,猜不透他是如何可以问我问得犹如蜻蜓点水般无关痛痒的。 郎墨楼幽幽一笑:“看到我把胡凤柒做成标本了。” 顿时我两耳轰鸣! 我没有看错是吗?所以我也没有猜错是吗!? 郎墨楼他徒手在我面前撕掉血狐狸的画面已经够我噩梦缠身了,现在他竟然在他的房间里将胡凤柒的尸体制作成了标本?! 郎墨楼他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鞭尸,还是在提高自己卓越的动手能力以及文化品位,时刻欣赏血狐狸的“曼妙身姿”? 更或者是故意来恶心我,提醒我被曾经最依赖的男人陷害了?! “郎墨楼你是疯……” 我咆哮到嘴边一半的话,竟被郎墨楼上前一步垂首吻回了口中,我疯了般推搡着他的胸膛企图挣脱心里扭曲变太的他,谁知他却用鎏银臂将我锢得更紧了! “开玩笑的佟宛,”郎墨楼寒凉的声线从唇齿飘出来,“你难道不知道‘狐死必首丘’么?胡凤柒的尸体留在了青丘,黎泱会处理它。” 他说完便松开了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转身继续走向了他的车库,徒留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于暖融的空气中微微打着冷颤。 好在一路上的气氛在郎墨楼的解释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悦,我虽然对他的回答还抱着几分怀疑,但仔细想想郎墨楼似乎也没闲到杀了人再做成标本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步。 “……是什么让你相信有前生, 有个人落笔写下你青春, 时光利如刃,割断了缘分, 在梅雨落下的黄昏……” 车厢里流动着十分凄凉的歌声,我收回了望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目光,扭头看向单手支颐开车的郎墨楼。 我轻轻启唇,问他道:“郎墨楼,你知道仅仅找回的一片元神碎片,只能够你撑过一个季度的时间吗?” 他直视前方,回我道:“知道。” “你知道夭瞳的法力在变弱,狐皮嫁衣的诅咒也随时有可能再次生效?” “知道。” “你知道紫薇大帝,还有另外两个害你的星君都不会饶过你?” “知道。” “你也知道穆起寒同样也不会放过我?” “知道。” “那么…”我偏着头鼓了鼓勇气,朝他笼罩在阴郁中的侧颜挤出了一丝笑得有些夸张的笑容,“我们要怎么才能好好在一起呢?” “……一声声,断肠,勾魂, 情字难,难舍,难分……” 随着悲戚的歌曲落下了休止符,我看到郎墨楼浓密的纤睫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随后他才安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贯·穿的伤感让我难免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道要怎么扭转话题的时候,郎墨楼又低沉地对我说道:“但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威胁到了你的生命,别犹豫杀了我就行。” “什么?”我吭笑反问。 “友情提示而已,没听清就算了。”沉着脸的郎墨楼忽而展颜一笑,抬手像揉小猫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 “对了,你这条鎏银臂对于凡人来说,有点可怕?会暴露你的身份的,郎墨楼。” “你什么意思佟宛?”郎墨楼收敛笑意,双眉蹙起。 “你看,你的鎏银臂本来就不是正常手臂的样子,神仙虽然看得惯,但是被凡人看到了要么能吓个半死,要么就嘲笑你这个脑残怎么另类的打扮。所以为了不吓到慧静姐和孤儿院其他的小朋友,我觉得郎墨楼你不该化成人形。”当我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以后,我似乎都听到了郎墨楼他牙齿咬硌在一起的声音了。 他偏过头来正要破口谩骂我,可当我们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他眸中的光泽忽然就黯淡了下来,比今天的天色还要灰暗得多。 所以半个小时后,孤儿院的停车场。 我和郎墨楼依然像上一次一样,周围围满了“叽叽喳喳”充满好奇心的小朋友们,然而这一次,引起小朋友们争议的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快看啊,姐姐还牵了只狗狗呢!” “这是什么狗呀?怎么只有三条腿?” “大笨蛋,这你都不知道吗?这种狗叫作‘哈士奇’,听说智商特别低呢!” “哇哦,怪不得是个残疾呢?也太可怜了叭……” “是呀是呀,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养了只瘸腿傻狗啊?” 第337章 夜儿的阴谋 我听到周围吵吵闹闹的小朋友们纷纷在议论郎墨楼是一只不折不扣的二哈,吓得我赶紧蹲下身子胡噜着郎墨楼的狼首,满心祈祷着他千万别怒火攻心,万一他真一口一个小朋友可就不好了。 “墨楼你淡定啊,他们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千万别冲动。” 我压低声音对着狼耳安慰着,可郎墨楼还是皱起嘴脸咆哮一声,展露出他一颗颗阴森森的獠牙。 “啊!救命呀!” “快跑呀!哈士奇咬人啦!” “傻狗要吃小孩儿啦!” 见郎墨楼这么凶,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小朋友们立刻逃命似的一哄而散,也正因为他们的散去,我才看到不远处向我们这边走过来的慧静姐。 慧静姐亦如初次见面时那般给人无比舒适的好感,她怀中抱着扎了两条银发小鱼尾辫儿的夜儿,即便今天的天气不好,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也还是能在愁云浓滚的天际下描绘出安逸的画面。 只不过慧静姐还未走到我的面前,就停下了脚,站在离我有着一定距离的位置,指了指郎墨楼。 “仙姑妹妹,这狗狗……”慧静姐歉疚地朝我笑了笑,“真的不好意思,我怕狗。” 这下可就尴尬了,我之所以让郎墨楼变回原身就是怕他那颀长的鎏银臂吓到慧静姐,没想到即便是变成了狼身也还是能让慧静姐害怕。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对慧静姐再说什么,她怀中的夜儿便趁着慧静姐一不留神的空隙,灵巧地翻身跃在了地面上,踩着小奶步张着小奶臂笑呵呵地向着我们跑过来。 “夜儿!危险!” 慧静姐见状,急得大喊一声,追上来眼看着就要从背后拉住夜儿了,不料夜儿灵敏地躲过了慧静姐,直接跑到郎墨楼的面前揪住狼耳,竟然翻跃在了郎墨楼雄厚的狼背上! 三条腿的白狼忍不住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低鸣一声,再一次皱起可怕的嘴脸,变得呲嘴獠牙! “夜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你给我下来!” 慧静姐急得不知所措,又被郎墨楼凶狠的模样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站在原地冷汗爆流。 “小妈妈,你别害怕呀,这不是大狗狗,这是狼!” 若不是我亲耳听到这句话从夜儿的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我怎么可能能相信?! 上一次夜儿还是咿咿呀呀,连“爹地”两个简单地字都咬齿含糊,明明才没过多久的时间,夜儿怎么能一下子就咬字如此清晰了?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把郎墨楼当成是狗,而实际上他是狼的事实竟没能躲过一个区区几岁的孩子的认知? 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难道夜儿真的是神明的后代的原因吗? “仙姑妹妹,你快把夜儿抱下来啊,太危险了!”慧静姐急得原地跺脚,眼泪都快出来了,“夜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我朋友交代啊!” 我这才缓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抱狼背上的夜儿,没想到夜儿抬起水灵灵的眼眸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目光仰视我,对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宛宛姐姐,你应该知道墨楼哥哥不会咬我的。” 夜儿的声音奶里奶气,可听起来让我浑身不自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我的手顿在空中,眨眼就笑问她:“夜儿真聪明,有日不见说话这么伶俐了呢?” “本来早就该会的,还不是因为被哥哥吸走了大部分的灵智。” “哥哥?”我不解,还从未听慧静姐说过夜儿有哥哥,“你哥哥是谁?” “呵呵,”夜儿冷笑一声,银色的鱼尾辫泛出寒光,“我哥哥叫作‘昼儿’,是先秦时期阎魔王太子的儿子,他的元神在我的身体里被娘亲一起诞生下来的。” “夜儿你在说什么胡话?!”慧静姐离我们不是很远,自然听到得到夜儿的话。 我知道夜儿不是一般的孩子,她父母的魂魄都在她的身体里封印着,就如郎墨楼所说的夜儿的身体是一种叫作“魂囊”的容器,可以注入别人的几分魂魄来得以延续他人的生命,可我没想过夜儿的身世也会那般复杂。 我抚了抚夜儿的小脑袋,走到了慧静姐的面前,对慧静姐笑着说道:“姐姐放心,夜儿不会受到伤害的,请问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急慌慌地要我过来呢?” “仙姑妹妹的男朋友这次没有一起来吗?” “嗯。”我点点头,也觉得没有必要解释郎墨楼其实来了。 “仙姑妹妹你也看到了,上次你来的时候夜儿还不怎么会讲话呢,可是你刚刚也听到了,夜儿前不久简直就是一夜之间,竟然学得了一口流利的话语,虽然在之前我没少教夜儿讲话,但是妹妹你会相信,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仅仅一夜之间就可以与成年人对话如流了吗?” 果然,慧静姐请我来的原因,也正是我困惑的原因。 “不光如此,”慧静姐又继续补充着,“夜儿在夜里的诡异情况也比之前更加厉害了,我总觉得房间里有奇怪的声响,吵得我几乎都要精神衰弱了。” 慧静姐说的声响,应该就是夜儿父母对话的声音,只是慧静姐终究是凡胎一枚,必然听不清楚对话的内容。 直须看尽洛城花的花,洛城花的洛城,我没忘记花洛城那个阴柔的男人就是夜儿的父亲,而在他口中被一直呼唤为“丫头”的女人孟谣,也是夜儿的母亲。 “慧静姐姐,这次你介不介意让我抱夜儿回家,让我家里不方便出马的仙家好好看看夜儿?” 可能是有了上一次的信任,慧静姐这次虽然也是犹豫不决,但还是将夜儿交给了我。 在回家的路上,郎墨楼阴着脸开着车,也不跟我讲一个字,大概是还沉浸在被认作是哈士奇中的愤怒中,反倒是夜儿不停地开口讲话。 “墨楼哥哥,你别生宛宛的气了呀,阴着脸好凶呀。” 郎墨楼闻之不理,懒得和孩子费口舌,深灰色的眸宇里满是不耐烦。 “夜儿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呢?”我生怕郎墨楼对孩子发火,就赶忙转移话题问夜儿。 “上次就知道了呀,只不过那时我还不会讲话呢。” “那你爹地和娘亲现在还在你的身体中吗?” 夜儿听了我的话,水嫩嫩的小脸儿收敛了笑意,特别凝重地对我说道:“在的,所以这次就是希望墨楼哥哥和宛宛姐姐可以帮我,把我爹地娘亲从我的身体中彻底释放出来,然后供他们拥有自己的肉身。这样的话,夜儿就可以与爹地娘亲团聚,一起回到先秦时期了。” 见夜儿说得这般一本正经,我也收起笑容,问夜儿那我们要该怎么帮助她呢? 夜儿眨了眨眼睛,露齿一笑。 “我爹地说了,宛宛姐姐是骨魂,所以宛宛姐姐的骨头可以造出人身的!” 第338章 小笙的尸体 我的指尖在夜儿单薄娇小的肩头陡然收紧! 夜儿她毫不避讳说出来的话不仅引得我望着她的目光凝滞了,就连一旁专注开车的郎墨楼都偏过头来朝夜儿眯起了危险的双眸。 “所以你和你爹娘都是来利用我的?” 这一刻,我根本就没有兴趣问夜儿她爹是怎么知道我是骨魂的,一心只想着倘若夜儿回答“是”,我就毫不留情将她归还给慧静姐去。 爱谁谁,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区区毛都还没长全的孩子就企图利用我,这就是我活在这世上的价值所在吗?可悲吗? “并不是呀,”不料夜儿露出一口洁白的小奶牙,她摇摇头,两条鱼尾辫儿都跟着摇晃起来,“只能说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如此肮脏的成语居然从看上去如此天真无邪的孩童口中轻然地说出来。 我冷笑一声,继续问夜儿:“你爹娘到底是谁?我又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我爹地和娘亲呀,”夜儿顿了顿,扬起肉乎乎的小下巴,语调也都随着扬了起来,“我爹地是大秦时期的城隍神,也是战国末年阴阳家的创始人。我娘亲呢,她最了不起,她是上古时期帝俊和太阳女神羲和的女儿,所以宛宛姐姐你说你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夜儿说完,就凝视着我的双眼,似乎在等我回答什么。 “史书上记载的,阴阳家的创始人是邹衍。”我纠正夜儿。 “邹衍不过是我爹地的傀儡罢了。” 我望着她那双如墨点漆般的幼瞳,才恍然明白过来,夜儿这是在考验我。 一个从两千多年以前的秦朝穿越过来的神明子嗣,连牙都还未长全,就开始在考验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了。 我正这么想着呢,就听到旁边的郎墨楼低沉地嗤笑了一声,我和夜儿的目光一齐向着他望过去,郎墨楼那宛若精雕细琢的侧颜笼罩在车窗的阴影中。 “墨楼哥哥你在笑什么呀?”夜儿或许是对郎墨楼有一丝丝的恐惧的,当她这样问郎墨楼的时候,便把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郎墨楼斜睨了她一眼,牵起唇角默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解郎墨楼这是什么意思,只感觉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并且靠向了路边。 随后,郎墨楼降下了他那边主驾驶的车窗,在我如坠云中的目光里他向着我怀中的夜儿伸手过来,拎起了夜儿的衣领,紧接着,他居然直接把年幼的夜儿一把扔出了车窗外! “郎墨楼!”我震惊至极! 夜儿她算计我我当然明白,我是本想叫郎墨楼调头回去孤儿院将她还给慧静姐的,真是万万没能预料到郎墨楼他连这一步都省掉了,竟把夜儿顺着窗外扔进了街边的树坑里! 这…… “怎么?”郎墨楼瞥了一眼惊讶的我,一脚地板油将车身弹出去,“难不成佟宛你真等着她把你肢解,用你的骨头造小人儿么?” 我当然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以想想,也就没再担心夜儿了,反正她城府那么深,照她说的她爹娘又那么伟大,她早晚能回到慧静姐的身边的。 滴滴答答,阴郁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路上行人慌慌张张地撑起了伞。 “郎墨楼,夜儿说的是真的吗?你应该知道以前的城隍神是不是那个花洛城?”我一边问着,一边在被雨水从外打湿的车窗上呵出一口哈气。 “我怎么知道,两千多年前还没我。” 郎墨楼淡漠回答,他瞥了一眼被我呵在玻璃上的雾气,便晃了晃指尖,雾气上立刻呈现出了一个桃心的形状。 一个能横贯天机、传名旷世的男人肉麻起来可真是让人鸡皮疙瘩满天飞,我嫌弃地偷偷撇了撇唇角,赶紧用衣袖把那桃心擦抹下去了。 正巧这时我的微信响起来了,我打开手机一看,是杨桃。 “谁?”郎墨楼问我。 “杨桃,”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杨桃发来的微信,“杨桃说下周是牧奎的诞辰,牧奎邀请咱们去西亚参加他庆生宴,还说牧奎要送我一份礼物?” 我狐疑地偏头看着郎墨楼的侧脸,郎墨楼倒是依然将右手手腕撘在方向盘上掌控着方向,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道路。 “你想去么?”他问我,“你要是不想去就说我不让你去就行了。” 雨珠清脆,“噼里啪啦”地敲落在车窗上,我将目光掠过郎墨楼的容颜,与思绪一起拉长到车窗外潇潇的雨幕中。 雪啸崖上雪啸堡,狼烟枯骨照寒刀。 我永远都忘不了西亚是哪里,也自是记得那雪啸堡里发生的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残忍不堪的故事。 而郎墨楼之所以这样询问我,也明显是明白我记忆中至今仍然能使我惊坐起的噩梦。 “想去,”我吸了吸鼻子,抬眸对着郎墨楼的侧脸笑道,“若是连回忆都不敢面对,那这颗懦弱的心还有什么资格去面对未来?” 因为未来却是很有可能失去你…… 这样的想法,我当然不可能对郎墨楼讲出口。 于是,我就跟杨桃约定好了,到时候一起去西亚参加牧奎的庆生宴。 车子被郎墨楼开得宛若游龙,当我们开上一条小河边,也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时,奇怪的是向来人烟稀少的小路眼下却堵得水泄不通,即便飘着这样的大雨,也仍然很多人不顾脚下的泥泞在围观着什么。 因为看热闹的人很多造成了拥堵,车速也慢得犹如蜗牛。 “是死人了吗?”我努力看着窗外,“我好像看到地上有具尸体诶。” 隐约透过簇簇拥拥的人影,我看到河岸边似乎淌着个浑身湿透的人体。 郎墨楼顺着我的视线也望出去,但下一秒郎墨楼一脚刹车钉在了原地,我的脑袋都险些从脖子上掉下去! “你怎么……”我抱怨的话没说完,就察觉到郎墨楼表情太过沉重了。 或许是我们两个人心有灵犀,我的心理在这时也腾然攀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没出两秒,郎墨楼就敛紧了眉宇吐声说道:“那是小笙的尸体。” 第339章 各怀不祥之事 我心乱如麻,怪不得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小笙了,一直以为小笙可能是被郎墨楼送回了天宝元年的家里探亲去了,我怎么可能想到实际上是小笙死了?! 一瞬间,车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大到快要颠倾了整座世界。 郎墨楼将他的车就这样横横停在了小路的中央,也不顾后面车子的鸣笛,他解开安全带就要冲下车,却被我一把薅住了! “郎墨楼你不要去!” “佟宛?!”郎墨楼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阻挠他,一双沉淀成墨色的眼瞳里横贯惊雷。 “小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他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等下警察肯定会来,郎墨楼你要怎么解释给警察听?你要惹麻烦吗?” 郎墨楼紧紧抿着薄唇凝视着我,我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克制着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躯,我知道他这份愤怒并不是来源于我,是来源于小笙的死因。 毕竟我和他心里都清楚,小笙的死绝不是偶然。 我本以为我的忠告郎墨楼听进去了,可是看来并没有,郎墨楼终究是他郎墨楼,他还是一把甩开了我,打开车门扎进了瓢泼大雨中。 望着他逐渐被茫茫雨雾弥漫的背影,我无奈极了,后面车队疯狂鸣笛的吵声更大了,直到有人淋着雨跑过来敲我这边的车窗谩骂我无德,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会开车。 小笙的死本来就够让我烦躁了,郎墨楼又不听我的话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任别人气势汹汹地指责我! 索性一气之下我也怒摔车门,甩手淋着雨朝着家中打算自己走回去! 雨一直瓢泼地下,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等我终于踏进小院的时候,我浑身上下早已像从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走过了雕花繁复的垂花门,恍惚间我以为我看到小笙还在,他像曾经那样穿着雨鞋在清理庭院的积水,也仿佛听到了小笙结结巴巴地与我欢快地打着招呼。 “小宛宛!”一把油纸伞从身后漫过头顶,替我遮挡了这倾盆大雨,“小宛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还淋成这样?是不是那傻狼又欺负你了?!” 我转过身,看着伞檐下敖北漓一头藕荷色的短发上沾着滢滢雨珠。 “你来了啊。”我牵起苦涩的笑容。 “宛宛!”另一边又传来暖人心房的声音,“宛宛快过来!” 是汪流媚。 她此时站在我厢房的屋檐下,隔着坠檐的雨正焦急地向我招着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汪流媚就会产生一种甚至比郎墨楼还要让我感到窝心的温暖,我就没顾为我撑着油纸伞的敖北漓,径直地淋着雨向汪流媚而去。 “小宛宛!你也太无情了!”敖北漓赶忙跟在我屁毂后面。 当我走到汪流媚的面前时,她伸手一把把我从敖北漓的伞下拉到了屋檐下,然后不耐烦地命令敖北漓赶紧给我沏一杯红糖姜水去。 “流媚,你怎么也来了?”我冻得有些发冷,上牙撞着下牙。 汪流媚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塞进了浴室,替我将浴缸放满了热水,命令我踏踏实实先洗个热水澡。 待我洗完澡出来以后,敖北漓为我端来热气滚滚的红糖姜水,这才踏实下来我们三个人面对面而坐了。 看起来大家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各自怀着不祥的心事。 “宛宛,墨楼呢?”汪流媚问我。 “我们出门回来时,路过河边看到了小笙的尸体。”我如实道。 汪流媚用手飞快地捂住嘴巴,倒抽了一口寒气,敖北漓则瞪大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小笙是个凡人?”汪流媚缓了几秒才再次问道。 我点点头,又问汪流媚过来小院,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情? “自从前两天在青丘分别后,我便回到了啸月堡,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南歌过来说有位姑娘在月牙湾上要求见墨楼。我赶过去问了问那姑娘,才得知她是公输子先生的心腹,而公输子先生暴毙在了自己的家里,死相很惨烈,满身被扎满了碎裂的玻璃,或许连元神都保不住了!” 对于刚刚亲眼看到小笙尸体的我,听闻这个消息后,心底平静的已经好似一汪死水了。 “那她有说公输子先生的死因吗?”我问汪流媚。 “她认为是镜害死了公输子先生,而至于镜,也随着自身的彻底碎裂而消散死去了。” 镜也死了吗? 所以在胡凤柒死后的几日中,他的心魔终是也随他一起去了,只是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镜一定要与公输子同归于尽。 汪流媚看穿了我的困惑,继续对我说道:“那姑娘告诉我,镜曾嘱咐过公输子先生,为墨楼做的鎏银臂是暂时的,要求墨楼的鎏银臂在进入青丘后就自动销毁。但是公输子先生意识到了镜的陷害,所以尽管他口头上答应下来了,可实际上先生为墨楼做的鎏银臂是永久的,他并没有听从镜的。那姑娘猜测,大概这就是公输子先生的死因,是镜来报复了。” 我忍不住哼笑一声,果然一切都是镜的…不,一切都是胡凤柒设计的阴谋诡计…… “说完了吗?”坐在一边的敖北漓按捺不住了,“说完了该我了!” 我端起握在掌心中烫手的红糖姜水喝了好大几口,火烧火燎的水流滑过食道也没能温暖我愈发冰冷的身子:“你说。” “宛宛你看到这场雨了吗?”敖北漓压低声音问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汪流媚没好气儿地瞪了一眼眼里只有我的敖北漓,“你自己瞎,你以为宛宛也瞎吗?” “宛宛这傻狗骂你!”敖北漓立即对我告状。 “流媚骂的是你。”我回道。 “汪流媚,宛宛骂你是傻狗!” “什么?”我和汪流媚被敖北漓这神一般的脑回路和操作都给整迷糊了。 “宛宛你看,她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说我瞎,是不是在暗指你很差劲,不该得到我堂堂东海龙太子的青睐?”敖北漓对我解释完,又转向汪流媚继续对她解释,“汪流媚你再看,我只是对宛宛说了一句‘傻狗骂你’,可我有说傻狗是谁了吗?我说是你了吗?没有?那宛宛回的又是什么?宛宛回的是不是‘流媚骂的是你’?所以在宛宛的潜意识里,汪流媚你就是只傻狗!” 敖北漓话音落下,还不忘扬起下巴朝着汪流媚抛了个媚眼。 只不过,没等汪流媚火山爆发,我的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门外的人指定不是郎墨楼,因为郎墨楼他压根儿就不会敲门,那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雨还有闲心来串门呢? “我去开门。”敖北漓绅士般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用眼角瞥瞪了一眼汪流媚。 只是当他把房门才敞开到一半的时候,根本不给我和汪流媚看清门外的人是何人,他“砰”地一声就狠狠又重新砸上了门! 随后,他满脸扭曲地疾步回到我和汪流媚面前,手指着身后的房门,对一头雾水的我们两个人颤声骂道:“就是那王扒犊子,那王扒犊子居然找上门来了!宛宛这回我真帮不了你了!” 第340章 孽龙传说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刘长卿。?? …… 虽然敖北漓向来性子散漫,做事说话常常不通事宜,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也从未见过敖北漓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汪流媚见敖北漓手指都有些打颤了,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从沙发腾然站起身问敖北漓到底是谁在门外? “孽、孽龙族二公主,乌淩!” 敖北漓的答案让我又想哭又想笑,想笑的是孽龙族三皇子的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我都当着郎墨楼收下了,我还会恐惧孽龙族的二公主吗? 想哭的却是“小姑子”都追到家里来了,这件事怕是越来越逃不掉了。 “孽龙族二公主?这二公主和三皇子怎么姓氏还不一样?”汪流媚皱眉疑问,“再说那三皇子不知好歹,墨楼都还没时间找他算账,现在又来了个二公主是什么意思?” 这说话的功夫,敲门声已经静止了,其实对于他们这种神仙来讲,敲门不过只是一种礼貌。 “那是二公主啊!”敖北漓不安道,又赶忙跑到窗边拨开窗子的纱帘,扒着玻璃向外面的大雨里左右张望着,“自从那什么穆起寒招惹上小宛宛以后,我便回去特意向我父王打听了一些关于孽龙族的传说。” “传说?” “孽龙族是一种游介于神与魔之间的种族,换句话说,孽龙既是黑化了的神,也是净化了的魔,”敖北漓在窗边没望到什么,又跑回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见彻底没了声响才重新走回我们面前,“孽龙族有着自己庞大的国度,可惜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生活在哪里,所以这才是孽龙族这么些年一直逍遥在天法之外的原因!” “哦,我还以为你们这种黄鳝都应该生活在海里呢。”汪流媚抱起双臂,翻着白眼咂舌讥诮道。 敖北漓白楞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孽龙族与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国度为女权当道,男子地位远远低于女子。所以孽龙族女皇掌权,即便穆起寒是皇子,地位也远远不足刚才找上门来的二公主!这也是皇子与公主姓氏不同的原因,公主乌姓随母氏,皇子穆姓随父氏。” 汪流媚冷哼一声。 “这就给你吓成这样了?你不是堂堂东海龙太子敖北漓吗?” “那二公主乌淩将来也会是孽龙族女皇的,跟你这个傻狗说不明白!”敖北漓的解释,似乎也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细思极恐的过程,让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不管是我们东海西海,还是南海北海的龙族,都是在天庭管辖范围当中的,所以我们尊天律、守天法。就好像龙予,他没有尽到自己身为江河龙王为百姓该做的施云布雨、消灾降幅,天庭便一定会惩罚他,降他职!可孽龙族不一样,孽龙族并非纯粹的魔,更谈不上是神,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天规可约束。他们像一颗毒瘤般的存在着,就算是天庭一心想要除掉孽龙族祸根,可因为始终摸不清他们的老窝,这事也只能暂时放置不理。” 在敖北漓的话音结束后,房门居然又一次响了起来,敖北漓闻声一僵,嵌在他鼻翼上的宝石都闪出了诡异的光灿。 “既然是二公主屈尊寒舍,那必然是找我,”我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宛宛……”汪流媚拉住我的手腕,不希望我去。 我笑着朝她摇摇头,叫她别担心,随后便把她的手从我手腕上推了下去。 当我鼓足勇气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甚至做好了迎接那二公主凶相毕露的准备,可出现在雨幕中跃入眼帘的人影,竟不是陌生的二公主,而是—— 郎墨楼。 白袅袅的雨雾在他的身后弥散着,顺着房檐飞流的雨丝描绘着他的影子。 郎墨楼身上洁白的衬衫被滂沱大雨淋得透彻,湿漉漉地黏裹着他硬朗的胸膛,他的脸色苍白,唇色也有些惨白,一缕缕的湿发冰冷地濡湿了他精雕细琢的容颜。 “我应该听你的。”郎墨楼半阖着眸眼沉声说道。 我看到他眼底的黑暗如海啸般翻腾滚动,可我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郎墨楼便上前一步紧紧地将我拥入了他的怀中!他将脑袋垂在我的颈窝处,一股潮热扑洒了过来。 “佟宛你说的对,”他使劲吸嗅着我耳畔发丝的味道,像无助的孩子一样用额头蹭磨着我的侧颈,声音都沙哑得可怕,“他的尸体就躺在那里,我看着警察过来将他装进黄色的袋子,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身体在郎墨楼的怀中绷得僵硬,我并没有抬手去环上他的背,我不知道要该回应些什么。 是郎墨楼他先把我一个人丢在大雨中的,这苦头是他自找的,我并不是没有警告过他。 可就在这样的僵峙之际,一股奇怪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涌上我的食道。 胃里忽然莫名地一阵恶心,让我忍不住在郎墨楼的脑袋旁边干呕了一声! 第341章 装尸袋 摩挲着我颈窝的热息瞬间转寒。 郎墨楼稍稍与我拉开了距离,用湿淋淋的唇珠触碰着我的耳廓,哑着嗓子微怒地问我:“佟宛你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好端端地为什么我忽然反胃了一下? “没事,”我不带波澜的声音回答郎墨楼,“有点恶心。” “恩?是我这样让你感到恶心了么?” 我闻言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我说话忘记经过了大脑,使郎墨楼误解了我话里的本意,可我的确是真的有点恶心,或许是红糖姜水的又热又辣让我的胃没来得及适应。 “郎墨楼,”想起刚才在车里郎墨楼甩开我的样子,我就用手覆上了他冰凉湿润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距离,“我希望你以后……呕~!” 一股反胃的恶心再一次措不及防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连忙捂上嘴巴,而郎墨楼的眉宇也蹙得更紧了些。 “宛宛你没事?”汪流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什么话快和墨楼进来说。” 我没有理会汪流媚,使劲咽了咽唾沫将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水儿冲下去,平缓了半晌后我放下手,继续对郎墨楼一本正经地说:“郎墨楼,我知道小笙对你固然重要,但是在那样的情……呕呕呕~~~!” 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食管里如开了闸般的酸水儿涌上来,根本不给我任何捂嘴巴的机会,那洪水一样奔腾的酸水儿连带着刚刚喝下去的红糖姜水,一起齐齐冲出了口腔,直接一滴不落地全部喷在了面前郎墨楼的脸上! “墨楼!” “小宛宛!” 等这一大口全部吐完了,我才来得及赶紧弯下腰,捂上了嘴巴。 可好像…晚了…… 我重新直起腰看向郎墨楼的时候,那深褐色的液体布满了郎墨楼整张脸,正顺着他高挺的鼻尖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颌,滴滴答答地往白衬衫上滚落。 原本就湿透了的衣裳又湿了一层,白衬衫也变成了棕衬衫。 “啊,这个…”敖北漓跑到我的身边,看了一眼面前的郎墨楼后,吓得赶紧幻出油纸伞,连蹦带跳地撑着伞逃跑了,“这狼王爷可比二公主乌淩更可怕,小宛宛你自求多福!” 汪流媚见状,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愁愁的目光在郎墨楼身上下扫视了一番后,捏着鼻子也离开了。 周遭安静下来。 唯剩雨打蔷薇花的声音,在我和郎墨楼之间淡淡晕开着。 而郎墨楼目光锋利如箭地怒目切齿,颤抖着唇角从后槽牙挤声道:“佟宛,第二次了…第二次你吐我一脸了!再有第三次,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味道!” 他甩下这句厚颜无耻的话,就大步流星地带着满身酸臭跨过我的身旁,与我擦肩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揉着被他撞痛的位置,转身看到他湿漉漉的身影直奔我的浴室。 待郎墨楼洗完澡出来后,夜晚已经降临了,而窗外的雨却仍然在没有尽头地下着。 他腰上围着一条宽宽的浴巾,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他饱满结实的前胸背后,腹部那两条深刻的人鱼线也是十分的引人注目。 “郎墨楼,你回来前看到有人在门外了吗?”我坐在床上用玩手机来分散老想去看他人鱼线的冲动。 “我知道乌淩来过了,”郎墨楼一边擦着满头湿发,一边沉声说着,“佟宛这里不安全了,明天我们离开这里。” “你也认识那孽龙族的二公主乌淩吗?”我惊讶地问郎墨楼,“这里不安全了,那我们要去哪里?你设个法阵不行吗?” “这院子现在就有法阵,只是任何法阵结界对孽龙族的人来说都没意义,”郎墨楼甩了甩一头碎发,溅起的水珠被暖色的灯光照得水晶半透明,“难道敖北漓没告诉你孽龙族最擅长设结界和破结界么?” 我摇摇头,如果这样说来的话,怪不得穆起寒能在郎墨楼的小院里想来即来想走就走呢,所以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孽龙族老窝的原因。 这么想着,微信恰巧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是慧静姐询问我夜儿的情况。 难道夜儿还没回去吗?可是我要怎么告诉慧静姐,夜儿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已经被郎墨楼顺着车窗扔出去了? 我咬咬牙,直接把慧静姐拉黑了。 郎墨楼斜睨着我这一举动,讥问我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我白了他一眼,回嘴他说把夜儿扔树坑里的是他又不是我。 郎墨楼笑笑,又突然怔住,银灰色的瞳子变得近乎透明。 “佟宛,你多久没来事了?”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自己也愣了一下,“忘记了,没算过这个。” “恩?” 郎墨楼这样一问,难免也让我在心里嘀咕起来,那次从郞莫辞的别墅回来后我吃了一次避孕药,后来这事儿就变得不准了,更何况后来悲痛的我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谁还有心思管它这个? 这现在郎墨楼问我,不会因为我恶心,而认为我怀孕了? “你怀疑我怀了你的孩子吗?放心不会的,”我看着郎墨楼坐在了我的床沿,摇摇手嘲笑他,“你是低等动物,说难听点是个畜·生。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人,是高级动物。咱俩都不是一个物种,所以不可能的,你别意银了。” 郎墨楼闻言,剑眉一挑。 “驴和马也不是同一物种。” “所以生出来是个傻骡子。” “骡子怎么了?”郎墨楼一把打掉我手中的手机,将我拥进他的胸膛,在我耳边嘶碾,“一想到我的种子在你身体里可以生根发芽,我就忍不住血脉喷张。” “你拉倒!”我嫌恶地搓了搓泛红的耳朵,挣扎出他的臂弯,“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过是喝了红糖姜水有点儿反胃。” “是么?”郎墨楼反勾唇角一笑,单手解开了系在腰上的浴巾,向我扑过来,“那我们就造一个佟宛。” 夜。 屋外冷夜雨落得肆意。 屋内桃花雨也飞得忘情。 …… 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郎墨楼已不在我的身边了。 窗外嘈嘈杂杂的声音吵得我无心再睡,我迷迷瞪瞪地下了床,掀开窗帘向外望去。 昨天的倾盆大雨已变成了毛毛细雨,可是这一望,差点儿将我的三魂六魄都吓得支离破碎! 只见在小院中央的花丛下,正横横地摆放着一个长型的金黄色袋子! 而这个袋子,正是郎墨楼口中,小笙的装尸袋! 第342章 落叶归根 而站在小笙周围的人,是双手插着腰正大喘粗气的敖北漓,他身上穿着的花色体恤和淡紫色的短发都有被毛毛雨打湿的迹象。 再另一旁,则是将松松垮垮的衬衫一摆掖进西裤边沿的郎墨楼,正插着兜垂眸凝视着地上的黄色装尸袋。 “我敖北漓一定是疯了!”敖北漓掸了掸两只手,唾弃道,“父王若是知道我这个堂堂太子整日游手好闲,跑到凡间来替你这傻狼去偷尸体,非得把我跟九弟一样栓到锁龙井里去!” 郎墨楼不语,只是仍然低着头,茫茫的雨雾将他的背影刻出孤寂的轮廓。 我抿唇笑了笑,彻底拉开窗帘,然后去洗漱了。 郎墨楼终是领悟了我的意思,没有任何身份证件的小笙在法律面前必然是受不到任何庇护的,郎墨楼若想查出小笙的死因或者让小笙落叶归根,唯一的办法就是克制当时的冲动再以不正当的手段寻回小笙的尸体。 只是没想到,这不正当的手段他居然让敖北漓去替他做了。 果然是个傲娇小公举啊,吩咐人都敢吩咐到东海龙太子的头上了。 等我洗漱完毕出了自己的厢房时,院子里只有小笙的装尸袋了,等我正在厨房吃早饭的时候,郎墨楼和汪流媚一起从外面的细雨中进来了。 “宛宛早啊,”汪流媚坐到我旁边的餐椅上,使劲嗅了嗅我手中的面包,“面包好香啊,我可以吃一个吗?” 我点点头,把餐桌上被我封好的面包推给她,汪流媚就像得到大人允许吃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兴冲冲地拆掉了面包的包装袋开始优雅地品尝起来。 而郎墨楼却没有坐过来,他抱着双臂站在厨房敞亮的玻璃窗边,背对着我们透过玻璃,望着外面湿朦朦的庭院里小笙的尸袋。 “查出来了吗?小笙是怎么死的?”我望着他暗淡的背影问他。 “身上没有被陷害的迹象,”郎墨楼沉声道,“吃完了我们带他回家。” 带小笙回家,就是带着小笙的尸体穿回到天宝元年,让小笙入土为安,一想到小笙的母亲也是年过半载的人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老人家也不知道要怎么承受。 “墨楼,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好想看看过去的时光啊,跟你相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会穿越时空呢!”汪流媚满脸期待,而郎墨楼以沉默代替了许可。 填饱了肚子,我正要回房间去换上一次郎墨楼给我拿来的汉服,就被郎墨楼拽住了手腕。 “干吗?”我不解地问道,“我去换袍子啊。” “上次我给你的那衣服什么颜色?”郎墨楼眼生鄙夷。 “玫粉色。” “小笙死了,你穿粉色?” 郎墨楼这样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就问他那该怎么办,郎墨楼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也懒得搭理我,带着我和汪流媚走出了餐厅来到被小雨笼罩的庭院中。 正当我们就要离开的时候,敖北漓从垂花门下突然出现,看到我们三个被愈发强烈的旋风刮在了中央,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惶恐起来! “喂!你们怎么了?!”敖北漓并不知道我们这是要穿越走了,他连忙焦急地向我们这边跑来,“傻狼你在对两个姑娘做什么?!” 可惜他还没跑到我们这里呢,四周的景物就从我们的眼中褪去了,脑袋一片晕花,随着旋风的平息而再次看清周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外加小笙的尸体,已经稳稳地落脚在了郎墨楼那以霜雪为地的啸月山庄中了。 这里如记忆中一样,金瓦青墙上覆着一层皑皑的白雪,庭院中那株开得正旺的梅花树散发着傲骨的清香。 “哇!”汪流媚欢喜得杏眼里都蹦出了小星星,“这真的是唐代吗?也太不可思议了!” 汪流媚摇身一变,刚刚身上穿着的现代服装就变成了一件接近墨色的素袍了,而郎墨楼则走向了一间厢房,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拿了件白色的袍子,身上也换上了件一尘不染的琉璃白袍,与如瀑的墨发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 “换上它,咱们就走。”郎墨楼的声音平板无波,似乎沉浸在失去小笙的伤心中走不出来。 等我换完衣服,与汪流媚跟着郎墨楼走出啸月山庄以后,看到三匹黑色的骏马正在山庄满是鎏金门钉的正门外等候着我们。 “要骑马吗?我不会骑马啊,上次去小笙家还有马车呢。”我对郎墨楼抱怨道。 “知道你不会骑马,”郎墨楼一边无心地应着,一边将小笙的尸袋固定在其中一匹黑马的马背上,“所以只有三匹马。” 我再一看汪流媚,已经自己提前坐好了另外一匹马背上眼带笑意地看着我们了,那这样的话…… “郎墨楼你什么意思?我不去了吗?” 郎墨楼冷笑一声也不回答我,走到我的身后用两手把我直接周上了马背,随后自己也潇洒地一跃而起,柔亮的发丝温柔地拂过我的肩头,跨坐在了我身后的位置! “没什么意思,抱着你骑马。” 郎墨楼故意将唇凑到了我的耳后,氵昷热的吐息烫得我的浑身都火辣辣的,一瞬间我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忍不住很想干呕。 可也没来得及呕出来,郎墨楼的两手就穿过了我的双侧腰际,缰绳一抽,胯下的骏马便扬蹄嘶哮了一声,向着小笙家策马奔腾而去了! 这是我第一冫欠骑马,原本害怕的要死,可因为郎墨楼在我身后紧紧地禁锢着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呼啸的风迎面往脸颊上撞,郎墨楼的右手掌心却不停地在我的腰眼上摩挲着。 “佟宛,”郎墨楼的声音在我耳边低沉地响起来,并没有因为耳边掠过的风而消逝,“要不是因为汪流媚在,我还挺想和你试试马震的。” 不偏不巧,非要在这个时候,我刚刚极力压制下去的那股排山倒海的恶心感,在郎墨楼的这句话音飘远后,又疯了般地涌上了喉管—— “郎墨楼!你给我去……呕呕呕~!” 第343章 双脉? 似乎这一次的郎墨楼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再加上他的胸膛紧密地贴着我的背脊而感受到了我干呕的颤动,所以他在我将呕吐物喷出来的提前两秒,用右手飞快地捂上了我的嘴巴! 我深知我们在逆风驾马疾行,这我若是一口全吐出来了,恐怕不仅是随风飘得郎墨楼一脸,就连我自己也都躲不过这一劫! 可郎墨楼的掌心盈满着浓郁的蔷薇与梅花混合在一起的香沁,本该是令人贪婪沉浸的味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更加刺激了我的脾胃! 我无法再控制自己,满满一口的胃酸夹杂着还未消化的面包,毫不顾及情面地一下子冲出了口腔! “佟宛?!”郎墨楼即刻便感受到了涌入他掌心的热氵?,“你给我咽回去!” 我哪里还顾得上郎墨楼说什么,一心想着他的掌心根本就盛不住我吐出来的东西,所以情急之下我用力推开郎墨楼的手,弯下腰朝着一边开始狂吐起来! 骏马被缰绳扯得恰好停在了荒郊野岭的一条小氵奚旁,我依然吐个没完没了,近乎把整个胃都要吐空了后,没的可吐了才终于重新直起腰来。 我也没来得及喘口气,更没机会擦擦半边儿脸上的污秽,郎墨楼就从背后仿若拎小猫似的拎住了我的袍领,将我扯下马背,直接把我按在了溪畔边! 溪水清澈见底也拔凉刺骨,郎墨楼用鎏银手按着我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粗鲁地替我开始舀水洗脸! “郎墨楼你…唔噜噜……”他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一张口,那溪水便涌入我的口腔把我说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墨楼,你温柔点儿好不好?”汪流媚匆忙跑过来,弯着腰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着我们,“宛宛也不是故意的啊,她身体不舒服你理解一下。” 郎墨楼不搭理她,只顾机械地替我洗脸,等终于放开了我,我偏头怒视他的时候,才发现郎墨楼那白皙的锁骨以及墨色的长发上挂满了被我吐出来的面包污屑! 这穿过林间簌簌吹来的微风一过,阵阵呛鼻的酸臭就从郎墨楼的身上散发出来了。 “佟宛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郎墨楼咬牙切齿,用自己那滚嵌着金丝的宽袖替我生硬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水珠。 等把我擦洗得干干净净了,郎墨楼又开始嫌恶地清理被我吐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待一切都收拾干净后,我们才继续策马加鞭地赶路了。 静谧笼罩着小笙出生的村庄。 炊烟袅袅地升向天际,空气中满溢着柴火独特的味道。 下了马,郎墨楼将小笙的尸袋打横抱在怀中,汪流媚东张西望,可在我们推开小笙家褪了色的院门时,她也终于收起了脸上好奇的表情。 院门“吱嘎”作响,推开门恰好看到小笙的弟弟箫儿正在草棚下为一头老牛刷洗着身躯。 听到院门声响的他向我们这边望过来,大概是因为之前我们救过他一次的原因,所以他发现是我们以后,那张与小笙有几分相像的小脸儿立刻染上干净的笑容。 “墨楼公子?宛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箫儿赶忙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的麻袍上抹了抹,欢蹦乱跳地跑到我们面前,还不忘朝着寒酸的屋舍喊着他娘。 面对箫儿开心的模样,郎墨楼冷脸锁眉,我和汪流媚也在一旁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哥呢?我哥也回来了吗?” 箫儿满怀期待地伸着脖子朝我们身后左右张望未果,又见我们三个人都满面愁容的黑白长袍素裹,最后将目光落在郎墨楼怀中横抱着的黄色编织袋上,笑容才在他纯真的脸上冷却下来。 “墨楼公子…这是什么?” “是笙儿回来了吗?”愉悦的声线自箫儿的背后传来,他的母亲满脸堆笑地跨过门槛向我们小跑过来,“箫儿你还愣在那里做何事,快把墨楼公子和两位姑娘请进房来啊!” “娘……”箫儿不动,回首呢喃着。 当小笙的母亲来到我们面前时,她明显比上一次憔悴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郎墨楼的怀中时,那明亮的眼眸瞬间就覆上了摧天毁地的黑暗! “公、公子…这、这是…”她的嘴唇开始打颤,双肩也开始止不住地打颤,“我家…我家笙儿呢?笙儿未随公子回来吗……?” 不知郎墨楼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他就这样抱着小笙笔直地伫立着一言不发,唯有耳边垂下来的长鬓在和风飘逸。 “伯母…”望着小笙母亲失措的模样,我也很不忍心说出真相,可郎墨楼始终不言语,也只有我来说了,“对不起……” 小笙母亲眼里的光在“对不起”三个字落下的同时,永久地熄灭了。 她似乎用了好漫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怔怔地站着良久后,两腿一软她便瘫坐在地,并且从胸腔中发出了一声贯彻长空的悲泣! “笙儿…我的笙儿啊……” 小笙的母亲痛哭流涕,哭得肝胆破裂,仿佛除了呼唤自己儿子的名字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哥哥……”一旁的箫儿也是三尺男儿涕下沾襟。 这真是让人心碎的一幕。 用了太久的时间,小笙母亲那悲恻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我和汪流媚将已哭得白骸无力的她搀扶到了她房间的石炕上,让她卧靠着歇一歇。 汪流媚从木桶中舀来一碗水,端到她的口边让她润了润喉咙,她这才收了收呆滞的目光,并颤颤巍巍地拉起了我的手。 “宛姑娘…我不怪你们,我都懂,都懂…是我家笙儿生来薄命,若不是墨楼公子当年的出手相救,我家笙儿也不会活到如今……”小笙的母亲这样说着,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是疯狂地涌出眼眶。 世间最痛不过丧子之痛,我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我甚至连小笙的死因都无法交代给他的母亲,也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试着传给她一些温暖。 而他的母亲也反握着我的手腕,无处宣泄的悲痛全部都凝聚在她的指腹,向着我手腕的脉搏传来。 正是这样,她忽然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我,隔了好久才颤着双唇向我问道: “宛姑娘,你这、你这是…双脉吗?姑娘你…有孕在身了?!” 第344章-第345章 不想留 双脉?有孕在身? 是我听错了吗?可是为什么一旁的汪流媚都朝我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宛宛,你…”汪流媚看起来比我还要吃惊,她见我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听不懂小笙母亲的话似的,也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小笙的母亲,“伯母,您说的话可当真?宛宛这当真是喜脉!?” 我忽然觉得有一点儿可笑,小笙母亲这样随意一抓我的手,便可以断言出我的脉象? 见我脸色极差,企图从她的手中抽回我的手腕,可她不但没有松开我,反而将我的手心反转朝上,一边为我把脉,一边哽咽着对我和汪流媚点点头,肯定道:“不假…以我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宛姑娘这千真万确是喜脉啊……” 所以,我怀孕了? 我怀了郎墨楼的孩子? 在我们彼此这样荒烟野蔓、荆棘纵横的岁月里,我腹中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 “宛宛!怪不得你这两天总是恶心,原来是妊娠反应!”听到这个消息的汪流媚简直比我还要开心,那两只如画般柔情的眸眼里迸发出暖人心脾的光灿,“宛宛你居然要当妈妈了!墨楼若是知道了,恐怕高兴得要不知所措呢!” 汪流媚抓着我的手臂不断地轻轻摇晃着我,我在她祝福的微笑中看到她微微泛红了眼眶。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我,竟然连假笑也笑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怀上郎墨楼的孩子,我一直以为我是人他是狼,他在动情时留进我身体中的种子根本就毫无生根发芽的机会。 所以…怎么可能呢,这到底怎么可能呢? “伯母,那请您再好好替宛宛把一把,能把出宛宛腹中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吗?” 在汪流媚穷追不舍地对小笙母亲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我抿着嘴唇抽回了我的手。 “宛宛?”汪流媚笑容僵在唇角,不解地蹙眉看着我。 我躲避着汪流媚的目光,并不懂汪流媚她在高兴什么,她不是我,自然是不懂得我和郎墨楼现在的处境。 “常人有上中下三脉,宛姑娘的脉象为中脉不跳下脉跳,以我的经验来看,宛姑娘怀的应该是个女孩儿…”不料小笙的母亲已经提前替我把出了结果,她苦中作笑回答着,被岁月留下痕迹的眼角又是狂涌出束束的泪花,“快让墨楼公子带二位姑娘离开我家,这喜事与白事相冲,对宛姑娘腹中的胎儿来讲是不吉利的啊……” 我抬眸瞥向窗外的院子里,墨发轻舞的郎墨楼正不知在和箫儿交涉着什么,箫儿已经停止了哭泣,清隽的小脸儿上满是对郎墨楼的崇仰。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宛宛我去告诉墨楼安顿好小笙,咱们就快走!”汪流媚说着,起身站起来就要向外走,“我都迫不及待要替你告诉墨楼这个好消息呢!” “流媚。”我却沉声地拉住了汪流媚的手,低着头没有半分喜悦。 “嗯?” “不要告诉墨楼我怀孕了,”我乞求地仰视汪流媚,抓在她手上的指尖冰冰凉凉,“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汪流媚眨眨眼睛,云里云雾的,“难道宛宛你不高兴吗?你的腹中怀的可是墨楼的骨肉啊,墨楼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你不知道吗?墨楼从未和你提及过吗?” 我努力牵起嘴角仰头笑了笑,骗她道:“我知道,所以我要亲口告诉墨楼给他一个惊喜,只是我需要时间先调整一下自己。” 汪流媚见我笑得诚恳,这才放心下来,连连说好。 后来的时间,我们将小笙下葬在他家院后的那片坟圈子中,他的母亲和弟弟箫儿从始至终都在抱头痛哭。 而当我们正要离开小笙的坟墓时,箫儿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墨楼公子,既然哥哥不在了,那箫儿可以从此跟随公子,为公子辅佐效命吗?” 上一次在我和郎墨楼准备离开时,箫儿也是说出了类似的话,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箫儿他依然初心不改。 郎墨楼负手望着还不及他肩头高的箫儿,盯了他半晌后,礼貌性地对他欠了欠唇角。 “你娘已经没了你哥,你在家好好照顾你娘。”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可是墨楼公子……” 箫儿小跑两步追上郎墨楼的步伐,郎墨楼闻声后不耐烦地钉住了脚,再次回过身子冷冷地对箫儿说道:“你连剑都还不会握,难道要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当肉盾么?!” 郎墨楼的气势令人无法抗拒,箫儿见到他这样的满脸凛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噘着嘴巴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了。 回到院落的门口以后,我和汪流媚又再三叮咛母子二人往后余生里,一定要多多保重,对于小笙的死,待我们找出原因后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也算是慰藉小笙的在天之灵。 郎墨楼将多余出来的一匹骏马赠送给了箫儿,说是希望长大后的箫儿也可以做一个长鞭策马闯天下的男子汉。 随后,我们如来时一样,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啸月山庄。 只是回去的这一路上,我窝在郎墨楼的胸膛前心情苦闷,无论他在我身后怎样用指腹和双唇扌兆逗我,我都连骂他的心思也没有了。 毕竟,郎墨楼的元神碎片还未集齐,一个弱小的生命就这样降临在最危乱的岁月,倘若我把她留下来,我又该拿什么去护她周全? 第346章 我们各取所需吧,兰儿? …… 身心俱惫的我连哭的资格好像都没有了,我可以在郞莫辞践踏我的时候不流一滴一眼,也可以在决心要与血狐狸同归于尽的那一瞬间斩钉截铁,可当面对我腹中的小生命时,我承认我佟宛终是懦弱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悲痛都压在了我身上一样,我负重前行,我透不过气,我知道我们的骨肉对郎墨楼来说何其重要,我又何曾不想与他牵着属于我们的小人儿过上安宁幸福的余生? 我不是没有见过郎墨楼单手托抱着夜儿时的样子,不是忘记了郎墨楼那曾经发在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和那一个“恩”字。 我也希望咿呀学语的她在我和郎墨楼的呵护下一天天地长大,看着她长出毛茸茸的狼耳与狼尾,也看到她能够在阳光的沐浴下,与郎墨楼翩然地挑剑习武的画面。 更想听见我的骨肉可以奶声奶气地唤我一声“妈咪”,唤郎墨楼一声“爹地”。 我和所有的女人一样盼望着这最平凡简单的幸福,可我深知这一切,都对我和郎墨楼来说,太难太难了…… 马马虎虎地洗完澡,我掀开窗帘透过纷纷雨丝,看到郎墨楼的房间黑得可怕。 我叹息一声,躺回床上,不知不觉地将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隔着自己的肚皮感应着我和郎墨楼的骨肉,这样的话我会觉得离她近一些。 困意袭来,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睡了不久的时间,我便被房间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黑暗中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我的床边竟然飘荡着两个泛着银色光耀的人影! 这让我顿时寒毛卓立,从被窝中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这两个人……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花洛城和孟谣! 也是夜儿的父母! “丫头快看,那个扔了我们夜儿的黑心女人醒了呢!” 他们两个人的身子依然是半透明的,在这黑暗的卧室中泛着诡异的光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是孤魂野鬼的原因,让我感觉自己笼罩在了一片寒气当中,冻得我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你们过来做什么?”我薄怒地问他们,没想到郎墨楼设下的法阵对于身为魂魄的他们不起作用,“若是打算利用我的骨头,就请回。” “宛宛姑娘,我和我夫君过来……”孟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身旁那长相绝艳妖娆的花洛城打断了。 “没良心的臭丫头,你为何叫她‘宛宛’呢?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能配得上如此腹黑的女人,想想我们的夜儿哭成一团的样子,人家就好痛心呢。” 虽然眼前的花洛城是个阿飘,但是他这阴柔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大老爷们儿也没个男人样,叽叽歪歪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就这还酆都城隍呢? 孟谣是夜儿的娘亲我相信,可这花洛城gay里gay气的能是夜儿亲爹吗?花洛城他真有那功能吗?! 好在孟谣没有理他,而是依然对我温和地说下去:“宛宛姑娘,不瞒你说,我虽然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但曾经和你一样也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所以我相信咱们俩之间应该更好沟通!” 听孟谣这么说,我还挺惊讶的,就反问她不是什么上古时帝俊与羲和的女儿吗? “这是夜儿和你说的吗?事实的确是这样,只是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和宛宛姑娘你好好聊聊。只是今夜我和夫君过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如我开门见山和宛宛你坦言,我们确实是需要你的骨头为我们造出两副身躯。” “那你们请回,我睡觉了。” 花洛城和孟谣是透明的阿飘,我没办法触碰到他们,只能让他们请便,可是待我甩下这句话正要往被窝里出溜的时候,花洛城一句话就让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你这黑心的女人难道不想让那个狼人重新长回他的左手么?”花洛城妖异一笑,一头半透明的银发在这房间中无风自舞。 “你说什么?” “你本就是肋骨酿成的魂魄,你身上的骨头也自是可以再生骨头呢,这你还不明白么?你简直就是一个浑身是宝的女人呢。”花洛城掩面“咯咯”笑了两声。 我对花洛城怎么知道我是骨魂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好奇,只是既然花洛城都知道我身上的骨头可以再造骨,那郎墨楼也必然是知道我可以挖出一块骨头,让他重新长出手臂的? 可他却没有告诉过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对花洛城假惺惺地礼貌一笑,“可惜你的理由不足让我为你摘骨,抱歉。” “那倘若我说,我和我娘子可以让这孽龙下的雨停下呢?” “什么?” 花洛城又是狐媚一笑,比女人还要妩媚多端。 “你应该知道窗外连绵不停的雨是孽龙族为你下得?这水淹北京城的事,孽龙族可不是做不出来呢,更何况孽龙布雨是任何神明都破不了的巫术,难道整个北京城要为了你而彻底湮灭么?” 花洛城笑得眼生嫣然,我紧紧闭着牙关,看得透他的身躯却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后呢?有话直说。”我催促道。 “我猜夜儿只告诉了你我们的身份,却忘记告诉你,如今你所看到的天空里那东升西落的金阳,就是我家丫头用生命和身躯所化的呢,”说到此,花洛城眉眼一闪,“而如今这世上,唯一能驱散孽龙巫雨的人,可就是我家丫头了呢。” “所以呢?” 花洛城闻言,展颜笑得犹如沾着雨露的芙蓉花,惊艳得一塌糊涂。 “所以,不如我们各取所需?你说呢,兰儿?” 浑身的血液冲上头顶! 可根本不等我问一句为什么花洛城他要叫我“兰儿”,我的房门就被怦然炸开,一束图腾黑雾随之咆哮而来,将面前花洛城和孟谣半透明的身躯彻底击碎了! 第347章 孽龙来袭 屋内的灯光随着花洛城和孟谣的消散而点亮,暖澄澄的光晕晃得我一时睁不开眼睛,待我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后,郎墨楼敛着眉宇已经笔直地抱着双臂站到我的床前了。 我难免对此有些气愤,上一次胡凤柒刚一说出“兰儿”的时候,就被冲过来的郎墨楼丝毫不带犹豫地徒手撕扯了,而这一次花洛城也是明明才刚说出口,郎墨楼就又及时出现打散了他! 且不说花洛城是怎么知道“兰儿”的,光说这两次巧合,不得不让我怀疑郎墨楼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也在故意瞒着我什么? “郎墨楼,”我从床上掀开被子,站到地上审问他,“兰儿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胡凤柒与花洛城为什么都要叫我兰儿?” “疯子的话你也信么?”郎墨楼轻笑一声,灯光落在他纤长的双睫上,轻轻地颤了颤,“赶紧收拾东西,现在跟我回月牙谷。” 郎墨楼压迫的声线使人不敢违抗,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朝外面走,才走两步我就忍无可忍地吼住了他:“郎墨楼你给我站住!” 他闻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身子,背对着我声如冻水道:“说。” 我走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若冰霜的面容,知道他还在因为孩子的事情赌气。 “你现在要是不跟我说清楚兰儿的事情,我哪里都不去。” 郎墨楼垂着蝉翼般皙薄的眼帘,唇边惹上意味深长的一缕笑意。 “连孩子都不想和我生的女人,你也配威胁我?” 啪——!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凝上掌心向着郎墨楼巍峨的侧颜上扇过去,冷冷的一个巴掌就这样被我甩在了他的脸上! “宛宛!你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汪流媚惊呼的声音,她跑过来紧张地看看我,又心疼地看看郎墨楼转变得通红的脸颊上,那鼓起来的清晰的五指印。 “宛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墨楼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打他?” 汪流媚对我的转变忍不住让我冷笑一声,这一刻我恍然明白,汪流媚终是站在郎墨楼身后默默支持他的,无论郎墨楼做得对错与否,对于她来说郎墨楼才是挚友。 没关系,人生总有先来后到,我想得很开。 只是我恨透了郎墨楼对我说出这样尖刻的话来,他怎么说得出口?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就可以忍心说出我不配来? 郎墨楼咬咬牙,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唇瓣上被自己尖锐的虎牙磕破了血印。 “解气了么佟宛?” 郎墨楼他根本就不懂我的内心为了我们孩子的事情有多挣扎,他还用这样尖酸的话来讥讽我,我打他一巴掌怎么能解心里的气愤和委屈?! 手腕一抹寒凉,蛇妖剑坠入我的掌心,止不住颤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朝郎墨楼挥砍过去! 可郎墨楼站在暖色的光晕中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是咬着唇边的血丝直直地凝睇着我,他眸中越是这样寂静无澜的目光,却是将我激怒! 眼看着蛇妖剑就要挥砍在他的肩头上时,郎墨楼的身后凭空出现他的上官惹怜剑,雌雄双剑左右对着我的蛇妖剑同时夹击,蛇妖剑便从我的手中轻而易举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比心碎还要清脆的声响。 “你这狐狸精还嫌害墨楼公子不够惨吗?!”雌雄双剑于空中合二为一,紧接着又变幻成了上官惹怜,“墨楼公子已经为了你失去那么多,你还要伤墨楼公子?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 丑陋的上官惹怜挡在郎墨楼的身前,用他那张被毁了容的诡脸对我狰狞呲嚷,可也不等我说什么,郎墨楼竟抬腿从上官惹怜的背后猛厉一脚踹了上去,将上官惹怜整个人直接踹得飞出了我的窗子! 一瞬间玻璃碎粒四面飞溅,凋零了满地,而旁边的汪流媚倒抽一口寒气,不可思议地望着郎墨楼! 可让我们更加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窗外的夜空传来一声炸响的惊雷,整片浓云飘雨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不好啦!”敖北漓惊慌失措地闯进来,身上歪七扭八的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系,“二公主乌淩又来了!墨楼你还不带着宛宛快跑?!” 在敖北漓的话音落下,窗外的纷纷细雨秒变狂风暴雨,洪水般的雨水从破碎的窗户被狂风卷进我的房间,没出几秒我们身上的衣服就被大片大片地打湿了! 上官惹怜也重新从窗户横飞进来,跃进郎墨楼的鎏银臂手中幻化成了合体的惹怜剑。 炸雷滚滚,疾风狂澜。 郎墨楼伸手拽紧我的手腕试图带我冲出房间,不料一道破空倾扫的闪电不偏不倚地劈落在我厢房的屋顶上! 仅仅眨眼之间,我的整座厢房轰然爆炸,破碎的砖瓦钢筋朝着四面八方爆破,一圈硕大且泛着星光的图腾气浪从郎墨楼的掌心炸出来,将我们四个人笼罩在了其中,才没有我们导致被炸裂的房屋所伤到一分一毫! “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都收下了,还不快把皇子妃交出来吗?!” 震耳欲聋的咆哮回荡在天际,举头望上去,只见一条大到足以遮蔽整座天空的玄龙逡巡穿梭在浓云当中,硕大的龙首与蜿蜒的龙身上燃烧着稀稀的火星,气势强大得足以活活吞噬整座北京城! 然而就在这时,飓风减弱,从流云的背后传来另一个震荡长空的声音。 “二姐冲动了,万万不可吓到本君的未婚妻啊!” 第348章 晨曦载曜,万物咸覩 『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雄雌随』——韩愈。?? …… 顺着声音从另一边飞腾而来的,是穆起寒。 尽管穆起寒的龙身并没有他姐姐乌淩的龙身看上去威猛霸气,但电闪雷鸣折射在他的身体上,也将一片片墨黑的龙鳞照耀出高贵的光芒。 头顶上空雨打龙吟,庭院的花草树木被骤风连根拔起,变得满目疮痍! 我两只手死死抓上郎墨楼的手臂,湿透了的长发在脸庞凌乱地翻飞着,大雨将我对郎墨楼的哭喊冲刷得断断续续:“郎墨楼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如今的状况,你要我怎么在这片乱世中诞下我们的孩子?没有你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孩子一步一步陷入绝境吗?!这对他来说残忍吗?对你我来说残忍吗?!” 决堤的泪水冲出眼眶,裹着雨水一起晕花了我的整张脸,我就这样抬着脑袋对着郎墨楼一边哭一边喊,嘶哑的声音都快要被周遭的混乱淹没了。 而郎墨楼他脸色煞白,一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眸黑得彻骨,面对我的抓狂他紧抿双唇凝视着我。 这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对我是爱是恨,因为我在他的眼中根本读不出任何的情愫。 “墨楼宛宛小心!” 直到汪流媚一声尖叫! 一道闪电再次斜劈下来,劈裂了郎墨楼的图腾,郎墨楼则一个凌厉地旋身将我护在身后! “二姐慎重些!别误伤了本君的未婚妻和……” 穆起寒空灵的话语还未说完,乌淩就朝着穆起寒一个甩尾,将穆起寒甩到了浓云背后很遥远的方位! “连人带物,本公主一个也不想伤!” 乌淩扬起龙首,龙身背后撑起一双庞大的黑色翅膀,低飞着掠过我们的头顶,故意将郎墨楼的小院全部摧毁了! “我看我敖北漓不好好收拾你们一顿,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敖北漓向上空咒骂着,正要摇身化为青龙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郎墨楼一把拽住了他! “带她走。”郎墨楼的声音没有过多的起伏,有的只是满满的不可抗拒。 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就见他凌乱的短发开始疯狂生长翻飞,连双眼也泛出了绿幽幽的光,随后,他一手一把雌雄惹怜剑,凌空逆着风雨朝乌淩杀了上去! “傻狼他是不是脑袋缺根儿弦?真是不知道孽龙的威力啊!”敖北漓急得鼻翼上的宝石都闪不出任何的光泽了。 “那敖北漓你还在愣着做什么?快去帮郎墨楼啊!”我怒推一把敖北漓,“不要管我,我自己能走!” 看着渺小的郎墨楼才同乌淩的一根龙角般大小,我自然是比敖北漓更急,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偏颇也罢,我就是看不得郎墨楼受伤! 在敖北漓被我轰走后,一旁的汪流媚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不相信我怎么可以不顾敖北漓的安危,将敖北漓亲手推入险境。 “宛宛你怎么可以……”雨水顺着汪流媚的额头淌过她的花容。 “那汪流媚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忽然恨自己的渺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他们都是神,他们可以凌空腾跃,而我只能傻傻地站在这里束手无策,“那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孤身奋战到死吗?!” 就在我和汪流媚这样对峙之际,两抹银芒忽然显现在我们的身旁。 “丫头,你真决定要帮他们么?”半透明的花洛城凭空出现,偏首垂问一边的孟谣,任凭狂风暴雨穿透他们的身影也毫发无损,“刚刚那狼人可还把咱俩打散了呢~” 我压根没想到这夫妇二人会再度出现,这会儿的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毕竟花洛城刚才说过,能驱散孽龙巫雨的只有孟谣的日神之力,而我也始终没有忘记花洛城他是城隍神! “我答应你们!”索性我也没再犹豫,直接对着他们人喊了出来,“只要你们把这巫雨散去,护住这北京城,我就答应你们摘骨替你们重塑身躯!我发誓!” “丫头,你说她的话可不可以信呢?”花洛城柔媚地掩面笑问孟谣,泛着银芒的眉梢上全是玩味的笑意。 孟谣倒是看起来和善得很,问了我一句:“宛宛姑娘,你说的话当真吗?” “当真!”我点头应道,并伸手在脑旁做发誓状,“只要你们可以保佑这北京永不再下孽龙的巫雨!我为会为你们摘骨塑身!” “噢哟,丫头你快看呢,不是她刚才嘴硬的那副刁蛮的德行了呢。”花洛城与孟谣对视一眼,嘲笑我道。 若不是担心郎墨楼的安危,我怎么可能会为他们摘骨,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就算今天郎墨楼真能打得乌淩和穆起寒落花流水,但这北京的连绵大雨他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那就这样说定了呢,我们会给你留出充足的时间呢。”花洛城莞尔一笑,笑得倾国倾城,却也笑得祸国殃民。 就在他的笑声平息后,只听“轰”地一声! 花洛城那泛着银芒的透明身躯,在狂风中忽然破裂成了无数绝美的冰晶,悠悠摇摇地从天空上飘落下来。 而孟谣也在与我凝笑颔首后,化成了一束金光直上云霄! 刹那间—— 晨曦载曜,万物咸覩。 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斜斜穿透了滚滚乌云,将整座北京城都笼罩在了金灿灿的光耀中…… 第349章 让我一个人走吧 千丝万缕的晨光破云而出,晕染了弥漫在北京城上空的浑烟浊雾,雨和云也渐渐地随着东升的旭日散了开来,为繁华的三街六陌洒下了大片大片的暖沁。 “你们在搞什么?!”灿灿曙光照射在乌淩湿润的龙鳞上,龙背上偌大的双翅停止扇动,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脚下的大地。 “二姐,既然有人破了我们的巫雨,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天空另一端的穆起寒再次飞来,“是本君的终归是本君的,迟个两日三日也……” “说的简单,你个没用的废物!”穆起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乌淩回过龙首打断了,“妻也择了,聘也下了,到现在本公主还未见到过皇子妃的一根发丝,我要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 愤怒使游走在乌淩那墨色龙鳞间的火星,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迸溅着,一气之下她摆动巨尾,再次将穆起寒甩向了流云背后! 我在小院的废墟当中仰望着晴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孟谣带来的破晓仅仅驱散了乌淩的巫雨,却并没有阻止乌淩的恋战。 郎墨楼和敖北漓仍然在与她对峙,匹匹狼影与条条龙影交缠在一起,倘若再这样下去后果我简直不敢设想。 即便狂风暴雨已经停滞了,可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才导致我的腹部传来了阵阵的隐痛。 这种痛,像极了轻微的痛经,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所有的心思全在郎墨楼和乌淩的身上。 直到现在不知怎么了,疼得愈发严重,竟然令我浑身都开始打起抖来! “宛宛!宛宛你怎么了?!” 汪流媚一声惊呼,连忙搀扶住了我,一双美目瞪得牛玲般大小向着我身下看去,我赶忙也顺着她的目光垂首向下看。 这一看,险些让我的整颗心脏都从喉咙中滑落出来! 我身下穿着的原本被大雨浸得湿透了的睡裤,此时此刻已经被怵目的鲜血染红,混合着寒凉刺骨的雨水正顺着两只裤脚,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淌着! “宛宛,你的孩子……”见我流了满地的血水,汪流媚手脚慌得宛若乱麻,“墨楼…我们快找墨楼别打了,宛宛再这样下去你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不要!” 一听她说要喊郎墨楼,我下意识地企图阻止她,我不能让郎墨楼知道我怀孕了,更不能让郎墨楼在与乌淩的打斗中因为我而分心! 与失去我腹中的孩子相比,我更怕郎墨楼被乌淩得了逞。 “宛宛你再不让墨楼知道的话……” “不要!”这次换我死死抓住汪流媚的手臂,苦苦乞求她,“汪流媚我求你不要喊他!你去帮墨楼和北漓,让我自己走!我可以走!” 我嘴上说着走,可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能走去哪里,我若是铁了心要隐瞒郎墨楼我怀孕的事情,就绝不可以回去月牙神谷! 只是我不去月牙神谷,我一个人又能走去哪里呢? 离开郎墨楼,我流离颠沛,无处可栖,就像我根本不敢倒下一样,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宛宛你还在流血啊!”汪流媚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你是凡人啊!墨楼若是知道了会怪我,会要了我的命啊,宛宛!” “我求你了汪流媚,”我声带哭腔,疯了般将汪流媚往远处推搡,“我求你去帮郎墨楼他们!我是凡人我没有能力飞上去!汪流媚你可以!所以我求你别管我了你快去帮他们啊!我可以一个人回月牙神谷,不信你看啊汪流媚,我的神辇都唤出来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我早已泪流满面,我甚至是声嘶力竭地对她喊出最后的话的,铺天盖地的寒冷渗入我的毛孔与骨缝,再加上腹部愈发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我近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汪流媚似乎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崩溃的模样,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纠结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宛宛你到底怎么了?” “求你了汪流媚,让我一个人走,我会乖乖回月牙神谷,”我哭着一步一步向后方神辇的方向退过去,仰首眺望了一眼那抹仍然在天边为我与乌淩打斗的身影,“你快去帮墨楼和北漓,他们需要你的帮助,你们牵扯乌淩的注意力,我就可以偷偷地溜走了,就可以乖乖地去月牙神谷等你们回来了…我发誓啊汪流媚……” 这一次相反,说到最后我的喉咙已经沙哑地让我失了声,我捂着剧痛的腹部转过身,泪水“哗啦啦”地再次冲下脸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成这样,我只是觉得心里好苦,苦得让我忘记了上一次开心的笑究竟是何时了…… 可我并不希望我和郎墨楼的孩子生下来就像我一样苦,她没有选择权。 但我有。 疼到抽了骨的身体软得一塌糊涂,脚下一个踉跄就栽倒在地,鲜血还在流。 跪在一汪血水中我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我冷。 真的太冷了。 冷得我眼前晕开了一朵朵的蔷薇花,那么触手可及,又那么触不可得…… “宛宛!” 汪流媚尖叫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荡漾过来,遥远的,有些不清晰…… “墨楼!墨楼!!宛宛出事了!!!” 第350章 两两相消 皎瀚星宫映月华。 四木禽星之一的角蛟星君,正在寝殿的前院中悠然悠哉地独自对棋,所谓“棋逢对手先礼后兵”,自己与自己下了好久也没生出个胜负,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了。 “角君!” 恰巧有个声音惊惊惶惶地传来,角蛟星君慵懒地抬眸看了一眼,颠了颠手中的棋子又打了个哈欠。 “何事让你这样慌张啊,斗君?” “角君不好了!”斗獬星君小跑过来,一屁毂坐在了角蛟星君对面的石凳上大口喘着粗气,“昨夜无意间我观星象,发现奎木狼星宿亮了一片星辰!” “哦,我还打出了什么大事儿呢,”角蛟星君淡淡一笑,“原来就这点儿事啊,这事儿我几日前就发现了,瞧给你吓得。” “什、什么?”斗獬星君诧异地瞪住与他石桌相隔的角蛟星君,不敢相信既然如此他怎么还这般淡定,“角君,你难道不知那星宿亮了一片,说明什么吗?!” “我当然自是知道了,”角蛟星君嫌弃地瞥了一眼斗獬星君,似乎是在鄙夷他的小看,“不就是那奎狼找回了一片碎片吗?” “你既然知道,为何没有来找我,还等我来你!”面对这等严重的事情,这人居然还在这里若无其事地与自己对棋,简直太不理解了,“奎君他定是已经知道了是咱们害他元神破散的,更何况他也找回了碎片,那不就说明咱们的马脚已经败露了吗?!若是他哪日上来参见紫薇,那咱们岂不是要死到临头了?!” 啪——! 清脆刺耳的碰撞声吓得斗獬星君一个浑身颤栗,只见角蛟星君手挽宽袖,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颗黑棋,白棋被围,溃败得没有任何反手的余地。 “恭喜我,赢了!” 他仿若完全没有听到斗獬星君的话一样,双手一放,一双诡异多端的眼睛笑得亮晶晶的。 斗獬星君气得掐诀施法,直接将棋盘上的黑棋白子“砰”的一声炸飞了。 “哎哟,我说小老弟你怕什么?”角蛟星君抖了抖袍子上溅落的棋子,然后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你不怕?当初在紫薇殿里看到那男人的时候,我看你也没少出白毛汗!” “那不是当初吗,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角蛟星君拍了拍也随他站起来的斗獬星君的肩膀,“放心小老弟,我打赌他不会跑到这里对紫薇说是我们害他的。” “你怎么那么确定?” “第一,即便他知道了元神碎片的事,也未必能说明他也知道了是我们搞得阴谋;第二,这世上唯一知道我们阴谋的井君已经为紫薇当了替罪羔羊,就算他认定是我们,也口无凭证了;第三,他找到了一片元神碎片又怎样?那些碎片当初可是被我施过法咒的。” “法咒?什么法咒?井君知道吗?” “连你都不知道,他又怎会知道?”角蛟星君抱起双臂,继续解释道,“一片元神碎片归位回到那人的身躯,则会在空间磁场的某个角落自动复刻出一片与它功效相逆的碎片。至于这片复刻的碎片,若不归位,则集不齐元神。反之,若是归位了,那它的作用力可就大了。” “哦?何种作用力?” 角蛟星君阴险一笑,目光拉长到遥远的虚空之上。 “复片反噬原片,两两相消。” *** ** * 刺骨的寒冷以及剧烈的腹痛,让我在那一片疮痍中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等我再一次有了意识的时候,身上的寒气已经散去了,唯有腹部还在隐隐地发痛。 我躺在香软的床榻上,被蔷薇的花香熏陶着,我抬起晕飘飘的眼睛盯着上方的石雕房梁,感觉有些陌生。 缕了缕思绪,稳了稳目光,那房梁上还精雕细琢着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狼雕,难不成这是…… 月牙神谷,郎墨楼的寝殿?! 大脑如同被泼进一盆冰水,这可怕的猜测顿时让我清醒过来,促使我从星月繁绣的锦被里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紧接着—— “醒了?” 比冰还要寒冽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果然…… 心脏死死地一沉,我机械地缓缓转过脑袋,融入在了死灰色的目光中我哑口无语。 “怀了我女儿的事情,佟宛你打算瞒我多久?” 第351章 求我保胎 我细细地盯住守在我石榻边缘的郎墨楼,不知道这一昏我究竟是昏迷了多久,因为此时倒映在我眸中的郎墨楼,唇边已经生出了浅浅一层淤青色的胡渣,看起来有日没有打理过了,疲惫中多了数不清的些许沧桑。 看着他被日夜颠覆而熏黑的眼眶,我牵强地朝他咧唇一笑:“你…知道了啊。” “你希望我永远都不知道么佟宛?”郎墨楼口若含冰,探过身子毫不留情地一把掐住了我的嘴巴,将我干裂的唇瓣都掐得老高,“你这张又硬又严的嘴,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男人他终究是狼,永远改不了的都是他与生俱来的狂野与粗莽,即使他倾尽一切来爱我,可潜伏在他骨子里那些上百上千年的劣性也是无论怎样都无法磨逝的。 “郎墨楼你根本就不懂!”我用尽余力将郎墨楼的手从我脸上甩下去,这一用力又是牵得我的小腹隐隐抽痛起来,“所以呢?所以孩子保住了,还是没保住?” “佟宛你的心石头做的么?!”郎墨楼听我问出这样的话,浅灰色的瞳孔便渡成了深不见底的乌色,“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打算偷偷打掉我的女儿么?!” “来,郎墨楼你告诉我,你的元神集不齐,而我身上又下了诅咒!孽龙族对我穷追不放,我们到底该拿什么来保护我们的孩子?” “佟宛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郎墨楼怒火中烧,站起来再一次在我面前一脚踹翻了石榻边的石凳,“我想和你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很难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做梦都会笑醒么?!你保护不了她,我可以!我一生打打杀杀了数百年,难道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么?!” “对,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抬眸镇定地仰视着怒不可遏的他,“郎墨楼你只会打打杀杀,所以事情来了你除了打,便是杀。你从不去解决事情的根本,而是只会见一个杀一个!我不要我的孩子在杀戮中耳濡目染,不要她在一天天看着自己父亲的杀伐中熏陶成长!这不是养孩子,而是在培养一个和你一样冷血无情的杀手!” “恩?”郎墨楼气极反笑,居高临下地凝视我,“所以在你佟宛眼中,我就是个杀手?” 根本不等我回话的机会,他蓦地向我俯下身挑起我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我:“那你呢,佟宛?一言不合就要挥剑杀我,你这算什么?” 近在咫尺的郎墨楼他眼底风起云涌,有悲喜交加,也有爱恨交织,捏在我下巴上的手指骨节都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这一刻,我忽然恨他。 恨他我明明已经很难过很锥心了,他却仍然在用语言扎刺我,我知道郎墨楼他爱我,更知道他是因为太渴望与我有个孩子才会怒得不知所措,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思维角度是不同的。 我同样爱我和他的孩子,而就是因为这种深刻的爱,所以才不愿她来到如今这动荡不安的世上受苦,我没有能力保护她,至少现在没有。 眼下,郎墨楼就这样直直与我相凝着,我感受到他同等的恨意从他的指尖传入我的骨骼,渐渐的,他那浓得化不开的双眸竟染上一片水雾,泛了红的眼角仿若烙上了似酒般浓烈的桃花晕。 “佟宛,”终于,郎墨楼颤了颤纤长的睫毛,口中的蔷薇花香褪了温度,“算我郎墨楼求你,求你留下我们的孩子。” “我爱你,也很爱她,”他闷声说着,又侧过他决绝的脸颊贴上我的腹部,合着双眸意犹未尽地隔衣摩挲着我的肚皮,“只是这样听听这个小家伙儿,我都很幸福。” 时间凝滞,好似不再前行一样。 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样的郎墨楼真的让我不知所措。 后来,他也不再选择与我继续纠缠下去,而是为我请来了几位妖医,轮流向着我的腹中渡了一些保胎的灵气后,又用妖术探了探胎况,告知我们胎儿并无大碍后,妖医们便离开了郎墨楼的寝堡。 郎墨楼亲手喂我吃了一些他命人特意为我而煲的汤和烹的吃食后,我又身心疲惫地躺回了他的石榻上睡了过去。 整整一夜的半醒半梦间,我知道郎墨楼他又守了我一宿。 翌日一早我醒来后,郎墨楼已经不在了,我换上叠放在脚下的红锦长袍后,便一个人回到了寒清楼。 寒清楼里和我之前离开时一样,我的各种行囊也都还在这里,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的手机并没有随着夷为平地的小院而摧毁,而是也完好无损地摆放在石桌上。 我赶忙打开微信,看到杨桃给我发了好几条未读信息,都在问我怎么还没来雪啸堡参加牧奎的庆生宴。 我看了看日历,距乌淩来袭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原来我昏迷了两天之久,不过也并未到牧奎的生日当天,想了想,我还是很想去参加牧奎的庆生宴的,毕竟牧奎他也特意邀请了我,还说为我准备了礼物。 正这么给杨桃回信息告诉她,我会尽快赶过去的时候,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我闻声望过去,发现出现在门弦处的人并不是郎墨楼,而是敖北漓。 “北漓,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看着他。 郎墨楼告诉我,那天他终是和敖北漓联手将孽龙族二公主乌淩打得落荒而逃,这下看到他也没有受伤,我的心起码算悬落下来了。 而此时的敖北漓已经变回了古代人的模样,一头藕荷色的长发分挽在脑后,两根象牙白的龙角上镶嵌着闪烁发耀的宝石,身上华袍的金色银线相勾芡着精妙绝伦的双龙戏珠,将他身为东海龙太子的气质一下就提高了八九分。 “小宛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敖北漓收敛了昔日的玩世不恭,满面严肃地反手合上门,继而走到了我的面前。 “怎么了?”我不解地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扬眸望着他。 “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人…”敖北漓眸光黯然一沉,顿了顿,似乎做了好大的决定才问出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关于孝钦显太后的故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副水墨画卷也从他的手中垂展而开。 第352章 全都在瞒我? 跃入视觉中的,是落在泛黄的宣纸中央,那作画人的挥毫纵横与水墨淋漓。 而毫下墨痕泼洒出的,竟是一张顾盼生辉的女子面孔,这女子一双本该生得多情的眉眼中,却被那些困入泥潭与沼泽中的挣扎,赋尽了一首有关于仇恨的歌赋。 因为,这画卷上眉目如仇的女子,正是我自己! “北漓,这画是…?我吗?” 敖北漓认真地观察着我神情上的转折与波动,他抿了抿双唇,提着画卷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起来。 “小宛宛,你自小于北京城内长大,不知你有没有听闻过一个清末民初时期,关于西山十戾的传闻?” 我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于是我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时传闻在北京的西山,生活着十只已修炼千年的精怪,它们分别为獾、熊、鹗、猪、驴、狼、蟒、猴,癞蛤蟆以及狐狸。数千年的修为让它们逐渐通了人性,直至后来投胎转世逐一成为了清朝中最著名显赫的十位风云人物。这十人始终伴随着清朝的昌盛与衰败,而这其中九人是谁,我想你也没必要知道得清楚。只是这最后被传之为狐狸精转世的人,小宛宛,便是我方才所问你的孝钦显太后。” “兰儿,兰儿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嘴唇也会随着敖北漓的手一起颤抖起来,兰儿是孝钦显太后我知道,可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敖北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作为常识你应当知道,清朝的覆没和孝钦显太后脱不开干系,而……” “宛宛!” 敖北漓的话并未说完,便被门口汪流媚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跃过敖北漓的肩头我看到房门被汪流媚撞开,她满面担忧地向着我跑进来,而敖北漓也就此用法术卷起了手中原本展开的画卷。 “汪流媚……”我木然地看着汪流媚,思绪还在敖北漓的话中没来得及收回来。 “宛宛你怎么样?!身子还好吗?孩子没事?”汪流媚拉起我的手,又忍不住抚上我的小腹,“墨楼呢?墨楼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很高兴是不是?你流了那么多血,可把墨楼急坏了!” 似乎被汪流媚打断谈话,敖北漓显得极为的反感,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斜眼儿睨着身披金丝白袍的汪流媚。 汪流媚察觉到了敖北漓的故意惹眼,就拉着我的手毫不客气地警告他:“我们宛宛已经怀上墨楼的骨肉了,我劝你就别再总是惦记宛宛了!” “恐怕往后惦记小宛宛的,就不是我了!”敖北漓回嘴道。 “恩?那是谁?” 冷如冻水的声线又是从门外传过来,只见穿着一袭华贵无比的裘毛黑缎袍的郎墨楼,正流星大步走过来。 而当他走到我们面前时,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万分压抑起来,他撇眸看了一眼敖北漓双手紧扣着的画卷,问都没问一句便直接夺了过来。 当他展开画卷后,眸宇里的颜色已经深沉得可怕,我明白郎墨楼知道这是什么,可是根本不等我开口问他,他就一把将画卷在手中扯得粉碎,像极了那日他手撕胡凤柒时抑制不住的仇恨! “傻狼,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幅画是我从天庭中带下来的,”敖北漓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老实的模样,“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到底你们在说什么?天庭中为什么会有我的画?我不过区区只是一个扶仙而已,有必要画像都流传到天庭中去吗?”我看看敖北漓,又看看郎墨楼,再看汪流媚,他们的表情似乎一个比一个差。 可郎墨楼忽略了我的问题,而是扯过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出寒清楼,向着他的狼王殿走去了。 “郎墨楼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被他生硬地拽着,他修长的两条腿迈出的步子顶我两步,可他也不顾这些,一头如绸的墨发飘过来搔得我脸颊奇痒。 见他不回答我,我气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定下步伐,他没拉得动我,便回过头来用他寒雪纷飞的瞳孔望向我。 “怎么?”他笑道,“又要用剑砍我么?” “当初胡凤柒喊我兰儿,被你手撕了,花洛城喊我兰儿,也被你打散了!郎墨楼你到底在欺瞒我什么?不要逼我以腹中你的孩子作为筹码来威胁你。” 似乎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郎墨楼勾着唇垂眸笑了笑,忽而又抬眼凝瞪住我:“佟宛很多时候你大可不必用剑伤我,对我来讲你的言辞比你那班门弄斧的剑法更能刺伤我,并且还不见一滴血!” 就在我们这样争执的时候,一只雄鹰扇动双翅落在我的身旁摇身变为了北吟。 “墨楼公子,那日在青丘府上吹笛的男子携两位姑娘前来拜见您。” “让他们滚!”郎墨楼咬牙破口骂道,目光却未曾从我的眼上离开。 北吟口中所说的人,那不就是柳西凉和香梨杨桃吗,指定是我与杨桃失了约,他们又一直没能联系到我,所以才直接过来找我了。 可这会儿我满心都是关于那副画和敖北漓对我说的传说的事情,所以其实我也没有心情去见他们。 “可是…”北吟脸色有愧,向着郎墨楼拱起双手,“可是他们已在狼王殿中等候您了。” 郎墨楼这才将如箭的目光流转到北吟脸上,气得甩下我的手就直奔了狼王殿,双肩上那与他长发一样墨黑的裘毛在风中微摆着。 我看了看对着郎墨楼渐远的背影仍然在拱手行礼的北吟,也没说什么,追着郎墨楼而去。 狼王殿偌大的石雕狼首依旧面目狰狞地耸立在这啸月堡当中,朝四面八方闪烁着寒冰似的光辉。 我在郎墨楼的身后踏进狼王殿,空空荡荡的殿堂中央站立着三抹熟悉的人影。 只是吸引我目光的,并非是这三抹人影。 我脚下的步伐有些不受控制,径直地往郎墨楼那石筑的高台下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艰难,犹如踏在血泊的刀刃上一样。 “宛宛!” 明明有人在与我喜悦地打招呼,却全被我的大脑屏蔽了,直到我木讷地停在了一鼎硕大的方形水晶展示台面前。 然后,我呆若木鸡地望着展示台里,那一只已被风干了的猩红色的躯干,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第353章 常青丹 这具干尸一般的躯干,分明就是那天透过门缝窥视郎墨楼房间时看到的东西,当时他还理智气壮地告诉我什么“狐死必首丘”,骗我说是给我制作的毛绒玩具。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一台纯手工制作的标本,而且是一台早已被剔了脂肪、抽了骨,涂了防腐剂、填充了干燥膨物,彻底完工的动物标本! 并且让我的心角在抽颤的是,我清楚地知道这台动物标本不是别人,就是胡凤柒! 我呆呆地贴上水晶玻璃,难以言喻地眺望着里面风干的血狐狸,即便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机,可他仰首站立的姿态仍然生龙活虎,仿佛胡凤柒他不曾离开一样。 哪怕我再恨胡凤柒,可是当我看到这样的一幕,想到里面这死后都无法入土为安的标本,竟是曾经在每个深夜里愿意听我撒娇耍赖的男人时,我还是有一种胸口憋闷的痛楚。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血狐狸的轮廓,胃里又是一阵克制不住的恶心朝喉管上翻涌着。 “呕~” 我捂住嘴巴干呕一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将目光从血狐狸的身上移向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杨桃脸上。 “宛宛,你没事?”她担忧地问我,目光流向我身后的水晶展示台,“你是不是看到它才恶心的?方才我们已经观赏它好久了,没想到狼王爷这真是…十分的出人意表啊!” 杨桃苦着脸朝我边说边咂舌地笑笑,似乎是非常不认可郎墨楼的行为,但是又绝对不敢明确地指出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无话可说,只能在微微地颔首过后,转移了话题,“那日在青丘,三位的出手相助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们呢,这倒反让你们先登门拜访了。” “都是有过生死之交的姐妹了,宛宛你说话竟还这么见外,”与杨桃相貌一模一样,却比杨桃缺少几分灵动的香梨嗔怪着我,“都让我怀疑是不是我和桃桃在自作多情呢。桃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塑料姐妹花!”杨桃立刻古灵精怪地回答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赶忙摆手摇头,“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在逗你呢宛宛。”香梨见我窘迫的样子,掩唇一笑。 而此时,一抹纯白的柳西凉也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还是与前些日子在青丘见到时一样,只不过换了件更加莹白的鳞袍,高高扎束起来的白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神气与惊艳。 “西凉仙君。” 我刚要再一次向柳西凉颔首行礼,他却弯着眼眸抬手制止了我,银白的浓睫上仿若落着雪花。 在柳西凉面前,我永远都有避免不了的歉疚,而柳西凉看我的目光,也永远充斥着明明很想靠近却又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好的事情吗?”他语气缓慢地问我,声线里愁绪满满。 “记得,”我点点头,“我答应过要做你的弟马。” 那时柳西凉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弟马”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至后来我才了解到,柳西凉他是东北的蛇妖修炼成了柳仙。 而弟马也叫出马弟子,实意上基本和扶仙是一样的,都是供自己择缘的仙家于凡间行善济世,从而提升他们的修为与法力,助他们早日功德圆满飞升成为一介正神。 不过若说这两者的区别也是有的,比如出马弟子只可能是凡人,并且有立堂口与掌堂大教主之说;而扶仙却可以是凡人助妖,也可以是修为薄弱的妖供修为强于自己的妖或者小仙,并且也没有繁复的堂口与教主之说,基本上都是一供一的。 眼下我和柳西凉的对话,终于把郎墨楼吸引了过来,他背脊傲挺地站到了我的身旁,用疏离的目光掂量着柳西凉。 柳西凉对此丝毫没有怯意,反而徒手幻出一块尚好的紫檀木牌位,但是却在向我递过来的半空被郎墨楼伸手一把抄走了。 “做工真是粗糙,”郎墨楼垂眸看了一眼牌位上写着的柳西凉三个大字,勾唇讥笑,“就这破木头,你在里面能修出个什么?” 面对郎墨楼毫无理由的冷嘲热讽,柳西凉涵养极高地只是笑了笑,并未理会他,一时间他那蛇鳞腰封上垂挂着的玉笛都显得特别温柔娴静。 “关于如何唱帮兵决的事情,我日后再慢慢教你,你现在只要记得在牌位前摆上……” 这柳西凉对我说的话还没说完呢,郎墨楼就“嗖”地一下又将牌位甩回了柳西凉的怀里! “行了!”他神色一正,眸光流转得更加冷漠起来,“你没必要多此一举!别把你们东北那些三流低端的出马风与扶仙混为一谈了!” 郎墨楼对柳西凉这样的态度,不禁让我感到格外的生气,上次明明他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再想起刚才我们发生的不愉快,我就从柳西凉的手中重新将他的牌位拿了回来,并告诉他我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倘若有不懂的地方,我也会在手机上及时请教杨桃与香梨的。 其实郎墨楼说得并没有错,柳西凉他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多此一举,可我知道,他只是为留在“柳涎香”的身边而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他不过是想离她更近一些罢了。 “宛宛你快收拾一下,我们赶紧去西亚了!”一旁的杨桃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提醒我们,“牧奎还在等你呢!” “好,那你们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将柳西凉的牌位抱在怀中,看都没看郎墨楼一眼就转身离开他的身边,走出了狼王殿,回寒清楼收拾行囊准备去西亚参加明天牧奎的庆生宴。 只是在刚一踏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有个朴素的身影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正弯着腰替我打扫房间。 她听见我进来了,闻声回首朝我一笑,笑中夹杂着世间沧桑。 “宛姑娘,你回来得恰是时候,我正有东西要赠送给你呢。” 说话的人是井犴星君的遗孀井徐氏,若不是在我的房间里碰到她,我近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存在了。 她这么说着,便朝我搓着两只手走过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朝我手掌一摊,一颗漆黑的珠子便出现在了她磨出茧子的掌心中。 “这是自古以来,天上地下人间,唯一一颗常青丹,是夫君曾经历经千辛万苦才为我寻来的。只可惜如今夫君天年不测,我也再没了长生的必要,所以……这颗常青丹,就赠送于姑娘你!” 我怔怔地垂眸望着井徐氏手中这颗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特殊的丹丸,所以,胡凤柒曾经就是去为我寻它,才受尽万箭穿心之苦,也没能与上一世的我厮守到老,是吗? 第354章 出发西集 指引我接过常青丹的冲动,并非是对长生不老的渴望,而是对胡凤柒这份饱受沧尘孤寂与剜心之苦,可到了也没能为我得来它的遗憾。 “可是井犴夫人,您若是把这颗常青丹给了我,那您岂不是从现在开始便会走向衰老吗?” “无碍的宛姑娘,当我把它从身体中拿出来的时候,我就决心已定了,”井徐氏的眼中闪出泪花,却还是对我挤出了笑容,“我本就是肉胎凡体,若不是与夫君相遇厮守,我早该不知转世投胎多少个轮回年载了。” “可您的儿子年龄还那么小,您无法长生,那他该怎么平安地成长?” 当我问出这话的时候,我的手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想到腹中我与郎墨楼的骨肉,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谁知井徐氏听闻我的困惑,笑得更是亲切和蔼地回答我,道:“他是我和夫君的子嗣,我坚信他也是我们的骄傲。天下任何的孩子绝无可能永远在父母的呵护下平安地渡过一生,他总该学会独自面对孤单,学会独身成长。宛姑娘你要知道,于狂风骤雨中成长起来的幼苗,一定会更加的茁壮与繁茂!” 心脏猛地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原来这个道理全世界的人都懂,只有我不懂,怪不得郎墨楼会对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想法那般生气无奈。 井徐氏又是对我叹了口气,单薄瘦弱的身躯屈膝向着我欠身行了个礼。 “另外我也为我的鲁莽向宛姑娘和公子道歉,我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自己能去青丘,竟是被他人利用了,害得宛姑娘你受了大苦。”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井徐氏毕竟是也和我一样是凡人,终是斗不过那些活了上百上千年的妖仙们。 “算了,已经这样了。” 我转身将柳西凉的牌位暂时摆放在石桌的一角,收下了常青丹后,便坐在了梳妆镜前开始对镜梳妆。 在井徐氏打扫房间完毕后,郎墨楼来了。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那身金丝暗绣的裘毛华袍,而是换上了一身无需任何刺绣点缀的墨色缎袍,星月暗纹相照的腰封将他那副结实的窄腰硬胯扎束得格外养眼,整件熠熠生辉的墨袍被他身躯英朗的线条都撑得特别饱满好看。 而这会儿的我也已经盘好了莲花髻,涂了淡淡的一层胭脂与唇红,穿上一件我偏爱的古风红裙。 郎墨楼绷着寒漠的脸走到我的背后,弯下腰将尖削的下颌落在我的头顶,与我对镜相凝地说道:“西亚冷,不要穿裙子了。” “不要你管!” 我摇头试图将郎墨楼甩开,谁知他不知从哪里幻出一件十分柔车欠高贵的裘毛披风,温柔地披在了我的双肩上,顷刻间就把我的气场提升了几分。 “那就披上它,乖。”他声线冷得依然令人打颤,只是若细听进去,里面便是遮天蔽日的宠溺。 我站起来正准备扯掉身上的披风,郎墨楼却从身后贴上来,将脑袋埋在我的后颈间,闷声闷气地说道:“既然我们出去玩,就开开心心的。” 平板无波的语气夹杂着浅浅的请求,我正要开口反斥,他又补充道:“佟宛我答应你,回来后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真的?”我偏头问他。 “恩,”郎墨楼沉声道,“但是你要好好去爱我们的女儿。” 倘若没有方才我和井徐氏的对话,我可能还是极为抵触我腹中的胎儿,但是现在,我承认我动摇了。 于是我也没再说什么,算是用沉默答应了郎墨楼,整理好一切后便与他离开了寒清楼。 当我们走出啸月堡的时候,一台比女素上神赠给我的神辇还要尊贵的神辇,正被柳西凉从天召唤下来,而杨桃第一个见我出来了,立即换上俏艳的笑容。 “哇,宛宛你真漂亮!”她蹦到我的身边,用白皙的手指扌无扌莫着我肩上披的裘毛披风,“这披风也太美了,手·感超棒诶!姐,你快过来摸摸!” 一旁的香梨对自己妹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语地摇摇头,然而目光却也多在郎墨楼给我的披肩上徘徊了片刻。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幸好你们还没走呢。”身后响起汪流媚清脆的声音,“别把我落下!” “流媚姐姐!”杨桃又朝她蹦跶过去,“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既然来了就快和我们一起去玩啊。啊,北漓太子也来了!” 我转身看到汪流媚与敖北漓一起穿过城门朝我们走来,看着他们在这一汪冰清玉洁中肩并肩地画面,忽然觉得这两个欢喜冤家其实还是蛮般配的。 杨桃和香梨见到敖北漓,连连屈膝行礼,一边的柳西凉也走过来朝着他颔首行了个礼。 “哎哟,那西亚的土地都是咱们联手摆平的了,还跟我见外什么!”敖北漓摆摆手,“你们赶紧走,替我向那个什么牧奎君主捎个好啊,你们好好玩!” “北漓太子不与我们一同前去吗?”柳西凉长身玉立,白发飞舞。 “跟你们四条腿儿的还是玩不到一块去,你们去,我得回去东海协助父王处理一大堆事呢!你以为堂堂东海龙太子是那么好当的?” 柳西凉听闻敖北漓的话,扬了扬斜飞入鬓的白眉,似乎是在思考自己难道是一条四脚蛇吗! 不过好在大家也都没再对敖北漓无厘头的话计较什么,又互相寒暄几句后,便一起登上了柳西凉的神辇。 踏进神辇后,着实令我吃了一惊,别看从外表看来他的神辇与我的大小差别不大,可是进来后才发现它里面的空间是与外表不符的,因为现在我们六个人哪怕是四脚摊开地坐在里面,也是极为绰绰有余的,更何况我们面前还有一台摆放着茶海与插花的木案。 神辇缓缓上升,穿梭在万丈流云间,我倚窗凭栏眺望,入目的是一片碧蓝澄澈的天际。 “我们先不去雪啸崖,牧奎君主说在西集等咱们呢!”杨桃一边说着,一边跪在木案的边缘为我们摊开茶海,泡水沏茶。 很快。 茶香满溢,熏人微醉,辇壁上垂着的流苏珠玑摇摇晃晃。 我看了看身边的郎墨楼正懒散地仰头闭目养神,透过窗栏的阳光将他的肌肤照射得晶莹白皙,而他仿佛没有听到杨桃的话一样,我就问杨桃西集是哪里。 “西集是西亚土地上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也是西亚人民最热衷于游玩的地方,虽然在之前我们家仙君一直居住在牧奎君主的牧遥谷,但也还从未前去过西集。这次牧奎君主说既然有客自远方来,便为宛宛你尽地主之谊,带咱们先好好畅游一番。” 香梨替妹妹解释道,她挽袖端起一杯白瓷茶盏,吹起了袅袅茶烟。 第355章 父君?! 从月牙神谷到西亚的距离并不算近,柳西凉也没有将他神辇的速度操控得很快。 一路上,神辇腻游在时散时聚的烟霞上端,高处不胜寒,我看到辇窗外的檐角上都被寒流凝结了六棱冰晶,被灿阳一照,闪烁出耀眼的流光溢彩。 而郎墨楼这个孤介的男人始终在角落里合眸支颐,一句也不参与我们的清茶淡话,再加上他身上压抑的墨色缎袍,这个人在整座神辇当中便显得特别的格不相入。 不过好在大家也都知道郎墨楼他寡言少语的性子,所以也就没拉扯他参与我们的闲聊。 渐渐地随着神辇高度的降低,我掀开帷裳向外眺望出去,果然我又要即将踏上西亚这片土地了。 “宛宛是凡人,那咱们也都别隐去真身了?”杨桃用法术将茶海归置整齐,抬眼问盘膝打坐于对面的柳西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不如坦坦荡荡的,你说呢仙君?” “好,”柳西凉简短地应声,“就听你的。” 所以当神辇在结界中落稳后,我率先从神辇中走出来,等我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杨桃和香梨已经摇身换上了两套一模一样的淡蓝色运动装,不仅如此,这两位双胞胎小姐妹还一人扎起一束高高的马尾大歪辫儿,杨桃向左歪,香梨向右歪。 汪流媚见姐妹儿俩这副打扮,就不服气地笑道:“莫非你们姐妹俩是在欺负我形影单只吗?那我只好来个正正中中的马尾喽~” 于是,她也旋身一变,变成了亦如我初次与她在西罗村相见时那落落大方的仪容,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高耸得清爽奕奕,让人看了就会在心底暗涌出一股想对她把所有不开心的小心事都说给她听的亲切感。 再看柳西凉,往日只会穿一袭白鳞袍的他,竟在这会儿也换上了亚白色的休闲复古西服,精致得衣料上连一丝丝褶皱都没有,之前他那一头飘舞的白发也变成了利落的短发,全部背向脑后,展露出他光洁饱满的天庭。 “墨楼,你不要换装吗?”汪流媚回身问最后才从神辇里懒洋洋走出来的郎墨楼。 “无趣。” 郎墨楼似乎连唇瓣都懒得启,也不知道他这一路都想了些什么,依然穿着墨色缎袍的他径直地走到我的身边,牵起了我的手。 “你觉得咱俩这样般配吗?”我好笑地问他。 “不般配,”郎墨楼冷声道,“倒是和你肚子里我这前世的小情人般配。” 刚才在路上就已得知我怀了孕的杨桃香梨,被郎墨楼这句一点儿都不好笑的话逗得“咯咯”笑了几声。 在柳西凉的带领下,我们这才加入到熙来攘往的人流当中,踏上了西集的长街。 这西亚本就是一片我国与邻国接壤的偏僻土地,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基本上都是两国的混血后裔,穿着打扮和五官长得自是与我们不太相同,就连肤色也都比我们深了几个色度。 虽说这条西集长街是西亚最繁华的地带,但再怎么说也归根结底是冷僻之地,所以这里也自然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华。 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整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脚下由坑洼不平的石子路铺成,街道还算宽敞,而街道两旁则一栋挨一栋地坐落着稍稍有些破旧的洋房,倒是这些洋房都被彩漆刷成了十分炫彩亮丽的颜色,墙壁上也喷涂着各式各样搞怪的涂鸦。 小商小贩们一边用我们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吆喝着自己的生意,一边守着自己的摊位,有卖棉花糖的,卖水果糖葫芦的,也有卖皮草外衣、首饰箱包的,整条西集长街都弥漫着各种小吃饭香、果茶酒香,比比皆是的门店里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姐,你看我背着这个包包好不好看?” “太俗气了。” …… “姐姐快看,这里居然还有卖钻石水晶发簪的!我们买两个吗?” “这不是钻石,是锆石哦!” …… “仙君!我感觉这条腰带和你的西服好搭配啊!要不要买一条配你身上的西服?” “桃桃,这是蛇皮腰带。” …… 杨桃见到这条喧闹的西集长街卖着各种她平时不常见的商品,一双美目都变得亮晶晶的。 我沉闷了许久的心情,在这一刻也随着这一派门庭若市而明媚起来,我无意间扭过头,发现紧紧牵着我的郎墨楼正眼含笑意地凝望着我。 “想吃点什么?”凝上我的目光,他浅灰色的眸子里拂过一怔,随即沉声地问我。 “棉花糖?”我笑弯了眼睛,因为觉得此时在这样的花天锦地中,郎墨楼竟显得特别的耀眼与好看。 “好,”他正要走向街角卖棉花糖的摊位,却又被我一把拉住,“怎么了?” “要两支。” “你吃得了?”郎墨楼扬眉。 “你一支,我一支。” 所以,三分钟后。 就见西集的长街上,出现了一个阴沉着铁面的帅气男人举着一坨粉粉的草莓味儿棉花糖,宽厚的手掌拉着他身侧一边吃白棉花糖,一边斜眼瞅着他偷笑的姑娘。 “我们到了,”柳西凉负手握着他的玉笛,迈上一座清的台阶,“牧奎君主与我们约定好在这里等候我们。” 郎墨楼鼻腔发出一声闷哧,欲打算丢掉手中才吃了一口的粉色棉花糖,却被眼疾手快地我拦住了。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辜负劳动人民的辛苦更是可耻的!”我笑盈盈地望着郎墨楼变成铁青色的脸。 “佟宛!” 他咬牙切齿地怒视我,气得抽掉了缠着棉花糖的小木棍,将软蓬蓬的棉花糖在手中狠狠揉成了一团小球,直接塞进了嘴巴里! 见我露出满意的笑容,郎墨楼忍不住又低头向我凶哼哼地咬过来,尖锋的虎牙在我的脖颈上留下了个草莓印,他这才满意地拉我进入了清。 清里的灯光被调成忧郁的暗紫色,客人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地中海风格的空间中,而在最隐蔽的角落一处环形卡座中,坐着的就是等候我们多时的牧奎,以及他身边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牧奎与他打一声招呼,就见那女人怀中的孩子一下子纵身跃到了座椅上,朝着郎墨楼口齿清晰地喊了一声: “父君?!” 第356章 我的姨娘岳锦 郎墨楼眼眶陡然敛窄! 所有人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僵住,目光齐齐向郎墨楼扫射过来,就连他牵着我的右手,我都感觉出来瞬间变得冰凉无比! “铠儿莫要瞎叫!”孩子的母亲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试图伸出双臂将背对她而站的儿子圈回来。 这个口口声声喊着郎墨楼“父君”的男孩子大概在五岁左右的样子,皮肤水嫩白皙,穿着浅棕色的小中山装,稚嫩的身手还算敏捷,看起来的确与他的外貌年龄大不相符。 而他这一头银灰色的束发,与一双充满着惊喜的铅灰色瞳子,让我在方才一瞬间陷入冰窟的心渐渐缓和了温度。 “父君,父君是您吗?”被唤作“铠儿”的他又踩在漆皮座椅上向着郎墨楼靠近了些,“我见过父君的画像,父君您没有死是吗?” 这铠儿一定是勿把郎墨楼当成了郞莫辞,毕竟兄弟二人长得还是十分相像的,然而转念一想,难道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郞莫辞吗? 郎墨楼似乎也是和我想到了一起,他双眸泛出了嫌恶的光,朝着铠儿轻蔑地提起唇角,叱责道:“别拿你那肮脏的父亲玷污我!” 铠儿一愣,前一秒还充满期待的小脸儿上立刻浮现出一股心碎,紧接着他眸色一暗,竟同样勾起稚唇开始嘲讽郎墨楼。 “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将我父君逼入死路的郎墨楼?!”铠儿的童声里居然满是与郞莫辞相仿的语气,他明亮的目光又从郎墨楼脸上流转到我脸上,并且泛出了格外强烈的恨意,“所以,你也就是那个让我父君输掉一切,亲手杀了我父君的溅人佟宛了?” 直呼我名字的人,除了郎墨楼少而又少,而敢直呼郎墨楼大名的人,那我几乎就是从未听见过了! 可眼下这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如此不知危险,就这般心雄胆大、口无遮拦地公开向郎墨楼挑衅?! 那么这无疑是一株危险的幼苗。 想到此,我忍不住用手覆上了我的小腹。 “啊哈哈哈……”牧奎见此,赶忙用笑声岔开这场气焰万丈的针锋相对,“许久不见,狼王爷还是如此威武霸气啊!快来坐来坐!” 我捏了捏郎墨楼的手心,示意他算了,而铠儿的母亲也重新将铠儿圈入怀中,窃窃私语地责怪着自己儿子的无礼与冒失。 “佟姑娘真是久违久违了!”牧奎站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对我敬酒,他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野兽的气息,这股怪异的味道让整台卡座都笼罩在了其中,“再次见到你真是让我心中百感交集啊!” 他说罢,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我平静地注视着牧奎,这位将我扔入蛇窟、险些以我蛇蛊炼尸的豺族君主,如今的他显然比曾经见到的他更加容光焕发了,一头短发虽然长长了不少,但比之前看起来却更加整洁干练了。 “好久不见,牧奎君主。” 这重逢的画面,难免让我想起过去那种种的肮脏不堪,我努力地克制开始打颤的身躯,咬着嘴唇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勇敢面对回忆佟宛”,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冷汗往外冒。 柳西凉带着杨桃和香梨也向牧奎开始问好,他们认识得早,更何况柳西凉是被前堂口驱遣到西亚的,所以他们并不见外地开始愉快地入位卡座。 “还好么?”郎墨楼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 我点点头,却心乱如麻地望着坐在那女人身边,正恶毒地死死盯着我看的铠儿。 “狼王爷和佟姑娘还站着做什么呢?请坐啊。”牧奎招手笑道。 我只好笑着应下来,被迫坐在了铠儿身边,郎墨楼也随我坐下来。 “唉!见到二位一时高兴,我都忘记向你们介绍了!”牧奎再次站起来,而那女人也随着他站了起来,笑盈盈地望着我和郎墨楼,“这位是以前那西亚狼王,以防扫兴我就不提他名字了,是他生前的十二夫人桑虞,以及他们的儿子铠儿。不知佟姑娘曾经可与小虞见过面?” 听牧奎这样介绍,我惊诧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知道郞莫辞死后,雪啸堡被重新归还了本就该属于豺族的牧奎,可这牧奎一开口就叫这十二夫人的昵称,我怎么能想到牧奎连郞莫辞的遗孀与儿子也都一同给收复了?! 一时间思绪被拉回过去,十二夫人… 那不就是那会儿郞莫辞刚把我带去雪啸堡时,他的那个刚刚为他诞下孩子的十二娘娘吗?! 所以…这铠儿,果真就是郞莫辞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我也从卡座上站了起来,只是让我站起来的原因并非是对牧奎和十二娘娘桑虞的礼貌,而是出于对这牧奎的心大无疆、超越常人博爱之心的万分“敬佩”! 我抄起桌上的空酒杯斟了一杯酒,同桑虞邀杯,笑容诚恳地说道:“久仰十二娘娘了,让我祝牧奎君主与娘娘相守三生,恩爱三世!” 话音落下,我仰首喝尽杯中佳酿,还不忘反倒酒杯暗示一滴不剩。 牧奎神色一愣,十二娘娘尴尬在一旁赔笑,两个人很快也只能打着哈哈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了。 重新坐回漆皮座椅上以后,大家又忙着开始说笑加餐,而这会儿一旁的铠儿仰着小脑袋对我诡异一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佟宛,你怀孕了?” 身体陡然一僵! 区区才来到这世上不久的孩子,竟一眼看穿我有孕在身? “怎么了,铠儿?” 我还是弯起唇角掩饰着我对他的厌恶感,毕竟他是我一生最恨的男人的骨肉,哪怕没有他方才见面时的那一出戏,我也是恨不得分分钟掐死他的。 “我看出来了,”铠儿得意笑道,和他父亲一样的铅灰色眼里闪出毛骨悚然的光,“那就这几日让我们好好相处,佟宛。我姨娘说了,倘若没有佟宛你这女人,父君是不会死的。” “姨娘?”我冷笑一声,“铠儿你灵智也不小了,你所谓的姨娘没教导过你做人的基本礼仪吗?” “我姨娘只教我认得你便够了。”铠儿也学我冷笑道。 “哦?”我感兴趣地问道,“你姨娘是谁?” “父君的三娘娘,也是你领教过她打你滋味的,我的姨娘——岳锦。” 第357章 铠儿好身手 听铠儿这样一说,我难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三娘娘是哪位,毕竟在我的印象里郞莫辞他至少拥有三十六位娘娘,不过铠儿补充了一句是打过我的,我便含含糊糊地想起来三娘娘是那个后来我耍了可怜计,被郞莫辞掀出窗外的女人。 没想到郞莫辞死了,她不仅依然活着,甚至还教导了郞莫辞唯一的儿子“仇恨”是什么。 我再次用不可小瞧的目光打量了铠儿一番,也没再与他多说什么。 清里并不吵闹,小小的舞台中央有个女人正抱着吉他唱着歌,一口烟嗓吟唱出来的调调都是辗转悲恻的。 时间流逝得有些缓慢。 香梨与杨桃是贪杯的,眼下已经喝得微微陶醉,牧奎左一口叫着“梨儿妹妹”,又一嘴喊着“桃桃妹妹”的,把整座清都搅得喧闹起来。 而柳西凉则仍旧保持着他略带忧伤的风雅,安静地坐在一边独自小酌,偶尔也会和桑虞闲聊上几句。 牧奎或许是和杨桃香梨玩得过于开心了,见到我们这边冷冷清清的,就再次将自己手里的高脚杯倒满酒,隔空朝着郎墨楼邀杯道:“狼王爷怎么说也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了,怎么也不见你纳个三妻四妾的,日日夜夜光守在一个女人身边有什么意思?” 这牧奎指定是喝飘了,不过这番话若是听进别的女人耳朵里,说不准要拉个脸色气得半死,可让我听到,我就忍不住咧开嘴巴笑起来,也将手中酒杯朝郎墨楼稍稍举起来。 “牧奎君主说的有道理,要不改天我也替你寻觅个小妾?” “哈哈哈哈……”牧奎见我这个反应,抚掌大笑,“佟姑娘真是大气爽朗,佩服佩服!” “恩?”郎墨楼朝着牧奎眉角轻轻一压,“论大气,谁能比得过豺族君主牧奎你呢?” “哦?”牧奎那线条粗犷的双腮染上饮酒的纟工晕,微醉的他以为郎墨楼是在夸他,正了正身子,“狼王爷此话怎讲?” 郎墨楼无奈一笑,修长的手指对着铠儿遥遥一挑。 “还不是在恭贺牧奎君主喜当爹么。” 他话音落下,一束纤细的图腾黑雾从他的指尖延伸出来,卷上牧奎手中的酒杯,直接将酒杯里满盛的酒水反泼在了牧奎的脸上! 郎墨楼鼻腔发出一声嗤笑,牧奎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有些没反应过来,气氛陷入片刻的尴尬,不过很快充满灵气的杨桃就哈哈地把圆场打了回来,一桌子人又恢复了热热闹闹。 我甚是觉得无聊,就起身打算去上个厕所,汪流媚提议陪我一起去,我笑着摇头说没有必要的。 一个人来到弥漫着迷迭香的卫生间,我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拍了拍,抬起眼看着镜子中沾满水珠的自己那张脸,伪装了很久的轻松再这一刻有些艰难了。 身上流淌着郞莫辞血液的人就坐在我的身旁,让我感觉与坐在那个男人身旁没有任何的区别,就算是后来的沈醉颠覆了郞莫辞的形象,可我也还是忍不住去厌恶那个铠儿。 正在我这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时,卫生间的木门被推开,桑虞捂着嘴巴匆匆跑进来! “桑虞你……?” “孕吐。”桑虞勉强挤出这两个字,就冲进单间里吐了起来。 这也太可笑了,桑虞可笑,牧奎也可笑,与我不太相关的两个人我也只好在心底祝福他们会真的幸福了。 听着桑虞在里面吐得一塌糊涂,也引得我胃里有些作呕,以防我跟着她一起吐出来,我就赶紧离开了卫生间。 只是没想到,我刚踏出门,就见有个小小的身影矗在门外等候着,他见我出来了,原本平淡的目光忽然变得仇恨起来。 “等你娘亲呢?” 我假惺惺地随口问了铠儿一句,并未打算为他停留一步,而正当我走过他的身边时,就听到他悠悠地回答我说道:“也不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这样半大点儿的小人儿嘴里说出来,听得让人寒毛卓立。 可就在我即将就要走过他的时候,脚下突然被狠狠一绊! 根本没有来得及掌握平衡的我,直接向着前方坚硬的地面上直直摔了下去,小腹竟不偏不倚地恰恰摔在了地上的一处突起,瞬间一股猛烈的疼痛便自腹部向着四肢百骸漫延散开! “奥哟,疼吗?” 铠儿的声音在我身后施然地响起来,我趴在地上忍着剧痛抬起脑袋,紧紧地磕着上下牙,也没有回首去看站在我后方的他。 若是换做之前,这一磕八成要保不住我腹中的胎儿了,不过幸好月牙神谷的妖医向我腹中渡了强大的灵气,才没影响到什么,除了这种强烈的硌痛感。 一定是铠儿故意缜密地计算了我摔倒的距离,才让我的小腹正好摔在了这块凸起之地。 他明明知道我怀孕了,所以他这显然就是谋杀。 他想杀了我和郎墨楼的孩子。 手指抠着身下的地面,疼痛让我一时间就这样趴在地上,见我抬着头一动也不动,铠儿就背着一双小手,绕到了我的面前。 “你这个溅女人,是你让我才出世就失去了父君,不如也让你失去还未出世的孩子,我们做个等价交换怎样?”他一边用着不成熟的嗓音说着,一边朝我眨巴着无辜的银眸。 我仰头回以冷笑,暗紫色的灯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使我笼罩在他面前的阴影当中。 “铠儿果真好身手,姐姐当是你年幼轻狂,不和你一般计较哦。” 第358章 夺走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说罢,就朝他展颜一笑,强忍着痛楚从地上爬起来,淡然自若地抖了抖沾惹在长裘披风上的尘土。 这下轮到铠儿有些难以置信了,他仰起小脑袋瞅着我,动了动稚唇也没能挤出什么话来。 “怎么了,铠儿?”我微笑着垂首问他。 “哼,”听我主动问话,铠儿这才鄙薄地瞪了我一眼,抱起两只小胳膊讥讽我,“没想到我父君看上的女人竟然是个废物点心,真是替我父君感到惋惜!” 我闻言弯下腰,将双手撑在了双膝上,探过身子凑到他的面前,问他:“那铠儿你说我该怎么做,才不算是废物点心?” 话音落下,我抬起一只手掌做出欲要扇他巴掌的姿势,铠儿见状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铅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惊慌。 “你敢打我,我就告诉我姨娘去!”铠儿威胁我。 “铠儿这么厉害,为何还要去向三娘娘告状呢?铠儿的武术和法力如今练到什么地步了?”我故作无心地试探他。 “我才出生多久!跟你这溅女人必然是比不了!” 孩子终归是孩子,即便是灵智与成长的速度超越凡童无数倍,但那幼稚的心灵也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作“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善于表”。 想到此,我重新直起了腰,拍了拍铠儿的头顶,对他留下一句“你还小”,便轻盈地走过了他的身旁。 ……你还小,你不值得我引火烧身, 正因为你不值得我引火烧身,所以毒苗应该死在发芽之际…… 待我回到卡座以后,桌上的醇酿佳肴已经被扫荡得精光,整座清只剩下我们一桌客人了,就连小舞台上卖唱的歌手也都不见了。 牧奎从漆皮座椅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搂着同样醉醺醺的杨桃还在与她玩着划拳,另一只手刚要去搂还算清醒的香梨时,被香梨笑盈盈地婉拒推开了。 “宛宛,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汪流媚站起来关心地问我,“是又吐了吗?” “没有。”我扫视了一圈,没见郎墨楼的身影,便问她郎墨楼人呢? “去外面透气了,”汪流媚见我耳畔的发丝有些凌乱,就替我挽在了耳后,“牧奎君主说西集的夜市也很热闹,让咱们逛逛街,旅店已经为咱们安排好了。” 陆陆续续大家都站了起来,等桑虞也携着几分病恹牵着铠儿回来后,我们才一起向着清外走去。 出了清的大门,夜色早已降临,西亚的夜晚更是寒凉,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但是这样的夜晚,并没有影响西亚人民对夜市的热衷,依然是人声鼎沸的,长街两侧亮起的街灯透过缭绕的寒雾,放射出朦胧的暖光。 相比起白天的西集,这夜市似乎反而更加喧闹些,比比皆是的摊位上销卖的商品应有尽有,各种风格的歌曲从不同的店铺中传出来,交织在这条长街的上空,久久回荡着不肯散去。 “冷么?”我的耳边传来滚烫的声音,蔷薇的香沁卷入我的鼻腔。 “不冷。” 郎墨楼挽起我的手,牵着我走在略微拥挤的人潮末端,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夜色如墨般倾泻的长街上。 只是不知为什么,我们走着走着,这人潮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人潮的密度也随之变得紧凑了,一阵嘈嘈杂杂从人潮的前端传过来。 “发生了什么?”原本醉醺醺的牧奎察觉出那么几分不对劲,他放开了他的桃桃妹妹,神色稍微恢复了严肃。 “我去看看。”汪流媚化作一道白色的烟雾飞向前端,很快便就又飞了回来。 “怎么样?”香梨凝眉问道。 重新落在我们面前的汪流媚脸色极差,她没有理会香梨,而是特别凝重地对郎墨楼说道:“墨楼,带宛宛先去旅店躲一躲!” 郎墨楼眉梢一拧,双眸的颜色瞬间转浓,我看到汪流媚在与他无声地交换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我直接问汪流媚,因为我知道郎墨楼他不会回答我,“为什么要带我走?前面是什么人在闹事吗?” 汪流媚不看我,仍然与郎墨楼对视,只是在我的问话后她对着郎墨楼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郎墨楼凌厉地转身拉着我脱离人群,也不顾身后杨桃和香梨在叫我! 可是又是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唯剩我一个人像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凭什么,凭什么要瞒着我,我是没有资格知道吗?! 越是这样想我越生气,索性一把甩开了郎墨楼的手,定住了脚! “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我怒问郎墨楼。 “我说过会告诉你一切,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再次牵起我,刚要迈开步子,就见一队黑压压的人马出现在人潮的尾端,离我们很近的方向! 郎墨楼见此,脸上的表情已变得恐怖至极,我趁此机会透过斑驳的人影,清楚地看到了那一队人的肌肤居然是紫色的! 最重要的是,打头之人是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可吸引我目光的并非是那女人的衣着打扮,而是她手中提着一副画卷,逢人就凶恶地问有没有见过画卷上的人! 我下意识地双手捂上嘴巴,来掩饰自己在这一瞬的大惊失色! 因为那副画卷,正和敖北漓从天庭上带下来的画卷一模一样,那画卷中目光如仇的容颜,也正是—— 我!自!己! “郎墨楼,他们是在找我吗…?”我战战兢兢地蠕动双唇,硬撑着问出这句话。 然而,郎墨楼回眸看了我一眼,眸光盛盈着满满的痛彻心扉与一种道不明的遗憾。 后来我只记得,他在我的眼前对着我摊开了他结实的手掌,慢慢的,他五指骨节用力一收! 眼前原本门庭若市的西集长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涯的深渊与黑暗!交织在耳畔边,那长街上空的笙歌鼎沸,也在我耳中转变成了一汪万籁俱寂! 彻底陷入惶恐的我欲要破口大骂,可不管我怎么撕扯声带,也无论如何都喊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这一刻我怎么能想到?! 十五年后,郎墨楼他居然再一次地夺走了我所有的感官! 第359章 为了狐香 夜,黑得仿佛永远都触不到尽头。 雪啸崖上雪啸堡,狼烟枯骨照寒刀。 夜阑居里,夜风吹过纱帘,吹得窗前如孤煞般的身影似比黄花还要孤瘦,闪着墨蓝色光泽的碎发被隙中洒落下来的月光折射出阴郁的影子。 “墨楼,所以在宛宛小时候,你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来让她掩盖魂气,躲过满清鬼蜮的?” 汪流媚踩着无声的步子从背后走过来,见那男人穿得单薄,便将手中的裘毛披风小心谨慎地披在他横阔的肩背上。 郎墨楼不语,连用鼻腔发声都没心思回答她。 “难怪宛宛的烈性和你那么相像呢,原来你们都一样,都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人,”汪流媚站在他的身旁,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可是墨楼,天庭和满清的鬼蜮们已经都知道这一世的宛宛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呢?” 一颗只为她跳动的心脏在胸膛中痛得颤栗,他眺望着窗外,目光拉得比夜色还要绵长薄凉。 半晌过后,他沉闷道:“她怀孕了。” “所以你准备一直瞒下去吗?还是说一直就让她这样丧失所有的感官生下你的孩子,度过余生?虽说现在雪啸崖暂时安全,但这样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天涯海角就这般大小,你能带着她躲去哪里?”汪流媚心急地挽上郎墨楼的胳膊,“墨楼,宛宛不是五岁的孩子了,她长大了,她有权面对她该知道的事情了……” “她怀孕了!”郎墨楼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木质的窗栏上,泛白的骨节溢出殷殷血渍,“她要是知道这一切,以她那个性子绝不会留下我和她的孩子!” “那又怎样呢墨楼?宛宛和孩子你更在意谁?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宛宛没了……” “你滚开!” 郎墨楼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鎏银长臂一挥,将汪流媚掀得整个人向后方摔去,好在汪流媚已经做好了他生气的准备,稳住手脚再次跃回到他的身边。 “墨楼,你不要孩子气了!为了以后你们的平安,你应当知道什么是择重避轻!更何况以宛宛的性子,你以为她会任凭你这样夺去她的感官而坐以待毙吗?!墨楼你信不信,宛宛她急了会去自尽,你懂不懂?!” 许久的沉默。 久到夜幕边缘的皎月都要昏昏欲睡了。 “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永远躲下去。”郎墨楼终于开口,眸光却犹如入了邪般的执迷不悟。 “哪里?” “孽龙城。” *** ** * 一缕撩人股痒的狐香,将我从混沉中唤醒。 我闭着眼睛是黑暗,睁开眼睛也是黑暗,耳边是黑暗,舌腔里还是黑暗。 可我还有嗅觉,所以我闻得到身边不同的气息,而这狐香,正是每次黎泱出现时,空气中袭卷来的那股专属于他的香沁! 郎墨楼他重新将我归还于黑暗,我不知道后来在西集的长街上又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在哪里,这样的郎墨楼让我恨得挫骨扬灰,恨得让我清醒后就忍不住一拳拳地砸向自己的腹部! 我怎么会,怎么会怀上这种人渣的骨肉?! 嘴里被我咬出浓郁的铁锈味道,腹部也被我砸出了麻木感,直到黎泱的狐香出后现,才让我知道黎泱他居然会在我的身边! 我想喊他的名字,想告诉他我真的太想他了,想问问他能不能带我走,回青丘也好,去哪里都罢,只要能远远地离开郎墨楼的身边,让我好好地跟随着他就好! 这么想着,我的身体里忽然泛滥出强烈的情绪开始冲击着我的心脏,我感受到夜明珠的灵力正在我体内与郎墨楼的法力做着巨大的斗争,这冲突的两只势力愈发地要将我整个人都撕碎了! “黎泱——!” 直到一声呐喊将冲破我的胸腔,刹那间,亮如白昼的光刺入我的眼睛,整座世界的声音也仿佛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了我的耳边,吵得我眼泪都要奔出眼眶! “宛宛?!” 恢复了所有感官的我才发现自己正在雪啸堡的夜阑居,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的人哪里有什么黎泱,根本就是破门而来那已经跑到我床沿的汪流媚,以及郎墨楼! “宛宛你怎么会破掉墨楼的封印?”汪流媚焦急地审视着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得见吗?你听得到我说话是吗?” “难不成你希望我还在黑暗中吗?”我冷嗤一声,将汪流媚往旁边一推,径直地走到了郎墨楼的身边,“我闻到黎泱的气息了,黎泱在哪里?” 郎墨楼那张恶心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我恶心得想吐,恨不得分分钟就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他见我意料之外地恢复了所有的感官,垂帘看着我的眸子比死亡还要黯淡。 “是你对黎泱的错觉让你破了我的封印?”他问我道。 “不然呢?你以为是因为想你吗?” 我仰首看着他的脸,这一次我并不想再拿蛇妖剑去刺他,反而更想直接让我手腕上蓝长腺珊瑚蛇妖的毒液一点点侵蚀他的血液,让我亲眼目睹他在我面前一寸寸地跪下去,求我救他,求我给他解药! “佟宛你……” “我闻到黎泱的狐香了,郎墨楼你滚开,我要去找他!” 我说完就企图绕过郎墨楼,只是刚走过他的身边,他便一把抓上了我的手腕将我扯进了他的怀中,我当然是了解他的,所以我也料到郎墨楼他必然不会让我去找黎泱。 所以,手腕上的蛇妖剑被我及时幻入掌心,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郎墨楼的手,将剑尖抵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郎墨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了肚子里你的孩子?!” “不信。” 郎墨楼以这样阴厉的口气挑战我的底线,让我竟然一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于是我笑着摇摇头。 郎墨楼啊,你终究是太不了解我了,我为了黎泱做得到开自己的膛、破自己的肚。 “好,”我握紧剑柄,“你不信,那我让你信便是了。” 话音落下,我双手高高地握紧剑柄,笔直地向着自己的腹部刺了下去! 第360章 我要保护你 电光火石间。 锋利的剑尖刺破了我身上的裙子,我的肚皮也明明感受到了剑气的凉意! 可眼看着在它毫不犹豫地即将被我刺进自己的腹中之时,两只手臂竟刹时一僵,无论我怎样地吃劲使力,居然整个人都再也动弹不得了! 我抬起眼,看到郎墨楼的图腾黑雾分别缠在我的两只手臂上,及时地制止了我这失心疯的举动。 “郎墨楼你放开我!你不是不信吗!” 看着面前的郎墨楼身脊挺直,一动也不动地傲立着,我一边暴怒地谩骂他,一边努力地挣扎摆脱他的图腾黑雾。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微弱的气息从我的肚皮流淌过蛇妖剑,向着我握住剑柄的两只手心里延伸了进来。 我心头一惊,急忙低头看下去,只见蛇妖剑尖抵住的腹部位置正隔衣泛出了极为微弱的银芒,而最可怕的是,这圈微弱的光,像极了上一次在平行时空遇见痴呆的郎墨楼时,从他胸膛中散发出来的那圈星光!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郎墨楼,又看看一旁的汪流媚,他们像并没有看到这朦胧的光芒一样,似乎只有我才看得到。 怎么会这样,这又是什么…… 我来不及思考,郎墨楼便迈开长腿向我靠过来,纤长的睫毛倾覆而下。 “恨我就来杀我,别动我们的孩子,佟宛。” 他的嗓音很沉,语气也很沉,沉到让我产生了这是不是郎墨楼在乞求我的错觉。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缠在我两臂上的图腾黑雾随之消散在了空气中,我的身体也恢复了自己的掌控。 破我自己的肚子,必定也会让我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可是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死,因为我那么爱黎泱,我还想陪在他的身边! 我不想等下一世再去爱他,我只要这一世便足够了! 所以,强大的念想促使我调转了手中剑柄的位置,将剑尖笔直地抵在了郎墨楼的喉咙中央。 “宛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旁的汪流媚按捺不住,正要掐诀向我施法,却被郎墨楼一个抬手给制止了,“墨楼你也疯了吗?!你明知道是嫁衣的诅咒又生效了,还要任她胡作非为吗?!” “我倒是要看看,这诅咒到底有多强,能不能强到让她杀了我的地步。”郎墨楼稍稍扬起下巴,喉头上下滚动着。 这一刻,我简直懒得再跟郎墨楼多废话一句,他这张英俊无比的面皮下,是让我心生厌恶的灵魂,倘若不是他一次次地磕绊我,我早该去到黎泱的身边了! 一怒之下,我握紧剑柄,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郎墨楼的喉咙。 时间凝冻得缓慢,眼看着惊红的鲜血从郎墨楼白皙的肌肤下溢出来,染红了我的剑尖。 见此,我痴痴地扬起唇角正要再加大手下的力度时,汪流媚的法术却朝我袭击过来,将我连人带剑都在空中翻滚着直接砸破了木窗,恰巧摔落在了窗外的…… 一个…怀抱当中……?! 一双浅褐色的眸宇垂凝着怀中的我,烈火般红艳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缕缕狐香肆意地洗涤着我身体中每一颗浮游的细胞。 “黎泱?”这是黎泱的怀抱,“我就知道你也来了!” 我大喊一声,双手揽上黎泱的脖子往他的怀中深处扎进去! 然而,“砰”的一声—— 我原本被黎泱打横抱在怀里的身子,居然被他狠狠地丢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他顺势蹲下来,用手捂住了我的双眼,我感受到有法术正从他的掌心中向我眼中渡进来,紧接着,随着他手掌的离开,两抹金光溢满了我的眼眶! 又是夭瞳! “不要!不要让我忘记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黎泱手中飞快地幻出一面铜镜,他一手拽住我的长发固定着我,一手将泛黄的铜镜放在了我的眼前! 随后,我的大脑宛若被泼进了一盆冰水,刺骨的寒冷顿时使我清醒过来,我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黎泱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向着房间里面跑回去! 当我看到郎墨楼正单膝跪在地上被汪流媚搀扶着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狐皮嫁衣的诅咒又变得强大了。 因为此时的郎墨楼,唇角已经淌出了一缕乌黑的血,“滴滴答答”地正顺着他尖削的下颌向着下方坠落着,滴在冰凉的地面上仿若彼岸花开。 我和蛇妖剑从不需任何语言上的沟通,我心里的仇恨蛇妖剑是明了的,所以究竟狐皮嫁衣的诅咒让我有多憎恨郎墨楼,才能让这剑尖携上了珊瑚蛇的毒液…… “郎墨楼!” 我跑到郎墨楼面前跪下来,正要割破自己的手腕给他以动脉血解毒的时候,我忽然怔住了。 “宛宛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墨楼啊!”汪流媚焦急中夹杂着隐怒,而郎墨楼垂着脑袋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告诉我,”我伸手挑起郎墨楼的下巴,望着他已褪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质问道,“为什么要再次把我推入深渊?” 郎墨楼半阖着薄皙的眼皮,目光涣散,却仍然努力地向我脸上望过来。 “因为我要保护你,佟宛……” 他呼吸衰弱,胸膛渐渐地都快要失去了起伏。 “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让我回味十三年的行尸走肉是吗?” 郎墨楼闻言,颤了颤根根分明的睫毛对我沧桑一笑,更多的乌血夹杂着血沫侵染着他的牙齿。 “我没办法让他们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佟宛,我已经把你藏了那么久…我不能让他们杀了你……” “谁?”我蹙眉问道,掐住郎墨楼下巴的手指陡然一紧。 短暂的寂静。 当我以为郎墨楼不会回答我了,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竟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只是声线颤哑到我几乎快要听不清的程度。 于是,我只能将耳朵凑到了他那曾在深夜时,把我吻得醉生梦死的唇瓣边,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整个满清,二百九十六年间…所有故人的亡魂……” 第361章 你知道彤儿是谁吗! 若不是见郎墨楼现在这幅状况,我指定要唾骂他在拿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照他这样说,他从小夺走我所有的感官十三年之久,是为了要我躲过整个大清王朝在二百七十六年间所有故去的古人? 这怎么可能,我不过一个区区凡胎浊骨,一个由一根肋骨酿造出来的可悲的灵魂,那些无以计数的鬼魂为什么偏偏要杀我? 想到这里,我的左耳似乎听到了当初胡凤柒的一声“兰儿”,右耳也浮响起了花洛城不久前的那一句“兰儿”……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是孝钦显太后,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宛宛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再不救墨楼就真的来不及了!”汪流媚带着哭腔的喊声扯回我遥远的思绪,“你想知道什么,等墨楼好了以后再让他亲口讲给你听好吗?!” 此时,眼前的郎墨楼那原本单膝跪着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倒,但是他听了汪流媚的话后,还是用尽余力一把甩开了汪流媚,故意负气道:“区区蛇毒…我可以用法力逼出来……!” 我知道郎墨楼他贪战好斗,法力无边,然而却也注定是无解这蓝长腺珊瑚蛇毒液的,我看着他涣散的眼神飘在我的脸上,一双转变得幽黑的瞳子里在一点点熄灭光源。 “别赌气了,你要是死了,就真没人能保护我了。”这会儿的我仿佛是在哄小孩儿,哄着郎墨楼这个傲娇的宝宝说道。 说完这句话我也没再犹豫,咬着牙关狠狠地割破了还留着曾经割痕的手腕,猩红的动脉血即刻狂涌而出,如喷泉般在空中喷洒着。 郎墨楼失了焦距的眼里滑过一片的愤怒,我忍着撕裂的刺痛扼住了郎墨楼的下颌,让他将我氵昷热的动脉血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像上次在角斗场时一样,我的血立刻就能驱解他体内的毒液,可眼下看起来并非如此,郎墨楼他不但没有恢复精力,反而经过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彻底合上了眼眸晕了过去。 “墨楼!墨楼!墨楼你到底怎么了?!”汪流媚忍不住哭出来,疯狂地摇晃着倒在他怀里的郎墨楼。 “宛宛!”正在我也陷入不知所措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在此刻我最想听到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柳西凉带着杨桃和香梨悠哉清闲地走过来,只是当他们踏进房门后,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呆滞了! 杨桃直接跳到我的身边一同跪下来,看到我仍然在喷涌鲜血的手腕以后,先及时帮我止住了血,随后才连忙问我郎墨楼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我简单地向她解释一番后,就见她的指尖凝上一抹灵力,向着郎墨楼喉咙上那被我刺破的伤口里探了探。 “怎么样了?”我顾不上手腕的剧痛,问拧着眉宇闭言许久的杨桃。 “宛宛,你以前是不是用你的血替狼王爷解过毒了?” “是,”我点点头,“解过一次。” 这会儿香梨也珊珊走来,弯下了身子替妹妹对我解释道:“想必是狼王爷体内的法力太深了,对不属于他体内的东西产生了二次免疫,所以宛宛你的血第一冫欠对他而言极为管用,这往后则不如从前效果好了。” “那怎么办?” 在我问完这句话后,柳西凉走过来,将有些六神无主的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不要担心,虽然你的狼王殿下体内有抗体,但涎香的血还是会对他起最关键的作用的,”提到柳涎香,柳西凉略带忧伤地垂下了白色的睫毛,语气也变得缓慢温柔了些,他拉起我鲜血淋漓的手腕,疼惜地用法力替我清理了血迹,“香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炼出解药,再配合你的血,狼王殿下他会平安无事地醒来的。” 我怔怔地望着低着脑袋的柳西凉,他说话的神态极为空虚,听上去仿佛这话他也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更像是在对那个让他留下一生遗憾的女人说的。 “需要多久?”我问道。 柳西凉并没有及时回答我,而是用指尖轻轻地碾磨了一下我的伤口,随后,他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将我的手拉至了他的唇边,冰凉的唇片覆在伤口上,等他再脱离的时候,那刚刚还皮开肉绽的伤口便神奇地愈合了。 “西凉仙君……” “别多想,”柳西凉松开我的手,扬起脸对我忧愁地一笑,“我只是很想她。” 我扁扁嘴巴,特想奉劝柳西凉一句柳涎香她不值得你这样,毕竟柳西凉他一定没见过曾经柳涎香活着的时候,是如何对郎墨楼献媚的。 在我们说话的这功夫,汪流媚和双胞胎姐妹俩已经将郎墨楼平放在了墙边的床榻上,郎墨楼依然闭合着双眼没有一点动静,唇边染着墨色的血让我远远地心生愧疚。 “牧奎那死豺狗,本帝的大婚他不来,还敢邀本帝来参加他的寿宴!这一来,天上掉下个美女从本帝手中溜了,还给本帝上演了一场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的暧昧戏!” 火红的身影从门外施然款款地走进来,黎泱那狐狸精般的容颜被他及腰的卷发衬显得特别邪肆,只不过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将一头淡粉色长发盘成丸子头的女子。 “黎泱,”柳西凉听黎泱这样阴阳怪气地嘲笑他,语气里有些不满,“不要胡说。” 黎泱走到房间中央,环视了一遍屋中的情况,又看了看脚下的一地鲜血,嫌弃得他巴掌大的脸都皱了起来。 “彤儿你方才没看到,就是这女人哭着喊着要爱本帝三生三世的。”黎泱一边拿我打岔玩儿,一边将身边粉艳艳的人儿拉入怀中。 “帝君……” 这被黎泱唤作“彤儿”的姑娘顶着一张红透了的娃娃脸,从黎泱怀中挣脱出来,看上去还有几分羞涩,不像是心府成熟的女人。 可我也懒得搭理黎泱这无聊的打趣,就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正打算转身回到郎墨楼的身边时,黎泱又开口叫住了我。 “唉,小扶仙你别走啊,”黎泱用一根手指点在我的肩膀上,“你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没有?本帝可没兴趣一直陪你玩下去!” “没有。”我反感道。 “那请你快点和白狼去找,本帝可不想伤了彤儿的心!”他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搞笑,说完后便在彤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随后又仰着下巴不屑地问我,“你知道彤儿是谁吗?知道彤儿是何人的师妹吗?” “不知道。” 黎泱闻言,眼波一转,骄傲地挺起了腰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前几次的窘迫找回尊严,他故意向我炫耀道:“彤儿的师哥乃是当今高高在上的城隍爷!响当当的虔诚神君!谁若是惹我们彤儿不高兴了,只要彤儿一句话,分分钟毁得你们所在的城池寸草不生!” 城隍爷?那不就是接任花洛城职位的神祗吗? 我重新正视黎泱,正要问他那彤儿的师哥会不会和花洛城打过交道,可不料我的胃竟在此时没有任何预兆地恶心起来! “黎泱你认……呕呕呕~!” 第362章 重瞰雪啸堡 一口酸水湍急地滚上食管,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冲出了我的喉咙,向着面前的黎泱从嘴巴里喷了出去! 在这样极为令人嫌恶的千钧之际,幸亏黎泱目明手疾,他迅速掐出了一抹赤焰狐火,完美地抵挡了被我喷在空中的污秽。 黎泱一手揽住臂弯里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新欢彤儿,一手提起自己的袍角向后退了几步,他厌恶地垂眸看了一眼已经洒落在地上的污秽,隔了半晌后,再次大手一挥,将血迹和我吐出来的酸水都一同用法术处理掉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心?” 黎泱满拧眉宇地问我,恶心得转身要带着彤儿离开,我趁机想也没想赶紧开口喊他留步。 “什么事!?”他小麦色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我用袖口沾净了唇畔上残留着的点点酸水,没有理会黎泱,而是对着仿若一团粉色棉花糖的彤儿问道:“你师哥真的是当今的城隍神吗?” 彤儿抬眼怯怯地偏头看了一眼黎泱,才朝我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听你师哥说过一个人?” “谁?”彤儿眨了眨一双涂着与她发色一样的桃粉色眼影的眼睛回问我。 “花洛城,秦朝时期的城隍神。” 没想到在我的话音才落下,彤儿就瞬间瞪大了双眼,连极为酣甜的声线都打起颤来:“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 “所以你师哥认得他吗?”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彤儿稍缓了下看起来颇为激动的心情,对着我点了点脑袋,说道:“那是我师哥余生都在等待重逢的人,可惜两千多年过去了,我师哥再也没能等到他。” “为什么没有等到?” “因为听我师哥讲过,他曾经为了保护天下苍生的性命,已经死了……” 彤儿这样说的话,看来她和如今的城隍神都不知道花洛城其实还以一缕幽魂的形态活着,于是我问彤儿能不能带我见见他的师哥? “我的师哥原身是香火灵子,如今他靠吸纳城隍庙中百姓供奉的香火来修身炼法。除此以外,他便常年独身隐匿在一座很遥远的孤岛上。” “没关系!”我断然地对彤儿说,“你带我去见你师哥,我带你师哥去见一个人。” “花洛城吗?”彤儿双眸一亮,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可是师哥说他早已随着他心爱的姑娘魂飞魄散了。” “魂飞没飞,魄散没散,见一见再下定论。” 说罢,我便朝彤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黎泱趾高气扬地带着彤儿走后,柳西凉也带着杨桃和香梨陆续离开了,眼下苍凉的天角已然泛出了朦朦的鱼肚白,再过不了几个小时牧奎的庆生宴就要开始了,可香梨的解药要晚上才能用蛇毒以毒攻毒地炼制出来。 汪流媚还陪我守在郎墨楼的床榻边,替他掖掩被角,擦擦时不时从他额头上渗透出来的虚汗。 “流媚,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守着他,”我坐到汪流媚的身旁,眼神不忍心去看那眼帘紧闭的郎墨楼,“他暂时也只是这样昏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宛宛…”汪流媚犹豫地拉住我的手,似乎很多话都搁浅在了唇边说不出来,“宛宛,你真的要趁墨楼没醒来的时候独自出远门吗?你如今这样很危险的…万一有什么情况,墨楼醒来后我要怎么向他交代?” “放心,倘若我不去,那以后才会真正的危险。” “可是……” “流媚,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郎墨楼口中那些‘满清的鬼蜮’又是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汪流媚被我问得明显一怔,她忽然站起来,仿佛不愿意面对我似的,抱着双臂往窗边走了走,良久后才背对着我说道:“很多事情实际上我也并不清楚,即便是重逢后墨楼也从未和我说起过关于你的故事。只是这两天自从北漓从天庭上带下了你的画卷,我才对鬼蜮的动机有了一点点的了解。哪怕是刚刚在带你回来的路上,我追问墨楼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墨楼也是不愿和我多解释的。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墨楼在后来十几年的时光里,一路上都在为你斩妖屠魔,想借此机会能将鬼蜮引出来。” 郎墨楼为我屠魔? 这些事我根本从来都不知道,郎墨楼也更是没对我说起过,他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若是没记错,他曾经好像说过他夺走我的感官,是因为我爷爷把我供奉给了当时的冥王,他是为了救我才对我下了狠手的。 可是经过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完全都对不上因果关系。 “不管怎样,宛宛,”汪流媚重新转向我,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你现在一定要小心行事,墨楼不在你身边的话尽量不要瞎跑了。” 我似懂非懂地对汪流媚说我知道了,然后就将她劝到了夜阑居里另一间闺房休息了。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屋子,眼下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我倚跪在郎墨楼的床榻边,忍不住用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地拂过他坏脾气的剑眉,又拂过他山峦般傲挺的鼻梁,再到他每次亲吻我时都试图把我灵魂吻出来占为己有的一双唇瓣。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仍然在刺痛的原因,郎墨楼那白皙突起的喉结仍然在小幅度地上下滚动着,像极了每次他覆于我身上时,那种气血方刚的淋漓悸动…… 我叹了口气,挽起他枕边的丝绸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随后我离开了他的床边,穿过薄雾萧条的院落推开了夜阑居的院门,寒凉彻骨的空气一股脑地往我的肺腑里浸入,冻得我下意识地将郎墨楼覆在我身上的墨裘披风裹紧了些。 这座曾给了我最深噩梦的啸月堡,仍然笼罩在微微亮起的天色当中,我托着沉重的两条腿一步一步来到当初郞莫辞带我能俯瞰整座啸月堡的石台处,才发现如今的啸月堡在那日的大战之后,已经被牧奎重新修饰了一遍外观。 那污欲横流的群宠宴,那惨绝人寰的天狼红祭宴,一幕一幕滑过我的眼前,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沈醉先生慢慢地重合,再慢慢地被我剥离…… 直到,一个天真却也狠厉的童声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来,将我从残酷的回忆中拉入了另一个残酷的现实。 “溅女人,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观望我父君曾一手打下的天地!?” 第363章 该死的非池中物 这样稚拙的挑衅不足以让我为之回首。 果然,见我仍然矗立在观望台上闻风不动,穿着一件小白素袍的铠儿便从我的身后翻上了石栏,耀武扬威地走到了我面前的位置,本应清澈的眸眼里盛满了在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仇绪与敌意。 “早上好啊,铠儿。”我淡淡地向他颔首示好,将身上的裘毛披风裹得更紧,又抬眸继续眺望着远方,“是还没睡呢?还是起早呢?” “我真是无法理解,我父君到底是看上你这个溅女人哪一点了?”吹过山崖的风,将铠儿细软的灰发吹出了层层涟漪,却没有吹散他眼中的狭促之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除了长得还凑合以外,简直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 我吸了吸鼻子,细嗅着黎明的风卷来晨露凝成霜雪的清冽,微笑着再问:“所以铠儿是没睡呢?你娘亲知道吗?” 大概是铠儿觉得怎么也激怒不了我,甚是有些无聊了,他就模仿大人的模样,负手转身背对着我问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每个日月轮回的拂晓当时,是最易吸取天地精华之时吗?” 铠儿站在我眼前的石栏上,才同我一样高,听他携着七分认真、三分戏谑的语气,我只好对着他娇小的背影,可亲地弯出一个笑容反问他:“吸取天地精华?铠儿你是灵芝吗?” “溅货!”铠儿闻言,飞快地回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这种没用的废物点心才是灵芝!” “嘿嘿……”我学着他父君的样子,摸了摸鼻梁谦逊一笑。 铠儿见我这样,也懒得再费口舌骂我,反而选择重新挺起了小胸脯,神气傲然地说道:“我娘亲从不知道我每天破晓前都来这里,我是背着她来吸取精华的。 不过说到我娘亲,她倒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薄情的女人。她为了巩固她的地位,在父君的后宫佳丽三千中第一个为父君诞下子嗣。可惜这一伎俩对于我那当时被你迷了眼的父君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我父君甚至连看都没来看过我和娘亲一眼。 如今父君死了,这西亚土地的神权重新握在了牧奎的手中,我娘亲当是不傻,在父君死后的第二日就对牧奎奉上一颗‘真心’。所以你看到了,我娘亲现在又是有孕在身了。 只是可惜,她腹中的孩子会像我一样,不过是她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罢了。” 我虽然不知道铠儿为何突然要与我说这些,但我还是配合他顺着他聊下去:“这样啊,那你岂不是要不得宠了?” “哼。” 铠儿冷冷地嗤笑一声,带我走向观望台的另一边,台下这边却是阴森森的万丈深渊,深得一眼望不见底。 “我不需要娘亲的宠爱,相比娘亲,我更喜欢和三姨娘在一起。只有和姨娘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能找到共鸣,我也才能知道自己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嗯?那铠儿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好奇地问道。 “我要成为我父君那样杀伐果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铠儿将两只小拳头握得咯吱直响,“十年也好,百年也罢,这座雪啸堡,这片西亚土地,我都誓死会重新为父君夺回来,重新替父君坐上他那遗失的宝座!” 一只飞鸟扑扇着双翅,无心地闯入了铠儿焕焕发亮的视线中,他抓起手旁一颗石子,掺和着薄弱的法术,将无辜的飞鸟精准地击落了! 鲜血四溅的飞鸟悲鸣一声,在空中绝望地挣扎几番后,仿若折了翼的天使,向着下方的万丈深渊打着转儿地坠落下去…… 对他这样的举动,我不禁蹙了蹙眉头,问他那鸟儿明明只是在按照自己的轨迹飞行,它或许是一个鸟妈妈,有着一群待哺的鸟宝宝。 “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要怪就怪它不长眼,天空那么大,偏要飞过我的眼前,那只好算它倒霉咯!”铠儿轻松地耸耸肩膀,一双铅灰色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的人情,随后他又转向我,平视着我阴险地说道,“就像佟宛你肚子里那个小溅货,早晚我要亲手杀了她!连带着你,还有我亲爱的小楼小叔叔。” “哦,”我再次摸摸鼻梁,垂首憨然一笑,“铠儿真是雄心壮志,抱负不凡啊。那铠儿如今的法力武术练得怎样了?轻功会了吗?” “我才来这个世上几个月?不过我很快就会的!‘云霄奋翼’,懂吗?溅女人!” 恰好此时,拂晓的第一缕曙光破云而出,笔直地将我和铠儿笼罩在了这汪旖旎的晨芒当中。 铠儿见状,欣喜地仰首挺胸,背对我打坐在了石栏上,开始涉取他所谓的天地精华。 望着他这驰高鹜远的小小身影,我在他的背后勾起了一侧唇角。 铠儿才刚刚出生不久,这么年幼的孩子却心怀如此的鸿鹄之志,假若郞莫辞还活着,给予他最好的培养,铠儿将来也一定会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可惜。 他是个非池中物,是个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对我腹中的骨肉有威胁的人。 所以我不能让他长大。 因为他将来,必然会是我的女儿最危险的敌人! 我无法保证我和郎墨楼可以呵护她平安地成长,可至少现在,我还可以提前替她扫清障碍。 于是,我从铠儿的背后凑头过去,在铠儿的耳根后轻轻呵气道:“铠儿。” “说,溅女人。”他认真地打坐,灿灿的金光勾勒着他娇小的轮廓。 “你还小。” “什么意思?”铠儿依然背对我,问得漫不经心。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再回答他的意义了。 在今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我伸出手一把将背对于我的铠儿,用力地从观望台上推下了万丈深渊! 第364章 我扭曲了吗? 『袖中出剑秋水流,血点斑斑新报仇』——陆游。?? …… 耳边一汪清净,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沐浴在温沁的晨光当中调整呼吸。 “溅女人你居然想杀我?!” 苍哑的声音蓦地响起来! 我大脑“嗡”地一声,迅速地睁开眼睛,发现铠儿居然单手紧紧地抠在石栏边缘,五根细小的手指都抠得青白没了血色,他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当中,拼命地蹬着两条悬空的腿来做着垂死的挣扎。 果然,铠儿身体中流淌着郞莫辞的血液,就算轻功还未学会,但这身手称得上是格外的敏捷了,在毫无防备下居然还能有求生的一线生机。 我俯下身子弯下腰,无限近地去贴靠铠儿狰狞的小脸儿,他脚下深渊卷上来的狂风吹得他衣角翻飞,细绒绒的灰发也随风狂舞着。 “你这女人是疯了吗?!” 在生死一瞬之间,铠儿终于意识到过于狂妄的自己,心怀的不过仅仅是一坛空花阳焰罢了。 他开始拼命地向我求饶,哭着向我说软话,岌岌可危的身子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求求你救我上去!郎墨楼是我小叔叔,你莫非要亲手杀了他唯一的小侄儿吗?”铠儿晶莹的泪珠纷飞,被袭过的阴风吹得飘零,“求求你了,我错了,佟宛姐姐,佟宛婶婶,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我静静地垂眸凝睇着铠儿,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牵动了我的心啊。 “铠儿,你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孩子,是个心有鸿鹄之志却心无鸿鹄之气的孩子,”珊瑚蛇妖剑悄悄地在我弯俯的背后被我幻入掌心,“你的三姨娘教会了你太多,似乎唯独忘记了告诉你什么叫作‘祸从口出’。” 铠儿见我亦如冷冰,便察觉出来我想要他死的心并没有动摇,他立刻收起了眼泪,开始破口大骂我,用他稚嫩的童声将我骂得不堪入耳。 这样尖锐的嗓音吵得我头疼欲裂,我直起身将蛇妖剑展露出来,见到长剑的铠儿终于再也骂不出一句话来,铁青的小脸儿又变得完全呆滞了。 我忘不了昨天在清时,铠儿特意缜密地计算了我摔倒的距离,试图将我腹中和郎墨楼的骨肉摔死,所以,我垂眸看了看铠儿那抠在石栏边缘已经磨破了的手指。 同样是强大的复仇之心,促使我一挥蛇妖剑,剑刃冷落,生生地割断了铠儿的一根手指! 鲜血立刻狂涌而出,铠儿哭得令人毫不心疼,作为准母亲的我听得都要随他一起泣涕零如雨了。 然而。 我还是要看着铠儿一点点因为疼痛难忍而掉下下方的深渊,在我一眼望不到底的崖底摔得肝脑涂地! 在这一刻我忽然承认我是病态的,也是扭曲的,可造成我这一切的,还不是他的父君吗?! 真正杀死他的,也根本不是我,而是他爱戴崇仰的父君! 当我怒目正要割断他第二根手指的时候,铠儿终于展开了他痛苦成一团的童颜,对着我露出了最后一个绝望的笑容。 “铠儿说过要成为与父君一样的人,只是遗憾今世短暂,但愿来世再做父君的骄傲。” 他说完,就见他的头顶上生出了两只娇小的银色狼耳,身后也生出了毛茸茸的一条狼尾。 那与郞莫辞一模一样的双眸中闪出了不再畏惧的决然,随后,铠儿在我的眼皮下,一根一根地主动地松开了仅剩的四根手指,小小的身躯如一块磐石般向着身后无尽头的深渊中坠落了下去。 直至最后,黑暗彻底埋没了他的身影。 铠儿终是死了。 …… 当我回到夜阑居的时候,黎明的光早已洒落在整座雪啸崖上了,而汪流媚也已回到了郎墨楼的床边。 她见我回来了,因为忧忡而聚起来的五官终于平缓了些。 “宛宛你去哪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没事,一个人走了走,”我努力克制着微微打着颤栗的双手,褪下裘毛披风,将它挂在了椅背上,“我想睡一会儿,牧奎的庆生宴中午就开宴了,不去露个面也不合适啊。” 我说着,就在汪流媚不自然的目光中爬上了郎墨楼的床榻,跨过他依然沉睡的身子,与他共枕地躺在了他的内侧。 汪流媚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打扰我的休息,替我关好了房门便离开了我们的房间。 听着她离去的听步声消匿后,我钻进郎墨楼的被窝中,将额头抵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带着说不清什么理由夺眶而出的眼泪,沉沉地拥着郎墨楼僵硬的身躯,睡了过去…… 第365章 偷溜庆生宴 待我醒来的时候,是汪流媚把我唤醒的。 “宛宛,牧奎的庆生宴要开始了,我看客人们陆陆续都入席了,”汪流媚伸手把我从床榻上拉下地,又顺手为郎墨楼重新盖好了锦被,“你快去洗漱,等下我替你上个妆。” 我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郎墨楼,他依旧陷入昏睡,这个命格无双的男人就连在昏迷中,那好看的眉峰都要时不时警惕地蹙一蹙。 我轻轻地抚上去,替他展平眉宇,也不知道他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想偷偷溜进他的梦魇中瞧瞧有没有我的身影啊。 “放心,我在这里替你看着他,你先去。”汪流媚见我踟躇在郎墨楼的床边,安慰我道。 “你不去吗?”我望着她略带疲倦的容颜问道。 “牧奎邀请的是你,我去与不去都不重要啦,不如代替你照看墨楼呢。” 我朝着汪流媚点点头,就去了浴房,想起来曾经在夜阑居短暂的几天内,都是夭瞳替我打理安排好一切的。 夭瞳比我更了解雪啸堡,于是我对着泛黄的浴镜几次试图将夭瞳重新召唤出来,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夭瞳法力愈发虚弱的原因,她深藏在我的眸底没能听到我的呼唤,更没有从我的眼眶中脱离出来。 无奈下,我迅速地沐浴一番,简单地对镜梳妆,用粉红的胭脂遮盖着因为心疼郎墨楼而随他一起变得煞白如霜的面皮。 当我穿戴好一切,在郎墨楼的额头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与汪流媚道别出了夜阑居的院门,才发现柳西凉和双胞胎姐妹俩正在一片冰清玉洁的景色中等我。 “宛宛你可出来啦!” 见我关好院门,杨桃蹦蹦跳跳地过来挽上我的胳膊,柳西凉则向我投来了颇为深情却也悲恻的目光,我笑着故意躲避了。 “宛宛你的伤怎么样了?”杨桃一边走,一边拉起我昨夜割伤的手腕查看伤情。 “放心,多亏西凉仙君呢。”我笑着,又转向一旁的香梨问她郎墨楼的药剂炼好了吗? “我又多加了些火,傍晚就可以了。”香梨答道。 “那他要服用多久?多久后可以醒来?” “按道理来讲,快的话三日,慢的话最久也会在五日内醒来的,狼王爷他身体强健,说不准提前便能醒来。” 实际上,只要郎墨楼能平安地醒来,我反倒不希望那么快。 毕竟我今天约了黎泱和彤儿带我去找当今的城隍爷虔诚神君,倘若郎墨楼在我们出发前醒来的话,他注定不会让我去的,因为我去找虔诚,是要他带我实现我对花洛城和孟谣的承诺,我要从身体中取三段骨头。 而最重要的是,这其中一段是我为郎墨楼准备的。 我要他长回他正常的手臂,不要他带着一条怪异的并不属于他的鎏银臂,吸引来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这样一路聊着,我们便穿过了重修过的一座座拱门,看到稀稀拉拉的客人正往不远处一座城堡内走进去。 站在高大的正门下迎宾的,正是穿着一身崭新皮草的牧奎。 不过面对前来参宴祝寿的客人,牧奎只是马马虎虎地笑脸相迎,因为此时有个女人正对着牧奎拉拉扯扯,一脸焦急,而这个女人,正是铠儿的母亲十二娘娘—— 桑虞。 “牧奎君主,生辰吉乐呀!”杨桃放开我,朝牧奎小跑两步过去,忽视了他身旁的桑虞,给了他大大一个的拥抱。 “桃桃妹妹…”牧奎应付地拍了拍杨桃的背,便放开了他。 “怎么了?这大生日的……”杨桃不解地皱了皱柳眉,望向一旁满面愁容的桑虞,“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君主夫人,发生了何事?”柳西凉白衣胜雪,似要融于在这冰清玉洁的世界中,他优雅地走到桑虞的面前关心地问她。 “铠儿一大清早的就不见了,”桑虞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各位有谁今晨见过铠儿了吗?” 大家互相看看,纷纷地对着桑虞摇摇头表示没有见过铠儿。 “说不准小铠儿只是淘气呢,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香梨劝慰道。 “不可能,铠儿向来贪睡赖床,不到日上三竿绝不会起床的。”桑虞焦急地右手握拳砸在了左手掌心中。 我则在一旁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也假装摆出了担忧的脸色,或许桑虞从来不知道的是其实铠儿他并非贪睡,而是每日吸取完天地精华后回来睡他的回笼觉罢了。 不过见桑虞丢子这般着急,柳西凉刚要徒手幻出小蛇妖说是去替她寻找铠儿的踪迹,就见一名豺族的侍卫匆匆跑过来,对着牧奎和桑虞单膝跪地抱上拳头。 “禀报君主、夫人,寻兵在观望台一侧发现了未干的血迹,不知是否是小公子的。” “什么?!”桑虞惊叫一声,“夫君,这可怎么办?” 听到这个消息不好过的,不光是桑虞,还有我自己。 一定是我疏忽大意了,切割完铠儿的手指却忘记清理他留下来的血渍,我咬着嘴唇,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当时确实没有任何人目睹我将铠儿逼下深渊的过程。 牧奎有些为难,今天是自己的寿宴,眼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留恋地往堡殿里看了看那些热热闹闹的宴席,又犹豫地望了望面前拽着他手臂、为他身怀六甲的桑虞。 “夫君…!”桑虞看出了牧奎的纠结,也明白铠儿又根本与他无关,所以她加大了乞求的力度,双眼泛红,“夫君你快和我前去看看!” “牧奎君主不如陪夫人去,这边客人我会同杨桃香梨替你招呼。”柳西凉劝道。 牧奎无奈地叹气一声,命令侍卫带路过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竟想到铠儿也并非不受宠,即便如他所言,他是他母亲曾打算用于巩固地位的筹码,可那毕竟也是他的母亲啊,还是爱他的。 一旦他们确认那是铠儿的血液,想必牧奎这庆生宴也八成开不下去了,正当我这么想着还要不要进去堡殿的时候,一股狐香恰巧卷土而来。 “这莫非也太无聊了!”一头火红卷发被精致的狐骨发冠挽束着,黎泱揽着怀中的彤儿大摇大摆地从殿堡里向我们走出来,“东道主去哪了?” “他临时有事…我们先进去。”柳西凉说罢,宽袖一拂翩然离去。 黎泱见到我,抬着眼尾上翘的褐色眸子,轻佻地问我:“云西扶仙,你还要不要去拜见城隍爷了?” “要。” 黎泱闻言后皮笑肉不笑,浮华的红袖一挥,就见一台由八只狐妖高高抬架的火红帝辇,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第366章 满清鬼蜮与青丘的渊源 黎泱不愧是青丘狐帝,连这帝辇都是极为奢华的,它的整个外观为大红真丝铺绣而成,一串串价值连城的珠翠垂挂在辇檐的边缘,自身泛出水润的莹芒与灿烂的霞光相映交辉着。 黎泱率先走过去,将怀中盘着粉色丸子头的彤儿扶进了帝辇,可正当我也要蹬上去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牧奎的叫声。 “且慢,佟姑娘!” 我顿下脚步,回首看到牧奎威猛地一个跟头翻身落到了我的身边,满脸焦虑的桑虞也在不远处踱着步子等候他。 “牧奎君主,我临时拜托狐帝有点急事,很快便会回来参宴。”第一反应我以为他们发现了有关我和铠儿的什么端倪,想着赶紧一走了之。 不料牧奎对我大气一笑,摆摆手说了句“无妨”,紧接着,在他粗狂的手掌中幻出了一块用深棕色豺毛包裹着的金石令牌,令牌边缘为镂空的雕花,右下角吊挂着一颗象牙白的豺齿。 “三十年前,上任豺族君主软弱无能,将西亚拱手相送于他人。如今佟姑娘助我牧奎一臂之力,将西亚再次回归于我豺族子民,这一切,我牧奎没齿难忘,也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佟姑娘你的,”牧奎向我抱起了双拳,随后便将他手中的金石令牌递到了我的眼皮下方,“这块遣兵令牌,就当是我唯一能回馈姑娘你的了!我牧奎自愿奉上三千豺兵,归顺佟姑娘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为你所用!” 牧奎见我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就拉过我的手,我本是不想接受牧奎的这番好意的,缩了几次手也没能从牧奎的手里缩回来。 “牧奎君主,如今你能替豺族子民寻回本就该属于你们的土地以及雪啸堡,我当然也很替你们高兴,可是杀死郞莫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而已。你这三千豺兵,相当于将三千条性命放在我的手上,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太过沉重了。” 我婉拒了牧奎的好意,说完后就朝他扬起了一抹明媚的微笑,正要再度转身蹬上黎泱的帝辇时,牧奎却做了一个让我震惊得险些跳起来的举动! 只见他一掀皮袍下摆,撤下一条腿,向着我单膝跪了下来! “牧奎君主你这是……?!” 我惊慌地赶忙弯下腰去搀扶他,他可是西亚土地高高在上的豺族首领啊,他怎么能给我一个区区凡人下跪呢,这不是折我寿吗! “今日是我牧奎寿宴,佟姑娘你若是不接受我牧奎这份微薄之意,我牧奎就在这里一直跪到所有客人离宴之时!” “好好好,”无奈下,我只得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我收下君主你的礼物,你先起来再说话!” 听我真的答应下来,牧奎这才站起来,掸了掸沾粘在袍摆上的冰晶霜渣,将遣兵令牌放入了我的掌心,听完我的连连道谢后他才放心地与桑虞离去了。 “你再这般磨叽,就别去了!”黎泱掀开刺绣着狐火之花的红缎帷裳,向我大声谴责着。 我赶紧提着裙角蹬进了他的帝辇内,这刚一进去,一股熏人熏得脑壳都要裂开了的香薰就迎面扑来,我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可最让我目瞪口呆的是这辇厢中的华丽,倘若说柳西凉的神辇是奢华的,那黎泱的这台帝辇便足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它的奢侈。 帝辇内壁为金箔所覆,金光焕灿,让人感觉仿佛随意动动手指抠下一粒碎渣来,都足够使人余生衣食无忧了。 不仅如此,就连空阔的辇厢里,桌案与软席也是镶金带银的,唯独四个角落里摆放的华玉熏香炉里燃烧的香薰有些过于浓烈了,让我即便用手来回撑着风也忍不住不断地干咳起来。 “是不是香薰太香了的原因?”见我咳得满脸通红,彤儿从狐帝的怀里挣出来,关切地问我。 “嗯…是……” 我一边咳着一边掀开了纱帘,将脑袋探出辇窗外去洗肺,看到此时的帝辇已经升入了流云上端,刚刚还能看见的八只抬轿火狐隐去了踪影。 “帝君,要不灭几支香薰,我看这位云西姑娘身为凡人,实在是不适应这样强烈的味道啊。” “灭几支香薰,那用什么来遮盖本帝的狐香?彤儿,你难道要看着鬼蜮们围剿咱们吗?” 黎泱的一句话,让我迅速把脑袋收了回来。 “鬼蜮?” 我不解地重复了一边,这简短的两个字,让我顿时就忘记了这浓重的香气,连咳嗽也都一同忘记了。 “怎么?”黎泱见我反应有些过大了,便挑起长眉反问我,“你对那该死的鬼蜮很感兴趣吗?” “为什么要遮盖你的狐香?满清鬼蜮是来找你的?” “哼!” 听我这样问,黎泱怒笑一声,宽袖在镶金的矮案上一扫,一套贵气的茶具便凭空出现了。 金釉的茶盏里已经盛满了好茶,黎泱端起茶盏一仰而尽,宛若盏中盛着的是一斗好酒而不是一盏好茶,待他狠狠落下茶盏,又用袖口愤怒地一抹唇角流溢出来的点点茶滴。 羞涩的彤儿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过问了,可是关于满清鬼蜮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关心? 于是我忽略了彤儿的示意,再次追问了黎泱一遍。 这次,黎泱愤然地嗤叹一声,小麦色的脸颊都变得棱角分明,半晌后,他抬起流转着仇恨的浅褐色狐眸看向我。 “还不是因为那个胡凤柒?那个重生坠魔的皇太极,为了找到胡凤柒的下落,率领手下四魔:清魑、清魅、清魍与清魉,打得我青丘狐国哀鸿遍野、寸草贫瘠!” 第367章 来电人的暴怒 看着黎泱一头火红似赤霞的长发都如怒火般在肩头狂舞起来,更是让我陷入了困惑的旋涡当中,按照郎墨楼和汪流媚说的,那些二百七十六年间的满清鬼蜮,不是来找我索命的吗? 怎么又能因为胡凤柒,杀得青丘狐国一个生灵涂炭呢? 我咬着嘴唇,慢慢地试图捋清这乱成一锅粥的思绪。 照黎泱这样说来,满清鬼蜮的首领想必就是那皇太极了,而从我曾经恶补的历史知识来讲,爱新觉罗·皇太极为清太宗,整个满清为他一手所建立的,也是他于1636年时将国号改为“清”的。 至于最后满清的灭亡,孝钦显太后注定是对当时来说,这一惨烈结局的罪魁祸首,哪怕引来了不少后人的争议,可如今一谈起孝钦显太后,普遍人们仍然还是认为满清的覆灭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倘若皇太极还活着,便注定会憎恨那毁灭了他一手所建立的大清王朝的孝钦显太后。 而如果我的上一世真的是兰儿,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郎墨楼当初要夺走我的感官去封印我,使我躲过满清鬼蜮们的追杀了! 但是,假若我猜测的这一切都顺理成章,那又和胡凤柒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又要因为胡凤柒与狐国大动干戈? 想到此,我抬眼望了望黎泱,看起来黎泱并不是我和兰儿是否有什么关联,于是我就问他为什么满清鬼蜮要杀胡凤柒? “本帝怎么会知道!”黎泱并未如我所愿地愤斥一声,“当时的胡凤柒他身为青丘狐王,一国之主,却执迷不悟地陷入儿女情长,不理公务不治国,一走便是数年!直至后来鬼蜮们杀过来,他都始终不曾出现过,更没有过问过!” “陷入儿女情长?为谁?” “谁知道是哪个女仙家,”黎泱眼尾上翘,撇眸瞅了我几眼,“难道是你吗?” 黎泱似乎真的不知道我和胡凤柒之间的事情,也从未踏进过胡凤柒在青丘那座下了法阵的院落。 “不是我,我只是个凡人。”我故作轻松地摇摇头,对黎泱无力地笑笑。 看来很多事黎泱也不知道了,可胡凤柒确实已经死了,甚至还被郎墨楼制作成了标本,所以我能询问的也只有郎墨楼了。 帝辇飞行的速度很快,这一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彤儿闲聊,才得知彤儿的本名为“芮彤”。 芮芮细柔女,彤颊羞人笑。 芮彤是当今城隍神虔诚神君的师妹,那虔诚神君原身是香火灵子,而芮彤则是香薰灵子,怪不得黎泱出门会把她带在身边,原来是为了以她来遮盖身上的狐香。 虔诚神君所隐居的孤岛十分遥远,路上我吃了几块被黎泱变出来的莲子糕和花盏龙眼,简单地填饱了肚子。 当帝辇穿过流云,降落在地面上的时候,窗外早已弦月如钩了。 果然如芮彤所说,这里是一座孤岛。 我跳下帝辇,咸腥潮湿的气息瞬间就将我们团团包围,我看到清冽的月光躲过层层浓云,散落在海平面上,为大海铺上了一袭如鳞涌动的光泽。 而另一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草丛灌木,再往远处延伸,便是郁郁葱葱的深林。 “不知道师哥今夜会不会在这里呢,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话说其实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过师哥了。”芮彤说着,便牵起黎泱的手沿海而行。 我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九百瓦的电灯泡,在这样一座冷清孤僻的岛屿上,我开始深深地想念郎墨楼,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梦里有没有我的身影。 正这么想着呢,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赶忙从口袋中拿出一看,来电人是杨桃。 这深更半夜的杨桃给我打电话,指定是问我怎么还没有回去,我也懒得解释,就把电话挂了重新塞回了口袋里,结果很快,这来电铃声又没完没了地响起来。 我本想关机的,但转念一想,不会是郎墨楼出了什么事? 然而,事实不但证明了我想多了,事实还证明了我接这个电话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因为此时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并不是手机主人杨桃的,而是郎!墨!楼!的! “佟宛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出现在我眼前。”郎墨楼咬着后牙,一字一顿地对我沉声道,浑厚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任何的病恹。 我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快就醒来了,居然连一日都没撑过去! “好啊,”我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一边心虚地回应他,“那你在一个小时之内找到我,我不就出现在你眼前了吗?” 片刻的沉默,静得让我寒毛卓竖。 “你在哪?”郎墨楼沉沉地终于再次开口。 郎墨楼问我这个问题,我若是如实地回答他了,就以他那冲动鲁莽的性子,分分钟就能向我杀过来,而他杀过来,绝对是不会同意我摘骨的。 正当我支支吾吾地在电话里犹豫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时候,电话那端突然地传来了刺耳的阵阵巨响,以及女人的尖叫哭声! “墨楼!墨楼你别砸了!墨楼!”这是汪流媚惊慌失措的尖叫。 我顿时停下了脚步! 这听起来,分明就是郎墨楼彻底发飙了,我听到他在疯狂地砸东西,甚至听到了房屋坍塌的轰鸣巨响,夹杂着汪流媚的哭声,吵得我将手机都从耳朵上拉远了! “你给我滚开!你明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你还要让她走?!” “墨楼!墨楼你冷静好不好?你伤口都撕裂了!求求你了墨楼,你这样下去会……啊!墨楼!!墨楼你怎么了?墨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举着手机没有来得及再说话,一阵忙音响起,隔断了这一通电话。 第368章 一人一岛温一壶酒 『花落城中如你回眸,马蹄远去你的温柔,谁还在山外小楼,听相思愁,孤雁被湮没』——《花雨落》。?? …… 我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又隔空大喊了几声,反复回拨了几次也都没能再拨通了,黎泱和芮彤闻声双双停住了脚步,折回我的身边问我怎么了? 可我能说怎么了,郎墨楼一定是怒火攻心又牵扯了他体内的蛇毒复发,说不担心是假的,我急得抓上黎泱的手臂就要让他再带我回去,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滞在了唇边。 汪流媚和双胞胎姐妹俩都在郎墨楼的身边,柳西凉也一定在,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郎墨楼出事的,我现在若是就这样回去了,以我对郎墨楼的了解,那我根本就不可能说服他再出来摘骨。 话到嘴边我辗转一转,我仰头望着黎泱小麦色狐俊的脸,对他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对他可说的,于是我丢下他又赶忙抓住芮彤的手,请求道:“不好意思,我的时间有点紧迫,拜托你快点带我找到虔诚神君!” 芮彤看了黎泱一眼,得到黎泱的允许后才对我点点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皎洁的月光被我踩碎了一地,我们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走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看到在灌木的边缘赫然出现了一座孤僻的小木屋。 这座木屋看起来很破旧简陋了,仿佛在这里经历过了上千年的风吹雨打,橙黄色的光芒从腐朽的木窗中朦胧地透出来,随着海风摇摇曳曳。 “你很幸运啊,”芮彤朝我甜甜一笑,“看来师哥今夜在这里呢!” 她说罢,便松开了黎泱的手,像一团被风吹着走的粉棉花糖一般,提着玫粉色的裙摆踩着莲花碎布跑向了小木屋面前,连门也没顾得上叩两声就推门闯了进去。 我也刚要迈开腿的时候,黎泱却长躯一横,挡住了我面前追随芮彤的路。 “本帝有话想问你。”黎泱垂着一双眼尾微微上勾的狭眸,小麦色的肌肤在这夜色中显得很好看。 “什么?” “自从你们离开青丘后,你有没有见过胡忠?” “胡忠是谁?” “那个你说手里有着胡凤柒狐丹的‘忠臣’。” 我怎么可能见过那个人,于是我对着黎泱摇了摇头,反问他这胡忠怎么了? “他消失了,带着胡凤柒的狐丹一同消失了。” “所以呢?” “所以?”黎泱嘲弄道,“所以胡凤柒还有活着的可能!” 身体陡然一僵,心脏都明显漏掉了几拍。 “不可能…”我呢喃着不愿意相信黎泱的话,“胡凤柒他的皮都没有了,身体也被撕成了两半,他不可能再活着了……” “那么,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黎泱向我眯了眯两只斜提的眼眶,诘问的语气里充斥的是毋庸置疑。 对,我见到了,我想说胡凤柒的尸体就在月牙神谷的狼王殿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对视着黎泱浅褐色的眸子我没能说出口。 见我不说话,黎泱又讥愚地笑笑。 “他的尸体未毁,狐丹未销,他怎么可能会死透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黎泱将唇角的冷笑收起得一干二净,他变得怒目凛然,随后便毫不客气地转过身,向着小木屋大步流星而去了。 这会儿我也没心思管太多,再不好的事情也得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去解决,我追上黎泱的背影,跟着他一起进入了古老的小木屋。 这刚一踏进门,一股浓重的酒香便扑鼻而来,细细地吸嗅着,又不全是纯酿的烈味儿,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的果香。 绕过黎泱高大的背脊,我看到芮彤正跪坐在地面上,而她的面前,则是一个与我幻想中有着极大落差的男人。 这个人,便是当今的城隍神—— 虔诚神君。 按说身为堂堂在上的城池庇护神,怎么说也应该是衣冠齐楚、神气威风的,但所有的想象都在见到这个盘腿于一片枯黄的稻草上打坐的男人后破灭了。 “师哥,你快看!就是这位扶仙姐姐说她可以带你见到你一直等的那个人。” 芮彤翘手带着虔诚神君的目光向我一指,我看到这位城隍爷此时已经醉眼迷离,他明明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容颜,可头顶盘踞着的发髻已是半缕青丝掺杂着半缕鹤发了。 “噗~”谁知虔诚神君微醉的目光在我脸上掂量几分后,发出了轻看的笑声,“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有幸能等到他们…我虔诚,在这里苦苦等了他们两千年,两千多年啊,都没能再等回他们……” “你相信我!” 见虔诚神君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儿,我索性直接跪坐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将手中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正要往嘴里倒酒的时候,我抬手将它压了下去。 “虔诚神君,你不妨试着来相信我!我知道他曾是先秦的酆都城隍,也知道她是上古时羲和与帝俊的女儿,还知道他们在秦朝末年为了守护苍生百姓而魂飞魄散!” 我本以为我的话能使他相信了,不料他却用另一只手拍掉了我压着他酒葫芦的手,扬起脑袋咽下好大一口酒。 “他们的故事本就流传为了后人的传说。” 沿海的潮风顺着缝隙吹进这座朽木搭建的小木屋,墙壁上舞动的火把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得诡异,身为城隍神的虔诚神君可以说甚至有些衣衫褴褛。 他低着头,僵了半晌,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惹上了一层薄雾。 “这是两千年以前,他们一齐搭建的房子。在这里,他们度过了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也是在这里,他们永永远远地分开了。” 第369章 屏障里的我? 随着虔诚沙哑的声音落下,他一挥布袖,就见我们身后闭合着的门板,穿透进来两个正在嬉笑打闹的人影,而我们的面前,也凭空出现了一个手提金藤鸟笼、眉目端庄的男人。 “这是……?” 我困惑着拧眉一看,原来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男女,正是倾国倾城的花洛城,以及花容月貌的孟谣。 他们宛若两片单薄的剪纸人影,身上穿着的长袍也是泛着旧色,从他们对我们视而不见的样子看来,这像是花洛城与孟谣在两千年以前的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在他们见到这提着鸟笼的男人的一瞬间,面上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了,从衣着打扮上看上去,这男人似乎是一名天官,头顶上还戴着类似于乌纱帽的官冕。 他们开始了无声的交流,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借花洛城脸上那愈发凝重的神色判断出来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谈话。 直到花洛城彻底拉下他绝美的容颜,他一把推开臂弯里揽着的孟谣,一束透明的寒冰紧接着从他的掌心袭向提着鸟笼的天官! 可他失败了,他的袭击没有成功,天官在寒冰缠上他之前,手中摊开了一块金光闪烁的令牌。 花洛城刹那间花容失色,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他那翩然的身影在一团金色的光芒中转变成了一只娇小的金丝雀! 天官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闪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一个伸手,轻而易举就将被法术僵困在空中的金丝雀抓入了金藤鸟笼中。 鸟笼外,孟谣哭得瘫坐在地,两只手臂死死圈住天官的双腿不要他走;鸟笼内,金色的羽毛纷飞,花洛城幻化而成的金丝雀扑闪着双翅,疯狂地一遍遍地用它娇小的脑袋撞着根根金藤。 很快,它便头破血流,短小的金喙都撞得破裂了。 鸟笼中的根根羽毛粘着斑驳血迹,无情的天官终是带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金丝雀离开了。 这无声胜有声的故事放映到这里,虔诚再次一挥布袖,画面便全部消逝了。 “孟姑娘以为他还会回来,便一直孤身在这座孤岛上等他。她一个人数过了他们曾一起数过的潮汐潮落,一个人看遍了他曾带她看过的流萤阵,却熟不知那个爱她入骨的城隍神在遥远的东方,为她承受着挖眼以及万箭穿背之刑。” 虔诚神君说到这里,端起酒葫芦企图将自己灌醉,他一旁的芮彤已经被花洛城与孟谣的爱情打动得潸然泪下,只有黎泱,负手倚墙而立,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 “他们的女儿叫‘夜儿’,对不对?” 当听到夜儿的名字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捕捉到虔诚手中的酒葫芦剧烈一抖,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不可思议一般,瞪圆了一双醉醺醺的眼睛,对我说:“你再说一遍?” “夜儿,他们的女儿叫‘夜儿’,夜儿还有个哥哥叫‘昼儿’,是孟谣与阎魔王的……” 这一次,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虔诚就“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吓得身旁芮彤又是一个激灵! “带我去找他们!” 熏醉的酒晕终于从虔诚神君的脸颊两侧褪了下去,我也站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随后大家一起出了木屋,蹬上了黎泱的帝辇。 这一路上,虔诚神君都倚靠在辇窗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夜幕一言也不发,云端的气流拂过帝辇造成微微的摇晃,虔诚神君就跟个无骨的人似的也随着辇身一起轻轻晃着。 “师哥,喝口茶?”芮彤小心翼翼地端起金釉茶盏。 虔诚神君依旧不语,好像他的七魂六魄根本不在躯壳里,而是早已飞回了两年前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光。 黎泱见虔诚也不理芮彤,抬手夺过了芮彤手中的茶盏一仰而尽,“咚”地一声又是将茶盏砸在了金案上。 “帝君……” 我已不记得这是芮彤第几次吓得哆嗦了,这个羞涩胆怯的棉花糖仿佛有着一颗玻璃的心脏似的。 折腾了好久我困得不行,再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情我也一直没有休息好,这会儿我的眼皮就沉沉地耷拉了下去,斜靠在辇壁上昏昏欲睡。 “醒醒,醒醒……” 睡梦中,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可是我好困,困得无力去思考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熟悉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快醒醒,醒醒啊…再不醒就要来不及了!” 我还是迟迟不愿意醒来,在梦里唧唧嘴巴,正打算继续睡下去,就感觉身子陡然一震! 这一震,我蓦然地睁开了眼睛! 可这睁眼后跃入视线中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黑暗的中央打着一束刺眼的光,而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那束光中! 我眯着被强光刺痛的眼睛,等完全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这矗立于光中,朝我挥舞着手招呼我过去的人影,不是别人,竟然是我自己! “你是谁?” 我一步一步向着她接近过去,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听我问她,便对我说道:“我就是你啊,佟宛!” “别闹了。”我打笑着摆摆手。 此时的我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她在光束里亮得刺眼,我在光束外染着黑暗的光,而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这道屏障正是这束强光的边缘! 我抬起指尖,下意识地要去戳破这道屏障,结果就被站在光束里的我自己一声吼喝制止了! “不要碰!碰了的话,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370章 嚎嚎大哭的城隍神 被自己这样一警告,我连忙缩回手,看着以这道光与我隔离的她,我再次问了她一遍她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就是你啊!只不过我是在被扭转的空间中的另一个你,我目前还不够强大,在扭转的缝隙中寻了一遍又一遍的空间豁口,才能潜入到你的睡梦中来!” 这样的解释更让我觉得复杂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听明白她的话,可是面对自己这张十分诚恳的脸,我又控制不住地很想去相信她。 “你这么艰难才找到我,是有什么目的吗?”我一边问她,一边狠狠地在我的手背上掐了一把。 “是!”听我这样一问,对面的我连连点头,被耀光照得通透的脸颊浸上神秘的诡色,“我是来告诉你,万万不可生下郎墨楼的孩子!千万不要!绝对不要!” “为什么?!” 我宁可相信这是一场纯粹的梦。 天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留下我腹中的胎儿,偏偏这时梦里突然闯进了另一个我,荒唐可笑地告诉我万不可以将她生下来。 “因为在被扭转的空间中,我就为他生下了孩子,可生下来才知道……” 光束里的我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不再能说出话来,她瞪直了一双木然的眼睛,我看到从她的肌肤下开始渗出一颗颗殷红的血珠,像极了我擅自施布天上星盘时,双臂呈现出来的模样! 而此刻,那些血珠以很快的速度变得密密匝匝,越渗越多,当这些血珠融汇在一起的时候,将她的脸烫开了一个接一个的巨大的破洞! “你怎么了?!” 我惊恐地望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我自己的脸在一点点地破散开来。 “相信我…如果你想活着,就不要生下他的孩子!”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可惜,我只看到了她蠕动的双唇在对我说着什么,却没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恍恍惚惚,直到一双大手将我从梦中拍醒! “醒醒了!本帝可没兴趣在这里等你睡醒!” 我愤怒地睁开眼睛,发现黎泱容光焕发的脸颊近在咫尺,顿时一股无名火蹿上我的心头,毫无道理可讲的我一把将他从我的面前怒推开了! “你这人有病?”我口不择言地唾骂道,或许若不是他偏要在这时将我唤醒,我不准我还能听到梦里我自己不让我留下郎墨楼骨肉的理由,“别碰我!离我远点!” 黎泱一怔,显然对我刚一睁眼就与他怒目相对的反应惊住了,大概是身为青丘狐帝的他从没人敢这样同他讲话的原因,他气得用小麦色的手直接捏上我的下巴,口中狐香一时间扑了我满面。 “你给本帝听好了,云西扶仙!那半吊子狼王宠你,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要宠你!若不是因为你,本帝能在那场旷世婚宴上颜面尽失吗?!本帝一次次容忍你的胆大妄为,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本帝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别忘了你现在孤军奋战,千万别惹怒了本帝让本帝像烧死小惟那样再烧死你!” 我们的距离很近,我可以看得到自己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被狐火焚身的惨状,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燃了狐火的温度在烤烫着我。 对,黎泱说的没错,我现在在他的帝辇中的确是孤军奋战,在我的心愿未达成前,惹怒黎泱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于是我只得咬咬嘴唇,来回地扌无扌莫着手背上刚刚在梦中留下的血印。 黎泱见我神色黯淡下来,便松开了我的下巴,揽住一旁有些变貌失色的芮彤下了帝辇。 等我也跟着他们跳下帝辇后,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起来,而我们落脚的地方正是夜儿所在的孤儿院内。 虔诚神君怀中揣着酒葫芦正环顾四周,周围已经有小朋友们嬉笑着跑来跑去了,这么一座繁华的帝辇停落在灿灿晨曦当中,也没人往我们这边看一眼,想必一定是黎泱或者虔诚施布了结界笼罩了我们。 虔诚感觉到我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回身蹙了蹙眉头,问我:“夜儿就在这里吗?” 我“嗯”了一声,想起来那日郎墨楼将她从车窗扔进路边树坑的事儿,心里难免有点儿打鼓。 不过我也没有表现出来,便带着他们凭借着记忆走向了静慧姐居住的那栋楼房,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前。 “夜儿应该就在里面。”我指指房门说道。 虔诚上前一步,手指掐诀,一束香火从他的掌心向着门把手弥漫过去,随后便听“吱呀”一声,面前的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我正要率先打头进去,不料与拉着房门正恰巧也要出来的慧静姐差一点儿撞了个满怀! 我这刚要叫一声“慧静姐”,才及时想起来,慧静姐现在是无法看到结界内的我们的,我赶紧趁机与她侧身擦肩而过,带着身后三人偷溜进了她的房间里。 这个时间点儿,慧静姐应该是去院里照顾小朋友了,我正担忧着夜儿不在怎么办,就听到从里面的卧室里传来一声奶里奶气的叫喊。 “谁来了?” 这是夜儿的声音没错,她的声音很奶,奶得让人听不透她的话中话。 只是在这一瞬间,我瞥到身边的虔诚整个身子都如弓弦般绷紧了! “嗒嗒”的小脚丫敲打着地板革的声音由远而近,穿着小格子碎花睡裙的夜儿从卧室里颠儿颠儿地跑出来,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软糯糯的小脸儿立即拉下来! 她正要张开樱·桃小嘴谴责我,水灵灵的目光却移向了我身边的虔诚脸上,以至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夜儿?夜儿?!” 我只觉一道旋风冲向夜儿,将夜儿紧紧地搂在疯狂颤抖的怀抱中,一个至高无上的城隍神,就这样跪在地上嚎嚎大哭了起来! 第371章 香薰 黎泱见到这个应是感人心脾的场景,却从嘴中发出了一声颇为反感的冷嘲声,他转身抱着双臂试图与声泪俱下的虔诚拉开距离,向客厅一侧的露台走去。 此时我也感到有几分尴尬,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劝一劝虔诚的时候,就见他偏过头朝我抬起一张泪水漫延的脸,嘶哑地对我说道:“请留给我和夜儿一些独处的时间好吗?” 当然好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同时重重地向虔诚点着头,告诉他我们会在帝辇停落的位置等他。 待我们三个人折回黎泱的帝辇后,我的肚子偏偏不争气地饿得“咕咕”叫了好几声,在安静得连针落地都可以清晰听到的空间中显得特别的响亮。 一旁斜靠着辇壁正养精蓄锐的黎泱,听到这滑稽的声音后,忍不住抬起飞扬的眼帘嫌弃地睨瞪了我一眼。 “哦对了,扶仙姐姐是凡人,一定饿了?”跪坐在黎泱身边替他捏肩的芮彤特别给面子地问我,都不等我回答,她就弯下削薄的酥背从金案下捧出了一盒雕刻着薰衣草花样的点心匣子,“扶仙姐姐,吃些甜食充充饥好啦。” 娃娃脸的芮彤朝我可爱地一笑,她展开匣子,从里面端出了一盏琉璃碗盛着的甜品,向我递了过来。 “这是我最拿手的糖蒸酥酪哦,扶仙姐姐你快尝尝甜不甜?” 我道谢后端过来,用琉璃汤匙舀上一勺细细地品尝着,在芮彤满眼期待的目光下对着她一通夸赞。 芮彤见我吃得这样开心,便咧开涂着草莓味儿唇红的嘴巴笑得更甜了,让我不得不觉得她浅粉色的丸子头在这金碧辉煌的帝辇中都有点儿甜得齁得慌了。 当我吃完她的糖蒸酥酪,刚刚放下琉璃碗后,就听到辇窗外传来了夜儿闹脾气的声音。 “我不要!我不要和那个女人共处一室!” 什么情况?虔诚怎么把夜儿拐出来了? 我赶忙掀开金线相绣的红缎帷裳,果真看到虔诚正单膝跪在地上,耐心地哄着气鼓鼓的夜儿。 “虔诚神君,你这是要带夜儿出去吗?” “是,咱们要一起去蚀骨山。”虔诚拉着夜儿的手,站了起来,被泪水浸泡得稍稍浮肿的眼睛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蚀骨山是哪里?” “姑娘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等的人,他们的魂气果真寄存在夜儿的体内,”虔诚说着,向我微微颔了下首,“而蚀骨山的山神,可以让他们二位以你的肋骨重塑身躯。” “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 这会儿的我一点儿都不想耽误时间,也管不了慧静姐若是发现夜儿丢了会怎么办,我一心只想着迅速摘骨,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那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的郎墨楼身边,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重新拥有正常的手臂。 不过在我正提着裙摆转身蹬上帝辇的时候,夜儿又开始不断地对虔诚耍性子,拒绝与将她丢弃在半路的我坐在同一座神辇中。 “我就是不要和那女人在一起!虔诚哥哥你根本不知道她和那个狼人有多坏!”她不断挣扭着甩开虔诚,还不忘愤恨地白楞我。 “好好好,夜儿不想的话,那咱们单乘一台轿辇好了。” 面对夜儿的无理取闹,虔诚宠溺地捏了捏夜儿水嫩的小脸蛋,随后他向着旁边一挥手,几束香火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台素雅平庸的神辇。 夜儿见状,这才乐开了花。 “师哥!”一旁的红缎帷裳再次被掀开,芮彤灵活地跳下来,“师哥,我就不陪你们前去了,我回师父身边告诉他我见到你了,然后等你回来我们一同陪师父看场戏,好不好?师父好久没见到你了,总是跟我念叨你呢。” 虔诚以同样宠溺的姿态刮了一下芮彤白皙的小鼻子,宠笑着答应道:“好。” “你不去了吗?黎泱他离开你能活吗?”我问了一句芮彤。 芮彤对我话中的暗讽视而不见,笑盈盈地对我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就摇身化作了一束粉色的熏烟,向着天际飘摇而上了。 在芮彤离开后,虔诚牵着夜儿的小手蹬上了他的神辇,我则硬着头皮重新回到了黎泱的面前。 两座神辇同时缓缓升入空中,一前一后地漂浮在云端中向着蚀骨山出发。 此时的黎泱依然斜窝在软席中,卷曲的长发铺展在他的四周,宛若一朵火红的莲花,绽放得瑰丽而危险。 这辇厢中香薰的味道被芮彤焕然一新,黎泱似乎也没有什么同我想说的,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浓郁的香薰中彼此沉默着。 见他合眸养神,我也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想小息一阵,空气中流淌着愈发浓烈的香薰熏得我混混沌沌,然而就在我即将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 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穿过我的腰间! 我吓得顿时睁爆双眼,只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用欲极深地凝睇着我,距离近到我可以感受到这双眸眼的主人,他鼻息中流滚出来的滚烫的狐香…… 黎泱的双颊染上两晕桃红,脖颈更是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醉眼迷眸地望着我,整个身躯也在缓缓地向我靠近着。 “黎泱你怎么了……” 我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软绵乏力,一只本要推开他胸膛的拳头竟不听使唤地覆上他的衣襟,企图向衣襟内伸进去。 斜阳打落在黎泱的脸上,连云上彼岸的风也不舍得吹散这一汪粲然。 我忽然在这一刻觉得,世间良辰美景皆虚设,远远不及黎泱脸上这三尺日光。 “吻我……” 我弓起了背脊向着黎泱火热的唇瓣贴上去,双手也情不自禁地缠上他的脖颈,火红的发丝扫过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搔得我更是奇痒难耐…… 黎泱没有拒绝我的吻。 辇厢里弥漫的香薰也配合着我们的升温,愈来愈撩人…… *** ** * 缱绻星河,花光月影辉辉相照。 紫薇垣神殿,香炉里的香薰也香得沁人肺腑。 倚卧在贵妃榻中,雍容华贵的女人柔荑中握着一杯上好的水晶酒樽,时不时仰首咽下一口青提果酿。 她悠哉地哼着戏腔小曲,慵懒地端详着在她面前悬浮着的宣纸画像中,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芳容。 一丝得逞的笑容伴着唇角上沾惹的酿露,闪烁着讠秀人的璀璨。 “陛下,小女回来了。” 一个甜美不失冷漠的声音从珠帘外传进来,凝滞在女人唇角的笑一时间更肆意了些。 “啪”地一声。 女人皓腕一转,挡住视线的宣纸画卷自动卷起,露出声源处那一抹粉糯糯的身影正掀开串串珠帘,踩着芊芊细步姗姗而来…… 第372章 不辨雌雄? 黎泱纤细如柳的腰身被我死死地揽住,他将双肘撑在我身体的两侧,绯红滚烫的双腮比他一头凌乱的卷发还要红艳。 软席纸帐与谁人同倚,这一方天上人间,真叫教人醉生梦死啊…… 可惜遗憾的是。 我看得出黎泱他似乎在努力地试图去抓住一丝理智,他的身体绷得很僵硬,这个磨人的老妖精,我不知道他在顾虑着什么,为什么还迟迟不肯对我行动? 越来越刺鼻的熏香呛得我不得不脱离黎泱的唇畔猛地咳嗽起来,然而,当我重新吻上黎泱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中突然闪入了两抹银色的光芒! “丫头你快看,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害臊呢?” 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从我和黎泱对面的软席上传过来。 黎泱陡然抬起身子,同时用一只手将被我扯得胸襟大敞的红袍迅速掩入腰封,我也闻声赶忙坐起身来。 “诶?丫头你快闻闻,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呢~” 此时,凭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伸着鼻子在空中一个劲儿嗅啊嗅的阿飘,正是虔诚神君一直在等的花洛城,而他的旁边与他一同坐着的女人,是同样半透明的孟谣。 “你们是何人?!”憋了半天的黎泱终于发话,眉梢已被额角溢出来的薄汗浸湿。 “你这狐狸精怎么这般粗鲁呢?”花洛城狐媚地掩唇一笑,对黎泱嗔怪着。 当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寒凉刺骨的邪风从外面吹进帝辇内,将帷裳与纱帘都吹得飞舞起来。 被烈欲之火燃烧出的香汗把我身上的裙子与皮肤粘在一起,这阴风迎面朝着我和黎泱猛吹,顿时就把我给吹清醒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略微不整的衣冠,再看黎泱凌乱的红发,我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颤栗! “花洛城…”我特别懊恼与羞愧,倘若他们两个人再晚一点出现,我根本不敢设想后果,“我……” “宛宛姑娘,你觉得冷静点儿了吗?”孟谣并没有像花洛城那样调侃我,反而关心地询问我。 我点点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闻到帝辇中流淌着的香沁后,体内就沸腾起来一股火热的燥动,以至于让我失去了理智。 现在花洛城和孟谣的突然出现,带来这阵阵的穿堂风将帝辇内刺鼻的熏香吹散了许多,身体里那股冲动的浴火便被压了下去。 一旁的黎泱大手握成拳头,随后他愤怒地施出几抹狐火,将帝辇内被芮彤新燃的香炉击碎了! 这香气,也就随着流窜的风飘散远去了。 “芮,彤!”黎泱愤恨地咬牙切齿,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怎么会这样,是芮彤的香薰蛊惑了我和黎泱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连说话都会脸红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害我和黎泱纠缠在一起? 她是被焦糖齁傻了吗,才会将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你们狐狸精还真是天生欲淫呢,亏你还是青丘狐帝,竟连这区区蛊媚春都抵挡不住呢。”花洛城“咯咯”地打笑着,一双半透明的桃花眼里盛满耻笑。 “夫君,别这样说,”一旁的孟谣劝言道,“蛊媚春对法力越强的仙骨,蛊惑越深,并且对凡人来说,也同样抵抗不了。” 黎泱似乎并没有及时像我这么快地冷静下来,他双颊与脖子上的红潮依然没有褪去,当他听闻花洛城嘲讽的话后,他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再次施出狐火试图袭击花洛城! 只是狐火穿过花洛城半透明的身躯,并未伤他一毫,见黎泱的袭击失败了,花洛城又是发出一串串妩媚的笑声。 或许是那冲动仍旧没有从黎泱身体内淡去的原因,他显得特别暴躁。 “给本帝滚到那边去!” 他说罢,就从双手掌心施出了一圈力道极为凶横的气浪,在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竟然将我的整个身子撞出了帝辇外,直直跨越了天空,一头砸进了虔诚和夜儿所在的神辇里! “你怎么…?” 原本抱着夜儿讲故事的虔诚,被突然摔进来的我吓了一跳,可我也没来得及对他解释什么,赶忙扑到辇窗边望向不远处黎泱的帝辇。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被隐去真身的八只抬辇狐妖又凭空地出现了,而黎泱一只手臂从红缎帷裳内突然伸出来,将离他最近的一只男狐生硬地一把拽进了帝辇内! 红缎帷裳再次垂下来,七只狐妖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一次隐去了踪迹。 我万般困惑地望着黎泱谜一般的举动,看着滚滚流云拂过仍在前进的大红帝辇。 “宛宛姑娘你是凡胎,夫君的寒风可以暂时冷却你体内吸入的蛊媚春,但这个办法对修为较高的狐仙来说是不起作用的,”孟谣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偏头看到半透明的她正一同与我隔云望着黎泱的帝辇,“只是这蛊媚春唯一脱蛊的办法,是必须将它的作用释放出来,不然它便会一直潜伏在你的体内,随时都会发作。” 所以孟谣的意思,就是我必须要将那股冲动发泄出来才可以。 嘴唇被我咬得泛白,黎泱是修为甚高的狐仙,花洛城冷却不了他的冲动,他必须使体内的蛊媚春释放出去。 我抬眼重新望向对面开始在流云上摇晃起来的大红帝辇,忍不住扶额暴汗。 黎泱啊黎泱,你可真是不辨雌雄啊。 第373章 蚀骨山 转眼的时间,黎泱的帝辇停止了摇晃,我看到一汪微弱似血雾的红芒,从辇厢内透过徐徐微摆的帷裳向外面透了出来。 我正不解着黎泱这是在做什么,就见黎泱的手臂再次掀开了红缎帷裳,一具半裸的男狐尸体居然被他无情地抛下了九霄之下! 这黎泱未免也太过分了,雌雄不辨就算了,怎么提上裤子还灭口了?真是仗着自己身为一国之帝就可劲儿地演绎着“渣男”二字,果然狐狸精的天性狡猾、行为奸诈都是名不虚传的。 身边刚刚还和我一同观望窗外的孟谣已经离开了我身边,我回过身看到她和花洛城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夜儿的两侧,而虔诚此时也根本没有任何城隍神的气场,正坐在一家三口的对面一同逗着夜儿开心。 也不知道那会儿在孤儿院的时候,虔诚与花氏夫妇历经两千多年的岁月重逢时,画面是怎样的。 “坏女人!”夜儿见我转过身正望着他们四人出神,便用尖锐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娘亲,爹地!就是她和那个狼人不顾我的死活,把我从车里扔出去的!” 夜儿抱起两只小奶臂向她的父母告我的状,娇嫩的小脸儿活脱脱气成一只小肉包子。 “居然这么坏呢,”花洛城惊艳的脸故意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那可不能轻饶她呢,不如爹地和娘亲就替你罚她剔骨好了呢。” 孟谣则慈眉善目,捎带责怪的语气对夜儿说道:“那一定是夜儿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被丢弃的。” “哼,才不是!”夜儿一偏头,带着银色的小鱼尾辫一甩。 “宛宛姑娘,来坐!”虔诚拍了拍他身旁的藤席,示意我请坐。 而我一想到芮彤故意点燃蛊媚春陷害我和黎泱的事,就感到万般气愤,虔诚倒是一眼看穿了我在想什么,连连对我道歉,说等回去后会好好审问他的师妹,一定给我和黎泱一个满意的交代。 毕竟我和花氏夫妇还要各取所需,所以暂时我也先不想再计较这件事了。 于是这一路,我在一旁倾听着重逢的他们回忆了许多沧年旧事,追忆到当年是花洛城在秦朝蜀郡的一座废弃的城隍神庙里收留了虔诚时,虔诚再一次熏红了眼眶,不断地用衣袂擦拭着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神辇飞行了将近五个小时后,在一座山脚下停落了下来,花洛城和孟谣原本半透明的身子开始变得愈发透明,迫不得已两个人只好又重新附进了夜儿的体内积攒阳气去了。 掀开帷裳,虔诚拉着夜儿跳下神辇,我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出来。 此时天已近黄昏,被群山吞遮得仅剩一角的落日,缕缕余晖只够照亮半边天的了。 这就是虔诚口中的蚀骨山。 我伸了个懒腰以便抻抻筋骨,挑眼向山上遥遥地望过去,倒是没发现这座山与正常的山有什么区别,除了覆盖的绿植少了些而已。 我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发现黎泱的帝辇,明明刚才在快要下降的时候他还跟在我们后面呢。 算了,反正看到他也基本上没什么好事儿,不在更好,他在的话反倒更容易引发狐皮嫁衣的诅咒生效。 “山神在哪里呢?”我环视冷清的周围问虔诚。 虔诚抬首看了看天际一边已经上映的夜幕,随后一边拉着夜儿带我向山上爬去,一边对我说:“每逢夕阳落山后,便是蚀骨山神他吸取磷荧用以修身之时,所以今夜我想我们不便去打扰他了。不过我提前与他联络过了,他在半山腰已经为我们准备了过夜的客栈。” “磷荧是什么?” 我双手提着裙子,爬山很是不方便,脚下被草皮覆盖着,踩上去感觉山路很是坑洼不平,一不留神的话是极为容易歪到脚踝的。 虔诚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偏偏赶巧此刻,最后一缕余阳彻底从天边消散,当月华从穹顶上一倾而泄时,被皎皎流光笼罩的整座蚀骨山上,便瞬间布满了幽蓝色的点点光耀! 这夜风穿过斑驳树影,打着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犹若鬼哭狼嚎,再加上无数幽冥的光被风吹得忽闪摇曳,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追紧了虔诚。 “怎么了,宛宛姑娘害怕了吗?”虔诚笑道。 “诚儿哥哥,我们就把这坏女人丢在这里喂鬼!”夜儿依然不放过任何唾弃我的机会。 童言无忌,我也没心思搭理她,就继续与虔诚交流:“城隍神君您别跟我客气了,直接唤我名字就好了。不过那些幽蓝色像鬼火一样的光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说了吗,是鬼火啊。” 虔诚见我爬山爬得气喘吁吁,便停下来回身等我歇口气儿,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幽冥一样的蓝光把他的脸都照得像厉鬼一样可怖。 见他这样,我忽然有了一种我是不是被他陷害了的错觉,于是我收敛了几分脸上的柔和,又问了他一遍这到底是什么? 虔诚察觉到了我的警惕,便在空中幻出几盏悬浮的油灯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投映在他脸上的蓝光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些就是我方才所说的磷荧,”虔诚再次带我向半山腰爬去,“这座山之所以叫作‘蚀骨山’,就是因为它遍地都散落着细碎的骨渣。而腐烂的尸体会在骨头上残留下一种称为‘磷’的分解物,当夜间磷自燃的时候,就形成了你所看到的磷荧,俗称‘鬼火’。” 听这样虔诚一解释,我才明白这些原来都是自然反应,一时半会儿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这夜色笼罩的蚀骨山方圆几十里都不见任何的人影,除了可以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便只剩下远方时不时传来的夜鸟啼鸣了。 “宛宛你看,我们到了,”虔诚终于停步在了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他不带一丝疲惫地伸手指引着前方,“今夜我们就在那里暂时留宿,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热闹? 第374章 美目盼兮奏筝乐 我顺着虔诚指尖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是一片空荡荡的漆黑,除了风过无痕,寂静得连只飞鸟都没有,更别说热闹了。 我以为虔诚这是拿我打趣呢,刚要开口反驳他,却看到在那汪漆黑的上空,遮住皎月的一朵愁云在向着四边荡散开来。 霎时间。 一束束的月华再一次流泻了满山,我这才看见几栋连座于一起的古香古气的楼阁,赫然出现在了银晃晃的流光当中,组成了正楼瓦檐下挂着的一块烫金横匾上,镌刻着的“永暝客栈”。 “永暝客栈?”我小声地念叨了一声。 “走,传闻这间客栈的老板娘国色天香,是这蚀骨山神的小女儿呢。”虔诚期待地说着,顺势将夜儿一把托抱了起来,带引我向客栈走去。 依偎在虔诚肩头的夜儿,回过头朝着跟在身后的我嫌弃地吐了吐舌·头,还不忘又白了我几眼。 离永暝客栈距离越近,越是能听到从里面传来宾客盈门的欢声笑语,虔诚明显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客栈檐角高高挂起的两排大红灯笼,将他照耀得仪表堂堂。 当我们刚一跨进门槛,一位头戴布帽、身穿素衣,右边肩膀上还搭着一块白手巾的男子便点头哈腰地迎面而来。 “三位客官,里面请~”原来这是店小二,他对着我们行礼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来这客栈不仅外观内饰与古代装潢一样,就连这里面的人文风貌也都是古代的模样,若不是我清楚自己的处境,我都该怀疑是自己穿越了呢。 虔诚的眉宇微微一拢,见他站着没动,店小二困惑了片刻后重新打量了虔诚一番,这才双眼一瞪,用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啊呸!怪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城隍神爷宽恕宽恕!” 合着是这店小二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认出虔诚来,现在他认出来了,赶忙对着虔诚连连拱手行了好几个大礼,而虔诚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莫要张扬。 小二明理,带我们绕过了正门内的一叠刺绣屏风,屏风背后,映进眼帘的是满堂的灯火辉煌。 只见这一楼大厅的四边甬廊,耸立着一根根精湛的雕花朱漆木柱,而大堂正中,便高朋满座的是一桌又一桌正邀杯对酌、共进珍馐的旅人们,形成了一派喜气洋洋、热闹喧嚣的画面。 令人垂涎三尺的饭香也随着这闹闹哄哄,肆意地侵略着我的鼻腔与味蕾,让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三位客官这边上楼,小心台阶。” 看起来是蚀骨山神特意为我们留了位置,我们一路跟随着小二踏上造旧的木阶转上二楼,在二楼正中一座三面厢房里坐了下来。 我凭栏向着台下望去,才发现一楼正对着我们厢房的方向,还搭建着一座宽敞的戏台,台上空空荡荡,唯有一台金丝楠木的古筝架在那里,却不见有人弹奏。 “老板娘特意吩咐,这最佳的位置留给城隍爷您,您稍坐,小的这就给您上菜!” 这店小二说罢,向着我们面前八仙桌上一拂沾着油渍的袖口,一套白瓷茶具便凭空出现在桌面上了。 “您今天来的可真是时候,等下咱家老板娘,可会亲自上台为客人们献曲呢!” 我捕捉到虔诚的眼里闪过光亮,这小二又继续伏在虔诚耳边说着什么,我也不太感兴趣,就倒了三盏茶,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郎墨楼怎样了,我在白天时给杨桃发了几条信息,到现在也没见她回复我。 我有点儿觉得不安,犹豫了一下给她回拨了电话,“嘟嘟”的忙音响了半天也没人接通,就当我正要沮丧地挂掉电话时,杨桃的声音终于在另一端响了起来! “宛宛?” “桃桃!”我的心止不住狂跳,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担忧,“你还在雪啸堡吗?你们还和郎墨楼在一起吗?” “雪啸堡?”杨桃反问我,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 “是,你们还在吗?”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 “雪啸堡快被狼王爷炸平啦!”杨桃尖声呼喊的声音差点儿把我手机从手中震得滑落下来! “你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你跟着狐帝走了,可谁也不知道你跟着他去哪了!狼王爷找不到你们,将火气全撒在了牧奎君主的身上,这雪啸堡都快被他夷为平地了!宛宛你到底在哪啊?!” 我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本来还在担心郎墨楼是不是蛇毒复发有什么危险,我怎么能想到他居然这样冲动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紧张地问杨桃,“流媚也管不了他吗?” “流媚姐昨夜就不知去向了,狼王爷也在平了雪啸堡以后离开了!宛宛啊,你快点回去劝劝他!” 我“啪”地一声挂掉电话,将手机砸向了桌面,上下牙都“吱吱”地磕在了一起。 “怎么了,宛宛?” 此时小二已经退下了,虔诚见我整个人变成这样,就放下手中正喝着的热茶询问我。 可我也根本无从说起,正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一首古筝弹奏的曲子从楼下传了上来。 我呆滞的目光随着这如潺潺流水般清脆的乐曲望下去,看到的是戏台上一名珠帘半遮面的白衣女子在潇潇地弹奏古筝。 那的确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即便隔着莹白的串串珍珠也能将那藏不住的妖娆尽收眼底。 这美人巧笑倩兮,佳人美目盼兮,只是珠帘上方那双似剪秋水的眸眼,一时间让我竟然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第375章 骨魂姑娘,快开门~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求凰·琴歌。?? …… 这个恍惚间,又让我觉得绝对不可能,她脸上的珠帘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她的容貌,所以,倘若我是见过如此这样一副艳如桃李的面皮的,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只是那一双抚琴时低垂的桃眸,的确让我觉得陌生中掺杂着少许的似曾相识。 “客官,菜来喽!” 随着小二一声高扬的喧和,几名手端红木雕花托盘的女子由厢房外碎步如莲地走到八仙桌旁,举止优雅地轮流为我们上菜。 “城隍爷呐,”当数十道以汉白玉盘盛着的佳肴美馔摆放在桌面上以后,小二又主动为我们斟起酒来,“这可是我们老板娘特意为您奉上的桃花酿,您闻闻,光是这酒香就已飘香十里了,更别说它入喉清冽甘醇,入腹也是令人神清气爽!” 虔诚端起酒樽在手中轻轻地摇晃着,粲亮的目光却不离台上白衣胜雪的女子,好似是忍了半天,才好意思开口问小二道:“台上抚筝的女子,可就是你们老板娘?” “正是!”小二哈腰答道。 在小二回答后,抚筝的女子恰巧抬起了她那双柔情若水的眼眸,仿佛听到了我们说话似的向我们辗转目光望了过来,虔诚对此瞬间略怔,随即他便唇角一弯,将手中的酒樽隔空地敬向她。 珠帘遮面的老板娘娇羞一笑,指下不由地微微凌乱了几分弦音。 店小二退下后,虔诚便将竹筷放入了夜儿的手中,夜儿看着满桌的饕餮大餐早已垂涎三尺,这会儿也压根儿顾不上再唾骂我了,不顾象形地埋头吃起饭来。 台上。 筝乐轻盈犹如松涛,忽而清澈酣畅,忽而幽深婉转,一弦一柱都纷飞出了那抚筝人沉至红尘中的悲欢冷暖。 台下。 不知何去何从的旅人们不再喧嚣,痴迷地沉浸在这尘世凝滞的幻象中,感受着抚筝之人由指尖流露出来的用情愁愁。 我本是很饿的,毕竟两天的时间为了赶路也顾不得好好吃一顿饭,仅靠着吃了一些神辇上的茶歇来敷衍自己的饥饿感。 这进了客栈,本想在过夜前好好饱食一顿的,可方才在与杨桃通了电话以后,我的胸膛里就仿佛闯入了百八十个不分昼夜在纺织的织女,将我的心搅出了一团又一团越理越乱的糟麻! “小扶仙儿,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吗?”虔诚替自己斟酒一樽,他唇舌贪恋樽中桃花酿,眼神也贪恋楼下的拨弦人。 “不知道。”我强忍着心烦意乱回答他。 虔诚笑了笑,意犹未尽地说道:“这首筝乐本是汉代的一首古琴曲,它的名字叫作《凤求凰》,是汉朝时司马相如为了追求心仪之人卓文君而作的乐曲。也不知台上的老板娘又是为哪位中意郎君,才能借古筝的弦,来将这深深的思念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虔诚唇梢上的笑在他的话音落下后转变得落寞了起来。 可原谅我也不过是个粗鄙之人,没有虔诚神君这样的好雅兴,索性我抄起八仙桌上的三足酒樽,“吨吨吨”地将桃花酿一饮而尽了。 “小扶仙儿你这是…?”虔诚原本沉浸在筝乐中而舒展的眉宇,在我落下酒樽后,拧皱了起来。 旁边埋头胡吃海塞的夜儿也不满地瞅了瞅我这举动。 “抱歉,我有点儿累了,”我胡乱地随手往嘴巴里夹了几柱菜,忍着胃里的恶心咽下去后,便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虔诚神君,我可以先回房休息吗?” 虔诚犹豫了片刻,大概是想到明天我要摘骨,也就答应了下来。 他唤来刚才对他毕恭毕敬的店小二,命他带引我去蚀骨山神提前为我们安排留宿的房间,我对虔诚行了个道别礼后,便踩着微微凌乱的步伐跟在店小二的身后离开了三面厢房。 一路穿过了几条木雕精美的曲折长廊后,他终于将我带进入了一间流淌着好闻的檀木香的古韵客房。 待店小二替我关掩好房门,我也不敢用热水沐浴,生怕自己身体里被花洛城好不容易冷却下去的蛊媚春发作,所以只好将自己浸泡在拔凉刺骨的冷水中,草草地将自己洗干净。 顶着一头快要结了冰碴的湿发,我浑浑噩噩地躺在被褥潮湿的床榻上,不自觉地掌心覆上了自己已经比前两日稍稍拢起了一些的小腹。 妖神的孩子与凡人不同,他们不需要母亲怀胎十月,尤其像郎墨楼这样法力无边的男人,埋在我腹中的种子更是仅仅需要五个月左右就可以出世了。 一想到此,我心里更是难受万分,不知道郎墨楼现在在哪里,即便我现在很想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了。 或许身心疲惫,我躺着躺着也就睡了过去。 窗外是无尽的月色,梦里是若有似无的筝乐,婉转的尾音清越如泉,潺潺汩汩……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仍然在调拨的筝乐将我从夜深人静中吵醒,我枕着未干的湿发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拿出快要没电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进入后半夜了,难道这老板娘不需要睡觉吗? 还是说尽听筝曲夜醉眠,非要月下或花前? 这么想着,我就从床榻上垂坐起来,看着另一面墙上的窗子透进来走廊里燃着的灯火,恹恹欲睡。 突然。 几道黑影闪过窗外,摇曳的灯火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映进了我的房间,我心头一颤,本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错觉,然而很快,黑影又来徘徊,层层叠叠看上去多了很多! 不仅如此,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沿着窗隙传进我的耳朵! 我赶忙穿鞋下地,感受到极为沉重的阴气向着我包围了过来。 哐——! 一声巨响! 这震耳欲聋的砸门声惊得我一个激灵,就连房门似乎都要从门框里砸落出来了! ”什么人?”我警惕地大声喝问,也没有靠近过去。 “骨魂姑娘,我可以与你聊聊天吗?” 比这似塑料泡沫相磨的嗓音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句话的内容,且不说谁人会在这大四更天的时间来找我扯谈,就说他叫我什么? 骨魂姑娘? 可也不等我再张口说话,无数张嘴似乎开始在门外阴阳怪气地声语了起来! “小骨魂,开开门呀。” “骨魂姑娘,让我们看看你……” “骨魂,我们需要你哟,快开门~” “骨魂姑娘,我们可以摸一摸你的身子吗?” 门外一片嘈嘈杂杂,犹如无数孤魂野鬼在坟地里的鬼吒狼嚎,怎么会这样?虔诚在哪里? 手中蛇妖剑被我坠入掌心,他们听不到屋内的我有任何的回响,瞬间加剧了砸门的力道,随之的嚎喊声也愈发变得刺耳起来! 以至于不仅房门要被砸落了,就连两道墙面上的窗子也开始摇摇欲坠! 我疯了般企图在房间寻找出路,然而窗外的黑影依旧乌压压一片,似乎无数的鬼影将我的房间团团包围。 就在我急得咬牙切齿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片红芒,一只火红的九尾大狐狸蹚开窗外无数黑影,破窗而入,在我面前幻化成了一个红发如焰的男人! 他眼尾上挑飞扬,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怒叱我道:“还不走?是等着它们将你的骨头大卸八块呢吗?!” 第376章 丢 …… 荒郊,山洞内。 摇曳的篝火“噼里啪啦”作响,迸溅的火星在被火烤的空气中盘旋飞舞着。 面对着石壁的男人由于打斗过后有些衣衫褴褛,断了的一只手臂从漓漓鲜肉里露出白花花的断骨,痛得他时不时从紧磕的齿间发出低闷的“嘶嘶”声。 然而,相比之下更令他疼痛难忍的,是胸膛里那颗寻不见她身影的心脏,一双泛白的薄唇几乎被自己咬烂,转浓成墨的眼眸中水雾澹澹。 这一刻,他只想哭。 躲在任何人看不到的角落中大哭一场。 那个心硬如磐石的女人究竟被什么蛊惑了,为何丢下亲手刺毒的他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跟着别的男人离开了?是诅咒又犯了吗? 她如今到底在哪里?有饿肚子么?有没有对谁微笑?夜幕中下起的雨丝,有没有淋湿她的长发? 嘭——! 另一只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头上! 被忽略的疼痛从他的指骨蔓延,身后却蓦然感受到两股清风窜了进来。 “墨楼公子。”南歌与北吟对着他的背影恭敬地颔首行礼。 “有消息了么?”他深垂着脑袋,声音若石沉大海。 “墨楼公子,传闻有人亲眼所见狐帝黎泱的帝辇与另一台未曾见过的神辇,一前一后往蚀骨山的方向飞去。”南歌如实回答道。 郎墨楼心口一撞,猛然抬起脑袋! “什么!?” “据南歌猜测,佟宛姑娘与狐帝黎泱现在就在蚀骨山!” 郎墨楼“腾”地站起身来,沉着铁面转身就向山洞外疾步而去,只是刚接近洞口的时候,天边一条青色的巨·龙咆哮而来,落在他的面前幻化成人形! “你个氵昆蛋!” 冲冠眦裂的男人一挥双臂,条条龙影向着失去了鎏银臂的郎墨楼突袭过去,一不留神就将他掀翻在后! “呃——”一声痛到四肢百骸的呻·吟。 摔在地上的郎墨楼神情有些恍惚地抹了一把唇边溢出来的血液,刚一抬眼看清怒目而来的人,就被来者双手揪住衣襟,生硬地从地上活活提了起来! “王、八、蛋!她去哪—了——?!”从来没见过这个向来讪皮讪脸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愤怒到失控的地步,就连他天庭上那一双精美的龙角都要冒出火来,“那傻狗去哪—了——?! 原来,他是在关心别人啊…… 郎墨楼咬唇偏过头,冷冷一笑。 “你笑什么?你到底在笑什—么——?!”敖北漓咆哮,提着郎墨楼向后狠狠一撞,将他以背死死地抵在石壁上,“她掏心掏肺对你们好!事事为你们着想!你这氵昆蛋怎么忍心把她骂跑?你怎么可以骂得出口?!” 原来啊,都是丢了心头人的可怜虫罢了。 郎墨楼又是自讽一笑,被撞出来的一口血故意啐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因为愤怒而变了形的脸颊上。 “你……!”沾上斑驳口腔血的敖北漓气得颤抖,“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为你们付出的吗?!女素暴毙,天庭传她回去接任女素之位,她为了守在你们身边拒绝了唯一飞升成为上神的机会!她有对你们提起过一个字吗?!没有?!所以你这混蛋王八蛋,你对得起她—吗——?!” 郎墨楼一颗心只系在那女人的身上,早已无心再听任敖北漓在这里发飙,他终于忍无可忍逼出内力将抵住他的敖北漓掀翻! 措不及防的敖北漓一头撞在不远处的石堆上,一只龙角险些折断,撞出了一道修长的裂缝! 他忍痛尝试着爬起来,再要与他交手开打,可是当他看到那男人眼底的一双幽暗犹如海啸在翻腾时,他忽然就醒悟过来,原来他又何尝不是与自己一样? 郎墨楼身子微颤,闭了闭沾染着一丝血渍的眼帘,当他选择径直地掠过地上敖北漓的身边时,敖北漓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郎墨楼眸光一暗,驻了足。 “求你…”敖北漓的声音里透出哭绪,裂了缝的龙角上镶嵌的宝石散落在地,折射出微弱的火光,“求你帮我找找她,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她说……” 郎墨楼身体陡然一僵,唯独棱角分明的冷颜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微微敛起了比剑气还锋利的眉宇,抬起另一只脚狠狠地碾踏在了敖北漓的手腕上,敖北漓痛得低嚎一声的同时,撒开了抓住他脚腕的手。 郎墨楼终是提步扬长而去。 敖北漓抽了筋骨般地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恨意正无从发泄之时—— “北漓太子,在下与南歌已领命,寻找流媚姑娘的事情,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十面鹜煞便好。” 第377章 月光洒不透的客栈 我没想到我可以在永暝客栈里重新见到黎泱,更没有想到黎泱会在这样的情急下英雄救美! 看着他这张突然出现的烈阳般灼灼的脸颊,即便是在这混乱中我也很难以控制自己去联想他在摇晃的帝辇里,卸磨杀驴的“黄粱美梦”。 “黎泱?”我压下念头,急声询问黎泱,“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他紧紧地攥住我持着蛇妖剑的手腕,听我这样问他,立刻拧眉呵斥我道:“你真当本帝是白痴吗?!” 在黎泱这一句莫名其妙的怒斥落下后,一声巨大的声响,只见房间的门板终于由外而内被庞大的力量推倒在地! 我这才看清,出现在门外重重叠叠的黑影,并不是我以为的鬼影,而是一具具没有皮肉的骷髅骨架! “小骨魂,我们来啦……”伴随着打头的骷髅人上下颌一张一合,空花花的两只眼窝转向我和黎泱。 随即,它身后带领着密密麻麻的一群骷髅人便如潮水般,后浪推前浪地从门框外疯狂地朝着房间内的我们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挣脱黎泱的手,奋力一挥蛇妖剑,一圈圈锋韧的气浪划向骷髅人,将它们集体向着后方掀倒在地,掉落成了一块块七零八碎的森森枯骨。 黎泱就此揽上我的腰,身手敏捷地带我顺着破碎的窗子跃到窗外的长廊里,脚下“咯咯吱吱”作响,我垂首一看,地上满满的也散落着方才被黎泱来时所打散的碎骨。 我来不及多看一眼,因为这时长廊的另一端尽头又涌出了无数骷髅人,伸着白花花的手臂奔向我们! 黎泱张开麦色的手掌,一团团狐火冲击着它们,我们一边奋力地拼杀,一边在混沌的浊气中寻找出口。 整座永暝客栈早已熄了灯,借着不知道从哪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源,好不容易一路杀到了一楼,那会儿还高朋满座的大厅此时已不见半点儿人烟,唯有一缕缕的阴雾萦绕在空阔的舞台下。 “走这边!” 我喊了一声黎泱,带他绕过了正门内的刺绣屏风,踏出门槛,一头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你怎么没走?”跑了几步以后,我停下脚气喘吁吁地问黎泱。 “那半吊子狼王找不到你,几乎踏平了牧奎的雪啸堡!”黎泱发现他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便愤恨地一把甩开我,火红的长发惹上湿润的雾气,“你以为本帝是闲出毛病了,才愿意折回来救你吗?!” 黎泱这意思我听明白了。 原本他已经走了,只是赶巧在半路上听说了郎墨楼找不到我而将火气发泄在了雪啸堡上,可我毕竟是跟着黎泱走的,万一我有了什么危险,连这无辜的雪啸堡都逃不开池鱼之殃,别说郎墨楼能饶过黎泱了! “看来你这求生欲还挺强的。”我讥笑黎泱,顺便收起了手中的蛇妖剑。 然而,待我说完这句话,我的目光跃过黎泱的肩头向着他身后延伸,竟然发现,明明我们刚刚已经跑出了一定距离的永暝客栈,此时此刻就活生生地依旧矗立在我们面前! “怎么会这样…”我惊得一时间语塞。 黎泱闻言,回过身子看到古香古色的连排楼阙,也是难免有些错愕。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我们跑了半天,根本就没跑出去?” 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客栈檐角下原本熄灭的大红灯笼齐刷刷地瞬间点亮! 我下意识地抬起用手臂遮挡这强烈的光芒,等我重新适应这黄澄澄的光线时,从客栈里再一次传出了欢声笑语之声。 与当时我同虔诚来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又问黎泱有没有看到虔诚和夜儿? “是你一直同他们待在一起,本帝怎么会知道他们在何处!”黎泱腰板挺得笔直,负手反谴我。 “黎泱,你和芮彤是不是联手害我?!” “云西扶仙,你不要血口喷人!”黎泱见自己被诬陷,勃然大怒,“本帝好心来救你,若真想害你,犯得着这般百转周折吗?!” 好心你个鬼,这黎泱分明就是怕郎墨楼也杀他个片甲不留的罢了。 可这会儿我哪有心思去揭穿他,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我还和虔诚没有踏入永暝客栈的时候,就是在月光洒下来以后,这永暝客栈才赫然出现的。 于是,我赶忙抬头向着夜空望上去,果然头顶是滚滚浑浊的浓云,完全看不见皎月与群星,更没有一丝的月光可以穿透照射下来。 怪不得我和黎泱跑不出这永暝客栈,所以我只能问黎泱有没有办法将头顶上的浓云打散? “你真当本帝是万能的?”黎泱挑起长眉反诘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内心也很焦急,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怀疑那些在大堂里吃喝看戏的客人们压根儿就不是活人,说不准就是一具具骷髅骨架。 毕竟我们来时,一路爬山也没见半个人影,怎么反倒一座在月光下才能显身的客栈里却人声鼎沸呢? “你不是一国之主的狐帝吗?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面对黎泱的回答,我忍不住挖苦他。 黎泱斜飞的长眸瞪住我,可也不等他再次跟我吵嚷,我们就听到从大厅里传出来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声音变了节奏,变成了和刚才在走廊里那些骷髅人们发出来的一样的叫嚷声! 果然,转眼间,无数骷髅人出现在了永暝客栈的牌匾下,白花花的无数骨架从客栈正门朝着我和黎泱涌了过来。 黎泱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长臂一挥,在地上划出一道原型的狐火墙,将我们与外界的骷髅人隔离开来! “黎泱,你这样做也不是长久之事,咱们得让月光洒下来才能离开这里。” 明晃晃的狐火照亮黎泱狐俊的脸,这狐火很旺,旺到我可以感受到火光的温度,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这样的温度便可以破掉花洛城用以压制我体内蛊媚春发作的寒气。 若是蛊媚春的作用与狐皮嫁衣的诅咒一并发作了,我根本不敢设想后果! 眼下,层层叠叠的骷髅人前扑后赴,隔着狐火墙包围着我们,看起来似乎毫无理智的它们向我伸出手臂,企图抓住我,却被狐火烧得断了骨头。 就在这时,烦嚣的鬼嘶狼叱忽然静止,周遭这些无数的骷髅人也忽然凝滞不动了! 只听这一汪污浊的流云下,竟然传荡来了一首曲意缠绵的筝乐,而这首筝乐,正是这永暝客栈的老板娘拨奏的那首叫作《凤求凰》的曲子! 第378章 岳绣与瑟灵 黎泱闻曲,原本蹙着的长眉一舒,竟然在这万分紧急的处境下咳笑了一声。 不等我问他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笑,便见他自觉地将我的困惑解答道:“本帝还以为只有柳西凉那条长虫爱吹他那根破笛子,原来还有跟他一样的!看来这世上从不缺越在人多时,越爱显摆自己两把刷子的文艺青年啊。” 这黎泱堂堂狐仙,又很少与凡人打交道,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接地气儿,一时有点儿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面对他的冷嘲热讽,我也没回应什么。 正好黎泱见周遭这些骷髅人都僵在原地不动了,他趁此宽袖一挥,将我们保护在中央的这一圈狐火墙向着四周熊熊地扩散而去,被狐火烧过的骷髅人很快碎裂成了一根根的枯骨,“噼里啪啦”地全部掉落在了地上。 随着空中传荡着《凤求凰》拨奏的速度快起来,夜幕上浓聚的流云开始滚动扩散,环绕着永暝客栈的浊雾也很明显地在渐渐散去。 直到我终于若隐若现地看到在淡化的浊雾中,高高地腾空悬浮着两名背对背紧紧靠在一起的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就是这永暝客栈的老板娘,她一袭仙气渺渺的白纱在空中随风翻飞,她的古筝也悬浮在她的面前。 而另一名与她以背相贴的女子,一袭深褐色的仙袍,眉目清秀但远远不及老板娘的气场恢弘,她没有手持任何的法器,十指指尖却在空中无形地跳跃着。 又是一阵比之前更加吵闹的叫嚷,我和黎泱同时向永暝客栈的反方向看去,只见整座蚀骨山的磷荧都移动起来,从地皮下飘浮地组成了一具又一具多到永远也数不尽的骷髅人! “那女人是谁?”黎泱这才意识到我们的情况有多危险。 “她是这座客栈的老板娘,”我回答黎泱,又不忘嘱咐他,“别管她是谁了,等月光洒下来咱们就准备跑。” 黎泱没有回答我,而是伸手揽上我的腰,正要带我企图纵身飞跃起来的时候,却见夜空中的老板娘再次奏曲,一圈圈白色的音浪飞快地从她拨弦的指尖下,向着地面上朝我们涌来的骷髅人袭去! 见到这一幕,我和黎泱都怔在了原地,看着越来越紧密的音浪将骷髅人袭击得粉碎,我们才意识到老板娘居然是在帮助我们! 没用多久,当《凤求凰》的节奏慢下来,最后一波骷髅人也被袭退后,姗姗来迟的月光破云而出,直接洒落在了整座永暝客栈上。 浓重的浊雾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月明星疏的模样。 飘荡在天空上的老板娘停下了奏曲,与她背靠背的女子一同缓缓地向着地上落下来。 “小妹!你是分不清是非吗?”一声尖锐的呐喊从另一边传过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由地心头一紧,这个声音我绝对记得,我记得它是郞莫辞的三娘娘岳锦的声音! 果然,当那抹身影从声源处出现的时候,事实证明我的确没有记错。 也正是看到了她的出现,我才翻然醒悟过来为何会觉得老板娘的那一双眸眼似曾相识,因为她的这双桃眸,和岳锦的双眸一模一样! 只是它们分别长在了不同的脸颊上,搭配了不同的眼妆,才难免让我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十分的眼熟。 所以,这企图用遍山枯骨害我的人,正是岳锦! 我怎么可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岳锦,岳锦又和这蚀骨山有什么关系? 在我这样思考的时候,一手托着夜儿的虔诚出现在了岳锦的身后,他动用法力,将岳锦的身子腾空架起,砸落在了我的面前! “啊…”岳锦痛嗤一声,抬起头倔强地瞪着我,“你个溅人,你为什么还没死?你为什么还好好地活着?!” 我垂眸望着岳锦抓狂的模样说不出一个字,或者换句更准确的话来说,是我根本不想与她多说一个字。 恰巧老板娘也与身披深棕色仙袍的女子走到了我们身边,老板娘已用法术收起了她的古筝,弯下腰试图将岳锦搀扶起来。 “你不要碰我!”岳锦对此并不领情,她甩开老板娘,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溅人!铠儿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你把铠儿藏到哪里去了?!” 岳锦依旧如过去在群宠宴上时我见到的样子,双眼涂着浓浓的烟熏妆,只是无论这眼影涂得再厚,也足以看得到她眼眶周围比过去沧桑了许多的痕迹。 她站稳后,眉黛狰狞,两只白皙的手迅速在胸口前掐诀企图袭击我,只是这法术还没掐出来,就被虔诚再一次制止了! 莹白水润的珠帘在老板娘的脸上摇晃出阴影,她始终沉默不语,反而身旁的女子倒是替她开了口,对着岳锦柔声地劝阻道:“岳锦小姐,我家小姐让我转告您,请不要在永暝客栈闹事,伤害客人们。” 岳锦闻言,五官更是气得扭曲,破口大骂道:“这蚀骨山是我的家!我怎么不可以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岳绣我警告你,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别拦着我,赶紧把这溅人杀了!” 岳绣? 我流转目光看向老板娘,原来她的名字叫作“岳绣”吗? 怪不得她和岳锦长了一双一样的眼眸,原来她们是姐妹,都是这蚀骨山神的女儿。 只不过姐姐想杀我,妹妹却救了我。 岳锦被虔诚的法术束缚着,她动弹不得,只能在我们面前扯着嗓子嚷嚷。 见她这失控的模样,棕衣的女子也不再与她交流,而是转身面朝我微微地屈膝行了个礼,说道:“抱歉让姑娘受惊了,小女名瑟灵,代替我家岳绣小姐与姑娘您道个歉。” 这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我怎么接受这道歉,于是我只是淡然一笑。 这名为瑟灵的姑娘却又继续对我说了下去:“我家小姐是这蚀骨山神的小女儿,也是永暝客栈的老板娘。或许是天妒红颜,小姐竟生来失声,仅靠一把古筝来宣泄心中的情绪。作为小姐古筝上第二十六根筝弦的我,在小姐弹奏的情绪下渐渐拥有了灵性,久而久之,我便以弦化人,常年陪伴在小姐的身边,与小姐心念相通,替小姐向身边之人传达她的心中所意。 当年玄序神君前来蚀骨山探望山神,一眼看中了我家小姐,不料玄序神君在了解过后竟嫌弃小姐是名哑女,最后便选择带走了岳锦小姐。自那往后,小姐更是变得忧……” 这瑟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黎泱打断了。 “本帝没时间听你们这群女人在这里畅聊家长里短!”黎泱不耐烦地抱怨着,随后他上前走到愤怒的岳锦面前,“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出自你的一手所为?” 黎泱掐起岳锦的下巴,如箭的目光泛出想要杀死岳锦的光,不料一旁的虔诚同样捕捉到了这一点,连忙将黎泱的手推离了岳锦。 “你别冲动,小扶仙儿的事情还没办呢,”虔诚这样说,分明就是替岳绣着想,毕竟岳锦是岳绣的亲姐姐,“你别先得罪了蚀骨山神!” 随后,就在这谁也没有说话之际,我们脚下的蚀骨山猛然间剧烈地震动起来,就连地皮上的黄土石粒也都震得脱离地面! 一声轰鸣从山顶上传过来,所有人齐齐向着山顶望过去。 只见在那展露出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中,一张巨大的狼首幻影遮天蔽日地显现而出,它张着血盆大口,呲嘴獠牙得仿佛要吞噬整座蚀骨山! 我忍不住脚下一软,倒抽一口寒气—— 是郎墨楼来了。 第379章 暴怒的郎墨楼 “哟呵,”黎泱口气盎然,我看到他浅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天边的狼首幻影,“那半吊子狼王来了。” “不好!父亲有危险!”岳锦则勃然色变,尖声叫喊,“放开我!你这溅人祸害莫辞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我们蚀骨山!我岳锦今日把话立这,父亲若是出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一起永世不得超生!” 岳绣是救我之人,所以我忽略了岳锦转而看向她,发现她也担忧地看着山顶处,两只擅长拨弦的玉手紧张地握成拳头互相磕硌着。 不需要任何目光的交换,领悟了自己小姐心念的瑟灵赶忙向我说道:“姑娘,那不速之客也是姑娘你们的人吗?请你看在我们小姐救了你的份上,不要让他伤害山神!” “都别说了,我们先过去再说!”虔诚刚要离开,又临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小扶仙儿,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知道。”我点点头。 虔诚报以我一个淡漠的微笑后,便抱着夜儿一同化作了一束香火烟雾直直地飞向了山顶上。 岳绣与瑟灵见状,瑟灵则摇身变成了一根筝弦坐骑,架着岳绣也随着虔诚而去。 “放开我!让我也去!”仍然被虔诚的法术束缚在原地的岳锦咒骂着我们,急得夺眶而出的眼泪晕花了她的烟熏妆。 “三娘娘,”我借此对她提唇一笑,“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爱上了郞莫辞,而是将铠儿培养成了一个杀手。” “你什么意思?你这溅人到底什么意思?!铠儿怎么了?铠儿在哪?你是不是杀了铠儿!?” 面对岳锦又是一波难以入耳的咒骂,我选择不再与她对峙,打算让黎泱赶紧带我飞上去阻止郎墨楼的疯狂。 谁知黎泱眼尾一挑,背着手竟然向山下走去,我见状慌了神,这蚀骨山越靠近山顶越是巍峨陡峭,更何况山上有结界又没法乘坐神辇,若是仅凭我一个小腹微隆的凡人之力爬到山顶,恐怕也得要到正午了。 “黎泱你去哪?” “既然他已经来了,你也没有危险了,本帝就不陪你们玩过家家了!”黎泱没有驻足,背对着我挥了挥手道别。 就这还青丘狐帝呢?简直就是怂包一个! “黎泱!”我继续对他背影大吼,“你现在就这么走了,凭我对郎墨楼的了解,你以为他不会追究你吗?!” 火红的身影顿时驻足,及腰的卷发不再飘扬。 与此同时,我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山顶上再次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山石崩裂,将山顶上炸出了一口裂洞,整座蚀骨山在狼首幻影的覆盖下都摇摇欲倒! “看到郎墨楼的威力了吗?感受到他的愤怒了吗?”我继续对黎泱旁敲侧击,“你不如亲手把我带到他的面前,我会告诉他是你一路保护了我!不然你以为你能躲得过他的追责吗?他可是睚眦必报的狼!比你们狐狸精还可怕!” 在我话音落下后,我发誓我看到了黎泱的双肩气得一抖,顿了半晌,他竟然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硕大无比的九尾火狐,调过头来张开大嘴直接将我叼在了口中,咬着我飞快地奔腾冲至了山顶! 山顶上,跃出地平线的半轮旭日已经散发出金色的曙光,照耀着蚀骨山以及周围群山。 而此时蚀骨山顶乱石满地,断了的花草树木早已连根拔起。 一口被炸出来的山氵同,从里面传来了阵阵的咆哮声! 我心脏猛跳,我知道郎墨楼从未对我这般暴怒过,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寻到我在这里的,但我猜他一定明白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他,所以只得满心祈祷着郎墨楼会念在我为了他的份儿上减轻一点儿火气。 这会儿黎泱已经幻化回人形,他以我做肉盾,跟在我的身后向着山洞内疾跑而去。 当我看到郎墨楼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身上的墨袍似乎是因为打斗而变得破碎,一头凌乱的短发看起来黏黏糊糊闪着血光,双唇有些偏紫,一双黑得可怕的眸宇在细碎的刘海儿后迸发出极强的杀气! 郎墨楼的鎏银臂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用右手执着合二为一的惹怜剑将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者抵在胸口前,不远处是止步不敢上前的瑟灵搀扶着岳绣,站在另一边的则是拉着夜儿的虔诚。 “郎墨楼!”我大喊一声。 他遥遥地望着我,墨色的眸子里一抹淡色转瞬即逝,我知道,在他听到我喊他的那一瞬间,他的眸色出卖了他。 他心底是开心的。 只是郎墨楼他终究是郎墨楼,一身天性的傲骨不允许他低头。 “佟宛,”他的声音比腊月还要寒冷,“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郎墨楼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单独讲好不好?” “好,”郎墨楼勾唇沉声一笑,“那你跟我回去。” “我发誓我会跟你回去,只不过现在不行,”我断然拒绝,“拜托你,拜托你让我摘下三根骨头,我一定会跟你回去的!” “现在跟我回去,我带你离开这里。” 郎墨楼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他反握惹怜剑的手遥遥地向我摊开,希望我会走过去拉上他的手跟他回家。 被他抵在胸前的蚀骨山神见郎墨楼松开了他,刚要跑掉,郎墨楼却剑眉一拢,收回手臂再次抵住了他! “佟宛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在场的所有人,我郎墨楼一一杀给你看!” 第380章 过来让我抱抱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舒婷。?? …… 郎墨楼的一句咆哮威力极大,震得洞口的边缘又“哗啦啦”地掉下了几块儿碎石。 “小姐…” 满脸不服的瑟灵在一旁安抚着紧张的岳绣,可是面对威震四海的郎墨楼又以蚀骨山神做着威胁,连岳绣都不敢让瑟灵传达任何一句话。 我咬咬嘴唇,正要对郎墨楼开口的时候,一旁的黎泱竟然唐突地哼笑了一声。 只见他抱起双臂向我半侧长身,斜睨着郎墨楼讥诮道:“你有杀我们的功夫,怎么不见你方才来解救你的扶仙?若不是本帝冲进那栋破客栈里将她救了出来,她早被那些枯骨大卸八块了!” 也不知道黎泱是不是被众星捧月惯了,说话不懂得见风使舵,这一句十足的挑衅让本来就是在气头上的郎墨楼星眸一颤。 “你救她,我欠你一笔,可你擅自带她走,我们必须单算!” 一道锋芒毕露的黑腾雾刃在他的眸色一暗后,从郎墨楼的周身直接向着黎泱隔空飞射过来! 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都没想上前一步,展开了双臂横身挡在了黎泱的面前,一针一秒在我和郎墨楼四目相凝的那一瞬间被放慢,我看到他双眉一敛,电光火石之间便收回了雾刃! “佟宛?!” 仅差一毫就要伤到我的郎墨楼,我在他愤怒的亻氐吼中听出了隐隐后怕的自责。 “郎墨楼!”我放下手臂,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就咱俩。” 或许是我挺身护在了黎泱的面前,也或许是我脸上不可动摇的倔强,那么骄傲的郎墨楼终于肯愿在所有人的目视下,收起了他手中抵住蚀骨山神的惹怜剑。 “都滚。” 他稍稍垂下脑袋,暗哑的嗓音中夹杂着转变得孤寂的疲惫。 我赶忙趁此对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留给我和郎墨楼一些单独的时间来解决,随后,所有人便都沉默地向着山洞外走去了。 唯独蚀骨山神刚小心翼翼地要离开郎墨楼的时候,无处泄愤的郎墨楼从他的背后竟忽然抬起修长的腿,一脚将他踹出了好远! 我叹息一声,替岳绣跑过去把她的父亲从地上搀扶起来,只是这样近距离一看,我才发现原来这蚀骨山神竟然是当初为郞莫辞以骨酿魂的老者! 也是那个在我被困入酒池时,跑来告诉郎墨楼和胡凤柒不要杀郞莫辞的老者! 不得不承认,所有与郞莫辞相关的人或事物我都会本能性地抵触,所以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同他拉开了距离。 终于,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清冷的山洞里只剩下了我和背脊已经有些佝偻的郎墨楼,金色的曙光躲着山洞里的碎石,贪婪地照射在他染着血迹的脸上。 他断了的手臂也开始溢血,从褴褛的长袖中慢慢地渗出来,一滴一滴地向着地上坠落。 “过来佟宛,过来让我抱抱好么?” 郎墨楼抬起了苍如薄纸的脸颊,弯起破皮泛紫的唇角,却对我露出了一个比落在他脸上的三寸曙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他的声音轻如鸿毛,与刚刚还狞髯怒目的他判若两人,而在他笑着落下这个请求以后,他向我抬起了空荡荡的左边袖口,又暗声补充道:“我好想你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木讷地望着这样的郎墨楼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的鎏银臂为什么消失了,可是我们以后的路要很艰难地走下去,在一个季的时间以内我们还要找到他的元神碎片。 太难了…… 这样想着,我闭了闭双眼,将浸湿睫毛的寒泪努力从喉咙咽回肚子里。 “郎墨楼,少几根肋骨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我也不怕疼,”我重新睁开眼,蠕了蠕干涸的双唇挤声道,“真的啊,你相信我一次……” 可郎墨楼完全不理会我的话,又执拗地向我展开了他的右臂和空荡荡的左袖,一双烟雨朦朦的眼眸在无声地对我传达着“过来让我抱抱”。 “拜托你,”可我缓慢地对他摇摇头,支撑着身体的双膝开始向地面上弯下去,“拜托你郎墨楼,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女儿……” 在我马上就要跪在地上的时候,郎墨楼眉峰一拢,一束图腾黑雾从他的胸膛中冲出来将我卷到了他的怀里! 几乎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郎墨楼紧紧地拥住我僵硬冰冷的身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肩窝中。 过了许久,久到我们两个人快要化作两座雕像了,才听到从我耳下传来他湿润润的声音: “从今往后,我会用你给我的手臂去保护你和我们的女儿!” 心窝骤然一暖,此时无言胜有声。 我偏过头,在郎墨楼的侧颜上留下氵昷热的一吻,同时也揽上了他始终在颤抖着的肩背。 第381章 烈火焚身 郎墨楼是狼,天性跋扈,汪流媚曾说过他是一个并不懂得如何去爱的男人。 尽管这样,在这宿命的走投无路当中,我感受到了自己和腹中的胎儿早已不是郎墨楼的软肋,而是变成了他的底线。 我自是明白郎墨楼爱我之深,他不舍得让我为他受到伤害,所以他愤怒、他悲痛、他自责,他以对我的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得让他无处发泄,只得失去理性地去选择伤害无辜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也可以原谅他。 可惜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倘若不是我的无能,不是我对这乱世的恶意束手无策,郎墨楼又怎会拼了命地要保护我? 一切都是源于我不够强大,我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导致郎墨楼陷入了比我更要惶恐的无助。 或许。 郎墨楼永远都不会懂,我在他侧颜上留下的这一吻,不仅是对他允许我摘骨的感激,更是一种承诺。 我发誓我佟宛要变得强大,我发誓我终要有一天可以肩并肩地站在他的身旁,与他执手仗剑弑天下! 我再也不要躲在他的背后,做那个只会安慰他的“小女孩”了。 再!也!不!要! …… 故此,当我终于换上一身分为两段的遮羞裹袍,在蚀骨山神的带领下站在一口庞大的金铜蓝焰的炼骨炉面前时,我没有一分一毫的胆怯。 “姑娘,你决定了吗?”亦如初次见到时的蚀骨山神,依然挽着斑白的发髻,素色的粗布麻袍上沾惹着斑驳土星。 “山神大人为何这么问?”我反问道。 “摘一根骨头,则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姑娘你要摘下三根肋骨,那么三天三夜你都要封闭在这燃烧的炼骨炉当中,一刻不停地被熊熊烈焰所燃烧,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难受,没有人听得见你的呐喊,这样的痛苦你区区一个小女子,真的可以忍受吗?” “可以。”我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蚀骨山神闻言,向我扬起了他灰白的长眉,在他认清了我脸上的坚韧不移以后,他终于合上他布满皱纹的眼帘,凝神朝着巨大的炼骨炉念动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咒语。 在咒语的操控下,三足鼎立的炼骨炉机械地敞开了它雕刻着远古咒符的炉盖,炉盖碾磨着炉口边缘发出浑厚低沉的声响。 当炉盖向着上空打开后,炉内燃烧着的蓝色烈火便如一条条火蛇张开它们凶残的血盆大嘴,在整座密洞中荡起了哀嚎的回音。 “三日后见。” 蚀骨山神朝我颔首示意,他挥了挥沧桑的手,我的身体就自觉地纵身跃进了炼骨炉内。 这炉内的空间远远要比外观看起来可大得多,熊熊的蓝焰在炉盖完全闭合后,开始充分地在我身边燃烧起来! 滚滚焰雾肆意地弥漫进我的鼻腔与口腔,滚烫的烈焰攀爬上我的四肢将我任意燃烧,令人窒息的温度让我几乎无法喘过气来,被熏出来的泪水刚刚涌出眼眶就被这根本无法承受的温度所蒸发了! 刺眼的蓝焰大火团团地包围着我,烫在我肌肤上的温度向着我的五脏六腑蔓延,体内被花洛城用寒气抑制住的蛊媚春竟然在这样的时刻发作了! 第一日。 被焚烧的我度秒如年,我亲眼看到自己的左腹被烧出一道裂口,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不带任何犹豫地直接伸入我的肚皮中,摘掉了我体内左侧的倒数第一根肋骨! 触目惊心的鲜血顺着肚皮疯狂地涌出来,染红了我腰上围戴的裹袍,浇在蓝焰上迸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第二日。 比烈焰焚烧和挖骨的疼痛更折磨我的,是无处释放的蛊媚春。 我疯了般想念郎墨楼,我开始幻想那些桃花纷飞的瞬间,我的体内与体外默契地联起手来让我生不如死! 我开始大喊,开始大哭,甚至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当我快要就这样把自己糟蹋死的时候,我听到我的上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沉重的金铜炉盖被敞开,一股清风迎面而进,竟然夹杂着一抹好闻的蔷薇香…… “佟宛!”痛彻心扉的声音从熊熊烈焰中传进我的耳朵。 与此同时,一条有力的手臂将我拥入了一个横阔的胸膛! “墨楼…你怎么来了……” 我艰难地呻·吟着,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郎墨楼那张已经被心碎摧残得惨不忍睹的脸庞。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紧紧地拥着我,陪着我一起在这汪漫无边际的大火中燃烧着。 “墨楼…”可是蛊媚春的作祟根本就不允许我在他怀中老实,“墨楼,你可以吻我吗?” 滚烫的唇瓣覆上来,比炉中的大火还要滚烫。 郎墨楼这样既霸道又温柔的吻,吻得我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腐蚀我的心,我真的太难受了…… “佟宛,你被下了蛊媚春?!” 我的手在郎墨楼身上胡乱地揪着,大概是他尝到了我口中的香沁,他脱离我的唇,银灰色的瞳孔被火焰染蓝。 “墨楼…”我重新吻上他,开始不分轻重地撕咬他的唇舌,“墨楼,你爱我好不好…我要…我想…要你……” “佟宛?!” “求你了墨楼…我太难受了…我很痛,可我好想要你…爱我……” 我的嘴巴无法受控,双手也无法受控,郎墨楼在整个我的不受控下,身体也终于变得万分硬朗! “佟宛…你怀孕了……” 他痛苦地用唇摩挲着我的脖颈,比大火还要烫的鼻息扑洒在我的肩窝、我的耳根、我的每一寸肌肤。 “那就换一种方式爱我,求你……” 蓝色的光耀与焰火的氤氲弥漫了郎墨楼的面容,终于他一路吻下去,直到他埋下身子,消失在我看不到的熊熊大火中…… 陡然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遍布了我的全身! 什么叫水击三千里!什么叫扶摇直上九万里!什么叫飘飘乎遗世独立而羽化登仙! 在这一刻,在这座无情无义燃烧的炼骨炉当中,郎墨楼他竟然全部为我解答了!!! 良久后。 郎墨楼重新抬起身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湿漉漉的唇瓣反勾一笑。 “尝尝么?” 说罢,他再次拥我入怀,在烈火焚身当中吻住了我! 第382章 初次见面,人去无踪 陡然间—— 仿若一股极强的电流穿过我的全身,使我整个身子都开始如筛糠一般打起了难以形容的颤栗! 烈火如歌声声不息。 什么叫水击三千里!什么叫扶摇直上九万里!什么叫飘飘乎遗世独立而羽化登仙! 在这一刻!在这座无情无义燃烧的炼骨炉当中!埋身在下方火焰中的郎墨楼他竟然全部为我解答了! 良久后。 他终于重新抬起了身子替我整理好裹布,将意犹未尽的我圈进怀中,让我一口咬在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见我在他怀里哆嗦成一只小猫的模样,郎墨楼勾唇一笑,湿漉漉的唇角点点晶莹。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佟宛!” 说罢,他再一次朝我吻了上来,口中怪异的气息熏皱了我的眉宇。 ……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 蛊媚春的作用在我的脉络中彻底殆尽以后,郎墨楼这混账竟然没有离开这座炼骨炉也更没有离开我,他就像故意要在这封闭的空间里看我窘迫、看我羞恼似的! “你走开啊!” 我隔着比前两日烧得更旺的蓝色火焰,有气无力地朝着炉盖的方位推搡着郎墨楼,脸颊的滚烫绝不是来自这炉内的高温。 “佟宛你怎么翻脸不认人?”郎墨楼咬牙切齿地伸手掐住我的嘴巴,眉梢上却覆满了邪肆的笑意,“是不是还想再尝一尝自己的味道?” 若不是因为我摘下了两根肋骨而疼得浑身乏力,我真想活剥了郎墨楼的狼皮做一张暖脚丫子用的地毯! 可就在我和郎墨楼这样对视的瞬间,周遭燃烧的火势瞬间加剧,随着温度的猛然提升,我的胸膛处传来了一股挫骨扬灰的骤痛! “啊……”我忍不住低呼一声,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 我垂首看下去,只见我露在分身遮羞布袍以外的胸膛上撕开了一道鲜血漓漓的裂口,比昨天与前天取肋骨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看我疼得近乎晕厥过去,郎墨楼将我揽在胸膛中居高临下地怒问我:“佟宛,最后你要取哪根骨头?!” 即便是这样烈火炎炎在烧身,我的冷汗也仍然止不住地从汗毛孔里渗出来,视线开始随着意识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可面对郎墨楼的问题,我仍旧能正确无误地回答出口。 “剑突骨……” 一般来说,人有二十四根肋骨,我给花洛城和孟谣用以塑身的骨头,是一左一右的分别最后一根肋骨。 而在常人的躯干中,还生长着一块护心骨,它的名字叫作“剑突”。 曾经在我用蛇妖剑将自己和郞莫辞一齐刺穿的时候,这块护心骨其实就已经碎裂了,只是后来吃掉了郎墨楼的夜明珠,它便随着我的起死回生而恢复拼合了。 至于现在无论有多痛,我都愿意摘掉这块护心骨去守护郎墨楼,从此与他执手牵心地踏过横流星海,共睹岁月成碑! 再后来,郎墨楼对我吼了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他被蓝焰晕染的脸颊也渐渐在我的视线中被抹擦褪掉,疼到无法忍受的我终究还是在剑突骨被拔出的那一瞬间,昏迷了过去。 我沉沉地将脑袋贴在了郎墨楼的心口处,感受着他的心脏在胸膛里不规则地跳动,直至漫无止境的黑暗来袭…… *** ** * 杳无人声的东海岸边,细碎的阳光洒满在波涛澎湃的海面上。 汪流媚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中,单薄消瘦的肩膀一抽一颤。 “媚姐姐,”一只黑猫跳到她的身边,摇身幻化成打扮时髦的姑娘,蹲在了她的身旁,“你别难过了,为了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值得!” 汪流媚抬起哭得浮肿的双眼,温湿的目光眺望着东海的尽头,空洞地回道:“你不懂的,苗苗。” “我有什么不懂?”苗苗气得站起来,低头替自己的仙姐忿忿不平,“我扶助姐姐飞升这么久了,媚姐姐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你喜欢那个一点儿人性都没有的狼王,是不是?” 汪流媚心尖一颤,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滚下来,她摇摇头说道:“墨楼他是我永远都触不到的男人,几百年来我与其他女仙家一样,始终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远远去仰望他的背影。所以苗苗,我对墨楼其实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幻象与期待,我对他也早已成了亲人的眷顾而已……” “我真是想不明白了,那男人到底哪里好了?又凶又残忍,杀人不眨眼,无论是天上的朝堂还是天下的江湖,他的传闻简直就是不堪入耳,你们……” “苗苗!”汪流媚抹去眼泪,呵斥住了自己的扶仙,“你不懂他就不要凭一面之词去诋毁他,墨楼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苗苗气鼓鼓地别过身子,她明明知道仙姐近些年来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修升成为正神,付出过多少难言之隐,前不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被那男人迷了双眼的仙姐居然义不容辞地放弃了! 还美其名曰要好好去守护她见过的最美的一段爱情,开什么玩笑,是去守护那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的爱情吗! 海风正潮潮地吹着浪打浪的声音,云端上忽然回荡起群鹰的低鸣声。 汪流媚仰头一看,十只矫健地凶禽正招展双翅,向着她的方位隔海飞过来,汪流媚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抓住了身旁苗苗的手。 “是十面鹜煞!” “哼,”苗苗扬眸白了一眼天边由远而近的身影,“算那狼王还有良心,知道找媚姐姐你回去!” “可我不想回去,是我让宛宛走了,我没有脸回去见墨楼……” 汪流媚吸了吸鼻子,转身正要化作烟雾离开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龙首从远方的海平面上破浪而出,仰空发出刺破天际的长啸声。 “诶?那不是北漓太子吗?”苗苗指着那不远处正戏海而来的青龙,终于眉开眼笑,“媚姐姐你快看,北漓太子也来找你了!” 可惜她并不知道,汪流媚这会儿比郎墨楼更不想见到的人,其实就是敖北漓。 她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或者换句话来说她更害怕面对他,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扑进他的怀里嚎嚎大哭一场。 “傻狗!傻狗你给我站在那别动!”敖北漓隔着层层的海浪,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快走,苗苗!” 汪流媚再次欲要离开,只不过当她提着长裙下意识地转过身要化成一束烟雾的时候,一个漆黑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横生生地截断了她的去路。 汪流媚低垂的眼眸顺着这个人的脚下一点点扫上去,漆黑的袍角,漆黑的腰封,漆黑的面纱遮着一张紫色的脸,漆黑的帽檐也盖挡住了露在面纱之上的半张脸。 “你是何人?!”不祥的预感瞬间攀爬上心头,因为这个女人的身影,汪流媚曾在西集长街上见过一次! “在下清魅,初次见面,还请汪小姐多多关照。” 如塑料泡沫摩擦般带着玩弄之意的嗓音落下后,她稍稍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的一双蒙着白膜的眼睛! 苗苗吓得倒抽一口寒气,汪流媚见此刚要十指掐法,而这叫作清魅的女人整个身体却飞快地破散成了一汪黑影,呼啸着将汪流媚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仅仅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这样凭空消散在了空气中! “媚姐姐!” 苗苗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空气中疯了般乱抓一通,也再也没有寻到汪流媚的一丝气息。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三秒之内! 三秒后,人去无踪。 第383章 去丽江吧 轰—— 一声巨大的钝响,清爽久违的空气迎面扑来,炼骨炉内烧得正旺的蓝色烈焰也随着敞开的炉盖,再一次龙腾虎跃般地顺着炉口火舌冲天。 残留着一丝意识的我抬不起沉重的眼帘,浑浑噩噩只能感觉到郞墨楼有力的双臂将我打横地紧紧抱在怀里,抱着我从炉内大火中一跃而起,稳健地落在了炼骨炉外的地面上。 一袭墨色的黑缎华袍也从天落下,覆在郞墨楼的身上,也覆在了我的身上。 意识断断续续…… 郞墨楼抱着我走出了山洞,他抱着我被温灿灿的日光所沐浴,我听得到风惹林动的声音,听得到云际飞鸟振翅的齐鸣。 意识仍然含糊…… 周围许多人影在晃动,窸窣的脚步也在耳边徘徊…… …… “禀报山神大人!蚀骨山被妖邪破了结界!” “什么?来者何方妖孽!?” “属下不知,他们个个身披黑袍、头戴兜帽,身携极重却不属于阴间之气!” “狼王殿下,这些不速之客闹我蚀骨山,可是来寻您的!?” …… 接下来,是回荡在整座山谷中的嘈杂喧嚷…地动山摇…… 我在郞墨楼的怀中摇摇晃晃…仿佛他陷入了无尽的打斗…… 我能感受到他身躯的吃力运攻,也能感受到他的无边法力在一簇簇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去…… 他带我纵身越上枝头,带我翻过山岭…… …… 许久过后。 耳边特别清净,不知昏睡了多久的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有陌生的面孔围在我的身边,而我正躺在寒清楼的床榻上,身上覆盖着奢华靓彩的薄被。 “醒了?” 深沉如海的嗓音将我颤颤巍巍的目光拉过去,郞墨楼正站在我的床榻边,颀长威猛的耀躯穿着亮缎的墨袍,替我遮挡住从木格子窗洒透进来的晃眼阳光。 干涩的喉咙让我说不出话来,而我的右手手臂直直地伸在床榻的边缘,一名肌肤上满是鳞甲的妖医正闭合着双眸,向着我手腕的脉搏处渡入一缕缕的灵力。 这股温润的灵气顺着我的脉络延伸至我的小腹,很快就让我感受到了整个身体都活力充沛了。 当妖医走后,郞墨楼将我从床榻上扶坐了起来,我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身内袍,肋骨以及胸骨的位置都被麻布夹杂着灵药泥包裹住了。 “润润喉,”郞墨楼从一旁的木桌上端起一盏茶,替我轻轻吹散了袅袅热气,递到我的唇边,“感觉好些了么?” “嗯,不怎么疼了,”醇香的热茶润湿了我的喉咙滚入腹中,我抬眼望着脸颊有些苍白的郞墨楼,轻轻地拉起了他的左手,“看来我的护心骨很合适你啊。” 原本阴着铁面的郞墨楼宛若烟消云散,他闻言垂首笑了笑,从我的手中抽回他的手向着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抚过来。 只是他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瞬间就令我想起了在炉内时发生的那一幕简直让人羞愧得无法自拔的一幕! “哎呀,你别这样!” 清醒了的我再一次涨红了我的一张老脸,我赶忙穿上鞋子离开床榻边,窘迫到无地自容的我走去窗边也不是,走去梳妆台前也不是,尴尬得让我直在房间中央夹着尾巴团团转。 郞墨楼一眼便看穿我心里所想,牵起向来不爱有弧度的唇角,从背后揽住了我的腰,用他坚硬的胸膛贴在我的背脊上。 “我很喜欢,佟宛,”他在我的耳畔厮磨沉吟,“喜欢那种你的味道。” 这会儿的我真的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我和郞墨楼有过几次肌肤之亲确实没有错,可是这种进一步的亲密简直让我无处寄颜! 于是我连忙转移话题,正要问他从炼骨炉内出来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郞墨楼比我先开了口。 “今晚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好好养胎,”郞墨楼把我从他的怀中转了个方向面朝他,我看到他的眼里缱绻着星辰万点,“你想去哪?” “可是狐皮嫁衣的诅咒还没破,还有你的元神……” “先不考虑这些。” 我本来想骂郞墨楼怎么可能能不考虑这些,可再看到他泛白的面容时,我忽然就没了开口的勇气。 “你说,听你的。” “那我们去丽江。” 我点点头,心里却明白郎墨楼这忽然就要带我离开月牙神谷绝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这分明是一种逃命,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一种流亡。 “那都谁去呢?”我问郎墨楼。 “你还想要谁去?”他挑眉问我,“只有你和我,不好么?” “汪流媚会和我们一起去吗?我听杨桃说她不见了,那她现在回来了吗?” 被我这样一问,郎墨楼眼里的辰星随之一暗,浅浅的瞳色也转变得阴郁起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余光中一根棕褐色的羽毛竟从窗栏悠悠地飘了进来,郎墨楼眉宇一敛,他松开了怀中的我,走到窗边摊开手掌接住了飘落着的羽毛。 “是南歌或者北吟的吗?”我走到他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只是他没有言语,将羽毛放在了他坚挺的鼻下闭合着白皙的眼帘轻轻一嗅,待他再度睁开眼眸时,眼中竟漫贯杀气! 第384章 雪狼吃肉 “怎么了?”我偏过头,望着眼前寒意逼人的侧颜问道。 郎墨楼在我担忧的目光中缓缓地放下手,深褐色的羽毛被他攥在指骨青白的手掌中央,转眼就被碾成了细碎的粉尘洒了一地。 “你好好在这里收拾明天要带走的行囊,”郎墨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凛然地转身离开窗边,“我出去一趟。” “不要,”我急忙捉住他那只以我护心骨所铸的手臂,“你去哪里,我要和你一起去!” 郎墨楼的背影顿了顿,随后他转身弯下腰,隔着我微微隆起的肚皮留给我们的胎儿一个吻后,再也没说一个字就流星大步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站在二楼窗边,倚窗眺望着郎墨楼铿锵的背影消失在了寒清楼外,倘若我足够强大,郎墨楼他一定不会隐瞒我很多事情,也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安全的啸月堡里。 正是因为我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不够资格与他并肩地站在战场上,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放开手让他离开了。 我忧愁地叹息了一声,摸了摸盘绕在手腕上的珊瑚蛇妖,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石桌边拿起手机给杨桃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忙音响了良久,杨桃才接通了视频,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镜头闪过一丝惊喜,大声地向我喊道:“宛宛,你怎么样了?听说你被一鼎大火炉子烧了三天三夜,还给了狼王爷一条手臂,是吗?” 看起来她那边的环境很吵杂,可是整张手机屏幕都被杨桃的美颜占据了,让我根本看不到她身后的背景是在何处。 “嗯,我挺好的,你放心!桃桃你这是在哪呢?”我担心杨桃听不见我的话,所以我也对着手机喊起来。 杨桃闻言一笑,调转手机的后置摄像头,我这才看清原来她是在牧奎的雪啸堡,只不过雪啸堡前两天被找不到我而怒火攻心的郎墨楼摧毁成了一座废墟。 可现在看起来这座城堡似乎是在什么人的法术操控下,正以很快的速度重新建盖起来。 “宛宛你看到了没?”杨桃一边给我拍摄着正努力恢复原貌的雪啸堡,一边给我解说着,“牧奎君主还要我替他对你说一声谢谢呢!” “对我说谢谢?” “是啊!”杨桃肯定道,“牧奎君主知道狼王爷在气头上有点儿胡作非为,也不愿意跟他计较了,倒是要谢谢你,是你拜托了城隍神君来复原被你们家狼王爷踏平的雪啸堡呢!” 杨桃这样一说,我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虔诚是城隍神君我知道,所以他有保护以及复原城池原貌的能力我也知道,只是我什么时候拜托他去复原雪啸堡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愕然醒悟过来,一定是郎墨楼要求虔诚去西亚复原雪啸堡,并冒充说是我的意思的。 毕竟我为花洛城和孟谣重塑身躯而永远地失去了两根肋骨,虔诚对我多多少少都是心怀感激的,并且恢复一座被踏平的城堡对他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显然他是为了答谢我才去的西亚。 哼,没想到这郎墨楼做好事不但不留名,还留我的名,真是想法独特! 杨桃见我不说话了,便又把前置摄像头调了回来,我看见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儿,才想起来我要找她的正事。 “对了桃桃,你和香梨送我的蛇妖剑会带我舞剑,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不然我们把它送你做什么!” “若是我想让它指引我的剑术变强,除了我自己要学会武功以外,它还需要做什么吗?” 杨桃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对我说道:“有是有,但是我记不太清楚了,等我问过我姐姐了再发微信告诉你好吗?” “好。”我对屏幕里的杨桃道了谢以后,又跟她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视频。 这刚把视频挂了,就见几名侍人手持餐盘为我端上了好几大盘诱人可口的饭菜,之前三天三夜在炼骨炉内的火烧火燎下,身体里各个器官机能都停滞了运作,现在一切恢复了正常,我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没用很久的时间就把自己填饱成了一只氵军圆的皮球。 …… 天色渐晚,星天低垂。 行囊已经被我来来回回收拾整理了好几遍,可一直到我入睡,我都没能等回郎墨楼的身影。 然而,在我半夜睡到正沉的时候,房间闭合的木窗被砰然撞开! 我闻声惊醒,赶忙从床榻中垂坐起身,只见一只纯黑的猫咪在摇曳的烛光晕绽中变幻成了一名少女的模样。 “苗苗?” 我正要揉揉眼睛确认这不是梦,就被冲过来的她伸手拽住了衣襟! “你居然还在这里睡觉,你怎么可以安心地睡得着?!”苗苗长发凌乱,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眸里布满通红的血丝,她整张晕花了妆容的脸上全是哭过的痕迹,“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媚姐姐怎么可能会被坏人抓走?!” 苗苗疯狂地提着我的衣襟拼命地摇晃着我,我完全没有听懂她在对我哭诉什么,忍无可忍的我反手钳住她的手腕,开口怒斥道:“你放开我!有话你好好说!” 见我这样的转变,几乎崩溃的苗苗顿时愣住了,但下一秒她便松开了我,蹲在我的床沿下抱头痛哭起来。 “流媚怎么了?被什么坏人抓走了?” 苗苗哭成泪人,我心里也变得极度不安起来,杨桃那日就说汪流媚不见踪影了,难道真是被什么人绑架了吗? “我不知道!”苗苗依旧背对着我埋头啜泣,连周遭的空气都随着她一齐陷入了悲伤,“本来十面鹜煞带着北漓太子都已经找到出走的媚姐姐了,可是媚姐姐一个转身,就被一个自称是‘清魅’的黑衣女人带走了!” 清魅…… 我的心脏猛然一撞! 清魅不就是黎泱对我说的那个重生入魔的皇太极,手下四魔之一的清魅吗?! 这样说来的话,汪流媚被满清鬼蜮捉走了?! 我掀开被子直接跳到地上,穿上鞋子随手抓过一旁的外袍披在身上,将苗苗扶起来问道:“下午郎墨楼接到十面鹜煞的消息就匆忙离开了,你有见到他吗?” “狼王殿下应该回来了,我方才有看到狼王殿还亮着灯火。” 我立刻带着苗苗冲出寒清楼,顾不得这月牙神谷夜深的寒冷,一路踩着月华的光辉赶到夜幕下巍峨兀立的狼王殿。 果然如苗苗所说,昏暗的灯火从正门上那石雕狼首的狼眸中透出来,将月色染得十分温澄。 我的手覆上殿门,这恢弘阔气的殿门不过才被我推开一条贯·穿上下的门缝,我的身体就陡然僵在了原地! 因为透过门缝,我看到的并不是郎墨楼的身影,而是一匹雪白矫健的雪狼背对着我的方向。 然而可怕的是,这匹雪狼在埋头撕咬吞食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我定睛地远远望过去,一双黝黑的狐狸眼睛隔空与我相视着,似乎还对着我轻轻地眨了一下! 我想要惊声尖叫,却被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制止了! 那匹雪狼是郎墨楼我知道…那地上被撕咬得仅仅剩下一半了的狐狸标本是胡凤柒我也知道…… 可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郎墨楼要用他一颗一颗锋利修长的獠牙在撕扯胡凤柒的尸首,又为什么郎墨楼他…居然一口一口地把胡凤柒吃—掉——了——?! 第385章 为什么吃了胡凤柒? 阑珊的月色一沉。 飕飕的寒风将我吹得汗毛耸立,看着殿堂中央那一幕不禁让我胃中又是一阵狂澜的翻涌,我迅速将覆在殿门上的手拿下来捂住了嘴巴,以防止自己呕吐出来。 大殿里的雪狼背对着门缝外的我扬起首来,将最后一口狐狸肉吞下去以后,再也承受不住的我正要转身离开时,一声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从殿里传了出来。 “外面冷佟宛,你进来。” 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后,雕刻着日月同辉暗纹的大门就自动为我敞开了,而刚才还是一匹白狼的郎墨楼也已经幻化回了人型背对我而伫,殿里辉煌的灯火将他挺拔颀长的身影投映得阴森恐怖。 我看了一眼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苗苗,鼓足勇气踏进了狼王殿,向着郎墨楼走去。 当我走到他身后的时候,看到之前摆放狐狸标本的水晶展示台已经损坏了,无数的水晶颗粒碎了满地,将殿堂里的光晕从各个角度折射着郎墨楼的冷颜。 到底要我怎么去相信,伫立在我面前这个男人用他那供我水击三千里的唇舌,一口口地咀嚼了曾经那个每每于深夜哄我入睡、任我于怀中撒娇耍赖的男人? 我一想到面前的郎墨楼腹中满是胡凤柒的皮肉,我就遏制不住地想要干呕,我只是为郎墨楼感到恶心,恶心到我甚至根本就不想去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于是,我连忙岔开思绪,望着他的背影问他:“汪流媚被满清鬼蜮抓走了,你知道不知道?” 郎墨楼闻言,并没有选择回身转向我,一头墨色的碎发闪出幽幽蓝泽。 “知道。” “既然你知道了,明天我们就不要去丽江了,先找到汪流媚的下落再去也不迟。” 这一次,郎墨楼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一旁的苗苗急躁地看看我,又看看郎墨楼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地向后撤下一条腿,单膝对着郎墨楼的背影拱手跪了下来! “苗苗恳求狼王殿下,求您救救媚姐姐!媚姐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您和宛宛姑娘的身上,她是为了守护二位才放弃了继任女素之位,选择留在了凡间啊!” 听苗苗这样说,我顿时感到万分诧异,我从未听闻过汪流媚还有这样一回事! “你先出去。”然而面对苗苗的急言切语,郎墨楼只是淡漠地回应了这四个字。 “狼王殿下,您怎么可以这般冷血无情?!”苗苗不可置信地抬起泪水争涌的脸颊,死死地盯住郎墨楼薄情寡义的背影并不罢休,“殿下您明知道媚姐姐从一开始就对您心生倾慕之情!您明明知道她几百年来都不敢向您倾诉过任何的情意,您怎么可以……” “我叫你出去你听不懂么?!” 郎墨楼怒喝一声,直接打断了苗苗为汪流媚的打抱不平,与此同时一束图腾黑雾从他的身体里炸出来,电光火石间就将苗苗整个人都冲撞出了狼王殿,紧接着沉重的殿门也随之紧紧地闭合了! 我的一根根发丝都被郎墨楼这凶恶的气息掀得在肩头飞舞,我不明白郎墨楼他在白天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转变得这般暴怒了? 没有了苗苗的悲泣,空荡荡的殿堂里只有灯芯燃烧的声音,郎墨楼依旧沉默地背对我。 “墨楼?”我轻声地从背后唤了他一声。 他不语。 “郎墨楼?”我又唤了一声。 他依旧不语。 我踩着无声的步子擦过他的宽肩,在转到与他平行的位置时,我看见他紧紧地阖着双眸,纤浓的羽睫不易觉察地打着颤,一副酷虐的侧颜在灯火通明下飘着几丝寒星。 继而我又慢慢地转到了他的面前,仰望着他额角溢出薄汗的面容,惊恐得让我在一瞬间骤然睁爆了双眼! 因为就在郎墨楼的眼角处,与胡凤柒一模一样的位置,竟然凭空生出了一双精致的狐痣! 不,这对称的两颗狐痣分明就是胡凤柒的!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抬起手朝着郎墨楼的面皮上抓了过去,只是当我的指尖戳在狐痣上再离开以后,那一对儿狐痣居然从郎墨楼的脸上又凭空消失了! 心脏在胸膛里拼命地跳动,郎墨楼在此时突然睁开嗜血的双眸,一把钳住了我的手腕! “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要吃掉胡凤柒?” 我望着郎墨楼转变得幽黑的瞳孔,这一刻的他陌生得忽然让我觉得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是,”我如实回答,直直回凝着他,“不仅如此,我还想问你我和兰儿究竟有什么关系?二百多年的满清鬼蜮们为什么要找我?还有皇太极又为什么一心想寻找胡凤柒的下落?” 当我一股脑地将我想要知道的问题说出口以后,郎墨楼钳住我手腕的力道瞬间松懈了些,他凝睇着我的目光也露出了隐隐的惊诧。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别的男人。”我微微一笑。 “你再说一遍?”郎墨楼眼眶陡然敛窄。 “我本是很想听自己的男人亲口讲给我听,可是他偏不愿告诉我。所以我没办法,只能与别的男人谈星论月,邀杯推盏地从别的男人口中打听我想知道的事情。” “佟,宛!”郎墨楼又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怒目凿齿的模样恨不得也要将我一口口吞入腹中。 可我继续对他抬眸笑得没心没肺,心底却暗自得意着自己越是这样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越是惹得郎墨楼血脉贲张! “怎么了?反正你也不愿意告诉我。” “佟宛你能不能学点儿好!?” 郎墨楼眉角一压,眼底闪过一抹氵?邪,他松开钳住我手腕的手将我拦腰一抄,大步蹬上石筑高台后便将我狠狠扔进了他的狼王宝座中! “郎墨楼你……” 鉴于我的挣扎无果,郎墨楼直接跪在宝座的边缘朝我欺压了下来,只不过当他的滑舌撬开我的牙齿探入我的口中以后,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就像被注入了一道不属于我的记忆一般,眼前原本郎墨楼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也被一幕我从未见过的画面取代了…… 第386章 你会让我亲手杀了你么? 跃入我眼底的,是一方被大雪渲染成白玉无瑕的天地。 目光所及之处被三尺积雪所覆盖,破云而出的金阳向着银装素裹的世界洒下一汪金辉,阵阵清风拂过,枯枝折梢上的瑶台玉雪被吹落得缤纷飘摇。 直到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粉雕玉琢的祥和,一队兵马践霜踏雪地赫然出现,乌泱泱的宛若一糟乌烟瘴气,玷污了这一季的凛冬。 遥遥地望着这队兵马由远而近,骑在马背上为首的是一名面容粗犷、眼神如猎鹰般犀利的大将军,他身披厚重的护身铠甲,手里持着一把光是看上去杀伤力就极为强大的弓弩。 大将军拉紧缰绳使胯下的烈马驻了足,他目光如炬地扫过眼前的世界,随后他偏过身子,向着身后所率领的军队高举弓弩、鼓舞士气。 此时的我,虽然能清楚地看到浮现在眼前的世界,可我完全听不到任何的人声,当我正好奇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郎墨楼寒漠如冰的声音居然在我的脑海中浮响了起来: “满清末年,过度奢侈糜腐的孝钦显皇后掌权当政,各地官僚为了提升巩固自己的官职地位,煞费苦心去讨好朝堂上一手执政的孝钦显。 在那个内忧外患、穷潦落魄的时期,一件狼皮鞣制成的裘毛披风算得上是顶级的奢华之物。而我们雪狼的皮毛纯白浓逸,在当时颇为罕见,所以自然而然,由雪狼皮缝制的服饰以及狼骨打磨的首饰艺品,便成为了最适合送去京城用以讨好孝钦显的席上之珍。” 郎墨楼的语速放得十分缓慢,只是待他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下来。 在他的沉默中,浮现在我眼前的画面仍然在放映着。 随着为首的大将军向天际上方发射了一枚信号烟雾弹,那些骑马的士兵们便立刻激扬马蹄,朝着四面八方一哄而散了! 苍茫的雪景中,马蹄狂澜,妄为跋扈的士气惊起千堆雪。 原本惊艳纯洁的世界,却忽然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衍变成为了一汪无边无际的血海。 一匹匹安逸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雪狼,在惨绝人寰的乱箭纷飞下开始了四处逃窜、流亡颠沛,来不及逃命而被捕杀的雪狼血染银毫,睁着一双双倒映着碧空的漆瞳死不瞑目…… 不少囚狼被活生生地剥皮剔骨,怀孕的母狼也被丧心病狂地直接开膛破肚,挖出胎盘丢进铁锅,用以煲汤炖肉…… 从亡狼们口角流溢出来的鲜血,融化了亘古不曾融化的皑皑积雪,染红了它们身下这一方衍生孕育了它们的土地…… …… 画面一转。 莹白殷红的世界消褪了,交替浮映于视线中的是一条一眼望不穿尽头的石街。 石街上百姓稀罕,有的只是几名耀武扬威的官僚在调遣士兵,而铺展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近乎将半条街道都覆盖住的狼裘长毯。 正当我错愕地感叹这长毯的面积之广时,郎墨楼阴沉暗哑的嗓音再度在我脑海中浮响了起来: “南方有位官僚,知道孝钦显皇后十分欣赏北宋时期都城汴京的繁荣盛况,为了争夺官位,他决定向京城内的孝钦显献上一幅‘清明上河图’。 于是,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调兵进山,射杀了上万只山狼,又命令近千名裁缝织人,以被猎杀的山狼皮毛昼夜不停地缝制拼织了你所看到的这条长为105.74米、宽为4.96米的长毯。” 随着郎墨楼的话音落下,我看到众士兵各就各位,在官僚的发号口令下,齐齐地将这条狼裘长毯从一端翻转至另一端。 等这条由上万只山狼的皮毛链接而制的长毯完全被翻覆过来以后,我才看清它的背面果然是一张被放大绘画了数十倍的清明上河图…… …… 画面又是一转。 清明上河图随之消失了,一座尚未完工的楼阁平地而起,郎墨楼暗哑的声线早已变得愤怒不已。 “更令人发指的是,竟然还有愚蠢的官僚为博得孝钦显的重用青睐,在京城外一处荒郊,为孝钦显亲手打造了一座以狼骨为钢筋、狼裘为墙面的住所。” …… 终于,这些画面开始渐渐地从我脑海中淡褪了下去,我的视线也终于被重新拉回,凝聚在了近在咫尺对我俯身而下的郎墨楼脸上。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黝黑的瞳子里是无处发泄的仇恨,郎墨楼仍然用嗜血般的力道碾磨我的唇舌,锋利的牙齿不顾我的推搡将我的口腔内壁撕扯咬破,腥咸的血丝弥散在我们彼此的唇齿之间! “很痛啊!”忍无可忍的我铆足了全身的力道,一拳锤向郎墨楼坚硬的胸口上,“郎墨楼你疯了吗?!你有仇就去报啊,你去杀了孝钦显啊!” 郎墨楼闻言一怔,稍稍与我拉开了极短的距离,他颤着浓睫低垂着眼帘,坚挺的鼻翼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半晌过后,他勾唇嗤笑一声,口中扑出来的蔷薇花香混合着鲜血的腥甜,荡在我们中间绽开成为了一种可笑的嘲讽。 “如果我说佟宛你就是孝钦显,那么你会让我亲手杀了你么?” 第387章 清魅最恨说谎的人 气氛变得静谧古怪。 “你说什么?”我怔然地质问郎墨楼。 我明明揣测过无数次兰儿是上一世的我,可当我看到了郎墨楼向我所展示的那一切时,我宁愿相信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并没有等到常青丹便孤独终老的可怜女人。 “要我重复一遍么?”郎墨楼重新俯身向我欺压下来,他将沾染着我鲜血而显得嫣纟工妖美的唇瓣凑到我的耳边,呵着我的耳廓缓慢地重复道,“我说如果你真的是孝钦显,你会让我亲手杀了你,为我们狼族复仇么?” “嗡”的一声! 浑身的血液冲击着我的耳鼓,我下意识地一把推开郎墨楼! “我不是孝钦显!”我怒声狡辩着。 若不是从窗缝透进来的寒风拂过了我和郎墨楼之间,吹得他亮如绸缎的发丝微微动了动,我会以为是时光在这一刻为我们凝固住了。 我忘记了郎墨楼的银瞳是在方才何时转变得如深夜里的潭水般幽暗了,他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翘着唇角继续对我讥诮道:“你看,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又不愿意相信。” 我多想告诉郎墨楼我并非是不愿意相信,而是我相信了以后,却不知道要该怎样面对他了。 在之前,我明明可以接受整个满清鬼蜮们都在寻找我想找我索命的事实,可现在,当我和郎墨楼的感情摆在面前时,我竟然无法接受上一世的我与他缔结下的宿命了。 “既然因为我让你失去了那么多同胞,你为什么当时不杀了我?” “杀了你?佟宛你相信么,上一世,你我从未相见过,”郎墨楼弯唇一笑,苦涩满满,“我并不知道那时你的模样,不知道你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曾听见过你说话的声音。” “所以这一世,你找到我是来复仇的吗?” 当我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郎墨楼永远不会看到乌溜溜的鲜血正从我的心窟涌出来,他只是由性的挑眉反问我:“你希望我怎样回答?” “希望你诚实回答。” 良久的沉默后—— “这一世我是来报恩的。” 听言后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我伸出手将郎墨楼扒拉到一边,打算从他的狼王宝座中起身离开。 “我当你刚才给我看的都是假的,夜深了我要睡觉了,明天醒来我想和你一起去找汪流媚。” 夜的另一端。 任谁也找不到的错位时空中,一盆冰凉刺骨的水泼在了汪流媚的脸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啊……” 她从昏迷中痛苦地凄吟一声,瞬间就爆睁开了她滴着冰水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被附带着阴术的铁链大绑四肢,整个身躯在昏暗的牢狱里呈现出成一个“大”字。 “晚上好汪小姐。” 阴森森的说话声音将汪流媚的视线拉了过去,这个将她强行掳走的女人依旧穿着一身乌黑的纱袍,露在面纱外一双蒙着白膜的眼睛嵌在暗紫色的脸颊上! “你是谁?抓我做什么?”彻底清醒过来的汪流媚扭动着身躯,无论在心底默念着什么样的咒语,都未能将自己从铁链的捆绑下解救出来,“这是哪里?!” “汪小姐真是红颜多忘事,”清魅说着,还不忘有模有样地给汪流媚欠身行了个见面礼,“在下清魅,为大清帝国誓死效忠。” “都什么年代了还大清帝国?”汪流媚不禁打了个冷栗,满身寒水在这阴晦的牢房中近乎都要冻结成冰了,“你抓我做什么?你是奉何人之命来抓我?!” “当然是奉尊皇之命了,清魅不过是替尊皇来向汪小姐打听一个人而已,还请汪小姐不必过于紧张。” 清魅眼中的白膜闪了闪,她从黑纱袖中掏出一副画卷,当她在汪流媚的面前将这幅画卷打开时,画卷上熟悉的面容便随之闯入视线中,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对着汪流媚空洞地微笑着。 “汪小姐,你认得这个女人吗?”清魅有礼有貌地问道。 这幅画卷,分明就是那日敖北漓从天庭上带下来的画卷,也是在西集长街上见到的画卷,而画卷中唯美的面孔依然是那个称霸妖界的男人他最心爱的女人!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幅画?”汪流媚试探道。 “是从青丘一只名为胡凤柒的狐妖手里得来的,并且是他告诉我们,这女人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毁了我们整个大清帝国的孝钦显太后!”清魅说到这里时,已然愤怒得脸上的黑纱翻飞。 汪流媚紧紧咬着嘴唇垂下了脑袋,要怎么相信胡凤柒他因为对佟宛的爱而不得,一定要亲手将她彻底逼入死路? 哪怕已经剥了她的皮,哪怕已经让她披上了狐皮嫁衣背上了三生三世的诅咒,可这样都还不够?! 他竟然在预测到自己的必死无疑之前,将这个机密亲口告召了整座天庭以及满清鬼蜮!他明明知道她若是掉进了那个转世入魔的皇太极手中,那就是必死无疑啊…… 胡凤柒他根本看不得她在别人的怀中微笑,所以他得不到她,便要亲手毁了她! 太狠了,胡凤柒,真的真的太恶毒了…… 汪流媚浑身的骨骼都被胡凤柒这令人发指的做法绷得“吱吱”作响,待她找回几分理智后,她选择重新抬起头,直视着清魅白色的眼睛回答道:“我不认识她。” “哦?”清魅轻笑一声,“汪小姐说的可当真?” “当真。” “那好,”清魅一边说着一边悠哉地收起了画卷,然而在她背过身子的同时,她也突然转变了口气,“在下最憎恶说谎的人!” 随着她一声怒吼,汪流媚的身躯顿时变回了她的原型,一只白色的犬只! 根本不等白犬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嚓”的一声尖锐的刺响,伴随着汪流媚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的左后腿被缠着阴术的铁链,硬生生地齐根扯断了! “再给你汪小姐一次机会!”背对着这血腥画面的清魅,大吼着逼迫问道,“汪小姐你认识不认识她?!” 汪流媚除了尖叫,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大片大片的红血将她身上白色的皮毛染出一朵朵红色的花瓣。 嚓—— 紧接着,白犬的右后腿也断了!刺破苍穹的尖叫也刺穿了清魅的耳膜! “认识不认识?!”清魅再问! 嚓—— 这一次,白犬的左前腿与右前腿被一同扯裂,四条狗腿齐齐掉落在下方的血泊当中! 汪流媚剜心般的尖叫吵得清魅心烦意乱,清魅随手施出一缕阴术,封住了白犬的嘴巴,连发泄痛楚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所以。 当清魅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时,看到的是悬浮在半空中一只没有了四肢,仅仅剩下躯干和脑袋的白犬,正疯狂地从断肢处喷涌着四束血柱! “煲一锅香喷喷的狗肉汤给我们尊皇送上去,准保尊皇会重赏在下呢。” 清魅笑着弯下腰,从仍然在向着四周漫延的血泊里,满意地捞起了白犬的四条断腿,离开了。 第388章 被青龙叼走 回到寒清楼的我,这一夜睡得很沉,似乎并没有因为郎墨楼带我所看到的过去而失眠。 在我的理念里,我的前世,包括我前世所欠下的债,和这一世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记得我曾经做过什么,或者换句话来讲,上一世的我与这一世的我本就是毫不相干的,我不会对前世做错了什么而让如今的我产生任何的愧疚! 我可以接受前世我是兰儿,是孝钦显皇太后,但如若郎墨楼要我偿还曾经对他们狼族的伤害,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毕竟这辈子的佟宛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 第二日清早,窗外飘着连绵细雨。 正巧当我洗漱涂妆过后,我的房门就被轻然地敲响了,打开房门后出现在门口的是端着早膳的井徐氏。 “宛姑娘你醒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呢,”井徐氏与我打过招呼后,将托盘上的一碟碟讠秀人可口的菜肴摊开在石桌上,“听说我们宛姑娘有喜了,我特别为你煲了鲫鱼汤,快趁热尝尝。” 望着一桌子飘着腾腾热气的佳肴,其实我倒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不过井徐氏为我忙手忙脚的又是盛汤又是将汤匙递到我手中的,我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 于是,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汤匙,忍着实在难以下咽的汤中菌味儿,将井徐氏为我盛的鲫鱼汤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宛姑娘,味道还合口吗?”窗外灰蒙蒙的天色透过半敞的窗子打在井徐氏沧桑的脸上,把她双眼下的淤青衬托得格外明显。 “嗯,不咸不淡正合适,谢谢井犴夫人,”我点点头,对她感激地一笑,“这一大早,您有看见过郎墨楼吗?” “墨楼公子天还未亮就离开这里了。” “他去哪了?”我这么问着井徐氏,顺带看了一眼手机,并没见郎墨楼给我发过说他要离开的信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他离开前还嘱咐我要多多陪陪宛姑娘你呢。” hetui~! 这郎墨楼总是这样,不管他要做什么去也从不习惯同我打一声招呼就自顾自地走了,昨天还说今天一早就要动身丽江的,现在丽江也不去了,汪流媚的踪影他也不带我一起去找! 这会儿井徐氏开始在我身边滔滔不绝地嘱咐我孕期的种种注意事项,可汪流媚落在了满清鬼蜮的手中,八九不离都与我脱不开干系,我怎么有心情坐在这里跟井徐氏饮茶闲谈? 所以我草草地吃了两口饭,搪塞了几句,就骗言她我有些疲倦了,打算睡个回笼觉。 在井徐氏体谅的收拾好残羹剩饭离开寒清楼后,时间一直漫过正午到了下午,我都未见郎墨楼的身影出现于雨幕中。 为了打磨时间,我颇有些无聊地对着梳妆镜,将自己分了杈儿的发梢一一剪断。 当我重新整理好妆容起身离开梳妆台,正要打算下楼去庭院中吹风的时候,只听窗边砰然一声巨响,一抹墨色的身影将木窗冲撞而开,砸在房间的石地上连连翻滚了好几个跟头,直到撞在了墙角边才静止了下来! 第一反应我还以为是郎墨楼,只是一股浓重的海水的咸腥扑鼻而来,我才意识到他哪是什么郎墨楼,分明就是孽龙族三皇子穆起寒! 这穆起寒胆子也太大了,破了啸月堡的结界居然敢直接闯进寒清楼里来,可当我走到穆起寒的身边居高临下睨着他,才发现穆起寒惨白的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了! 不仅如此,原先每一次见到他时,他那白皙的天庭上都会高傲地耸立着一双精致的墨色龙角,然而现在,他的龙角不仅不见了,还在天庭上出现了两口鲜肉外翻的血窟窿,源源不断的血沫从这两口窟窿里冒出来,淌过他惨白如纸的脸颊。 “你怎么闯进来了?!”我并未对穆起寒这颓废的惨状起任何的同情心,直接将幻入手中的蛇妖剑笔直地抵向他。 穆起寒口中发出“嘶嘶”的呻·吟声,他痛苦地用双臂将自己的身子撑坐倚靠于墙边,抬起一双黯然失色的墨眸仰望着我,声音慵懒且无力地问道:“聘礼都收下了,也说好来做本君的皇子妃的,你究竟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又是你们二公主乌淩让你来的?!” 我压下了蛇妖剑的剑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穆起寒虽然眼下看起来十分痛苦乏力,没有之前那股跋扈的清高,可谁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演的,他若是现在就将我掳走我真是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穆起寒却在我问完他这句话以后,凄苦地朝我笑了笑,点缀在他侧颜上的墨色龙鳞也好似再也闪不出任何高贵的光芒了。 “托你的福,本君被驱出孽龙族了。” “什么?” “本君这次来找你,是寻求庇护的。”穆起寒脸上的鲜血仍然在顺着他精致的下颚滴落着,“孽龙城女权当道,二姐已经决心将本君驱逐出族门了,龙角都给砍下来了你是看不到吗?” 当穆起寒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未握剑的另一只掌心中忽然多了什么东西,我赶忙摊开手掌,看到的是之前穆起寒给我的那片从他侧颜上剐下来的龙鳞,可惜此时这片龙鳞已经是枯萎的模样了。 我轻轻握拳一攥,顿时它就被碾成了细碎的粉末,从指间的缝隙漏洒了下去。 “看到了吗?用不了两日,本君浑身的龙鳞也都会枯萎了。” “那你该去哪里去哪里,找我做什么?我庇护不了你,”我收起蛇妖剑,对着他再度说道,“你快走,等下郎墨楼就回来了。” 没想到穆起寒又是弯着带血的唇角一笑,说道:“回来就对了,本来就是他让本君来找你的。” 我刚要骂穆起寒说瞎话能不能也靠点儿谱的时候,余光竟瞥到了窗外阴雨连连的愁云下,一条青色的长龙向着寒清楼呼啸着腾飞而来。 “敖北漓?”我喃喃地默念着,心里想着不会是来找汪流媚的。 随着青龙接近寒清楼,他的速度不仅并未慢下来,反而携带着铺天卷地的怒气更加猛烈了! “敖北漓!”我朝着窗外庞大威猛的青龙大喊一声,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我不知道敖北漓他怎么了,他宛若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呐喊一般,直接用他巨大的龙首撞裂了我房间嵌着窗子的墙壁,不顾碎石砖瓦的坍塌四溅,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衔住了我,将我紧闭在了他高温湿润的口中,带着我重新折回天际飞远了! 第389章 敖北~漓~ 敖北漓一路将我含在他封闭的龙腔中,他口内的唾液潮湿到几乎让我窒息的程度,我能感觉出来他飞行的速度很快也很颠簸,以至于我没有办法在他的龙腔内稳固自己的身子。 时不时敖北漓还会发出低沉的龙吟,回荡在他的龙腔中吵得我质壁分离,只不过听起来像极了一种绝望的悲鸣。 对于他这毫无头绪的疯狂举措,我简直一头雾水,直到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折磨,他张开龙嘴将我从口中吐了出来,使我的整个身子都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地上,逊色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方才穆起寒那狼狈的模样。 摔在地上的我从腹部传来一阵硌痛,我护着微隆的小腹还没来得及看清我这是在哪呢,一双大手就凶横地拽着我的衣领将我从身后生硬地提了起来! 头顶上是暗涌浮动的深蓝色大海,而身后提着我的人是紫发狂舞的敖北漓。 “北漓…你怎么了?”我尝试着去挣脱敖北漓拎着我的手。 面对我的问题,敖北漓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向来偏爱嬉皮笑脸的脸颊轮廓在此时此刻也绷得宛若刀削般锋凌! 我从未见过这样暴怒的敖北漓,若不是我看到了一块悬挂的横匾上篆刻着“太子宫”三个大字,我根本无法相信这待我粗劣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左一声“小宛宛”,又一声“傻狼傻狗”的敖北漓。 敖北漓身材高挑,一步顶我两步,他这样拎着我一路穿过几座庭院,我的双脚在地上拖行得都快要把鞋底磨烂了。 好不容易他将我拎进了上一次我醒来的寝殿里,这里的摆设还和之前一样,都是华美的贝壳所打造的,处处泛出了莹白剔透的光芒。 只是吸引我目光的却是那座贝壳榻上,一只血糊糊的动物。 敖北漓狠狠把我向着贝壳榻的边缘一丢,我顿时纹丝不动,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从肌肤下密密匝匝地鼓了出来。 于是,我开始剧烈地颤抖。 疯狂地颤抖! 因为此时此刻,蜷缩在榻面上的,是一只被齐齐沿根儿斩断四肢和尾巴的白狗! 它应该柔亮的白色毛发凌乱不堪,背部秃了好几大块,干涸的血液将它染得白褐相间,它张着一张尖尖的嘴巴似乎因为僵硬而无法闭合,舌头也被切割掉了只剩下了一半…… “不…”这一刻,我忘记了如何哭泣,只记得我一边缓缓地摇着脑袋,一边踩着哆嗦的步伐连连后退,”这不是…不是她……” 才退了两步,就撞上了身后的敖北漓,我如触了电一般跳了起来,回过身抓上敖北漓的双臂! “这不是汪流媚!敖北漓你说啊,你告诉我这不是汪流媚!” 我仰头央求着敖北漓说话,我疯了一样地近乎把他整个身躯都摇碎了,可敖北漓就是这样红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寂寂地跃过我的肩头望着贝壳榻上的白狗。 “她死了吗?你回答我啊敖北漓…她死了吗!?” 大颗大颗地泪珠涌出我的眼眶,掉在敖北漓僵硬的手背上结冻成冰,他好像终于有了感知,机械地将目光流转到我哭得不堪的脸上,又机械地蠕了蠕嘴唇,梦呓般地轻声说道:“傻,狗…没,死……” “敖北漓你别这样,”此时我宁愿敖北漓打我,宁愿他念动咒语杀了我,我也看不了他这样的无动于衷,“告诉我,是不是满清鬼蜮做的?是吗?我可以…敖北漓你相信我,我可以去为汪流媚找满清鬼蜮!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去找他们……” 我抹干眼泪,再也不敢看一眼那样惨烈的汪流媚,放开敖北漓就要冲着寝殿外跑去。 然而我没跑得动,敖北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锋利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肉之下痛得我喊都无力喊出来! “你放开我…他们找的不是我吗,我去……” 敖北漓空洞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偏着脑袋端详了我片刻后,对我诡异地一笑。 “把你的骨头摘下来,再去,好吗,小~宛~宛~?” 当敖北漓的话音落下,他忽然咧嘴狰狞一笑! 双手齐齐钳上我的双肩,刹那间骨骼碎裂的声音贯·穿我的耳膜,我放声尖叫,一身冷汗从汗毛孔中炸涌喷发出来! 再然后,敖北漓又一次幻化成一条青龙,锋利如剑刃的龙爪穿透了我背脊上的皮肉,他毫不留情地提着我杀出了他的东海太子宫,一头扎入云霄,向着未知的方向带我咆哮而去! 九霄上,寒凉如冰的云雾迎面扑来,麻痹了我骨肉分离的整张后背,怵目的鲜血抛洒在这湛蓝的天际,染红了一汪又一汪的云梢雾角…… 我没有资格喊痛,更没有资格让敖北漓停下来,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可我一度想死的心在这会儿又无限地开始吞噬我求生的欲望!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浑浑噩噩我的意识开始迷糊,叠叠袭卷的寒流将我的身体拖得轻飘飘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温度暖了几分,唯有刮骨的疼痛依然从背部侵袭着我。 当敖北漓把我重重地丢在地上以后,我忍不住用手覆上我的腹部,敖北漓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都可以,只要别伤了我腹中和郎墨楼的孩子就好。 正这么想着,化为人形的敖北漓将我从地上拽起来,被湿血殷了的布料黏在我的后背上,敖北漓将我打横地抱在了怀中。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周围,才发现敖北漓他居然带我来的地方,是蚀骨山。 “北漓…”我虚弱地呼唤他的名字。 寂静了半晌,我才听到他缥缈的声音:“怎么了,小~宛~宛?”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好,呀~”敖北漓勾唇一笑,鼻翼上的宝石折射着六亲不认的血光。 当他把我放下来以后,我无骨似的脚下踉跄几步,敖北漓赶忙扶住了我,见我仰头怔然地望着他,他垂眸朝我一笑:“嘿嘿~…” 眼底闪着凌乱的血芒。 这蚀骨山,在这样夕阳西垂的黄昏下被一股生灵涂炭的气息所笼罩着,没有风吹草动,没有飞鸟啼鸣,所谓风过无痕都显得有些宽容。 我忍着彻骨的剧痛,如履薄冰地带着敖北漓进入那座坐落着炼骨炉的山氵同时,洞里明晃晃的火把将敖北漓的身影拉得陌生森寒。 “山神大~人~?你在~吗~?”敖北漓嬉笑着,用宛若小孩子玩捉迷藏时的音调,朝着山洞里发问。 没有人回答。 “山神~大~人?我是东海龙太子~,我来了呀~?”敖北漓眉飞色舞,阴麻麻的语调快要把我流淌的血都凝固了。 可惜仍旧没有人回答。 “山神大~人~,你……” 砰——! 巨大的闷响打断了精神愈发恍惚的敖北漓! “太子殿下,你在找他么?” 伴随着一声冷如冰山沉如海的嗓音,一具血淋漓的尸体砸落在了我和敖北漓的正前方! 第390章 大清鬼域 “山、山神大~人~?” 所有的表情都在敖北漓的脸上停滞了,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蚀骨山神。 敖北漓似乎无法接受蚀骨山神已经死了的事实,仍然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弓着背脊踩着古怪的步伐向蚀骨山神的尸体摸索过去。 我抑止着抖如筛糠的身躯,将颤栗的目光流转向了伫立在另一侧石堆上的人影。 在火光照不亮的角落中,他就那样君临天下地置身于一汪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犹如生长在地狱最深处的孤煞。 郎墨楼大概是提前预测到了敖北漓会带我来这里为汪流媚摘骨重塑四肢一样,所以,他抢先一步杀了蚀骨山神。 我再次看向敖北漓,此时的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呆呆地跪在了蚀骨山神的身边,他看着蚀骨山神尸体的眼神,似乎是在亲眼看着捧在手中的希望一丝丝正破灭直至完全殆尽。 “小白、狼,”敖北漓抬起了脑袋望向笼罩于黑暗中的郎墨楼,痴痴然地问道,“是你杀了山神大人~吗~?” 郎墨楼长腿一迈,从黑暗中将他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显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开口道:“十面鹜煞发现她以后,我在尽力寻找满清鬼蜮的踪迹,企图为她报仇。那么你呢,敖北漓,你又做了什么?你伤害佟宛就是为她报仇了么?” 凶厉狠恶的斥责敲击着山洞里的石壁,郎墨楼怒发冲冠,从石堆上凌空跃到了我的身边,将鲜血淌了满背的我抄抱在了怀中。 “别让我知道你再打佟宛骨头的主意!山神我杀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会炼骨的人了!” 郎墨楼恶狠狠地甩下这番话,转身就朝着洞外带我疾步离开,只是眼看着就要迈出洞口的时候,山神的小女儿岳绣以及瑟灵忽然急慌慌地迎面跑来。 半面脸上依旧蒙着莹莹珠帘的岳绣,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蚀骨山神的尸体,那双盈含秋波的美目顿时被泪水浸染,她提着纱裙不顾形象地冲向了自己一命呜呼的父亲。 身为岳绣贴身侍女的瑟灵,只是对着自己主人的背影象征性地喊了几声“小姐”,却没有跟随她而去。 郎墨楼抱着我面对着瑟灵并未挪动脚下,他微微敛了敛眼眶,望着瑟灵的深灰色眸底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愫转瞬即逝。 沉默在我们三个人之间荡开,我甚至感受到了郎墨楼握住我腰间的手指陡然收紧了。 半晌,郎墨楼眉角压低,选择大步地绕过瑟灵以后,瑟灵的声音却在我们身后唐突地响了起来。 “我想起你了……” 郎墨楼顿然驻足! 贴在他心口的我甚至都听到了他的心脏在胸膛中慢了半拍,瑟灵略带忧愁的四个字我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我也是察觉到了郎墨楼的不对劲。 可郎墨楼并未回过身,只是冷冷地丢了一句“没必要了”后,就抄抱着我离开了整座蚀骨山。 …… 很久后,待我们回到啸月堡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寒清楼里,我房间的窗子不知何时被人修好了,穆起寒也早已不见了身影,唯独几滴未被擦净的深褐色血迹还凝固在墙角的墙面上。 郎墨楼找来妖医为我查看伤势,我侧身躺在床榻上,眼前浮现的全都是汪流媚那被斩断了四肢的模样,以及瑟灵对郎墨楼说的那句无头无尾的话。 “她怎么样了?”身后郎墨楼的寒声响起。 妖医替我擦净背上的血液以后,几束灵气从我背上被龙爪贯·穿的伤口渡入进来,沿着脉络又传到了我的小腹中。 随后,妖医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着郎墨楼拱手道:“所幸宛姑娘并未被利器伤及筋骨与胎气,只是一些皮外之伤。老朽已为宛姑娘的体内渡入愈合伤势的灵源了,等下再配合老朽磨制的灵药,明日基本尚可愈合了。” “下去。” 郎墨楼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妖医又弯腰对着我和他行了个告退礼,就背着药箱化作一束烟雾离开了寒清楼。 桌上烛光摇曳,郎墨楼指骨一屈熄灭了烛火,合衣向着床榻上的我抱了过来。 “疼么?”黑暗中,他口气清香,满满蔷薇花沁。 “你弑仙了。”我将脑袋更深地扎入了郎墨楼的怀中,躲避着我越来越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没事,”郎墨楼云淡风轻地回答我,他结实的手掌放在我身前怕伤了我还未痊愈的摘骨伤,放在我身后又怕碰了我还没上药的龙爪伤,最后没办法只得握住了我的脖颈,用拇指一遍遍摩挲着我下颌的轮廓,“女素死了,官位暂时没人接管代替,自然没人愿意管我。” “那汪流媚怎么办?”我痛苦地闷声问他。 “我已经找到满清鬼蜮所在之处了。”郎墨楼毫无波澜道。 “在哪?”我仰起头,趁着窗外月色可以隐约看到他闪耀的银眸。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满清灭亡。而满清鬼蜮,正是卡在了这一天灭亡与前一天还没灭亡的时空裂缝中。” 听闻郎墨楼的话,我几乎惊呆了,反复琢磨了几遍也实在没能理解满清鬼蜮到底是在哪里。 见我云里雾里的模样,郎墨楼叹息一声,将我搂得更紧了。 “无数星辰间的亿万光年交织成网,星盘下掌控的磁场时间与空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繁琐,而重生坠魔的皇太极就是在这样的繁琐当中,将满清276年间所有的亡魂召集在了这错位的时空裂缝中,重塑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并起名为:大清鬼域。” “所以,皇太极他创造了这样的世界,不过是为了抓我?” 郎墨楼见我说这话,他不但不担忧,反而还咳声一笑,垂下脑袋带着几分玩弄的笑意开始啃噬舔磨我的下巴。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孝钦显了?” 对于他这样的反问我有点儿生气,明明是他一直都在瞒我不愿让我知道关于孝钦显的事情,可就在我推开他细腻的脸,刚要从他怀中忍痛脱身的时候,一股海水的咸腥从门外弥漫了过来。 “本君的皇子妃,妖医特制的灵药本君为你捎来了。” 第391章 想你的味道 穆起寒的声音在这夜深人静时,即便隔着房门也听得特别清晰。 “是你让穆起寒来这里找我的?” 我没想到穆起寒会不请自来地给我送灵药来,赶紧忍痛地坐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发丝,还不忘重新系好了被郎墨楼不安分的手破开的衣襟。 “是。” 郎墨楼掩上还未来得及解下的腰封,无奈地长腿一伸,垂坐在了床榻边缘,弓着一只膝盖将手臂搭在上面。 他用法术将房门打开,在一袭黑袍的穆起寒走进房间的同时,屋内顿时亮如白昼,一时间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待我看清穆起寒的时候,他正垂着眼眸扬起唇畔的点点邪魅,端着手中盛满灵药泥的黑瓷碗,调侃郎墨楼道:“狼王殿下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了?本君要为皇子妃涂药了。” 郎墨楼嗤笑一声,从床榻边缘一跃而起,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忽而一转,一束图腾黑雾飞速地向着穆起寒还凝着点点血迹的白颈缠了上去! “呃…!” 穆起寒痛吟了一声,整个身体像被禁锢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图腾黑雾将他的骨头与皮肉相磨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虽然收了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了你!”郎墨楼将自己的冷面贴近穆起寒,顺带将黑瓷药碗从他手中生硬地接了过来,“开玩笑要适度,才是活着的基本保障。” 紧紧缠在穆起寒脖颈上的图腾黑雾随着郎墨楼的话音落下而消散,穆起寒顿时像被抽了线的木偶脚下软退了几步,一阵猛咳结束后,他瞪着一双仍然风流的长眸不服气地瞪住郎墨楼。 “狼王爷未免也太不自信了?”大概是图腾黑雾的邪力真的太大了,穆起寒额顶上原本已经凝固了的两口血窟窿,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淌出了血沫,“本君如今无依无靠,武力被废,狼王爷你还担心我会抢走你的女人吗?” “佟宛正怀着我的孩子,我不想你恶心到她而已,”郎墨楼寂静如水,骨指分明的手指捏着捣药棒搅动灵药,眼帘都不带抬一下的,“我安排的事情你去做,天一亮我就带她过去。” 介于郎墨楼尖刻的嘲讽,穆起寒欲言又止,终是带着一副看不惯郎墨楼,却又干不倒郎墨楼的怨气,一甩袍摆地离开了寒青楼。 他走后,郎墨楼重新向着床榻上的我跪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替我剥掉了身上的长裙,端着黑瓷药碗开始替我背上的龙爪伤涂药。 我背对着郎墨楼,感受着灵药的冰凉落在疼得麻木的背脊上,偏过头问他道:“你和穆起寒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一个三皇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对你言听计从了?” “以他孽龙族三皇子的身份被驱逐出孽龙城,我要是不收了他,他早死了!” 穆起寒之前是一心要娶我回孽龙城的,即便如今他被砍断龙角,驱出族门,凭我对郎墨楼的了解,他也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收下穆起寒。 所以我就问他收留穆起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惜郎墨楼没有回答我,当他替我涂完灵药以后,也并没有替我将叠放在枕边的寝袍穿上,而是再一次熄灭了灯火。 “你做什么?” 陷入黑暗的我看不清郎墨楼在哪里,直到耳边一抹格外滚烫的鼻息洒了下来。 “我想你的,”郎墨楼发出了重重的鼻音,闷生闷气地低吟着,“味道。” 身体随着他的话语陡然一僵!攀上双颊的高温近乎将我整个人都烧熟了! 所有的反对在一瞬之间都变得软绵绵的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我一边贪婪地接受着郎墨楼的不怀好意,一边心里抱怨着郎墨楼是如何想起解锁这项新技能的。 良久后。 “讨厌你,你太坏了!”胸膛里的一颗心,还未因为那一瞬迸发的悸动而跳得慢下速度,我掩饰着自己的情不自禁将锦被裹在了自己身上,遮着涨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重新躺好,“我睡觉了。” “坏就对了。” 郎墨楼也重新躺在了我的身侧,拥着用锦被裹成粽子的我一齐入眠。 然而,这一夜我睡得断断续续,汪流媚那令人心痛的模样让我在郎墨楼的怀中辗转反侧。 我暗自发誓,再等我几天,等我向杨桃讨来能让我与蛇妖剑同时变强的方式后,我必会与郎墨楼肩并肩地去替汪流媚复仇! …… 没睡多久,天色便蒙蒙亮了起来,郎墨楼以“坏人”的方式将我从梦魇中激醒。 “醒了么?” 我睁开眼帘,发现郎墨楼正抬起身子,将侧脸轻轻地贴覆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汪流媚变成彘犬以后,还能做到宛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好像郎墨楼愈发地不再关心别人的安危,只要我和腹中的胎儿在他身边他能看得到摸得到,就足够了。 “佟宛,”郎墨楼合着双眸,满脸享受地侧耳倾听着我小腹里的声音,“这是我离小家伙儿最近的时候。” “你把我叫醒,就是要让我看你这傻样吗?”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以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试图坐起来。 郎墨楼也抬起了头,在我腹上印下一个吻后,离开了我的床榻向着我的浴室走进去。 “穆起寒已经找好房子了,你起床收拾一下,我们该去丽江了。” 第392章 初到丽江 还有什么可收拾的,前一天都已经收拾好了,不过当郎墨楼将自己关进浴室以后,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被我摆于石桌中央的柳西凉供牌上。 想起来毕竟我还有求于杨桃,若是把柳西凉寄托的希望就这样丢在这孤清清的寒清楼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合适。 于是,我从床榻上爬起来,拿起柳西凉的供牌用湿布将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尘埃擦干净,装进了我的行囊里。 不久后,浴室的门被郎墨楼打开了,我抱着换洗的衣裳打算去洗个澡,可刚一转身,怀中抱着的bra一不小心从怀中的缝隙掉落在了地面上,我弯下腰正欲要去捡起它,一只好看的手竟提前替我将它挑了起来。 我怔然地保持着弯下腰的动作,被眼前映入视线中的一双干净的黑色牛皮长靴惊住了。 我顺着长靴继续扫视上去,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裤包裹着郎墨楼那两条坚韧结实的长腿,他身上穿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打底衬衣,衬衣的下摆习惯性地被圈掩进了西裤的边缘,一条板扣为银质的狼头腰带将他的腰前腹下扎束得特别的饱满性感。 “往哪看呢?”郎墨楼傲然睥睨地垂眸问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仍旧弯着腰,抬着脸的正前方是郎墨楼那离我距离很近的狼头腰带,而再往下一点点便是令人羞于挂齿的方位。 “喂!”我双颊顿时一红,连忙六神归位直起了腰板,却看到郎墨楼的小尾指正挑着我的bra,眼带笑意地瞅着我看,“还给我,我要去洗澡了!” “没不给你,”郎墨楼轻咳一声,笑道,“自己拿。” 这会儿的郎墨楼刚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泛着墨蓝色光泽的短发蓬松凌乱,突出的喉结与两侧锁骨上还挂着莹莹的水珠。 望着这样的郎墨楼,我忽然想起来昨夜他在下面对我所做的事情,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地一把从他尾指上扯过了bra,埋着头冲进了浴室里。 待我将自己洗净并上完妆后,郎墨楼再次帮我在一夜间就快要愈合的伤口涂了些灵药,随后他披上了黑色的皮衣,一手替我提着行囊,一手牵着我一起踏出了啸月堡的大门,登上了女素上神赠予我的神辇。 神辇腾空而起,腾云架雾于灿阳的光耀中,下方的月牙神谷犹如冰清玉洁的神圣之地,在我眺望辇窗外的视线中逐渐被流云滚滚地擦褪了。 一路上,郎墨楼都拥着我坐在他的怀中,时不时他就要向我伏身贴上耳朵,一遍遍地倾听着我腹中的胎音,好似小孩子般地问我一些天真幼稚的问题。 “佟宛你有没有饿到我们的女儿?” “不知道诶,反正我不饿。” “佟宛你说小家伙儿喜欢我多些,还是喜欢你多一些?” “你,毕竟……” 毕竟我曾做过很大的思想斗争,一心想要将她扼杀掉…… “毕竟什么?”郎墨楼隔衣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肚皮,仰头期待地望着我问。 “毕竟…你长得很帅。”我随口骗言道。 不料,郎墨楼却将我这句敷衍的谎话当了真,他闻言勾唇笑得像个千年不死的老慈父,落在云端的阳光影影绰绰地折进他近乎透明的瞳孔中,是一种此生不换的幸福。 “我更希望长得像你,这样就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佟宛被我所爱。” 郎墨楼又埋头侧着耳朵,静静地合上眼眸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角忽然在这一刻酸得扌由搐,我抬手揉了揉他乱蓬蓬的短发,轻声地说道:“我觉得我好亏诶。” “怎么?”郎墨楼声音沉沉地闭目问我。 “我是你什么人呢,就要给你生孩子?” 郎墨楼颤了颤漆黑的羽睫,缓缓地抬起了一双皙白的眼帘,空洞地望着神辇中某一方位,思绪有些游离地问我:“那你想怎样?” “你不打算许我一场婚礼吗?” 良久的沉默。 郎墨楼重新合上了眼帘,无关风月地淡然道:“我不想你守寡。” 原本在拨动他额前细碎刘海儿的指尖,霎时陡然一僵! 冷。 遍布全身的冷,不愿再去追言的衾寒枕冷。 …… 过了正午,神辇缓缓下降。 掀开了纱帘,我看到窗外湛蓝辽阔的天际下是连绵耸峙的峰峦,黛绿嵯峨撞了个满眼,吸入肺腑的空气都是从未闻过的一股甜润透冽。 很快,神辇终于稳稳地落在一座山峦的半山腰上,郎墨楼提着行囊揽住我的腰带我下了神辇,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土地,脚下棕黄色的泥土松软芬芳。 “我们要自己盖房子吗?” 我环视了四周一遍,郁郁葱葱的枝芽树梢交错成叠,争奇斗绽,稀薄的青木弥漫在山林间缭绕着飞鸟的歌声。 郎墨楼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就在此时,穆起寒的身影从一侧的绿簇中向我们走过来,没了龙角的他依然风流多端。 “皇子妃你可来了,本君一夜在这里独守空房,可念你了。”穆起寒邪邪一笑,脸颊上墨鳞的边角看起来有些枯萎了。 “恩?”郎墨楼鼻腔发声,眼里泛出危险的光。 “狼王爷息怒。”穆起寒这才将目光流转到郎墨楼脸上,假惺惺地向着郎墨楼颔首。 当他重新抬首,指尖向着空地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只见空地上的空气隐隐流动,一座看起来全部为沉木所建的院落竟凭空显赫在了流动的空气后。 第393章 落地生根 郎墨楼见状,满意地再次用鼻腔发出一声沉闷地嗤声后,牵起我的手穿过了流动的空气,而我也才反应过来这是穆起寒为这座院子设下的结界。 一座任谁也破不了的结界。 我在这时甚至隐约明白了郎墨楼为什么要将穆起寒留在我们身边了,敖北漓曾经说过,之所以没有人能寻到孽龙族的栖息地,原因就是孽龙族最擅长设置结界。 所以我恍然大悟,郎墨楼留下穆起寒八成是让他来为我们的隐居处下设结界的,这样我便可以在这里躲避满清鬼蜮,安心养胎了。 这样想着,牵着我的郎墨楼伸手推开了木质的院门,伴随着院门“吱吱呀呀”地敞开,跃进视线中的是令人惊叹的满园春色。 这座院落的面积其实并不大,地面上铺砌着黑白灰相间的碎石砖,三面环绕着的是那种江南水乡特有的二层古典小楼,每座小楼的房檐下都由两根漆木圆柱相撑着,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屋檐灰蒙蒙的瓦片上,显得十分的古韵典雅。 郎墨楼也抬眸环顾了一圈,眉梢上盈满了从檐角间透下来的金辉。 “喜欢么?”他偏过头来问我。 “嗯,”我点点头,贪婪地吸嗅着这些沉木所散发出来的香韵,“看起来挺不错的。” “家具还没有来得及买,”郎墨楼顿了顿,秒换上了寒漠的语气对另一边抱着双臂的穆起寒施令,“你现在去把三栋楼的家具都买了。” 这个曾经贵气十足的堂堂三皇子不满地撇嘴,正欲转身去执行郎墨楼的命令时,被我一下子拦住了。 “先别去!”我又仰首对着郎墨楼无比俊美的脸庞,眯眼一笑,“不如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咱们俩一起去挑家具?” 郎墨楼似乎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建议惊中带喜,垂眸凝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穆起寒听闻后特别赞许我的做法。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也不愧为本君的皇子妃,本君……” 可惜穆起寒根本没说完这句话,郎墨楼就大手一挥将穆起寒顺着院落的院门掀翻出去了! “啊,”我惊呼一声,回头瞅了瞅消失在院门处的穆起寒,“你也太凶了,人家好歹也是三皇子呢。” 我说这话,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向着穆起寒说话,还是在暗讽穆起寒了。 不过郎墨楼也没管穆起寒,若无其事地带我走进了东面的小楼,很明显穆起寒已经提前将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了,唯独遗憾的就是空空荡荡的看起来的确有些冷清。 角落里的沉木楼梯踏上去“吱呀”作响,二楼的房间看起来相当适合做卧室,斑驳稀疏的阳光从窗子肆意地斜照在木地板上,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透着木头的清香。 “这小楼明明就两层,为什么那里还有台楼梯呢?” 我指在最隐蔽的角落里一台短短的楼梯,问正将行囊放在屋中唯一一张简陋桌案上的郎墨楼。 郎墨楼淡淡地斜睨了一眼,也不言语,放下行囊后就朝着楼梯走了上去,推开楼梯顶端的一扇木格子门后,瞬间缕缕金辉就均匀地将郎墨楼笼罩在了其中。 “过来。” 郎墨楼回首朝着楼梯下方的我唇角轻挑,我随着他走上去,踏出了木格子门后,来到的是房顶上一处空阔的平台。 与其说是平台,不如说是一块下沉式的窝槽,而当我抬眸拉长目光时,惊喜地用双手紧紧捂上了嘴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站在这里放眼俯瞰过去,目光所及的尽头可以将丽江这座城市的全貌尽揽眸底,而透过萦绕在山腰间的稀稀薄雾,是山脚下炊烟袅袅升起的一座座村落。 再顺着连绵的山脉眺望远方,皑皑白雪覆落于绵绵山顶,银峰雪色染白了半边天际,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那无人敢去踏雪揽苍茫的神霄绛阙。 “这也太美了,”我忍不住发出感叹,“要是敖北漓和汪流媚也在就好了,像过去在北京的小院那般热闹。”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想想汪流媚和敖北漓如今的磨难,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难过。 “以后再也不去北京了,”郎墨楼傲挺背脊,双手插兜,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面前的锦绣山河,“我们就好好在这里守着小家伙出生。” 心底又是疼成一片,倘若没有狐皮嫁衣的诅咒,没有元神碎片的一季时限,没有满清鬼蜮的捉拿索命,我就能和郎墨楼在这里幸福地度过一生了。 后来一直到晚上的时间,我也不是很饿,简单地吃了一些行囊里带的零食填饱了肚子。 院落里虽然没有家具,但洗漱的设施还都是齐全的,趁着郎墨楼去洗澡的功夫,我将柳西凉的供牌从行囊里拿出来摆在了房间的桌案上。 就在我望着供牌上“柳西凉”三个大字发呆的时候,恰巧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杨桃打来了视频电话。 我按下接通键,屏幕上立刻就浮现出了杨桃那张美艳的小脸儿,对着我嬉笑道:“宛宛,那天你问我的事情,我帮你问过姐姐啦!” “她怎么说?” “你等下啊,我让姐姐直接跟你讲。”画面里的杨桃向旁边一跳,将有些扭扭捏捏的香梨扯进了屏幕中。 “宛宛?”香梨和杨桃不一样,她似乎从不爱用手机这种设备,所以对着屏幕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我听桃桃说你想利用蛇妖剑增进你的剑术,是吗?” “是,”我对着香梨打了个招呼,“虽然我现在和蛇妖剑已经配合的相当默契了,但舞起剑来还是如雕虫小技似的,蹩脚的剑法既保护不了自己,也难免让对方嘲笑。” “宛宛你想达到的目的不是不可以,只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旦失手说不好还要搭上你的性命。但倘若你做到了这件事,那么不仅能将你的剑法发挥到极致,还能为民除害、立下大功呢!” 我这正要问香梨此话怎讲呢,就忽然听到郎墨楼的脚步声从房间外的楼梯口传了上来,此时的我并不想先让郎墨楼知道我有这样的打算,所以也没来得及跟香梨说一声,便匆忙挂断了视频。 紧接着,郎墨楼的身影就出现了房间外,这会儿的他刚刚洗完澡,身上仅仅披着一袭墨色的外袍。 当他走到坐在木底板上的我面前时,揉进星空的一双银瞳在湿漉漉的碎发后若隐若现,他垂眸静静地凝睇着我也不说话,发梢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坠落在我的脸上。 “你怎么了?”我困惑地仰首问他。 而在我的话音落下后,郎墨楼忽然一把用双手将他的外袍大敞开,露出他饱满结实的胸膛后就向着我扑了下来,像裹蚕宝宝似的又将外袍一拢,我的整个人就被紧紧地裹进了他炽热的胸怀中! 第394章 小笙的死因 郎墨楼这样措不及防地整个身子都朝我压跪下来,我难免都没来得及掌握平衡,身子向着旁侧的木地板上一个歪仰过去,就与郎墨楼严丝合缝地滚在了一起。 “啊,你勒得我要透不过气了!”郎墨楼的手臂带着外袍死死地裹着我的身子和脑袋,以至于我的两只鼻孔都被郎墨楼胸口上紧实的肌肉封住了,“放开我啦。” “你背着我在跟谁打电话?”郎墨楼蛮不讲理的语气中携着三分宠溺,双臂勒着我的力道却更紧了,“佟宛你不长记性么?” 我当然是理解郎墨楼这话在指什么,偷去蚀骨山那事儿他一直责怪我擅自做主,差点儿丢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说实话我想增强剑法这件事情我也没打算隐瞒郎墨楼,于是我便对他坦白了我和杨桃方才的对话。 不过在我说完以后,他袍子里的空气变得更加稀薄了,好在他见我如实招来了,便将我的脑袋从他的袍子里“拔”了出来,用外袍轻裹着我同我躺在了地板上。 “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喜欢打打杀杀?” 郎墨楼侧身用手臂撑着脑袋问我,前几日打架时留下的伤疤在他的眉梢上还未完全愈合,洗浴过后有些微微红肿,也并不妨碍他凛俊的容颜。 “嗯,”我笑着揽上他喉骨突出的白颈,“因为我想执子之手,与子仗剑嘛。” 郎墨楼不易察觉地拢了拢眉,认真地凝视着我,这个仅仅凭借眸中锋芒便足以弑天下的男人,都快要把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终于对我开口低沉地说道:“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去做。” 他说着,就再次将我的脑袋圈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开始恹恹欲睡。 “真的吗?”我半阖着倦眼问他。 “恩。” “那如果是很危险的事情,你不同意呢?” “只要佟宛你别再从我身边偷跑掉,怎样我都陪着你。” “真的?” “恩。” 山外小楼,子夜成墨,凉月如梦梦成空。 谛听着郎墨楼似诉说情意的心跳,我终于渐渐地酣然入睡了…… …… 次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郎墨楼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徒留一袭墨袍还覆盖在我的身上为我御着黎明的寒意。 他衣袍上的蔷薇花沁在几缕朝阳下香得熏人,我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从地上坐起身来,又想起来昨日说好的今天还要和郎墨楼下山去城里逛家具呢,想到此我赶忙扎进浴室洗漱涂妆去了。 淡妆浓抹的我仍然像曾经一样喜欢披散着一头长发,无论春夏秋冬也依旧偏爱穿大红的长裙,待我打理好自己后,伸手摸了摸比前两日又稍稍隆起了些弧度的小腹,随后走出了浴室下了楼。 转过楼梯的拐角处,我恰巧看到郎墨楼正背对着我孑立在门外的房檐下,他听见了我走路的声音,向我回首望过来。 “外面下雨了,”郎墨楼的声线与楼外的雨线并蒂在一起,“你多穿点。” 这个季节的温度在丽江来说其实还是很暖的,可当我也踏出门槛与郎墨楼肩并肩地伫在檐角下的时候,纷纷的雨幕夹杂着蒙蒙的寒意还是让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当下,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身旁郎墨楼,这今日的一身着装打扮! 我惊错地翻着眼皮上下打量郎墨楼,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莹白的打底衫,胸膛的根根骨痕就从他松垮的领口中一览无余,可让我惊诧得差点儿连下巴都要脱落下来的,是郎墨楼他身下居然穿着一条黑色的…黑色的…… 皮、裤? 没错,就是那种面料极为光滑,并且紧紧地贴合着双腿的—— 皮!裤! 郎墨楼虽然宽肩窄腰,但是双腿并不枯瘦,反而他腿上的肌肉将两条裤管撑得十分的饱满有型,甚至还穿出了一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视觉效果! 再加上郎墨楼他清瘦的俊颜和一头凌乱不驯的短发,这让郎墨楼看上去分明就是从日漫里走出来的邪恶反派! 只是…… 他依然习惯性地将打底衫的衣摆掩进了他的裤腰边缘,可这条裤子它本身已经极为的贴身了,这样的话,就实在是太令女孩子家家的羞于去看了。 毕竟孩子真的太大了,太过于明显了! 见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光呆呆地停滞着他腰带的方位始终抬不起来,郎墨楼就嗤笑了一声。 “你是故意的吗?”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想着是不是我太过于敏感了。 “你在逗我么佟宛?”郎墨楼微挑剑眉,凑向我的耳边吐气滚烫地沉声道,“除了拥有你以外,这可是你男人最值得骄傲的了!” 蛇精病啊! 我厌恶地伸手推开郎墨楼,一边搓着被他呵得又红又痒的耳朵,一边看着他徒手幻出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 “走。”他左手撑着伞,右手握住我的腰肢,带我走入了潇潇细雨中出了院落。 “你的车子在北京也随着那座院子一起毁了?”伞檐下的我问郎墨楼,因为我不知道在半山腰的我们要怎么去城里。 “怎么?你想要它回来么?” 说到郎墨楼那辆豪车,难免会使我想到小笙,我叹息一口气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查到小笙的死因? “小笙是自刹。” 当郎墨楼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就问他小笙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会投河自刹呢? “是小笙误拆了穆起寒的聘礼,”郎墨楼淡然道,“我在他的枕下找到了他忏悔的遗书。” 所以归根结底,小笙的死还是与我有关是吗?这样想来心底也是格外的堵得慌,郎墨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我在伞檐下搂得更紧了一些。 说话的功夫,我们转眼已经穿过了林间的小径,走上了半山腰的公路边缘。 此时薄雨悠扬,潮雾环山,路上偶尔驶过几辆轰鸣的卡车留下滚滚烟雾,也不见有什么出租车的影子。 “打不到车呢,早知道今天下雨就再凑合一晚上了。”我抿了抿嘴巴,又问郎墨楼要不干脆乘神辇去市里? “不,”郎墨楼断然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就想和你像普通的爱人一样过普通的日子,很难么?” 我都还没来得及骂郎墨楼哪个普通人能徒手变雨伞,就见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转山腰的方位在连连雾雨中向着我们疾驰过来,一脚刹车停在了我们的身边。 郎墨楼唇角轻蔑地一斜,他拉开后车门,对我讽刺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慢吞吞地钻进了车厢内,而郎墨楼也收了伞坐到了我的旁边。 “去城里最大的家具城。”郎墨楼将沾着滴滴雨露的脑袋往后一仰,对着司机随口说道。 我还纳闷这郎墨楼是什么时候提前预定了车子,便听见从前方的驾驶位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男声。 “是。” 第395章 叫老公! 我的眉头稍稍一敛,并没有在很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我正一头雾水地盯着他梳着利落短发的后脑勺时,这位开车的司机就仿佛与我心有灵犀似的,朝我回过头来一笑。 “宛姐姐好!” 望着这清隽还捎带着青春尾巴的脸庞,一瞬间我惊讶得都有些失语,他难道不是小笙的弟弟箫儿吗?! “箫儿?”我满脸惊讶,虽然知道箫儿一心想要过来辅佐郎墨楼,可我记得之前郎墨楼明明已经拒绝过他了啊。 箫儿扭着脑袋对我笑着颔了颔首,就又很快地把头转回去直视前方开车了。 我扯了扯一旁安安静静的郎墨楼,用眼神示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再说箫儿他是唐朝时期天宝元年的人,怎么穿越过来这么快就会开车了? “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郎墨楼淡然一笑,抬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耳朵。 我再次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郎墨楼,想着或许是在车上不方便当着箫儿的面说,也就识务地没再追问下去。 下山的这一路上,天空依旧灰沉沉地飘着细细的雨丝,路过山脚下的村落时都可以看到绵绵雨雾与袅袅炊烟相互缭绕的画面。 此时,箫儿看起来极为娴熟的驾车技术已经带我们驶进了市里,而丽江这座城市谈得上是一座古城,山峦环绕,虽然它的繁华程度不及北京,但古香古韵与时尚现代的风气相结合,使它的人文城貌还是格外的充满魅力的。 除了北京,我从未真正地来到过其他的城市,所以我这会儿惊喜地扒在车窗边,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郎墨楼见我这没出息的模样,就从背后揽上我的腰际在我耳畔沉吟道:“你很喜欢这里么?” “这样看起来还不错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眼睛出神地欣赏着川流不息的车窗外,“道路不拥堵,人潮也不拥挤,好像生活节奏要比北京看起来舒适多呢。” “你喜欢就好,那就让小家伙在这里好好出生,”郎墨楼将脑袋埋进我耳后的发丝间,闷声闷气地继续说,“把家里安顿好了,过两天带你去涑河古镇里玩,那里人少些。” “好。”我欢喜地应声道,将手覆在了郎墨楼揽住我的手背上。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箫儿便将车子驶入了家具城的停车场停了下来,郎墨楼交代他在这里踏实等我们,就打开车门与我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子。 眼下,城里似乎并没有下过雨,虽然阳光依旧躲在浓云背后不肯露面,但地面还是干干的。 “先吃点东西,”郎墨楼牵起我的手,穿梭在偌大的家具城几座楼宇之间,以他这样身材高挑且剑眉星眸的容颜,吸引了路上好多小姑娘们亮闪闪的目光,“两天了你也不饿。” “可是我真的不是很饿诶。”我拉长脸道,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一点儿都不想用吃饭去耽误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饿坏我们的小家伙怎么办?”郎墨楼垂眸侧睨着才及他肩头的我,银芒泛滥的眼底是一汪宠爱。 “怎么会,我们可以一边逛家具一边吃啊,这样既不耽误正事也不耽误时间,”我脱开郎墨楼厚实的掌心,挽上他那以我护心骨筑成的手臂,来回地摇晃着,“我听说这里会有很多街头小吃呢,比如什么青稞粑粑啊、鸡豆凉粉啊、雪莲花串串啊,啊对!还有西双版纳的竹筒饭!” 本来我是不饿的,不料被自己这样一盘点,竟生生地吞下了好大一口口水。 郎墨楼见我这样,他爽朗一笑,完全没有了他以前那种劈空斩风的刀剑之气,甚至让我真的误以为我和他只是再平庸不过的小情侣,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庸碌的生活。 “看来你来之前没少做功课。” 郎墨楼一句话将我的脸揭穿得红了,我是不是暴露了自己对与郎墨楼来这里隐居的期待? 这样一想,我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乖乖地跟着郎墨楼踏进了其中一座大厦,望着琳琅满眼的家具店逛了起来。 “佟宛你想要我们的家是什么风格的?”郎墨楼问。 “当然是古韵十足的风格了,都习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居住环境了。” 郎墨楼听我将他归到妖魔鬼怪这一类,就伸手在我胸口狠狠地捏了一把,不满道:“谁是妖魔鬼怪?” “嗯?”我揉着被捏痛的胸口,故作可怜地反问他,“难道是白狼叔叔吗?” “谁是你叔叔?再瞎叫撕烂你的嘴!” 郎墨楼的这句话,可是在我五岁那年的梦魇里,他将我的感官一并夺走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白狼叔叔!”索性我故意惹他恼火,停下脚步踮着脚尖凑上他的耳边喊他,“白狼叔叔!白狼叔叔!” 郎墨楼或许是被我吵得真的薄怒了,他眼眶敛窄,宽厚的手掌往我的背脊上一按,也不顾周围过往的顾客,垂首就咬上我的唇瓣! “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重新叫!”贪婪的沉声从厮磨的唇齿间往外淌。 “白狼叔……” 我挑衅的还没说完呢,郎墨楼就再次用力地将我朝他的身上贴按过来,使我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皮裤下那孩子太大了的硬朗! 也没来得及推开他,便听他咬着我亻氐吼道:“叫老公!” “不要……” “叫不叫?” “不要啊…咬痛我了……” “不叫老公就咬死你!” 郎墨楼这人太坏了,上面咬得我痛,下面硌得我也痛,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的一家店面传来了一位售货员姐姐的声音:“二位要不要进来看看我家的紫檀家具?” 第396章 霸道总裁郎墨楼 超级谢天谢地这位小姐姐,能在这样的时候打断了我和郎墨楼,我庆幸地以要回答她作为借口去推开郎墨楼,没想到郎墨楼还是根本没打算放过我! 他仍旧死死地将我按在他的胸口前,透过唇齿的碾转对我威胁道:“你要是不叫,我就一直在这里亲你下去!” 这也太难为情了,我们周围都是陆陆续续的客人,郎墨楼他毫不顾忌地就在大庭广众下这样亲吻我,本来他的身影在人流中就很脱颖而出了,现在又是这样不畏形象地纠缠着我,都让我有点儿后悔和他一起出门了。 “这俩人干吗呢?” “不知道啊,是不是拍戏呢?” “连个摄像的都没有,拍哪门子戏?”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稳重了!” “这男的还挺帅,是小演员吗?” “这是挺帅吗?这是太帅了好吗!” “太帅了也不能连脸都不要就在这里啃啊,开个房去不香吗?” “所以…这是帅得不要碧莲……?” 听着周遭人群开始传来不和谐的议论纷纷,而我仍然一言不发地站在这里被郎墨楼啃噬着,气得眼里只有我的郎墨楼用另一只手又掐住了我的腰:“就是不叫?”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然这般令我难以叫出口,是因为刚刚我又想起了五岁那年的事情?还是因为郎墨楼他不愿意许我一场婚礼? “我们没有结婚…”我断断续续地回答他,都快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了,“你并不是我老公……” 听我这样解释,我明显地察觉到郎墨楼的唇齿一怔,很快他便放开了我,只是当我抬眼凝上他的双眸时,看到了他脸上那种万劫不复的情伤,以及眼底大片大片的幽怨。 “二位先生小姐,要进来看看吗?” 这时,身后的店员小姐姐还对我们不依不饶,我也就没顾上郎墨楼,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真是“惊鸿一瞥浮生若梦”啊,我的目光跃过了小姐姐的肩头直接看向了她身后店面里的家具! 只是这样潦草地扫了一眼,门店里那些摆放的紫檀家具就将我牢牢地吸引住了,店员小姐姐大概是捕捉到了我放光的眼里闪烁出了小星星,她赶忙又笑盈盈地将我从郎墨楼的身边拉进了店里,向我一一介绍起来这些紫檀家具。 在她滔滔不绝地介绍里,我才知道木中之王的“紫檀木”原是清明两代时皇帝专门御用的木材,得来的渠道要么是皇家派人下到南洋采办,要么则是各国进贡奉于当时的皇帝的,直到后来时代发达了,紫檀木才渐渐供给了其他贵族使用。 一边听着小姐姐介绍着,我一边徘徊在店里欣赏着这些纹理天然、色泽养眼的紫檀家具,看着店里满目的束腰方凳、嵌玉扶手椅、雕花美人榻、珐琅片炕几,甚至还有镂雕勾云纹的坐墩,我真的是喜欢得爱不释手,挪不动脚下步伐,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抱回家里布置了! “你很喜欢?”郎墨楼抱着双臂傲挺于门店中央,眼生鄙夷地看着我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是啊,你不觉得这种古香古气的风格太适合咱们的小院了吗?” “你喜欢哪个就买下来。” 店员小姐姐见郎墨楼这么爽快,都没带一丝犹豫地就决定了,一时间她兴奋得眉飞色舞。 我还不明白这是月底在冲业绩吗怎么这么开心,直到我们坐下来开始谈尺寸和价格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她为什么兴奋成这样了。 我们算来算去小院里三座小楼,全布置好这些紫檀家具,算下来的价格从店员小姐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把我震惊得险些就从沙发上摔到地上了! 怪不得她看着郎墨楼的目光都如看怪物似的,想必只有怪物才会这样大手大脚?! “要不算了,咱们再去逛逛别人家的。”我偷偷地扯了扯郎墨楼的衣角,窘迫道。 郎墨楼闻言长眉一挑,嫌弃地甩开我的手不理我,继续对店员小姐姐冷冷地说道:“我现在付款,今天家具必须到位。” “先、先生…”小姐姐惊得舌头都垂在唇边没能收回去,“家具按照您给的尺寸定制,快马加鞭地赶工也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啊!您说您现在就要买走,我们也没货啊!” “恩?”郎墨楼两眼霎时迸裂出了不分场合的杀气! 我理解郎墨楼本就不是凡人,正欲要对他劝说阻拦,就听他再度寒声道:“我付三倍价格,现在你告诉你们工厂,厂里的成品有一个我要一个!有一百个我要一百个!今晚八点给我送到这里。” 郎墨楼蛮不讲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对着已然惊呆了的小姐姐狠狠一拍,留下了写着我们小院附近地址的一张纸条。 随后他拉起我的手,又给店员小姐丢下一句等下有人会过来付款后,便牵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店面。 这种在脑残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没想到郎墨楼也会给我演绎一番,不过我自是了解他在妖界称霸上百年的飞扬跋扈,也能理解他对凡间的陌生,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暗自感叹着原来郎墨楼在凡间也这么有钱。 这家具总算在最短的时间内买完了,我也算了了个心事,这会儿我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饥饿了,便对一旁的郎墨楼说我饿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去趟洗手间。 郎墨楼怔然地垂眸望着我,隔了半晌才吐声问我:“饿了去洗手间,你们凡间的厕所是有什么好吃的么?” 第397章 我是一名出马弟子? 我明知道郎墨楼是在调侃我,可还是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有没有好吃的,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我把这句话说出口以后,才反应过来我似乎鲁莽地说错了话,果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郎墨楼的眉梢上立刻就染上了桃花晕,邪肆不羁地贴过来幽笑道:“那不如回家再吃?” 真不知道郎墨楼是不是在炼骨炉里烧坏了脑袋,我承认是我中了蛊媚春在先,可这郎墨楼自打从炼骨炉里出来以后,在某些方面俨然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活脱脱的色犭良一匹! 我骂了郎墨楼一句,正巧我们也走到了洗手间的位置,我丢下他直奔了女厕。 在单间里还没上完厕所呢,我就听到从外面跑进来一群女生,窃喜地“叽叽喳喳”嘀咕着什么。 “看到刚刚外面那个小哥哥了吗?好帅啊!” “能没看到吗?超像张艺兴啊!” “拜托,比张艺兴帅多了好不好!?” “也太帅了,姐妹们敢不敢去要个微信?” “这个还真不敢,看那个样子凶巴巴的,那么帅肯定也不缺女人。” “不缺女人就对了,你们看到他穿得那条皮裤了没?” “当然看到了,好大好大的感觉……” “我也看到了!又帅又凶猛的小哥哥哇!” “哈哈哈哈哈哈~” 等我从单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六、七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个个满脸绯红得泛着花痴,我无语地撇撇嘴,因为她们无疑讨论的就是郎墨楼。 身为女人嘛谁都有个虚荣心,听到她们这会儿在怂恿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去管郎墨楼讨要微信,我便故意放慢了在水池边洗手的速度,顺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衣饰补补妆。 “我真不敢一个人去,要不再多俩人跟我一起?” “你怎么这么怂,平时不是很会追求男孩子吗?” “这、这不是一般的男孩子啊!我怕我刚一张口就吓跪了!” “瞧你没出息的样。” 我从水池前的镜子里欣赏在一旁推推搡搡的她们,看着她们最后又挑出了两个女生陪着那甜美的女孩子走出厕所去找郎墨楼要微信了。 我原本也想跟出去看看会发生什么,然而待我刚路过剩下的那几名女生的身边时,几声惊叫忽然从外面传进来,随着匆慌的脚步声,三个女孩子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 “救命啊救命,外面,外面……”模样甜美的女生吓得花容失色,伸手指着外面唇齿颤抖。 “外面怎么了?”大家都紧张地围着她们三个人询问着,“你说啊,他打你们了吗?” “没见到那个小哥哥,但是这商场里有条呲嘴獠牙的哈士奇啊!” =。=??? 本来我以为郎墨楼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还替这三位女孩子疯狂地捏了把汗,不料这画风怎么突变了? “什么哈士奇啊!那是狼好吗!是要吃人的狼啊!” 看到她们吓成这般鬼样,我也懒得再看热闹了,赶忙出了洗手间,想着郎墨楼干吗要变回原形吓唬人,结果出门看到的是郎墨楼他双手抱臂地倚靠在墙边,弓着一条腿在安安静静地等我。 见到我出来了,他这才抬起高眉俊鼻的容颜,朝我人畜无害地一笑。 “你是不是吓唬女孩子来着?”我走到郎墨楼的身边问他。 “什么?”郎墨楼眸底的星光在细碎的刘海后闪得耀眼可爱。 看他装得跟真的似的,我忍不住怼了一拳他的腹部,他淡然地笑着将我的拳头握进了手掌中,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吵得我很烦。” 说罢,他便拉起我带我去找餐厅吃饭。 这座家具城的顶层就是餐厅聚集的地方,我和郎墨楼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寻到一家还算比较清静的餐厅。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我去洗个手。” 看着郎墨楼离开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一天,是郎墨楼笑容最多的一天。 虽然他每次笑起来,唇角弯出的弧度都并不大,可我知道郎墨楼他向来不爱笑,他能这样就足够说明他今天已然很开心了。 我明白这一天在我们的生命中或许只是惊鸿一现,过了今日,往后我们面对的依旧是无比艰难的道路,或许在某一道平行时空中,平庸的佟宛和郎墨楼真的是在过着这样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日子。 多羡慕那样的生活…… 我苦涩地笑了笑,垂下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而在此时,与我们隔了几台桌子的客人的对话内容,不自觉地传进来我的耳朵里,让我重新抬起脑袋顺着声源看过去。 “说来真是奇怪,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猫头鹰的笑声!这大夜里的,成群的猫头鹰啊都落在村子上面盘旋地飞,一边飞一边还集体发出笑声,吵得我们村子里的人根本睡不着觉!” 这带着云南腔说着普通话的女人,看上去五十来岁左右,眼圈黑黑的看起来似乎的确像有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那然后呢?身为村长夫人的你就打算一直袖手旁观吗?”坐在她对面的看起来是她朋友的女人往碗里夹了一块腊排骨。 “这事挺邪性的,所以我打算找个出马弟子来村里看看事儿。” “出马弟子?那不都是东北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好些东北的弟马为了给他们供奉的仙家广结善缘,都走出东北下江南了!” 当这女人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道不同寻常的清风拂过了我的身旁,在我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封闭的餐厅里怎么会有风的时候,这股清风竟然直接撞进了我的身体里,操控着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想挣脱也挣脱不开,这种感觉和第一次郎墨楼带我去酒仙坊杀酒仙的时候,他进到我身体中的情况一模一样! 无力反抗的我被陌生的力量操控着走到了这女人的身边,对着她礼貌一笑,友好地以我自己的声音开口说道:“女士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吗?我就是一名出马弟子,我供奉的仙家是位柳仙,听您方才所言,我认为我的仙家可以帮您解决这件事情。” 待我话音落下,我的肩头一阵摩挲的寒凉,只见一条双头小蛇攀爬上了我的肩头! 第398章 狼君,我想起来了 这双头小蛇不就是杨桃和香梨吗! 这么说来的话,上了我身的这股清风则是柳西凉了? 一定是因为我将柳西凉的供牌从啸月堡一起带来了这边,所以柳西凉才会在此时寻到我的踪迹,在适当的时候来了个突然袭击。 “你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吗?”眼下这位村长夫人抬着她那双纹着粗糙眼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年龄这么小,就当出马弟子了?” “烦劳您不要过于看重我的年龄,区分弟马的本领大小,还是在于其仙家与堂口的力量的。”柳西凉就是柳西凉,如此温文尔雅的口气也只能从他的口中道出来。 “嗯,小小年纪你说的也对,”村长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又抬首对我说道,“那刚才我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凭你这么粗略地分析一下,小仙姑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如若只是粗略分析,我是觉得,”柳西凉操控着我空了片刻,随即又道,“恐怕夫人您的村子是要被灭口了。” 待我微微笑着落下这番话以后,村长夫人惊恐得连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了,直接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说什么?!”她与她对面的朋友异口同声地喊道,引得周围其他客人都朝着我们纷纷望过来。 可柳西凉依然撑着我脸上礼貌自若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解释给她们道:“想必夫人还不清楚,猫头鹰的笑声实际上是一种暗示,预示着在极短的时间内会有人去世。” “你赶紧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村长夫人的脸都吓得煞白,一双糙如枯枝的手牢牢抓在了我的手臂上,柳西凉倒是温柔地替我推挡了下去。 “当人类在即将去世时,身体中会散发出一种十分细微的特殊气味,这种气味常人是无法嗅到的,而对于专爱食腐的猫头鹰来讲,那便是极具强烈的吸引力的。” 柳西凉说到这里时,调皮的双头小蛇吐出冰凉的信子蹭了蹭我的脸,好在村长夫人看不到,不然恐怕又是吓得扔碗了。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我的意思便是夫人您的村子恐怕有大量的村民要去世了,才会吸引成群的猫头鹰前去等着食腐。” 再后来,柳西凉又控制着我对村长夫人说了些什么我就没有再注意听了,因为此时我用余光看到了郎墨楼从餐厅外大步走来,只是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女人。 当他走到我背后的时候,他一巴掌就拍在了我的背脊上,直接将柳西凉打出了我的躯壳! 脱了控制的我脚下踉跄几步,郎墨楼牵起我的手就带着我往外餐厅外走,这村长夫人又惊又慌地赶忙托住我不让我走! “滚开!”郎墨楼剑眉一拢,破口骂道。 “不行啊仙姑,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我们一村子的人命关天啊仙姑,拜托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不要走!” 村长夫人死缠烂打,顶着一张粗容苦苦央求着郎墨楼别叫他带我走,她抱着我的腰死活不撒手,到最后索性瘫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双腿,不顾形象地嚎嚎大哭起来。 这会儿郎墨楼脾气忽然这么臭,八成是因为忽然出现的柳西凉打扰了原本仅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单独时光。 看得出来此时的郎墨楼冷颜竖眉,早已恼火至极,他薄唇一抿,正欲抬腿朝着地上缠住我的村长夫人狠狠踹上一脚的时候,刚才身后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其中一位姑娘伸手挽上了郎墨楼的手臂,制止了他。 “狼君手下留情!” 熟悉的声音。 慌乱中我向她看过去,才发现这挽着郎墨楼手臂的女人竟然是一袭深褐色仙袍的瑟灵,而在瑟灵一边的是仍然半面遮着珠帘,露出一双绝美凤眸的岳绣。 岳绣望着郎墨楼的目光是冷漠中夹杂着浅浅恨意的,毕竟郎墨楼亲手杀了她的父亲蚀骨山神。 可是令我费解的,不仅是她们两个人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身为侍女的瑟灵竟然敢直接揽住郎墨楼的手臂,劝他手下留情? 而对于她的劝阻,郎墨楼就真的将已经抬起来的腿停滞在了半空,瞪着已经对我松了手的村长夫人,愤然地收回了他的长腿。 “狼君,”瑟灵这才松了口气,仰首对着郎墨楼的侧颜柔情地笑了笑,“这么久了狼君你真的是亦如从前没变,好在你还能像过去那样,愿意听我的劝言为我收手。” 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牵着我的郎墨楼明显的身体一僵,他侧眸看向笑靥如花的瑟灵,目光中的情愫像极了那日在山氵同外撞见时的情愫。 郎墨楼这样凝着她不言语,下颌的棱角崩得犀利分明,瑟灵却融在他的目光中笑得恍若隔世,好似这一刻的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样。 “狼君…”瑟灵在期待着郎墨楼说些什么,“请原谅我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认出你,现在我都想起来了,狼君,我真的……” 可惜。 瑟灵的话还未说完,郎墨楼就宛若从梦魇中清醒了一般,将瑟灵的手从他的手臂上甩了下去。 “狼、狼君?”瑟灵唇边笑容一怔。 我看得出郎墨楼的眸底有想发泄却不忍心发泄的恼火,可是我不懂瑟灵和郎墨楼到底在说什么。 紧接着,也不顾一旁哭喊的村长夫人,郎墨楼牵着我径直地掠过了瑟灵的身旁,在众目睽睽下朝着餐厅外走出去! 眼看着快要踏出餐厅的大门了,瑟灵一声尖声尖气地喊叫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 “狼君!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年我在你背上留下的‘情’字,如今显现出来了吗?你回答我好吗?!” 第399章 你还在想着吃?! 我本以为郎墨楼在听到瑟灵尖声尖气地喊出这个问题以后,他会因她而停下脚步,可惜郎墨楼永远都是郎墨楼,他终是没有按照瑟灵所希望的套路出牌,半分犹豫都不带地牵着我流星大步地离去。 不过,郎墨楼背脊上那个时隐时现的“情”字图腾我是见过的,可我也没有时间去好奇郎墨楼究竟和瑟灵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留下的那个字。 因为此时,瑟灵又穷追不舍地跑来拦住了我们。 “狼君!回答我一个问题很难吗?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瑟灵收拢着削瘦的双肩,仰面望着郎墨楼的两只眼中充盈着央求。 从瑟灵的话里听得出他们似乎曾经很熟悉,但瑟灵压根儿不顾郎墨楼眸中的恼火,仿佛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小姐岳绣,眼里也更没有与郎墨楼手牵手的我。 我看着周遭的人来人往,满心期望着瑟灵现在是显现真身的,不然从别人的视角出发看来,我和郎墨楼会像神经病一样。 “墨楼。” 我实在忍不住在郎墨楼的身侧唤了一声,这才把瑟灵炽热的目光吸引到了我的身上。 “恩?”郎墨楼偏过头来望着我,浓重的鼻音里没了狠厉。 “我饿了。”我朝郎墨楼咧嘴一笑,顺势用一只手揉了揉肚子。 郎墨楼邪气一笑,完全忽略了还在我们面前皱起五官的瑟灵,向我贴过来对我说道:“回家喂你。” “狼君…”这四个字瑟灵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原本失落的表情瞬间变得悲恻起来,“狼君你……” 在她连声唤了两次郎墨楼以后,郎墨楼才将不舍得的目光从我脸上流转到了面前瑟灵的脸上,难得柔和的五官再次恢复了凛漠。 “既然你已经转世了,我们上一世的缘分也就断了,过好你今生!” 当郎墨楼口若含冰地丢下这句话的时候,岳绣也恰好翩然地跟了上来,莹白通透的珍珠在她绝艳的脸上摇摇晃晃。 郎墨楼疏离地瞥了她一眼,甩开瑟灵带我扬长而去了。 这一次,瑟灵没有敢再追上来了,我只是听到她在我们身后朝着郎墨楼的背影带着哭腔地喊问了一句:“那个曾经点名将我从满春楼里赎出来带走的你去哪了?!” 郎墨楼闻言没有理会,在带我走出家具城的这一路上也没跟我解释什么,我了解郎墨楼,他想解释的必定会解释,他不想提及的即便是我穷追不舍地问,也是无用的。 所以,我也沉默地任由他牵着走,望着他气拔山河的背影,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当初我在敖九溟的香炉里看到的那个他左拥右抱的风流多端。 “可我真的很饿了,”当我们踏出家具城的商厦时,憋了半天的我忍不住吐露了一句,“能不能买点吃的?” 郎墨楼听我说这话,一边走一边以一种又恼又无奈的表情,对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在这时候还想着吃?”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道:“可是我真的很饿啊。” 郎墨楼尖锐的虎牙咬着下唇,愤恨地对我点点头:“好!佟宛你就知道吃是?” 我的眉宇真的要拧成八字了,这郎墨楼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惹他这么恨铁不成钢? 难不成一个人的饥饿两个人的错? 不过好在郎墨楼不舍得饿坏我腹中我们的女儿,在好不容易寻到了一户小吃摊后,他气势汹汹地在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粉艳艳的钞票甩给了小吃摊摊主,也不管我爱不爱吃就命令摊主把他所卖的小吃全部都打包了一份。 “先生,用不了这么多钱,”很快,摊主客客气气地一手提着打包好的小吃,一手将多余的钱同时递向了郎墨楼,“多余的钱您收好!” 郎墨楼紧蹙着两道漂亮的长眉,也不说话,抄起小吃就带我凌厉地转身离开了,根本不顾摊主在后面的呼唤。 待我们回到停车场的时候,箫儿还在车里等着我们,饥火烧肠的我宛若一只柔弱的病猫被郎墨楼七手八脚地塞进了车厢里,随后他也坐到了我身边,故意狠厉地关上了车门,合上眸子将脑袋往后一仰便不再说话。 车里的空气分子在小心地流淌着。 箫儿不傻,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从后视镜里胆怯地望着后座的我,我则偷偷对他扁了扁嘴巴表示我也很无辜。 “钱付了么?”安静了良久后,郎墨楼依旧合眸地问道。 “付、付过了!”箫儿这时也紧张得像他哥哥似的,开始口吃起来,“厂家承诺六点之前肯定能、能送到!” “恩,”郎墨楼满意地睁开了眼帘,“那你不走还等什么?” 这一句话,吓得小笙一脚油门就从停车场驱车窜了出去! 车子不快不慢地行驶在进山的道路上,后视镜里熙来攘往的丽江城越来越远地消褪着。 这会儿车厢里流淌着的不仅是郎墨楼浓重的体香,还有更加撩人的饭香,我的肚子特别没出息地“咕噜咕噜”提出了抗议。 郎墨楼闻声后,垂着脑袋弯唇一笑,将藏在后排座椅中央的桌板翻了出来,开始故意动作缓慢地将小吃一包包地打开,呈现在我的眼皮下。 我垂涎三尺,抬手就朝着一支我心心念念的竹筒饭伸过去,眼看着就要拿到了,郎墨楼却“啪”地一声拍掉了我的手! “你没完了?有什么仇什么怨去找瑟灵算,”我心底的无名火在肚子里恶鬼的撺掇下冒出三丈,“还有为柳西凉出马的事情,就当我欠他的一笔账,我要还他。” “佟宛?!”郎墨楼铅色的眸底愈发阴暗,我甚至能感受到车厢内的空气都被他的怒气烤热了。 “你说过你会陪我做我要做的事情,而且当初也是你答应的柳西凉我做他的弟马。” 郎墨楼气得直接闭上了双眼,我看得出他那薄如蝉翼的眼皮都在因为愤怒而颤动着! 他的双手分别在两只膝头握成拳头,指节都吃劲得泛白,发出了骨节相错的声响。 终于,他抬起眸子伸手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对我怒目切齿地骂道:“佟宛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告诉你孝钦显的事是想要你对我心存愧疚,至少能对我说些软言蜜语,可你说什么了?!还有那瑟灵,佟宛你就不问问我跟瑟灵的关系么?!你就不在意她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么?!别的女人就在你面前和你明目张胆地抢男人,而你还在一心想着吃!吃吃吃佟宛你是猪么就知道吃?!这么爱吃的话回去吃我吃个够!” 第400章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郎墨楼向来少言寡语是几百年来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甚至包括他与我共处时在内,他的话也向来简短不多。 所以当郎墨楼这一串跟饶舌似的话从他嘴里骂出来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认识的郎墨楼! 而最令我诧异的是,这飞扬跋扈闯天涯的男人,居然是因为我没有“热心”地去在意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才气得冲冠眦裂地来跟我斤斤计较的。 想到这里,再看看他眉目凛厉的容颜,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还笑?!”郎墨楼捏着我下巴的手更加吃力了,直接都将我的双唇捏得撅起来成了猪唇,“佟宛你扪心自问你爱我么?!” 我故作认真地沉思了片刻,对郎墨楼坚定地点点头,却没能说出一个“爱”字。 郎墨楼眼底似乎有孤寂浮现而出,但在我眨眼间又转瞬即逝,我怀疑是我的错觉,不过郎墨楼也就此放开了捏住我嘴巴的手。 “吃。”他忽然间就没了刚刚的怒气冲冲,抱起双臂将脸扭向了车窗外陷入了沉默。 我怔然地望着他乱蓬蓬的碎发,窗外阴郁的天色照不出他墨发的幽蓝色光泽,反倒是将他的皮裤折射得特别晃眼与性感。 回家的这一路盘山道,我都在细嚼慢咽地品尝着这云南小吃,只是天空不作美,在车速慢下来快要到家的时候,外面才停了不久的烟雨又开始朦朦地飘了起来。 串串雨珠敲打着车窗,润湿了流淌在我们之间的寂静无言。 “你想去为他出马就去,”一直没再开口的郎墨楼终于将脸转向了我,冷厉的唇角绽开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花来,“当你解决不了了记得我在你身后就好了佟宛。” “想明白了?” “我曾经了无牵挂,做事向来随性不管不顾,”郎墨楼说着,抬手将我唇边沾惹着的辣椒酱抹去,放在了自己的口中尝了尝,“但是现在我有了我想守护的两个女人,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的自私而受到别人的排挤。柳西凉那条长虫想让你为他出马,那我就让你去,出了天大的事也别怕,有我在后面给你们扛着。” 郎墨楼的话音落下,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彼此,此时又一次的无言胜万语,将我们曾经分离得十分遥远的两颗心紧紧地贴护交拥在了一起。 不久后,车子终于开到了我们上车时的位置,山雨飘摇在半山腰,打湿了满眼的郁郁葱葱。 郎墨楼打开车门,正要徒手幻出一把雨伞的时候,被我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他不解地望着我,我笑呵呵地一把将他从车里推了出去。 “你说要与我像平凡的情侣恩恩爱爱,那我们就平凡一次好了啊!” 流溢着良辰美景的雨珠落在郎墨楼的眉梢上,我说完这话后,就牵起了郎墨楼的手,在纷纷扬扬的雨幕中与他向着我们的小院奔跑起来。 我听到郎墨楼咳笑了一声,回首看到的是他一边跑一边扯开了自己落雨斑驳的白衬衣,从他结实性感的身脊上褪下来,撑罩在我的头上为我遮风避雨! 就这样,我们跑过了雨帘连绵的林间小径。 原来,最美的从不曾是下雨天,而是与他一起躲过雨的白色衣摆,也是与他脚下一起四溅的飞花雨露。 …… 回到小楼里以后,郎墨楼怕我淋雨感冒,就将我塞进了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就见地板上他已经为我铺好了软绵绵的地铺,郎墨楼说我累了一天了,让我暂时小睡会儿,等六点的时候家具来了再叫我起床一起布置我们的小楼。 我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郎墨楼又忽然人设崩塌了似的用脑袋蹭了我的肩头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我的房间。 他走以后,我安心地躺在地铺上,倾听着窗外似郎墨楼心跳般柔柔的细雨,沉沉地睡去了。 或许是太期待与郎墨楼布置我们的家了,所以我只睡了短短的时间便醒来再也睡不着了,窗外的山雨依旧在落,我垂坐起身望着木桌上柳西凉的供牌发呆。 柳西凉没有教过我念什么帮兵决,也更没来得及给我什么文王鼓,不过这会儿我倒还真想试一试这东北的出马文化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于是,我拿出手机在网上了一段弟马请仙的视频,又查了好大一段的帮兵口诀,反反复复练习了好几遍,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了柳西凉的供牌前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模仿着视频里的弟马唱起了帮兵决。 “日落西山天了黑,我才忙下地把鞋穿,我失陪亲友一步两,两步三,三环九转站在万马军队前……” 当我唱完这段连自己听了都想笑的帮兵决后,我静静等待着柳西凉的出现。 一分钟过去,无人来,我又唱了一遍。 三分钟过去,依旧无人来,我再度唱了两遍。 待我以为自己神经了唱到第五遍还没人来,正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在寂静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我赶忙打开手机,亮晃晃的屏幕中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来自杨桃的信息。 “宛宛你到底在哪唱的帮兵决啊?你藏在树林里了吗?我们闻声赶过来了,怎么也找不见你呢?”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穆起寒给我们的小院下了任谁也看不到的结界,想到此我赶忙抄起地上的衣物下了二楼遮着雨,冲出小院去迎接柳西凉和双胞胎小姐妹了。 只是当我开心地推开院门看到起烟的雨幕中,竟然出现的不仅仅是他们三个人,而在他们东张西望、不知所云的身后跟着的,还有那似乎不懂得什么是杀父之仇的岳绣,以及—— 瑟灵。 第401章 桃酥松肉糕 瑟灵对我来说是个谜,而且是个我并没有兴趣去解开谜底的谜。 她现在就那样顶着一张表情比杨桃看上去还要期盼得夸张的脸,站在雨雾沼沼的林间小径上,伸着脖子东瞅瞅西看看的,怀中还抱着个仿佛骨灰盒似的木质匣子。 这会儿的我伫立在结界内的院门檐角下,将目光迁转向了一旁一袭白袍出尘不染的柳西凉身上,每每见到他,心里不免会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凄凉。 谦谦公子举世无双,可惜柳涎香的风尘并非如玉。 我不明白柳西凉他们怎么会和岳绣在一起,更怀疑岳绣来接近郎墨楼的目的是否有替父报仇的动机,不过既然柳西凉能带她们一同前来,恐怕其中也是有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隐情的。 “不准备把你的朋友们请进来么?” 身后响起了深沉似海的声音,我回首看到清瘦不失威武的郎墨楼正从雨中向我走来,他踏出门槛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并未停留,反而揽住我一齐向着柳西凉他们走了过去。 结界似乎也就此破解,见到我们忽然出现,杨桃立刻眉飞色舞地提着裙摆迎面跑来。 “宛宛!你居然会唱帮兵决了,我家西凉仙君感受到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呢!”此时面前的杨桃和另外几位仙家一样,虽然没有撑伞却也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嘿,没唱错就好,献丑了哈。”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柳西凉和她身边静默含笑的香梨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看来宛宛是想好要为我出马了吗?”柳西凉莹白的身影宛若落在这林间的一片亘古不融的雪花,浓密的白睫柔情似水。 “佟宛为你出马是给你面子而已,”郎墨楼冷冷地开口打破了原本和谐的场面,“你自己掂量好分寸,若是敢让她受伤一毫,我狼王殿里酿得几坛好酒可就有得泡了!” “狼王爷大可不必担忧,宛宛是我的弟马,我护她周全自是天经地义了。”微风拂过,吹得柳西凉白发飘飘。 郎墨楼用鼻腔“哼”了一声,就趁这个空档的机会,站在一旁始终没言语的瑟灵上前一步,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地,对郎墨楼说道:“墨楼公子,我家小姐本是跟随西凉仙君前来这里与虔诚仙君汇合的,小姐命我问问公子,今夜可不可以暂时收留我们借宿一晚?” 当瑟灵恭敬地说完这话以后,珠帘半掩面的岳绣向着郎墨楼屈膝行了个礼,一双美目里满是诚恳的请求。 这女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郎墨楼前两日不过才亲手杀了她的父亲,现在她就可以若无其事地站在我们的面前恳请郎墨楼收留她过夜,这难道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我本以为郎墨楼不会同意,不料他也脑子坏掉了似的一口答应下来,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回视岳绣。 见郎墨楼答应下来,瑟灵忍不住暴露本性地欢呼了一声,赶忙将怀中抱着的木匣子对着我打开,笑着说道:“我才得知,原来宛宛姑娘你如今是狼君的现任扶仙呢!请原谅我的无知,为了弥补方才在外面我对狼君和姑娘你带来的困扰,我特意赶紧带来了曾经狼君在满春楼里最爱吃的我亲手做的桃酥松肉糕,宛宛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原来瑟灵抱着的是一盒点心匣子,她现在这样敞开着呈现在我眼前,里面工工整整地摆满了她为郎墨楼亲手付出的心血,看来在这下午短短的时间内,瑟灵还是蛮用心的。 我回视着她笑得烂漫无邪的脸,也弯唇笑了起来:“好啊,辛苦瑟灵妹妹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舔了舔嘴唇表示我的确很想尝一尝瑟灵的手艺,于是伸出双手示意她将点心匣子递过来,瑟灵在脸色略微一怔后,将怀中的匣子配合地准备放到我的手中,结果在我即将接到匣子的时候我不小心双手一软,这匣子眼看着就直栽栽地掉落到了脚下的泥泞中,里面可口松软的桃酥松肉糕顿时就洒了满地! “啊……!”瑟灵顿时睁大双眼,垂首望着地上不知所措。 “啊,抱歉瑟灵妹妹,我手滑了!” 我惋惜地赶紧弯下腰,打算去拾起泥泞上已经摔得粉碎的糕点,却被一双结实温暖的手掌挽上胳膊阻拦住了。 “脏了的东西就别要了。”我抬首,凝上郎墨楼认真的眸子。 “也是。”我若有所思地对着他点点头,又笑着在他的掺挽下直起了腰。 当我要再度对着正努力压下眼中怒火的瑟灵,说一句抱歉的时候,箫儿的声音恰巧从公路的方向朝着我们这一伙人传了过来。 “墨楼公子,家具送来了!” “真是巧,大家可以一起帮忙布置我们的小家了!” 我笑盈盈地对着几位仙家说道,顺便拉起了郎墨楼的手与他相视一笑,一脚踩在泥泞中的摔得稀巴烂的桃酥松肉糕上,牵着郎墨楼兴冲冲地朝着箫儿疾步而去了。 第402章 起寒哥你别这样 等我们离开山林以后,跃入视线中的是许多辆货车排成长龙停靠在公路的边缘,无数工人们正忙手忙脚地将我们买的紫檀家具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搬运下来。 在箫儿的引导下,他们开始往被穆起寒暂时撤掉结界的院子里搬,我和郎墨楼就忙着安排什么家具放在什么位置,而这期间穆起寒则负责陪柳西凉他们几人吃茶唠嗑。 待所有的紫檀家具都重新组装且安置好以后,已经足足过去四个小时了。 白天时还空空荡荡显得几分凄凉的三座小楼,这会儿着实像个温馨的小家了,就连大到床榻上的床褥背枕、小到餐桌上的桌旗布艺,甚至包括每一扇窗子的窗帘,也竟然都在这一晚上的时间内全部妥妥地置办好了,真不知郎墨楼是叫箫儿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些的。 不过尽管我和郎墨楼一起居住在这东面的小楼中,可我们还是在二楼分了不同的卧室,岳绣和瑟灵也被安顿在了西楼的客房。 此时夜的确已经很深了,累了一天的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跟几位仙家多说一句废话了,便与大家约定好明日一早再在正楼的厅房谈及正事。 柳西凉与我们道过别后,便带着香梨与杨桃化作烟雾飞进了他的供牌中清修去了。 刚刚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热闹小院,已经随着各座小楼熄了灯而静谧下来,唯有院落中长明灯的光辉仍旧烧燎烘托着虫鸣的声音。 我洗了个热水澡解了解乏,等我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郎墨楼正慵懒地瘫坐在沙发椅中,见我进来了,他便将我向着他的小腹上拉坐了下来。 眼下他也才洗过澡不久,随意地披着一件胸襟大敞的寝袍,露出他肌肉饱满却留满疤痕的胸膛。 坐在他结实的腹上,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态朝他的胸口上趴了上去,合上眼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昏昏欲睡。 “铠儿是你杀的?” 沉默了良久,我听到郎墨楼问我。 “怎么了?”我困恹地闷声应付着,“要替你的小侄子报仇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郎墨楼口中热气流洒过我的鼻间。 “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郎墨楼沉笑一声:“看来我的小女人长大了?” “所以你又为什么要留下岳绣和瑟灵呢?” 偏偏困兽在这样的时刻侵蚀了我的大脑,让我没有机会听到郎墨楼的回答,就帕覆在他硬朗温暖的胸膛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窗外放晴。 细碎的阳光散落在我的窗台下,被绣着兰花的窗帘隔成了斑驳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小楼里见到郎墨楼的身影,待我细细地对着镜中淡妆浓抹过后,便离开了卧室前去正楼与仙家们汇合。 只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刚一踏进门槛,我就看到香梨、岳绣以及箫儿站在木桌边,杨桃在一旁跳着脚地嘴里喊着“加油”,而坐在中央被他们包围起来的人,正是一袭黑袍的穆起寒与穿着深褐色裙裳的瑟灵。 “你们在做什么呢?”见昨日还冷清的厅房此时这般热闹,我也忍不住赶紧跑过去围观起来。 “宛宛你来了,”香梨朝我招招手,将我拉在了她的身旁,“穆起寒在和瑟灵掰腕子呢。” 掰腕子?这不是凡人才会做的一种娱乐吗? 可眼下,穆起寒就顶着天庭上的两口未愈合的伤口,与坐在他对面因为铆足力道而变得面目狰狞的瑟灵,手握手地在进行掰腕子比赛。 “起寒兄加油!加油!”杨桃这个开朗大气的性子,明明昨日才与穆起寒相识,现在就仿佛熟悉得像是旧友一般,“使劲啊起寒兄!掰断这女人的猪蹄子!” 面对杨桃故意偏心的喝彩,瑟灵还不忘在吃劲中瞥了一眼杨桃,咬着牙艰难地挤出声音对穆起寒说道:“起寒哥…你这样使劲…我的手真的太疼了……” “要较量的是你,说疼的也是你,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穆起寒白皙的手指紧攥着瑟灵向桌面上按下去,虽然略胜一筹,但明显也是让了瑟灵三分力道。 “我以为起寒哥不会与我玩真的呢……”瑟灵故作委屈地咬咬嘴唇,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这场毫无意义的较量我失去了兴趣再看下去,于是我走向了与他们拉开距离、坐在厅房角落里正垂首擦着手中玉笛的柳西凉。 金色的曙光从敞开的木格子窗透进来,将柳西凉莹白的身影刻画在其中,他头上精致的蛇骨发冠扎束着一头亮白的长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落寞孤瘦。 “西凉仙君,”我轻轻地呼唤了他一声,看到他这般用心擦笛的模样生怕惊扰了他。 “早,宛宛,”柳西凉抬首朝我点头微笑,笑中沧桑若隐若现。 “好像每次看到你,你都不爱热闹,”我说着,就在他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来,为他满上了一杯香茶。 柳西凉闻言,对着手中水润的玉笛笑了笑,一边不停地轻拭着它,一边对我说道:“涎香倒是个爱热闹的女人,在和她分开后,我也就比较逃避热闹了。” 不知道柳西凉到底有多喜欢柳涎香,可从曾经柳涎香对郎墨楼的谄媚讨好看来,我一直都觉得风尘的柳涎香是配不上柳西凉这样痴情的男子的。 所以这会儿我也就敷衍地笑了两声,将话题转移到要怎么替那个能听到猫头鹰笑声的村子去出马看事? 大概是香梨也感觉到了穆起寒和瑟灵的掰腕子比赛颇有些无趣,于是在她听到我的问题后,便朝我们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昨日狼王爷带你走了以后,村长夫人崩溃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西凉仙君见她可怜,就附身到了她朋友的身体中得来了她的手机号,”香梨说着,从指尖捻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我的面前,“宛宛,不如你给村长夫人打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你会带着仙家过去她们的村子为她看事!” 我接过纸条,正要拿出手机照着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就听另一边传来了瑟灵一声刺耳的娇呼声,伴随着桌椅碰撞的声音! “哎呀起寒哥!” 我们赶忙朝她望过去,只见输了比赛的瑟灵似乎是因为手腕被扳倒的原因,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地倒在了穆起寒的怀中,就连她身下坐着的椅子也都摔在了地面上。 而恰巧就在这时,一抹君临天下的身影从厅房的门外走了进来,在看到摔入穆起寒怀中的瑟灵以后,嫌恶地敛起了两道精致的剑眉。 “啊,狼君!”瑟灵看到门口的人影,小脸儿顿时煞白,企图努力地从穆起寒的怀中挣扎出来,“起寒哥哥你别这样,快扶我起来!” 第403章 留穆起寒的原因? 瑟灵明明试图要故意表现出来委屈的样子,可她这时演绎出来的场景,却像极了同男人厮混时被当场捉了奸的那种难堪。 她用着既可怜又热烈的目光去迎和郎墨楼的双眸,有意无意地赖在穆起寒的怀里软绵绵的,不过穆起寒也没固执地偏要推她离开自己,倒是有一种“有便宜不占大逆不道”的窃喜。 “你们吵不吵?”郎墨楼没有理会瑟灵的表演,环顾了这一圈人,最后将锋韧的目光落在了岳绣的脸上,“既然是借宿,那么天亮了,你们该走了!” 岳绣生来不会言语,珠帘之外的一双柳眉杏眼却能将她的心之所想暴露得淋漓尽致,所以在郎墨楼疏远地落下话音后,她带着眸中浅浅的恨意,仰视着郎墨楼。 郎墨楼以轻佻的目光一边回凝着岳绣,一边微启薄唇毫不客气地厉声道:“送客!” 穆起寒闻言,带着几分懒散地将依旧赖在他怀中的瑟灵推向了一边,随后他站起身来,高挑的身躯无论在多么落魄的处境也端得净是风流倜傥。 “恭送二位。” 穆起寒脸上那几片有些枯萎的墨鳞邪魅地一闪,对着岳绣和瑟灵做了一个玩味十足的“请”的手势,便将她们主仆请出了主楼向院外离开了。 “去做你该做的事。”见穆起寒送走了她们,郎墨楼又扭头对箫儿冷声道。 箫儿连连点头,望着郎墨楼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崇仰与尊重,接着,他也小跑着擦身过了郎墨楼,离开了这里。 “看来我们也该暂时告辞了,”柳西凉一笑,将水灵的玉笛别挂在了腰间的蛇鳞锦带上,“那宛宛,村子的事情便听你安排了。” 柳西凉抖了抖白袍摆下沾惹着的尘土,白皙的手指端起刚刚我为他满上的茶盏一仰而尽,俏皮的杨桃则在郎墨楼看不到的背后对我悄悄扮了个鬼脸后,三个人便化作三束青烟向着东楼中柳西凉的供牌飞了过去。 也不知道三位仙家挤在同一块供牌里是否有些拥挤,我挠了挠耳朵,看来是该再为杨桃和香梨添加两块新供牌了。 我正这么考虑着呢,这厅房中便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我和郎墨楼。 这会儿的郎墨楼收敛起了那拒人千里的寒漠,眉带三分宠溺地质问我:“醒了也不知道在床上乖乖等我,这么着急下来做什么?”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上前朝我逼近一步,手中法力将几扇窗子的窗帘齐齐落下,木格子门也“哐当”一声猛地闭合了! 厅中顿时陷入阴暗,这样的气氛竟携带着满满的悸动与暧·昧。 “大早上的,你嗑药了吗?” 我微微脸红,可这郎墨楼就这样一直垂着氵?邪的眼眸将我往身后挤退着,退到无路可退,我只得撞上了身后的紫檀木桌。 “我要出去一下,”郎墨楼反勾唇角,滚热的蔷薇沁盛尽了我的肩窝里,“出门前又觉得突然有点饿了。” 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郎墨楼这话的意思,就见他伸手抬起了我的两条腿,将我端坐在了后方的桌面上,根本不顾我的反对便向后撤下了一条腿,单膝跪在了叉分着双腿坐于桌上的我的面前,埋下了乱发有型的脑袋……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郎墨楼炽热的体温才逐渐冷却下来,而我也快要被他折磨得断了腰与腿。 “我要是在你们走之前没来得及回来,你就乖乖听柳西凉的话。”郎墨楼边说边整了整腰带,将被我情动时扯出来的衣角重新掩进了他的裤腰边缘。 “你要去哪?”我颤着有些声嘶力竭的嗓音问他。 “处理点月牙谷的事,”郎墨楼漫不经心地答道,又扯过我,将他软糯的唇瓣吮在我的胸口前,留下了一颗精致的草莓,“在它没消褪前,一旦你遇到危险我都能察觉到,会很快回到你身边的。” 待郎墨楼走后,我重新将他落下的窗帘束好,打开了窗子通一通这满厅房里我们留下的潮气。 喝了几口凉茶润了润喉咙,我就按照香梨给出的号码打了电话给村长夫人,在村长夫人听到我愿意前去村子里为她解决脏事的时候,我感觉出来她在手机的另一端简直要隔空对我磕头跪谢了。 “我叫段芝兰,小姑娘你就喊我段婶!你给我手机上发个定位,晚上七点我和我老公开车去接你,就别麻烦你自己折腾过来了!”这段芝兰感激得近乎语无伦次,在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又对我支支吾吾地补充了一句,“那个…小姑娘你就别带你男朋友过来了,太凶,太凶了,你段婶我招架不住啊!” “好,段婶,那我们七点见。”我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后,给她发了个定位过去。 我叹息一口气,这会儿时间还不到正午,我透过木窗子瞥了一眼院外,正巧看到箫儿怀中抱着几大塑料袋的食材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看到他这样,我忍不住想起了曾经他的哥哥小笙也是这样,总是按照郎墨楼的吩咐为我买来各种食材储存在冰箱里。 正当我要抬腿去往厨房做一顿午饭的时候,一股浓重的海水的腥气从身后席卷而来,黑白分明的身影落在了我的身边。 “你不是武力废除了吗?”我斜眼瞅着身旁化作人形的穆起寒问道。 “武力废除了,又不代表法力废除了,皇子妃你怎么理解能力这般差呢?”穆起寒狭长的邪眸一笑,抬手向着我的下巴上挑过来,“要不要本君替你治治脑子?” 我“啪”地一声拍掉了穆起寒的手,不打算理他。 “别走啊皇子妃,你对本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那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你拆过吗?”穆起寒长身一旋,转到了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没了墨色龙角的他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我上哪里拆去?”我好笑地反问他,“月牙湾的湖底吗?” “什么?!” “郎墨楼早把它们丢进湖底了。”我说着,就将穆起寒扒拉到一边,再次向外走去。 只是当我就要迈出门槛的时候,穆起寒的一句问话在我身后响了起来:“难道你就不好奇郎墨楼他为何将本君留在身边吗?” 我钉在原地没再能走动,回首望向他:“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带你回孽龙城与我成婚,颠覆孽龙城的女权当道,并助我坐上孽龙城主的位置!” 第404章 独挡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音,正了正神色才反问他道:“郎墨楼要我与你成亲?” “不然呢?”穆起寒抱起双臂,挺了挺身板嘲笑我道,“你真以为他会爱上你这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吗?” “那你就没问问他为什么要助你坐上宝座?颠覆了你们的女权当道,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哦?你跟着他应该也过了不短的时间了?”穆起寒重新施施然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怎么你还是一副对他浑然不了解的样子呢?” “因为他将我保护得太好了,并不愿意我知道太多对我不利的事情。” 这样的领悟是我在之前用了太久的时间与太多的经历才渐渐感悟出来的,郎墨楼他从不愿意对我提及过多关于我们的过去,以及胡凤柒的过去,甚至包括我爷爷当初把我供奉于冥王、还有整个满清鬼蜮的阴谋。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郎墨楼他只希望我能在他为我撑起的保护伞下安稳地活着,尽管后来的故事却总是不尽人意。 他刻意隐瞒了那些这一世的我本并不该承受的命运,即便我从一开始就固执地误会他、憎恶他,他也从不想让我看到撑伞的他的背后其实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了。 “哈哈哈哈哈,或许,看来皇子妃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穆起寒如漆点墨的眸子泛出不羁的笑意,“不过归根结底呢,他做出的这个选择还是为了他自己。” “此话怎讲?” “那狼王有一颗世人都想得到的夜明珠,传闻凝聚了他大部分的修为,最重要的一点是那颗珠子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二姐乌淩之所以要本君将你在他的面前假惺惺地娶你回孽龙城,也不过是为了你体内的那颗珠子。”当穆起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敛起了脸上轻浮的笑意,并转身双手抱臂背对了我。 “郎墨楼的眼泪可以化作夜明珠,你们若是想要他的夜明珠,那让他哭一鼻子就好了。” “呵,”穆起寒侧了侧身子,嗤笑了一声,“唯有那颗已经被你咽下腹中的夜明珠,才足以复活埋在孽龙城下的龙骨!” “龙骨?” “那条龙骨是我们已经逝去的母亲,也是孽龙城的龙母。” “可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将我单独掳走,为何却没有?”我望着穆起寒如烟的墨发问道。 “说到这里你还不懂吗?当然是本君并不希望龙母复活了!”穆起寒再次偏过他转变得一本正经的容颜,“本君一心要改变孽龙城的女强男弱!若是龙母复活,那孽龙王城主的位置又怎么能属于本君?!” 原来如此,想必众人皆知郎墨楼他不是省油的灯,乌淩她也一定明白若是直接将我掳走,郎墨楼必要大动干戈,又是一场伤亡惨重的你死我活。 这一层套一层的利用与被利用让我越来越感受到这妖仙谜一样的世界,以及愈发深刻地明白,永远不要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去揣测他们非人类的思维方式…… 这理由我听得也差不多了,正当我要与穆起寒结束这段对话的时刻,我忽然再次想起了什么。 “穆起寒。” “要叫本君‘起寒’。” 我对着他的背影翻了翻白眼,起个灯笼起。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体中有郎墨楼的夜明珠的?”怪不得我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哦?这个问题好弱智啊皇子妃,动动你注了水的脑子也应该能猜到自然是有人背叛了你们啊!不仅如此,这个人,他也早已归顺了孽龙族。” “谁?”我蹙了蹙眉宇。 穆起寒听闻我的问话,这才重新风流多端地牵起唇角转向了我,将调侃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我的脸上,回答我道:“当然是对那狼王因情生恨的敖九溟了。” *** ** * 东海边,绵长的海岸线描刻着远方的沧海连天。 一袭黑衣的郎墨楼面朝大海,气势狂狷,双眸中燃烧的燎原之火灼伤了天涯。 他敛着窄窄的眼眶,眺望着东海的尽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被落日染成血色的天空中,盘旋低飞的十面鹜煞挽歌般地长鸣着,混合着浪打浪的涛声回荡在天际久久不肯散去。 终于,郎墨楼眼波一闪。 只见在那白色的浪花间,一条青色的长龙纵然跃出海面,仰首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龙吟。 当敖北漓化作人形飞落在郎墨楼的面前时,他的目光依然呆滞涣散,一只被割断了四肢且变成了石灰色的犬躯被他当作世间珍宝似的紧紧地搂在怀中。 “你把她石化了?”郎墨楼神色凝重地问道。 “海龟爷爷说了,不把她石化了的话,她就会死掉哦……”敖北漓呆呆地蠕动着双唇,怜惜地望着怀里已变成一座石像的汪流媚喃喃自语道。 郎墨楼用鼻腔发出一声沉重的嗤声,他闭上眼帘,再次睁眼时将略带悲恻的目光移向了另一方。 “小白狼,你约我过来…是为了救傻狗吗?”敖北漓望着郎墨楼冷冽的侧颜,无神的双眼燃起了一缕可怜的光耀,“是吗?求求你…救救她呗,傻狗对你们那么好……” “不仅救她,还要救你!” 郎墨楼凶厉一喝,眉峰一压,手中幻出那把曾经属于胡凤柒的玉骨扇,在空气中随手一摇,一道闪烁着青蓝色狐火的门框便凭空而出。 “小白狼啊…你这是……” 敖北漓迟钝的话语才到嘴边一半,几束图腾黑雾出现,飞快地缠上了敖北漓的身躯,仅仅眨眼的功夫就直接将他带着怀中已被石化了的汪流媚,卷入了门框后的世界中! “啪”的一声—— 玉骨扇在郎墨楼的手中合起,狐火门框也就此消逝在了空气中。 而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人间的邪恶气息从远方呼啸而来,郎墨楼转身看到的是黑压压的一群身披黑袍、头戴黑帽的满清鬼蜮朝他包围过来! “把那毁了我们大清的千古罪人交出来!”队伍为首的女人大喊一声,一个纵身翻跃到了与郎墨楼距离很近的位置,“不然看到那犬仙的下场了吗?我清魅发誓让那罪人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因为她而被虐至死!” 面对如此令人闻声丧胆的场面与威胁,郎墨楼只是静静地傲挺着身脊,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泛起一抹轻蔑的笑。 “除了我,她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构不成任何威胁了,”郎墨楼迈开长腿向前一步,眸中涌上肃杀之气,“所以…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了。” 第405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冲你来有呵用?尊皇要的是那毁了我们大清帝国的孝钦显!” 面对清魅带来的众多手下,郎墨楼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还要主动进攻,这让清魅着实有些摸不到头脑,所以她在郎墨楼向前一步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郎墨楼捕捉到清魅这本能的反应,讥诮地勾起了一边唇角,“清魑、清魅、清魍、清魉,皇太极手下四大清魔,横行于魔道、人道、仙道、妖道。可压力最大的似乎非你清魅莫属了,毕竟只有你能来到人间走上人道,这捉拿在人间转世的孝钦显这项重任,全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想想也的确很难,而难就难在谁让你偏偏碰上我了呢?” 当郎墨楼带着玩弄的口吻将这些话说出来后,清魅霍然睁大了黑纱后她那双蒙着白膜的眼睛,握紧了手中法器,质问郎墨楼:“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大清鬼域所在的时空裂缝,”郎墨楼扬起下巴,“并且也知道了毁灭你们唯一的办法,转动星空磁场,碾碎……” “你住口!”清魅终于崩溃地喝吼一声,帽檐边缘垂下来的黑纱都跟着浑身飘抖起来,“你若是敢动我们大清鬼域,尊皇必要你死得体无完肤!” “呵,懒得跟你多废话了!”郎墨楼冷冷一笑,背过身去面朝大海,吸嗅着海水的气息,“替我转告你们尊皇,当初真正使你们大清走向灭亡的,并不是孝钦显。” “不是她?那是何人!?” “至于是什么人,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亲手奉上,任你们处置,”郎墨楼顿了半晌,又回首朝着清魅幽幽一笑,“只要记得让他死得越惨越好就行了。” *** ** * 在与穆起寒从正楼分别后,我就去了厨房简单地吃了两口饭,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小歇了一个下午,为晚上给柳西凉出马而补充睡眠。 和段芝兰约定来接我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所以不到六点我便提前醒来准备好一切,到六点半的时候我一边隔衣轻抚着微隆的小腹,一边打着哈欠去正楼里打算泡一壶热茶,顺便等段芝兰的电话。 可奇怪的是,正楼的两扇木格子门在此时竟然闭合了,最重要的是当我越离房门近,越是能听到似乎从里面传来了有些奇怪的声响。 这是我和郎墨楼的家,更何况门板背后是公共的厅房,我自然是不愿意进门敲门。 可惜,好奇心害死猫。 当我落落大方地推开木格子门,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幕极为不雅的画面! “啊…起寒哥,放开我,来人了!” 这令人作呕的声音……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上午大家围着的檀木桌上,穆起寒居然将不知为何又回来这里的瑟灵压在桌面上,与她亲亲我我! 看到我的忽然闯入,惊慌失措的瑟灵赶忙一手掩着自己的袍襟,一手推搡着穆起寒的胸膛,她那本就染着红晕的双颊瞬间浮现出了一抹抹的羞涩。 至于穆起寒,则是慵懒地缓缓抬起了身子,他松散的长发已然凌乱,漆黑的双眸里是坦坦荡荡,似乎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的不妥。 “皇子妃,你进门不敲门的吗?”穆起寒爽然一笑,身姿风致地垂坐在檀木桌的边角上望向我。 我并没有理会穆起寒,而是走到瑟灵的面前问她为什么回来了? “我家小姐与城隍神君在一起,我不愿打扰到他们,又不知该去何处,所以瑟灵就回来了。” 难道这就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子,是吗? 没想到岳绣与虔诚的关系发展得还挺快,可即便这样,瑟灵也并不该出现在我和郎墨楼的小院里。 穆起寒终究还是要与郎墨楼为伍的,所以他一眼看穿我的脸色后,不等我再多说一句话,便以他惯用的那种又邪肆又清高的口气将瑟灵请出了整座院子。 待他赶走瑟灵后,我最后警告了一次穆起寒:“别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这里。” “本君的皇子妃,你是真的不了解男人吗?”穆起寒用他如玉笋的指尖在我的下巴上挑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放弃主动送入口中的女人。” “你真恶心。”我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愿意再与他多说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迟迟不嫁本君,可怜本君日日夜夜为你独守空房。”穆起寒皱起五官,装出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 这种没心没肺地讠周戏女人的话,从穆起寒这样风流鬼的嘴里说出来,确实给小女生一种“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实际上也在郎墨楼身上体现得酣畅淋漓,只不过郎墨楼与穆起寒是两种不同的“坏”。 眼下,我也懒得与穆起寒斗嘴,恰巧我的手机在这会儿响了起来,果然是段芝兰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和她老公已经到达了我定位的位置等我了。 在接段芝兰电话的过程中,穆起寒始终挑着邪魅的眼眸望着我,他这种眼神忽然就令我想起了当初沉浸在海水中时他吻着我输氧的画面。 其实那一眼初见的他,真的有惊艳到我。 “呕~” 想到此,我竟然莫名地干呕了一声! 于是我赶忙捂着嘴巴,瞪了一眼依旧目不转睛盯着我的穆起寒,匆匆离开了小院。 当我一路穿过林间来到公路边缘的时候,在昏暗的天色下我一眼就看到了段芝兰的车子停靠在路边,可当我伸手拉开后车门刚要迈腿坐进去,出现在后排座椅上的男人竟然让我惊讶得一时间僵住不动了! “怎么了宛宛?先进来再说话。” 第406章 今夜只有你我二人 “西、西凉仙君?” 此时我特别惊诧,因为坐在车子后排座椅上的男人,居然是变幻成现代人模样的柳西凉。 柳西凉一头白色的短发利落地向后梳拢着,虽然眉睫也仍然泛白,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反而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比我们普通人还要洁净前卫。 就连他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时尚的白色休闲西服,与上一次去西集的打扮相比,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坐在现代的汽车中的原因,所以更是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对女主角痴心到底却爱而不得的男二号了。 见我动作迟缓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柳西凉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正纳闷他这是什么意思,前排座椅的段芝兰和驾驶位上的她老公就向我扭头过来打招呼。 “小佟仙姑,这是我老公朱鹏,你就喊他鹏叔!” 这么介绍着,这位姓朱名鹏的村长先生也对我点头笑了笑,两口子大概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狭小的车厢里和柳西凉这仙风道骨的男人一对比,明显就显得土头土脑多了。 “鹏叔好。”我礼貌地回应朱鹏。 两句寒暄过后,朱鹏便发动了车子,带着我们向另一座大山上他们所居住的村子驾驶而去了。 “仙君你怎么会在他们的车子上?”我一偏头,好奇地问柳西凉。 这会儿窗外的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唯有山路上的路灯昏昏黄黄,隔着车窗映在了柳西凉白皙的脸上。 可是听到我的话,倒是前排的段芝兰回过了脑袋,不解地问我:“小佟仙姑你在说什么?” 我怔了一秒钟,再看柳西凉含笑的眉眼才恍然大悟,柳西凉他是隐去了真身,所以段芝兰和朱鹏根本就是既看不到柳西凉也听不到柳西凉说话的。 “啊,我是在和我仙家说话。”我赶忙回答段芝兰。 “仙家?小佟仙姑你的仙家现在也在我们的车上吗?”段芝兰顿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她那双纹绣着粗糙眼线的眼睛,朝着我身旁的位置瞅了瞅。 “嗯,是的。”我侧首与柳西凉相凝一笑。 车子一路上都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两个半小时过后,才终于到达了夫妇两口子所居住管辖的一座坐落于大山脚下,叫作“云水村”的村落。 当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偏僻的村落远远不及城市里繁华,更没有喧嚣浮躁的夜生活,所以当我们进了村子后都是趁着月色才将车开进了段芝兰的家里。 段芝兰的家与我们的院子有几分相仿,也是江南水乡那种特有的古香古气,不过她家的院子占地面积还是相当大的,有前后两排房子,院子的角落里还饲养了一些家禽牲口。 “孩子去外地上学了,平时家里只有我们两口人生活,”下了车,段芝兰向我介绍着,并带引我走进他们家其中一间房子的客厅里,“都知道朱鹏是村长,这我也赶上退休了,所以白天经常有左邻右舍来家里找我唠嗑的。” 而柳西凉也不动声色地跟在我们身后,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布局,一边感受着这云水村的邪气。 进了客厅,我看到段芝兰家的装潢是极为简朴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进来,段芝兰就忙着为我沏茶倒水,朱鹏则像真正的一家之主一样请我坐下来,向我再一次叙述了一遍那日在餐厅里时我听到的情况。 “那请问鹏叔,猫头鹰大概是从夜里几点开始聚集盘旋呢?”我端起段芝兰替我满上的普洱茶,润了润喉咙。 “一般夜里两点开始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了,大概也在那时就能听到它们的笑声了。”朱鹏紧张地说着,然后搓了搓了双手。 我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柳西凉,他对我说道:“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三点,皆是鬼怪最为活跃的时间。你问问他,大概在何时这些笑声会平息呢?” 于是,我按照柳西凉说的又提问朱鹏。 “大概三点半左右,嗯对,三点半,”朱鹏挠了挠后脑勺,思索着,“我们向当地上级很多管理机构都反应过这件事,可谁都不管啊,甚至找了野生动物管理局,也都没人愿意管这事!更可笑的是还有以动物迁徙做借口来打发我们的,你说可笑不可笑?猫头鹰迁啥子徙哦?” 我“哈哈”地笑了两声来缓解这紧张的气氛,然后又安慰了朱鹏几句,告诉他不用过于担心与着急,既然我带仙家来了,就一定会帮他看好这件事。 现在不过还不到十一点,离凌晨两点也有一段时间,我又按照柳西凉告诉我的,对朱鹏提出来去村子里四处走走,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芝兰你就在家休息,我陪小佟仙姑去走走,”朱鹏说着,抓起搭放在沙发上的薄衫往身上一披,就要带我往外走,“这深更半夜的村子里也没几盏路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不用了鹏叔!”我见状,赶忙谢绝了朱鹏的好意,“我仙家和我在一起的,若是遇到什么事情,您在场的话我仙家也不太方便作法。” 见我执意不要让朱鹏跟随我,朱鹏也只好答应下来,所以很快,我和柳西凉就一起踏着月光离开了他们家。 村子里的确昏黑黯淡,挨家挨户都早已闭关了院子的大门,土路边为数不多的路灯灯光昏暗,还有急需维修的路灯“噼里啪啦”地闪烁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土腥的气息,不远处的大·山在夜幕下耸立得犹如庞然大怪,若不是柳西凉现在在我身边,即便我曾经再经历过不少恐怖血腥的事情,也不难在此时会心生恐惧的。 眼下,柳西凉已经显现了真身,与我走在这偏僻的乡村小路上,澄澈的月光散落下来,倒是还能照清我们脚下的路。 “仙君,你感受到有什么特殊的邪气了吗?”我边走边问柳西凉,一阵夜风吹来,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时间尚早,还未察觉出太多的异常。”柳西凉摇了摇头。 随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与我面对面而站,看到我用双手搓着双臂,便从掌心中徒手幻出了一件纯白的金丝外袍披在了我的双肩上,还不忘垂着眼眸细细地帮我系着襟绳。 “谢谢仙君。”我感激一笑,目光却躲避着柳西凉的双眸。 柳西凉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他轻叹一声,忧伤地开口说道:“见到你,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到涎香。很多时候,我也会经常误把你当做她去对待。我明明知道,是你亲手挖出了她的心,也是你吃掉了她的心,可……” “对不起!仙君你不要再说了!” 听柳西凉这样说,我急忙喝止住他,他若是这样再说下去,那些过去血淋淋的画面就一定会一股脑地涌上我的脑海! 可是柳西凉他不知道的是,我每日每夜已经很努力去将过去黑暗的记忆压制在心底不去想起它们了,而他此时此刻,随随便便的一句他想说就说的话,足够打破我这么多个日夜以来所做的努力。 我将柳西凉替我系襟绳的双手用力推开,逃避般地向前快走了两步,不料才走出两米远的距离,柳西凉竟然无声地一把从身后揽上我的腰,带我腾飞起来,旋身落在了一旁一棵高大的树木枝头上! 这树枝在我们落上去以后没有打晃,反而平稳至极,柳西凉就此带着我坐下来,并且一挥衣袖,一小台方方正正的木案也凭空出现在他的另一旁,我看到木案上摆放的是盈满了佳酿的酒樽。 “西凉仙君?”我不解地望着他。 这夜色浓如墨砚,寒凉的月华落在柳西凉精致的脸庞上更是显得凄凉无比。 穿过山间的夜风徐徐吹来,佳酿的香醇比平时更要讠秀人几分。 柳西凉默默地端起酒樽与我对酌,眸子里的情意忽然就令我有些看不懂起来。 “宛宛,今夜只有你我二人。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我柳西凉邀杯起誓,从今往后,我会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不再让你遭受一丝一毫任何伤害!” 第407章 猫头鹰阵 柳西凉深情地立下这些承诺后,便合上了他微微打颤的眼帘,扬起脑袋饮下了他酒樽中的佳酿。 只不过,在我措不及防地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原本我即将也要仰首饮下的佳酿顿时就被我驻在了唇边!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静静地放下了手中握着的酒樽。 当柳西凉再度睁开双眸的时候发现我的樽中滴酒未少,他蹙了蹙浓白的眉宇,隔着酒香向我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宛宛?” 月光倾落下来,折射在柳西凉剔透的瞳子里破碎成斑驳的水银,对我来说成了一种敬而远之的剧毒。 “西凉仙君,”我弯唇笑了笑,手指抠着酒樽的边缘垂首说道,“这么久以来,我始终在郎墨楼给予的保护下活着。虽然说很多事情不尽人意,可是我也看得到他早已为我变得伤痕累累了,所以,如今我不愿意再活在任何人的保护下了。倘若仙君你真的希望我从此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那不如你可以教导我一些能使我变强的本领。毕竟与其被人保护,倒不如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你说呢,西凉仙君?” 最后一个字落下,我抬眸凝上了柳西凉沧桑的目光。 相视无言,夜阑无声,唯有风过枝隙“沙沙”作响。 “你说的对,宛宛,”柳西凉手指一翘,樽中的佳酿被法术重新满上了,只是这一次他一饮而尽的表情有些悲凉,仿佛饮下的不是一斗好酒而是一瓶被柳涎香亲手所赐的鹤顶红,“我也听杨桃念叨过,说你有提升剑法的打算,是吗?” “是。” “既然这样,那等我们回去了,我陪你去做便是。不过,你还想学一些别的吗?比如吹奏笛曲,来扰乱对方的心智?” 当柳西凉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 在敌我双方蓄势待发,即将要投入一场水深火热的战斗中时,我忽然大吼一声!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默默地从裤腰里掏出了一支长笛,开始了自我陶醉地吹笛子…… 这不是蛇精病吗?! 但转念一想,柳西凉他不就是蛇精吗。 不过我还是赶紧摇了摇头,连忙否掉了柳西凉的这个提议。 “我身为男人,却也不热爱打斗,武力更是远远不及你的狼王殿下,”柳西凉见我摇头,便新奇地望着我问道,“宛宛你身为女人,又为何定要像名男子一样打打杀杀呢?自我强大的方式有很多,涎香她也同样身为凡人女子,她虽然不会打斗,可她驭蛇炼药,也算得上是位女强人了。” 听闻柳西凉的问题,我抬眼眺望着笼罩在月华中的云水村,对他反问:“所以有用吗?” “怎么无用?” “若是有用,为何她还是死在了郞莫辞的凌虐下?倘若柳涎香她一身武力,能与郞莫辞交手战斗,也不会沦落成这样的下场。” 在我说出了这样的理由时,我瞬间觉得有些不妥,甚至是觉得自己完全说错了话。 不过好在柳西凉也没真的跟我去计较这件事,只是望着我又对我笑了笑,然后问我是不是觉得用笛曲扰乱对方心智这种手段有些浅薄乏力? “你误会了,仙君,我的意思是……” 我本来是想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他动不动就吹笛这件事的,可柳西凉他不等我说完,就将手中突然幻出来的玉笛横在了他沾惹着佳酿的唇边,吹奏了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足以拧出眼泪来的笛谣在寂寞的深夜奏响着,在一瞬间,我的心就亦如每次听到它时那般的抽痛起来! 胸膛里那排山倒海的酸楚侵袭着我的意识,倾听着它,就仿佛我是柳西凉他过去故事里的女主角,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种种虐恋。 我好像再也不会快乐起来了…… 那种刻骨的疼痛令我近乎透不过来气,望着柳西凉他含情脉脉横吹玉笛的模样,我忍不住将脑袋轻轻地倚靠在了他的肩头,似乎也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心中的悲伤。 当我将脑袋倚落在柳西凉肩头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他的身体陡然一僵! 半晌后。 他停止了吹奏。 通透水润的玉笛脱离了他多情的唇瓣。 “啊!”大梦初醒的我也随着笛谣的戛然而止,赶忙与柳西凉拉开了距离,“对不起西凉仙君。” “所以宛宛,你还在瞧不起我的吹笛吗?” 柳西凉说罢,便再次与我隔空碰盏,喝尽了月下美酒。 …… 夜,愈发的深沉。 始终与柳西凉坐于枝头赏月推盏的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临近凌晨两点半了,却还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把手机放回口袋中的时候,就听到远方的天际隐隐地传来了一声声空灵的啼鸣声。 “西凉仙君,你听到了吗?” 柳西凉也在此时一挥衣袖,收起了他身旁摆放着酒樽的小木案,他凝眉严肃地伸手揽上我的肩头,带我旋身飞落回了地面上。 天空传来的啼鸣由远而近,逐渐变得响亮与古怪起来。 我和柳西凉一同随着声源仰头望上去,只见果然如朱鹏所叙说的,在那被月光照得朦胧微亮的夜幕中,从四面八方乌压压地飞来了无数只展翅的猫头鹰,开始盘旋在了云水村的上方。 这样一来的话,猫头鹰的叫声就是在我们头上更加贴近的方位响起来的,那种像极了老巫婆恐怖的诡笑声,连续不断地将整座云水村都笼罩在了其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我没有看到什么凶煞邪崇啊。”我偏头问身旁的柳西凉。 “什么都先不做,回到他们家看看再说。”柳西凉回复完我,就带我朝着朱鹏家疾步而回。 至于我们刚刚栖息赏月的大树,是在云水村的外缘,而当我们疾步回到村落里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这云水村里,居然发生了一幕幕与我们几个小时离开前完全不同的场面! 那场景,惊得我下意识地一把就抓上了柳西凉的胳膊! 第408章 诡异的村民 明明几个小时前我和柳西凉离开朱鹏家时还不到十一点,那个时间段的大部分人家就已经熄灯入睡,还得一片清静安宁了。 可眼前让我震惊无比的是,我们从朱鹏家出门时还沉浸在黑布隆冬中的云水村,此时此刻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从我和柳西凉所伫的方位看过去,明显可以看出这里的挨家挨户都重新亮起了灯火! 不仅如此,连之前还空无一人的土道甬路上,这会儿也满是来来往往的人影了! 这样的前后反差莫非也太为夸张了,更何况现在快要凌晨三点了,这些村民难道不该正是熟睡入梦之时吗? 我正这么紧紧地咬着唇瓣目视着前方,身边的柳西凉就伸手拍了拍我抓在他手臂上的我的手背,对我说道:“宛宛你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我还是先下意识地先松开了柳西凉的胳膊,随后才回答他:“深更半夜不睡觉,反而全村出动走马看花,虽然不清楚他们这样做的起因,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看上去似乎是被什么邪崇控制了。” 万家灯火倒映在柳西凉的眸眼中,他惊俊的容颜上没有笑容,可说出口的语气倒是极为温和的:“那我们一路走回去再看看,他们究竟是在做何事。” 我点点头,与柳西凉肩并肩地踏上回朱鹏家的路。 然而一路上更加令我诧异的是,这些宛若行尸走肉的村民们,有的站在路中间的位置三三两两地似乎是在闲聊,也有的村民在自己的院门外手持斧头劈砍柴木,甚至还有的村民什么也不做,只是仰着脑袋用空洞的目光死死地凝视着上空盘旋的猫头鹰一动也不动。 最可怕的,莫过于整座村子里竟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哪怕他们看上去明明是在蠕动着嘴巴对话,也绝不听到他们说出的一个字来,这分明就是一座无声的村落,唯独头顶上那些低飞的猫头鹰们在发出响彻夜空的诡异笑声! “西凉仙君,你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吗?” “我听得到。”柳西凉回答我道。 “我怎么听不到?”我不自觉地用手指清了清耳朵,却也依然只听得到猫头鹰的笑声,“他们在说什么?” “你很希望能听到吗?”当柳西凉问我这话的时候,他停驻了脚下的步伐,以一种不负深情的目光凝睇着我。 我当然希望能听到了,不过也没等我把这回答说出来,柳西凉就从我的表情读懂了我的想法,只见他轻轻地向我靠近了一步,垂首在我的耳边居然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西凉仙君!”我惊慌地一把推开了柳西凉! 但是,在他寒凉的唇片离开我的耳廓后,我的听觉里瞬间就充满了一阵阵听起来像极了窃窃私语的噪声! 也不知道是柳西凉越线的举动,还是这些恐怖的低语声,让我浑身的肌肤都不自主地浮上了一层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 “宛宛你莫要误会。”柳西凉表情淡漠,继续提步朝着朱鹏家走去。 我忽然心烦意乱,原本柳西凉在我心里树立的形象有一种脱俗超凡的举世无双,可介于他刚刚对我的行为,终是让我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让我望着他的背影都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只能在这混沌的情况下追上了他的步伐。 这会儿我的身上还披着柳西凉刚刚为我系上的长袍,但是我们穿梭在这些村民当中,一股股的阴气就隔着长袍的布料向着我的肌肤透进来,吹得我寒毛卓竖,内心感受到了格外浓重的压抑感。 如此浑浊的气息,让我确定这云水村的村民们就是被某种凶煞附了体!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柳西凉以后,我们已经回到了朱鹏家的院落内,果然不出所料,朱鹏家也是一派通明,比我们离开时院子里亮起的灯火还要多了几簇!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有在院子里见到朱鹏和段芝兰的身影。 “鹏叔,段婶,我回来了!” 我喊了一声,等了半晌也无人应答。 我眨了眨眼睛,却忽然听到了一种仿佛是两团钢丝球在相互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我和柳西凉左侧的房屋里传了出来。 柳西凉回首与我相视一眼,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无声的步子顺着声源的方向靠近过去。 “鹏叔?段婶?你们在吗?” 房屋的门板没有完全闭合,虚掩着留有一条缝隙,门框上还挂满了摇摇晃晃的塑料珠帘。 我依旧没有听到有人回应我,唯独从屋内传出来的那种奇怪的声音更加沉闷了些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用力推开了屋门! 刹那间—— 闯入视线里的画面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极度不适! 只见笼在屋内明晃晃的光线中,朱鹏与段芝兰一对年过半载的夫妇,居然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做着一些网站上根本就不允许描写的事情! 第409章 调动星光 而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他们顿住了身上身下所有的动作,随着两个人齐刷刷地向我投过来的丧尸般的目光,那些窸窣阴森的声响也戛然而止了! 倘若是从前,我定要嫌弃得倒退两步,可此时多亏了刚才柳西凉对我的越线,我现在就怔怔地僵住在了门口的位置,错愕地回视着这辣眼睛的朱鹏和段芝兰! “嚓嘶——” 在段芝兰上面的朱鹏突然双眼一翻,将黑眼珠翻进了上眼皮中,他顶着一双白花花的眼睛对着我似乎在说什么! 紧接着,赤衤果着身子的他机械地从段芝兰身上爬了起来,笔直地伸出两条手臂向我冲过来! “啊!” 我惊呼一声,盘于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即刻便坠入了手中幻成了蛇妖剑,就当我准备正当防卫,击退中了邪的朱鹏时,身后的柳西凉一把将我扯向他的身后,并对我喊了一句:“宛宛不要!” “不要?!” 柳西凉没有给我出剑的机会,只是拉过我躲向了一边。 看着僵尸似的朱鹏踉踉跄跄地几度欲要栽倒在地的样子,柳西凉对我急声解释道:“宛宛你明知道他们是被邪崇着了体,为何还要伤害他们?你这样为我出马,是会为我带来惩罚与灾难的。你要牢牢记住,出马的仙家是大大不可伤害无辜的凡人的,而你是弟马你也更是一样!” 自从跟他们这些妖仙神怪打交道多了,我竟险些忘记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是个会受法律约束与制裁的普通人了。 “嘶嘶嘶嚓嚓——” 距离发生朱鹏向我袭击而来的时间不过才短短的一分钟,更多的这种摩擦一样的声响就从院外响了起来,掺杂着上空猫头鹰的笑声,让我简直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处在关押恶灵的地狱中的错觉! 随着怪声的靠近,还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我和柳西凉同时看向了院子的门口处! 我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无数和朱鹏一样行为古怪僵硬的村民正乌压压地试图挤进院子里,他们皆是翻着一双双满是眼白的眼睛,紫色的嘴唇里念念有词! “这是一群白日时惧阳的孤魂野鬼,倘若我没猜错,这云水村是建立在了一座古时的乱葬岗上了,”此时的柳西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摇身变回了他古人的装扮,一头白发随风翻飞,斜飞入鬓的白眉落满了猫头鹰被凉月筛下来的阴影,“宛宛,我们要为这些孤魂野鬼念往生咒。” 他一边严肃地说着,一边唤出了他的玉笛横在了唇边。 我…… 这周边乱糟糟的一片,邪崇碎念的噪声、猫头鹰的笑声混响一体,他柳西凉还不得吹断了气儿才能吹出盖过这些声音的笛曲?! 眼看着那一群被孤魂野鬼附了体的村民一个个冲进了院子向我们张牙舞爪而来,我急得牙齿都咬得吱吱作响。 而就在我无法再做到无动于衷的时候,一抹寒凉从我的十指指尖生了出来,我赶忙低下头看过去,果然我的指腹上朦朦胧胧地亮起了十簇星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又要我穿越吗? 我正琢磨着郎墨楼这抹潜伏在我身体中的灵力究竟要指引我做什么的时候,我抬头再次望向了茫茫夜空上的茫茫星辰。 刚刚柳西凉说什么来着? 附着在村民体内的孤魂野鬼之所以在夜间出来作妖,是因为他们惧怕白天时的日光,就像身为冥王的夜倾城一样,他们是见光死的。 而夜幕上的点点星光,也是反射的太阳的光耀…… 所以…… 霎时间,我茅塞顿开! 于是我拧眉凝神,聚集了身体中所有欲要爆发的灵力,朝着上空的夜幕抬起双臂! 当我的指尖与夜空的星辰遥遥相对之时,两端的星光忽然彼此刺眼地一闪,夜空中的片片星光顿时连成一片,将整座夜空照映得亮如白昼! 控制着整片星光的我双臂有些颤抖,双眼也被刺眼的光亮刺得眼泪飞流! 我感受到了时机将至,就在村民们下一秒即将要扑到我和柳西凉身上的电光火石间,我忽然大吼一声,奋力地落下了双臂,操控着将漫天明亮的星光也随之向着村民们的身上覆落了下来! 周遭的村民瞬间发出了一声声凄厉惨绝的尖叫声,被碎落的星光压迫的他们开始摔倒在地上,止不住地扌由搐着,有的呕血,有的满嘴白沫,一个一个翻着白眼似乎在做着恶灵脱身的濒死挣扎! “宛宛,你的手臂!” 慌乱中,我听到柳西凉的声音,我重新抬双臂一看,殷红的鲜血早已从白色的袍袖下透了出来,串串鲜血浸湿长袍正向着地上血流成河! 第410章 不想杀鬼的圣母男 这个状况,和我第一次穿越到平行时空,以及在青丘狐国调动星盘阻止郎墨楼毁灭青丘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比前两次还要惨烈! 胡凤柒曾说过我是一介凡胎肉体,频繁地运用夜明珠的灵力施布星法会让苍穹的磁场碾磨我的身体,好在我现在已经收回了灵力,灵动的星芒也从我的十指指尖褪灭了。 眼前满目犭良藉,院里院外都能听到从村民们口中发出来的声声惨叫。 “宛宛,你痛不痛?” 柳西凉急忙收回玉笛,担忧地上前拉起我的双手,将我的两条袖管挽起来查看我的伤势。 “一点也不痛,”我摇摇头回答柳西凉,条件反射地从他的手中抽回我的手臂,不料反而被他拉得更牢了些,“没有伤口的,不过是磁场在碾磨我的身体而已。” 见我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柳西凉忧伤地叹息了一声,璀璨的光耀将他俊美的容颜映得惨白。 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我的手臂上确实没有伤口也不再流血后,才施出法术将我胳膊以及袖管上的鲜血都一清而净了。 我对柳西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便赶忙抽回双手,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这满地的村民。 对于地上这些孤魂野鬼在我的一手所为下被坠落的星光杀死,我本是还算得意的,不料白袍飘逸的柳西凉竟惆怅地对我说道:“宛宛,你为何一定要让这满天的星光将它们置于死地呢?” 哈? 柳西凉这是在谴责我吗? “那西凉仙君你是有何打算的?” 后面的话我本想说“难道不杀死它们要留着它们过年吗”,不过看在我与柳西凉的距离被他的过分亲密彻底拉得远了些,所以我也失去了与他打笑的兴致了。 “我本是打算吹奏往生咒助它们转世超生的。” 此时覆落在我们眼前的整片星光,在随着这些附在村民体内的孤魂野鬼的死去而渐渐熄灭,看着灿烂的光芒从柳西凉的脸上一点点地被抽离,他的双眸也不如方才明亮了。 “我利用星光杀死了它们,会影响到仙君你的功德吗?”我仰首问柳西凉。 “这并不会,只是觉得它们被镇压在这里无法解脱,比较可怜罢了。” 听闻柳西凉以这样的理由回答我,我一时间没忍住,脱口反问他:“所以仙君你是圣母男吗?” “什么?” 既然话已至此,我只得将目光拉至了这满院的已经停止扌由搐、却仍未醒来的村民们,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这些孤魂野鬼对于你们可以呼风唤雨的神明而言,不过区区蝼蚁般渺小,你们勾勾手指便足以掌控它们或去或留。所以弱者为怜,只要它们愿意悔改,你们就愿意轻易地饶过它们的罪行。 可是西凉仙君,我是凡人,我懂得我们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要活得多么小心谨慎,才能寿终正寝。也更加深刻地懂得无论是在神明还是鬼魅面前,手无寸铁的我们是多么薄弱与无能。我们没有办法抵抗妖魔,我们的生命也唯有一次,若是活下来了,那是侥幸,若活不下来,那便是命了。 我说这些,是希望西凉仙君你能够从我们凡人的角度思考,孤魂野鬼它们害人就是该死,就是不配得到宽恕!” 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面前的最后一簇星光终于彻底暗灭了下来。 这会儿的我们又重新陷入了深夜的黑暗,夜空中那群盘旋诡笑的猫头鹰也在孤魂野鬼被星光杀死后,呼扇着双翅一哄而散了。 柳西凉尚未来得及回应我,就听从我们左侧那间段兰芝还在的房屋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刺破天际的尖笑声! 紧接着,那座房屋居然在一瞬间向着四面八方爆炸而开! 在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里我只觉脑袋一晕,一抹力量扯过我的手腕将我拥入怀中,与此同时,几束图腾黑雾飞速地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面雾墙,将我和柳西凉保护在了其中,使我们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砖石碎瓦的伤害! 看见黑沉沉的图腾黑雾,我以为护我入怀的人是这黑雾的主人郎墨楼,可惜当我抬起脑袋看到的,却依然是那张被一缕缕白苍苍的发丝拂过的脸颊。 我再一次反感地挣脱出柳西凉的怀抱,但就在我与他拉开距离后,我竟看到了段芝兰孤身一人矗立在遍地狼藉中! 她歪扭着尸僵了似的身体,狰狞地面对着我们喊道:“老娘本是个在这片土地下埋葬了数百年的一品大将军,不过是近日率领本将军手下的将士夜游阳间!怎么偏偏这副不开窍的躯壳竟把你们给请来了!既然你们已然如此不知好歹,不留我们这些早已死去的功将们一线生机,那就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着附体在段芝兰身上的女将军这番话,我简直无法理解她这是什么鬼逻辑,什么叫不留给他们这些死人一线生机?这死都死了百余年了,又何谈一线生机? 眼看着女将军跃上半空,向着我和柳西凉呼啸而来,可正当柳西凉再次幻出他的玉笛时,一声威震长空的龙吟忽然从夜幕上响了起来! 听到龙吟的女将军顿时僵在原地,回首朝着龙吟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是下一秒,一条庞大的墨龙摇首摆尾地冲刺而来,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嘴,一口从段芝兰的身后将她活生生地吞进了腹中! 第411章 他身体中的星光再现 这条墨色的长龙不就是穆起寒吗! 唯独与从前不一样的是,穆起寒他威严的龙首上那一对儿墨色的龙角已然不见了,并且身上覆盖着的一层层墨色的鳞片,即便是在这皎亮的月华下被照耀着,也再也泛不出任何高贵的光芒了。 “啊喂,起寒兄!那女人吃不得!快点把她吐出来啊!”正当穆起寒吞食了段芝兰,正心满意足地重游回天际时,在我身旁瞬时闪现出身的杨桃忽然大喊了一声,“起寒兄你怎么也不挑食?你要害惨我们家仙君吗?!” 也不知穆起寒是并未听到杨桃的喊声,还是故意不理睬杨桃,他依旧摇摆着长尾趾高气扬地向着夜幕飞上去。 “桃桃,我们去追他!” 另一旁也现了身的香梨与杨桃相互递了个眼色,姐妹二人便化作两束烟雾直直地冲向云端去追随穆起寒了。 再看身侧的柳西凉,紧紧地蹙着两道雪·白的长眉,握在他腹部前方的拳头骨节都泛了青。 我正欲张口同柳西凉说点什么,一声略带悲怆的狼嚎声贯·穿了苍穹下的云水村,柳西凉闻声眼波一闪,与我齐齐地顺着狼嚎传来的方位眺望过去! 只见在云水村后山腰的一块巍峨的巨岩上,一匹气贯长虹的巨狼正仰首孤立在皓月当空下,万丈清辉倾落于他满身柔亮飘逸的银毫间,携带着一股踏荡八荒、袭卷苍生的狂傲与独霸之气! “是墨楼来了…”我遥遥地仰望着山岩上的白狼,指腹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郎墨楼在离开时,给我胸口前留下的唇印。 随后,白狼停止引颈长嚎,几只狼影从他的背后分裂而出,也向着穿游于云端的穆起寒飞蹿过去。 几番挣扭之后。 墨黑的龙影终于重新出现于我们的视线中,他压低龙首,大口一张,段芝兰那憨重的身躯就从龙口里砸落在了满院疮痍之上,而杨桃与香梨也就此落回了柳西凉的一左一右。 被摔在地上的段芝兰一动也不动,杨桃按捺不住了性子,她上前一步抬起玉腿刚要踢段芝兰一脚,段芝兰的背脊就突然诈尸般地抽扭了几下! 紧接着,一团浓重的乌烟从她一丝不扌圭的身躯里不断地冒出来,在升到半空时逐渐地变幻成了一轮鬼影似的轮廓。 “怎么?怕老娘搞出人命是吗?”漆黑的鬼影亮起两只猩红的鬼眼,这女将军的幽魄不但没有一丝悔改之意,反而变得更加猖獗,“老娘孤军奋战,今日偏偏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凄厉的尖笑声落下,鬼影的乌烟在眨眼间飞速地膨胀起来,分裂成无数更小一些的鬼影连成一座高大无比的鬼影墙,无数重叠夹杂于一起的笑声几乎要将整片苍穹撕裂了开来! “仙君,我们该怎么办?”香梨急问袍角飘扬的柳西凉。 “还能怎么办?”杨桃小脸儿庄严,一身正气,将手中长剑脱出剑鞘,“杀!” 然而,不等他们三位仙家出手,刚刚还伫立在山岩上的白狼此时已经幻回了人形,一头墨发狂舞的郎墨楼他抬起一条手臂,对着天盘上最耀眼明亮的一颗星星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刹那间,一束宛若激光般刺眼的光耀自那颗星星迸发而出,笔直地向着我们跟前这面铺天盖地的鬼影墙上投映了下来! 不过仅仅两秒的功夫,鬼影墙就乍然破碎,在空气中发出了阵阵的轰鸣巨响,震得脚下碎瓦颠簸,枝桠乱颤! 当轰鸣声平息后,那束星光也随之熄灭,周遭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村民们也都逐一地清醒了过来,个个都摸着后脑勺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从凌乱的地面上垂坐起身,满脸懵然地左瞅瞅右瞧瞧。 “狼王爷太帅了?”身旁的杨桃收回了宝剑,兴奋地在我身边跳来跳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那死鬼将军啊!” “桃桃,这也有宛宛的功劳啊,”香梨弯眼笑道,又一头雾水地偏头问向柳西凉,“仙君,狼王爷他操控的这颗璀璨的星,是不是两千多年前那阎魔王化作的星?” “是的,”柳西凉抿唇点头,继而又补充道,“那颗星的确就是北溟星。” 但是这会儿,我根本无心在意三位仙家的话,因为我分明看到了那仍旧孤身傲立于山岩边缘的郎墨楼,他的半边身躯如曾经一般,竟从肌肤下再一次隐隐地透出了半透明的星光! 不,怎么会这样…… 郎墨楼的元神碎片要撑不住他的身躯了吗…… 此刻我在混沌的人群中,就这样与郎墨楼遥遥地相互凝望着彼此,仿佛我们之间有一种隔着千山万水的遥远…… 在蒙蒙亮起的天空下,这样的距离使我无法看清视线那端郎墨楼他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很痛苦。 可就在我们相凝了片刻后,郎墨楼忽然凛然地背过身子提步离开了。 “不要走!”我下意识地朝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喊道。 身侧的柳西凉见状,对我安抚了一句:“宛宛别急,我送你过去。” 我本以为在柳西凉微启薄唇地默念咒语过后,会有什么神辇之类的座驾被他召唤出来,可以将我送到后山腰上的郎墨楼身边。 但令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盘绕在我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居然在柳西凉的咒语下脱离了我的手腕,幻化成为一条蛇影缠上我的腰,带我敏捷地向着山岩上纵身连跃几个跟头,稳稳地落脚在了方才郎墨楼所出现的位置。 等我彻底站稳后,珊瑚蛇妖才乖乖地缩回了它原身的大小,重新盘回了我的手腕。 我不可思议地回首望向山脚下乱哄哄的云水村,顾不上再想别的,赶紧提着袍角去寻找郎墨楼的身影! 没跑出几步,一团隐隐的光芒从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闯进了我的目光中,我轻轻地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朝着光亮的方向摸索过去。 “嘶呃——” 恰恰在此时,痛楚的嗓音熟悉得宛如我自己的呼吸声,听得我的心脏都险些在一时间碎落于胸腔中了! 第412章 好久不见,兰儿 “郎墨楼!”我大呼一声,冲过去伸手拨开了繁茂的灌木丛。 而在葱郁背后跃入眸底的,果然就是半边身躯近乎消散的郎墨楼! 此时此刻,他正颓废地弓起一条长腿垂坐于土石边,用手肘支在弯起的膝盖上以掌心撑住额头,“嘶嘶”的痛吟声不断地从他口中流泻出来,看起来正承受着万分的痛苦。 “郎墨楼你怎么了?!” 我惊呼着正要扑跪到郎墨楼的身边,他却厉声呵了止我:“别过来!” 我闻言浑身一僵,驻足在了原地! 然而即便郎墨楼他不让我过去,我也明显看得到他那半透明的肌肤下亦如上次一样地透出了搅动着的星光。 似乎那一片被寻回来的元神碎片,已经压制不住他体内奎狼星君的神力了,可这明明还没过一个季的时间啊! 我没办法再这样坐以待毙地看着郎墨楼变得愈发得透明,只得不顾他的劝阻跪到了他的身边。 “是因为刚才你调动星光了吗?” 我很想去搀扶郎墨楼,但看他脆弱得仿佛泡沫似的随时都可以飘散的模样,我又的确束手无措。 郎墨楼原本没有言语,只是痛楚地将脑袋垂在掌心上不断地轻颤着,直到听闻我的问话,他才缓缓地抬起了脑袋看向了身侧满面焦虑的我。 陡然间。 我爆睁双眼! 浑身的血液“轰”地冲上我的大脑,冲得我一个无力就瘫软在了一旁的泥土上! “郎、郎墨楼……” 只见这近在咫尺的郎墨楼,他丰神俊逸的半面脸颊星光隐透,而另一半面的脸颊…… 根本就不是他的面容,而是—— 胡!凤!柒!的! 怎么会这样,我从未想过还可以再见到那张狐媚的容颜,是我眼花了吗? 我心乱如麻地再次审视郎墨楼,他另一半面皮上真真实实地嵌着胡凤柒那狭长绝美的桃花眼,包括点缀在他眼角旁的一颗狐痣,以及桃花瓣般煞美的唇瓣…… 这不是胡凤柒,还能是谁?! “胡凤柒…胡凤柒不是死了吗?”我呢喃着问郎墨楼。 这些日子以来,我始终不愿承认那夜我在狼王殿外看到郎墨楼生吃胡凤柒的画面是真实的,我一遍遍地慰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浮云而已,郎墨楼他明明已经徒手撕死了胡凤柒,他说的话也一定都是在逗骗我罢了。 然而,当我真真切切地再一次见到胡凤柒的容颜,我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我终于明白,胡凤柒他并没有死。 是郎墨楼故意挽回了他的性命,并如曾经那般,将他重新封印在了自己的躯壳内。 所以,这便充分地解释了为何还远远不及一个季的时间,郎墨楼体内的元神碎片便无法压制住他体内奎狼星君的神力了。 因为胡凤柒在消耗属于郎墨楼的灵力,他的灵力在用于去恢复胡凤柒的躯壳,而反之郎墨楼则会日渐衰弱下去。 那么…… 郎墨楼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郎墨楼!你把胡凤柒放出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消散的!”看着郎墨楼愈发透明,我急得眼泪快要出来了,“我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元神碎片,我没办法再救你了墨楼……” 待我才落下话音的瞬间,一抹奇异的寒凉忽然从我的腹部传来。 我双眸一怔,一种无法形容的伤感贯·穿延伸至我的心窟…… 我木然地默默垂下了脑袋,又木讷地垂下眼帘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腹部会隔着覆盖在我身上的衣裳,正焕发出闪闪的银芒呢…… 怎么可能…这怎么会呢…… 这…不是第一次了…… “佟宛。” 郎墨楼虚弱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惊恐地猛然抬首望向他,浑身都在打着剧烈的颤栗! “怎么了…?” 这来自腹部的微芒似乎只有我看得到,郎墨楼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他半透明的脸对着我弯起了一半属于他的唇角,凄笑着问我:“替那长虫出马,没伤到我们的小家伙儿?” 我呆呆地望着郎墨楼,仿佛忽然间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不懂他半边容颜上疼惜我的表情…… “佟宛?” 郎墨楼见我不语,再次开口质问我。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回应郎墨楼,一束极强刺眼的光束就突然自他的胸膛中央穿透出来,强盛的力量将他的整个身躯都穿得向前僵挺着! 而郎墨楼也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亻氐吼! “郎墨楼你快点把胡凤柒从身体里放出来!”我顿时恢复理智,对着郎墨楼喊道。 果然这一句话的效果太好了,满身星光的郎墨楼用他快要消散的体内最后剩余的灵力,逼出了封印在自己身体中的胡凤柒。 瘫坐在泥土上的我本能地向后挪了挪身子,我看到在一汪星耀中,一个浑身淌满血浆且没有皮囊的人影,从郎墨楼的背脊后渐渐地分裂了出来。 上下两排牙齿被我磕得快要碎掉了,耳膜都在“嗡嗡”地作响。 这是胡凤柒。 是被剥了皮的胡凤柒。 连一根银发都没有的胡凤柒,可我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胡!凤!柒! 当他彻底地脱离了郎墨楼,郎墨楼的身躯也终于恢复了原貌不再发光也不再透明,只是在他耗尽了身体中全部的气力后,他终于精疲力竭地合上了双眸,垂下了脑袋奄奄一息了。 这一刻,周遭变得静谧至极。 吹过山腰的风平息了,虫鸣鸟啼也都静默了。 我木讷地凝视着眼前血色的人影,直到他弯起唇角“嫣然”一笑,愉悦地对我说道: “好久不见,我的兰儿。” 第413章 亏欠与弥补 兰儿,兰儿,兰儿……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极了一句万劫不复的魔咒,无限地萦绕浮响于我的脑海里! “胡凤柒你给我住嘴!”我整个人都如筛糠似的狂抖起来,俨然与这个曾经照亮我生命的男人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我不是你的兰儿!” “怎么了?这么久了,墨楼还不愿告诉你,你曾是孝钦显的事实吗?”胡凤柒与郎墨楼拉开距离站立而起,破晓的光辉宛若金色的沙粒泼洒在他皮开肉绽的血躯上。 物换星移。 我抬首深恶痛绝地仰视着胡凤柒,听他亦如往昔那温柔如水的声波,才明白什么是时过境迁,什么是物是人非! “胡凤柒,请你告诉我…”我握紧双拳,咬着牙从地面上硬撑起身,“告诉我破解嫁衣诅咒的办法。” 胡凤柒听闻我的话,血浆满凝的面孔上泛起常人不该有的神色,他歪了歪脑袋,用布满血丝的狐眸凝睇着我问道:“兰儿,你有……” “别叫我兰儿!” 胡凤柒一怔,继而又略带孩子气地笑了笑:“好,那宛宛,你有想我吗?” 我抿了抿双唇,坦言道:“没有。” “一分,一秒,也都没有过吗?”胡凤柒嗓音哽咽,一边向我迈近一步,一边努力对我扯出血色的笑容,“在我被墨楼亲手杀死后,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想过我吗?或者…你有恨过墨楼杀了我吗?一点点的恨都可以……” “没有。” “那梦里有没有梦到过我,”胡凤柒再次靠近我,“哪怕只是……” “没有。” 他顿然僵步! 寂静无言了半晌,随后—— “嘿,我们家的宛宛真是长大了呢。” 胡凤柒摇了摇头,摇着摇着,两行清泪便从他狭长的桃花眼里流淌下来,滚落在他鲜肉淋漓的脸颊上混合着鲜血,变成了一珠珠的血泪被徐来的寒风渐渐吹远。 “胡凤柒,”我闭了闭眼睛,仿佛要将这一幕从眼前洗去一样,重新睁眼后我再度唤了一遍他的名字,“求你把嫁衣的诅咒给我,我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不再恨你。” “你原谅我?”胡凤柒苦涩一笑,双目紧紧地盯着我,“你原谅我,墨楼他会原谅我吗?” “胡凤柒,除了你让我披上了你的皮嫁给了狐帝黎泱,你还做了什么不值得郎墨楼原谅的事情?”我同样回盯着胡凤柒,“或者,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狐族的事情?” 我之所以这样问胡凤柒,是因为我没忘记黎泱曾告诉过我的,由于胡凤柒的原因,整个青丘狐国都曾被满清四魔们杀得赤地千里,甚至肝髓流野。 “当然,在我离开你去求常青丹的那几十年里,无法尽到身为狐王该为自己的子民们所尽的义务,这就是我对狐族最失责的事情,”清晨的寒风拂过胡凤柒,将他血躯上的鲜血都吹得荡开了涟漪,“可是宛宛,你从未想过吗?在我离开你以后,为何偏偏你能在咸丰二年时入了宫?又为何直至咸丰七年,仅仅短短五年的时间内你的地位就连连升迁三级,从贵人晋封为了贵妃?” “因为孝钦显她深受咸丰帝的欢心。”我脱口回答胡凤柒,此时我多希望他身后的郎墨楼可以在此时醒来,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血人塞回自己的身体里! “你说得对,宛宛。我的兰儿她一手书法尚佳,绘画技艺精湛,又唱得一腔好曲,颇受当时那寄情声色的咸丰宠爱,”胡凤柒说到这里,胸口有些急促地起伏,悲伤的情绪也更是陷入了几分,“但你从不曾知道的是,你之所以能书善画,能歌善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 “是我在去求常青丹离开你时,放心不下你,于是我将我的一缕意识融进了你的思想。想着即便我遭遇不测,我的意识也可以陪在你的身边,指引你平安地度过一生。 但是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这一走,竟被万箭穿心地镇压在北土神山下上百年的时光。我终于醒悟,这一世的你是不可能再等我回到你身边了,与其让你伶仃一人走尽孤廖的人生,不如让你拥有一程辉煌的人生。那时的我在想,这一世我们未完的缘,我还可以待你到下一世再圆,反正我也已经等了你那么久了,再多等一世又有何妨呢。 呵…如今回想起来啊,也真是可笑呢……” 此刻的我根本无心去听胡凤柒他曾经对孝钦显的痴情,我只想知道满清鬼蜮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捉拿我,我明明都已经转世了! “所以孝钦显她之所以进宫,之所以得宠,之所以一直到最后能掌控大清,都是你用你的意识在操控着她,是吗?!”我满腔崩溃地怒问胡凤柒。 “是!”胡凤柒也奋声回答我,曾经那狐美的眼眶又是一阵寒泪狂涌,“既然我没办法亲手予我的兰儿幸福,那我只好换一种方式去弥补对她的亏欠!哪怕当时的满清已经开始走上覆灭的道路,我也决心要让我的兰儿坐享一世荣华富贵!我要她身处万人之上!更要她独揽整个满清帝国,受千人万人的尊崇爱戴!” 胡凤柒血泪纷飞,声带嘶哑,几乎是以吼的方式喊完这些话的。 而就在他的吼声落下后,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郎墨楼此时竟无声地从他的身后站了起来。 只见郎墨楼眉眼凛然一敛,张开五指,一手就穿透了胡凤柒血粼粼的头颅! 第414章 我要为你攻下孽龙城 好像郎墨楼永远都是以最惨不忍睹的方式对待胡凤柒的,在青丘时他手撕血狐狸,在狼王殿他生吃血狐狸的标本,到现在他居然又一拳使他的整条胳膊都贯·穿了胡凤柒的脑袋! 眼下,郎墨楼那沾染着殷红血渍的手掌就从胡凤柒的后脑穿破了出来,在胡凤柒血肉模糊的脸上反手一勾,将胡凤柒的五官都搅得七扭八歪,几乎要从脸上流泻下来了! 这样看过去,像极了一张没有面皮的血肉脸上,长出了一只灵活自如的手…… 这画面,简直……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愿再去看那令人发指的画面。 只不过没想到,哪怕是胡凤柒他整张脸都被穿透了,他还坚持着对我断断续续地讲出话来:“宛宛…你怀孕了,是吗…?” “是。”我也轻颤着回答他。 “为什么…为什么……”胡凤柒的嘴巴已然无法再看清了,可他的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宛宛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非但不会念我的好,还要为杀我的人怀上孩子呢…兰儿,我的兰儿,你为何这样对我啊……” 不等我再回应胡凤柒什么,郎墨楼再次从胡凤柒的脸上用力地反手勾住了胡凤柒的脑壳,他双眸陡然敛窄,吃尽全身力道猛地一挥手臂,将胡凤柒的整俱血躯都掀至了空中,狠狠地砸落在了不远处一株光秃秃的老藤枯树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拉长过去,竟发现不知何时,那株枯树的枯枝上居然伫立着几个黑漆漆的人影,笼罩在粲然的曙光中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而那几个人影,分明就是上一次在西集遇见时,那些黑纱蒙面、正手提我的画卷四处寻觅我的满清鬼蜮,就连站在人影中央的那个女人,若没猜错也是当时帅兵领队的那个女人! “该听的你都听到了,”郎墨楼端详着自己手臂上残留的胡凤柒的鲜血,继而转身面朝枯树的方向冷言道,“皇太极一直寻找的女人不过是他的傀儡罢了,他才是真正导致你们大清灭亡的罪魁祸首!” 其实,站在如今的角度去俯瞰历史的长河,大清覆灭的原因并不能完全嫁祸于孝钦显的头上,甲午战败、庚子赔款以及辛亥革命,都可以作为历史的节点来推动了大清制度的腐败,可是这一切又绝无法与当时的“太后专权”托开干系。 正如世人皆知,无论是孝钦显还是后来的慈禧,她在大清即将走向覆灭的时期,也仍然是过着过度奢侈的生活的,这无疑间接地导致了清灭的悲剧。 可这一切,不过都是胡凤柒为了让她的兰儿享受荣华富贵…… 我轻轻地叹息一声,飘远的思绪被拉回了眼前的场景,枯枝上的黑纱女人纵身跃到胡凤柒的面前,胡凤柒如一滩烂肉一样蜷缩在地面上,看起来也实在是可怜。 黑纱女人垂首看了看脚下的胡凤柒,从帽檐垂下来的黑纱被风吹得微微摆动,一张紫色的肌容在黑纱后若隐若现着。 “那女人的画卷正是这位狐妖先生给我的!所以你们互相推脱的话,我到底该相信谁?!”她怒斥一声,拔剑出鞘指向郎墨楼。 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果真胡凤柒是恨透了我,就算让他妹妹胡凤惟剥了我的人皮,再披上他的狐皮嫁衣染上诅咒都难解他对我的心头之恨,还要不惜余力地将我的画卷传给满清鬼蜮,让满清鬼蜮开始对我的追杀! 狐狸! 这真是狡黠阴险、报复心极强的狐狸本性! “清魅,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郎墨楼垂着双臂于身体两侧,深灰色的眸子凝上一层冻霜,“动动你那百年前还活着的脑子,想想为什么世上有了孝钦显是狐狸转世的传说?又为什么当初皇太极要率领你们扫荡青丘?” “你……!”清魅顿时语塞,剑指郎墨楼的手臂都在空中一抖。 不过听到此我才知道了,原来她就是皇太极手下四魔之一的清魅啊。 也没等我多多打量一番这清魅,郎墨楼就欠起唇角冷笑一声,对清魅继续说道:“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皇太极到现在都命令你搜寻有狐香出现的地方?刚才这狐狸的话你也听到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用意识操控着你们要找的人!你若是只抓这区区一个傀儡回去,放走了真正的幕后使者,皇太极又会如何对你?” 清魅似乎陷入了纠结的思考,在她沉默了良久后,她终于想明白了似的收回了手中的宝剑,正要提起地上血淋淋的胡凤柒时,身边的郎墨楼却飞快地抬臂施出了图腾黑雾,仅仅眨眼之间就缠上胡凤柒的血躯将他重新带回了我们的脚下! “我说过,现在还不到将他交给你们的时机,”郎墨楼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踩在了命若悬丝的胡凤柒的血背上,对清魅寒声道,“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将他完整地俸给于你们的皇太极!” 就在郎墨楼的话音落下,一道隐隐流动的屏障忽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将我们同满清鬼蜮彻底分隔开来! 与此同时,玄色的巨·龙随之出现,呼啸地朝着我和郎墨楼低飞而来! 郎墨楼迅速地重新将胡凤柒封进了自己的躯壳内,随后他揽上我的腰际,凌厉地带我直接翻跃到了穆起寒的龙背上,向着天际仰起没了龙角的龙首发出阵阵龙啸,摆身飞离了这半山腰。 “怎样?”郎墨楼坐在我的身后,我的背脊紧紧地贴合着他硬朗的胸膛,让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安心与幸福,“这一折腾你没不舒服佟宛?” 听他这样一问,我心头骤然一凉,赶忙低眸看向自己的腹部,好在腹部的星光已经熄灭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背后的郎墨楼说了声“没有”。 “既然这样,满清鬼蜮也暂时不会再找你麻烦了,”郎墨楼将滚热的唇贴在我的耳后,呵气道,“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为你攻下孽龙城,而你,只需要为我安心生下我们的女儿就足够了!” 第415章 狼君别误会 “为本君的皇子妃攻下孽龙城?”还不等我困惑地开口,被骑在我们身下的穆起寒就回过他光秃秃的龙首讥诮地诘问郎墨楼,“尊贵的狼王殿下,当初您可不是这么答应本君的!” 风过耳畔,岿然不动的绵山在我们脚下绿得满目生机。 云端的青雾拂远了郎墨楼的嗤笑声,他不屑于回应穆起寒,反倒用他的双臂紧紧地从身后圈箍住我,一头细碎的短发也埋进了我的后脖颈处,似小奶狼撒娇般地用额头不断地顶蹭着我的肌肤。 见他这会儿竟如此地耍起赖来,我也是没想到郎墨楼这杀伐果断、纵横天下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粘人的一面,叫我忍不住关心地问他:“你身体没事了吗?” “恩。”他用鼻腔发音回答我。 “那刚才你在胡凤柒面前昏迷过去,是不是装的?” “不然呢?”郎墨楼抬起脑袋,又用尖锋的牙齿撕咬着我另一只耳垂,压低声调对我窃语,“有什么问题回家在被窝里你再问我佟宛,现在该我问你问题了。” 我自是明白郎墨楼是什么意思,毕竟穆起寒听得清我们的讲话,所以我就让郎墨楼问。 他顿了半晌,似乎是在纠结要怎么问出口,随后才磨磨唧唧地开口问我:“佟宛你真的没心疼过那只狐狸精么?” 哈? 郎墨楼这一张嘴的问题,便让我觉得十分诧异与好笑,于是我笑问他:“我该心疼他吗?” 云上扑来的风将我的发丝吹得飘在了后方郎墨楼的脸颊上,他一边贪婪地吸嗅着我发间的清香,一边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念叨着:“曾经你不是一心很想跟他私奔么?” 我没想到在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傲视森罗的郎墨楼竟会这般小气巴拉地还记得这件事呢,我只好窃笑着挽上了他圈箍在我腹前的大手,也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答他:“嗯,这倒是。” “佟宛?!”郎墨楼闻言怒斥一声,一口咬住了我的后颈,将我的脑袋都咬得扬了起来! 痛得我赶忙连连求饶,若不是贴靠在他的怀里被他圈揽着,我都能挣扎着从穆起寒的龙背上掉下九霄。 “好了好了,我错了狼王殿下,我开玩笑呢。” 此时的郎墨楼像极了一条工作热情澎湃的警犬,死死地咬住我仍然不松口,边咬边从唇齿间渗出暗哑的声线警告我:“想好了再回答!” “好好,”我哭笑不得,双眸眺望着更远的长空,“说心里毫无波动是假的,只是根本谈不上心疼,他的爱俨然已成为了执念让我无力承受,他的恨也太极端更让我无法释然。更何况只要害过我一次的人,那在我心里就是死了,对已经死去的人还谈什么情感呢?” “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狠心的女人!”郎墨楼虽是凶恶地唾骂我,可他却满意地终于松了口。 我笑了笑,也没再接郎墨楼的话。 的确,胡凤柒的爱,对于这一世“无辜”的我来说太沉重了。 这样想来,曾经的胡凤柒一次次婉拒我,不过是因为他被箭穿心后又被郎墨楼封印在了体内,耗得他丧失了大部分的法力,他更是深知郎墨楼将我从小养在身边绝不会放我走。 他打不过称霸整个妖界的郎墨楼,所以,他在等,胡凤柒他在蠢蠢地等时机成熟,也在傻傻地等这一世的我重新爱上他。 可惜,他错了,这一世我没有再爱上他了,甚至连上一世的零星记忆都不再记得了…… 我深深地叹息一声,忽然觉得身心疲倦,而郎墨楼也听到了我的叹息,他结实的手掌将我的脑袋侧按在了他衡阔的胸膛前,难得温柔地替我覆上了眼帘。 …… 云水村本来就离我们住的院子距离不是很远,再加上穆起寒飞行的速度也不慢,所以当郎墨楼横抱着我跃下龙背的时候,我还是在他怀中清醒了过来。 “我自己走。”我抬眸仰视着郎墨楼的脸,望着他弧度凛然的下颌线,好有一种想甜甜地咬上去的冲动。 “我想抱着你,”郎墨楼并未放下我,也未停下脚,一双出卖心情的银眸平静地直视前方的路,“也想抱着我们的女儿。” “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了?”穆起寒讥诮的声音在郎墨楼的身旁响起来,“狼王殿下您当着本君的面,讠周戏本君的皇子妃,您觉得合适吗?” 穆起寒真是记吃不记打,好在现在郎墨楼他心情大好,也懒得跟穆起寒计较,他就这么一路打横地抱着我穿走在回小院的林间小径上,脚下松软的落叶都被他铿锵有力的步伐踩出了好听的声响。 只不过,就在我们走到了靠近结界的方位时,几声女人的断断续续有些不雅的轻·吟声,从右侧方位的一丛草木背后传了出来。 这声音…有那么几分耳熟…… 郎墨楼与穆起寒也在听到这不堪入耳的声音后,同时停下了脚步,我赶忙勾了勾郎墨楼的脖子,从他的怀中轻盈地跃到了地面上。 郎墨楼不悦地敛起了眉角,穆起寒倒是眼明手疾地抬手朝着那草木掐了束法术过去,直接将草丛向着左右两边分了开来! 这跃入视线的一幕,顿时就让我反胃至极,也让穆起寒新奇地挑起了眉梢。 “啊!箫儿你快起开啊!”衣冠不整的女人反手就将覆在她身上的箫儿推倒向一旁的泥土上,大惊失色地遮掩着衣饰爬站起身,跑到我们面前对着郎墨楼解释,“狼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狼君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第416章 晚上喂你 看着眼前长发凌乱,发丝被香汗黏在了满颈间的瑟灵,我忽然有了一种我们将她扌足奸在床的感觉,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呈现给郎墨楼的感觉。 其实这会儿我并不关心郎墨楼他的反应,反而更八卦地好奇昨日时还是男主角的穆起寒的反应,于是我悄悄地将目光飘向穆起寒,发现他轻挑着长眉,脱口就鄙夷地吐槽了一句:“本君的眼睛有点儿辣!” =。=? 眼睛有点儿辣是什么鬼? 难道不应该是“辣眼睛”吗? 不过也没等我纠正穆起寒,瑟灵居然双手扯上了郎墨楼的手臂,她这一动作,惊得站在郎墨楼一左一右的我和穆起寒,默契地同时向后撤退了一步! “狼君…狼君你怎么不说话?莫非…”瑟灵咬着泛出红印的唇片,眼球一阵骨碌乱转,又鼓起了好大的勇气似的抬眸凝视郎墨楼若无其事的双眼,“莫非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此时的郎墨楼仍旧一言不发,宛若一座冰雕般地背脊傲挺,只是这样无声地垂眸凝睇着眼前自导自演的瑟灵。 “公、公子!墨楼、公子!”满脸涨得通红的箫儿这才一边系着裤绳,一边满面惊慌地跑来准备领罚,“公子,我,我……” 箫儿才是真的恐惧郎墨楼,不过在郎墨楼将成霜的目光流转到箫儿脸上后,倒是启了薄唇,声如平波道:“回去厨房准备一下,佟宛饿了。” “啊!”箫儿大概是根本没想到郎墨楼并未责备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怔在原地没动。 “恩?” 见郎墨楼眉角一压,箫儿才反应过来,连连道着“是、是”,两步三回头地跑回了院子里。 瑟灵真是个小机灵鬼,一听郎墨楼说“饿了”两个字,也不管是谁饿了,直接两只玉手一拱,凭空又变幻出了她挚爱的点心匣子,捧到郎墨楼的面前急声地说道:“狼君你饿了吗?我又亲手做了你爱吃的桃酥松肉糕,知道你现在不爱吃甜的了,所以这回还稍稍改良了一下呢!” 瑟灵红着脸蛋笑得犹如一个初谈恋爱的小女孩,她望着郎墨楼的目光里都可以摘出星星来。 郎墨楼垂下薄薄的眼帘看着被瑟灵捧到眼皮下的点心匣子,他唇角忽而一勾,抬手真的捻起了一块桃酥松肉糕咬了一口。 “怎么样?”瑟灵见状,更是笑得眼里的星星都炸出火星了,“好不好吃?” 郎墨楼笑而不语,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桃酥松肉糕递到了瑟灵唇边,示意要喂她吃一口。 瑟灵明显一怔,不敢相信她的狼君会亲手喂她吃东西,她赶忙又惊又喜地咬了上去,连郎墨楼捻着松肉糕的手指都一同咬进了嘴里! 然后,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含笑抬眸地直直看着郎墨楼。 “好吃么?”郎墨楼轻声问。 瑟灵依旧没撒嘴,含着郎墨楼的手指笑着点点头。 郎墨楼闻言,另一只手接过了已然被幸福僵住了的瑟灵她手中捧着的整盒点心匣子,继而对瑟灵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话音落下,郎墨楼携卷着一股寒气,用尽力气将手中剩下的松肉糕疯了般地往瑟灵的木婴木桃小嘴里生硬地塞进去! 顿时,瑟灵惶恐地爆睁双眼,嘴巴里被填充不下的松肉糕塞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从喉管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郎墨楼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够爽,猛然又将手指从瑟灵的口中抽了出来,将另一只手上的整盒点心匣子全部直直地扣在了瑟灵的脸上! 扣得瑟灵脚下踉跄,连连朝着后方退去,郎墨楼却紧追不放,瑟灵越是往后退,郎墨楼他扣在她脸上的点心匣子就越是用力! 直到瑟灵承受不住郎墨楼的蛮力,两脚如麻的一个互绊,就仰面倒在了后方的泥土上! “就当是我喂你的!” 郎墨楼这才竖眉冷笑一声,转身走回我的身边一把横腰再次抄抱起我,带我踏入了结界回到了小院。 我双手好似猴子似的吊住郎墨楼的脖子,忍不住窝在他的怀里哧哧笑着,郎墨楼听见我的笑,满脸不爽地问我:“好笑么?” “不好笑。”我咳咳嗓子,摆正脸色。 “这么好笑的话,看我晚上,”郎墨楼轻怒道,“怎么喂你!” 我又不是不知道郎墨楼的凶猛,所以这回我吓得直接闭了嘴巴,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了。 郎墨楼一路抱着我穿过庭院,踏进我们的东小楼,又一路抱着我一阶阶走上楼梯,我本以为他会将我抱回我的房间,不料他却直接抱着我走到了摆放着柳西凉供牌的房间里。 “怎么来这了?”我不解地问他。 他也没回答我,只是把我放在了地上。 随后,就见郎墨楼眼眶骤然敛窄,携着与生俱来的狂妄,他抬起修长结实的腿居然一脚踹翻了紫檀木桌! 紧接着,他又狠厉地抄起一旁的木椅直接将掉落在地上的柳西凉的供牌,彻彻底底砸了个粉碎! 第417章 打醒我吧 崭新的金铜香炉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地滚到房间的角落,细碎的香灰悠悠地弥漫在隔窗洒进来的阳光中。 “郎墨楼?” 望着郎墨楼因为吃力而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以及手臂上从肌肤下显现得更加强劲的筋骨轮廓,我才知道郎墨楼他是真的生气了。 “给那长虫一个警告,”郎墨楼在甩掉手中残破的木椅后,又一脚碾灭了散落在地上仍然燃着的长香,“省得他得寸进尺!” 难道郎墨楼知道我与柳西凉在云水村,栖枝对酌的事情了吗? 我正这么困惑着,才忽然联想到刚才在穆起寒背上时,郎墨楼在我耳畔吐息温言时的轻微一僵。 对哦,郎墨楼他是狼,嗅觉异常灵敏,柳西凉当时为了让我听到那些孤魂的鬼语声,趁我不备就在我的耳廓上落下了一个吻。 即便是再轻盈的吻也是会留下柳西凉的唇息的,所以郎墨楼一定是吸嗅到了他的味道才如此动怒的。 “不是你的问题,”见我咬着下唇半天不语,郎墨楼才稍稍缓和了几分暴怒的态度,“我不过是提醒他注意分寸,别模糊了自己的感情!” “当时柳西凉是为了让我听到鬼语,”我替柳西凉小小的辩解着,毕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无论是柳西凉还是杨桃香梨,都是待我不错的,我也不希望与他们因为感情的事情闹僵,“就像当初在锁龙井外,你吻了我的眼睛让我看到盘在那女弟马脖子上的柳西凉一样。” “恩?”郎墨楼闻言挑眉,对我气极反笑,“这种骗小姑娘的话佟宛你也信!?” “可是当时……诶?等等,”我正欲要替柳西凉再辩解一下,忽而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郎墨楼,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郎墨楼顿时语塞,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不打自招的窘迫! 他拢紧了眉峰盯了我半晌,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嗤后便猛然背过了身不再理我,我这才看到他微微有些烫红的耳根。 “好啊,郎墨楼,”我也是气得笑出了声音,挥着拳头跳到了他的面前,抬眸去追逐他躲避的双眸,“原来那时你就是在骗我啊!” 看着眼前像只小刺猬张牙舞爪的我,郎墨楼终于无法忍受自己被揭穿的尴尬,他只得动用武力将我向身后的墙上用力一推,换他逼我无路可退,对我用力地欺身压下来! “没错,给你开天眼的办法确实不用去亲你!可你说那时我该拿你怎么办佟宛?”郎墨楼壁咚着我,我侧过的耳朵被他凶巴巴地用灼热的唇瓣呵住,“那时你恨我,巴不得我死,但我就是每时每刻都想靠近你!看见你就恨不得去亲你!你越是恨我我就越是想要爱你!” “曾经都因为我而害得你的同胞们被残忍杀害了,你干吗还要爱我?不应该也恨我才对吗?”被郎墨楼身上散发出来的滚烫的气息所包裹着,我问出了我一直好奇的事情。 “呵,”郎墨楼闻之轻佻一笑,坚挺的鼻翼滑下我的白颈,“虽然他们杀了我的同胞去进贡你,可我没告诉你的是,你后来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惊奇地反问。 “你将他们,”郎墨楼咬上我的心口,一字一顿凝重地说道,“满,门,抄,斩!” 我瞬时倒吸了一口寒气,满门抄斩? 郎墨楼继续贴合着我的身躯,用手不断地扌柔扌差着我的长发,沉声道:“在他们送你百米狼皮上河图,送你狼骨宫阙,送你所有的狼裘服饰后,你做出了一件令当时举国上下极为震惊的举措! 你,慈禧,下达命令将他们逐一的满门抄斩,后灭九族!以此杀一儆百! 从此在你所一手掌控的大清帝国里,再也没有了人类对狼的杀害!反而大清百姓都渐渐地将狼视为了庇护帝国的神兽,甚至将狼尊崇敬供起来!” 听郎墨楼这样一说,我简直都要惊呆了,这段历史我可从未在网络上查到过。 “所以你知道了么佟宛,”郎墨楼将我又一次横抱在了怀中,蹚开脚下凌乱的碎木,抱着我走向浴室,“我找你,就是来找你报恩的!” 郎墨楼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扔进了浴缸中,他面无表情地替我剥掉了脏兮兮的长裙,手下迫不及待的动作倒是生硬有力,哪里像他所说的是来找我报恩的啊。 我哭笑不得,随后,郎墨楼也褪衣与我共卧了进来,氵昷热的浴水肆意地漫过我们相拥的肌肤,也漫上了我们厮磨交·鬲虫的唇与齿…… 郎墨楼的索吻太过于致命,以至于到后来,被折磨到缺氧的我还未等沐浴的水冷却温度,就沉沉地昏睡在了郎墨楼的怀中…… …… 这一睡再睁眼,已是到了翌日的清早了。 待我醒来以后,迷迷蒙蒙才意识到我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的,郎墨楼并不在我的身边,空气里却满溢出被阳光烤过的蔷薇花香。 我起床打理好自己,也顾不上郎墨楼在哪里,径直地穿过院落来到厨房,厨房依旧没有人,只有好大一桌还腾腾滚着热气的饭菜在等候我的宠幸。 我不要形象地狼吞虎咽过后,心满意足地像个老慈母一般,窝在餐椅里扌无扌莫着自己的隆得又明显了些的腹部。 笼罩在明晃晃的阳光中,我懒洋洋地又要恹恹欲睡,正当我的眼皮相互打架时,几声巨大的嘈杂声从东小楼的里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厨房的房门也被怦然撞开,香梨满面惊慌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对我疾声道:“宛宛,你快来劝劝狼王爷啊!” 我掐指一算,指定郎墨楼是见到柳西凉了! 果真,当我跟着香梨慌慌张张地跑回东小楼转上楼梯以后,推开房门看到的是满脸淌血的柳西凉正倚坐在墙角的地面上,被鲜血染红的白发黏于脸颊两侧,金丝白袍上也满是血渍斑斑! “我同意佟宛当你弟马,是给了你光明正大亲她的理由么,柳西凉?!” 而郎墨楼那挺拔的身影则气势逼人地站立在柳西凉的正前方,他手中抄着一旁的青花瓷花瓶,不偏不倚地用力向着柳西凉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噗——” 一口触目惊心的腥血从柳西凉的口中喷吐而出,白花花的青花瓷碎片宛若白莲盛开,一块块地掉落在柳西凉的周身。 柳西凉不躲不避,只是静静地咧开殷红的唇角,抬着被砸伤的眼帘望着郎墨楼,痴痴地笑道:“只有这点力气吗…?还请狼王殿下再用力些,再用力一些把我打醒……” 第418章 紫薇大帝的传唤 郎墨楼本就是个暴烈的性子,柳西凉还故意讲出这样的话去激怒郎墨楼,他这是疯了吗?! 我正欲扑过去劝开郎墨楼,谁知柳西凉竟朝我目光一斜,颤抖地抬起他紧握着的碎裂得只剩下一半的玉笛,向我施了一道法术过来,将我整个人都掀撞在了门板旁边的墙壁上! “呃…”我吃痛一声,稳住脚下乱步,不解地怒视着柳西凉。 “宛宛!”香梨见状,赶忙过来搀扶我,“宛宛你伤到没有?” 我顾不上回应香梨,这会儿的郎墨楼虽然没有回过身子关心我,但是与他还隔着距离的我也分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扩散出来的炸怒! “你敢动佟—宛——?!” 郎墨楼发指眦裂,用右手一把钳住了柳西凉的喉咙,直接将他从地面上活活地提起来顶在柳西凉身后的墙面,提得柳西凉的双脚都悬在了半空! 可是。 柳西凉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郎墨楼的双眼,静静地咧开滚着血沫的唇角朝郎墨楼无声地微笑着,露出他一口被血液浸得腥红的牙齿。 “狼王爷求你别再打了!我家仙君真的从未对宛宛动过任何心思啊!”香梨再也看不下去,双手掐诀企图制止郎墨楼,却被郎墨楼轻而易举地弹向了一边,“仙君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什么不能承认你的心里只有柳姑娘呢?为什么不说话呢?!” 香梨束手无策,急得眼泪都“簌簌”地掉了下来。 “杨桃在哪里?”情急下我问香梨。 香梨被我问得一怔,慢吞吞地擦着眼泪答道:“桃桃…桃桃在正楼和起寒君……” “在做什么?”见香梨吞吞吐吐,我双眉一拧,急得语气生厉了几丝。 “在和起寒君掰腕子……” 听闻香梨的回答,我脸上的肌肉都被我绷得有些不自在了,若不是眼前的柳西凉就要被郎墨楼活活打死了,我真能笑出鼻涕泡来。 可是这会儿我也只好克制住笑意,问香梨难道杨桃不知道这里都打成热窑了吗?怎么也不上来劝阻? “桃桃早时就看不惯西凉仙君对柳姑娘的痴情了,她竟也希望狼王爷能打醒西凉仙君。” 我真是扶额暴汗,但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功夫,房间另一端的郎墨楼掐住柳西凉的喉咙,反手就将柳西凉的身子在空中划下了一个超大的弧度,狠狠将他砸在了地面上! “呃——!”柳西凉痛楚地又是一口鲜血,满头的华发也都成了赤发。 “我再告诉你一遍!柳涎香那个风骚的女人不值得你一往情深!”郎墨楼一脚踩在柳西凉的胸口,弓下背脊将棱角分明的脸颊贴近仰面的柳西凉,“再让我知道你因为那女人靠近佟宛,我就抽了你柳西凉的皮!” 郎墨楼说罢,猛地抬起脚,闪着冰霜的瞳光从柳西凉脸上流转到了我的脸上,接着,他铿锵地提步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就带我向着门外离去! “宛宛…”柳西凉艰涩的声音喊住我,我脚下停步却没有勇气回首,“天庭传命…紫薇大帝传唤凡间各路妖仙极其扶仙,明日回天,有要事宣布……” “紫薇大帝?”我偏过脑袋重复了一遍,“她点名要墨楼去了吗?” “是…”柳西凉还未说完,就连连咳嗽了几声,“不仅如此,还点名要你云西扶仙一齐出席……” 我也没再问柳西凉什么,手腕就被郎墨楼用力一扯,跟着他一齐大步离开了东小楼。 郎墨楼的怒气似乎久久未能平息下来,他带着我穿过了小院踏出院门的门槛,无意间我回首抬眸一瞥,发现院门上方竟不知何时被挂上了一块楠木长匾,匾上镶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晚烟楼。 “晚烟楼?这是你给我们小院起的名字吗?” 此时的郎墨楼终于放慢了脚步,拉着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林间的小径上,斑驳的阳光透过枝芽洒落于他的卷睫之上,俊美得一塌糊涂,令人目眩窒息。 “不喜欢就换掉。”他淡漠地回答我,眼帘也不抬一下。 “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我笑着拉停了郎墨楼,跳到他的面前,双手捧起他因为动怒而颌角分明的脸庞,“是因为这首词?” 郎墨楼面无表情,无趣地望着我不语。 “好啦,你别生气了,”我点起脚尖,在郎墨楼额前的碎发上落下一个吻,“人也揍了,气也出了,笑一笑好不好?” 我见郎墨楼仍然铁着一副面孔,就用两只手捏住他的两侧脸颊,不料却被他“啪”地拍了下去,随后他继续提步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 “喂,你也太凶了,”我不满地嘟囔着,望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又小跑着追上他拉起他的手覆在了我隆起的腹部上,“你看,我和小小宛都因为你的不高兴而不高兴了呢。” 郎墨楼一听我管我们的女儿叫作“小小宛”,顿时就挑眉弯起了唇角,故意问我什么是“小小宛”? ”小小宛是我给我们的女儿起的名字啊,”我笑眯眯地与他一起轻抚着我的肚皮,陪他一同感受着肚皮下的微微跳动,“还有小楼楼呢!” “小楼楼是什么?”郎墨楼沉声问。 “小楼楼就是…”真是为了哄郎墨楼高兴使劲了浑身解数,于是我老脸一红,伸手向着郎墨楼的腰带下摸过去,“小楼楼就是这里……” 被我触碰的郎墨楼顿时两眼一眯,眼里桃花色一滚,挑起我的下巴近在咫尺地压声道:“小妖精学会勾·引我了?” “嘿嘿…”我傻笑两声,推开他的手,见他总算是消气了,便正了正神色问他,“你刚才也听到柳西凉的话了,所以明天该怎么办?真的要一起上去天庭吗?紫薇大帝能宣布什么事情呢?” 郎墨楼也即刻拉下了脸色,眸色都转得阴暗了些。 “我要是没猜错,她特意要我去,是要封我官职。” “封你官职?!”我惊诧不已,“你是听了小道消息吗?封你什么官职?” 郎墨楼寂静地望着我,沉默了良久后,才沉声开口道:“封我为新任凛冬之神。” 第419章 井犴星君的一缕记忆 骤然间,我浑身一抖! 上一任的凛冬之神… 玄序神君…… 那不就是郞莫辞吗…… 原来,无论相隔多久的时光,再一次听到有关于郞莫辞的一切,我仍旧会下意识地胆怯,一颗心脏仍旧会条件反射地在胸腔中颤抖一番。 你看,我竟是一个这般懦弱的女人,尽管一次次地暗自发誓要与郎墨楼肩并肩地执手仗剑弑天下,可还是在那一段不过是区区的回忆面前,溃不成军,还是会一败涂地啊…… “你希望我去做凛冬之神么?”郎墨楼抬手揉了揉我的长发,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挽救回来。 “我……” 我凝视着倒映在郎墨楼瞳子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语凝。 是啊,我希望郎墨楼去做凛冬之神吗?抛开上一任郞莫辞是凛冬之神这个角度来讲,我会希望郎墨楼真的去做天庭中的一介正神吗? 世间野妖千千万,它们修炼成仙,再飞升成一介正神,是多少野妖梦寐以求的事情,又有多少妖在修炼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路途中,还未成神就意外地魂飞魄散了…… 郎墨楼他曾经称霸妖界上百年,直到前不久才为了我登上诛妖台,修成仙躯,现在正神的官职就摆在他的眼前,我该为他庆幸呢,还是该为他暗自神伤呢? 或许是见我只是盯着他一直地看却不言语,郎墨楼便用鼻音提醒我回答他。 “恩?” “我当然是希望我的男人能修成正神,八面威风了,”我急忙三魂六魄归位,以替郎墨楼整理白衬衫的领口来掩饰自己的茫然,“只是我觉得紫薇大帝要封你官职,怕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郎墨楼闻之,双手握在了我的腰肢两侧,垂眸勾唇轻笑一声:“怎么?从她身上找到危机感了?” 说没有危机感是假的。 紫薇大帝是仅此于玉皇仙帝的神祗,是辅佐玉皇仙帝管理星界的神帝,她才是真正的屈一人之下,伸万人之上的女人。 而我,区区一个扶仙,一个凡人,她若是对郎墨楼有什么阴谋企图,我该拿什么与她抗衡? 就算我向柳西凉讨到了一手绝世传奇的剑法,又能怎么样? 打倒一个人的从不是武力,而是权利与势力罢了。 想到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郎墨楼道:“若是她执意要封你官职,将你归顺到自己的手下,你会怎么选择?” “我不会杵逆她。”郎墨楼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无力地牵起嘴角笑了笑,将视线从他冷如寒山的面容上移向了我们头顶上方如洗过的碧空中。 “为了你,我不能杵逆她,”郎墨楼忽而又补充了一句,握在我腰间的力道也随之更紧了些,“我要是想保护你就得顺从她,但是佟宛你要相信我,紫薇她要是敢妨碍你我在一起,我定会不惜一切让她滚下紫薇大帝的宝座!” …… 待我和郎墨楼再回到晚烟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柳西凉的身影,东小楼里的满地犭良藉也被箫儿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郎墨楼陪我在床榻上腻歪了一会儿,他就忽然在窗边接到了南歌传来的一根翎毛。 “我要回月牙谷一趟,”郎墨楼走回我的床榻边,边说边从床尾上抄起被我褪下的衬衣穿在身上,“明天天亮前我会回来,你乖乖在这里不要出结界,等我回来。” 我笔直地跪在床沿,为伫立在我面前的郎墨楼开始亲手系他干净的白衬衣上的一颗颗纽扣,看着他横阔的胸膛一片大好风光,我不抬眼地柔声问他:“回来后直接上来我的床,好不好?”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郎墨楼掐起我的下巴,对我呵气,“佟宛你知道不知道我忍得快要爆炸了?” “那就早点回来,”我笑着推开他的手,在他大敞的领口前不怀好意地舔舐了一口,“我等你。” 当郎墨楼离开晚烟楼后,静悄悄的房间里染上了黄昏的光辉,我忽然就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我不知道狐皮嫁衣的诅咒什么时候还会再犯,不知道奎狼星君的第二片元神碎片在哪里,更不知道郎墨楼他到底能不能等到我们的女儿出世…… 这样想着,我酸楚地将脑袋扎进了更深的被窝中,宛若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自欺欺人地将脑袋埋入土地里。 不知不觉,我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只是在梦里,我再次见到了我自己。 仍然是那个不知是从哪个被扭转的时空穿越到我梦里的自己。 “你怎么又来了?” 我困惑地望着她,她如上一次一样,孤零零地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唯一的光耀中,与我对立在分隔两界的屏障边缘。 “佟宛,你的肚子又大了…”她忧伤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腹部,悲恻地念叨着,“我是不是说过,你万万不可以生下郎墨楼的孩子……”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我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要她这样说的依据。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亲爱的自己,”她又是忧伤地叹息一声,看着我的眼里满盈着垂怜,“从我自己的口中说出理由,对于同样是我自己的你来说太过残忍了。” “你总是说我不能生下墨楼的孩子!说我会死!你的理由是什么?!耍我很有意思吗?!”梦里的我歇斯底里,听着这该死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去井犴星君的日记簿里找你要的答案,他会亲口为你解答的,”那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开始在刺眼的光芒中渐渐隐退,渐渐地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记住,不要生下墨楼的孩子,如果可以,请你亲手杀了她!” 如果可以…请你亲手杀了她……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我猛然惊醒,从床上笔直地垂坐起身!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一口口呼入的氧气都如一根根尖利的钢针,密密匝匝地戳穿我的心脏! 此时,窗外早已满月当空,皎银流泻下一汪寒凉。 我掀开锦被穿鞋下地,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一般木讷地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没错,井犴星君那本泛了黄的日记簿安安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抽屉里。 我颤抖着手将它拿出来,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听信一个在梦里虚无缥缈的人的话呢? 可是…可是我不是没有看到转动星盘时,我腹下亮起的星芒,像极了另一道平行时空里的郎墨楼,他胸口下那一闪一闪的星光…… 摊开日记簿,不知是什么样的意念在牵引着我以笔蘸墨,沾了沾砚台里比窗外夜色还要浓愁的墨。 -井犴星君,你在吗? 我随手翻开一页,在空白的页角颤颤巍巍地写下这几个字,然后,我开始了战战兢兢的等待。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等来的,竟是从这摊开的这日记簿中撕裂开了一道裂口,紧接着,数十束粲然的星光直直地从裂口中放射出来,将整座灯光昏暗的房间都照耀得满堂通透! 我被这强烈的光束晃得睁不开眼,正欲要与书桌拉开一些距离,就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将我的整个身子都在往那日记簿里吸引进去! 几番挣扎无果! 只听星光“嘭”的一声闷响,华光四射,再也无力抵抗的我被彻底吸进了井犴星君的日记簿中! 眼前一片晕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整个身躯似乎在向着万丈深渊中无限地坠落着,直到脚下终于接触到了硬邦邦的地面,我才重新掌握好了平衡,稳住了身子。 耳边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座满眼古铜色的世界。 而站在我面前正瞅着我的人,虽然是一个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可我知道,他就是井犴星君。 “你是…井犴星君?”我惊喜地想笑,又笑不出来,“你没死…你是没死吗?” 满面病恹的井犴星君眨了眨眼睛,端详了我半晌后,才用他粗哑的嗓音开口说道:“本君只是残留在这里的一缕记忆而已,你,又是何人?” 第420章 切记要毁灭这片复片…… 面对井犴星君这个问题,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了。 “我…我是奎狼公子的扶仙。”想起初次见面井徐氏的时候,井徐氏就是这样称呼郎墨楼的,于是我也这样说了出来。 “奎狼公子?”当井犴星君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瞬时睁大了双眼,“奎狼公子就是…奎狼星君?!” “算是,”我顿了顿,又解释道,“或许是曾经的奎狼星君,但是他现在的名字叫做郎墨楼,是一只异瞳雪狼。” “本君知道…本君知道……”井犴星君情绪颇显激动,这样便使他本就病恹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孱弱了,“是他,他就是我们曾经四木禽星之一的奎君!” 听他这样讲,我也算松了一口气,虽然曾经奎狼星君被拆元神与他的懦弱脱不开关系,可若不是他留下了这本日记簿被井徐氏交到了我的手中,想必郎墨楼也绝活不到现在。 正当我再要讲话时,井犴星君又抢在我前面开了口:“本君已是死了,正是本君的死亡才激活了本君曾留存在这日记里的一缕记忆。你能来到这里寻本君,本君也能就你的来意猜出个大概,姑娘是否想问本君,奎君他的元神碎片散落在何处?” 其实我来这里找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但此刻他既然提及了,我也就顺着他点了点头。 “唉,”井犴星君一声叹息,叹息过后又连连干咳几声,看起来他瘦弱的身子骨的确病得不轻,“讲真,本君也确实不知奎君的碎片会在何处。但请姑娘转告如今的奎君,这元神碎片在特定的时机必会有心知感应,只要奎君顺随那强烈之感,便必然能寻齐他的元神碎片! 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姑娘你切莫忘记提醒奎君!一步走错,便再无活命之路!” 井犴星君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吓人,我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赶忙问他是什么事情? “当年紫薇大帝对奎君心生爱意,在我们四人当中过分偏幸奎君,处处偏袒奎君,才激发角君与斗君的妒忌之心。二位星君不仅迫害奎君拆碎他的元神,还对元神碎片施过了一种极其卑劣的法咒!至于这法咒,二位星君并不知道其实我是知晓的。” “什么法咒?” 井犴星君再度叹气,一双眼眸黯淡无光,纠结了片刻后才沉声继续说了下去:“每当奎君归位一片元神碎片后,在这苍茫的磁场间,则会再衍生出另一片其复片。若是奎君误把这复片当做了另外的原片归位,这一原一负两片碎片便会相抵相消,复片反噬原片,原片必会永久消逝!” 井犴星君的话音落下,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撑住了我的身子,我两腿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了!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这样对郎墨楼…… 为什么身为堂堂神祗的他们会这般残忍无情?! 倘若我没记错,在第一片元神碎片被我归位到郎墨楼胸膛里,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用于寻找第二片元神碎片,可是这第一片碎片衍生而出的复片,我又要该去哪里寻找? 或许换句话来说,我要在两个月内找到两片碎片才可以让郎墨楼再多活过下一个季度,那么即便现在两片碎片同时出现在我眼皮下,我又该要怎么分辨哪个是第二片原片,哪个是第一片原片的复片呢?! 想到此,我痛苦地死死咬住下唇,扬起脑袋不让充盈了满眶的寒泪流淌下来…… 然而—— “姑娘,你这是……?!” 井犴星君突然一声惊呼,迫使了我收回了眼泪,顺着他的目光向着我的腹部望了下去。 “不…不会的……”望着此时此刻,我的腹部竟然再一次隔衣透出了隐隐的星光,我肝胆俱裂地来回摇着脑袋,“这不可能…命运不可能这样待我……” 井犴星君沉默不语,他满脸沉重地上前一步,也未经我的同意就将一双大手覆在了我隆起的腹部! 片刻后,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以万分怜悯的目光望着我问道:“姑娘腹中所怀的胎儿可是奎君的骨肉?” 我不知要怎么回答井犴星君…只能这样呆呆地望着他…… 我忽然就看不懂他望着我的目光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我忽然就听不懂他问我的问题是蕴藏着什么样的语气…… “姑娘,恕本君直言,”这一次,井犴星君重重地长叹一声,眼眸垂了又抬,抬了又垂,“姑娘腹中的胎儿,竟是一片复片。” “你给我闭嘴!”我彻底失去理智,疯了般朝他咆哮,“这是我和郎墨楼的孩子!不是什么狗屁碎片,更不是什么狗屁复片!” “姑娘若想救奎君的性命,切记要毁灭这片复片,万万不可让其归位!否则奎君再无活命之道!” 心脏在心口炸裂! 一股股寒泪如湍急的瀑布冲出眼眶,奔下脸颊! 在被模糊的视线中,我好像看到了那日郎墨楼眼眶通红,顶着一双水雾澹澹的婆娑泪眼,跪在我的面前将脑袋埋进我的腹部,求我保胎时的模样…… 我好像也看到了,每一次郎墨楼他最爱侧耳贴上我的腹部,静静地感受我的胎音时的画面…… …“佟宛,只是这样听听这个小家伙儿,我都觉得很幸福”…… …“佟宛,这是我离小家伙儿最近的时候。”…… …“佟宛,你有没有饿到我们的女儿?”…… …“佟宛,你说小家伙儿喜欢我多些,还是喜欢你多一些?”…… …“佟宛,从今往后我郎墨楼会用你还给我的手臂去保护你和我们的女儿!”…… …“佟宛,我想抱着你,也抱着我们的女儿。”…… 第421章 这是谁来了啊? 我不记得到后来我是如何离开井犴星君的日记簿的,只记得井犴星君在最后告诉我的一句忠言。 “就像每一颗行星都有它的轨迹,这便是奎君的宿命,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待我躺回床榻上时,我几乎把自己哭到断肠,我曾经一度以为遇见郞莫辞,余生的眼泪就早已哭干了。 可不料命运弄人,它依旧乐此不疲地与我一遍一遍开着不坏好意的玩笑。 窗外孤鸟的悲鸣划破苍穹,迂回荡空。 房间里没有亮灯,当烛台里最后的蜡烛燃烧殆尽,我终于带着一双被泪水浸泡得浮肿的眼睛,蜷缩环抱着自己,浑浑噩噩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蔷薇花香掠过我的鼻间,眼角未干的泪痕被氵昷热的唇瓣柔柔地吻去。 “佟宛你在哭么?” 混沌的我意识到那视我为生命的男人合衣躺在了我的身旁,将蜷缩成小猫一样的我拥入了他衡阔的胸怀中。 “做噩梦了…”我扎进他怀中最深的位置,吸嗅着他身上只属于他的味道,我的心疼得碎成了粉末。 “傻宝贝,”侧躺着的郎墨楼捧起我泪水涟涟的脸,“梦里都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多好…… 我努力睁开泪水迷蒙的双眼,对一切都浑然不知的郎墨楼垂着银灰色的眼眸含笑地望着我,用拇指擦拭着我不断涌出来的泪。 “郎墨楼,”我用尽全力扯开嘴角对他微笑,这泪眼就顺着弯起的嘴角划过喉咙,咽下一片苦涩,“如果你的生命和我们女儿的生命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你会怎么选择?”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郎墨楼对我鄙夷道,声音却沉了几度。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 “你是听谁说了什么?”郎墨楼怀疑道。 “没有,”我摇摇头,泪中带笑,笑得没心没肺瞒过了郎墨楼,“只是做了噩梦,梦里的坏人让你二选一。” “那梦里的我怎么选的?” “还没来得及梦到你的答案,你就把我吵醒了,”我故作轻松地吊上郎墨楼的脖子,“所以现在你要回答我。” 郎墨楼对我这无理取闹没有半分脾气,他无奈一笑,反之却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我的胸口中,他坚挺的鼻尖撒娇地蹭啊蹭的,蹭得我心尖奇痒,一股热气从我的身体腾然升起。 “我会选择我去死。”他忽然闷声答道。 闻言,我浑身剧烈一震! 破碎的心脏陡然间灰飞烟灭! 郎墨楼却误以为是他的耍赖让我起了反应,一时间更是得寸进尺。 可是,这会儿的我已经意识到,就算把肝脾都哭裂了也不会改变任何的结局,我没办法再让自己哭下去。 孩子可以再生,我爱的男人却只有一条命。 我爱郎墨楼轰轰烈烈早已入骨,我没办法失去郎墨楼,我宁可带着一双沾染着我女儿鲜血的手活过一生,也绝不可能亲眼看着我爱的男人死在我的怀中。 所以,我收起了眼泪,待郎墨楼以他酷爱的方式享用完我,我便忍住心疼起床洗漱上妆了。 洗漱完毕,再见到的郎墨楼,他已身穿一袭墨黑的亮缎华袍,腰封上银丝缠绣着祥云暗纹,袍领一圈柔亮的狼裘将他的俊容更是映衬得冷若冰霜,他左臂肩头的位置还挂着一副镀银的狼首面具,呲嘴獠牙的模样谁人看了都会对郎墨楼敬而远之。 更让我诧异的是,郎墨楼一头泼墨如绸的长发,此时竟然被他在脑后高高挽成一束长辫,一双星眸眸色如雪,目光凛然,整个人宛若天外之人,敛尽天地锋芒! “别看了,再看也是你的男人跑不掉!” 郎墨楼沉声说着,就牵住我的手带我走出晚烟楼登上了我的神辇,向着紫薇宫腾驾而去。 据说,曾经天庭召开朝会的地点都是玉皇仙帝的凌霄神殿,可是这一次,众神百官们被传唤去往的竟是紫薇大帝的紫微宫! 汪流媚曾经告诉过我,百分之九十九的神祗都不曾瞻仰过紫微宫的全貌,更没有资格去到过紫微宫。 可想而知,这一次紫薇大帝的用心何在! 当神辇终于缓缓落在了紫微神殿的殿门外时,郎墨楼率先下了神辇,抬眸望向雕刻着日月星辰的辉煌殿门,郎墨楼那坏脾气的眉宇终是不悦地敛了起来。 一路上我都心慌气躁,眼下到了紫微神殿更是慌得不行,我根本无心去欣赏周围盎然华丽的景色,只是默默地跟在郎墨楼的身后,望着他飘逸高耸的长发。 这次,他没有选择再牵住我的手,而是傲挺着腰脊走在我的前方,抬起结实有力的长腿迈步进了紫薇神殿! 跟在他身后的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殿内的情况,就听到一声嘹亮且柔情的女声,从大殿尽头的白玉高台上遥遥地隔空传了过来! “哟,众神们快随本帝看看,这是谁来了啊?” 第422章 杀戮的戮,星宫的星 郎墨楼颀长的身躯挡在我的面前,我错开被遮挡的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才看到无数目光犹如一支支锋利的长箭,随着紫薇大帝的话音落下而向着郎墨楼齐齐放射过来! “诶?这不是那狼妖吗?” “什么狼妖?再瞎说小心陛下拔了你的舌头,人家早就不是妖了!” “那男人不是曾血洗四方吗?名声坏透了,怎么他也能来?” “听说是女素上神已经让他进修成仙啦!” “嘘…你们小点心声!传闻那男人性子暴躁得狠呢,万一听见了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飘进耳朵,只见整座宽敞的紫薇神殿里济济一堂,上百余号的天官仙僚们按照职位高低,跪坐在一排排的皮草软席上,个个面前都架着一台雕花精致的红木长案,案面上摆放着高贵的黑瓷茶具随时供各位口干舌燥时享用。 郎墨楼似乎也是没想到这些仙官们竟已经提前入了朝,现在紫薇大帝就仿佛是故意让郎墨楼引起大家注意似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都从汉白玉的宝座上站了起来。 这紫薇大帝亦如之前我见到时的模样,质地奢华至极的六星华袍泛出灿然的光耀,与头顶碧瓦下方流动的银河星宿交辉相应,紫色的缕缕发丝盘成的凤髻上插满镶金嵌玺的星月钗,举手投足间无一不在显露着她的权倾天下! “墨楼,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落座?”紫薇大帝樱唇微启,伸出柔荑指出了第一排正中央的郎墨楼的席位。 只是在她说罢,引得下面的众神们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陛下方才称他什么?” “墨楼?墨楼?” “为何称呼如此亲昵?” “谁知道啊,难不成紫薇大帝早时就与他相识?” “原来那个正中的位置居然是留给他的!老子活了好几千年了都没能在朝会上坐到那个位置,看来事情不简单啊不简单!” “我的老天鹅……” “老天鹅?” “行了行了,都别说话了!小命要不要了?” 对于这些无趣的你一言我一语,紫薇大帝恍若未闻,她炯炯有神的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郎墨楼走向她所指定的位置,望着他面若寒霜地跪坐下来。 可就在我也正要坐在郎墨楼的身旁时,紫薇大帝那方才还含笑的目光忽然就寒意逼人,她对着我直言道:“云西扶仙,你是找不好自己的位置吗?” 我眉宇一蹙,周围所有人又齐刷刷地向我看过来,在这么多交织的目光下我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一旁盘腿坐得挺直的郎墨楼向我偏过脑袋,冷冷道:“后面去。” “是。” 我咬着嘴唇回应着,明明清楚郎墨楼这是故意在紫薇大帝面前冷待我,可我还是被他这六亲不认的态度冻得委屈。 我原地站起身来,在万众瞩目下垂着脑袋,踩着小碎步沿着坐席中央的路向最后的席位又走回去,只是才走到一半,就见一只手忽然从一侧的席位上伸出来,勾住了我的裙角。 我垂眼侧眸一看,居然是黎泱! 他一头火红的卷发在这人群中万分醒目,我竟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他就勾着我的裙角,抬着他那双眼尾上扬的浅褐色眼眸戏谑地瞅着我,唇角勾着几分玩弄的弧度。 本来在百官面前被紫薇大帝就戏弄一番了,现在他又这样,索性我没好气地一把抽出我的裙角,照着他的手狠狠跺了一脚下去! “嘶—!云西!” 黎泱痛得咬牙切齿,自作自受又不好大声张扬,我便朝他吐吐舌头,随后加快脚下的碎步走到了大殿的最尾端,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跪坐了下来。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我们继续方才未讲完的话题,”紫薇大帝在她的宝座面前潇洒地回身一旋,袍角飘扬,她坐下来后便扬起她修长美丽的玉颈,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下方正对她而坐的郎墨楼,“女素上神既然是被本尊手下那出于私心的井犴星君所迫害,该受的刑他也受了,该领的罚本尊也自罚了。那么本尊也得到了玉皇仙帝的允许,本尊愿意亲自调教出人,以担任女素之职,算是弥补本尊对手下的疏忽管理之过!” 紫薇大帝说到此,顿了顿,台下的百官们闻言后面面相觑,纷纷低声猜测新任管辖妖界的人会是谁。 可我却无心猜测是谁人,只是感叹果然井犴星君的死因,是被紫薇大帝命令去做了替罪羔羊,但是真的是紫薇大帝杀死的女素吗?紫薇她又为何杀死女素?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难道…会是因为郎墨楼吗……?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紫薇大帝优雅一笑,抬手示意大家噤声,紧接着,她在空中拍了两声清脆的巴掌,就见宝座后的屏风后轻摇一摆,从里面步步生莲地走出一个粉糯糯的人影。 “芮彤上神,当今城隍神君其师妹,从此替圆寂的女素上神接管治理妖界之职!” 唏嘘之声瞬间就从台下芸芸地响起来。 唯有我,满脸惶恐地怔然望着台上那娇艳的身影! 怪不得芮彤会在她离开后给我和黎泱下了蛊媚春,我怎么可能想到,她竟然是紫薇大帝的人! 那么,那么我怀了郎墨楼骨肉的事情,紫薇大帝想必也其实早已知晓了?而且郎墨楼刚才对我的故作冷漠,也岂不都是毫无意义了吗? 出门时,我还故意穿了一件肥大的长袍用以遮掩我隆起的腹部,现在看来这也都是徒劳了…… 此刻我恨得咬牙,抬眼望着与我相隔数十人的在我斜前方的黎泱,从他僵硬的动作看上去,他似乎也根本没有料到曾经被他搂在怀里那娇滴滴的新欢,竟然会成为紫薇大帝的手下,被赋予至高的权利! 不过转念一想,郎墨楼现在是个没有地位的野仙,他已经不是妖了,应该不在芮彤的掌辖范围内了,正这么想着呢,就听紫薇大帝再次开口宣布道:“另外,身为上一任的凛冬之神,玄序神君,虽然惨死在某位妖王与其扶仙的联手下,但玄序神君有错在先,他祸害人间、作恶多端,将他私自杀害也是为民除害,有功无过! 只是至今凛冬之神的职位仍旧空缺,无人担任!今日,本尊是挑了个良辰吉日,好事讲究成双,本尊奉玉皇仙帝之命,封这位为民除害的墨楼公子为新任凛冬之神! 那么,你,可有想好自己的封号?” 紫薇大帝得意一笑,站起身来走下白玉台阶,驻足在了郎墨楼的面前,垂着凤眸傲然睥睨地凝睇着我无法看到表情的郎墨楼。 这一刻,也不知是百官们都沉浸在了震惊中,还是都认为紫薇大帝这个决定荒谬至极,从而无言再对,周遭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连针落地都可听得一清二楚。 紫薇大帝就那样勾欠着心怀不轨的唇角,与郎墨楼近距离地相凝了良久。 随后—— 郎墨楼终于站起身来,换他高挑的身躯对紫薇大帝居高临下,沉声冷言道:“那就谢陛下恩典了,封号就叫‘戮星’!” “哦?戮星神君?”紫薇大帝温柔地一边笑着,一边回味着这个封号,继而又好奇地问道,“戮星为哪个两字?” “杀戮的戮,星宫的星。” “你、你……!” 陡然间,紫薇大帝双肩一抖,双唇一颤,愤怒地扬起手就朝着郎墨楼的侧颜上扇落下来! 第423章 一场谢仪 凭我对郎墨楼的了解,我以为他会在紫薇大帝的玉掌落下的前一寸,杀气腾腾地钳住她的手腕,并低声怒斥她适可而止! 然而,这一次我猜错了。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 郎墨楼并没有躲闪,清脆的掌掴随之狠厉地扇在他的脸颊上! 我倒吸一口冷气,两只拳头在袖口中攥得骨节泛白,宛若紫薇大帝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郎墨楼的脸上,而是落在了我的心尖。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郎墨楼他依旧站得傲然挺直,只是紫薇大帝这一巴掌扇得他的整张脸都被迫扭向了一边,两侧的两缕长鬓也都在空中纷飞飘起! 台下瞬间陷入一片哗然,百官们忍不住互相低声议论着。 “郎墨楼你放肆!”紫薇大帝花容扭曲,扇过他的玉掌通红且颤抖着,“本尊好意提拔你!封你官职,不忍让你做最底层没有地位的荒仙!你倒好,同本尊玩起文字游戏,是要违逆本尊!违逆仙帝!违逆整座天庭天界吗?!” 一双凤眼此刻怒火喷发,凤髻上玉簪的吊坠摇摇欲飞! 我死死磕着牙齿,心都揪成了一团。 那么骄傲的男人,怎么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被扇了嘴巴呢? 我叹息一声,却看到与我相隔几排的黎泱朝我回过他小麦色的容颜,用手指在脖子上作了个“杀”的手势,并朝我戏谑地勾唇一笑。 明明黎泱是在挑衅,是在讥诮我,可是他这个笑容…怎么会有些许的迷人呢…… 我赶忙闭上双眼,努力地把这想法从脑海里甩下去,是不是狐皮嫁衣的诅咒要犯了,绝不可以在这里犯…… 绝!不!可!以! 我不能在这里给郎墨楼惹麻烦,于是我牙齿一个吃劲,一股铁锈的血腥便从舌·尖涌了出来,弥漫在口腔中。 待再度睁开眼望向黎泱那如残霞般红艳的背影时,想起他在帝辇里中了蛊媚春后的解蛊方式,我忍不住心生了几丝厌恶,这才暂时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这会儿,郎墨楼面对紫薇大帝的暴怒,他反而毕恭毕敬地对着前方的紫薇微微一颔首,平板无波地反问道:“陛下是否对‘戮’字有何误解?” 一句话,台下又是一片低声密语。 紫薇大帝脸色极差,欲要再反斥,郎墨楼竟抢先开口,用令人无法抗拒地语气再道:“我只说这‘戮’字为杀戮的‘戮’,并未指其意为‘杀戮’!难不成陛下并不知晓,戮字另有“合力”之意么?而封号‘戮星’的寓意,则是出于我的本意,勠力同心为掌管星宫的紫薇陛下你,恪守凛冬之神其职责!也愿自己不负众望!” 郎墨楼说罢,意味深长地再次拱手向着紫薇大帝行了个礼,高高挽起的发辫随着他的欠身而斜落在他的肩头,更是引得周遭响起了阵阵嘈杂。 而这一番话,都让紫薇大帝脸色沉成了青铁,我真是在心底忍不住替我的男人叫好! 众神们的目光在这时,也全部都从郎墨楼的背影转移到了紫薇大帝的脸上,似乎都有些幸灾乐祸地期待着紫薇大帝接下来会说什么。 紫薇大帝毕竟是个仅次于玉皇仙帝的女帝,除了一身女人特有的矫情与冲动以外,她还是相当充满智慧的。 眨眼间,她就努力恢复了平静,高贵的尊容迅速染上了得意之色,她将柔荑在郎墨楼的肩上狠狠拍了几下,秀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对郎墨楼提唇笑着称赞道:“妙!太妙了!本尊手下正缺你这样得力的干将!本尊当真是没有看走眼,不愧是本尊看好的男人啊!” 话里话外,不仅圆了自己方才的窘迫,还夸赞了自己一番,真是对得起她崇高显赫的权位。 “承蒙陛下夸奖。”郎墨楼对此冷声回应道。 随后,他便重新坐了下来,紫薇大帝也潇洒地一个旋身踏上玉阶,回到了她的汉白玉宝座上。 这场无趣的朝会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无非就是听百官们对紫薇大帝奉献种种殷勤,终于熬到了最后紫薇大帝宣布退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会故意单独留下郎墨楼,结果并没有。 熙熙攘攘中,郎墨楼半眯着一双厉色摄人的星眸走到我的身边,一言不语地带我离开紫薇神殿。 我乖乖地跟着沉默的他混迹在人群中,不少模样姣好的女仙官们都像小迷妹一样尾随在我们的身后,满眼痴迷地对郎墨楼品头论足。 郎墨楼倒是宛若未闻,直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横在了郎墨楼的面前,伸出白皙的手臂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戮星神君,结识一下?”这女人笑得有些轻蔑,竟然像个凡人似的伸出手要与郎墨楼握手。 郎墨楼垂眸凝了片刻她伸在半空的手,绷得严肃的脸忽然松懈了几分,他伸手握了上去。 “幸会。”郎墨楼随口应道,正要抽回他的手,却明显得没能从这女人紧握的手中抽出来。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抿唇笑着望向郎墨楼,眉梢上落满了对郎墨楼的期待。 “结识过了,为何还不撒手?”郎墨楼不抬眼地问她。 周围人流过往,退朝的众神们都碍于面子不好特意停下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得在路过我们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多瞅几眼我们。 “可是戮星神君尚未问起我是哪路神女呢,这怎么能算结识过了呀?”女仙无辜地眨了眨她的眼睛。 郎墨楼似乎并未打算再回答她,正当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还握着手僵持着的时候,几道遮天蔽日的暗影忽然洒落下来,伴随着破空长绵的龙吟声! “啊!孽龙!是孽龙!” 周围的众神惶恐大喊,场面在一瞬间就陷入了万分混乱,眼前的女仙家也仰头看向在我们头顶呼啸而来的孽龙! 她开始挣脱郎墨楼的手,可是这一次相反,她试图甩了几下也都没能甩开郎墨楼! “戮星神君?!”女仙家竖起眉眼,不可思议地喊着郎墨楼。 “怎么?”郎墨楼缓缓抬起冷眸,勾唇冷笑一声,“现在想撒手了?” 虚无的上空,几条华贵的玄色巨龙呼扇着背后的双翅盘旋长啸着,似乎在对整座星宫虎视眈眈,而虚空之下的紫微宫里乱成一团,职位卑浅的神祗狼狈而逃,不愿遭受池鱼之殃,而官职较高的神祗们则联手作法,企图保护紫微宫! 不过转眼的功夫,这里就乱成了一锅粥,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无法思考孽龙族怎么敢上到紫微宫来闹事! 我赶忙看向一旁的郎墨楼,可是矗立在这万般混沌当中的郎墨楼,就这样泰然镇静地仍旧没有撒开女仙的手,任凭女仙怎么甩怎么挣脱,郎墨楼都寂寂地望着她含笑不语。 “戮星神君!你个疯子!紫薇大帝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疯男人!” 当女仙这样大口唾骂郎墨楼后,郎墨楼这才满意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仿佛他就是在等她唾骂她一样! 见她慌慌张张地混在慌乱的众神中跑远以后,我才赶紧问郎墨楼这孽龙怎么会上来星宫作妖了? 郎墨楼听了我的问话,他收敛笑容,看着我的眸眼却揉进了三千温情。 “不过是我给紫薇准备的一场谢仪而已,我们走。” 第424章 拜师 郎墨楼不容我再多问,牵起我的手就随着人群一起向外逃窜而去。 这明明是他的阴谋,是他故意将孽龙引到这里大闹紫微宫的,可是他现在就这样带着我一起混迹在慌乱中,居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十分刺激的感觉! 我们上方那些盘旋飞绕于紫微宫的孽龙,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而郎墨楼能将他们引来这里,想必也是拿什么做了幌子。 宫门外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神辇,在我们找到女素上神赠予我的神辇后,郎墨楼七手八脚地将我先塞进了辇厢中。 正当我掀着帷裳等郎墨楼进来的时候,却看到神辇外的郎墨楼双手幻出了他的惹怜剑,再一眨眼,在惹怜剑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那面目全非的上官惹怜! “带她回晚烟楼。”郎墨楼眉宇一敛,厉声对上官惹怜命令道。 “郎墨楼你去哪?” 我受够了郎墨楼每次都要叫人带我安全离开,在他的眼里我永远不够资格与他并肩作战,可我正想努力跳下帝辇不想让上官惹怜带我独自离开时,上官惹怜就顶着他那张被毁了容的脸直接迎面撞上来,将我撞回了神辇里! “郎墨楼!”郎墨楼做的事,极少数能被改变,再加上现在上官惹怜从身后拖着我,我只够将脑袋伸出帷裳外呼喊他,“郎墨楼你要做什么去?!” “乖乖等我回来。” 郎墨楼留给了我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再也不顾我的阻拦,转身逆着人流向紫微宫内翻身而去,携上一丝孤寂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混沌当中。 就在我近乎把嘴唇都要咬破的时候,上官惹怜用尽力气一把将我拽回了神辇内,神辇也就此缓缓升起,远离了杂乱的星宫。 辇厢里的空间不是很大,我知道上官惹怜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恨我之前让郎墨楼失去了他的左臂,恨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郎墨楼杳无音信了太多年。 虽然那些过去都是我无力改变的,但至少现在我还能改变未来。 想到此,我再也没有犹豫,朝着坐在我对面软席上的上官惹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上官惹怜咧开他干瘪的糙唇,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别折老子的寿了!祸害完我家公子还嫌不够吗?!” 对于上官惹怜这般恶劣的态度,我一点儿都没有生气,郎墨楼为我的鲁莽与无能确实付出太多,我该骂! 于是,我拱手弯腰,直接叩在了上官惹怜的面前,对他坚毅地说道:“我知道上官大师曾是南宋末年最著名的铸剑仙师,更知道上官大师自身也拥有一手绝妙的剑法,才得以与郎墨楼达成最默契的配合,陪他仗剑走天下!所以,我诚心诚意地想拜您为师,向您讨学剑法,希望上官大师可以今日收我为徒!” 拜师的言辞我自是不太会说,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很紧张的,始终不敢抬首去看上官惹怜的反应。 “拜我为师?你是准备坐等着看我笑话吗?”上官惹怜哼笑一声,离他还有些距离,我都能闻见从他歪斜的口中喷洒出来的酸臭气息,“我敢收你为徒吗?墨楼公子几次对我什么态度,你不是没见过!我收你为徒,敢批评教导你吗?!” 上官惹怜说的这一点,的确说到了点儿上,他对郎墨楼的忠心赤胆早已让他毫无尊严可言,郎墨楼压根没有将他的尊严放入眼中过,反而几次在我面前将上官惹怜按在地上碾压摩擦! “只要上官大师肯收我为徒,教我剑法,让我很快能站在郎墨楼的身边与他执手仗剑……” 没想到,在我还未将我要拜他为师的理由说完,上官惹怜就忽然伸手狠狠抓在了我的胳膊上! 这巨大的力道,顿时就让我痛得没能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他粗糙扭曲的五指近乎要把我手臂的骨头抓得断裂了! 我屏息忍耐着,在再也忍不住快要叫嚷出来的刹那,上官惹怜终于松开了我! 我弯下的腰脊猛烈一颤,再痛也咬咬牙忍了下去,依旧不敢抬首去看他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神色。 “的确是一副绝佳的根骨,倘若能突破心中的桎梏,再配上一把心犀相通的好剑,很快便可以与墨楼公子联手杀寇!” 当听到这句话从上官惹怜的嘴里说出来时,融在洒进来的阳光中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一瞬间我都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所以,这算是上官惹怜对我的肯定吗? 只是这心中的桎梏,是我最深的噩梦,但是我愿意为我深爱的男人突破这桎梏! “我可以!”我赶忙急声说道,“上官大师你要相信我,只要您肯收我为徒,待我握上剑柄,长剑出鞘的那一瞬,就是我摆脱桎梏的时刻!” 说罢,我抬起脑袋凝上了上官惹怜那双丑陋,却充满了期望的眼眸。 …… 漫长的三天时间。 郎墨楼没有回来。 我一边在漫长的时光中等待他的身影,一边在上官惹怜用心且苛刻的教导下,不分昼夜地讨学勤练剑法。 对于身为凡人且怀胎隆腹的我来说,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挑战。 可是,我爱郎墨楼,我真的爱那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了,在对于我们来说如此荒烟蔓草的年头,我没有什么可以回馈他的。 假若在日记簿里的井犴星君所言为真,那我真的无法保证我可以留下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尽管我是为了要救郎墨楼,可我也会愧疚于他。 出于这样的愧疚,我更是加大了握紧剑柄的力道,狠狠地按照上官惹怜要求的轨迹出剑,隔空甩出一道撕裂空气的剑气,将不远处的几簇灌木齐齐削下! 短短三日。 我的掌心与指间被并不粗糙的剑柄磨得血肉模糊,凝成的血痂在愈合与撕裂间反复徘徊;双手的指甲也由于剑法需要的手腕扭转而劈折断裂,露出涔涔鲜肉;浑身的筋骨都仿若被剥离过一般,疼得我在深夜都只能垂坐着身子入眠! 一次次的眼泪在眼眶里不敢掉落,因为我还没有资格哭泣。 然而到了第四天,郎墨楼他依旧没有回来…… 第425章 剑气若虹,剑势破敌! 虽然郎墨楼仍未回来,不过在这清冷的第四天夜幕初上之际,我倒是等回了另一个男人—— 穆起寒。 当他倜傥翩翩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在东小楼顶层的下沉式眺台上,紧裹着披风眺望目光尽头的整座丽江城。 “你怎么回来了?”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某人难得不在,担心你孤单寂寞冷,赶回来好生陪陪本君的皇子妃了,”穆起寒邪肆一笑,四脚摊开地往一旁藤椅上一瘫,仰头合上双眸漠不关心地随口一问,“怎么几日不见,把自己整得跟被人揍了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屑于回答他,就问他几日前孽龙族大闹紫微宫,是不是郎墨楼让他想办法把孽龙引过去的? “不然呢?”穆起寒睁开黝黑的眸眼,夜风卷着属于他那股海水的咸腥拂过我的鼻间,“难不成要指着你这个吃嘛嘛不香,干嘛嘛不成的女人,替本君夺下孽龙王城主之位吗?”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郎墨楼还没有回来?”我追问他。 “本君怎么会知道?”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那个爱玩星星的女人喜爱的是你的男人,又不是本君,本君为何要与他在一起?”穆起寒睁开倒映着万家灯火的漆瞳。 所以他的意思是郎墨楼没回来的这几日,是因为被紫薇大帝缠上了吗? 我正这么想着呢,就听到上官惹怜不满的声音从楼下院子中传了上来:“今日最后一套剑法还未练完,你还有闲工夫在那里赏月闲谈吗?” “来了啊,师父!”我缩缩脖子,正要转身下楼,穆起寒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没能让我离开,“你做什么?” “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怎么练起剑了?是觉得本君武功被废,保护不了你和你腹中的野种吗?”穆起寒眯眼笑望着我,点缀在脸颊上的那几片枯萎的墨鳞似乎都在朝我闪烁着调侃的气息。 我垂眸怔怔望着他这张邪魅的脸,想起初遇时被他圈在怀里输氧的画面,那双柔车欠的唇瓣…… hetui~! 无奈下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连骂他都懒得张口,再欲提步下楼时,不料这不知好歹的穆起寒还是再次拉住了我的手腕,唇边携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容仰望着我不语。 “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吃嘛嘛不香,干嘛嘛不行,行了?!” 这一次在我怒摔掉他的手后,用腰力按照上官惹怜教导的方式一个运功,我整个人就朝着眺台外纵身翻跃了下去! “你这娘们是疯了吗!” 在跃下楼的瞬间,大概是穆起寒还并不知道我已经跟着上官惹怜学会了三脚猫的轻功,我用余光瞥到他“腾”地从藤椅上挣扎而起,在我纵身跃下的空中努力伸长手臂才揽上了我的腰! 可是穆起寒的武力已经被废,他这样突然跟着我翻跃而下,导致我也是脚下不稳,在落地以后踉踉跄跄地与他一起摔倒在了院子中的石板地上! “穆起寒你是不是有病?!” 此时的穆起寒仰面在地,一道清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见我不领他的“救命”之情,便对着摔在他身上我的怒目切齿道:“皇子妃你别废话!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君赔不起那姓郎的!” 正当我忍无可忍地再要骂穆起寒的时候,一双大手竟从我的背后拽住我的衣领,将我生生地从地上凶横地提了起来! “身为习武之人最好的素养,为师的建议是:能动手时尽量动手,莫废话!” 我回眸望了一眼面目全非的上官惹怜,从他那双被毁得不对称的眼眶里,读出了他这句话的用意—— 上官惹怜是要检验我这几日的学习成果! 于是,盘于手腕上的珊瑚蛇妖被我幻作长剑坠入掌心,我敛眸凝神,向着地上的穆起寒就出剑而去! “皇子妃你疯了吗?!” 穆起寒见我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惊得向着旁边麻利一滚,剑刃落下的石板瞬间就被我砍得四分五裂,碎石迸溅! “皇子妃?!” 我不顾穆起寒的惊恐,依然紧握剑柄向他劈砍! 而屋檐下的上官惹怜似乎对我利用穆起寒为活体测试道具颇为满意,他负着双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根据穆起寒躲避的方式与方位,对我厉声喊着相应的出剑口号。 “右臂屈肘!平剑直刺!” “剑刃划弧!左臂外旋!” “双肩带剑!剑尖后勾!” “短力提腕!握柄啄击!” 我出剑的力道丝毫没有因为穆起寒丧尽武功而留情,他的一袭墨袍被我的道道剑气隔空刺破得褴褛不堪,一束束如绸的断发也满天飞舞! 穆起寒毫无反击的能力,但毕竟他曾是孽龙族的三皇子,也并非弱鸡一只,他至少还徒留一身足以躲避我剑术的灵敏,最起码让他没有血光之灾! “皇子妃你够了!” 或许是穆起寒被我的剑讠周戏得彻底扫了颜面,他披头散发,满面狰狞! 在这一声咆哮后,穆起寒背对我提步逃离,我眉峰一压,手腕猛然凝力一挥,剑柄凌空出手,整把珊瑚蛇妖剑就以破空的剑态,电光火石间,便笔直地横横戳进了距离穆起寒的头颅,仅仅相差几寸的雕花门框上! 强大的杀气令穆起寒瞬间驻足! “剑气若虹!剑势破敌!”上官惹怜一声满意的喊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好!真是好极了!” 紧接着,又是从东小楼的屋檐下传来一阵清脆俏皮的鼓掌声,我回首随着声源望过去,发现杨桃笑弯了一双水灵灵的明眸,正欢快地朝我蹦跶过来。 “宛宛你太棒啦!”杨桃蹦蹦跳跳地走到我的面前,心疼地拉起我由于执剑而伤口又崩裂的手掌,“这些伤,等姐姐调点草药给你就不会疼了,别担心。” 我还未回应香梨什么,就听雕花院门处的穆起寒将我的蛇妖剑从雕花门框上奋力拔出,他满腔怒火地咒骂我了一句,随后便将我的剑摔在地上,怒气冲冠地大步扬长而去了。 见此,我和杨桃互相吐吐舌·头,相视一笑。 “桃桃你怎么来了?西凉仙君还好吗?” “仙君回去清心自愈了,狼王爷那日出手确实狠了点儿,”杨桃神色先是一暗,随即又摆摆手叫我别放在心上,“对了宛宛,上次你问我怎么能提升珊瑚小蛇妖自身的剑法与你的默契度,我还未跟你说完呢。” 当听到杨桃说这话时,一旁的上官惹怜也走到了我们的身边,对我以教导的口气说道:“你的剑的确已跟不上你的剑术了,倘若配上一把更加懂你的仙剑,你会比现在还要出人头地。” 杨桃闻言,她再次拉起我的双手,笑眯眯地告诉我:“所以我过来就是受我家仙君的嘱托,让我带你去南海的珊瑚岛!只要宛宛你能将岛上那条隐居千年的蛇皇杀死,取出它的蛇胆给你的珊瑚小蛇妖服下,那么宛宛你就真的能成为这二十一世纪,绝世顶尖的女刺客了!” 我努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望着脚下破裂的石板地上残留的一缕缕穆起寒的长发,怔了半晌后,抬头毅然决然地对着杨桃和上官惹怜拱手欠身道:“那就拜托师父和桃桃,领我一同前去!” 第426章 去珊瑚岛 “宛宛,珊瑚岛在南海呢,要不等狼王爷回来咱们再一起去,”杨桃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你家狼王爷真是惹不起啊,上次流媚姐的教训……” 下面的话杨桃没有说完,但是她话中的“流媚”两个字就足以牵扯我的难过了。 也不知道汪流媚如今是不是还在东海太子龙宫,敖北漓还有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没事的桃桃,”我叹息一声,安抚杨桃,“墨楼好几日没有回来了,一直被紫薇大帝留在了紫微宫,我怕是紫薇大帝找了他的麻烦,所以我必须赶紧强大起来才能让墨楼脱身,不再被他人以我做筹码去威胁墨楼。” “什么?紫薇大帝找狼王爷的麻烦?”杨桃诧异地睁大了她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眸,难以想象地瞪住我,“那宛宛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紫薇大帝宣战吗?宛宛你疯了?!你清楚紫薇大帝的地位吗?那是整座仙界的女帝啊!是仅次于玉皇仙帝的女帝,撒起娇来赌气起来的,连玉皇仙帝都拿她没办法只能宠着的女人啊!” “我知道,”一颗心死死沉于了肚脐眼附近,我垂头丧气地吐了口气,“你放心桃桃,我没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但是现在我除了强大自己无路可走,前方等着我的并非是紫薇大帝,还有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更可怕的人与事。” 杨桃不是我,她不懂得我的处境我不怪她,对于别人而言的“岁月安好”,事实上却是我的“乱世之秋”。 再加上郎墨楼他天生反骨,性情叛逆,我若是想与他执手好好走下去,就必然要与他同肩并战。 趁杨桃正纠结地不知所措时,身侧的上官惹怜就断然替我用他粗哑的嗓音说道:“你要是担心墨楼公子对云西的安危迁怒于你,那杨桃姑娘大可不必为此担心!我自南宋末年起就一直效力墨楼公子了,云西是公子的女人,那我必会以命担保云西的安危!” 当这上官惹怜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对杨桃这样说时,我都怀疑这还是之前那个对我看不顺眼的上官惹怜吗! 见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那被毁容的脸上,上官惹怜侧首继而换上了严厉的口吻道:“曾经是我误解你了,云西!我给你赔个不是!” 上官惹怜说罢,便要软下双膝向我跪下来,我赶忙伸手托住他的身子,制止了他:“您是我师父啊,拜托您不要这样!过去也是我多有不足,不懂墨楼苦心。往后您就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请您用最苛刻严厉的传教我剑法武术,算是我对墨楼最好的回报了!” “好了好了,肉麻死了,怎么狼王爷不在的时候我还能被撒一嘴狗粮啊,”杨桃重新挽上我的手臂,打断我和上官惹怜,“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纠结了,宛宛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珊瑚岛?” 我抬首望了一眼夜幕上的如钩寒月,沉默了良久后,对着杨桃沉声道:“现在。” “现在吗?要不宛宛你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天一亮咱们再走也不迟啊!这样明日你也精神充沛,能集中好好和蛇皇较量的,那蛇皇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 “不用了,”我打断杨桃的劝言,现在的我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到有人向我诉说我的种种对手有多么强大,“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补充体力的话等下上了神辇再在路上小息。” “那宛宛你还大着肚子呢……”杨桃皱着小脸儿,低声絮叨着。 “关于我腹中的胎儿,我还有事打算求助你和香梨呢,不过现在说来为时尚早,等我拿到蛇胆后再说!” 好在杨桃也没多追问我的打算,对着我点点头后,她就跟随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掌心中被剑柄碾磨的伤口仍在不断地渗冒着血珠,杨桃回到被我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拼粘好的供牌里后,很快就带着向她姐姐香梨讨来的小药匣回来了。 “我家仙君让我给你带上了好多种药,他总是放心不下你呢!”杨桃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沙发上细心地帮我的双手伤口涂药。 “西凉仙君他自愈的怎样了?” “放心姐姐陪着他呢,活得好着呢!虽然狼王爷下手重了些,但我可一点儿都不责怪狼王爷,我家仙君就是欠揍,多揍揍就好了!他和柳姑娘两个人都分手多少年了,人家早就走出分手的阴霾了,也就我家仙君还念念不忘,暗自啜泣的,没出息啊没出息!”杨桃替我涂完药,又找来白色的麻布绷带将我的双手都一圈圈地缠了起来,使我的两只手看上去就像极了是一双充满了战斗力的手,“曾经仙君他和那柳姑娘还没分手的时候,我们也是常住一起的,我可真是对那女人没太多好感!我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家仙君,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美色,见到帅气的神仙就两眼放光!虽然确实没做出什么对不起我家仙君的事情,可我这性格你也知道,就是看不惯她这作风!” “嘿嘿,柳涎香她本是凡人嘛,谁不喜欢相貌生得好的男人啊。”我安慰着义愤填膺的杨桃,伸指又屈拳地感受着她为我缠好的双手。 “我啊!我就不看重相貌,反而觉得你师父帅爆了呢!”杨桃收拾好小药匣,替我在身上的淤青以及之前留下的种种伤口处再次涂了几层灵药,“好了宛宛,你快去换件舒适的衣裳,务必轻装上阵啊!” 我向杨桃道过谢后,按照她的建议换上了一件能让我行动自如、打斗起来不受任何约束的简装,又到厨房随便吃了几口吃食,便一起同上官惹怜在晚烟楼外汇合了。 柳西凉为我贴心地贡献了他那比我宽敞舒适的神辇,只不过当我掀开刺绣着蛇纹的帷裳时,看到早就在里面慵懒地斜窝着一个男人了! 见我半个身子都探进来却忽然僵住不动了,他便抬起那双风流多端的眸眼,携着三分讥诮的口气笑道:“怎么?脱了本君的衣服,削了本君的发,还想甩掉本君吗?皇子妃,你是不是就该与本君结发恩爱两不疑了?” 第427章 蓝长腺珊瑚蛇皇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这会儿看到穆起寒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我脑仁儿都大了。 方才被我的剑气削得长短不一的墨发,已经被他重新打理过了,就连他身上那破烂的长袍也已经换掉了。 “你真以为本君想跟你结发恩爱呢?”穆起寒嫌弃一笑,见杨桃和上官惹怜也都跟着进到了辇厢中,他便慵懒地摆正了长身,“与其陪你浪费时间,本君更愿意泡在那兔仙的满春楼里逍遥自在。” 满春楼不就是我以前在敖九溟的香炉里,看到郎墨楼左拥右抱的温柔乡吗? 若是没记错,瑟灵好像曾说过郎墨楼就是在那里将她带走的。 “怎么?想到那根筝弦变得女人了?”穆起寒一眼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他扬了扬精致的下巴,唇角泛出一抹妖祸众生的笑。 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跪坐在我对面的上官惹怜便直接把话题接了过去,解释道:“那女人曾是墨楼公子从满春楼里带走的琴师,上一世的她是一位马仙,公子见她可怜便收下她作为扶仙,可惜后来为了保护公子遭到了其他的妖邪迫害了。” “马仙?”原本正摊开茶海为我们泡茶的杨桃瞬间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双眸惊奇地反问,“什么马?草氵尼马吗?” 一句话噎得上官惹怜张着他那双干瘪粗糙的嘴唇久久都没闭合上,直到穆起寒爽声一笑打断了这片尴尬。 不过听上官惹怜这样一解释,我也终于知道瑟灵和郎墨楼曾经的关系了,其实我也没少暗自揣测过他们的相识,却从未猜到过原来瑟灵竟是郎墨楼的上一任扶仙! 还是为他舍命的扶仙,怪不得郎墨楼最开始对她还是相当尊重的呢。 此时。 神辇外流银皎皎,神辇内茶烟袅袅。 夜早已漆黑得可怕,身为凡人的我熬到最后实在是困兽袭脑,斜卧在香软的棉席上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 不料这一觉竟睡得很沉,待我再度醒来的时候,一时间险些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身在何方。 “宛宛你醒啦?”杨桃为我端来一盏隔夜未凉的香茶,递到我的唇边,“喝点儿水醒醒脑,我们已经到珊瑚岛啦!”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耳根子边的确清静得很,闹心的穆起寒与上官惹怜已经不在神辇中了,所以等我喝完杨桃递来的热茶,又吃了一些她为我备好的食物后,我就跟随着杨桃一起踏出了神辇。 万丈金芒倾泻洒落,上方的万里晴空宛若被洗涤过般的清澈湛蓝,白云好似被撕碎的棉絮散落于偌大的碧空。 这般一尘不染的天空,是无论在北京还是丽江都无幸可以看到的。 我深深吸地吸了一口气,再放眼眺望过去,碧绿如翡翠的一汪大海波澜壮阔,叠叠的浪花与浪尖争锋相催,烟波浩渺,海天彼此相互向对方讨要着鲜艳饱满的颜料。 我静静地矗立在这浓淡相交的佳境中,仿佛望眼欲穿到了那个深深刻在我骨髓里的男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到我的身边呢…… “宛宛,你是不是想狼王爷了?”杨桃的声线拉回我的思绪。 我抿唇不语,愈发地不愿意对外人暴露我所在意的一切。 沿着海岸线徐来的海风吹乱我的长发,我正要转身同杨桃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声低沉的龙啸忽然从珊瑚岛中央破空而响! 我赶忙将目光紧追过去,看到很远的方位是同大部分岛屿一样的一片密林,可是在龙啸声响起后,就见大群大群的飞鸟扑扇着双翅飞至空中,在湛蓝的天际一哄而散。 “起寒兄!”杨桃惊呼一声,正要化作一缕烟雾飞去的时候,才想起我是凡人无法化成烟的。 不过正在杨桃纠结着要怎么办的时候,那没了龙角的玄色大龙就忽然从枝叶繁茂的深林中长身窜至空中,震慑长空地向着海边的我们摇身摆尾地霸气飞来! “走啦桃桃!”在穆起寒低身飞过我和杨桃的身边时,我拉住还未反应过来的杨桃,全身一个运功就带着她纵身一跃,稳稳地跨坐在了玄龙的背上! “宛宛!”杨桃坐在我的身后双手抓住我的腰肢两侧,“轻功你都会了,是你师父教你的?” 炎热的海风呼啸划过耳畔,在我回答她后,我本以为杨桃会大赞我的武功,谁知她却兴奋地叫嚷道:“上官大师莫非也太厉害了!他还收不收徒弟?可以收我为徒吗?我保证不让他费心,我的功底也不浅呢,他指导起来肯定也相对轻松多啦!” 我顿时扶额暴汗,果然人不可貌相,只要本领够炫酷,也是可以收获小迷妹的。 随着穆起寒带着我们折回密林,我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邪气,刚刚还滔滔不绝称赞上官惹怜的杨桃,也终于渐渐拉下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起寒兄,你和上官大师已经找到那蛇皇了是吗?”杨桃在我耳后严肃地问身下穆起寒。 “不然呢?”穆起寒压低龙身,扎进深林中向着地面贴靠而去。 杨桃也没再搭理穆起寒,而是对我嘱咐道:“宛宛,这珊瑚岛上千年来无人居住,就是因为蛇皇始终在珊瑚岛上横行霸道。它和你手腕上的蛇妖同为蓝长腺珊瑚蛇,只不过他修为太高,早已成了蛇皇。之前对你讲过,唯有杀死他并夺去他的蛇胆,才能让你的蛇妖剑在往后将剑性发挥到极致! 等下我们会与你一起作战,宛宛你要清楚蛇皇他最可怕的除了他颀长的獠牙,还有他体内剧烈的毒性!但是你别担心啊,你的体内还蕴藏着柳姑娘的血性呢,你可是万毒不侵的哦!一会儿蛇皇出现的……” 可惜杨桃的话还未说完,一股庞大的邪力就在突然之间从穆起寒的龙尾传来! 穆起寒龙身剧烈一抖!抬起龙首向着天空发出了一声贯彻长空的凄惨龙吟! 我和杨桃赶忙回望,发现一条同穆起寒的体型相差不多的红头巨蛇,用他恐怖的长牙一口咬在了穆起寒的龙尾上! 黑稠稠的毒液就从他獠牙的尖端,顺着穆起寒龙尾上被他咬出的裂口,疯狂地灌涌进去! 第428章 斗蛇皇 这普通的蓝长腺珊瑚蛇的毒液就足以使人毙命了,更何况眼下咬在穆起寒龙尾上的,是已经修炼上千年的珊瑚蛇皇! “起寒兄!”杨桃见状,急得小脸儿都扭曲了,她当然是比我还要深知这蛇皇的毒性对于穆起寒性命的威胁,“宛宛我先想办法对付蛇皇,你快带起寒兄离开这里!把你的动脉血给他服下!” 杨桃说罢,从穆起寒的龙背上一跃而起,幻出手中长剑向着蛇皇那庞大无比的红色蛇首就挥砍了过去! 她纵身跃上了一旁的树梢,将蛇皇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此时的我也顾不上杨桃的安危了,因为这会儿的穆起寒一边惨啸着,他的整条龙身一边鲤鱼打挺般地向着林间摔落下去! “穆起寒,穆起寒!” 我惊慌失措地喊着穆起寒的名字,好在密林绿植繁茂,为穆起寒的坠落做了极大的缓冲! 当我和他一起摔在松软的土地中时,我动用轻功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可被毒液逐渐渗入体内的穆起寒则连连翻滚出了好远的距离,整条龙身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和植物的茎叶,从伤口流淌出来的乌血也在泥土上划出一道道的血迹。 “穆起寒!”当我向他奔跑过去的时候,穆起寒已经化回了人形,我一把将仰面在地的他搂进怀中,“穆起寒你可以说话吗?!” “皇…皇子妃……”毒性的发作促使穆起寒的身躯在扌由扌畜,透过枝叶洒落下来的斑驳阳光,将他的脸衬托得毫无血色。 上一次见到穆起寒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在寒清楼里,那时的他刚刚被乌淩拔去龙角,现在他天庭上的血窟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可此刻我怀中的他看起来却更加凄惨了。 “穆起寒你坚持一下!”我将他撂倒在地,用蛇妖剑吃尽力气割破了旧疤累累的手腕,殷红氵昷热的动脉血瞬间就向着空中喷射而出,“穆起寒你快点喝掉我的血,就能解毒了!” 穆起寒已无力再做出任何的反应,我重新将他揽入怀中,手腕贴上了他变得黑紫色的唇瓣。 我并不是对穆起寒有多大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还有些反感的,可是面对他的生命垂危,我没办法坐视不理,毕竟他对我们还有用,他是郎墨楼手中一颗攻入孽龙城的棋子。 穆起寒他绝对不能死! 眼下,触目惊心的动脉血一半渡入了穆起寒的口中,一半则顺着他的白颈淌了满地。 而就在此时,忽然之间地动山摇,惊起大片大片的树叶回旋在空中,浓重的妖气开始遮天蔽日,周遭变得愈发阴暗! 我垂眸看向怀中已经睁开了漆如点墨的眸子的穆起寒,见他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该有的血色,便对他疾声说道:“你如今武力全无,就别裹乱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话音落下,我丢下他就要去寻觅杨桃的身影,谁知穆起寒竟捉住了我的手腕,牵起满是鲜血的唇角,孱弱地朝我不羁一笑:“皇子妃你打算血尽而死吗?” 他这一说,我才醒悟过来是我忽略了手腕上的伤口,不过也没等我说什么,穆起寒就拉过我的手腕再次放在了他的唇瓣上,他冰凉的舌·尖来回舔舐我的割口,很快便替我凝上了血痂。 “多谢。”我淡然一说,迅速抽回手就丢下他一人离开了他的身边! 寻着越来越明显的打斗动静,我终于看到杨桃正和上官惹怜在联手对付珊瑚蛇皇!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本以为这修炼了上千年的蛇皇也会有个人身,或者是个人首蛇身的妖魔,可是这出现在眼前的,分明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巨蛇原型! 猩红的蛇眼眼尾上挑,足以有一颗人颅般大小,整条蛇身比满林的苍天老树还要粗长,眼前的上官惹怜和杨桃明显体力与法力都已不支了,可仍旧没有伤害到蛇皇的一丝一毫,反而似乎还激发了蛇皇充足的战斗欲。 周围早已满目疮痍,百木断折,百草皆摧,阵阵的爆土狼烟与团团的妖气阴雾萦绕在我们之间! 我牙齿一磕,握紧剑柄,纵身跃上一旁的断树上,企图从蛇皇的背后偷袭,然而我想得太简单了,蛇皇压根不屑于回首,就在我即将坎上他的背时,一个甩尾便将我不费吹灰之力地重新甩回了地面上! “云西!”上官惹怜惊喊一声,一边躲避着蛇皇的攻击一边飞到我的身边,“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这样打下去只会一败涂地!我们只能另寻……” “小心啊!”上官惹怜的话还未说话,杨桃就朝着我们高声警告。 只见蛇皇朝着我们长身耸立,蛇首一压,蛇信一吐,一束束浓稠的毒液就从他的血盆大口喷洒下来! 第429章 阎北溟 好在杨桃提醒的及时,让我和上官惹怜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齐齐运功互相扶持着飞身躲避了这好大一汪的毒液! “桃桃你过来!咱们先走!”我将杨桃喊到身边,这样打下去绝对不是办法,明明才没对峙多久的时间,杨桃就已体力透支还受了皮外伤,“咱们晚上再过来找他,我有办法!” 观察了这段时间,才发现蛇皇占据上风的主要原因无非就是仗着自己体型庞大和剧烈的毒性,若说他有什么高超的法术,那目前还真是没暴露的。 …… 所以。 待夜幕上映的时刻,我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出现在了蓝长腺珊瑚蛇皇的面前。 只是天公不作美,偏偏在此时头顶上空愁云滚滚,刹那间瓢泼大雨淋湿了夜幕,倾洒而下。 脚下早已一片泥泞,杨桃特意幻出了照明的火焰遍布在林子中,漆黑的蛇鳞折射着雨光与火光,可以让我们可以清楚得看到蛇皇的位置。 我们三人又是连连出手与蛇皇斗法一番,消磨他的耐性与攻击力,直到天际传来一声刺破苍穹的龙吟,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条墨色的孽龙笔直地冲上云端,用修长的龙身将愁愁乌云向着四面八方破散而开! 顿时,皎亮的月华破云而下,一颗颗闪亮的寒星洒满夜的长空,越发得心应手的武力让我轻而易于地纵身飞上树梢,屏气凝神动用身体中夜明珠的灵力,开始调动天上星盘。 “宛宛,快啊!”杨桃焦急大喊。 与此同时—— 我看准了夜幕中那颗上次从柳西凉口中听闻的“北溟星”,将灵力凝上指尖,操控着几道闪着银色华芒的光束与它遥遥相接,按照那夜在云水村时郎墨楼的操作,试图用它击败蛇皇! 亦如每一次调动星盘时一样,我因为吃力施法而颤动的双臂从肌肤下冒出了大串大串的血珠,不仅如此,这一次我的肌肤竟然还开始了大片大片的扯裂,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几乎想收回灵力! 可是我不能,再痛我也要忍下去,郎墨楼他一定还在等我! 在这样的念想促使下,我用尽身体里那股即将要突破枷锁的洪荒之力,直直地将北溟星的光耀全部引到了向我张开獠牙血口的蛇皇身上! 电光火石间—— 火星四射,千丈星芒照耀八方! 蛇皇在一瞬间蛇身僵直,狰狞的面目让我看出了他正在饱受北溟星的剧烈摧残,趁他此时正万分痛苦地挣扎着,我抓住机会,不顾身上肌肤撕裂的剧痛,握紧剑柄冲向蛇皇他巨大的蛇首,狠厉无误地将手中的整把蛇妖剑一寸不留地全部戳进了蛇首正中! 又是一阵地晃山摇,蛇皇应声倒下。 周遭妖气淡散,月光清澈,被雨后洗涤过的战场变得泥泞一片。 “宛宛你也太棒了!动到胎气没有?”待我重新落回地面上蛇皇的尸体旁时,因为打斗而也变得狼狈不堪的杨桃欢喜地拉过我,查看我手臂上被撕裂的伤口,并用简单地法术将我满臂血迹稍作清理,“你快好好歇会儿,我去帮你挖蛇胆。” “好。”我努力稳住气息,然后看着杨桃与上官惹怜走向蛇皇的尸体。 我叹息一声,抬首望向夜空那颗北溟星,可是令我诧异的是,那颗星不见了? 就在我困惑着它怎么消失的时候,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从我身后响了起来:“多谢姑娘。” 我闻声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肌肤古铜,面如童话故事里英俊潇洒的王子般的男人,他魁梧强健的身躯上披着一袭风格怪异的袍子,腹上的八块腹肌与腹下的人鱼线轮廓分明,唯独胸口前有着一道焦黑的疤痕,处在他心脏的位置。 “你是?”对于他无声的出现我一头雾水,目光久久没能离开他那张五官分明且眼窝深邃的脸颊。 “在下阎北溟,多谢姑娘对北溟的解救之恩。”他墨色的长发被夜风吹得翩飞,露出了他肌肉饱满养眼的背脊。 “你就是那颗北溟星吗?你是两千年以前大秦时期的阎魔王?!那你…认识不认识花洛城和孟谣?” 一时间我恍然想起,上次在云水村香梨曾提及过,郎墨楼调动的这颗北溟星实际上是由两千多年前的阎魔王所化身而成的。 不过在听闻我的问话后,阎北溟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恻,他蹙了蹙俊颜上那两道极为浓重的剑眉,思绪游离了片刻才回答我道:“不认识,北溟的记忆早已被数千年的时光净化洗涤了。” 第430章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所以阎北溟的意思是他失忆了,他从前经历的故事,包括他爱过的人、他又为何会化作星盘中的一颗最亮的星,他都不再记得了,是吗? 这样想着,我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番,这皎亮的月华照耀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勾勒出他雄美健壮的身躯,只不过他深邃的眼中一不留神便会流溢出一股莫名的忧伤,看上去与他这一身傲骨格格不入。 “宛宛,你跟谁说话呢?”几分钟前才与上官惹怜一起去挖蛇胆的杨桃,这会儿又蹦蹦跶跶地回到我的身边,见到阎北溟后,她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你是谁啊?” “在下阎北溟。” “阎北溟?那不就是那颗北溟星吗?”杨桃霍然瞪大她那双灵气有神的眼眸,“哇!你这一身肌肉是真的吗?这也太发达了?我的天!” 我还从未见过杨桃这副表情,她如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一般,伸出一根玉指,小心翼翼地照着阎北溟大臂上优美的肌肉戳了戳。 “这也太酷了?”杨桃秀美的小脸儿浮上又惊又喜的笑容,见阎北溟并没有阻止她,她就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也疯狂地戳着阎北溟的肩臂,感受着如此发达的肌肉,“诶?你这是什么伤口?” 当杨桃闪闪发亮的目光落在阎北溟胸口上那心脏位置的伤疤时,大概是觉得如此完美的身躯不该留有这样一道丑陋焦黑的伤疤,她柳眉一拧,将手指直接扌无了上去! “姑娘你自重!” 阎北溟顿时眸色一暗,他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杨桃的手! 杨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不轻,猛地抽回被他推疼的手,委屈的小脸儿都皱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我趁此赶紧插嘴,问阎北溟道,“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北溟没了记忆,也无处可去,今日不过前来感谢姑娘与墨楼公子的解救之恩,”阎北溟说着,两手一拱向我行了个礼,“北溟还愿回去天空化星清心,往后姑娘若再遇麻烦,还可调动北溟之力,北溟随时愿为二位效劳!” 即便是在这样的话语落毕后,阎北溟的脸上也不曾出现过一丝笑容。 而随后,他不等我再说些什么,就忽然间在一阵夜风拂过后,化身成为了一道璀璨的星光,直上了云霄。 “桃桃,疼不疼?”我抬眸望了一眼夜幕上重新出现的北溟星后,拉过身旁杨桃的手。 “不疼不疼,这算什么!”杨桃甩甩手,眉飞色舞地将我向着蛇皇的尸体拉走过去,“宛宛这回咱们真的赚大了,不仅你的小蛇妖得到蛇胆可以增强剑性,我也摘走了蛇皇的毒腺呢,回去又能好好炼药了!” 我忍不住抿嘴一笑,杨桃与香梨这姐妹俩真是一对儿活宝,妹妹杨桃热衷炼制各种毒药,而她的姐姐香梨就仿佛生怕她到处惹祸一般,专门为她的毒药炼出相对的解药。 转眼间,蛇皇那鲜血淋淋的蛇胆与毒腺就被杨桃兴高采烈地揣进了她的百宝囊中了,当我们一同返回海岸边的神辇时,才发现穆起寒已经在辇厢里闭目养神了。 他看到我们三个人狼狈地回来后,皙薄的眼皮微微半阖,对着我提唇讥讽一笑:“怎么样,皇子妃?回去是不是得在那姓郎的面前,好好替本君邀邀功?” 此时的我心情大好,也就随口答应下来,望着穆起寒这张还有些虚弱泛白的脸颊,感激的话涌到了唇边,可是到了却也没能对他说出口。 于是,身心疲惫的我蜷缩在月光照不尽的神辇一角,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 …… 翌日,我们赶在正午前回到了晚烟楼。 本猜测着郎墨楼会不会已经回来了,还满心欢喜地想象着我要怎么向郎墨楼炫耀我的武功,要不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是,就在我率先踏出神辇的时候,结界外出现的那一抹粉艳艳的人影,瞬间就闯入我的眸底,冰封了我前一秒还跳动鲜活的心脏! “云西,你回来啊,”一头玫粉色长发的芮彤,带着甜腻腻的笑容迎着我们而来,“本座已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我垂眸自嘲一笑,若是没记错,不久前那唯唯诺诺依偎在黎泱怀里的芮彤,还一口一个“扶仙姐姐”的亲切唤着,如今就判若两人地改口“本座”了。 “云西见过芮彤上神。”我假惺惺地向着芮彤颔首欠身。 “免礼了啊,云西,”芮彤手中那曾经属于女素上神的拂尘微微一摆,她转身从不远的方位召唤来一朵云卷,“本座在这里等你,是奉紫薇大帝之命呢,带你回紫微宫看望戮星神君的。” 我本来前几日还未想明白,如今郎墨楼已经在紫薇大帝的手下修成了一介正神,不在芮彤所管辖的范围内了,那紫薇大帝提拔芮彤的这一举动又意欲为何? 现在望着眼前娃娃脸的芮彤,我终于在一瞬间领悟了紫薇大帝的用心良苦,她是为了束缚我而提拔的芮彤! 毕竟芮彤继任了女素上神之位,而女素曾经管辖的不仅仅是整座妖界,还有像我这样的—— 扶仙。 我一边苦苦笑着,一边告别了杨桃和上官惹怜,同芮彤踏上了云卷,向着九霄之上的紫微宫腾驾而去。 待我重新踏入富丽堂皇的紫微宫时,走在我前方的芮彤对我悠悠然地说道:“这几日,戮星神君始终留在这里,紫薇大帝封他为神,也并非简单的一句话就真的使他成神的,还是要经历几日磨炼的呢。” 听到芮彤这样说,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间就涌上了我的心头! “磨炼?” “是啊,是磨炼,云西你真的以为仅凭紫薇大帝对戮星神君单纯的看好,就能让神君他一步登天吗?”芮彤回首,朝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没听说过吗?” 芮彤说罢,就重新回过首,继续带领我走进了一座金瓦的殿宇中。 望着她翩然娇小的身影笼罩在了雕星刻月的殿檐下,我愈发地觉得,这绝对是紫薇大帝亲手安排的一场居心叵测。 果然,踏入殿宇,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熏香! 我吸了吸鼻子,这撩人心脾的香气竟有那么几分熟悉…… “是的,是蛊媚春,”见我眉头紧紧一蹙,芮彤就抢先道出了我心里的答案,“不过别担心啊云西,这香薰本座已经施了法呢,对这里的任何他人都是无效的。” 就在芮彤的话音落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一扇水墨屏风格子门,忽然就大敞而开! 刹那间,更熏人心痒的香沁迎面扑来,与此同时—— 一个仅仅只有腰腹处裹着一条遮羞布的男人,闯入我的视线! 他就那样被铁链吊住双臂,直直地跪在一张宽阔的香榻上! 周围穿着暴露的莺莺燕燕,讪讪笑着围在他的身边,而在他肌肤所能看到的地方,无论是白皙横阔的前胸后背,还是性感养眼的腰前腹下,竟然层层叠叠地布满了无数枚鲜红的、刺眼的—— 唇!印! 第431章 你碰她们了吗? 双手在身体两侧被我死死攥成拳头!莫大的愤怒让我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 这就是紫薇大帝所谓的什么狗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是吗?! 这分明就是一场她对我和郎墨楼感情的宣战! “怎么了云西啊?”芮彤镇静地侧头欣赏着我脸上的风起云涌,“这是紫薇大帝在磨炼戮星神君的不近美色呢!” 我浑身的骨骼都在相互吃紧着“吱吱”作响,抬眸望过去,那被吊住手腕的郎墨楼正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密密匝匝的汗珠从他的肌肤渗透出来,浸湿了那块他腰腹上的粗布,再顺着他跪得笔直的双腿流淌而下,晕开了他双膝下的红锦褥。 “郎墨楼!”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奔向郎墨楼,可好似他的房间与外界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无论怎样努力我都跨不过他的门槛! “芮彤你给我把这屏障扯掉!”我咆哮着芮彤那张故作无辜的娃娃脸,试图用剑指芮彤,却蓦地想起来蛇妖剑被杨桃拿去提升剑性了。 “云西,你身为戮星神君的扶仙,怎么可以这般冲动?”芮彤摇摇头,臂弯中的拂尘都跟着摇摆,“你怎么可以去打扰戮星神君的炼狱呢?” 对,芮彤说得没错,紫薇大帝为了郎墨楼能坐稳凛冬之神的位置而磨炼他的心志,对外来说是无可挑剔的。 我不过一个区区扶仙,若是出于自己的情感去破坏他的炼狱,那我就是妄为散漫,就是罪该万死! 而在听到我和芮彤这边的声响后,那些围在郎墨楼身边的莺莺燕燕们向我们望过来,我看到芮彤微微回以点头微笑后,她们便忽然如疯狂的饿狼一跃而起,朝着郎墨楼那近乎赤裸的身躯上猛扑过去! 无数只纤纤玉手,无数张皓齿丹唇,贪婪地、放荡地、邪肆地在郎墨楼的肩背上游走,再顺着那早已热汗一片的胸膛前向下延伸…… 这样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当初在雪啸堡里时,郞莫辞的那场群宠宴…… 怎么可以这样,紫薇大帝怎么可以使出这样旷耻下氵?的手段?! 她不恶心吗?! “怎么了云西?你怎么不说话呀?”见我红了眼地盯着被那些女人不断爱扌无亲吻着的郎墨楼,芮彤便好奇地问我,“这样的画面让你深感不适了吗?” 我缓缓地将目光流转到芮彤的脸上,对她从牙缝挤出四个字:“让我进去。” “云西?”芮彤惊诧。 “我再说一遍,”就在我的话音落下后,我感受到自己的十指染上寒凉,抬起星光攀上指尖的双手,又对着芮彤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让、我、进、去。” 大概是芮彤真的被我手中的星芒吓到了,她眼底泄露出一瞬的惊慌,赶紧正了正神色,对着面前那无形的屏障一挥拂尘。 我收起指尖的灵力,犹若一头咆哮的狂狮奔向郎墨楼的身边,对着那些还在用香身软躯不断厮磨郎墨楼的妖精们怒吼:“滚开啊!” 但是,她们并没有识趣地离开精神恍惚的郎墨楼,见我抓狂的模样后,反而还一个个发出了串串的邪笑声。 “急什么嘛小扶仙?”其中一个胸前抹衣都要近乎褪下来的女人,正双手捧着郎墨楼的脸,不断地往自己的胸口前贴过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来磨炼神君的意志呢!” “神君这扶仙也太小气了,是不是啊姐妹们?” “谁说不是呢,凡人就是凡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就是的,我们戮星神君,怎么能看上这么个货色呢?” “要哪没哪,拿什么跟咱们姐妹比啊?” “说不好啊,咱们戮星神君现在只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昨日戮星神君和咱们还玩得很开心呢!” “就是啊,戮星神君可真凶猛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句接一句不堪入耳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滚烫的铁烙烫在我的心窟,我那么骄傲、那么干净的男人,怎么会被这些肮脏的、丑陋的女人们所玷污! 就在我神志近乎崩溃的时候,郎墨楼忽然睁开了一双浓过墨色的眼眸,仰头从肺腑中发出了一声亻氐吼! “啊啊啊啊啊!”顿时间,吓得原本还贴靠在他前胸后背女人们连连娇呼,集体向后摔在床榻上! 门外的芮彤见状,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对这些莺莺燕燕们命令道:“都退下!” 仿佛是我打扰了她们的美梦一般,她们全部向我投来鄙夷唾弃的目光,一边口中碎碎地咒骂着我,一边慢吞吞地集体离开了这里,跟着门外的芮彤一齐离去了。 弥漫着蛊媚春的房间瞬时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飘满了女人们香汗的讠秀惑,也盈溢着郎墨楼的血气方刚…… “啪哒”两声,吊在郎墨楼两只手臂上的铁链应声而开,郎墨楼似被抽了骨般瘫软地倒在了我的怀中。 “墨楼……”我心痛地跪在他的面前,张开双手去环抱他。 “对不起佟宛…”郎墨楼声音沙哑得宛若声带断裂,“对不起……” 他蜷缩在我的怀里疯狂地颤抖,像极了一匹濒临死亡的孤狼,他抖着抖着,低沉的抽泣声就从我的腰腹间传了出来! 一颗颗流光闪烁的夜明珠散了满榻,好美…… 我心痛地用指腹摩挲着郎墨楼身上那数不尽的一口口唇痕、一道道指痕,这些肮脏的痕迹无所不及,甚至连他腹下的人鱼线都被它们覆盖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我用同样颤抖的双手捧起郎墨楼那张虚弱惨白的脸,鼓足了毕生的勇气,艰难地开口问他: “所以…你解了蛊媚春了吗…?墨楼啊…你告诉我…你碰她们了吗……?” 第432章 自断仙络 寒凉的清泪滚出郎墨楼的墨瞳,在脱离他无情且凛漠的容颜后,变成精致温润的夜明珠,相互碰撞着散落在了我们的周围。 郎墨楼半阖着被寒泪打湿的眼帘,透过眸底澹澹的水雾凝望着我,他吃力地扯了扯唇角回答我道:“她们…很香,也很软。” 遍身的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郎墨楼……”我呢喃着他的名字,捧着他脸颊的手指骤然僵硬。 也不知是蛊媚春的原因还是什么,郎墨楼好似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抽痛,但他依旧努力地在我怀中支撑自己打颤的身躯,痴痴地凝视着我,笑问:“重要么佟宛?你会在意么…?” 我怔住,一时间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 “会么,佟宛?”郎墨楼的喉管痉挛,颤滚着喉头重复了一遍,“佟宛你爱我么?” 我在郎墨楼哀怜恸心的目光中僵启双唇,不明白他为何会在如此不堪的环境下,问我这种无关紧要又荒谬可笑的问题。 他到底知不道不知道此时的我究竟有愤怒?! “我只是想问你,你的蛊媚春解了没有。”眼泪在我脸上风干,我闭了闭双眼。 “呵,佟宛你很介意这个么?”郎墨楼问。 “是,我介意。”我答。 他曾在我被众人糟蹋后,可以为我魔化,为我杀人,那如今若是重蹈覆辙在了他的身上,这一次就换我为他入魔! 愈发浓重的墨色,在郎墨楼的眸中荡开:“是因为爱我才介意么?” 他根本不懂这会儿我的心乱如麻,我没闲心在这里与他互道儿女情长,索性起身托住他的双臂,将他往床榻边缘拖去:“郎墨楼我们先回去。” “呵,好佟宛,”他苦涩地笑了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尽了般软绵绵的,“蛊媚春解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心脏在突然间就忘记了该如何跳动! 我甚至忘记了要怎样呼吸! 牙齿也被我硌得几乎粉碎! “先走,我们先回去……”我抓住最后一丝的理智,用不断颤抖的双手将郎墨楼从床榻上搀扶起来,抄起褪落在地面上的他的外袍,往他身上胡乱一裹,“回去再说,回去我给你好好洗澡……” 郎墨楼的一条手臂环在我的肩膀,我搀扶着早已痛苦得抽了骨的他,艰难地一步步走向紫微宫外。 一步步地走向光明。 我的神辇早在宫外等候我了,我费尽力道将郎墨楼拥进了辇厢里,一路上郎墨楼都瘫倒在软席上,将脑袋紧紧地贴靠着我隆起的小腹。 他双颊的纟工晕迟迟都不曾褪去,身体依旧滚烫。 “佟宛,我会不会脏到我们的小家伙儿?”郎墨楼苦苦地笑着,阳光照在他煞白得吓人的面皮上,还能隐约看得出道道泪痕。 “不会。” “小家伙儿以后懂事了,她会嫌弃我么?” “不会。” “还会爱我这个肮脏的爹么?” “会。” “那你呢佟宛?你会爱我么?” “一家人就要肮脏得整整齐齐,行了你别说话了,回去我给你洗干净。” 终于,神志变得愈发不清醒的郎墨楼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我垂眸望下去,这个飞扬跋扈、浑身反骨的男人,竟也会有这样让人不忍去看的一面。 …… 待神辇稳稳落在晚烟楼外的时候,郎墨楼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艰难地抓着仅剩的理智,冲进晚烟楼,透着哭腔地呼喊上官惹怜! “云西,你怎么……”听到我的呼唤,上官惹怜从西楼冲出来。 “师父…师父我带墨楼回来了,我抱不动他了,拜托你帮帮我抱他回来……” 上官惹怜疾步冲出晚烟楼,掀开神辇的帷裳,一把将身躯比他颀长的郎墨楼扛在了自己的肩背上! 我拼命地忍着眼泪,看着上官惹怜将郎墨楼横放在了我的床榻上,上官惹怜毕竟跟随了郎墨楼将近一千年的时间,他不慌不急,被摧毁得不忍直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宛宛!狼王爷怎么了?!” 杨桃带着香梨慌慌张张地冲进我的房间,香梨上前坐在床榻边,拉过郎墨楼的手腕为他号起脉来。 我在一旁呆若木鸡地看着,空气中都是足以使人窒息的宁静。 半晌后,香梨重重叹息一声。 “他怎么了?”我无力地蹲跪在了香梨的面前。 香梨望了望床榻上毫无生机的郎墨楼,又将目光转向我,缓缓地说道:“狼王爷自断了身上所有的仙络。” 我听到站在一旁的杨桃倒抽了一大口寒气! 我心头一紧,手指揪上香梨的裙角:“自断仙络?为什么?什么情况下才会这样做?” “这个不好说的宛宛,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世上绝无任何人愿意自断仙络!毕竟除去那会遭受剜心刮骨的痛苦以外,在自断仙络后,整个人都会丧失仙躯中所有的机能!换句话而言,就是整个人都相当于一个废人了!” 第433章 十天十夜!!! 胸口一闷,一口急火攻心的腥咸被我竭力地咽下去! “废人是什么意思?”我仰视着香梨深露遗憾的表情,“是说郞墨楼他以后…就成废人了吗?” “宛宛,我并不知道狼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自断仙络的,所以我不能肯定他将来还能否恢复仙络,”香梨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他断了仙络,所以会失去常人的本欲,和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人的本欲?七情六欲吗? 我再一次抬眸将目光移向了床榻上紧紧阖着双眸的郞墨楼,望着他如峰峦起伏的侧颜安安静静地沉睡在那里,我眯了眯眼睛。 “好,我知道了,”过了片刻,我从香梨的脚下站起身来,对香梨颔首答谢,“那让我一个人先照顾一下墨楼。” 香梨也从床榻的边缘随着我站了起来,凝眉点点头:“好的宛宛,若有什么事情,你随时知会一声便好。” “宛宛,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留下来陪你!”杨桃见状,揪心得小脸儿又是皱成了一团。 “不用了桃桃,你自己还有伤呢,另外辛苦你帮我快快炼好蛇妖剑就足以了,”我拍了拍杨桃的肩头叫她安心,又朝向始终望着窗外的上官惹怜说道,“师父,我会照看好墨楼的,请给我们一点点的时间。” 窗外粲然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上官惹怜他那张奇丑的脸上,透过窗缝的夏风吹得他头上仅剩的几根枯发轻轻摇摆。 在听闻我的话以后,上官惹怜并没有回应我,而是愤愤地发出一声低叱,看也没看我一眼就撞开了木窗,携带着满身的火气纵身翻跃了下去。 杨桃与香梨也无言以对,又安慰了我几句话后,才踟踟蹰蹰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重新闭合了木窗,拉上刺绣着兰花的纱帘遮挡住了一半的阳光,坐回了郎墨楼的面前。 杨桃说,郎墨楼是自断仙络的,凭借我对郎墨楼的了解来讲,郎墨楼自断仙络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那些氵亏秽不堪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以后,他内心对我产生了极大的愧疚,才用自断仙络这种饱受折磨的方式惩罚了自己;二是,在那些肮脏却又无力改变的事情到来之前,郎墨楼就选择提前自断了仙络,废了自己的本欲,根本不给那些女人任何的可乘之机! 上一次郎墨楼为我登上诛妖台自断手臂的时候,他一定从未想过在往后的某一日我会狠心摘下自己的护心骨去重塑他的手臂,所以这一次,郎墨楼不可能无脑地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更何况他立誓要保护我们的女儿。 那么显然,就剩第二种原因了。 自从我和郎墨楼一起携手经历过那么多崎岖坎坷的经历后,我从未怀疑过郎墨楼对我的爱,郎墨楼他活过几百年的时间,他却始终守身如玉,区区一个蛊媚春,郎墨楼绝不会让紫薇大帝的阴谋得逞! 所以。 郎墨楼绝对是在欺骗我!他就是故意在试探我,调侃我! 想到此,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一把掀开了覆盖在郎墨楼身上的锦被,扯下他腰腹间那块儿被香汗浸湿的裹布,朝着小楼楼一通胡乱地搓弄! “佟宛?!” 一声咬牙切齿的亻氐吼在耳边炸响! 我抬眼看到郎墨楼正睁着他那双铅灰色的眸子怒视着我,他额角的青筋从吹弹可破的肌肤下暴起,可是对于他能忽然这样清醒过来,我一丝都不感到意外! 我太了解郎墨楼了,在我们如今这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处境中,郎墨楼绝不会傻到不留退路地使自己永远地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想到此,我更是加大了手下的力道,捉弄着那无论我怎么捣鼓都没有半点儿反应的小楼楼! “佟宛你……” “哈!郎墨楼!”在我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后,我又气又笑,“欺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佟!宛!”眼看着郎墨楼的双颊由煞白转变得嫣纟工,唯独一滴滴的冷汗还在顺着他的下颌润湿被褥。 “自断仙络很痛,是不是?”我放弃了丝毫没有起色的小楼楼,用手指挑起了郎墨楼的下巴。 “别碰我!”郎墨楼明明很愤怒,眸色却流转得近乎透明,“别脏了你的手!” 紫薇大帝的阴谋并未得逞,郎墨楼用自断仙络的方式捍卫住了他对我的坚贞,我有什么理由还去嫌弃遍布在他满身的唇痕与指印? 可是眼下,我真是被他路上只因为想听到我说一句“我爱你”而欺骗我,害我五脏六腑都被挖走般疼了一路的这件事,搞得有些懊恼。 于是,趁着郎墨楼现在仍然还未恢复仙络的时候,我敞开他身上被我胡乱裹着的外袍,让他那性感得无可救药的身躯就这样赤衤果衤果地暴露在我的眼皮下! “很脏吗郎墨楼?”我拼命克制心底的笑意,故作生气地调侃他,“好像真的很脏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摩挲着他肌肤上那大片大片的痕迹。 “滚开啊!”郎墨楼气急败坏,又因为断了仙络的痛苦而拿我无可奈何,“既然你不爱我就别碰我!” “是哦,我是不爱你,”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忽然站起身来,“既然我不爱你,那我就去给你洗澡好了!” 惊怒的表情在郎墨楼那清俊的容颜上泛开,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将郎墨楼一路拖进浴室,扔进了浴缸内! “佟宛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郎墨楼始终在对我破口大骂,但他那瞳孔浅浅的颜色却永远藏不住自己真实的情绪,“你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别让我恢复后折磨到你哭!” “好啊,那就来,”我心不在焉地说着,调好了水温就开始用花洒为郎墨楼洗澡,“好期待被你折磨哦!” 我欣喜地看着手中搓出来的泡沫在灯光的照耀下,流溢着七彩的光灿,携着浴液的芬芳飘满了整间潮湿的浴室…… 然而,十五分钟后。 我,佟宛,后悔了。 倘若十五分钟前,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佟宛,绝对不会有恃无恐地去挑逗这个足以平山破浪、震万里川河的男人! 因为就在我拎着小楼楼为它冲洗的时候,我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滚烫且不可抗拒的大手钳住! 我浑身倏地一惊!一股猛兽的气息将我顿时包围! 我颤颤巍巍地偏过脑袋,看到的是坐在浴缸中被细碎的泡沫所萦绕的郎墨楼向我探来身子,一双危险的银瞳近在咫尺! 他眯眯地望着我,恢复了血色的唇畔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 “啊,嗨、嗨!”我咧嘴一笑。 “嗨?”郎墨楼眉尾一挑,“佟宛?嗨?” 就在我纠结要怎么逃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小楼楼不知不觉地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壮无比! 我吓得屁毂往后一瘫,那郎墨楼就在这一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活生生地拽进了浴池中! 刹那间—— 泡沫四溅!水花纷飞!惊起满池春色! “佟宛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郎墨楼咬紧后槽牙,额角青筋更加清晰,一双桃花纷飞的眸子在湿漉漉的碎发后闪着嗜人的凶光,“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什么是折磨到你哭!” “别别别,老公老公!老公我错了…我开玩笑的,我就是心疼你……” 当郎墨楼的怒斥落下后,他根本不再听我的任何解释,宛若一头镇压了上万年的困兽狂啸扑来,露出他的爪牙利齿向我欺身而下,唯独自己的一只手却伸向了小楼楼…… 我忽然在这一刻明白。 蛊媚春的蛊性依然在他体内疯狂地作祟,可是我怀孕了,郎墨楼宁可快要爆炸了也选择了不伤害我的方式! “墨楼…”我在荡起涟漪的水花中柔声呼唤着郎墨楼,抬起身贴着他的耳边对他轻呵道,“来,没事的,我在网上查过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女儿的。” 当郎墨楼听后,一双憋忍得猩红的眼睛凝视了我片刻,随后—— 我经历了长达十天十夜的噩梦!我用了十天十夜去解了郎墨楼他身体中流淌的蛊媚春! 十天十夜! 十天十夜!! 十天十夜!!! 第434章 三尺青峰 以前,郎墨楼的凶猛程度我当然是自有领教的,可是如今在被蛊媚春束缚于他脉络中积累多时的状态下,这简直是一场长达十天十夜且令人发指的毒燎虐焰! 若不是因为月牙神谷的妖医和杨桃在我腹中渡入过保胎灵气,我猜我和腹中胎儿都会齐齐暴毙在郎墨楼的身下! …… “郎墨楼你混蛋!好痛啊啊啊……”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佟宛?是你非要引火烧身!” “我错了我真错了,饶了我,呜呜呜……” “叫好听的!” “老公老公,老公大人!夫君啊夫君,你太厉害了,所以可以放过我了吗?” “佟宛你说奇怪么,你越是这样,我怎么越是觉得刺激!?” “啊啊啊啊!郎墨楼你个王八蛋!呜呜呜,郎墨楼你轻点啊啊啊!” “叫!再叫大点儿声!” “郎墨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爱你就够了!” …… 所以,当经过了十轮朝升暮落的交替后,蛊媚春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从郎墨楼的经络中彻底消耗殆尽了。 此时的我,软绵绵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中,不仅看着郎墨楼那张春风得意的脸觉得想吐,就连屋中的床榻、沙发、桌案、茶几、地毯,包括窗台的沿角、洗手池的边缘、楼梯的栏杆与木阶,只要是每一个我们滚过的角落,再多看一眼我都觉得十分的反胃…… 郎墨楼这挨千杀的畜·生,仿佛把他之前憋攒了将近千年的精华都一次性地统统给了我,尽情得就仿佛我们再也没了以后似的! “现在爱上我了么佟宛?”这会儿的郎墨楼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甩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一边用力扯过我裹进他的浴袍当中,又朝着我的唇上狠啄一口。 “我呸!”我有气无力地躲避着他追逐的唇,谩骂道,“堂堂凛冬之神,若是让你们仙界知道了外表这么清心寡欲的男人,其实背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氵?魔,郎墨楼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郎墨楼闻言挑眉,肆意地又是张开血盆大口咬上我的脖颈,好笑道,“十天十夜都没死,你男人会轻易死在别人手下?” 感受到郎墨楼的身子又在一寸寸地滚烫起来,我连挣扎的力道都丧失了,可是…若是细细地回想起来,这十日内虽然疲惫,可我好像也并未比他的情动浅了一丝啊? 我本以为又要陷入一场桃花纷飞,不料郎墨楼却忽然松开了我,拉起我的手反复轻摩着我掌中愈合的剑伤,以及长在指间与剑柄相磨出的茧子。 “真决定做一个执剑的杀手了么?”郎墨楼眸光一暗,没了方才那股不正经的悸动。 “嗯,这样才配站在你的身边啊,”我也收敛了那股被折磨的怨气,正了正态度,“起床,得看看杨桃把我的蛇妖剑炼得怎么样了。” 听我这样讲,郎墨楼就真的放过了我,这遍寸肌肤都是郎墨楼留下的痕迹与气息,于是我忍着腰腿的疼痛去浴室洗了个澡,梳妆完后便与郎墨楼一起出门去了正楼。 “宛宛!”刚一踏进门槛,杨桃就一头冲到了我的身边,“宛宛,蛇妖剑我给你炼好了!” 这十天内,我唯有在吃饭的时候能走出房门,期间即便见到过杨桃和上官惹怜,也是草草说不了几句话就被郎墨楼迫不及待地掳回房间。 杨桃当然是个懂事的女子,知趣地不会多嘴问我和郎墨楼发生了什么。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桃桃,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郎墨楼正走向墙角,将已化回两把雌雄剑的上官惹怜用法术收了起来。 “跟我来!”杨桃开心地点点头,拉住我的手竟带我向庭院外走去,“宛宛你知道吗?那不愧是蛇皇的蛇胆啊,真的太厉害了!一分剑术九分剑性,宛宛你绝对能杀戮四方了!” 当杨桃兴冲冲地告诉我这些以后,我们也穿出了雕花的院门,她将我拉到林间一棵繁茂的树下就松开了我的手,笑吟吟地问我:“准备好了吗,宛宛?” 我呆然地点点头,被杨桃这操作整得有点儿懵。 紧接着,杨桃忽然提起裙摆,抬起腿朝着身旁粗糙的树干狠狠地踹上了一脚! 瞬间,绿叶纷纷扬扬而落,就在我的双眉近乎拧成八字的时候,一抹蓝色的人影竟然随着飘零的绿叶落在了我的眼前! “属下青峰,拜见主人!” 干脆有力的话音落下,眼前这人扯后一条腿地跪在我的面前,双手抱拳向我行礼颔首,动作一气呵成! 一时间我木如泥塑,瞪圆了双眼望着眼前这个叫作“青峰”的女人。 “桃桃…这是……”我牵了牵唇角,望向一旁得意笑着的杨桃。 “这就是宛宛你的蓝长腺珊瑚蛇妖剑啊!” 我的天,杨桃口口声声说着我的剑炼好了,我还以为她会递到我手上一把旷世宝剑,怎么能想到她居然把蛇妖剑炼成了有血有肉的一个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上官惹怜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我也就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上前弯腰去扶起青峰:“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青峰点头,主动站了起来。 我趁此好好打量了一番青峰,这个女人身材不高,但一眼就足以看出她身板的结实干练,湛蓝色的发丝利落地被她在头顶盘成发髻,不垂一丝碎发。 再看青峰这张脸,虽然模样清隽,五官却少了女人该有的柔美,一双目光如炬的眸子潜藏着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就连紧绷的唇角也绝不带任何一丝柔和。 “既然剑炼好了,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学习成果!”身后蓦然传来郎墨楼带有玩弄之意的声音。 然而,在我回首看过去的瞬间,就忽然感到一股草木齐掀的强势剑气,毫不留情地朝我劈空直下! 第435章 的诅咒该落下休止符了 只见郎墨楼双手执剑,他纵身跃起向我腾空而来,一左一右的雌雄惹怜剑毫不留情地横劈下来! 时间宛若放慢了速度变成一帧一帧的,我甚至在郎墨楼浅银色的瞳宇里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电光火石间—— 沸腾的热血贯·穿浑身的经络! 我并没有沉沦在郎墨楼深邃的眸子中,反而脚下迅速向后夺步而滑,与此同时,身旁那抹湛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化作一束光雾扎进我的掌心,幻作了一把三尺青锋! 郎墨楼眉峰一压,见我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他的突然袭击,他又旋身横剑交叉扫过空气,我也伶俐地将身躯向后下腰与地面几乎平行,雌雄惹怜剑就此在离我鼻尖几毫米的距离横生生地划过去,我完美地又一次避开了郎墨楼的袭击! “呵,果然没让我失望!” 郎墨楼眼眶陡然敛窄,雌雄双剑合二为一化作一把惹怜剑,他再次卷着气盛凶杀之势朝我暴戾出剑! 眼下,尽管我有孕在身,又经过了十天十夜的浴血奋战,可好似并没有影响到我与郎墨楼的对决。 这把重塑过的珊瑚蛇妖剑握在我的手中,我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它的新外观,但的确能感受到它与从前的大不相同,更能体验到它与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杨桃说的一点不假,我的一分剑术搭配蛇妖剑的九分剑性,使周遭的密林在我和郎墨楼皆不留情的打斗中,乱枝飞舞,落叶纷飞。 直到。 心间莫名地涌上了一缕狐香,眼前的画面交替着浮现出那个红发翻飞、麦色肌肤的九尾火狐! 青丘狐帝…黎泱…… 思维顿时在一瞬间混乱成麻,导致手下一个失神,竟被郎墨楼直接抬腿踹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整个人都连连后退,幸亏还能及时稳住脚下,几个后空翻之后狼狈地落在了地上,惊起四周一片尘土狼烟。 “输了?”面前墨发凌乱的男人用长剑笔直地抵向我的喉咙,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想好怎么自罚了么佟宛?” 郎墨楼…又是郎墨楼…… 每次当我疯狂地想要和黎泱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这个孽畜在我的身边阻挠我!囚困我! 我抬眸望着郎墨楼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仇恨与愤怒使我的眼眶滚烫,恨得我牙根奇痒无比! “你在用眼神抗议?那再给你一个机会好了。”郎墨楼嗤笑了一声,他收回长剑背在身后,转身提步走了两步,试图与我拉开些距离。 郎墨楼…几次都没有杀死你,倘若这次你死了,这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和黎泱在一起了…… 想到此,我磕紧了牙齿,朝着郎墨楼用尽了浑身的蛮荒之力,朝着他的背影不留余地地下剑挥去! 大概是我的表情过于凶煞了,站在远远的方位观战的杨桃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她大吼一声:“狼王爷当心!” 听见杨桃的喊声,郎墨楼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一个偏头…… 千钧一发之际。 就当我的剑刃离着郎墨楼的脖颈仅仅相差一寸之时,我手中的珊瑚蛇妖剑居然摆脱了我的控制,脱离我的掌心向着一旁的树干上斜飞而去,深深地扌臿进了粗糙的树干当中! “佟宛?!”郎墨楼瞳孔一缩! 没了蛇妖剑的我,依旧能在一念之间凭借自身的武功及时反应过来,抬起腿用尽余力地一脚踹在了他的侧脸上,这永远都对我毫无防备的郎墨楼被我踹得整个身躯都在空中翻滚了一周! “宛宛你怎么了?”杨桃惊慌失措,“是狐皮嫁衣的诅咒又犯了吗?!” 我哪里还顾得上她,又迅速纵身跃到了斜插在树干上的蛇妖剑边,双手握紧剑柄试图将剑从树干中拔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夹杂着千丝万缕的凄凉声线,在我的身后蓦然地响了起来。 “我们家的宛宛,已经这般厉害了呢?” 刹那间,我浑身一僵!握在剑柄上的双手也指尖冰凉! 这是胡凤柒。 此时此刻出现在我背后的人,是胡凤柒。 浑身宛若抽了筋骨,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逆着心跳的方向在相互涌撞,我终于将双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木然地一顿一顿地转过了身子。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盛世美颜。 一双煞美的桃花眼里水色澹澹,两颗精致的狐痣点缀在对称的眼角,一头云雾般的华发披在他没有皮囊、仍旧鲜血漓漓只剩团团裸肉的身躯上。 “胡…胡凤柒……”我呆滞地望着他这幅模样,蠕动着冰凉的双唇。 “宛宛,”胡凤柒轻轻地牵起绝美的桃花唇,抬起血淋淋的手指抹去我欲要坠出眼眶的清泪,“宛宛别哭呢,哭了会变丑啊……” 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 而我却大脑一片空白,“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胡凤柒的脚下,双臂死死地抱住了他弥漫着血腥的双腿! “胡凤柒,胡凤柒我求求你了……”我开始止不住地哽咽,“求求你帮我杀了郎墨楼,带我去见黎泱,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想和黎泱分开了,好不好胡凤柒?青丘狐帝的位置还给你,让我和黎泱私奔到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天涯海角,好不好胡凤柒,我真的求求你了,我受够了……” 可惜。 我等来的,并不是胡凤柒的回应。 “满意了?”郎墨楼满腔凶厉,傲然矗立在一边的位置,“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 我感受到胡凤柒没有肌肤覆盖的双腿在我怀中狠狠一颤,我赶忙仰头望上去,看到胡凤柒也仰面朝着上方的晴空,寒泪顺着他柔美的下颌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宛宛,对不起……”他喃喃地说着,充斥着无限的痛苦。 “没有!没有!胡凤柒你不要被郎墨楼蛊惑!”我生怕胡凤柒动摇,拼了命地开始摇晃胡凤柒的腿,“我们快走!离开他!我们去找黎泱!” 说到此,我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拉住胡凤柒鲜血粘稠的柳手就要逃跑。 只是。 我没能拽动他。 “胡凤柒?”我再次转过身,泪眼婆娑地望向他。 “宛宛…对不起……就让这诅咒,落下它的休止符。” 胡凤柒用痛彻心扉的目光直直地遥望着我,仿佛要将我融化在他的眼中,大朵大朵的桃花泪涌出眼眶,落在了他那张惊艳得能使天地都失去光华的容颜上。 我摇摇头,不懂胡凤柒在说什么,此时的我只觉得盈溢在我们之间的悲伤,令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要碎裂掉了…… 胡凤柒的手从我的掌心一点点滑落出来。 他一边痴痴地望着我,一边将自己的双手伸进了自己如云的银发中。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冲着他摇摇头,用唇语说着“不要”。 然而,他并没有听我的话。 因为就在我最后一滴眼泪落下后,胡凤柒忽然双臂一个吃力,将自己的头皮连带着他那一头华丽的银发,全部活生生地掀了下来! 第436章 猜不透你瞳孔的颜色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画心》。?? ……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胡凤柒将他那一头好似银河遗落九天的长发扯下来以后,一团朦胧的银光从他的身躯中焕发出来,紧接着,三只皎亮的银狐狐影也迅速而出,以他为中央地围绕而行。 “胡凤柒,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啊…” 我从哽咽转成悲恸的哭泣,心痛得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执剑,明明一颗心生生世世都只念着黎泱一个人,为什么却这么艰难…… “宛宛,是我的错…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 胡凤柒的话音落下,他手中柔亮飘逸的缕缕华发,竟然在银色的华芒中渐渐地变幻成了一架精致浮华的瑶琴,根根琴弦都由胡凤柒的三千雪丝化作而成。 一袭奢华的银织白袍凭空而出,宽袂袍角翻飞,穿戴在胡凤柒招展的身躯,遮盖住了他遍身的殷血淋漓。 我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呆滞地望着胡凤柒坐在万丈银芒中,崭新的丝丝银发从他的头顶再次生长出来,垂在他煞美的面庞,无风自飘着…… 璀璨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斑驳且吝啬地斜落在胡凤柒的身上。 胡凤柒在银色的光灿与旋绕的狐影中,忧伤地垂下眼帘,一双血肉模糊的双手轻轻地颤抖着,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雪丝琴弦…… 婉转的琴声。 透着一股千年的幽怨,也透着一股红尘间最深沉的恨意…… 胡凤柒用情抚琴,猩红的鲜血染红了他指尖的琴弦,慢慢地,一朵凄切却惊艳的笑容绽开在他煞美的唇角。 然后。 他颤颤地轻启惨白的唇瓣,伴随着哀愁的琴声,轻·吟附和—— …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 到底被什么蛊惑……” … 如此凄凉的歌声…… 我怔怔地凝望着垂眸抚琴的胡凤柒,记忆里,我从未见过这般悲恻的他。 他的身影单薄如纸,脆弱如泡沫,似乎再也经不起任何的触碰…… …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比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 唱到这里,晶莹剔透的泪珠疯了般涌出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一滴一滴。 不断地划过他的脸庞,留下永不破灭的泪痕,滴落在他面前的瑶琴上。 …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 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 … 吟唱到最后,胡凤柒的声线已经沙哑到我近乎要听不清。 风过无痕,树叶“沙沙”作响。 一曲弹毕。 胡凤柒早已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他的眉目间流连,一串串猩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滚落在面前华美莹白的瑶琴上。 刹那间—— 萦绕在他身边的三只狐影齐齐跃起,朝着我的方向蹿跃而来,一头扎进我的身体中! “啊——!” 顿时,我双臂招展,仰头向着上方碧蓝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 之前还想要去爱黎泱的心变得冷却,黎泱的笑也终于从我的脑海中被彻底抹去! 狐皮嫁衣的诅咒,在胡凤柒的琴声与歌声中,破解了。 恢复神智的我放下了双臂,闭着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此,再也没有诅咒,从此,我只会去好好爱郎墨楼一个人。 然而。 就在我再度睁开双眸的时候,我的眼眶居然传来一阵剜心的刺痛! 与此同时,万丈金光冲破我眼眶的束缚,从我的眼眶迸发而出,遮天蔽日地向着眼前万物袭卷过去!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眼的疼痛让我又一次紧紧地合上眼帘,软下了身子蜷缩在地。 良久。 耳边一片寂静,寂静得仿佛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疼痛消褪,我缓缓地重新睁开双眼。 一双熟悉的黑靴映入视线,我僵硬地顺着两条结实的长腿抬首望上去,看到郎墨楼正冷漠无比地垂首望着我。 他的眼底,竟放射着万年冰窟的寒冷! “郎墨楼…”我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努力牵起嘴角朝他微笑,“狐皮嫁衣的诅咒破解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说罢,我撑着身子站起来,与郎墨楼相对而站。 “墨楼你怎么不说话?” 我颤抖着双手去挽郎墨楼的手臂,不料他却用力一甩,沉声诘问我:“你是谁?” 我惊住! “墨楼…?”我笑道,“墨楼别闹了,我是佟宛,不信你问桃桃……” 我踉跄地跑向站在写着“晚烟楼”牌匾下的杨桃,轻摇着她笑着说:“桃桃,狐皮嫁衣的诅咒解除了,你……” “你是谁?!”杨桃尖声打断了我,美丽的脸庞染上愤怒,“谁让你进我们晚烟楼的结界了?!狼王爷,这女人是你的友人吗?” 我回首,望向朝着我提步而来的郎墨楼。 “我不认识她,若是你也不认得,就送客。” 郎墨楼厉声落下,径直地擦过我的身边没有停留,他踏进院门,我正要追逐他过去,杨桃却一把拦住了我,毫不客气地用我无力对抗的法术将我连带着胡凤柒,齐齐掀出了晚烟楼的结界! “杨桃!” 我大吼一声,重新抬眸望过去,看到那座属于我和郎墨楼的晚烟楼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结界当中,眼前徒留一汪翠绿茂盛的树林,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木讷地扭头看向一边的胡凤柒,心脏一紧,胡凤柒正弯着他美丽的桃花眼,笑盈盈地回视着我。 而站在他身旁被他扼住喉咙的女人,是夭瞳。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除了—— 胡凤柒。 第437章 再也不会有人将我们分开 “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不是说你会来终止这一切吗……”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胡凤柒的身边,腹中忽然传来一阵抽筋的疼楚,让我两脚一绊就摔在了胡凤柒的脚下。 “是啊,我是说过呢,”胡凤柒垂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半遮着他的一双美目,随后,他又目露凶光的瞪住被他扼住喉咙的夭瞳,“可是这个女人,她一直在用她的法力与我的诅咒作对,强迫你忘记那个三生三世的情意。” “小、小姐,”夭瞳身材娇小,被高挑的胡凤柒掐得离开地面,两条悬在半空的腿挣扎地乱踢着,“夭、夭瞳尽力了…对不起……” 我苦涩地一笑,怪不得啊他们所有人都遗忘了我,原来夭瞳终是没能抵过狐皮嫁衣诅咒的力量,导致她的法力最终失去了控制。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出于胡凤柒的双手! 胡凤柒根本就没想结束他犯下的错误!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的忏悔之意! “胡、凤、柒!” 我强忍着腹部的疼痛从地上再一次撑站起来,去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胡凤柒,我无法想象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做着这般阴狠毒辣的事情,却又能笑得如此温柔若水? “把夭瞳放了。”我从后槽牙生生挤出这五个字。 “不可以呢宛宛,如果不是她,你不会还想要去爱墨……” “你够了胡凤柒!”我怒吼一声打断了他,“就算我不爱郎墨楼,就算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佟宛也绝对不会去爱你胡凤柒这个人渣!” 当我朝着胡凤柒失控了般地吼完以后,胡凤柒脸色霎时惨白,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死去一样! “没关系的宛宛,”他轻轻地抽了口气,又是柔柔一笑,声音低沉悲怆,“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让你永永远远都在我的身边……” 啪——! 我扬起手掌重重地扇在胡凤柒的侧颜上,将他未说完的话都扇碎在了空气中。 “没有‘重新’,我佟宛从未爱过你。” 胡凤柒被扇得银发飞舞,他偏过脑袋,笑得有些仓惶失措:“你骗人啊宛宛,你曾说过的想与我一起离开墨楼……” 啪——! 另一半侧颜也被我印上通红的五指印。 “那是亲情,不是爱情!” 这一次,胡凤柒似乎被我彻底惹怒了! 他双眼猩红,将身体中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他的双手上,与此同时我听到夭瞳的惨叫,可我没有来得及阻止,就见胡凤柒的另一只没有肌肤的血手,直直地掏向了夭瞳的心脏! “啊——!” 撕破晴空的惨叫,树林中的飞鸟一惊而散! 紧接着,夭瞳开始转变得透明,道道金光从她瘦弱矮小的身躯中照射出来,当夭瞳终于消散在了这团金色的光耀中时,我听到她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小姐。” “夭瞳…” 此时的我发指眦裂,我虽然没有了蛇妖剑在手,可我还有上官惹怜教会我的武功! 铺天盖地的恨意已经突破了我内心的堤坝,我浑身上下的骨骼都被奇强无比的武力所充斥,可是无论我将胡凤柒怎样摔打在地,甚至将胡凤柒打出了一口口鲜血,他都不曾反抗不曾躲避,恍惚地微笑凝视着我,任由着我对他发泄! “打累了吗,宛宛?”胡凤柒被我一脚踩在树干上,他弯起被鲜血浸红的唇角笑问我。 “是,我打累了,现在我要杀了你。”我大喘一口粗气,一双手犹如利爪掏向胡凤柒的体内! 胡凤柒他被郎墨楼撕成过两半,被郎墨楼制成过标本,甚至被郎墨楼生生地吞下腹中他都没能死去,我知道是因为他的狐丹还在,所以我要掏出他的狐丹! 然而。 眼看着我就要隔衣掏进胡凤柒的躯体中时,他血肉模糊的手突然钳住了我的手腕。 “宛宛,唱一曲三千雪丝弹奏的歌,并不是诅咒的休止符。” “什么?!” “只有…让你忘了一切,包括你自己,”胡凤柒嫣然一笑,“才是嫁衣诅咒真正的结束。” 话音落下,握在我手腕上的力道一紧,我想反抗胡凤柒的法术已经没有机会了。 天地骤变,一抹绝望彻骨的寒意冲进我的大脑,将我的记忆洗涤得空茫一片…… 无边无际的黑暗,不可阻挡地漫过了眼前…… 再见了,墨楼。 也再见了,我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悠远却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娘子,醒醒了呢,太阳晒屁股啦!” 鼻腔中萦绕着满满柴火的气息,我颤了颤睫毛,缓缓地吃力去睁开眼帘。 我呆呆地望着上方的房梁,毫无焦点的眼神有些迷茫,脑海中空空荡荡,直到一抹莹白似雪的身影闪进我的瞳孔,痴痴地桃花眼里盈满笑意。 “小娘子你好懒啊,快起床了!”视线上空这张男人惊艳的面皮,晃得我的眼睛都有些刺痛了。 “你…我……”我呆滞地抿抿唇,喉咙干涸沙哑。 男人见状,掀开覆盖在我身上的薄被将我从柔·软的床上拉坐起来,一边捋着我耳边的乱发,一边满腹柔情地嗔怪着我:“我的娘子睡了这么久,都把夫君忘了呢?” 夫君? 我怔怔地打量着眼前这笑靥如花的陌生男人,又转着眼珠四下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木屋。 “你是……?”半晌后,我揉了揉微痛的眉心问道。 “我是你的夫君啊,你是我的娘子,我们恩恩爱爱在一起好久了,你又忘记了吗?”这男人抬手抚上我的眉心,笑容灿烂又耀眼。 “我怎么不记得你了?好像也不记得我自己了…”我脑袋木木的,有些沮丧,“我是谁?你是谁?我又是在哪里?你可以稍稍告诉我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唉,我知道娘子你又忘记了,”眼前的人儿忧伤地叹息一声,眸底的笑意却愈来愈浓烈,“我们原本相爱了好久,一直平平淡淡地在一起,可惜前些日子我们被坏人算计了啊,好不容易经历了重重磨难才死里逃生逃到了这里隐居…只是可惜,娘子你受了重伤,你不记得我了呢……” 说到此,男子挽袖啜泣起来,晶莹的桃花泪在他美得摄人的脸颊上淡淡晕开,悲伤得好似随时都要飘走一样。 我心底一痛,赶忙用指尖拭去了他的泪珠,安抚他道:“你快别哭了,你这么好看,你一哭我都跟着想哭了……” 男子闻言,破涕为笑,一双柔荑覆在我的腹部:“那就对了,娘子,从前你也不舍得我难过啊。” “我以前很爱你吗?” “是啊,”他眨眼轻笑,“不然你怎么会为我怀上我们的孩子呢?” 我垂眸顺着他掌心的温度看下去,看到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一瞬间,莫名地心底疼得快要窒息! 见我脸色不好,男子担忧地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捂着抽痛的胸口,又抬眸望向他,“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叫什么呢?” “娘子你叫兰儿,夫君我叫胡凤柒,很快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说过会为她取名叫‘胡宛宛’呢,你不记得了吗?” 胡凤柒说着,桃花眼里的幸福都流泻出来。 金色的曙光从雕花的窗外洒落进来,我与他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彼此,然后,他软糯地唇畔向着我干涩的唇温柔地贴覆了上来。 “娘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永远都不会了呢……” 第438章 七月沸雪 胡凤柒的吻是极其的怜惜中,又带着令人不知所措的贪婪的。 就好像我很脆弱,他生怕用他柔·软的唇舌将我触碎了一般,只不过到后来,胡凤柒的吻却愈发地用力起来。 他开始双臂缠上我的腰,臂间的力道也将我禁锢得近乎要窒息了,这种无助的感觉竟然让我浮现出一种他对我并不是深爱的感觉,而更似于一种执念与不甘的过度索取。 “胡凤柒……” 我的两颊因为缺氧憋闷而渐渐滚烫,一边逃避他散发着芬芳的桃花唇,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拜托你不要推开我,兰儿…”胡凤柒稍稍松懈了些力道,喉咙嘶哑地央求道,“再让我多吻你一会儿,一会儿会儿就好了啊……” 可是,根本就没用他所说的一会儿会儿的时间,一股薄凉的潮湿就淌进了我们交融于一起的唇齿间。 咸咸的,带有苦涩的味道,是胡凤柒的眼泪。 他松开了我。 似乎是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哭泣的模样,只是深深地将脑袋埋进了我的肩窝中,一头雪·白的长发就披散在他那比苍纸还要削薄的肩背上。 “你为什么要哭得这样伤心呢?”听见他的埋首啜泣,一想到他是我的夫君,我心底竟也跟着生出片片的凄凉,“你不是说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吗?不是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吗?” 我揽上他轻颤的背脊,困惑地从他的肩头盯着自己的左手掌心。 过了片刻,闻言的胡凤柒终于抬起首来,眸底流转着一缕缕恍若隔世的怨意,明明哭得梨花带雨却还是对我泪中带笑道:“我就是…好开心啊,娘子…一想到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不被别人打扰了,夫君我就开心得一直想要流泪呢……” 望着眼前白衣胜雪的胡凤柒,我眨了眨眼睛,向他问道:“郎墨楼是谁?” “什么?” 胡凤柒惊怔,原本就很白皙的脸顿时血色全无! “我说…郎墨楼是什么人?”我蹙了蹙眉,将左手掌心摊开,在胡凤柒的眼前晃了晃,“刚刚你抱着我哭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掌心中竟然有疤痕,是一个人名。” 我再次展平掌心,想让胡凤柒看得更清楚些,这个名字是一道留下来的伤疤,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故意刻上去的。 胡凤柒垂眸怔怔地看着,看了半晌才合拢了我的掌心,将我的手拉到了他的桃花唇边,轻轻地摩挲着。 “郎墨楼就是那个算计我们的坏人,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被他杀死在了你的腹中,”胡凤柒的目光有些空洞,仿佛被拉长到十分遥远却又痛苦的回忆中,“当初因为丧子之痛,你疯癫数年,趁清醒的时候你便在自己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他的名字,并以血立誓,有朝一日要替我们的孩子报仇雪恨。” 当胡凤柒的话音落下,我的心口又是骤然一疼,疼得我喉咙泛起浓郁的腥甜! “娘子你怎么了?”胡凤柒神色一转,赶忙扶住我的肩膀。 “心好痛……”我闷闷地回答他。 “是那件事对娘子你的打击太大了,娘子若是已经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了,”胡凤柒莞尔一笑,“乖啊娘子,快起床啦,夫君给你做好吃的啦!” 说罢,胡凤柒就扯过我的双手将我从床上背了起来,向着卧室外走去。 我的身子重重地压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好清瘦啊…瘦到他每一块突出的肩骨都硌得我生疼,甚至他的每一截椎骨都能让我清晰地感觉到。 推开卧室的房门踏入厅房,入目的是满眼古风,清淡的檀香就从这些木质的家具中散发出来,窗外是一座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中绿树妍花,只是这天…… “胡凤柒,外……” “我的傻娘子,要叫我夫君哦!”胡凤柒笑呵呵地打断我,提醒道。 “哦,”我在他的背上吐吐舌头,“夫君,外面是在下雪吗?” 奇怪的是胡凤柒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这样背着我在厅房中站立着,直到我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掐了他一下,告诉他压得我腹部有点儿痛了,要他放我下来。 胡凤柒乖顺地蹲下身子将我放在地上,我提起有些僵硬的步子向着厅房的大门走去,轻轻地屏住呼吸,我伸手推开了门。 门外的风景闯进眼底,我看到我们四面环山,绿植郁郁葱葱,院子的不远处流淌着一条溪流,流水潺潺,的确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可是。 这天空,确实是在飘雪。 一片一片的雪花,宛若有了生命般地从天而降,在空中飞舞着、飘扬着,落在眼前花叶繁盛的树梢上融成清水,也落地即化。 “夫君,现在是几月份?”我好奇地偏过头,问从背后拥住我的胡凤柒。 “是七月啊。” “七月吗?”我眉头微拢,不解地仰头望着这漫天大雪,“可是七月为什么会下雪呢?” “可能…是老天在庆祝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 ** * 明明是七月的盛夏,这夜,却冷得冻人心脾。 晚烟楼外。 那个飞扬跋扈的男人将双臂枕在脑下,仰面望着上方的满天星斗。 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三天前,那个莫名其妙跑到他身边,叫他墨楼、告诉他她的名字叫作佟宛的小丫头。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那天往后,这炎热的夏季就开始飞雪如沸,而一到了晚上,彤云散去,雪也就跟着停了。 明明自己就是凛冬之神,天地寒雪皆为自己所操控,可这时节不对的落雪,怎么就偏偏不受自己的控制呢?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身侧的草丛里折断一根被雪水洗涤过的青草,叼在口中。 然后,他又抬起自己的右手,黯淡无光的眼眸寂寂地望着掌心中不知什么原因留下的疤痕。 佟宛。 月光洒落在这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上,折射着寒光,倒是像极了那日名字主人眼中,流露出来的颇为可怜的光。 她… 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从没见过的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和晚烟楼里那正在日渐淡去的气息,一模一样呢? 还有那些女人专用的东西,那些女人穿的服饰,到底都是谁的,怎么全都是她身上那股陌生的气息?! “狼君!” 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身旁一名笑容灿烂的女子跳过来,同他肩并肩地躺了下来,陪他一起望着浩瀚的苍穹。 “你来了。”郎墨楼沉声道,眼帘未眨。 “听杨桃说狼君在这里一个人赏月,就跑过来陪狼君了啊,”瑟灵侧头,痴痴地望着自己狼君棱角分明的侧颜,“想问狼君什么时候回去,我做了好多桃酥松肉糕呢!” “没胃口。”郎墨楼脱口而出,目光直视着点缀在夜幕中的一颗颗寒星。 瑟灵闻言,转身翻了个滚,撑起侧身端详着他:“狼君怎么了吗?听说狼君三天都闷闷不乐的?是因为有陌生人闯进咱们晚烟楼了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瑟灵不解地撅撅小嘴,眼睛一转,就笑盈盈地哄着占据自己全部目光的男人,“我都回来了,这一世又回到了狼君你的身边,所以再让我继续做你的扶仙好不好?我还没做够呢!” 郎墨楼终于将疏离的视线流转到了她的脸上,瑟灵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听他心不在焉地回复道:“好。” “太好了!”瑟灵兴奋得近乎飞起来,一下子爬起身子抓上郎墨楼脑下的手臂摇晃着,“那明日狼君就带瑟灵去找芮彤上神好不好?重新向上神申请我要做狼君你的扶仙!” 似乎是被摇晃得有些不耐烦了,郎墨楼随口“恩”了一声,丢掉口中的稻草就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提步离开了。 坐在原地的瑟灵依旧沉浸在莫大的幸福中,她满面堆笑地望着郎墨楼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边捡起刚刚被他叼在齿间的稻草放进自己的嘴巴里模仿他方才的样子,一边躺在了被他压出轮廓的草丛上,幸福地闭合了双眸…… 第439章 与郎隔夜转星盘 翌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苦涩的药汤味,而窗外依旧在飘着白苍苍的冻雪。 昨夜明明已经雪停了,漫天的星斗都散落在无边无际的天盘中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天一亮,这雪又悠悠摇摇地继续飘了下来。 我忧伤地望着窗外叹了一口气,腹部传来一阵抽筋的疼痛,我闷呵一声,穿上了搭在床尾的长裙便下了地。 敞开厅房的大门,我看到胡凤柒那单薄的身影背对我而坐,轻盈的霜雪像极了无数只俏皮的精灵,覆落在他柔亮的银色长发上。 那么美好的男人,宛若谪仙的男人,他真的会是我的夫君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动静,胡凤柒优美地回眸朝我一笑,唇边百媚绽放。 “娘子你醒啦?”他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沾惹了土尘的袍角走到我的身边,垂首下来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夫君一个人在院子里做什么呢?不冷吗?”我被胡凤柒牵着,重新关好门,坐在了木桌旁。 “在想我们以后要生几个小孩呢?”胡凤柒展颜一笑,桃花眼里一片美好的憧憬。 听胡凤柒这样一说,我脸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他见我这样,就又笑着在我滚烫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娘子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我……” “你什么你,臭娘子要先平平安安地把我们的胡宛宛生下来呢,”胡凤柒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厨房,在几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停止后,我看到他手端一只滚着袅袅热气的瓷碗走出来,重新坐回了我的身边,“前不久我们遭人迫害,娘子你在敌寇手中受尽了折磨。夫君最近一直很是担心我们的小孩受到牵连,特意今天一早去了城里的中药堂开了些保胎的药方回来,赶在你醒来之前熬制好了。娘子你快趁热喝了,凉了的话药效就减半了。” 腥苦腥苦的汤药盛在暗红色的瓷碗里,倒映在胡凤柒明亮的眼眸中。 我怔怔地垂眸望着它,腹部恰巧又传来了一阵隐痛,痛得我忍不住用手隔衣抚摸着我的肚皮。 “怎么了娘子?”胡凤柒见状,他优美的长眉一敛,表情担忧,“是不是怕苦?不怕啊,夫君为你准备了蜜饯哦!” 他说罢,就真的用另一只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抖出一袋子鼓鼓囊囊的蜜饯,在我眼前晃了晃,笑得十分养眼好看。 “什么口味都有哦,洛神花蜜饯、海棠果蜜饯,还有冰梅的、山楂的、桑葚的,夫君实在不知道娘子偏爱哪一口,就都让老板各装了一些呢。” 看着胡凤柒这样用心地为我准备了这些,再想到自己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心底就难免对他有隐隐的愧疚。 “乖娘子,想不想吃呀?”胡凤柒将敞口的蜜饯袋子在我鼻下一晃,酸酸甜甜的味道就肆意地闯进我的鼻腔,“先把药乖乖喝了,让我们的宛宛平安出世,夫君就喂你吃蜜饯。” 他说着,就将药碗凑到了我的唇边,望着他盈满爱意的眼眸,我听话地被他端喂着,一口一口将这难以下咽的药剂灌进了腹中。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肆意弥漫,我皱紧了眉头用手背抹了抹唇角流溢出来的药剂,再一抬首,却措不及防地被一双柔嫩的唇片迎面覆了上来。 芳香的唇齿中携着一颗甜甜腻腻的蜜饯,胡凤柒用舌·尖将它渡入了我的口中。 “甜吗?娘子。”他离开了我的唇,笑容比雪花还要晶莹煞美。 “嗯,甜。”我慌张地点点头,一颗心脏不知为什么竟在胸膛里跳得快要让人窒息了。 可是,就在这时。 胡凤柒那只还端着瓷碗的手,忽然在我的眼皮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手上原本比白玉还要水润的皮肤,居然一点点地在转变得猩红,就仿佛它们是在大片大片地萎缩一样,甚至露出了皮肤下那鲜红的嫩肉! “夫君…你、你的手……” 我惊恐地指着胡凤柒的手语无伦次,而当胡凤柒顺着我的指尖看到自己正愈发怵目的手以后,他长眉一凝,甩开瓷碗就急忙将手背到了他的身后! “你怎么了?夫君你到底怎么了?”我惶恐地抓住他滚着银织纹的胸襟,质问他。 胡凤柒静静地望着我,轻叹一声,才为难地开口回答我道:“一直担心吓到娘子,没想到还是不小心被娘子看到了。” “所以那是什么?!” “是心狠手辣的郎墨楼做的,他一心想要将我们赶紧杀绝,我为了让他放过娘子,便被他剥了皮。” 指尖骤然冰凉,我不可思议地凝望着胡凤柒的眸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胡凤柒也没再跟我过多地解释,而是用他那双血糊糊的残手将我揽进了他的怀中,缓缓地惆怅道:“既然娘子已经不记得了,就不要再寻问夫君了。夫君不希望你想起来那些沧桑的过往,夫君只希望从此我们好好在一起,生下好多好多的小孩儿,共度余生……” …… 天角上寒月如牙,夜色如愁墨,浓得化不开。 胡凤柒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地抚琴,伴随着他婉转悠扬的琴声,我则一个人无聊地来到了潺潺的溪水旁平躺下来,仰面望着上空低垂的星野。 我呆呆地凝望着满天繁星,这些星星,明明那么遥远,却又看起来伸手可触,好像在很遥远的记忆里我也曾在何时何处见过一双洒尽星辰的星眸…… “……也许你不会懂, 从你说爱我以后,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沉浸在胡凤柒传过来的歌声中,不知不觉的,我向着上方抬起了双臂,慢慢地张开手指在空中舞动着指尖,而那些缤纷的颗颗寒星,竟也神奇般地随着我的指尖而变幻着方位…… *** ** * 无比寂寞的深夜另一端。 依然如昨夜一样将双臂枕在脑下的那个男人,弓起一条修长的腿,百无聊赖地仰望着上空同一汪星海。 整座星河的柔光都倒映在他比夜色还深的墨瞳中,夜风一徐,他额前的碎发就随风轻轻地飘摆着。 在他恹恹欲睡之际,他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夜幕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辰,居然在缓慢地变动着方位,宛若有什么人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默默操控着它们。 郎墨楼剑眉一拢,他迅速将双臂从脑下抽了出来,抬手企图去制止那些正胡乱移动着的寒星。 然而奇怪的很,他越是用他身体中的灵力去操控那些星星,那星星就更像是在故意地与他作对一样! 他往左移,那力量就偏偏往右移,他越加大施法,对方竟也越毫不示弱地跟着加法! 两抹相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力量,竟在数亿光年之外汇聚在了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直到。 一束刺眼的星光落在了郎墨楼的身边。 “殿下有何吩咐?”由最亮的那颗北溟星化做的男人,向着郎墨楼拱手行礼道。 郎墨楼收回手上灵力,腰肢一个吃劲就垂坐起身,弓着两条有力的长腿望着面前雄美矫健的男人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刚刚那是什么人在操控天上星盘?” “北溟不知。” 郎墨楼冷笑一声嘲讽道:“要你有什么用!” “北溟虽然不知那是何人在与殿下对法转星盘,但…北溟可以知道那股法力是自何处传来的。” 郎墨楼顿时眸光一闪,从地上一跃而起。 “带我去。” 第440章 还打算逃么? 此时的我手心朝向夜空,十指指尖泛出点点银色的光耀,我又惊讶又惶恐地望着上空那些星星在我的操控下,随心所欲地移动变幻着方位。 慢慢地,我开始接受这无比壮观的奇景,因为嵌在整座银河中的星辰,简直太美了! 正当我乐此不疲地让那些星星在夜幕之上,如流星般划来划去的时候,忽然一股十分微妙的力量不知从哪里而来,仿佛刻意与我作对似的,我越是想让那星星向右偏移,那星星就偏偏硬要往左移动! 于是,我咬牙凝神地加大了双手的灵力,谁知,那股力道竟也不甘示弱地随之加大,与我在亿万光年以外抗衡着! 彼此相斥,又彼此吸引。 “啊——” 直到突然间,一抹刺痛攀上我的双臂! 我一个哀嚎就收回了指尖这莫名奇妙的灵力,连带着指尖上那点点银芒也跟着一齐熄灭了。 双臂传来氵昷热的疼痛感,我连忙垂坐起身,撩起手臂上的长袖看到了密密匝匝的血珠正从我的肌肤下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夫君……”我不敢相信这一切,一边嘴里呢喃着胡凤柒,一边匆匆忙忙地跑回我们的篱笆院。 “哐当”一声,厅房的正门被我从外猛然地推开,我看到胡凤柒正盘膝坐于厅房中央优美地抚琴奏歌,那一双稠血的柔荑在银色的瑶琴上翩翩起舞,见我气喘吁吁地闯入,胡凤柒幽怨轻哼的歌声也戛然而止了。 “娘子,你怎么这样慌张呢?”胡凤柒长袖一挽,朝我倾城一笑。 “夫君,你看我的胳膊怎么了?”我跑到胡凤柒的面前蹲下来,将被鲜血染红的手臂展现在他的桃花眸下,“还有刚刚你相信吗,我竟然可以将天上的星星任意地摆布,那些星星就好像和我有什么联系一样,我想怎样操控它们往哪里移动,它们就会真的会往哪里移动!” 我以为胡凤柒会和我一样感到很惊喜,不料他却眸色瞬沉,双颊煞白,连透过窗子斜洒进来的月光在他的脸上都流淌出了格外不愉快的光泽。 “娘子,你以后不要再触碰那些星星了,你这样做很危险,大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踪迹的,”胡凤柒暗哑地说着,挽袖替我擦净手臂上的斑驳血迹,“那些不属于你的灵力,都是坏人在我们身上埋下的诅咒。” 我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胡凤柒到底是什么诅咒的时候,就见他从腰间的锦带中翻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放入了我的掌心。 “这是……” “这曾是一块属于你的遣兵令牌,千余兵力归顺于你的手下,只有娘子你才有资格调遣他们出兵作战,因为你是这块令牌唯一的主人,”胡凤柒拉过我的手,将我拉坐在他的双腿上,“我本是不愿再让娘子陷入任何的打斗了,只怕有心人发现我们的踪迹,所以若是坏人出现找我们的麻烦,娘子可要记得好好利用这快令牌来自保哦。” 当胡凤柒说完这话,也不再留给我开口的机会,他将我拥入香软的胸膛当中,鲜肉漓漓的双手重新抚上了瑶琴,一弦一柱地在我耳边轻轻地吟唱着: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听着胡凤柒安静的心跳,我感受到了一种既有几分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矛盾感,就好像这样前所未有的幸福并不属于我一样。 细细想来,或许我们真的被坏人迫害得太惨烈了。 ……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依然是在苦药味道的熏染下醒来的。 这刚一睁眼,就看到胡凤柒正笑眯眯地端着盛满汤药的瓷碗,依偎在我的床边望着我。 “我家娘子真是比小猪还懒呢,快起来喝药啦!”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在胡凤柒的搀扶下垂坐起身,又在他的端喂下将汤药一饮而尽了,只是这次喝完后,好像缺少了什么。 “今天没有蜜饯吗?”我失落地问他,眼巴巴地朝着他的身后瞅了瞅,满腔的苦涩让我眼泪汪汪的。 “没有蜜饯,但是,”胡凤柒粲然浅笑,尾音一转,“有比蜜饯还甜的夫君哦!” 我还没反应过来胡凤柒话中的意思,他就一下子抬起纤瘦的身子将我向后压倒在了床榻上,一根根银色的发丝垂在我的脖颈间,搔得我痒痒的。 “夫君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呢?”胡凤柒讪讪地笑,“看到小娘子这般乖巧,夫君实在忍不住想和娘子做一些羞于挂齿的事情啊。” 说罢,他便埋首下来,滚烫的唇畔从我的额头滑到鼻尖,在唇间辗转碾磨了片刻后,又继续向下滑落…… 胡凤柒的吻一开始还是很轻盈的,作为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的娘子,我并没有抗拒,只是随着他桃花唇的愈发肆意,在他正要滑下我的锁骨时,我的身子不自觉地陡然僵硬! “别这样……” “什么?”胡凤柒桃唇一怔,带着香沁的鼻息洒落在我的肌肤上。 “我说夫君你别……” 只是我的话还未说完,厅房外就传来一阵急躁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尴尬之际。 我忐忑地从身上推开胡凤柒,试图下床去开门来掩饰我的不自然,但是胡凤柒用一根修长的玉指将我按住了。 “我去,娘子。”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爬起来就疾步去开门,还不忘在离开我的房间时替我合上了房门。 我也趁此赶忙穿好衣服,只是在用铜盆中的清水洗漱时,才想起来刚刚胡凤柒的双手好像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就在这时,房间的木门被怦然撞开,打断了我的思绪! 只见胡凤柒发丝凌乱,脸上血色全无,他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就慌慌张张地将一旁木桌上的遣兵令牌抄起来,放在我的手中! “娘子!他们来了!他们还是追来了!”不知是悲伤还是惊恐,胡凤柒语无伦次,一双桃唇都在一个劲儿地颤抖,“快,快调兵出战!不然就来不及了!快啊!” “谁啊,谁来了?”我不解地望着手中吊挂着一颗兽齿的遣兵令牌,并不知道要如何召唤所谓的千余兵马。 然而胡凤柒此刻也顾不上和我解释,他一脚将房间的木窗踹得粉碎,要带我从房后逃跑! 这会儿的我尽管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胡凤柒如此焦躁,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想必是那个被我将名字一笔一划刻进掌心的仇寇,来找我们索命了! 当我拖着沉重的腹部被胡凤柒推托着跃出木窗后,慌乱中,我的裙摆一绊就狼狈地摔倒在地。 可。 在我垂着双眸正要努力站起来的时候,一道寒光竟笔直地抵在了我的喉间! “还打算逃么?” 我浑身陡然一颤! 一把长剑就这样泛着凛凛的杀气抵住我的喉咙,随着这冷若冰霜的话音落下,剑尖也陷得更深,氵昷热的鲜血顺着我的长颈流淌下去,染红了锋利的剑尖。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顺着剑刃延伸而去,迎上的,是一双寒意逼人的星眸! 第441章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你就是…”被足以在一个眨眼间就刺穿喉咙的剑尖抵住,我仅能皱着眉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郎墨楼吗?” 脖前传来撕裂的痛感,鲜血也冒得更多了些,我静静地瘫坐在湿漉漉的草丛上,仰望着傲然挺立在我面前不曾见过的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他身穿一袭华贵的墨色缎袍,袍角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吹得翻飞,一头凌乱蓬松的短发上泛着隐隐的墨蓝色光泽,整个人宛若流传千古的水墨画中那画龙点睛的一笔,将潇洒与遒劲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是对于我的问题,他恍若未闻,我们之间安静得唯剩雪落下的声音。 直到胡凤柒从身后慌乱地跃窗而出,对着这男人怒声地吼道:“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放过我和我的娘子?难道你一定要将我们逼入死路吗?!” 这把锋芒毕露的三尺长剑在男人手中明显一顿,我忍不住痛呵了一声,胡凤柒见状,扑跪下来企图查看我颈前的伤势:“娘子!” “滚开!”这男人亻氐吼一声,即便是隔着一把剑的距离,我都可以闻到从他口中飘逸出来的一股不曾闻过的花香,“你这野狐狸,离我的东西远点!” 胡凤柒的脸色又是一瞬间白得可怖,他瘦弱的双肩气得打颤,直接伸手一把攥住了这陷进我吼间的长剑,狰狞地反斥道:“你伤到她了你知道不知道?把你的剑收回去!” 我完全不懂这一切都因何而起,但眼下胡凤柒用力这样攥着长剑,我明显能感受到他是在试图将长剑从我的喉咙间拔出去,而另一端执着剑柄的那个男人,却正与他反向施力! 胡凤柒绝艳的五官都变得扭曲起来,可执剑的人依旧面容凛漠高远,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我和胡凤柒一同贯·穿! “夫君…夫君你放手。” 我看到胡凤柒紧握剑刃的手指骨节青白,殷红的腥血正从他白皙的手掌边缘流淌出来,一滴滴的,一串串的向着下方坠落,与莹白飞舞的雪花形成了格外刺眼的对比。 但胡凤柒没有撒手,他仍然与他抵挡着,可惜他的力量似乎远远不及执剑的人,一双桃花眼都泛出了点点泪芒,晕染了那一对儿镶嵌在他眼角的狐痣。 “娘子…快请兵出战啊!”胡凤柒越来越抵不住这力量,好像下一秒他浑身的骨骼既要散架了一般。 我再也看不得胡凤柒这样,也再也顾不得喉咙强烈的刺痛,抬起一双怒火焚眶的眼睛,朝着眼前那唇角勾着一抹清冷笑意的男人吼出他的名字:“郎墨楼!” 就在我的话音落下,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束风驰电掣的黑雾擦过我的身边,将胡凤柒整个人都卷出了几米开外! “夫君!”我惊慌地大喊胡凤柒,下意识地想偏首去看他怎样了,可是剑尖刺住我的喉咙让我根本无法扭头! 只不过,在胡凤柒脱离我身旁的那一瞬间,我没有握着遣兵令牌的那只手掌中猛然一沉,我微微垂下眼帘看到的是手中被胡凤柒及时地塞入了一把短剑!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了一股神奇的蛮力,当我紧紧握住手中剑柄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都在筋脉血管中沸腾燃烧起来! “杀我胎儿!伤我夫君!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大吼一声,一甩头躲过了郎墨楼这正要继续深刺我的剑,那股潜藏在我体内的武力也随之爆发而出,促使我凌厉地从地上翻身而起,挥起短剑与郎墨楼拼杀起来! 鹅毛般的大雪忽而纷飞。 郎墨楼那张罪恶的脸在刀光剑影后若隐若现,一双滴了墨的星眸死死地怒视我! 我甩腕运功对他一次次出剑,他对我一次次选择以剑抵挡回防,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他也一步一步被我逼退! 这我攻他守的趋势看似是我胜他败,然而让我感觉万分奇妙的是,郎墨楼总是能将我出剑的角度、出剑的力道,甚至出剑的轨迹都预判得十分精准,就好像他对我的剑法与武力了如指掌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失神,让郎墨楼忽然有了可乘之机,他剑眉一拧,反手一剑将我整个人都挑向一边,我的背脊狠狠地一下子撞在了身后一棵粗实的树干上,郎墨楼也再次将长剑横在了我的心口前! “呃——!”我痛吟一声,肌肉的收缩让我喉上的伤口又是鲜血狂涌。 “娘子!”胡凤柒无助的呐喊从不远的方位传来,我用余光瞥到他被一个雄健魁梧的人影禁锢着。 没有办法,若是再不试着去利用我藏在手中的遣兵令牌,胡凤柒与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于是,我开始悄悄在心底调兵出战,将脑海中所有的意念都渡入我手中微微开始变得滚烫的令牌。 为了不引起郎墨楼的注意,我一边调兵,一边心不在焉地质问郎墨楼:“我和我的夫君到底是做了什么一定要让你将我们赶紧杀绝的事情?我如今已身怀六甲,算上上一条被你无辜残害的胎儿,四条性命,四条性命你难道真一点活口都不留给我们吗?” 说罢,我咬唇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得让我憎恶的面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顿了半晌,郎墨楼才冷若冻水地开口,横在我面前的长剑泛着凛凛杀气,“但是你似乎偷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不过是来拿回它!” 我闻言,冷笑一声道:“我拿了什么?” 我冷笑是因为我真的觉得好笑,我和郎墨楼的对话听起来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失忆的是我,并不是他,我自是听不懂他的话。 但是。 待我问完这个问题,郎墨楼迅速收起长剑,又忽然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毫不留情的手指间充满仇恨! 他掐得我几乎窒息,掐得我两眼晕黑,掐得我双脚离开了地面,也掐得我鲜血都染红了他修长有力的手指…… “我若没猜错,昨夜调动星盘的人是你?”郎墨楼凶恶地质问我,眸中犹如倒映着我的死亡,“没想到你跟那野狐狸真是绝配,竟敢在我不知不觉中偷走我的夜明珠?!” 我双脚悬空地乱踢着,压根儿听不懂郎墨楼的话,严重的缺氧让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意识也在一点点地被剥离…… 远方好像有胡凤柒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有潺潺悦耳的流水,天上有飞鸟的啼鸣,还有花开雪落的声音…… 直到。 “啊啊啊——!” 一阵剜心般的疼痛从我的心口弥漫开来!一股寒凉顺着我的食道疯狂地向上翻涌!宛若有什么东西正被郎墨楼从我的皮肉中生生挖去!我从来都没有这般痛苦过!痛苦得下一秒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就在我再也没了任何力道去挣扎,即将要昏死过去的时候—— 一颗圆润的珠物滚上我的喉管,从我的口中滑落出来,被郎墨楼接在了掌心中。 “哼,果然是你偷走了!”他顺势松开我,我也就此整个人都成一滩烂泥般地摔了下去。 我意识混沌,身体冷得犹若坠入万年冰窟,而我的生命,也在远远飘离…… 可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胡凤柒将声带都喊裂的呐喊。 “不要!不要!没了那颗珠子她会死!郎墨楼你不能把它从她身体里拿走!!郎墨楼!!!” 第442章 一切都是我的错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司马光。?? …… “会死?”郎墨楼眉峰一挑,唏嘘道,“你的娘子会死和我有何关系?” “你……”胡凤柒绝望地语噎。 郎墨楼抬了抬手,示意那锢住胡凤柒的男人放开胡凤柒,所以很快,我便透过半阖的眼帘看到胡凤柒卷着漫天飞雪冲到了我的身边跪下来,将愈发孱弱的我痛心地搂入了怀中。 “兰儿!兰儿!兰儿你醒醒,”桃花眸里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溅在我的脸上凉得透骨,“兰儿你别离开我,我们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了……” 这是我第一冫欠见到胡凤柒哭得这般伤心欲绝,连周围的雪花都陷入了悲伤的气氛。 “没关系啊…夫君…还有下辈子呢……”我努力用手抚上胡凤柒伤心欲绝的脸。 我也很奇怪啊…明明没有受到任何致命的创伤,为什么活着的气息却还是从我身体中一点点的散去呢…… 胡凤柒终于将我放下来,从背后扑到了走得越来越远的郎墨楼脚下,他死死地抱着郎墨楼修长的两条腿,浑身抖得几乎要散架了。 “求求你,墨楼,求求你把夜明珠还给宛宛!你明知道她没有夜明珠就要死去了,宛宛她已经没有魂魄了,她若是死去了就再也不能转世,她再也没有下一世了,从此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她了…求你了墨楼,求求你醒醒,宛宛就要魂飞魄散了!” 胡凤柒哭得惊天动地,一个大男人就那么跪在另一个男人的脚下,卑微得低于尘埃…… “哦?宛宛?”郎墨楼重复,被胡凤柒缠得被迫停驻了步伐,“宛宛又是什么人?” “墨楼…求求你…都是我的错,是我胡凤柒的错,求求你清醒一点!你这样拿走她体内的夜明珠,和亲手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郎墨楼终是转过身,弯下腰脊一把揪住了胡凤柒的衣襟,墨瞳里深黯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你的娘子,是死是活关我屁事?”郎墨楼眯着眼,一字一字咬得清晰,“你若是真怕她死,就把你的狐丹给她啊!不然她死了,你一个人活上几千年,还有什么意义!?” …不然她死了,你一个人活上几千年,还有什么意义…… 胡凤柒闻言后忽然停止了哭泣,他纤瘦的背脊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迷迷糊糊透过他的肩头,看到郎墨楼那张孤美如九天战神的冷颜。 恰巧就在此时,方才那个古铜色肌肤的男人跨步而来,凑到郎墨楼的耳边急声说道:“殿下,我们被包围了!” 郎墨楼剑眉骤然压低,他狠狠将胡凤柒甩向一边,我也努力斜躺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抬眸望向天空。 只见愁云浓浓的九霄之上,忽然从四面八方赶来了数千余兵马,乌泱泱的一片腾云驾雾而来,他们身穿皮草战甲,手持法器,阵阵野兽的气息随着他们的到来从天洒落下来!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天空中赫然出现的一切,颈间的鲜血都忘记了流淌,我…这是调兵成功了吗? “恕属下来迟,姑娘有何吩咐?”一位面容粗狂、身披盔甲的率兵将领单膝下跪,从遥遥的天际隔空对我抱拳喊道。 听方才胡凤柒对郎墨楼的央求来看,郎墨楼是铁心不会将他的夜明珠再给我了,可若是胡凤柒将他体内所谓的狐丹给我,那想必我和胡凤柒之间只能活下一人…… 我不知道胡凤柒会怎样选择,此时他也重新扑回了我的身边,梨花带雨粘着丝丝银发,将我扶靠在他的怀中急促地对我说:“娘子,叫他们杀了郎墨楼!别犹豫!杀了郎墨楼!” “夫君…宛宛是谁……”我困难地张口用微弱的声音问胡凤柒。 胡凤柒搂住我的手指骤然紧缩,眼珠都在狭长的眼眶中一个劲儿地颤抖,他启唇又语凝,唯有泪水接二连三的涌出来。 “夫君,我……” 但是,胡凤柒忽然不再听我说什么,而是扭头朝着天际云端上的领将竭力地大声命令道:“姑娘有令,三千豺兵听姑娘号令!杀寇到底,不留活口!” 喊声落下,震耳欲聋的呐吼在天空回荡,铺天盖地的兵马齐齐向着远方的郎墨楼追杀过去! 这边胡凤柒趁着混乱之际,双手将我打横抱起,抽身离开这一片遮天蔽日的混沌! 被胡凤柒抱着落荒而逃的一路都颠簸崎岖,躺在他香软的怀中我的意识又开始断断续续,好似遍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不再流动,沁凉的霜雪悠悠地飘在脸上,化作了胡凤柒肆意的眼泪。 不知跑了多久,似乎天色暗了下来。 胡凤柒也终于放缓了步子,重新跪坐在地将我紧紧地拥在怀中。 “兰儿,兰儿……”他痛楚地呢喃着,企图一遍遍唤回我的理智。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我好想睡,此时此刻的我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无力再抬起眼皮去看看胡凤柒的脸,我的呼吸都变得轻盈缥缈…… “兰儿……” 胡凤柒将优美的脑袋埋进我的肩窝中,氵昷热的吐息并没有温暖我渐渐冷却的身躯,我无法再去问问他这一切都发生了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我就要死了,带着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和胡凤柒的孩子。 “宛宛我错了…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真的错了……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了啊宛宛……” 第443章 还在念你的夫君么? 血黄色的忘川河畔,用以划分黄泉路与冥府的河界。 虫蛇遍野,腥风扑面。 一抹金色的身影在奈何桥前来来回回踱步了已有多日,桥边凉亭下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她瘦小的身影,悠悠地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舀汤的长柄铜勺。 趁她撑着腮坐在石墩上小歇的功夫,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过去,也在她身旁静静地坐了下来。 “老婆子我见姑娘在这里犹豫好几日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女子闻言,抬起一双金色的瞳子怔怔地望着眼前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涩模样。 “姑娘若有何苦衷,不妨同我孟婆诉说一番?”老人和蔼一笑,一双老眼目睹过千百年岁月的流逝,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 金瞳的女子犹犹豫豫,终于胆胆怯怯地启了启薄唇,将心底的苦衷一并道了出来,在话尾的时候又顿顿,补充了一句:“倘若夭瞳放下执念去转世投胎,我家小姐就真的永永远远被世间彻底遗忘了;可若是夭瞳自碎元神,我家小姐便会重新被世人所忆起……” 孟婆听闻后,拍了拍女子纤细的手,意味深长地回应道:“所谓‘执念’,亦是一种永无超脱的束缚。姑娘即便投胎转世,恐怕也会被这种煎熬怨念,生生世世所困罢了。” 这听起来一团雾水的话语,却深深地烙在了女子的心间,女子金眸一眨,留恋地遥遥朝着象征着“来生”的三生路岔口望了最后一眼。 隔了良久。 她翩然起身,向着老人拱手言谢,随后,她一步步走向散发着腥臭味道的忘川河畔,毅然决然地纵身跳进了忘川河那浑浊的波涛当中,愿以铜蛇铁狗咬噬自己的元神来换回世人对她恩人的记忆…… *** ** * 我没有办法思考宛宛是谁,胡凤柒痛心疾首的哭喊正随着我的意识越飘越远。 “他说的对…你若是魂飞魄散了,徒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上几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胡凤柒收起了嚎嚎大哭,他缓缓地摇晃着身子,一边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背,一边空洞地呢喃着,“只要你还在…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我们都活着…我们就都还有希望呢……” 胡凤柒痴痴地笑了笑,他朝我压下被泪水染得麻木的唇瓣,一颗温烫的圆珠就此从他湿润的口中滑进了我的喉咙,继而又渡入了我的腹中。 这是胡凤柒的狐丹。 他终是将狐丹给了我。 这颗狐丹落入我的体内以后,一股滚烫的气息就在我的身体中沿着筋骨经络延伸开来,逐渐地让我寻回了丢失的意识和生命…… 我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我可以撑起眼皮将焦距定睛在胡凤柒的面容上。 “娘子…你醒了呢……”胡凤柒笑颜如花,他依旧白衣如雪,不舍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静静地流淌。 此刻,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沐浴在道道的清辉中,我好像快要抓不住胡凤柒了。 “狐丹…你把狐丹给了我……”我呛呛地干咳几声,被他揽在他的怀里,用手指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那夫君你是不是快死了…夫君你会死吗?” 我眼巴巴地瞅着胡凤柒,如此夺目耀眼的男人,他若是因为我死了,真的好可惜啊。 “夫君不会死的,夫君怎么舍得丢下你去死呢?”胡凤柒泪中带笑,轻吐浊气,“我们以后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小孩儿,夫君还没看到那一天,怎么甘心就死去呢?” 然而。 就在胡凤柒的话音落下,黑压压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将我和胡凤柒团团围在了中央! 胡凤柒面色煞白,目光僵直,唇边绽放的笑容都来不及收回。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在胡凤柒的怀中垂坐起来看着这些将我们两个人包围起来的人影,他们一个一个身披漆黑的长纱袍,被头顶黑帽边缘垂下来的黑纱遮着脸孔,而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也似乎并不属于我们常人的气息。 “死狐狸,事到如今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一个肌肤紫色的女人从人影中走出来。 胡凤柒浑身僵硬,他依旧拥着我,顿了半晌才仰头望着上空的苍穹,凄凄地笑出了声音。 他笑得双肩颤抖,笑得眼泪顺着狭长的眼尾簌簌流下,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大到了可以在整片天际都回荡不散的地步。 “死到临头还笑!我看你是不知我们尊皇的厉害!”黑纱女人不解胡凤柒的举动,她怒斥一声,“来人!给我把这毁了我们大清帝国的狐狸精压回去!” “不要…不要…夫君你要去哪?” 我束手无策地看着从黑纱女人的身后走出几人,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胡凤柒牢牢压制住! “娘子,我会努力等着你…你不要忘记夫君啊,千万不要忘记夫君啊…我会努力活到我们憧憬的那一日的……” 胡凤柒没有挣扎,只是任凭他们将自己从我的身边钳开,一双决绝的美目直勾勾地望着我。 “哼,想得挺美!” 黑纱女人冷嗤一声,紫色的手指掐了个清脆的响指,紧接着,乌压压的这一群人带着胡凤柒,就这样凭空地化作了团团的黑烟,随风消散在了我的面前。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徒留周遭一汪清寒。 纷纷扬扬的大雪早已停息了,夜幕上星辰漫穹,一闪一闪地焕着粲然的星光。 我无助地屈膝坐在一团青草当中,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肆意地让泪水一滴滴地滑落下来…… 谁可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要去哪里…又有谁能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找回我遗失的记忆…… 究竟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处呢…… “怎么?还在念你的夫君么?” 一个凛漠的声音在一旁炸响! 我触电般地抬起脑袋随着声源望上去,看到的,竟然是一双浅淡得近乎透明的银灰色眸眼! 但是下一秒还不容我思考,他便伸手过来凶恶地掐住我的嘴巴,生生地撬开了我的两排牙齿! 第444章 我该认得你么 我在郎墨楼的手下尽力地挣扭着,可是我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体力,虚弱地将拳头捶在郎墨楼的身上也如毛毛雨般不疼不痒。 他一边掐着我的嘴巴,一边带着嘲弄的口气诘问我:“你真以为胡凤柒的狐丹能保你的命?!” 郎墨楼他这是什么意思? 倘若胡凤柒的狐丹保不住我的性命,那他岂不是白将狐丹给我了吗?还落得他自己被那群紫色肌肤的怪人们掳走了。 “你记住了,”见我没了力气挣扎,郎墨楼忽然将我生硬地提到了他的胸膛前,一双薄情的唇瓣凑到我的耳边幽幽地吐息道,“这世上能起死回生的,只有我的夜明珠!” 我颤着嗓子冷笑一声,郎墨楼闻声挑眉,又问我道:“怎么,不信么?不信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了什么样!” 郎墨楼凶恶的语气中携着一抹烂泥扶不上墙的怒火,他抓住我的手抬到我的眼前,而当我看清我自己一双手的那一刻,我都惊呆了! 我简直无法相信,此时我的手早已不是普通人手该有的模样,它们正缓缓地变幻着,变成肉嘟嘟却指甲尖锋的狐狸爪子模样,并且一根根银色的狐狸毛也正从我的肌肤下破皮而出! “不要…怎么会这样……” 我难以置信地呢喃着,若是让我变成一只狐狸的样子苟且偷生,干脆让我死掉算了。 这么想着,我正欲抬眸再次望向面前的郎墨楼,打算请求他让他杀了我,可当我重新再凝上他那目光如炬的银眸时,我的大脑忽而涌上了一片空白,两眼一花,便直接昏倒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地清醒过来。 头有些昏沉,但是等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映入眼帘的画面时,我生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不是晚烟楼吗? 不是我和郎墨楼的家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倚靠在晚烟楼外的一棵繁茂的老树下,缓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这几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奇遇! 胡!凤!柒! 我深恶痛绝地咬牙切齿,又赶忙垂眸看看自己的双手,好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手,不再是狐狸爪子了! 这会儿我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我怎么会在晚烟楼外醒来,找回记忆的我从土地上一跃而起,喜出望外地一头扎进了晚烟楼! “郎墨楼!郎墨楼!” 我满心欢喜地喊着郎墨楼的名字,既然我找回了记忆,那么所有人也一定都找回了记忆,对不对? 好啊郎墨楼,你个臭狼人死哈士奇,就算被夺走了记忆也不能真的一心想要杀死我啊,我愤愤地摩挲着喉咙上的伤口,到现在它可还撕心裂肺地疼着呢! 可是。 当我载着满颜欢笑冲入我们的东小楼,提着脏兮兮的裙摆一路“噔噔噔”地跑上楼梯,推开我自己的房门时,入目的一幕让我血络中沸腾的热血顿时就彻底冷却了! “你是谁?!” 质问我的这个女人,是瑟灵。 眼下,她正坐在我的梳妆台前,手持着属于我的胭脂在往她那张不讨喜的脸蛋上涂抹着。 “瑟…瑟灵?”我提着僵硬的步伐向她走过去。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瑟灵眸中的惊讶转瞬化为愤怒,她起身朝我抱着双臂走过来,仰着覆盖着我的胭脂的脸对我讥问,“我不知道你怎么闯进我家的,但现在请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不要给我家狼君添麻烦!” “你家狼君?”我怔怔地望着瑟灵,想笑又笑不出来,酸皱的心脏明显落了几拍,“瑟灵,这是我家啊……” “哪是你家了?哪写你的名字了?你叫叫这房子,看它会答应你吗?”瑟灵朝我扬起下巴,尖声尖气地挑衅我,“我不认识你是谁,请你离开!” 我再次环视了一遍这间曾属于我的卧室,里面的摆设明明都没有变化,我的化妆品、我的拖鞋,甚至包括我贴身的内衣都还堆在房间的角落里没有来得及清洗。 这怎么就成了瑟灵的家了呢? 一股贯·穿的伤感涌上心田,我幡然醒悟过来…… 这根本不是瑟灵在故意刁难我,而是—— 我仍然被这个世界遗忘着。 唤回记忆的只有我,是胡凤柒的狐丹经过了我的身躯,使我结束了关于狐皮嫁衣诅咒的一切。 但我忘记了,让所有人忘记我的,是夭瞳那失控的法术啊…… 鼻腔骤然一酸,我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哭出来。 在瑟灵锐利的目光下,我呆滞地转过身,正要提着无比沉重的步伐离去时,我看到了一个刻进我生命的身影,正慵懒地长身斜倚于门框的边缘望着我。 “墨…墨楼……”凝上他那双曾经只容得下我一人的眼眸,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溢出眼眶。 我就知道,郎墨楼他终会想起我的。 于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郎墨楼的面前,鼓足了勇气在涟涟泪水中朝他挤出一个颓废的笑容,对他轻声地问道:“墨楼…你想起我了对不对?” 我在等他回答我,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刀忍一刀刀割过我的心角,直到他勾唇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最熟悉,却最不该属于我的笑容,回答我道: “我,该认得你么?” 第445章 许久未见的北太帝君 看着郎墨楼这种在昔日只会寻衅别人的神色与口气,我心里更是好一顿委屈,这卧室中每一处角落都漫溢着我的气息,连我一个普通人都闻得出来,郎墨楼他又是狼,为什么他就没察觉到几分奇怪呢? “我是佟宛,我腹中怀的也是你的女儿啊,”我忍着哽咽,用手背将眼泪抹掉,又赶忙抓起了郎墨楼的手掌,摊开他的五指在他眼皮下晃了晃,“不信你看啊,你的掌心还刻着我的名字呢!” 对于我这样的举动,郎墨楼并没有与我较劲,而是乖乖地任我把他自己的掌心摊开。 “你看,这是我的名…”只可惜我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就滞在了唇边,我不解地蹙眉盯着郎墨楼干干净净的白皙手掌,“不对啊…你这里明明应该有我的名字啊……” 我无法相信所看到的事实,又赶忙抽出自己的左手,焦急地告诉郎墨楼:“那你看这里,和我一样,你看我这里也有你的……” 又是没能说完,我懵然地望着自己不留有任何疤痕的左手掌心。 “有什么?”郎墨楼见我前一秒还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后一秒就垂着脑袋愣愣不语,他便对我嗤之以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了他和我自己的手,透过渐渐风干的泪水我对他释怀地一笑:“没什么…是我搞错了。” “你这疯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身后的瑟灵又在取笑我,“要我家狼君说几遍不认识你,你才听得懂呢?难不成是想让狼君请你留下来,尝一尝我亲手做的桃酥松肉糕吗?” 一股骚气从背后靠近过来,瑟灵满脸谄媚地站在了郎墨楼的身旁。 这就让我感到十分恼火了。 郎墨楼不记得我,我可以理解他凶我,毕竟那是郎墨楼拒人千里的秉性。 但,瑟灵就不同了。 瑟灵坐在我和郎墨楼一起挑选的梳妆台前,往她那张比千层榴莲蛋糕还臭还厚的面皮上,涂抹着郎墨楼送我的胭脂,这样我就很不爽了。 于是我彻底收干净了眼泪,问瑟灵道:“你还记得你的狼君是怎样喂你吃桃酥松肉糕的吗?” “什么?!”瑟灵顿时垮下脸来!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喂你的?” 我说完这句话,就将张开五指的手一下子抓在了瑟灵的脸上,趁瑟灵还未反应过来的功夫,脚下对着她的双脚一绊,瑟灵就毫无反手之力地直直向着身后仰面栽倒了下去,整个身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痛得她“嗷嗷”直叫! “是这样吗?”我揶揄地又问了她一遍。 此时,瑟灵气得胭脂都遮不住脸上的青色,她忍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徒手变幻出一把深褐色琴弦的瑶筝,正欲拨动琴弦用乐符来袭击我,然而—— 余光中一条强劲的长腿忽然伸出来,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踹在了瑟灵的瑶筝上,顷刻间,瑟灵的瑶筝就被踹得七零八碎,渣屑断弦都落了满地! “狼…狼君……?”瑟灵低眸望着散落在地的碎筝,似乎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侧过首来,看到的是郎墨楼那结了冰般绝情的侧脸,眸底也是迸出一片骇人的阴郁。 瑟灵或许是被这样的郎墨楼吓得不轻,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跑开了,在她离开后,安静的卧室中就只剩下我和郎墨楼,以及满地犭良藉了。 我倏地转过身背对郎墨楼,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郎墨楼这是什么操作?他明明不记得我了,明明方才在瑟灵面前让我出了丑,现在又来这样对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抹薄凉中又夹杂着滚热的鼻息拂上我的耳廓,在我耳根后响起清冷的嗓音:“虽然不认识你是谁,但允许你在这里留宿一夜,明日天一亮,请你自觉离开!” 鼻息褪去,门板“哐”地一声在身后砸进了门框中。 我好不容易才干涸的泪水又涌上眼眶,明明最讨厌哭泣了,明明知道哭泣是最没骨气的表现,可是当你从最爱的人记忆中被真真切切地抹去时,那种无助的感觉和剜心割肉又有什么区别? 我望着自己两只空空荡荡的掌心,原来,连我们爱过的证据都在这世上消失得不留痕迹了,时间也不会再记载我们也曾疯疯狂狂地相爱过。 我放下双手,正不知要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我回身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杨桃正仰着一张百看不厌的脸颊,眼中含笑地望着我。 “桃桃?”一丝希望燃起。 杨桃没言语,手中拎着香梨的小药匣笑嘻嘻地望着我,一步跨进了我的房间。 “桃桃!原来桃桃你还记得我!”我见她脸上满是熟悉的笑容,一时没忍住就扑抱在了她的身上。 她轻轻地抚着我的背脊,随后才终于开口柔声地对我说道:“狼王爷说家里来了个受伤的姑娘,喊我来救死扶伤,狼王爷说这挺好的晚烟楼若是死了人可就晦气了!” 身体陡然一僵! 在我脸上垮下来的笑容不亚于方才的瑟灵那般窘迫。 杨桃将木若泥塑的我轻轻地推开了,然后拉着我坐在了雕花木窗下的沙发上,她面带笑容地敞开香梨的药匣,替我喉咙上的伤口做着处理。 沙沙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创伤让我难耐,杨桃麻利地替我包扎好伤口后,浮着又可亲又陌生的笑容告诉我等下会有人为我送来些膳食,希望我能吃一点儿,毕竟她家狼王爷也不希望晚烟楼里来个饿死鬼。 果不其然,在杨桃走后没多久,箫儿便端着菜品颇多的托盘敲了我的房门,一一为我将吃食摆放在桌面上。 他胆怯地向我行了个礼,小心翼翼的目光偷偷睨了我几眼,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我一嗓子吼住了。 “箫儿,你为什么给我送吃食来?”我硬声问箫儿,“是谁让你来送的?” 箫儿闻言,红着脸憋了半天,回答我说:“是墨楼公子让的,墨楼公子说…说……” “他说什么?” “他说让姑娘你吃饱了好上路。” 我气得恨不得亲手捏死郎墨楼,指着门口对箫儿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都走!” 箫儿撇撇嘴,一溜儿烟地下了楼。 行,郎墨楼,你想不起来是,轰我走是,你给我等着的! 老娘我偏不走! 我愤愤地想着,就夹起一柱菜愤愤地往嘴巴里送去,吃光了所有箫儿送来的吃食后,又愤愤地去浴室将自己刷得白白净净,不留胡凤柒一丝的味道在身上。 …… 一直到了夜幕来临,晚烟楼内内外外都异常得安静,对面郎墨楼的房间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他已死去多时了,细细闻去好似还能闻见他尸臭的味道。 冷静了一整天的我早已没了伤心的感觉,我一个人穿过小院踏出院门,来到晚烟楼外望着漫天星斗。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我回到晚烟楼,这一整天都没有再下过雪了,白天时气温也恢复到了七月底的温度。 在我离开的这几日,晚烟楼的结界似乎也被撤掉了,没有见到穆起寒的身影,想必他也不记得我要做他皇子妃的事情了。 宁静的月光下,风过无痕,透过密密的林间能听到小径尽头高速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 这寒凉的夜啊…… 我叹息一声,正欲抬步朝着小径的方向走去时,身后一抹橙色的光芒赫然亮起,将我笼罩在了其中! 我诧异地回首看过去,那个赫然屹立在光芒中闪闪夺目的男人,穿着一袭靛蓝色的华袍正负手望着我看。 “夜倾城?!” 这个许久未见,久得都要从我记忆中永远地淡褪下去的男人,竟然在此刻我最无助的时候不请自来。 我看着橙色的华光渐渐散去,夜倾城迎着我提步走来,他亦如曾经那副妖异的模样,脸上佩戴着他在阳间时专属的那顶奢华的黑铜面具,乌黑的几束长发被白玉发冠扎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气质磅礴。 “夜倾城你怎么来了?”我望着在他面具后那双暗红得十分瑰丽的凤眸问道。 “若不是有人托本尊将这个转交给你,本尊才不愿意来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夜倾城嫌弃地说着,摊开手递给我一支镶金的流苏凤钗。 我怔怔地垂眸望着这支金光流溢的凤钗,我认得它,它是夭瞳的。 “是奈何桥边的孟婆给本尊的,说有个可怜的姑娘为了你跳了忘川河。” 夜倾城同我讲话的语气里不仅没有了他之前对我的那种热情,还充斥着不少的不耐烦,他转达完他要说的话就转身准备离开,似乎多一分都不想与我停留。 “诶,等一下,”我握着夭瞳的凤钗,对夜倾城的背影喊道,“你的伤…痊愈了吗?” 夜倾城沉默了良久,才背对着我带着十足的怨气回答道:“托夫人您和那白狼的福气,本尊早就痊愈了!也免劳夫人您再挂念着我北太帝君了!” 听他这样讲,我也算是松了口气,什么我爷爷将我曾经供奉给冥界,让我为夜倾城诞下冥结这件事,想必夜倾城也彻底死了这条心,永远不会惦记了…… 正当我暗自庆幸的时候,诶?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 “夜倾城!”我赶忙再次喊住他,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到了他的面前,瞪大双眼用手指指着自己问他,“你刚刚叫我什么?你记得我是谁?!” 第446章 遇碱中和的蛇酸 夜倾城半低垂着眼帘,如残霞般的红眸从他精湛的黑铜面具后望向我,目光里写满了大片大片的无语。 “说啊,夜倾城,你刚刚叫我夫人,所以你记得我是谁,对吗?”我满怀期待地仰首问他,见他一直不言语只是这样凝视着我,我急得都踮起脚尖跳起脚来了,“你快说话呀,夜倾城!” 倏然。 夜倾城两条修长的手臂将我用力地往他怀中一拥,我的侧脸一下子就贴到了他丝滑的胸襟上。 “为什么要问本尊记不记得你呢,夫人?本尊会永远记得你,”夜倾城将脸隔着面具埋进我的发丝间,声音闷闷的,“永远记得你是本尊最该明媒正娶,却终是偷天换日也娶不到的女人。” 我没想到夜倾城会唐突地对我讲出这样煽情的话来,他刚刚还一副清高在上的模样,现在就又卑微得好似丢下了他北太帝君的身份了。 “夜倾城…”我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推开了他,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夜倾城我们……” “嘘,夫人别说了,”夜倾城弯了弯眼眸,用手指封住了我的唇,“本尊知道你怀了白狼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了,记得给本尊留个干爹的位置就好了。” “所以…”我咬了咬嘴唇,再次抬眸问他,“那夜倾城你记得我,对不对?” 夜倾城一怔,被我对他的话完全不在意惹得有些浅浅怒意,那一双猩红的眼睛瞬间就恢复了之前那股清冷的邪肆。 “都要为人母了,夫人你这薄凉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未改变!”夜倾城愤恨地说着,一把抓上我的手,“还有,夫人觉得蛇酸很好玩吗?” “什么?”我困惑。 “你手上有蛇酸你闻不到吗?本尊最不喜欢这味道了!” 夜倾城薄怒地甩下我的手,我赶忙摊开左手的掌心,这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他所谓的蛇酸啊?我贴近鼻子嗅了嗅,也没闻到,是因为我是凡人的原因吗? 大概是觉得我这样低着脑袋对自己左手一个劲儿发呆的模样很蠢,夜倾城鄙夷地斜睨了我几眼,才忍不住解释给我听:“你手上有蛇酸。” “那是什么?” 我没有听到夜倾城回答我,因为他直接拉过了我的手,稍稍掀开了他的黑铜面具,在我的掌心落下了一个潮湿的吻。 “夜倾城!” 我嫌弃地赶忙抽回手,然而没想到的一幕就在我的掌心中发生了! 只见我这沾染着夜倾城唾液的手掌心,忽然浮现出了一层白色的糊状物质,看起来仿佛是刚滴上去还未凝干的蜡。 我赶忙用右手拇指将它们搓开,那曾经被我歪歪扭扭刻入掌心中的“郎墨楼”三个大字,顿时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手掌中央! “本尊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说你傻呢,夫人?”夜倾城冷不丁地嘲笑了我一句,“这是施了法的蛇酸,遇碱中和后原形毕露。常常用于最低级的易容术,或者临时用来遮盖肌肤上的瑕疵的。这种小把戏,骗得了你这种凡人,却逃不过本尊的法眼。好了,既然你是本尊永远得不到的女人,本尊也懒得陪你在这里玩了,本尊先告辞了!” 夜倾城说罢,还不忘假惺惺地朝我颔了颔首,随后他便消失在了一团再度燃起的橙色光雾中。 待光雾消散后,周遭又重新阴暗了下来,我咬牙切齿地将拳头放在心口前,心里一遍遍咒骂着郎墨楼。 好啊郎墨楼,真是干得漂亮,你耍我是不是?! 明明就是所有人都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我,他还在那里装作不认识我,怪不得他会一脚踹碎瑟灵的瑶筝,怪不得杨桃会为我疗伤,箫儿也会为我烧各种美味的佳肴…… 好啊好啊,太妙了,棒极了! 回到卧室的我躺在床上,望着我放在床头的镶金凤钗,才懊悔起来刚刚因为一时的激动而忘记寻问夜倾城,这夭瞳的凤钗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一想到郎墨楼撺掇他周围人与他一同做戏这件事,我就又忍不住气极反笑! 都什么时候了,我都被胡凤柒掳走了,他还有心情耍我!我差点儿就死在他剑下了好不好。 郎!墨!楼! …… 翌日一早,我提前醒来洗漱了。 一想到郎墨楼趁失忆之际能容忍瑟灵回到他身边,我心里就气得很,再一想到他居然故意在记起我后还利用瑟灵来戏耍我,我便直接将瑟灵用过的胭脂丢进了马桶冲走了。 正当我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的房门忽然被一股蛮不讲道理的力道撞开了,只见身穿黑色长裤与黑色衬衫的郎墨楼,就那样发型凌乱地朝我跨步而来,刀削斧刻的脸上携着六亲不认的生冷! 哟呵…… 见此,我吓得连连倒退,满眼逼真的惶恐,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喊道:“您、您做什么?!” 我捕捉到郎墨楼眼底的懵然转瞬即逝,他继续朝我走来,气势压人地将我吓得倒退回了浴室中。 “您是谁?我这是在哪?您要做什么?!”我吓得腰背都佝偻了,连连往后躲避着眼前气势威猛的男人。 我退到无路可退,郎墨楼才一把攥住我指着他的右手手腕,敛着一双犀利的剑眉问我道:“你说什么?” “我说您是谁?我这是…在哪?”我紧张得不敢抬眼回视他如炬般摄人的目光,“对不起先生…我现在就走……” 说着,我努力从郎墨楼手中挣脱手腕,企图自己主动离开这里。 果然。 郎墨楼根本没打算放我走。 “你要去哪?”他沉声问我,声音里已经压下了几分冷意。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么说着,委屈巴巴的眼泪就真的配合地涌上了我的眼眶,我这才敢抬起水气澹澹的泪眼望向郎墨楼,“对不起先生,您让我走…我只记得我夫君是谁,我得去找我夫君了……” “恩?”郎墨楼挑起长眉,眸色一闪,“你不记得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您…我只记得我夫君是谁……” “你夫君是谁?”郎墨楼凑近一寸。 “胡凤柒……”我嘟囔着。 “什么?”郎墨楼又凑近一寸。 “胡凤柒……”我又嘟囔着。 “大点声,我没听清?” “胡凤……” 可我还未说完,郎墨楼便低头朝着我的嘴唇上疯狂地撕咬了下来! 第447章 都是本尊的! “唔……”我被郞墨楼这凶残的举动一瞬间都吻得透不过气来,脑袋拼命地往后躲,也没能躲过反扣于我脑后那郞墨楼宽厚的手掌,“先生求求您别这样…先生……” 我苦苦哀求着郞墨楼,曾经被磨练出演技的眼泪也默契地从眼眶中坠下来,滚入我们彼此纠缠的唇腔中。 浓重的咸涩冲击着郞墨楼的感官,听到我哭泣的央求,他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很快他便下意识地放开了我,眸底流转着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与怜惜。 “佟宛,你真不记得我了?” 哈! 当郞墨楼问我这话的时候,满眼写的都是认真与沉重,殊不知我在心底正窃窃偷笑。 可是即便这样,也无法解我心头的恨啊,以前郞墨楼怪我不在乎他,怪我不懂吃他和瑟灵的醋,所以他现在就这样用瑟灵来报复差点儿被他一剑刺死的我吗? 好哇,郞墨楼,NoZuoNoDie你懂吗? 臭哈士奇。 “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但是先生…我真的不认识您……”眼泪宛若廉价的塑料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我用被他攥得通红的手抹去唇上郞墨楼的香气,“求求您放了我,让我走…我的夫君还在等我呢…呜呜呜……“ 我哭得太逼真了,逼真到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场的地步,为了防止被郞墨楼察觉到我忍不住快要出戏了,所以我飞快地蹲下身子,将脑袋垂进蜷缩的臂弯中踏踏实实地抽噎起来。 空气寂静了片刻后。 我听到郞墨楼在上方叹息了一口气,随后他也顺势陪我蹲下身来,对我低声道:“佟宛你别哭了,那野狐狸抹了你的记忆!你佟宛是我的女人,上一世不是,但这一世和下一世,往后生生世世都是我郞墨楼的女人!” “对不起先生…我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仍旧颤着双肩,闷头断断续续地哽咽着,“但您能不能要点儿脸…?” “什么?!” “我都说了我只记得我的夫君是胡凤柒…您还在这里说什么我是您的女人,甚至还企图轻薄我…呜呜呜…先生您的脸皮真是堪比榴莲皮啊……” “榴莲皮?” “又厚又臭。” 瞬间,道道杀气射在我的后脑上! 郞墨楼“嗖”地从身旁站起身来,大概是双手插兜垂眸盯了我良久,才气不打一处来地丢下一句:“好样的,佟宛!既然你想不起来,那你就在这里好好想,直到想起来为止!” 他说罢,就凌厉地转身,恼怒地大步离去!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潇潇的背影,他…这是什么鬼态度? 整个下午,郞墨楼都没再出现过。 唯有箫儿频繁地敲门过来为我送各种餐食,看着托盘上的糖醋鲫鱼、菌菇炖鸡汤、夫妻肺片等等,甚至还有上一次我心心念念的西双版纳竹筒饭,我忍不住咬着筷子偷偷笑出了声音。 *** ** * 天庭之上。 仙雾缭缭生烟,明霞万道。 玉龙盘刻、彩凤飞雕的凌霄神殿中,天将仙卿们都在退朝后一一离开了神殿,徒留那雍容华贵、身披一袭烟紫色星月华袍的紫薇大帝独身驻足于玉皇仙帝的汉白玉高台下方。 “紫薇,你当是知道朕为何单独将你留下。” “紫薇不知啊。”紫薇大帝无辜地眨了眨涂着紫色烟熏妆容的杏眼。 “当真不知?” “是啊,陛下始终对紫薇照顾有加,”紫薇大帝吐吐舌头,在神圣不可侵犯的玉皇仙帝面前犹如俏皮的孩童,擅于撒娇耍赖,“紫薇怎么敢欺瞒仙帝您呢?” “哎,”玉皇仙帝拢了拢缠金的金丝袖口,叹息一声,“当下乃正值凡间七月大暑之际,这前两日的丽水城七月飞雪一事,紫薇你可对此有所耳闻?” 丽水城即是丽江的别称,也是郞墨楼目前的居所,而新任凛冬之神是前不久紫薇亲手封任的,眼下丽江七月飘雪,紫薇大帝能不知道吗?这玉皇仙帝也不是明知故问吗? 紫薇大帝闻言,明眸滴溜一转,立刻弯起两条柳叶长眉笑盈盈地欠身,却对仙帝的问题避而不答:“哎呀,这农历六月飞雪也不是什么奇闻怪事初次见嘛!传闻最早在公元前435年的《扶风县志》中,就有‘六月秦雨雪’的记载啦!还有啊,陛下您忘记了吗?至今在宜昌还有块石刻上写着‘庚申年又三月十五日,立夏大雪’呢。“ 见玉皇仙帝两条斜飞入鬓的长眉都要拧成阎王爷的眉型了,紫薇大帝又笑呵呵地赶忙讨好道:“陛下啊,您就这般不信任紫薇吗?或者说,是对女素上神的质疑?那戮星神君,可是女素上神亲自请上诛妖台封神成仙的啊!” “你……!”玉皇仙帝脸色顿时一僵。 整座天庭人人皆知,女素上神为人正直、秉公处事,是女娲后裔,也曾是玉皇仙帝亲手扶上上神之位的,现在怎么从紫薇大帝口中说出来,就是玉皇仙帝在质疑自己了? …… 待紫薇大帝变了脸色,怒发冲冠地回到紫薇垣神殿后,斗獬星君与角蛟星君早已匆匆赶来,躬身候着她了。 紫薇大帝长袍一掀,稳坐于奢华的贵妃椅中,染着精致美甲的柔荑往雕花扶手上狠狠一拍,厉声道:“好一个郞墨楼,上来就给本尊捅娄子!本尊千护万护才把仙帝给糊弄过去!糊弄一次,能糊弄两次吗?!再来一次别说他了,恐怕连本尊的地位都要不保了!” “陛下息怒,棘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便好。” “呵呵,”紫薇大帝勾唇冷笑,凤髻上金珠玉翠的步摇直晃,“既然是本尊为了护他,就别怪本尊无情!给我把那什么狗屁云西扶仙好好处理了!越快越好!” “微君接旨。”两位星君躬身拱手地齐声应道,垂着脑袋互相凝眸地邪恶一笑。 紫薇大帝这才满意地露出一个真正明媚的笑容,瞅着一旁的迷你星盘,双颊泛起了隐隐的纟工晕,并对二位招了招手催促道:“那就赶紧去!” 哼…本尊管你是郞墨楼还是奎狼星君,都是本尊的! 第448章 郎墨楼的脸 朗月清辉下,夜色清冽,山色空蒙。 我一边轻抚着隆起的肚皮,一边踏上房间的木楼梯,推开木格子门来到了顶层的天台上。 放眼望去,夜风勾勒着远处丽江城的万家灯火,交辉相应;收眼回来,是夜风徐过静谧幽僻的晚烟楼,唯有箫儿的房间透出摇摇曳曳的光晕。 如今已是七月底了,转眼就要进入夏末初秋的八月了。 倘若没记错,拿到奎狼星君第一片元神碎片的那时还是六月初,这掐指一算,一季已经过了大半,满打满算我们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去这偌大的宇宙磁场中寻找第二片碎片了。 想到这里,我满腹愁绪,用指尖轻敲着渐渐有了胎动的腹部。 我忘不了那日井犴星君的记忆在他日记簿中同我讲过的话,即便是找到了第二片碎片,可在第一片碎片的复片没有销毁之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这样讲来,再接下来紧迫的时间内,我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是尽快找到第二片元神碎片,而另一件,则是毁灭腹中我和郎墨楼的孩子…… 若我做不到,我即将面对的就是我爱的男人魂飞魄散。 这一刻,我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任性地装作遗忘了他,为什么我还要投入地演戏去伤害他,到底为什么我不选择好好去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呢? 就在我正这么忧伤地懊悔之际,一阵邪风忽然迎面扑来! 电光火石间—— 天地异变! 刚刚还月明星疏的夜空上此时此刻竟风起云涌,星盘滚搅,眨眼之间整座夜空亮如白昼! “郎墨楼……”我本能地呢喃出郎墨楼的名字。 这措手不及的一切让我根本无法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此时邪风狂澜,只能让我隐约地猜到这是有人又要作妖了! 正是趁我这么失神的一刻,从滚旋的星盘中骤然分裂出一道星光,而这道星光,居然朝着晚烟楼天台上的我直直地劈了下来! 强烈的光线笼罩着我,刺得我双眼生痛,我无法睁眼看清自己发生了什么,仅能感受到我的双脚离开了天台,包括我的整个身子都被这道星光向着天盘之上那口旋涡直直地吸纳了上去! 迎面的狂风犹如刀刃割过脸颊,在这混沌中我一次次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可是也不知道郎墨楼的夜明珠到底在不在我的身体里,那股原本我可以施布星盘的灵力这会儿压根不见任何效果。 这一刻,我承认我慌了。 我只能任凭这邪光将我的身躯吸得越来越接近天幕上的星盘旋涡,我的长发在空中疯狂地飞舞,我的四肢也在空中竭尽全力地挣扎,直到我听到—— “佟—宛——!” 那一瞬,我泪流满面。 这是郎墨楼撕心裂肺的呐喊,像极了那天在与郞莫辞大战的山谷中,那一声肝胆俱裂的咆哮。 与此同时,又是一股猛烈的奇力冲向我的身躯! 这股奇力,明显在与自天盘而来的这力量争抢着我的身子! 我知道这是郎墨楼的洪荒之力,是郎墨楼在用他体内所有奎狼星君的法力与星盘争夺我。 在两道相拼的法力中,我整个人停止了向上飘浮,而是悬浮在空中忽上忽下! 可是。 对峙了片刻后,郎墨楼似乎输了。 在集齐碎片以前,他体内仅剩的奎狼星君的神力终是抵不过星盘那庞大的神力。 于是,在郎墨楼的法力明显溃败后,我的身子几乎是以光速,笔直地扎进了搅动着的星盘旋涡当中! 亦如每一次穿越一样,我的意识也暂时消褪了。 …… 待我再次清醒后,一股刮骨般的剧痛从我的小腿传遍全身,让我瞬间就爆睁双眼! “呃……” 我痛得轻·吟一声,忍着疼痛用双臂将自己撑坐起身,而同步映入我眼帘的画面简直让我无法相信—— 这里是一方被血洗过的陌生天地。 尸横遍野,血风扑鼻,周遭焦土上燃着的星星火焰烧着枯草断树,空气中也弥漫着硝烟战火的味道。 我,到底是在哪里?! 这里明显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夜幕下远方似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 我紧紧咬着牙从地上爬起身,左小腿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怀疑我的腿骨断裂了,而当我艰难地单腿踩地站起身以后,才发现这些横横竖竖的尸体都穿着铠甲,各种粉碎残断的兵器也都散落在这片焦土之上。 不对…这不是平行时空,我这是被迫穿越回了古代吗…… 谁能告诉我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没办法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明明好端端地在小楼上欣赏夜景,怎么转眼间就画风突变,被不知因何而起的力量掳到了这里? 我一遍遍掐着自己的胳膊,企图将自己从噩梦中唤醒,可是一阵阵的刺痛告诉我这不是梦境。 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这多元的宇宙磁场,郎墨楼在不在这里……? 我狼狈地一瘸一拐走出几步,不料脚下被一具尸骸一绊,原本就几乎单脚走路的我直接向着前方摔倒下去,不偏不倚就摔在了这具尸骸的上面! 浓重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萦绕在我的鼻间,可就在我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我才看清这张死人的面孔! “郎墨楼!” 心脏在我胸膛中陡然炸裂! 这张血肉模糊的尸容,不是郎墨楼吗?! 他的脑袋上还戴着厚重的铁胄,身上的铠甲已经战损破烂,他明显已经死了,可是这明明是郎墨楼啊?! “郎墨楼!郎墨楼!”我疯了般呼喊他,就像要将自己从梦魇中喊醒一样,我拼了命地摇晃他的尸身,无助的泪水如洪水崩溃,“郎墨楼!郎墨楼是你吗?!你醒醒?!” 我无助地哭喊着,哭声凄厉地刺破这片残留的烽火狼烟,然而当我透过泪水将视线挪向一旁的尸首时,我愕然停止了哭泣! 因为这七扭八歪倒在一旁的尸首,斑斑血迹下竟也是郎墨楼的脸! 彻底崩溃的我又爬向他,大喊着郎墨楼的名字。 可是。 当我环视周围,荒谬地发现遍布在这里所有的尸首,居然全部都是郎墨楼的脸!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于是,我停止了哭泣,坐在原地开始大笑。 是那种失心疯的狂笑。 笑得我浑身打颤,笑得我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笑得我捂着岔了气的肚子仰面倒下时,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男声从我的身后蓦然响起。 “姑娘你…还好么?” 我收敛笑声,空洞地望着眼前这被战争碾压过的一切。 “姑娘?”身后男声再度响起。 我木然地,缓慢地,痴呆地转过身子。 可我看到的,是同样一张—— 郎墨楼的脸。 我彻底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这座磁场这方世界,所有人的脸,全部都是郎墨楼! 第449章 万俟枫 “你…你是……”脸上的泪痕被散落在四下的簇簇烈火所蒸发干净,我望着他和郎墨楼一模一样的活人的面孔,思维近乎呆滞了。 “姑娘,你受伤了吗?”空气中迸溅着飞舞的火星,折射着满地血光倒映在他那双再熟悉不过的铅灰色瞳孔中。 又是这样的场景。 好在有了上一次在平行时空中的经历,能让我这一次见到相同的郎墨楼时,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找回了理智。 “是,我的小腿好像断裂了…”我一边哑着嗓子说着,一边望向自己已经肿得十分严重的小腿,“你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帮我站起来吗?” 这郎墨楼听闻我的话,立即抬腿绕过眼前的一具具尸骸向我走了过来,只不过眼看着他就要到我伸手可触的方位时,突然他竟顿了足。 “请问…”郎墨楼蹙着两道好看的剑眉,极为警惕地问我,“姑娘你是我们万俟国的人吗?” “什么?”我错愕。 “我的意思是,姑娘你是我们万俟国的人,还是他们泾阳国的人?” 郎墨楼这个问题,着实给我问懵了。 万俟与泾阳,这是两个历史悠久且相当罕见的复姓。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万俟姓”是少数民族姓氏,是在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逐渐以部落名为姓氏汉化而来的,那时的万俟氏大多数都聚集在山东;而至于“泾阳姓”的由来,我只隐约记得是与战国时的秦宣太后有关,除此之外,它在我的印象里更多的则是隶属于陕西省咸阳市的一处地名而已。 可是眼下,这郎墨楼口中的万俟与泾阳,怎么反而成了两所国名呢? “我…我是……”我不知道这座时空磁场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都长着郎墨楼的面孔,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见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郎墨楼脸色忽而一亮:“我知道了!姑娘你不会是…是慰军妇?” 哈?慰军妇? 但也没等我再回答,郎墨楼就一个箭步直接跨到了我的面前,满眼生怜地惋惜道:“在这纷乱的战场上能死里逃生的姑娘,多数都是可怜的慰军妇…无妨的,即便姑娘你是泾阳国的人,沦落成慰军妇也俨然是个可怜的姑娘了,更何况你还有孕在身!这帮泾阳军官们,真是禽兽不如!来,我带你回去疗伤。” 郎墨楼说罢,抬手就将我搀扶起来,也不等我再说什么,他直接一个转身就将我背在了他结实的背脊上,我就这样一头雾水地搂着他的脖颈,双腿盘上他的两侧腰际,被他牢牢地背着一步步离开了这片横尸遍野的硝烟之地。 贴合着郎墨楼身上这素色还打着补丁的长袍,我其实很想问他,这是什么朝代?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十分怪异,于是我便及时改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他会回答我,他叫郎墨楼。 没想到我错了。 “我是万俟国的百姓,自是万俟姓啦,”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脚下的步伐倒是轻盈得很,“复姓万俟,单字枫树的枫,姑娘你呢?” 万俟枫?是个不错的名字。 只是为什么他从头到脚都和郎墨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呢? “我姓佟,名宛,”我回答万俟枫,实在忍不住自己好奇的心,终于问了他,“万俟枫,请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什么朝代?”万俟枫咳笑一声,微微偏过头来,差点儿我就一口亲在了他的侧颜上,“南晋十三年啊。” 南晋? 我知道东晋西晋,知道南朝北朝,这南晋我却从未听说过。 所以,这样想来的话,这座奇妙的空间磁场并不是某道平行时空,也不是我穿越到了古代。 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完全独立存在着的世界! 郎墨楼曾说过,无数星辰间亿万光年交织成网,繁繁复复中存在着无数常人所意想不到的磁场空间与时间,大概这一处世界,就是存在于宇宙中某个渺小角落中的世界。 只是我不懂,为何他们无论是面容还是体型,都几乎是郎墨楼的复刻版?就连这万俟枫说话的声音,都和郎墨楼一模一样? 而让我更不懂的是,我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明显吸我进星盘的力量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郎墨楼,这就很奇怪了,难道是有什么人刻意将我带到这里的吗? 最重要的是,显然这次我并非魂穿,而是我的肉躯带着腹中的胎儿一起穿到了这里,那么问题来了,我要怎么才能再次回到我的世界?! 我在万俟枫的背上苦苦沉思了一路,那扑鼻的血腥味道也早已离我远去,不知不觉似乎过了很久的时间,眼前才重新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佟姑娘,前面便是我家了!” 万俟枫粗气喘得很重,我一路上心思其实都没在他身上,这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背着我走了太遥远的路,一定是把他累坏了。 不过,我还是向前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座坐落于山涧中的村子,村口边矗立着个破旧的木牌楼,牌楼上用我看不懂的文字刻着村落的名字。 “你家叫……?” “敕勒村,”万俟枫抢先回答了我心里的疑问,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调,“我娘死的早,我是被我爹拉扯大的,我爹自我娘过世后也没再娶妻生子,就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嘿,你很好啊,别这样说自己啦!不过,方才那战场离你家这么远,你一个人跑去那里做什么呢?” “泾阳国对我们万俟国虎视眈眈已久了,时不时那群畜·生就要与我们大开杀戒,这不他们又来了一次出征吗?我爹是村里的疾医,他心善,叫我去看看有没有受伤严重却仍旧还活着的万俟国兵将。”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碰巧被万俟枫捡了尸。 我赶忙连连夸赞万俟枫父子俩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总有一天万俟国会打败泾阳国的。 正这样说到兴头的时候,万俟枫已经背着我穿过了牌楼,踏入了敕勒村。 这座村子看起来比较贫穷落后,土路边参差地错落着一家家寒酸的土阶茅屋,这会儿夜也比较深了,僻静的甬路几乎没有人影。 万俟枫脚下穿着的草鞋踩在泥土中,“咯吱咯吱”的声响可以听得格外的清晰。 就在快要到了万俟枫家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枫儿这么晚才回来,怎么还捡了个姑娘?是给你爹捡回来个儿媳吗?” 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撞得耳膜“嗡嗡”直响!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得就像是我自己一样…不,不是像…… 因为这声音,分明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而万俟枫在听闻这句话后,也背着我转过身,朝身后从屋舍中磕着瓜子走出来的女人回应道:“阿珍婶婶,您莫要瞎讲啦!” 可是,在我看到这个万俟枫口中的“阿珍婶婶”后,我险些就要从万俟枫的背后跌落下来了! 那女人…那女人居然长着和我丝毫不差的脸!还有她的声音,她的身材,甚至连她的腹部也是我一样隆起的! 我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在胸膛中狂猛地跳动! “万俟枫,为什么…为什么那阿珍婶婶和我长得一样?!你看得到吗?告诉我,你看到的也是这样吗!?”我颤抖着声带问万俟枫。 不料万俟枫又是轻声一笑,转过身背着我继续向他家走去:“佟姑娘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阿珍婶婶都年过半载啦,怎么会长得和你一样呢?” 我以为万俟枫这样的回答就足以让我震惊到质壁分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万俟枫背着我推开他家破旧不堪的房门时,万俟枫的父亲立刻就迎面而来。 “枫儿捡到受伤的士兵回来了吗?” 听着这足以让我整个人都炸裂的声音,我闻声看过去,看到的—— 果不其然,正是郎墨楼的皮囊! 但是这个人,他明明是万俟枫的爹啊! 第450章 无脸男? “啊,枫儿你怎么带了个姑娘回来?”万俟枫他爹见我也是一怔,抬向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是、是咱们万俟国的人吗?” “爹,生死面前就先别管那么多了,佟姑娘怀有身孕并且腿部受了严重的伤,您快帮她好生瞧瞧!” 万俟枫无视他爹的问题,直接背负着我大步跨过了他爹,朝向里面的屋子走去,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张极为破旧的床榻上。 我坐在床榻的边缘,手指头紧紧地抠着床沿破裂的木板,仰首呆若木鸡地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郎墨楼站在我的面前,若不是万俟枫他爹上了年纪身板伛偻,我想我几乎无法将他们父子俩分辨出来。 现在,他爹就顶着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为难地上下打量着我,片刻后,或许他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直接拽着万俟枫那打满补丁的袍袖将他拉出了门外,不知去窃声嘀咕什么了。 我趁此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屋,被烛火照亮的四面白墙上污渍很多,上方的房梁看上去也有不少的年头了,房间内的摆设再简单不过,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浓郁的土腥与绿植相混合的气息。 很快,父子二人便又拉拉扯扯地踏回了房间,腰背挺直的万俟枫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抱歉让佟姑娘久等了,我爹这就替你疗伤啊!” 一旁弯腰驼背的万俟枫他爹满腹抱怨,但似乎也抵不过他儿子的执拗,于是只好磨磨蹭蹭地拉过了一旁的小木凳,坐在了我的面前,问我说道:“看姑娘这身打扮也不像我们这里的,难不成姑娘你…真是泾阳国的人吗?” 我若是回答我是泾阳国的人,他爹准保不会再对我有好脸色。 不过恰好这会儿万俟枫提着他爹的药匣子走了过来,两腿一盘往地上一坐,替我回答了他爹:“爹!我不是说过了吗,佟姑娘出生于西陵国,三年前西陵被泾阳攻破侵占后,她便沦落成为了他们泾阳畜·生们的慰军妇!” 万俟枫一边替我撒着谎,一边朝我挤眉弄眼,好在他爹已经开始打开药匣子准备替我疗伤了,才没看到万俟枫对我连连使着眼色。 “爹啊,佟姑娘本身就受伤了,您就别追着问人家了,难不成您一定要揭开人家心里的伤口吗?”万俟枫又故作不满地补充了一句。 “好好好,爹不问了,谁让救死扶伤是你爹的使命呢,”他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我的裙角往上掀了掀,露出我已然肿得几乎无从下手的小腿,“嚯,淤肿得这般严重啊!” 我一言不发,死死咬着下唇望着自己的腿,方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和郎墨楼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身上,现在这样乍然地看到自己受伤的腿,才感觉到那种宛若刮骨般的剧痛。 “姑娘你这说不准断骨了啊,”万俟枫他爹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又将双手轻轻地覆在了我臃肿的腿部,“姑娘你忍一下,我要摸骨来复位一下。” 其实此刻我的多数心思并没有在我的腿上,我依然在疯狂地思考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座陌生的世界,而我之所以被星盘吸引到了这里,会是因为胡凤柒吗? 难道是胡凤柒得到了我身体里郎墨楼的夜明珠? 可是这说不通啊,我的生命早该与郞莫辞同归于尽了,正如胡凤柒所言,我的魂魄没有了,如今我仍旧能活着的原因的确是因为郎墨楼的夜明珠在我的体内支撑着。 所以我来到这里,想必并不是已经被清魅带去大清鬼域的胡凤柒在作妖,明显是另有其人存心要整我,那么…会是谁呢? 就在我这样陷入苦思冥想之际,忽然一股令我疼到两眼泛黑、险些晕厥的烈痛,自我的小腿疯狂地延伸至四肢百骸! “啊——!”我失声尖叫,下唇被我咬出了满腔的铁锈味儿。 “佟姑娘忍一下!”原本还盘膝坐在地面上的万俟枫一跃而起,伸出双臂将我的脑袋拥入他的怀中,还不忘口中碎碎念地安慰着我。 什么程度的疼痛我曾经都尝遍过,即便是再剧烈的痛感我也可以忍住眼泪,只是现在,眼前顶着郎墨楼皮囊的万俟枫就这样拥抱着我,让我的脑袋埋进这一副我吻过遍寸肌肤的身躯。 眼泪真的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冲出眼眶,浸湿了万俟枫的胸襟。 我看不到万俟枫他爹在我的腿上捣鼓什么,除了肝胆俱裂的疼痛以外,我还能感受到一股股的凉意,似乎他爹又离开房间端了一口铜盆回来。 整个治疗的过程我始终在埋首哭泣,我太想念郎墨楼了,到底要怎么做我们两个人才能好好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不好的经历都要一桩接一桩地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去揭穿郎墨楼;没有来得及吊在他的脖子上去嗔怪他出剑太重了,导致我的喉咙仍然好痛噢;更没有来得及去好好地抱抱他、好好地闻一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蔷薇花香,我甚至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去亲亲那个我爱的男人…… 寒泪肆意地流淌,直到万俟枫他爹长吁一口气,万俟枫也终于放开了我。 “佟姑娘的腿暂时这样固定住了,切记莫要用这条腿走路,”他爹麻利地收拾好药匣,站起来转身要走,又忽然止步回首对我说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先留下来养好伤再走!这样…我家枫儿也有个伴儿。” 我收敛了眼泪,沙哑着嗓子对他道了声谢谢,他这才一手端着铜盆,一手提着药匣子离开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既然我爹都松口了,佟姑娘你就踏踏实实先在我家好生养伤!”万俟枫朝我咧嘴一笑,将郎墨楼的皮囊撑得傻乎乎的,“谁让我们苦命地生在这乱世当中呢?又赶上我们敕勒村偏偏位于万俟国与泾阳国的交界之处,终年是战火连绵,硝烟不断。常常入夜躺在榻上,都能听到远方传来的阵阵炮火声。提心吊胆地活过几年,也渐渐想开了,活过一日算一日,多活一日都当作是侥幸与恩赐了!” 我抬着哭肿的泪眼望着万俟枫的脸,他说的话并没有在我心上过多停留,反而更像是耳旁风。 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我想回到我的世界,我必须要再回到郎墨楼的怀里撒娇! 什么狗屁万俟国、泾阳国,什么狗屁西陵亡国,到底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垂眸看了一眼我被万俟枫他爹用竹板固定住并且缠了草药的小腿,静心地想了想,眼下确实夜色也深了,再加上我腿伤严重,体力也有些透支,不如今晚先好好在这里养精蓄锐度过一晚,有什么计划明日再说。 于是,我终于对万俟枫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并对他哑声道了句谢谢。 或许是见我对他说的话漠不关心,万俟枫摸了摸后脑勺朝我尴尬一笑,赶忙又问我怀着身子一定饿了,便匆匆地离开了房间,去替我烧饭了。 满额都是被疼出来的汗水,我艰难地下了床榻,单腿蹦跶着来到了床榻旁边的一架十分老旧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泛黄的铜镜中映出的是自己狼狈沧桑的脸,脸颊上还沾惹着战场上的斑斑血迹,屋内被烛光照得通透明亮,我闻着空气中陌生的气息,心底又是一阵阵排山倒海的难过。 郎墨楼,他现在哪里呢…… 我愁愁地发怔着,万俟枫的声音忽然从房门的方位传来:“佟姑娘你怎么下地走动了?你的腿得好好静养啊!” 我下意识地移动目光,看向铜镜中倒映着的万俟枫正端着一盘子窝窝头朝我走过来。 然而这一看,差点又是惊得我魂飞魄散! 只见这铜镜中的万俟枫,哪还是什么郎墨楼的脸?!那脖子上顶着的,居然是一张平平坦坦、没有五官的脸啊! 万俟枫他…是个无脸男?! 第451章 最后的狼王 我惊慌地猛然回首朝身后的万俟枫望过去,看到的却仍旧是郎墨楼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佟姑娘?”见我脸色极差,万俟枫将菜盘放到一边的朽木矮案上,双手在自己的布袍上来回抹了抹,“佟姑娘你没事?” 所有的震惊与困惑全部都梗塞在喉头,我困惑地望着疾步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打算搀扶我回床榻上的万俟枫。 而当我鼓足勇气再一次扭头望向铜镜中的画面时,真真实实浮现在镜中的是一张仍旧没有鼻子、眼睛、嘴巴的脸,仅仅有的,唯剩郎墨楼那一袭如瀑的墨发,披散在我再熟悉不过的肩背上。 “佟姑娘…要不你先吃些吃食?”万俟枫小心翼翼地问了我一句,“我家穷,伙食必然是不及泾阳军们吃得好了,佟姑娘若不嫌弃就将就一下。” 万俟枫的话在耳边清晰地响起,镜中那一张平坦的脸却没有唇瓣可以蠕动。 我一遍遍在心底告诫自己郎墨楼曾经对我说过的,这些星盘交织的磁场本就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世界,没必要再一直惊恐下去了,于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目光平静地流转到了站在我面前的万俟枫脸上。 “来,佟姑娘我扶你起来,”万俟枫说着,将我从木凳上搀扶回到床榻上,又将菜盘和一碗清水摆放在了我眼前,“姑娘吃完就好生歇息,茅厕在院子东角,你若是腿脚不方便去,随时喊我都可以,我就在隔壁的房间。” “好的,谢谢你。” 万俟枫见我神色恢复了正常,他便凝视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怔了半晌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待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托着刚刚他爹为我医腿时用的那口铜盆。 “姑娘洗洗脸。” 不得不承认,这样贴心的万俟枫不禁让我想起了平行时空那个被我挖掉心脏的郎墨楼。 “谢谢你,万俟枫。”我再一次对万俟枫诚恳地道谢,随后万俟枫便替我关好了房门,离开了房间。 耳边终于彻底清净下来,我望着眼皮下两块干巴巴的窝窝头,纠结着要不要吃掉它们。 我也很是担忧,生怕吃到一半发现是一块长着我的脸的窝头。 但是我若不吃,体力一定不够支撑我离开这里,所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狼吞虎咽地吃饱喝足了。 身上盖了一层散发着古怪气息的薄被,我吹灭了灯火躺在一片黑暗中,清亮的月色透过残破的窗纸均匀地洒进我的眼中,照亮了我眼底蕴藏着的寒泪。 窗外有夜风过隙的声音,有树叶相互拍打的声音,也有很遥远很遥远的狼嚎声…… …… 翌日接近正午的时候,我才浑浑噩噩地醒来,刺眼的阳光烤热了模糊的窗纸,也烤得空气中都不再流淌蔷薇花香了。 我马马虎虎地用昨夜剩下的水洗漱了一番,才颤颤巍巍单腿蹦着推开了房门,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我沿路扶着家具摆设来到正门,推开门,万道阳光融进了我的视线中。 我看到的是那抹让我念得痛断肝肠的身影,正在院落里背对于我,坐在一片木头的碎屑中央。 听到门响声,那人在微风中蓦然回首,朝我遥遥地弯起精致的唇角浅然一笑,闪着墨蓝色光泽的长发拂过他完美的下颌。 “郎墨楼……”我失神地喃喃着。 “佟姑娘你醒了!”那人赶忙从地上站起来,小跑到我的面前将手中的长木放在我的掌心,“佟姑娘,一大清早的我就赶着给你制作了一支木拐,你快试试用着合适吗?” 这不是郎墨楼,他是万俟枫。 我释然地垂眸笑了笑,打量着万俟枫递给我的木拐,虽然看起来做工颇有些粗糙,不过撑在腋下确实让我行走起来方便了不少。 “谢谢你,万俟枫。”阳光下,我对着郎墨楼的脸柔声道谢,好像除了一遍遍地对他说“谢谢”,我并不知道还能够对他说些什么。 不过也没等万俟枫回应我,万俟枫他爹就从院落外脚步蹒跚地回来了,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对万俟枫急声道:“枫儿,你猜你爹我在后山发现了什么?快,偷摸地跟爹上山一趟,这可是大丰收啊!” 他爹都没顾得上看我一眼,扯着万俟枫的胳膊就赶着往外跑。 “唉等等、等等啊爹,有什么事您先说清楚的。”万俟枫顾虑着我,又停下来。 “昨夜里你听到山上有狼叫没?”他爹压低声音问万俟枫。 “没有,我向来睡得沉,爹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俟枫双颊微微泛红,用一根手指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这自打你出生后啊,咱敕勒村附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山狼了啊!昨夜我就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狼叫的声音,今儿一大早我就赶着一人儿上山了!你猜猜,怎么着?” “怎么了?”问这话的并不是万俟枫,而是我。 万俟枫她爹看着我先是一愣,又敷衍地咧嘴笑了笑,继续对万俟枫压低声音说:“你爹我啊,看到后山一片惨状!不知从何而来的山狼尸体横横竖竖,那满地的血啊都流成河了!你现在跟爹赶紧去,趁着尸体还温乎,咱把那毛皮剥下来回来拿到城里去,给咱爷儿俩缝几件狼毛大氅啊!” 听到这话,我的心脏陡然停顿了几拍,但转念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失落。 不过是几只山狼啊…又不是郎墨楼…… “满山都是山狼的尸体?”万俟枫不解地眨眨眼睛,又问他爹,“谁人会猎杀那么多山狼呢?况且您说尸体是完整的,那此举又意欲为何呢?”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我方才查看过了,那些死去的尸体都是体格强健的狼,喉颈被扯断,身上也都是尖牙留下的伤。从这些状况看上去,也只有你爹我们这老一辈儿的人明白了。那些狼群啊,是在争夺狼王之位啊!被咬死的狼是战败的狼,而咬死它们的狼,则是最后的狼王!” 第452章 泾阳军的侵略 闻言,我的眼眸一亮。 狼王…… “万俟叔,您可以带我一起上山吗?”我脱口问万俟枫他爹。 “佟姑娘你就别去了,你的腿……”身前的万俟枫试图阻止我。 “我没事的,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做,”我胡乱骗言着万俟枫,朝万俟枫他爹坚毅地点了点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您放心万俟叔,我保证不会拖后腿的!” 万俟枫他爹一心臆想着他的狼皮大氅,这会儿根本就无暇顾及我的伤,在听闻我的话后,二话不说便转身带着我和万俟枫一同上了山。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念在支撑着我忍受腿上的断骨之痛,让我顶着炎炎烈日托着微隆的腹部,一步一步困难地跟在万俟枫他爹身后,一路沿着崎岖的土道小径攀爬上山的。 见我满身热汗淋淋浸透了长裙,拄着木拐的手掌也磨出了血印,万俟枫几次提议想背我上山,却都被我断然地拒绝了。 我并非是心疼万俟枫。 只是那种感觉,仿佛唯有倾尽了满心虔诚,才会见到我的所爱之人。 大概半个时辰后。 我在高温的空气中嗅出了一团团血泊的腥气,万俟枫他爹也是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前方就要到了。 可是万俟枫他爹的脸色却随着我们的接近而慢慢跨了下来,若隐若现的人声隔着距离传进我们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他爹绝望地摇着脑袋,驼着腰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赶在前方,“别、别是有人已经……”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到了。 当我们终于到达了万俟枫他爹发现山狼尸体的半山腰时,入目的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正如他爹所言的一样,遍地寸土都被粘稠的鲜血染红,片片血泊连在一起成了一汪血海,目光所及之处散落着数十只死相极其惨烈的山狼尸体。 灿烂的阳光透过斑驳枝桠,落在这汪血海上波光粼粼。 我爱的男人他是狼,所以在我看到这样的画面时,一股寒气从我的骨缝中沁漫了出来。 不过万俟枫他爹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已经有了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村民开始手持利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剥割狼皮了。 “哎哟!哎哟!”万俟枫他爹终是来晚了一步,急得两手使劲拍打着两条大腿,“晚了晚了,我的狼皮大氅啊!” 万俟枫静静地站在原地,为难地四处张望着。 我拄着拐往旁边走了走,听到不远处同样长着郎墨楼容颜的村民们一边忙着剥皮,一边闲聊着:“你听到夜里的狼叫没?那叫一个凄惨啊……” “是吗?我睡得死,还真没听到哟。” “你说咱们这里常年两国打仗,这也不知莫名其妙地从哪里来的那么些狼在这里争狼王?今儿一大早天还未亮呢,我就带着斧头上山了!好家伙,我还真见到那狼王了!吓得我差点儿从山上栽下去!” “瞧你个怂样,你手里有家伙,还给你吓成那样?” “嘿!你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狼王多吓人吗?那满身的白毛叫一个威风飒爽啊!不费吹灰之力一口咬死一匹同类啊!那场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然后呢?那吓死你了的狼王去哪了?” “带着一群狼往泾阳的方向跑了。” 我的手指紧紧抠着万俟枫为我制作的木拐,手指骨节早已泛白,手心磨出的血印也已然淌成了猩红的血。 满身白色的狼王…… 会是…郎墨楼吗…… 会吗? 谁能告诉我究竟会不会是他…… 我心生凄凉地闭了闭眼睛,沁凉的泪水润湿了睫毛。 我忘记了我是如何行尸走肉地跟着万俟枫父子二人下山返回到家中的,只记得回去的我精疲力尽地一头栽倒在了床榻上,混混沌沌地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 等到夜幕上映,万俟枫他爹为我的腿伤换了药,重新扎绑了竹板,待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世间万物寂静无声以后,我悄悄地一个人拄着木拐来到了院落中。 我昂首望着漫天星辰,一颗一颗闪亮的星那么遥远又那么孤寂地悬挂于天盘之上,我稳住身子抬起双手,一次一次地凝神施法,尝试施布天上的星盘。 可是,还给我的是一次一次的失败,我的指尖没有凝上任何一抹光亮,身体里也没有任何热血沸腾的感觉,那些曾经与我心灵相犀的星辰都宛若悄然逝去了,仅仅还焕发着最后的光芒在嘲笑着我的孤寂。 我悲恻地抿唇笑了笑,捡起倒在地上的木拐,转身回房间。 然而。 正当我欲要踏进厅房大门的那一瞬,一声炮火的巨响震慑苍穹! 陡然之间—— 地动山摇!如墨的夜幕亮如白昼! 条条火舌在敕勒村的东方向着夜空蹿腾而起,紧接着,又是一声声巨响爆炸,整座敕勒村在眨眼间就陷入了无尽的火海当中! “快跑啊!泾阳军来啦!” 村民们扯破喉咙的呐喊声从敕勒村各个角落划破天际,此时此刻的敕勒村早已混乱成粥,原本睡梦中的村民们都从自家疯狂地逃跑出来。 漫天硝烟弥漫,马蹄纷乱,无数身披铠甲、手持武器的泾阳军在这一夜侵占了敕勒村! “佟姑娘!佟姑娘!” 万俟枫拉着他爹从房子里大惊失措地跑出来,拉起我就要跑,可是我腿上有伤,根本无法跟得上万俟枫和他爹的脚步。 万俟枫急得原地跺脚,正要将我背上他的后背时,一支燃着火球的长箭从我和他之间的缝隙穿过,险些要了我和他的性命! “啊啊啊!”万俟枫他爹吓得连连后退,那张郎墨楼的容颜扭曲得不成样子,“枫儿,枫儿!咱们赶紧走,别管她了!带着她的话咱爷俩都会死啊!” “爹!不能这样丢下佟姑娘啊!” “别废话了!她是个慰军妇啊!我可是你爹啊!” 万俟枫他爹撕心裂肺地吼嚷着,连拉带扯地将万俟枫往院外拖去。 这样混沌的场面,万俟枫一步一个回首,在烽火连天下被他爹拖拽着,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 耳朵里充斥着炮火的轰鸣、村民的呐喊、战马的嘶叫,以及泾阳军的命令。 “杀啊!不留活口!” 战火带着滚滚浓烟,火光冲天,如怪兽般肆意地吞噬着敕勒村。 手无寸铁的我拄着拐根本不知要逃往何处,就在我看着远方乌泱泱的泾阳军向着我所在的方位冲来之时—— 一声声贯彻长空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贯·穿地响了起来! 第453章 黑痣?! 为什么在如此的战乱之际会有狼嚎?难道那些狼是泾阳军带来的战狼吗?这也说不通啊,战狼怎么可能还会争狼王…… 眺望着前方的泾阳军们正驾着战马扫荡厮杀敕勒村的百姓,我没办法再继续胡乱地猜测下去,可是白天上山的原因已经让我的腿伤磨损得更加严重了,眼下我无法走得太快,若是顺着他们跑下去定会被无情地灭口。 我正想暂时先躲进万俟枫的房屋,但等我转过身,入目的竟然是房顶上铺盖着的薄薄草垛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眼看着整座房屋就要坍塌在烈火当中了。 无路可退,万念俱灰。 咬咬牙,我还是硬着头皮冲出了院落! 一路躲着硝烟,躲着滥杀无辜的泾阳军,躲着散落在敕勒村条条土路上的村民尸体,我用尽身体中所有的力量拄着木拐,尽快逃离这片炮火连天的土地。 侥幸逃跑的村民多数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一边奋力逃跑,一边四处张望着泾阳军的身影,然而一不留神,脚下还是被遍地的犭良藉绊倒了! 这一跤,摔得我眼前一片晕黑,待我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欲要忍着痛再爬起身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一幕顿时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离我不远处的正前方,一群呲嘴獠牙的山狼摆出捕猎的姿态,正弓着长身朝我一步一步缓慢地踏过来。 “别…别过来……”我颤着双唇喃喃自语。 就在我绝望之际,雪上加霜的一声呐吼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那还有个活的,兄弟们给老子杀啊!” 趴在地上的我猛然回过身,看到的是几名在马背上的泾阳军正朝我拔剑张弩。 我无处可躲,眼看着一支支离弦的锐箭就这样向我隔空射来,可,电光火石间—— 一抹抹山狼的身影竟然无声地凌空掠过我的头顶,将朝我飞旋而来的支支长箭咬断在了空中! 这会儿的我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山狼的死活,趁着它们为我争取来的机会,我飞快地抓起木拐狼狈地撑站起身,继续向前一瘸一拐地逃跑离去! 奇怪的是,在我逃往村外的这条路上,每逢碰到向我挥剑劈来的泾阳军时,都会从我看不到的地方冲出来几匹山狼向他们腾空跳跃过去,对他们进行杀戮式的撕咬! 在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山狼庇护下,我终于逃到了后山上安全的地方,远离了那片狼烟战火! 我不断地大喘着一口一口的粗气,身上处处都是溢着血的伤口,就连固定腿伤的竹板也都断裂了。 “呜——” 忽然,一声野兽的呜鸣从身后传来。 我惊得立刻转身,映入视线中的是一匹英姿焕发的白狼正仰首挺胸地伫立着。 “你…你是……” 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沫,这匹白狼并没有对我做出攻击的架势,他只是寂静地站在原地望着我,银白色的狼毫上染着斑驳血迹。 “你是那狼王吗?”这一刻我觉得我特别荒唐,会对着一只动物讲话,“是你救了我吗?” 听了我的话,白狼缓缓地向我走过来,他压低狼首,目光犀利,随着他对我的靠近,他渐渐皱起凶神恶煞的脸露出他那嗜血的獠牙。 “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我忧伤地自言自语。 远方烽火的光芒将他银色的狼毫照得柔亮无比,我一定是愚蠢到了极限才会误以为他是郎墨楼,怎么可能…… 我视死如归地望着白狼朝我靠近过来,我没想再逃跑了,他若是想吃我,我绝对逃不掉,不如赌上一把好了。 此时,他呲着尖牙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听到他“呜呜”低鸣,也看到他的狼背弓出了蓄势待发的弧度,我只好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他的攻击。 这一刻,耳边静谧得宛若整座世界都消失了。 良久后,我以为我等来的会是喉咙上白狼对我的疯狂撕咬。 可万万没想到我等来的,竟然是脚下一股“哗啦啦”氵昷热的清流! 我顿时爆睁双眼,垂首看下去,只见那只方才还凶相毕露的白狼,此时此刻正优哉游哉地翘着一条结实的后腿,在我的腿上…… 尿—尿——?! 刹那间,我的三观炸裂! 我咬牙切齿正要对着他破口大骂,脏话到了唇边却突然梗住了! 这…这…… 为了确保并非是我眼花,我连连眨了眨无数次眼睛,才千真万确地看到这只白狼的狼鞭上,竟、竟然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而这颗黑痣的大小与位置,正和小楼楼上的黑痣一模一样! …… “哈哈哈哈,郎墨楼为什么你这里会长痣呢?” “佟宛你找死么!?” “哈哈哈,太好笑了……” “佟宛你是不知道这里长痣的男人最凶猛么?!” “我不知道啊,长在脸上不好吗?长在屁毂上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长在这里哈哈哈哈……” “来!佟宛!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长在这里!还想跑?你给我过来!” “啊啊啊……你轻点轻点,我错了!郎墨楼啊啊啊!你个混蛋你轻点啊啊啊!我受不住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 第454章 项颇将军 “哈哈哈哈,郎墨楼你身上唯一的一颗痣怎么会这么不长眼呢?” “佟宛你找死么!?” “哈哈哈,太好笑了,偏偏要长在这里……” “佟宛你难道不知道这里长痣的男人最凶猛么?!” “我不知道啊,长在脸上不好吗?长在屁毂上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长在这里哈哈哈哈……” “来!佟宛!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长在这里!还想跑?你给我过来!” “啊啊啊……轻点轻点,我错了!郎墨楼啊啊啊!你个混蛋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你杀了我呜呜呜……” …… 痴痴地盯着脚下清流结束后还不忘有模有样抖一抖的白狼,我深深地陷在回忆的旋涡里无法自拔,记忆中我还在调皮捣蛋地嘲笑着郎墨楼那颗长在了最不该长的位置的黑痣,思绪被拉得绵长与幸福。 我抽了抽鼻子,周遭的寒气被迫使我回到现实,我壮着胆子蹲下了身子面对已经放下后腿的白狼,试探着问他:“你是郎墨楼,对吗?” 在白狼听见我的问话后,他慢悠悠地调转雄身转向我,只是没想到他在顷刻间却对我皱起了他那张尖尖的狼脸,并且露出了满腔锋锐的獠牙! 一副凶光全然展露给了我。 “你回答我啊,你到底是不是郎墨楼?”见此,我近乎失控,不管不顾地伸手薅住他狼颈上柔车欠的银毫,“你为什么那里也长了一颗和他一样的黑痣?所以你就是郎墨楼,对不对?!” 随着我手下摇晃他的力道加大,白狼的凶恶程度愈发表现得更深烈,在他眼看着即要对我爆发兽性的时刻,我却选择释然地松开了双手。 或许他不是他,或许黑痣只是巧合呢? 我仍旧没办法理解,这里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白色的狼王明明和郎墨楼长着一模一样的记号,甚至他刚刚还戏弄我浸湿了我的双脚,但现在他又为何不认我? 难不成…他是还没成妖前的郎墨楼吗?是这座世界里南晋时期的郎墨楼吗? 我正这样苦苦揣想的时候,属于郎墨楼的声音充斥着绝望与悲怒从另一侧的树林间响了起来:“我就说你绝不是那么简单的慰军妇!枫儿偏偏不信我,现在好了,枫儿没了!这、这是引狼入室啊!” 我赶忙顺着声线望过去,只见穿戴着郎墨楼皮囊的万俟枫他爹,正手举一把巨大的斧头朝我一瘸一拐地劈砍过来! “万俟叔!”我一把推开白狼,身体向后一躲,用手中的木拐抵住了万俟枫他爹这致命的一击。 “我们敕勒村在两国交界处,平安地过了几十年,怎么你一来,泾阳军就一起来了呢?一村子人,死的死伤的伤,”万俟枫他爹唾沫横飞,墨发缭乱,脸上扭曲得让我近乎认不出郎墨楼的五官,“我要你给我敕勒村陪葬,给我枫儿陪葬!你个泾阳国的奸纟田,去死你!” 什么意思,万俟枫死了? 可时间不允许我思考,万俟枫他爹再次高举斧头向我狠狠砍下来,好在我还有上官惹怜教我的武功,足够我向身侧翻了个滚儿又一次躲开了他的攻势! “啊——!” 然而,待我重新抬起头,看到的是那匹白狼两条强健的后腿用力一蹬,朝着万俟枫他爹腾空跃起,直直地咬上了他的喉咙! 一时间,猩红的血珠在空中抛洒,那把险些要了我命的斧头也从万俟枫他爹的手中脱落下来,我亲眼看着他爹对白狼徒手做着的誓死挣扎,可最终还是一命呜呼在了白狼致命的撕咬下。 我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明明这匹白狼他不认我,却又为何像之前那些山狼一样出手救了我? 望着他此刻四脚伫立在万俟枫他爹尸体旁喘着凶气,满嘴血渍的模样,我撑着木拐艰难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我一步步再次向他走过去,可白狼泛着凶险的目光掠过了我的身边望向我的身后,我这才察觉到一阵马蹄的狂乱由远而近。 本以为是该死的泾阳军追击了上来,不料在我拄着木拐欲要逃跑的时候,同样郎墨楼的声音大声喊住了我:“姑娘请留步!我乃万俟国一品将军万俟项颇!敢问是姑娘率领的战狼击退了泾阳军吗?” 闻言后我顿时驻了足,一头雾水地转过身,发现马背上长着郎墨楼容颜的一位身披盔甲的男人,带领着身后三名相同面孔的属下,正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见我迟迟闭口不作声,那位自称姓万俟名项颇的将军便跃身下了他的战马,携着满身盔甲的碰撞声向我走了过来。 “你站住不要过来!”我这才愕然清醒,下意识地用木拐指着他警告道。 万俟项颇一愣,远方的战火将郎墨楼那张脸照得柔和了些许,他随后微微一笑,从身后摸出一块铜牌展示给我看:“这是万俟王赐我的调兵牌,万俟国的兵权在我项颇将军一人手上,姑娘还不信吗?” 这会儿我的脑瓜子“嗡嗡”的,不过转念一想,他若真是泾阳军,想必早就一箭将我射穿了,哪还有站在这里同我废话的必要? 也没等我再开口说话,刚刚咬死万俟枫他爹的狼王收起了獠牙,他压低狼首朝着万俟项颇走过去,环绕着万俟项颇的周身闻嗅了两圈,然后他站在了万俟项颇的身后遥遥地望向我,似乎在暗示我万俟项颇这个人是可信的。 万俟项颇虽然不解狼王的这一举动,但见狼王并没有伤害他,甚至还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便再次对我露齿一笑:“姑娘你看,为你所驯的战狼是信任我的。” 我眨眨眼睛,问他道:“那将军找我有何事吗?我不过是从泾阳军偷袭下侥幸活下来的敕勒村村民。” “泾阳军这一夜对无辜村民的偷袭的确在我意料以外,等我听到战火声率军赶来时,正巧见到姑娘手下的战狼在与泾阳军浴血奋战,生还着的泾阳军早已所剩寥寥无几。现在我特此在战狼的引领下,前来邀问姑娘,姑娘愿不愿意同我回城向王上邀功请赏?” 第455章 狼若回首,若非报仇,即是报恩 听到万俟项颇能提出带我向万俟王邀功请赏的建议,我不免有些惊诧,他是拿我当傻子糊弄呢吗,真以为我只是敕勒村一个蒙昧无知的放羊丫头? 这泾阳军偷袭万俟国边界的敕勒村,敢在万俟国的土地动火屠杀百姓,明显是在向万俟国宣战,而万俟项颇身为一等将军手握全国兵权,却还是来迟一步导致灭村之灾,这种战略的失策明显回去是要被一国之主的万俟王扒皮抽骨的! 现在万俟项颇要我随他一同回去,看来是打算以山狼的功劳为他掩罪减罚啊? 我抿着双唇再次望向万俟项颇身后的狼王,此时此刻他的银毫上还泛着凛凛血光,他就那样傲貌仰首地与我凝望,圆溜溜的狼瞳放射出来的目光炯炯似箭。 “好,我同将军去见王上,”我将视线流转回万俟项颇的脸上,对他点了点脑袋,“但我的腿折了,我要将军您给我腾出一匹战马,供我和我的战狼骑乘。” 万俟项颇朝我抱拳言谢,又勾唇一笑,简约道:“小事。” 他放下抱拳的双手,回身命令身后三名长着郎墨楼容颜的其中一名属下下了马背,随后他对我做出“请”的手势。 我仍有些顾虑地瞥了他一眼,撑着木拐走向战马,在路过傲立着的狼王身边时,咬着牙对他低声念叨了一句:“我信你一次,你可别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的话音落下后,我隐约看到这狼王居然鄙夷地朝我翻了个白眼儿? ??? 好在我也懒得跟哈士奇的近亲计较,抬脚走到了战马的身边,在那名为我腾出位置的属下搀扶下,吃力地跨上了马背。 “我来替姑娘收好姑娘的木拐?”万俟项颇来到我的面前,仰视着马背上的我。 “不用了,我自己拿,谢谢将军的好意。”我拒绝了万俟项颇,将万俟枫替我制作的木拐横挂在了马鞍的一侧。 眼下这木拐可是我唯一可以勉强用来防身的武器了,方才若不是有了它,想必我早被万俟枫他爹一斧头劈成两半了。 “好,”万俟项颇应声点头,“那姑娘手下的战狼……” 他说着,侧身向狼王伫立的方位看过去,可当我也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瞧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抹银白似雪的身影正垂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背离我们越走越远。 我…… 望着他那事不关己、卖完队友就飘然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上真的瞬间就有一万只瑟灵奔腾而过! “姑娘…它这是……”万俟项颇一脸茫然地指指他的背影。 “不用管他,”我咽下一口气,“懒驴上磨屎尿多,排便去了。” 万俟项颇抿抿嘴巴,自己跨上马背,而那为了给我腾位置的手下则坐在了另一名手下的后面,我们四人便一起跟在了万俟项颇的身后,向着城里的方向策马而去。 我以为是向着城里的方向。 但很久以后,我们翻越过了一座大山,才发现所到之处不过是万俟军驻扎的一座军营,简简单单的营门由褐色的木头象征性地随意搭建,看上去古老又破旧。 “将军您不是说要去城里见王上吗?”我警惕地问万俟项颇。 随着天色亮起来,我们穿过营门,入目的是一座座耸立而起的姜黄色军帐,身披盔甲的士兵们一部分在原地站岗放哨,一部分则手持兵器在巡逻警戒,土路上架立的一簇簇火把也在“噼里啪啦”地燃烧作响。 这样的军营我只从电视上看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身临其境。 “从敕勒村进城,我军驻扎的营地是必经之路,”前方的万俟项颇回首对我解释道,“只是离进城还有些距离,我见姑娘的腿似乎伤得不轻,不如顺路小歇一番,我喊军医为姑娘重新医治一下。” 我对万俟项颇半信半疑,但也说不清为什么,那狼王给我的感觉却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与其说我信任万俟项颇,倒不如说我信得是那和郎墨楼长了一模一样黑痣的狼王。 在繁繁杂杂的军营中穿梭了好一阵子,万俟项颇才带我在其中一座军帐前驻了脚,方才跟随他一起的三名手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了,万俟项颇亲自扶我下了马,并将木拐替我撑在了腋下。 “姑娘要如何称呼?”万俟项颇走在前方撩开垂帘,带我走了军帐中。 “云西,万俟云西,将军唤我云西便好。” “呵呵,云西姑娘外表柔柔弱弱,却想不到实际上是个能将山狼驯养成服服帖帖的战狼的女子。” 军帐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臭的霉菌味道,角落中吊起来的火盆中燃着旺火,地上铺着绒绒的长毯,帐壁的另一边摆放着一张木板所撘的床榻,还有几台矮案,案面上有摇曳着火苗的蜡烛。 “姑娘受了伤,又一夜经战未眠,不如先在这里好生歇歇脚,待明日天亮我再携姑娘进城见王上。”万俟项颇对我礼貌地说道,身上铠甲被火光投下斑驳暗影,“我这就喊军医来。” 万俟项颇说罢,便提步向着军帐外走去,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让我联想到了曾经在上古时期的角斗场上,看到的那个身披金鳞铠甲、英姿焕发的郎墨楼…… 我忧伤地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在木板床的边缘坐了下来,待万俟项颇再度回来时,身后确实跟着一名同样长着郎墨楼脸的军医。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在军医重新替我为断腿涂药、扎绑以后,我疼得额角已然生出了厚厚一层冷汗了。 军医走后,万俟项颇又命手下为我送来不少吃食,虽然味道不佳,但果然比万俟枫家的伙食好得多,最起码有稻米和干肉。 见我吃饱喝足了,一旁始终笔直地坐在地上的万俟项颇才对我笑着说:“云西姑娘手下培养的战狼果真匹匹忠贞。” “此话怎讲?”我挑眉问他。 “想必是它们担心主人的安危,”万俟项颇咧嘴一笑,颔首道,“我们的军营,已经被成千上万匹战狼团团包围了。” “什么?”我怔住。 “真不知姑娘是用何种高明的手段驯服那些充满野性的猛兽的。毕竟世人皆知,狼若回首,若非报仇,即是报恩。” 第456章 盘口闭合,我们也未分开过 郎墨楼曾说过,这一世他找到我,是来向我报恩的。 可是在这座诡异的世界中,我并非是魂穿过来的,而是真真切切的肉身被吸入了天上星盘穿越过来的。 所以,我与那匹狼王并未有过任何的恩怨,从他对我的一路庇护看来,他也不像是找我报仇的,那么他是来找我报恩的? 他在我来到敕勒村以后,大战其他山狼三百回合从而稳夺了狼王之位,就是为了成为它们的头领,率领它们保护我来的? 这样想来的话,自然也说得通为何眼下万俟项颇的军营被无数山狼包围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狼王这样做的意欲何为,直到夜色幕临后,对于这件事我才终于有了答案。 …… 原本我是躺在军帐中的木板床上沉沉睡着的,却被垂帘外的嘈杂声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抬起眼帘,静静聆听着帘外的吵闹声:“二位君上请留步,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帐打扰狼女歇息!” 狼女? 万俟项颇对外称我“狼女”? 干得漂亮。 不过真正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他们如何称呼我,而是帘外有意要闯进来找我的人说出来的话语。 当然,依旧是郎墨楼的声音,只是话中的内容让我从“腾”地从床上惊坐起身!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阻拦我们吗?” “什么将军有令?恐怕你们将军见了我们都要礼让三分!” “二位君上请勿为难在下!” “滚开你给我!” 又是几声吵杂,姜黄色的垂帘被一股子凶恶的力道掀起,两位所谓的君上顶着郎墨楼的脸火急火燎地硬生生闯了进来。 而在他们进来之前,我抢先已经离开了木板床,坐在桌案一旁假惺惺地对镜梳发了。 “云西,想不到你命还挺大?”打头进来的君上见到我后,第一句话就让我听得云里雾里。 我抬起眸子望着两位朝我疾步过来的君上,蹙着眉问他们:“二位君上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是项颇将军告诉二位的吗?” “项颇将军?叫得还挺亲切?看来挺熟啊?你这女人难不成是狐媚子变得吗?” 一阵夜风猛烈地吹来,吹得姜色的帐壁打颤,账内的火光也是摇摇曳曳。 “抱歉,我不明白您为何这样讲。” 我是真的不明白,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与我结梁子的人除了万俟枫他爹以外也没有别人,可万俟枫他爹已经被狼王咬断喉管而死,万俟枫想必也是惨死在了泾阳军的手下,所以我想不到还能有谁有理由对我这般出言不逊了。 “本君就问你一句,云西,是不是你闭合了星盘的盘口?!” 当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喉咙骤然一紧!连带着双睫都是剧烈一颤! 我思绪有些恍惚,手指却在偷偷摸摸地移动我面前木案上的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当镜面的角度卡在了我想要的位置时,我看到了映入镜中那两位君上的容颜,一口本该倒抽的寒气堵在喉头被我生生地咽回了腹中! 在这里我见到的所有人映在镜面中,都是没有五官的无脸人,可是站在我面前看上去是长着郎墨楼五官的两个男人,映在铜镜中却是两副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这两副“尊容”,我虽然不曾在现实中亲眼瞻仰过,但我却在井犴星君的日记簿中见到过! 是的,倘若我没认错,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两个人,分明就是当初拆碎了奎狼星君元神的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 “我…我不知道二位君上在说什么……”我赶忙在他们从铜镜里回视我之前,将铜镜推向了一旁。 “听不懂本君的意思?云西扶仙,你给本君在这里装什么傻充什么愣?!”站在左侧的角蛟星君按捺不住怒意,他直接箭步冲过来一手提起我的衣襟,将我从地上拽起身来,“本君问你是不是你云西扶仙闭合了星盘的盘口?!本君命令你给老子打开盘口啊!” 角蛟星君顶着郎墨楼的脸发指眦裂,他用力地摇晃着我近乎将我摇碎,我忍无可忍,攥起五指一拳捶向了他的胸膛! 电光火石间。 一抹强大的气息在我捶到角蛟星君的胸口后,凝上了我的拳头!与此同时,我的拳头在与他的胸口相接的一瞬间,居然焕发出了银色的星芒! 这股气息与光耀,对于我来讲,竟是再熟悉不过的……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角蛟星君被我的拳头打得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收回自己的拳头又垂眸呆呆地望着它…… 怎么会…这种感觉明明是在暗示我,我发现了郎墨楼的元神碎片…… 所以…所以角蛟星君胸膛里的某个器官,是郎墨楼的第二片元神碎片,是—吗——?! 可也没等我再多思索,斗獬星君一边扶着被我打退的角蛟星君,一边态度截然相反地对我好言相劝道:“云西扶仙,至于我们是谁,想必聪慧的你已经猜到了。本君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本是角蛟星君所管辖的角宿星区其中的一座磁场。在这里,我们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生长着我们心中所念的面孔,我和角蛟星君来到这里,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星盘的盘口不知被何人闭合了,我们的法术也在此就此丧失,在这里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所以云西扶仙,若是你闭合的盘口,请你务必重新将它敞开!不然我们,谁也回不去了!” 斗獬星君的解释,终于让我所困惑的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根本无法转动天上星盘,也是为什么,那匹银白色的狼王不仅会拼了命的保护我,还会狼鞭上长着和小楼楼上一模一样的黑痣! 因为—— 他根本就是郎墨楼! 是在这里丧失了法术,只能变回一匹普普通通白狼的郎墨楼! 原来,他一开始就随我一同被星盘吸进来了这里,只不过是我们分别掉落在了不同的地点而已! 原来啊,原来我和郎墨楼,从!未!分!开!过! 第457章 帘外有狼求见 一想到现在郎墨楼与我相隔不过千米,心底便不由得腾升起一股暖心与踏实,我再次抬眼望向对我怒不可遏的角蛟星君,目光顺着他气得打颤的双肩落到他的胸膛上。 好一个角蛟星君,什么叫天道轮回,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在你们拆碎奎狼星君元神的那一刻,你们可有想过它会融附在你们自己的身上吗? 不知不觉我轻然地翘起了唇角,角蛟星君原本就在气头上,见我在这样的时刻还能乐出来,他更是对我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好歹的狐媚子,死到临头了你在笑什么?!” 这片天地虽然在角蛟星君所管辖的星区范围内,但并不意味着角蛟星君可以于这里主宰称霸,不过从他方才对门外士兵的口气来看,恐怕他们在这儿也依然还是有着至尊无上的地位的,不然也绝不敢私自乱闯军营。 我赶忙象征性地收敛了笑意,掸了掸我穿在身上万俟枫他母亲曾经穿过的青灰色素袍,然后镇静地回复他道:“星君您说的对,是我闭合的盘口。” 而我之所以这样欺骗他,不过是给他们两个人一个不能杀我的理由。 “云、西!”角蛟星君气得磨牙凿齿,几次三番想冲过来揍我,都被斗獬星君阻止了,“云西你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连本君都无法再重新敞开盘口,你区区一个凡胎浊骨,一个凡人,怎么可以关闭盘口?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角蛟星君看起来的确不大聪明的样子,我说什么他信什么,那我也只好顺着他说下去了:“不然该怎么办?总有刁民想害朕,是不是二位星君将我吸入星盘,扔到这里来的?” 听闻我这样问,角蛟星君纠结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朝我嚷:“本君也只是奉命行事!” 一旁原本搀扶着他的斗獬星君见他甩锅,立刻惶恐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紫薇大帝的吗?”我追问他。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少跟本君套话,本君现在就命令你敞开盘口!否则等陛下察觉了,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还是紫薇大帝陷害我,要你们处理我的了?”我讥讽一笑,说不清是在笑紫薇大帝的诡计多端,还是在笑角蛟星君的误吐实言。 至于紫薇大帝,她或许是想要彻底处死我的,可她一定没有料到角蛟星君却把我扔在了这般鸟不拉屎的星辰一角,而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这样做也一定是有他们的目的,我只能盲目地揣测是他们在给自己留后路,毕竟郎墨楼还活着,不好说他手中是否留有他们二人曾陷害奎狼星君的证据。 若是紫薇大帝一旦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深深迷恋奎狼星君的紫薇大帝必要将这二位星君碎尸万段,所以他们没有杀我,八成是想着万一将来走到不得已的地步,还可以一换一条件交换,拿我的性命做筹码,换郎墨楼为他们的保密。 想来想去,这是什么鬼想法,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是单细胞生物吗? 不过就在我们这样僵峙的时刻,随着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垂帘外响起了士兵们洪亮的声音—— “见过王上!” 不容我反应过来,垂帘再次被掀开,依然是几个郎墨楼闯进了我所在的军帐,我本以为最中央的那个人是万俟项颇,没想到我错了。 “云西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王上叩礼!”站在一旁对我紧张地做着手势的人才是万俟项颇。 所以,这亲自来我军帐中探望我的人,就是整个万俟国的一国之主,万俟王了?! 没办法,我也只好忍着腿上的疼痛,有模有样地跪下来,对着看起来和郎墨楼一模一样的万俟王叩首道:“民女万俟云西叩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俟王哼笑了一声,“这是哪国的礼语?” 我咬咬嘴唇,心里想着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南晋要怎么讲礼语。 硬着头皮抬起脑袋,我看到两位星君并没有像我一样跪在地上对万俟王行礼,他们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对万俟王欠身拱手。 “王上,就是这死娘们与泾阳国通奸,才导致了泾阳军夜袭敕勒村!”角蛟星君满腔义正言辞地指责我。 “君上莫要血口喷人!”一旁的万俟项颇替我顶撞着角蛟星君,“我率军赶过去的时候,正是云西姑娘驯养的战狼在抵抗泾阳军,更是姑娘的战狼协同我军共同作战,才围歼了那些罪不可赦的泾阳军!” “万俟项颇,你怕是自己脑袋都要不保才胡编乱造的?”好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斗獬星君这会儿也终于添油加醋起来。 “你……” 万俟项颇正再欲争辩,万俟王抬手厉喝一声制止了他们:“吵死了!都给寡人住口!” 万俟王这样一吼,军帐内的纷争戛然而止,可也就是在这突然安静之际,又一个郎墨楼披着铠甲,匆匆忙忙从垂帘外跑进来,单膝跪在了万俟王面前,抱拳道:“禀报王上,帘外有狼求见!” 第458章 我若攻下泾阳国 “有什么?”万俟王眯眼蹙眉。 “有、有狼求见……” 我心头一喜,目光拉到垂帘的方位,果然看到了一抹狼影被火光从外面投映在了姜黄色的帐壁上,杀气腾腾的獠牙都映照得十分清晰,凶相展露。 此时的我恨不得冲出去就将郎墨楼一把搂在怀里,怒搓他的狗头,所以我也等不及万俟王的允许,直接将手指圈进唇中吹了个清脆的口哨。 果真,这一次郎墨楼没再令我失望,在听见我的口哨声后,他雄姿焕发地一步一步穿过垂帘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紧紧咬着下唇,忍住眼中蒙上的澹澹水雾,凝望着身旁这匹为了护我而在一夜之间就争上狼王之位的白狼。 他可是我的男人啊,与我以如此怪异的方式重逢在这无穷无际的光年之外…… 我吸了吸鼻子,扶着狼王的背脊从地上站起身,万俟王则眯着两眼上下打量着我和白狼,一副想信又不信的神色。 “就是她!她和这头畜·生害了敕勒村!王上您可别被她的外表蒙蔽了,您若是今日不杀她,那明日就是我们万俟的灭国之日!”角蛟星君又开始了他的一派胡言。 郎墨楼听了他的话,喉管里立刻发出凶厉的呜鸣,双眼也朝他迸出了暴戾的凶光! 在这盘口闭合的世界里,角蛟和斗獬星君也不过是失去了法术、再普通不过的肉体凡胎,他们本身又不会武功,见到如此穷凶极恶的郎墨楼,难免吓得不轻。 “你这狼女,管好你的家畜!莫要吓到寡人的两位军师!不然寡人立即命人处死你们!”万俟王骤然脸色一变,对我怒斥道。 不过我倒是明白了,这两位不聪明的星君在这座世界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原来他们是万俟王的左膀右臂,是为万俟王出谋划策的谋士。 也是到现在还会被泾阳国偷袭的万俟国的—— 军师。 想到这里,我垂眸一笑,万俟王见我笑得莫名其妙,就厉声问我这狼女在笑什么。 我咳了咳嗓子,再度跪在地上对万俟王拱手说道:“不知王上肯不肯同我这个民女,独自说两句话?” “大胆!竟想谋害王上!”角蛟星君断然替万俟王拒绝,军帐里的灯火将他那张郎墨楼的脸照出了猪肝色。 “王上,末将认为,您可以给云西姑娘这个机会。”万俟项颇上前一步,将自己佩戴着的宝剑递给了万俟王。 “既然项颇将军把武器交给您了,那诚恳王上给我一次机会。”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万俟王展示着自己空空荡荡的两只手。 “你这狼女,真是不知……” “够了!”万俟王舒展眉宇,再次打断了角蛟星君,“寡人就不信一个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你们都给寡人退下!” 我重新站起身子,对被请出军帐的角蛟与斗獬星君勾唇一笑。 待军帐中重新安静下来以后,我将万俟王恭敬地请到了床榻上正襟危坐,我却选择跪坐在了他对面的绒毯上,而郎墨楼也乖巧地趴卧在了我的一侧。 “王上,倘若我们万俟国可以攻占整座泾阳国,将泾阳的土地与百姓占为己有,王上会开心吗?” “废话!” “那敢问王上是否了解,泾阳国当今共有多少封地?” “三块!” “泾阳国共有多少兵力呢?” “四千!” “这么少吗?”我发自内心地惊叹。 “上一任那愚蠢的泾阳王为了减负,严格控制泾阳人口!” 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果然是一座奇葩的世界啊,这古代不都是为了保证赋税和徭役,从而鼓励增加人口的吗? “那我们万俟,又有多少兵力?”我皱眉问万俟王。 “……” “王上怎么沉默?” “两千…!” 我赶忙用力地在自己的腿上毫不留情一掐,才保证自己没笑出声来,我甚至在万俟王的话音落下后,瞥到一旁的白狼都无语地将自己的狼爪放进嘴里啃起指甲来了。 于是,我直视着万俟王那双郎墨楼的银眸,对他凝重地承诺:“如若王上信得过我,请王上借我一百兵力,我仅用这一百名万俟军,为王上拿下整座泾阳国!” 在我信誓旦旦地说完这话后,这次轮到万俟王仰头大笑了。 “怎么?王上不信任我?”我不满地问。 “不,寡人信你!可寡人要怎么信你呢?!”万俟王收回笑声,眼里幽光一闪,向我探过身子。 “我若没为王上攻下泾阳国,我烂命一条任王上随意处置;但我若攻下了泾阳国,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请求。” “什么请求?” “我要万俟王您交出手下的二位军师给我。” 夜风漫过军帐,远方的夜幕下有山狼的长啸在回荡。 片刻后,万俟王大手一拍—— “成交!” …… 第459章 戏白狼 『孟谣,我阎北溟再也不想爱你了,爱上你这件事真的太痛苦了,痛得我堂堂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都快要碎掉了』——《阴嫁:十月诡胎》。?? …… 晚烟楼外。 花光月影,斜风细细。 古铜色肌肤的男人宛若神话中的王子,魁梧挺拔的身影茕茕孑立在低垂的星野下,一双嵌于深邃眼眶中的凛目,眨也不眨地仰眺着头上滚滚星海。 “嘿…”不知不觉,身后传来一个充盈着几分俏皮,却又十分谨慎的声音,“北溟…殿下?” 阎北溟浓眉一蹙,微微偏过身子,闯进视线中的是背着双手犹如一只小兔子般蹦跶过来的杨桃。 这柳西凉手下的杨桃可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惧的活泼开朗,但谁能料到她会在这个两千年以前、有史以来上任时间最短的阎魔王面前,竟然露出了一丝丝的羞怯。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殿下,”阎北溟面目表情地盯着转到他眼前的杨桃,嗓音暗哑低沉,“不过是一颗不知为何存在的寒星。” 他说罢,就重新抬起眼眸,望向天上星盘。 杨桃悄咪咪地吐了吐小舌·头,见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直在远望夜空,便随着他的目光一齐望了上去:“你在看什么?你又为何今日会下凡来到这里呀?” “狼王殿下与佟宛姑娘被吸入了角宿星区,并且殿下在最后一刻闭合了星盘盘口,”阎北溟墨色的长发随着夜风的拂过在身后飞舞,“北溟只是在想,闭合了盘口的磁场,殿下与佟宛姑娘都会丧失所有法力,他们要如何才能回来?” 对一切全然不知情的杨桃原本还在疑惑怎么几日没见狼王爷和宛宛了,还猜测或许是宛宛对狼王爷串通身边友人愚弄自己而生气离家出走了,狼王爷大概也是追妻火葬场去了。 她怎么可能想到,原来他们是被困进了数万光年外的星河磁场当中了?! “那要怎么办!?”杨桃小脸儿顿时煞白,紧张得双手一下子抓在了阎北溟肌肉饱满的手臂上,“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狼王爷回来啊?” 后来的阎北溟,性子没有郎墨楼那般暴烈了,再经历了长达两千年光阴的凿磨以后,那一身傲骨早已只剩了下孤僻与寡淡。 现在,目下这个小脸儿都皱成一团的女孩子就这样紧张地摇晃着他粗狂的手臂,让阎北溟不由得指尖一紧,眉眼也泛出了冷光。 “嘿,不好意思,”心灵性巧的杨桃当然察觉得出来阎北溟这一转变,她惊慌得连忙收回手背在了身后,“我觉得有一位神祗可以帮我们,只不过就是她的地位太崇高了,我这小野仙也说不上话呀!恐怕连我家西凉仙君也登不进她的府邸啊!” “谁?”阎北溟神色一沉,敞露的胸口前那一道焦黑的疤痕泛着皎皎月光。 “紫薇大帝!”杨桃眨眨清澈的双眸,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又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头研究着什么,“Emmm…我们可以通过草氵尼马找到她家小姐岳绣,再通过岳绣找到虔诚神君,最后通过虔诚神君带我们上天庭找到芮彤上神,这样我们就可以求见紫薇大帝啦!” 杨桃兴冲冲地捋清一层层的关系后,终于放下了手指笑盈盈地望着阎北溟,两只清润的眼眸黑白分明。 “虔诚神君?”阎北溟神色一怔。 “对啊,就是当今在任的城隍神啦,宛宛就是帮他为前任的酆都城隍和羲和的女儿摘骨塑身哒!” 心口忽然闷闷的,很奇怪,明明胸膛里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心脏,怎么此刻会生出如此怪异的感觉? “羲和的女儿?”阎北溟努力回忆,可记忆却依旧白茫茫一片,空洞得可怕。 “是啊,她叫孟谣!难道北溟殿下不认识她吗?据说也是秦朝时期的人物呢!”杨桃笑得单纯可爱,熟不知那些令人痛断肝肠的过往早已被风霜掩匿得太深太久了,“不过没关系啦,等我们拜托草氵尼马找来虔诚神君,想必孟谣就会一起跟来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见那个流芳后世的救世主啦!” *** ** * 在万俟王爽快地与我达成交易后,我便撑着木拐一瘸一拐地恭送他离开了我所在的军帐。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军帐中每一处阴暗的角落,也照亮了昨夜在我脚下尥蹶子尿尿的白狼! “郎、墨、楼!”我紧硌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见我怒目切齿的模样,白狼却摆出一副懒散的模样从软毯上站起身来,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又前倾前身施展四肢,在他正要蹿上我的木板床时,我眼疾手快,单腿蹦过去一把薅住了他毛茸茸的狼尾! “嗷呜——” 郎墨楼痛得长嚎一声,回首过来朝我凶恶地皱起他尖尖的狼脸! “哈,郎墨楼!失忆的游戏好玩吗?”我对他气极反笑,想起之前他撺掇杨桃和箫儿一起捉弄我,我就对他又恨又爱,“居然还让瑟灵穿我的衣服、用我的化妆品、睡我的床?好你个郎墨楼啊,是不是让她连我的男人都一起睡了?” 一簇簇细绒绒的狼毫从我的指缝中溜走,白狼抽回他的狼尾,笔直地背对着我蹲坐在木板床上,雄健的狼背随着喘息一起一伏。 “怎么啊,你还生气了?”我伸一根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狼臀,他却不耐烦地用狼尾扫过我,倔强的一坨狼臀还往一旁挪了挪,“嘿,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才被你气死了好吗?我中了狐皮嫁衣的诅咒失忆了也就算了,可是郎墨楼你可是神仙啊,你怎么也跟着不记得我了呢?” 白狼固执地依然不理我,我望着他傲娇的背影,落寞的眼神随即黯淡下来。 “墨楼呀…全世界都可以忘记我,唯独你不可以忘记我啊……” 话说到末了几个字,我已哽咽得不成声。 白狼闻言,耸立着的两只三角形的狼耳瞬间就卷了下来。 我抽了抽鼻子,刚顺着木板的边缘坐下来,就见郎墨楼他猛然转过身,一头直直扎进了我的怀中!将我整个人都撞得人仰马翻,向后躺倒在了床面上! “郎墨楼你…唔……” 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胸口前一个劲儿地蹭啊蹭,整匹狼就仿佛是个粘人的孩童般在撒娇耍赖,蹭得我浑身奇痒无比,浓密的狼毛也都扎进了我的嘴巴中。 他的喉管里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听上去像极了一种委屈的呜咽,听得我心脏都酸酸皱皱的。 “好了啦,我知道了,是你错了对不对?”我带着清泪,笑着揉搓着白狼的脑袋,“你再这样蹭下去,可就真成哈士奇了啊!” 当白狼听到“哈士奇”三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以后,他立刻就停止了他的撒泼,气呼呼地被对于我侧躺在了我的身旁。 我在他的背后偷偷掩唇一笑,郎墨楼曾说过,“哈士奇”三个字是他狼生的一道底线,他最憎恶别人说他是哈士奇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好幸福,原来无论在哪里,无论在这星海的任何一处角落,我都还可以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无论以什么方式。 这样多好。 我浅笑着从背后拥上白狼,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他颈后浓密的毛发中,与他沉沉地一同睡了过去。 可惜。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莫名地醒来了! 火盆中的火焰即将燃烧殆尽,趁着微弱的光芒我侧过脑袋,发现身旁的白狼居然仰面朝天,四脚摊开地霸占了几乎整张床榻! 若不是我及时惊醒,恐怕我的身子就要沿着床沿坠落到地面上了。 我连忙垂坐起身,正当我欲要捶醒身旁睡得酣甜的白狼时…… 莫名其妙,我的目光竟然不偏不倚落在了那颗好笑的黑痣上…… 我凝眸思索了片刻后,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拎起了,左右打量着那颗奇怪又可爱的黑痣。 直到我的目光再次向上滚动,滚至狼首的时候,才发现郎墨楼居然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此时此刻,他正无声地龇着满嘴獠牙,怒目地死劲儿瞪住我看! 下一秒,他便抬身朝我疯了般地扑了过来! 第460章 噙兽般的万俟王 “郎墨楼你…起开啊!胖死了,狗皮膏药吗你是……” 郎墨楼见我愈是反抗,他反而愈是亢奋,将两只前爪撑在我的脑袋两侧,伸出猩红的舌頭好似在报复一般,在我的脸上放肆地舔舐,粘稠的口水恶心得我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他舔得我都快要窒息了,忍无可忍,我抬起另外一条没有受伤的腿,朝着黑痣的所在之位象征性地踹了一脚,郎墨楼这才“呜呜”地惨叫几声,可怜兮兮地倒向了一旁。 看到白狼痛得浑身打颤,我半撑起身向下望过去,才发现那颗黑痣所在的位置居然变得和平常时候不一样了,简直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惊人变化—— 猩红得可怕,膨胀得骇人…… 我顿时满脸黑线,咬住下唇在心底咒骂郎墨楼真不要脸! 自从上一次我用了十天十夜替他解了蛊媚春过后,任何带毛的东西我甚至都不想再多看一眼了,现在郎墨楼他居然变回了原身还会对我产生这样的反应,不禁让我恐惧得想薅住他的狼尾将他丢出军帐以外! 不过好在疼痛平息了的白狼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反应,再一次乖巧得像个邀宠的孩子一样,将毛茸茸的狼首贴上我微隆的腹部,隔衣侧耳倾听着胎中的动静。 我始终没有勇气告诉郎墨楼复片的事情,因为他曾说过在他与我们的女儿之间抉择,他会选择女儿活下来。 可是啊,我不能没有郎墨楼啊,倘若郎墨楼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两天后。 碧空下,万丈曙光粲然耀眼。 我与万俟项颇分别对坐于长案的两侧,万俟王则坐在我们中央的位置。 长案上铺展着一块偌大的深褐色鹿皮,鹿皮上绘制着与万俟国背山相隔的泾阳国地理图。 “项颇将军准备得妥当了吗?”我在鹿皮上用红色的口脂标示出我的方针后,抬眸望向案角对面那张郎墨楼的脸,礼貌地问他道。 “云西姑娘大可放心,大量的火药与脂油都已按姑娘的意愿备好,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末将去做的吗?” 万俟王左看看我,右看看万俟项颇,仿佛全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而听万俟项颇这样问我,我又谨慎地架起胳膊挠了挠下巴,认真地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我的计策,生怕一个不留神疏忽了什么。 讲真,我对自己的计策丝毫没有把握,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是过于鲁莽,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郎墨楼的第二片元神碎片就在角蛟星君的身体中,然而身为军师的两位星君又被万俟王庇护得周全。 我不是没有试想过,找借口再次接近角蛟星君将他直接杀害夺回碎片,只是我并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离开这里,更别说郎墨楼还是以动物的形态活着,我若冲动行事的话,想必万俟王必会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我若不为郎墨楼去拼命,那郎墨楼就真的没命了。 一番绞尽脑汁过后,我再度问万俟项颇:“南域这片山峦土地,大概有多久没有下过雨了?” 万俟项颇蹙眉细细地回想了片刻,回答道:“两个月了,泾阳河水位连连下降,怕是要闹旱灾了。这旱灾若是真得闹起来,无论是万俟还是泾阳,苦得都是百姓!” “至少这样对于我来说正合我意,”我满意地点点头,“那将军您知道要如何关闭泾阳河的河坝闸口吗?” “关闭闸口?”万俟项颇还未来得及回答我,万俟王便抢先怒问我,“若按常规的作战方式,难道不该炸毁河坝来冲淹下游泾阳的三块封地吗?!” 我闻言,对着万俟王弯眸幽幽地一笑:“王上既然您都说了这是常规的作战方式,那我们为何偏要走这条寻常路呢?” “狼女!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为何不直接阐明?!”我这样宁静的笑,惹得万俟王云里雾里,也惹得他生了几分不耐,“你可要清楚,‘战火不殃民,硝烟不漫寻常家’,寡人身为一国君主,伤风败俗之事做不得,不讲武德的战略攻术也更是做不得!” 此刻的我虽然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可我心底早已鄙视万俟王的愚蠢到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王上您怎么不想,泾阳军夜袭敕勒村,血洗万俟无辜百姓,他们就讲武德了吗?” 一句话,瞬间堵得万俟王哑口无言,我从未见过郎墨楼那张丰神俊逸的容颜上出现过如此愚昧的表情。 见他张着嘴巴犹如出水的金鱼,我又补充道:“以卑治鄙,才有胜利可言。” 再后来,待所有的事项都交待完毕后,万俟项颇卷好了被我做了重重作战标记的鹿皮地图,他站起身来,本要恭送万俟王离开,谁知万俟王却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万俟项颇拱手行礼,带着手下几名士兵离开了军帐。 此时郎墨楼并不在军营中,天还未亮他就按我的想法,带着其他山狼提前去泾阳探路了。 所以在万俟项颇离开后,军帐中就仅仅剩下了我和万俟王两个人。 “狼女,你应该知道你不过一介草民,虽然懂得驯养战狼,但寡人也并没有信任你的理由?”万俟王一边说着,一边从长案旁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小声地应道。 万俟王哼笑一声,向我伸出一只手将我也从地面上拉站起身:“你说你若是未为寡人攻下泾阳,你这条烂命便由寡人任意处置,可还当真?” “当然当真了,要杀要剐随王上您便。” 万俟王闻言一怔,随即又仰首大笑,但在他收回了震耳的笑声后,他忽然向我跨过来一步,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里泛出了令人作呕的邪恶。 “可寡人要杀你这区区一条草命能挽回什么?!” “那王上想要什么?” “若是赢了泾阳,寡人要你做寡人的王后,别说两位军师,寡人的江山都为你双手送上!若是输了泾阳,那寡人要你做寡人的陪葬王后,与寡人同墓合葬!不过现在…寡人已为你来这里多时,你是不是要为寡人先做些什么,来以表诚意了?” 在万俟王的话音落下,他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袍襟露出郎墨楼那紧实讠秀人的胸膛,张开双手朝我如噙兽般地扑了过来! 第461章 我为我的阴暗向苍生道歉 方才的万俟王还冠冕堂皇地说自己身为一国之主,不做有伤风雅之事,现在他转眼竟对我做出如此粗鄙的行为,果然人于高处皆为衣冠禽兽! “王上你做什么?!” 过去那些被我努力遏制在心底的一幕幕不堪,倏然地涌上心头,导致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那俱曾经令我醉生梦死的皮囊! “你敢反抗寡人?!”万俟王没料到我敢抵制,灰暗的瞳子里滚着炙热对我怒目相视,“这天下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入寡人的万俟宫,寡人宠你,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就不怕寡人即刻撤令回宫!?” 我怕啊,我当然怕,这人前一面背人又一面的万俟王有什么不敢做的呢?我太怕他不给我交出角蛟星君了。 “我不怕,”我用手中木拐笔直地抵住万俟王衣襟赤敞的胸口,欺骗他,“因为我相信王上是一诺千金的堂堂君王,也相信王上绝不是一位欺凌怀胎女子的君王!” 这句话重重地打击了万俟王强盛的自尊心,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在我话音落下后收敛得无影无踪,同时他也双臂一抖,将揭开的皇袍重新披好在了身上! “寡人还没问你,你肚子里揣的是何人的野种?难不成你已嫁为人妻了?”万俟王满腹怒火地质问我。 “嫁人倒还没有,腹中的胎儿是在敕勒村时隔壁二傻子的…” “二傻子?!” “王上您就别问了,开战前我并不想令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影响到我。”我故作可怜的抽抽鼻子,还不忘用袖口拭了拭干净的眼角。 “哼!”万俟王再次怒叱一声,“待攻下泾阳国,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你落了你腹中那个野种!并要你给寡人怀胎生子!” “好。” 我干脆爽快地答应下来,并抿唇一笑,对万俟王毕恭毕敬地欠了个身。 …… 攻占泾阳的计划定于明夜子时,古人没有什么过于丰富的娱乐项目,入寝都早,子时也正是夜深人静、百姓睡得正熟的时候,自然是发动围剿的最好时机。 可当下的我并不擅于骑马作战,所以在送走万俟王以后,我又以要与战马磨合的借口请来了万俟项颇,要他千挑万选替我择出了一匹性子与我合得来的战马。 我在极为紧迫的时间内一遍遍反复地练习驭马,在军营外的空地上策马奔腾,粗糙的缰绳磨得我手心又是起了一层层的茧子,小腿上断骨的伤也是被颠簸得愈发疼痛。 没有办法了,时间不允许我拖得太久,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居然在开战前没再来纠缠我要我敞开盘口,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担忧我的性命的,那日叫万俟王杀我也不过是恐吓我一番罢了。 …… 终于到了次日的夜幕低垂,我披上一身沉甸甸的青铜铠甲整装待发,铜镜中的我将高高挽起的墨发盘成整洁利落的发髻,拢进了头上的铜盔里。 军营内外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隔着远远的距离可以听到隔空传来的隐隐狼嚎声,我从未想过曾经在漆黑的深渊中囚困了十三年的我,有朝一日竟也会手握长枪,孤身纵马地沦陷在烽火硝烟当中。 帐帘被掀开,同样身披铠甲的万俟项颇铿锵有力地大步走进来,对我传达道:“云西姑娘,火药与油脂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洒在了泾阳主城与三块封地的国道上。” “泾阳河还在流动吗?”我从地上撑起身来,将手中的木拐丢向了一边。 “确实不流了,我若没估错,姑娘手下的战狼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就将负责监管闸口的人咬断喉咙致死,并关闭闸口了!”万俟项颇说罢,又欲言又止,顿了半晌,还是满脸好奇地问了出来,“不过我确实好奇,一只牲口怎么会知道如何关闭闸口呢?” 我微微一笑,轻轻地朝着万俟项颇摇了摇头,总不能告诉他那只牲口其实是我的男人? 好在万俟项颇也知趣懂理地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跟着我一同离开了军帐跨上战马,皓月当空下率领身后一百名万俟军向着泾阳的方向驾马而去了。 一路穿梭在茂盛的山林间,披着满身夜露与斑驳光影,我们驻脚在了分界万俟国与泾阳国的山顶上。 奇怪的是,泾阳的四千大军没有任何分支来镇守边界,想必是早就料到区区万俟绝不敢轻易地攻进泾阳境内。 山顶的夜风吹得使人心脾生寒,丝毫没有停栖之意,我昂首望了一眼墨空上高悬的银盘,抬起手指放入唇中,吹响了一声清脆绵长的哨响。 世间恍若凝滞了片刻,紧接着,又传来轰然几声震响! 刹那间,夜空亮如白昼! 山洼中,三片不同的土地迸发出强烈刺眼的火光! 火势冲天,一条条肆意的火舌疯狂地吞噬着封地上无辜的泾阳百姓,遥远的求救声、孩童的哭喊声,隔了良久才渐渐传进了我们的耳中! 望着山下三汪燃烧得旺盛的火海,我看到万俟项颇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如此卑劣的战策,我也为我阴暗的一面向苍生抱歉,但毕竟在苍生面前我也曾经遍身伤痕,却始终听不到一句命运对我的道歉。 “云西姑娘,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身侧骑在马背上的万俟项颇问我。 我偏过头看向他,远方的燎原烈火倒映在郎墨楼那双银河倾尽的瞳宇中,将他映衬得惊悚可怕。 “再等等,”我流转目光,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远眺着山洼中那一幕幕的惨烈,“等泾阳王派兵去封地救火,我们就率兵前后夹击泾阳王宫。” 我关闭闸口,阻断流经三块封地的泾阳河水,就是为了让前去封地的泾阳军没有足够的水源来救火,以此来拖延泾阳军回城的时间,并且在必经的国道上再次燃火阻断他们回城的路。 “前后夹击?”万俟项颇知道我的前半部分计划,但却对我的后半部分计划不解,“我们只有一百人,虽说泾阳城不大,但对于一百人来讲……” 听到此,我抬起手,牵引着万俟项颇的目光拉至另一侧的山头上:“项颇将军看到了吗?我们的确只有一百人,但我们还有上千的战狼在等候我的口令,攻占泾阳城。” 万俟项颇错愕地顺着我的指尖望过去,我满意一笑,看到了远方的山峦上密密匝匝潜伏的无数山狼,全部倒映在了郎墨楼的双眼中! 第462章 为君倾尽天下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是为你,覆了天下』——倾尽天下。?? …… 漫山遍野的山狼在弥天火光的笼罩下,泛出无数只鬼火般幽冥的眼睛,看上去不禁令人感到阴森可怖。 “真是万万想不到,云西姑娘这般柔弱的身躯竟能如此心怀狭义、叱咤风云,不得不让我们万俟人刮目相看!”万俟项颇钦佩地向我合拳颔首,“更让我堂堂一国大将军都自愧不如!” “项颇将军过奖了,‘叱咤风云’是远远不及的。” 我也赶忙拱手回敬万俟项颇,心里嘀咕着这哪是我叱咤风云啊,分明就是你们万俟王太过愚蠢罢了。 不久后,滚滚的浓烟在山洼中随着风向扩散,一声抑扬顿挫的狼啸从山下传上来。 我心里堆积成山的石头这才落下了其中一块,我暂时松了口气,庆幸那泾阳王果真没使我失望,于是我松懈了缰绳,偏过脑袋对万俟项颇说道:“将军,我们该走了,与我之前设想的分毫不差,泾阳发动了三支军队分别前去三块封地灭火救人了。” 万俟项颇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左手掌心:“漂亮!” 说罢,他便再次下令一百名万俟军,跟随着我们向山下的泾阳主城动身而去! 泾阳军四千兵力,他若不是傻子,绝不会看不出这三块封地同时起火并非巧合,是必有缘故的。可若换一方面揣想,泾阳土地本就不大,三块连城池都没有的封地加上泾阳主城,这烧了四分之三土地的一旦殃及农田,泾阳很快便会不攻自没的。 所以,我猜测泾阳王也同样会派出四分之三的兵力出城,这样算来的话,只有一千兵力留守主城,谈不上空城计了。 不过,虽然我仅有一百兵力,可我还有数千匹的山狼! 那些残暴嗜血、矫健灵敏的山狼会在狼王的领导下,一口一个小盆友,掐指一算,这场侵占胜券在握,想到这里我开心得在马背上搓搓小手。 随着我们越发地接近山脚,空气中流淌着的焦糊味道就越发浓郁,山林间也是飘荡着团团的烟雾。 当我们终于靠近了泾阳城后,万俟项颇勒紧了缰绳带领我们稀稀拉拉地停下了脚。 “姑娘,前面不远就是泾阳城了,我们现在要正面杀进去吗?”万俟项颇问我,表情不是很好,“其实我并不建议这样鲁莽,毕竟我们摸不清泾阳留了多少兵力在城内,若是率领一百人就杀进去,我觉得我们没有赢得可能。” 我闻言后,对着万俟项颇一笑,从马背上垮了下来,只是腿部的伤势让我一个不吃劲就摔倒在了脚下的草皮上。 万俟项颇见状,赶忙凌厉地翻身下马,将我搀扶起来:“云西姑娘,你伤到没有?” “我没事,”我明明疼得额角浸出了细密的汗珠,却还是轻轻地将万俟项颇的手从我的手臂上推了下去,“将军方才所言,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我当然不会那般草率的行事了。” 万俟项颇见我笑得胸有成竹,就问我那要怎么做? 我没有回答万俟项颇,因为恰巧就在这时,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后一阵风吹繁叶的声响。 万俟项颇顿时从背上反手抽出他的长枪,警惕地朝声源转身过去,才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匹匹浑身携着十足戾气的山狼正踩着无声的脚步,接二连三地不断从灌木后涌跃出来! 当我盘算好的一百三十匹山狼不多不少全部伫立在周遭的时刻,身后那些万俟军也都瞠目结舌,不由地发出哗然之声! “云西姑娘,你这是何意?” 这一次取而代之回答他的,是一匹比这里任何一匹山狼看上去更要凶猛暴虐的白狼,冲出狼群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是我的男人,在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内他安全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朝白狼弯唇一笑,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我动作熟练地跨上了他强健的背脊,柔亮的银白色狼毫让我感到安心与舒适。 “万俟将军,您会骑马,那您狼吗?” 十分钟后。 刚刚还在我们胯下的百匹战马,此时已经浑身绑好了火药与油脂,在另外三十匹山狼的轰赶下朝着泾阳城城门脱了缰地奔腾而去! 而这会儿的我们每一个人,也都重新骑在了山狼的背脊上,百兵紧张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对初次驾驭山狼这种事感到无比的惊奇! “不得不承认,姑娘的心确实比一般女子坚硬得多,”万俟项颇苦涩地笑了几声,眼里有几分失落,“那些战马都曾是营里的伙计一手喂大的,我看着它们去引火赴死的心情……姑娘可换位思考过?” 我又不傻,万俟项颇这一番话听上去是在表达他对他的战马不舍之情,然而在我听来就是他含沙射影地在谴责我损失了万俟的兵马。 于是我眼神澄澈,毫无波澜地对万俟向颇笑道:“就是换位思考过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将军要明白什么叫做‘心若不狠,地位不稳’。” 话音落下,我还是向着万俟项颇微微颔了个首来表示我浅薄的歉意,待我重新抬起脑袋后,郎墨楼便带我纵身跃起,引领剩余的百匹山狼向泾阳宫的后面卷天袭地地奔涌过去了。 时间差打得刚刚好,从天空倒映的火光算来,百匹战马燃成一团团火球从正门冲进了泾阳城内,这样一来,便又牵扯了本就剩余不多的兵力集中到了泾阳宫外的泾阳城门。 真正的空城计自然也就随之到来,提前早为我们探好路的山狼们以矫健的身姿带着背上的我们从泾阳后宫飞檐走壁,闯进了只剩下区区不足白余兵力的泾阳宫…… 这座久仰的泾阳宫,远远不及我们正常世界里那些楼阙繁华的皇宫,反而十分的朴素与简陋。 所以一个转眼,整座泾阳宫就在我们的挥霍践踏中,与城外三块封地相呼相应地燃起了大火。 王妃们提着裙摆在俾子们的掩护下落荒而逃,群龙无首的宫内卫兵被我们士气激扬的万俟军长枪刺破、人头落地! 宫外兵戈铁马,宫内刀光剑影。 我骑着威猛的狼王手握长枪,同样奋力地厮杀在烽火穿空当中,枪起枪落串串血珠挥洒天际,肆意地溅在我的铠甲上,绽放出一朵一朵无畏的蔷薇…… …… 再后来。 泾阳王那一抹孤廖的身影,孑立于被鲜血染红的泾阳殿外。 长剑一抹,魂体分离,而我则抬眸环向四周的宫墙血画—— 我终是为了郎墨楼那个我爱的男人,攻下了泾阳国! 第4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打完胜仗的我无限风光地返回军营的第三日,万俟项颇为了庆祝我们的凯旋而归,还特意为我设了一场颇为简单的庆宴。 庆宴结束,我在几名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婢女搀扶下回到了军帐中,一名军医替我在战场上留下的皮肉伤换着新药。 “云西姑娘,王上心情很是大好,预计七日后迎娶你回万俟宫。”万俟项颇站在我的身旁,看着军医将我胳膊上的麻布条一层层地剥开,露出闪烁着淋淋血光的刀口。 “王上现在在何处?我想求见王上。”我咧开唇瓣,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嘶嘶”的低吟声。 “眼下王上正在处置泾阳的三千余兵马呢,”万俟项颇眸光一转,恳挚的口气中又不失男子气概,“我万俟项颇一国将军,空有一身手脚功夫,没想到战略策谋等方面竟与云西你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子相差悬殊!这次姑娘率兵攻占泾阳,不仅为万俟解除后患之忧,还为万俟增添了三千余兵力,这一仗着实打得漂亮!我万俟项颇自愧不如,请云西姑娘受我万俟项颇一拜!” 重音落在最末两个字,万俟项颇单膝跪地,朝我抱拳行礼! 三块封地上的三千兵马,是我用烈火与上千匹凶神恶煞的山狼围困住的,没有了首领的兵阵犹如一盘随风飘荡的散沙,自是可以收进囊中,唯独可怜了泾阳百姓在残酷的硝烟中无家可归了。 “不过是一出声东击西与草船借箭罢了,我实在没有项颇将军说得那么伟大!”我想去将万俟项颇扶起身,但军医正在替我换药,我也不方便动身。 “草船借箭是…?”万俟项颇抬起首来,茫然地蹙眉问我。 “啊…”我这才恍然想起,这座世界并没有经历过三国时期,万俟项颇自然是对谁是诸葛亮浑然不知,更对草船借箭的典故未曾耳闻了,“没什么,不过是我瞎编的一种战术啦!” “哦,”万俟项颇点点头,又问我道,“那云西姑娘疏散战狼了吗?” “是的,今晨我已让它们暂时离开这里了。” 郎墨楼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昨晚的时候万俟项颇劝我先暂时将那些山狼们疏散离开这里,理由是万俟国利用战狼灭了泾阳国这一件事很快会传入别国境内,说不准在极短的时间内其他国家便会接踵而至,携带武器前来猎杀这些山狼了。 毕竟杀鸡骇猴,泾阳说不准就成为众猴眼中的那只鸡了。 我想想,万俟项颇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就放心按照他说的叫郎墨楼去做了,顺带也叫郎墨楼去各处搜寻一下有没有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的身影。 …… 傍晚之际,我终于在膳后等来了万俟王。 身处这座在我眼中面容相同的世界里,我全靠服饰与习惯来分辨谁是谁。 眼下,这万俟王就身披暗绿色龙袍,头戴玉珠挂坠的冠冕,负着双手高视阔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坐于木板床边缘的我:“听说你想求见寡人?” “王上,”我正要吃劲地站起来,万俟王却用一根手指将我按住了,示意我不必起身行礼,“泾阳我为您攻下了,那王上是否也可以兑现当初我们的承诺交易了?” 军帐内的烛火被顺着缝隙吹进来的夜风吹得摇曳,万俟王冠冕上的玉坠也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忽然重叹一声,敛着袖口坐在了我的身旁:“寡人并不是故意失信……” 我闻言一怔,表情随之凝得不悦:“王上这是何意?!” “嗐…”万俟王双手在双膝上连连拍了几下,再次长叹,“虽说那二人身为寡人的军师,但实在是玩忽职守,常常不见人影。” “所以呢?” “所以寡人此时根本就不知他们在何处!寡人还本想喊上他们同寡人前去调训那些战俘,谁知寡人也没能找到他们的!” 在我听到万俟王对我坦然地说出这些时,嘴唇都几乎被我咬穿了! 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玩忽职守,包括时而消失我都能理解,毕竟平日他们为紫薇大帝奉命行事,而在私人的时间内或许会来这一所所星区中的世界寻找存在感。 但我以为,在我和万俟王达成交易后,他会为我囚困住我要的筹码,谁料万俟王根本就没将对我的承诺放于心上,只有我还在傻乎乎地一心一意履行我的诺言,冒死为他打仗! “王上这你就过分了!”我气得眼眶灼热,“刷”地站起身来垂眸怒视万俟王,“我这般为你不惜性命地去拿下泾阳,你就回馈我你的言而无信吗?!” 万俟王覆在双膝上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然而正在他欲要再一次开口之际,一名士兵连请示都没有地就直接慌慌张张闯进了军帐中,满面惶恐地喊道:“不、不好了王上!出、出事了!” 万俟王脸色霎变,一甩袍摆站起来怒问:“什么事?!” “我、我们被澹台军包围了!” “什么?!”万俟王顿时脚下踉跄,幸亏被眼前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澹、澹台国?” “澹台国怎么了?”我不解地询问万俟王,因为在在这里从未对澹台国有所耳闻过。 “澹台是所大国…近年来始终在收复邻国国土,只是澹台并非在我们南域,他们为何忽然要来包围我们?!” 我眸光骤然暗了下来,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这个澹台国,偏偏要赶在山狼疏散以后忽然出现?是巧合吗? 万俟王说澹台虽然是所大国,但并不在南域的土地上,如此一想,澹台国突袭万俟一定是早有预谋,并估算好时间的…… “先按兵不动!万万不可主动出击!”万俟王吼着下令,箭步向军帐外走去,“万俟将军在哪里?带寡人去找他商议此事!” 可惜。 正当万俟王眼看着就要伸手掀开帐帘的瞬间,一声讥诮的笑声从外面隔帘传了进来—— “王上,您找末将何事?” 一股狂风将帐帘吹翻,眨眼间,两个一模一样的郎墨楼伫立在帘外,与万俟王对峙而立! 我知道,前面这个身披铠甲、墨发盘顶的是万俟项颇,此时他满脸戏谑,一双之前还侠骨正义的眼眸在此时却充盈着杵逆的光芒。 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我瞬间倒抽一口寒气,换我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倘若我没猜错,那身穿粗布素色、遍身补丁的男人,不正是万俟枫吗——?! 第464章 借我的手一举两得 “怎么会…”我喃喃地颤抖着唇瓣,擦过万俟王的身侧,呆滞地走到万俟项颇与万俟枫的面前,“怎么会,万俟枫…你不是死了吗…你爹不是说你死了吗……?” 微风吹得万俟枫的墨发斜飘,打着补丁的布袍上不见一丝血迹,他向我幽幽一笑,倒映着星光的眼眸里藏着恍若初见时的单纯善良:“我怎么会死了呢?佟宛姑娘是在哪里见过我的尸首吗?” 万俟枫一针见血地反问,宛如一盆冰水泼得我如鲠在喉! “佟、佟宛姑娘?”一旁的万俟王向我投来惊诧的目光,下意识地连连后撤两步,与我拉开距离,“你、你…你不叫万俟云西?你、你们是串通好来背叛寡人的?!” 我望望军帐里万俟王惶恐的模样,又望望军账外笑得深藏不露的万俟项颇与万俟枫,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我太愚蠢了。 双手握成拳头藏在袖口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刺穿了被马缰磨破从而结成的血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不知要说什么的时刻,万俟枫突然从万俟项颇的侧后方向我跨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的身旁! “佟姑娘,往后我们将沦为澹台百姓了!”万俟枫对我说这话时,神情亦如从前,不过很快他又将目光流转至万俟王,愤恨地说道:“曾经我们一直爱戴的,竟是有史以来整个南晋最愚蠢、最没用的一国之王!若不是因为他,我们万俟百姓又怎么会日复一日地苟且偷生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给寡人闭嘴!”万俟王扬手就要朝万俟枫打来,“你是何处冒出来的草民,竟敢如此污蔑寡人?!” 背脊站得笔直的万俟项颇横展手臂,拦下了万俟王:“王上,您适可而止,我劝您走出几步来看看,澹台军的数量可是贵国的几倍呢!” “贵、贵国?!”万俟王将郎墨楼那双好看的剑眉,拧得像极了两条垂死挣扎的泥鳅,“万俟项颇,你这是何意?你背叛了寡人?背叛了我们万俟?!” 万俟项颇笑里藏刀,却也依旧礼貌地对万俟王颔首道:“王上您言过了,末将本姓万俟,生于万俟,也曾为万俟抛头颅、洒热血。如今,末将做出如此的抉择绝非是背叛万俟,而是为了我们万俟百姓的幸福,投靠澹台国!” 万俟项颇说到此,偏转身子也朝我颔首一笑:“另外,无论你是佟宛姑娘还是云西姑娘,我也很抱歉利用了你为澹台收复了泾阳,还有万俟。也很抱歉欺骗了姑娘,其实那日夜袭敕勒村的并不是泾阳军,而是披着泾阳军铠甲的澹台军。若不是这样一出苦肉计,这位王上恐怕永远不会主动出击泾阳,所以更要感激你出现得正是好时机。” 原来这场战争,我根本就不是为了万俟攻下了泾阳,而是为了澹台收复泾阳,等同于占领了万俟! 在澹台一兵不损的情况下,就这样借了我的双手一举两得! 我摊开两只掌心被我攥得泛出青白的手,垂下眼帘怔怔地看着…… 可笑的佟宛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万俟项颇大概是自以为地看穿了我内心的挣扎,笑着安慰我道:“姑娘你大可不必自责,是你亲手将万俟百姓于颠沛流离、贫困潦倒中解救出来的!将来万俟姓氏的澹台人,定会为你谱一曲流芳千古!” 我闻言后,抬起脑袋朝着万俟项颇失魂落魄地咧嘴笑问:“万俟王的两名军师呢?我需要他们……” 万俟与泾阳,泾阳与澹台,国与国之间的江湖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谁收复了谁,谁又称王割夺了谁的半壁江山,这到底都关我屁事?! 我所要的,我所在意的,仅仅是角蛟星君身躯中郎墨楼那第二块元神碎片啊! 找不到角蛟星君,那我拼了性命打出的胜仗,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恰好在我的问话问出口以后,一个清高的声音由远而近。 “云西啊云西,你说巧不巧?本君也在找你啊!” 第465章 我得到了第二片元神碎片 『今生君恩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星晴月明照山野,风博雅弦望君乐』——痴情冢。 …… 心头掀起一阵狂喜,我掠过万俟项颇的肩头看到两位郎墨楼正施施然地向着我们这里走过来,我赶忙拿出口袋中随身携藏着的一面小铜镜,找了个角度让镜面映出了二位的脸。 果然,镜中的其他人都是无脸人,唯有已走到我身旁的两名郎墨楼有着属于自己的面容。 “你、你们…居然也背叛了寡人?!”万俟王伸手指着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唾沫横飞。 “本就从未心系王上您,又何谈背叛?” 对,斗獬星君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本就不常来这座世界,谈什么衷心与否,这星区一角不过相当于两位星君的后花园罢了。 片刻的宁静,一阵狂风忽然平地而起! 姜黄色的军帐随着这恰到妙时的狂风翻飞离地,整座军营中所有的军帐似乎都被悄无声息地拔掉了钉桩,一块一块的帐布随风飘向夜空,火架上的火把也掀倒在地被狂风吹着滚远! 顷刻间。 方才还看似平静的军营在一阵烈风过后被夷为平地,满眼遍地犭良藉,一张张郎墨楼的皮囊却仍然无所畏惧地伫立在烈风当中。 视线也就此霍然开朗,果然,我们早已被澹台军彻底包围了! 周围那些同样长着郎墨楼脸的澹台军密密麻麻,他们穿戎戴甲,手持弓弩,将我们几人围在中央,在夜幕下形成了令人寒毛卓立的一幕。 “您的江山就交给末将,”万俟项颇拱手朝着万俟王最后一敬,“别过了,王上!” 他话音落下,眸中狡黠一闪,随后带领身后的万俟枫以及两位星君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周遭的弓弩兵集体上前一步,将他们四人遮掩在了身后! 万俟项颇他什么意思,这是要将我和万俟王一同万箭穿身致死吗?! “你们…你们混蛋……”万俟王脸上血色全无,煞白如苍纸,他从首到脚都抖似筛糠,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背叛他的人。 然而,在他语毕以后,我们上方这片被烈风吹散厚重愁云的星空,居然乍然一亮! 滚滚星汉忽然翻动滚搅,半边夜空亮似白昼,一口偌大的星光旋涡忽而形成,向着地面照来万道银芒! “给老子放箭啊!杀了他们!”一声尖锐的呐喊隔空传来。 我知道,这一命令是角蛟星君喊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这是星盘的盘口重新敞开了! 他要我就此死在这里,他要他和斗獬星君回去正常的世界! 可是,就在长箭被澹台军放出来的那一刹那,一匹匹山狼悄然无声地从后方腾空跃起,将他们全部包抄! 场面在眨眼间便陷入了无限的混乱之中,山狼的鸣嚎、澹台军的嘶吼、狂风的咆哮,在头顶上空这片狂涌的旋涡下交盘成网,震破耳膜! 我清楚地明白,我绝不能让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离开这里! 一股强劲十足的灵力疯狂地游走在我的经脉血络中,我抬起双臂张开手指,凝聚于指尖的灵力在我的操控下,十束刺眼的星光直连天际! 烈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猛烈,吹得我袍角翻飞,长发在身后肆意狂舞! 我高抬的双臂剧烈地颤抖,大串大串的鲜血从肌肤下如泉水般涌淌出来,浸湿我的袖管与袍襟。 无数星汉在我灵力的引导下,遥远地射向混乱中也能被我一眼寻到的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越来越多的鲜血漫延我的整座身躯,将我身上的长袍一并浸染,使我整个人看上去毛骨悚然! 强烈的仇恨带动我调动星盘磁场,身旁的混沌、人与狼的厮杀,全然被我屏蔽在外,此时此刻我的眼中只有天上在我操控下欲要将两位星君碾磨致死的星盘。 我明显地感觉得到,两位星君也正与我的力量做着誓死的拼搏与抵抗,可是我不能输,我若输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最后的洪荒蛮力终于在我体内爆发,骤然之间,鲜血从肌肤下隔衣向外喷涌,血花四溅在空中冷却成霜…… 我听到了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凄惨的悲嚎,我也看到一块闪烁着璀璨光灿的元神碎片飘向了我……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我宛若一只被抽了丝的提线木偶悠悠摇摇…… 向着缥缈的上空,我颤颤巍巍地摊开了殷红的手掌,用尽余力地接住了那一片属于郎墨楼的元神碎片…… 笑容还凝滞在唇边,视线中,一支锋利的长箭旋转着朝我飞射过来…… 可我太疲惫了,我没有力气躲闪了…那,就这样…… 沉重的眼帘开始下垂,整个人也向着地面上瘫倒下去…… “佟—宛——?!” 最后的最后我只记得,有人替我挡了利箭,也有一双充盈着疼惜的眼眸携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温柔,映入我模糊的视线…… 一条结实的手臂,将我揽入横阔温暖的臂弯与胸怀中…… 可是怎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口氵昷热的鲜血喷洒在了我的脸上,带着咸腥的气息与蔷薇花的清香…… …墨楼,是你吗,你受伤了吗…… 很想问出口的这句话,在我心底响起来,却没能被我问出口。 只能久久的,久久地陪我合上了双眸,一同向着最再无意识的黑渊坠落了下去…。 第466章 夹竹桃苷? 耳边有孩童恐惧的哭喊…有战马惨烈的嘶鸣…还有宫阙内佳丽的尖叫…… 眼前有燎原烈火…有金戈铁马…也有白骨露野…… …… “不要、不要…对不起…”我紧紧地阖着双眼,身若沉浮在那一片片火海吞噬的地狱当中,拼了命地想要脱身逃离,“不—要—啊——!” 一声发自胸腔的呐喊! 我“腾”地从香软的床榻上惊坐起身! 与此同时。 视线中一抹妖冶的身影随着我的惊喊从床沿边猛地抬起身来,脸上墨色的龙鳞虽然不似曾经那般焕焕生辉,但点缀在这张邪魅的容颜上依旧显得格外风流不羁。 “我说本君的皇子妃,这屋里可就你我二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儿言辞,别瞎喊?” 我满额的冷汗浸湿了一根根发丝,胸口剧烈起伏地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穆、穆起寒…?” 我茫然地迎上穆起寒那双狭长风致的眸眼,又环视了一遍四周才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晚烟楼,此时正垂坐在自己的床上,刺绣着兰花的薄被已经被汗水浸了浅浅一层。 “皇子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到底要本君告诉你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要喊本君‘起寒’?” 我木讷地望着坐在我床边木椅上的穆起寒,望着他向我探过上身,白皙的天庭上那两口被拔了龙角的血窟窿愈合得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了。 见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说话,穆起寒就眨了眨染了墨般的眼睫,身子重新向后懒散地仰过去:“干吗这么盯着本君看?怪不好意思的。” 万俟国…角蛟星君…元神碎片…郎墨楼…… 眼前频频闪过几幕画面,让我的额角骤然一抽。 “郎墨楼…郎墨楼在哪里!?” 穆起寒本以为我盯着他看了那么半天,能对他说出什么,谁料我一开口就喊郎墨楼,穆起寒直接甩脸对我冷嗤了一声。 我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他,记忆停在最后的画面是郎墨楼替我挡了致命的一箭,我清晰得记得他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在了我的脸上! “郎墨楼!” 我手脚拔凉,掀开锦被,慌张地朝着郎墨楼的房间欲要跑过去,可是在我脚尖点地的那一霎那,一股刺骨般的疼痛席卷而来,痛得我直接向着冰凉的地面上狠狠栽了下去! “啊…”这才想起来,我腿部的骨头在到南晋的第一天就断裂了,“好痛……” 穆起寒见状,斜着眼儿睨了睨地上狼狈的我,隔了半晌才不耐烦地起身弯下腰,将我搀扶起来:“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郎墨楼在哪里?” 穆起寒听闻之后险些呕血,气得白眼一翻,忿忿地用精致的下巴指了指门外。 “谢谢。” 我草草地丢给他这两个字,就甩开了他的扶持,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踏了出去。 推开郎墨楼的房门,细碎的阳光透过冷色的纱帘照进房间也变得一片清冷,干净得不见一丝尘埃的空气中飘溢着蔷薇花的沁香,还有—— 浓重的铁锈味道。 而同时映入眸底的,是郎墨楼披着一袭莹白似雪的内袍,盘膝坐于床面,而他的身后是眉清目秀的香梨手里握着一团草包,正隔着旧血斑斑的袍衣敷在郎墨楼的背上。 “宛宛?”见我唐突地闯入,香梨赶忙从床上下来,拧着柳叶眉跑到我的身边,“宛宛你醒了?你们突然回来,一个满身是血,一个背上插着一支利箭,真是吓坏我了你知道吗?你和狼王爷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桃桃说你们被吸入什么星盘了,她找了瑟灵,又找了虔诚神君,带着北溟慌慌急急就上星宫求助紫薇大帝去了!临走前也不给我解释什么,只告诉我好好守在这里等你和狼王爷回来!” 印象里,一向与妹妹烈性相反的香梨静娴端庄,哪有娓娓不绝地一连串儿说过这么多话。 不过这会儿听她这样讲,我也差不多猜到了为什么盘口会忽然敞开了。 “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在和你细说,”我松开了香梨拉着我的手,忍着腿痛奔到了郎墨楼的身边,“他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他有醒来过吗?” 我连拖鞋都没脱,冲上床榻蜷着一条腿就坐在郎墨楼的身边。 此时此刻的郎墨楼脸色煞白,精致的眉峰微微拢紧,纤浓的睫毛上沾着细细的汗珠,他那双时常吻得我透不过气的唇瓣早已血色溃散! 即便是这样负了重伤导致意识丧失,但他也依然可以顽强地独自坐于床面,尽管脑袋有些下垂,背脊有些震·颤,但浑身上下仍旧散发出摄人的气场! 香梨轻叹一声,拢着长袖走过来顺坐在床边,与我一同望着郎墨楼说道:“箭伤虽然未及致命的要害,但刺穿了他的左肺,与心脏擦肩而过。我同我家西凉仙君已经替他拔掉长箭,也涂过灵药了。我和仙君并非擅长医术,简单的伤势是勉强可以医治的,远远不及狼王爷神谷中的妖医医术高明,不过好在啊,狼王爷也有自愈的能力,就看他自己何时能醒来了。” 香梨说罢,又是叹息一声,将略带忧伤的目光从郎墨楼的脸上流转至我的脸上,我本来一直在用床角边的手帕替郎墨楼轻轻擦拭着他碎发后额头上的密汗,但余光里的香梨却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放下了帕子,问香梨怎么了吗? “宛宛你身体觉得怎么样?”香梨意识到自己的略微失态,赶忙朝我柔似春风的一笑,“你倒在院子里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像从血坑里捞出来的一样,吓得我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帮你。可是仔细检查了你一遍,才发现你身上没有任何的伤,我和我家仙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西凉仙君…还好吗?”我鼓足了勇气才问了香梨一句,毕竟上一次郎墨楼险些将柳西凉活活打死。 “嗯,伤已经痊愈了,”香梨清澈的眸子一沉,“只是心里的伤似乎比曾经更重了,总是一个人躲在供牌里闭门清修。” “对不起啊香梨,墨楼那么对仙君,还要麻烦你们来救我们,”我握上香梨嫩柳般的手,愧疚地笑笑,“倘若西凉仙君愿意露一次面的话,我会好好给他道歉的……” “不需要的,宛宛,西凉仙君不会对涎香姑娘有任何埋怨的。” 香梨话中的意思我自是明白,除了道歉也没再能说什么,反倒是香梨,还在静静地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总是盯着我看?”我像极了方才的穆起寒,被盯得有些发毛。 香梨抿了抿朱唇,犹豫了良久,才郑重其事地问我说道:“宛宛,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从我旁人的角度问你一句?” “我们是自家人,别见外啊。” “宛宛,在我和我家仙君为你查伤的时候,为什么在你的血液中发现了夹竹桃苷呢?” “那是什么?” “夹竹桃苷是在夹竹桃的花皮茎叶里含有的一种剧毒,在我们仙界里通常熬成汤剂,再赋上一些仙医的法术来用于落胎的。所以宛宛,你是打算偷偷落掉你和狼王爷的孩子吗?狼王爷他…一定不知道?” 当我听到香梨以冷硬的语气质问我这话时,我震惊得几乎要从床榻上跌到了地面上! 我何时有吃过什么狗屁夹竹桃苷了?! “我不……”然而就在我正想启唇辩解我没有的时候,我忽然怔住了。 肚子里的孩子是郎墨楼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她若是活下来,那死去的就是郎墨楼了。 可我不可能让郎墨楼死。 就算郎墨楼宁可选择自己死去,但我也不允许他死!我可以没有孩子,但我无法失去他! “宛宛?”香梨见我言语凝滞在了唇边,就呼唤了我一声,目光诡异地瞅着我。 “香梨,我和墨楼的未来太坎坷了,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所以算我拜托你替我保密…其实我也很纠结的……” 可惜我吞吞吐吐的话音还未落下,余光中我看到了郎墨楼覆在他膝盖上的手指,居然微微地动了动! 第467章 第二片元神碎片归位 心尖一颤! 我连忙将目光移向郎墨楼那张线条清峭的脸,好在他仍然紧紧地阖着皙薄的眼帘没有意识,唯独呼吸稍稍凌乱了些。 我偷偷地长吁了一口气,又转念思考我的血液中为何会潜有夹竹桃苷呢?我虽然没打算生下我和郎墨楼的女儿,但我也绝对没有服下过这种被医仙施了术法的落胎药啊…… 我细细地思索着,以至于杨桃又和我惆怅地劝言了些什么,都被我不受控制地屏蔽在了耳外。 万俟王说过,我若是为他攻下泾阳国,他会娶我回宫,再滑掉我与隔壁二傻子的骨肉,但那会儿正值万俟厉兵秣马之际,万俟王绝没有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偷偷害我服下夹竹桃苷,更何况万俟王又没有法术。 那么,似乎只有一个人可能了…… “我知道了,是胡凤柒,”我空洞的目光忽然被厌恶的情绪填满,勾唇冷笑一声,“在我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冒充我的夫君告诉我腹中怀的胎儿是我和他的骨肉,是他亲手喂我喝下了夹竹桃苷!” 还有蜜饯儿…… 这样捋清记忆与思绪的话,就一下子说得通了,那时将我掳走的胡凤柒虽然确实想和我苟且偷生下去,但他并没有如他所说的要我养胎。 他给的我其实也是毒药。 好一个胡凤柒,从始至终都没有醒悟过的胡凤柒! “这件事桃桃大致也对我和西凉仙君讲过了,可我真是没想到胡凤柒他竟然狠心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香梨满眼的震惊与痛惜交织,“不过这剂夹竹桃苷被施了法术,会一直流淌在宛宛你的身体中,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引发它的毒性,导致你落胎。” “特定的情况下?哪种情况?”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怪不得我的腹部一直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原来是被我服下的夹竹桃苷还没有引药归经。 “具体的我不清楚啊宛宛,除非询问胡凤柒当时请来熬制它的仙医,”香梨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一种卑鄙的药剂与术法,有的人哭鼻子会激发血液里的夹竹桃苷导致滑胎,有的人可能晒到太阳、吃了某种食物、或是情绪的波动才可以激发它,都有可能的,所以这便要看熬制药剂的仙医具体下的什么术法了。” 可是,胡凤柒已经被清魅抓回大清鬼域了,想必现在也是九死一生,我根本没有可能再去问他我怎么样才会导致落胎了。 眼下我彻底言枯词穷,找不到任何语言能够去形容胡凤柒的卑鄙歹毒了,只能询问香梨这种好似定时炸弹的落胎药,有没有什么解药或者解除的办法,然而香梨对我摇摇头,告诉我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抿抿嘴唇,香梨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离开床边,从一旁的紫檀木柜中取出一只雕刻着星月暗纹的楠木盒,递到我的眼前说道:“对了宛宛,这是你和狼王爷回来时,你手里紧紧握着的东西。我猜它对你很重要,就帮你好好收起来了。” 我伸手接过楠木盒,对香梨道了声谢谢,香梨便在安慰了我几句以后,离开郎墨楼的房间留给我照顾他的时间。 在房门被反扣上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楠木盒盖,顿时,皎洁的银色光芒充斥了整座昏暗的房间,一股强盛的气息也随之而出,遮蔽着木格子窗的纱帘都被这股气震撼得无风飘摆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郎墨楼的第二片元神碎片。 角蛟星君处心积虑地谋害奎狼星君,想方设法用尽手段,让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重生或寄附于空间磁场庞大的角落中,不管他是否故意将其中一片碎片融进了自己的身躯,我猜他永远也没能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栽在了我这个拥有了郎墨楼夜明珠的凡体肉胎的手下。 虽然我并不清楚,为什么我能爆发出那样强大的灵力,足以同时对抗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甚至在他们的地盘上转动星盘用磁场碾磨得他们魂飞魄散。 他们二位,心中一定大多数是被负面与丑陋充斥的,那些肮脏终是抵不过世上最真挚干净的感情。 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我弯唇笑了笑,用双手捧出了这片焕发着熠熠流光的元神碎片,像上一次在青丘狐国时一样,将它贴覆在郎墨楼横阔硬朗的胸膛上,看着它自主地、缓慢地、如川归海般地融了进去。 我抬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郎墨楼,此时此刻,他在这属于自己的光辉笼罩下,原本紧拢的眉峰渐渐舒展开来,轻轻颤栗着的浓睫也终于停息了。 可是。 屋内却死一般的平寂。 拼回了第二片元神碎片的郎墨楼并没有如上次那样的心血沸腾,我遥遥地隔着纱帘眺望窗外云淡风轻的万顷碧空,缕缕云丝像极了散落的棉絮,不见任何的风起云涌。 方才还被强大的气息掀得飘摆的纱帘,在碎片归位后也都毫无生气地静静垂摆了下来,再无波澜。 一股贯·穿的伤感在心底油然腾升,果然如井犴星君的记忆所言,在上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没有被销毁前,即便拼凑了再多的碎片也是杯水车薪。 看来…我要抓紧时间动手了…… 我忧伤地垂下脑袋,抬手轻轻地扌无扌莫着隆起的肚皮,可是就在这时,一只宽阔结实的手掌绕过我的视线,忽然握住了我的脖颈,将我向着前方用力一扯。 紧接着,一双寒凉的唇瓣印落在我的额头上! “佟宛,我是不是该给你和我们的女儿添置一些母婴用品了?” 第468章 夹竹桃苷的解药 低沉暗哑的嗓音震得我耳膜轰然作响,我猛地抬起脑袋,对上了郎墨楼那双深邃通透的灰眸! “郎墨楼…你、你醒了?”我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生怕郎墨楼听到了我和香梨之前的对话,“是你为我挡了箭是不是?香梨说那支利箭伤及了你的左肺,差点儿射穿你的心脏!你感觉怎样?到底严重不严重?” 我没想到郎墨楼会在这时候恢复意识,眼前清醒过来的他脸色稍显苍白,他抬手抹去了我眉心中央因为紧张和心虚而生出来的薄汗,对我眯起双眼地翘唇道:“佟宛你不是不记得我了么?” 我被他狼唇不对狗嘴的反问给问得一懵,随即才恍然想起来在被角蛟星君丢入南晋前,那会儿的我们两个人还沉浸在对手戏当中呢。 “嘿,对哦,我忘记了哈…”我眼珠滴溜一转,秒变得满脸迷茫,“先生,你是谁啊?你怎么……” 可惜我这话还没说完呢,郎墨楼的眼眶就骤然敛窄! 他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凶厉地往他胸膛前一扯,好笑地垂眸冷问我道:“玩够了么,佟宛?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夜倾城上来找你了?” 我闻言,条条黑线顿时滑下额头!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郎墨楼的法眼啊,所以说到底最后是郎墨楼在陪我玩啊,可怜我还沉浸在自导自演中得意洋洋呢啊…… 真是尴尬。 “嘿嘿,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我携着被戳穿的窘迫朝郎墨楼呲牙一笑,“狼王爷好厉害啊,真是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明知千里之外,隐微……” 郎墨楼冷嗤一声打断了我,生硬地松开我,却始终闭口不提在万俟国所发生的一切。 “你的伤到底怎样了?” 我见郎墨楼莫名其妙地对我爱答不理,就伸手掀开了他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袍,看到他那精悍的身躯上被香梨包扎了一圈白色的纱布,纱布上殷出来点点血渍。 “我没事,”郎墨楼平板无波地对我说,随手拢起了白袍,系上了腰间的云纹锦带,“我饿了,去厨房。”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就从床榻上下了地,整个人宛若没受过伤似的穿上了鞋子,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带我走下一阶阶的楼梯出了东小楼,对我半瘸半拐的样子也视而不见。 晚烟楼的院落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阳光被夏末的风吹得细碎,漫过了檐角,也漫过了我和郎墨楼一前一后的身影。 穿过小院,踏入厨房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不仅令我吃了一惊,就连走在前方的郎墨楼也都明显一怔。 “本君掐指一算,看来还真算对了。” 通敞明亮的厨房里香气四溢,只见墨发半挽的穆起寒正一手握着炒菜的铁铲,一手握着一瓶盐巴,侧身面朝我们,墨袍外穿戴的那件hellokitty的卡通围裙,与他那萧然的身姿格格不入。 “穆起寒你怎么了?”我忍不住惊呼一声。 见我惊讶得张大嘴巴足以塞下一支乒乓球拍,穆起寒不屑地一笑,长眸里恣意沉横:“一万年本君都见得下厨一次,今日为了庆祝伤势痊愈的皇子妃,本君特意……” 可惜郎墨楼沉着眸色走到餐桌旁,不怀好气地一脚踢开餐椅的巨大声响,打断了穆起寒未说完的话。 穆起寒察觉到气氛有几分不对,他哼笑一声后,把锅里的红烧鲫鱼盛入彩瓷盘中,又将一旁提前炒好的菜品端到了我和郎墨楼面前的餐桌上。 穆起寒正要再启唇对我调侃,郎墨楼却低声地吐了一个“滚”字给他,他这才长袍愤然地一甩,负着手离开了这里。 桌上穆起寒亲手烧得佳肴美味滚着袅袅蒸汽,弥漫了郎墨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我心虚地咽下一口口水,用筷子挑起切好的半颗鸡蛋,递到郎墨楼仍旧泛白的唇边,笑呵呵地哄他道:“吃一口?” 郎墨楼阴着眸子不语。 “要不…我先吃一口,你再吃?”我像个慈母一般哄逗着我这人事不懂的大儿子。 可郎墨楼依旧动也不动,呼吸都听不到,额前细碎的刘海儿把他那双若隐若现的眼睛隐衬得阴森可怕。 他依旧这样铁着冷面,我也懒得热脸贴他冷屁股了,于是我咳了咳嗓子,放下象牙筷,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郎墨楼,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郎墨楼这才眼睫一颤,直直地向我凝睇了过来。 “我想问你,既然当初你把胡凤柒一口一口地吃了以后,能让他在你的身躯中封印的同时,再生长出来一副躯壳来,那…”我面无表情地再次捏筷,夹起了方才那块儿他不吃的鸡蛋,递到郎墨楼的眼前,“那你若是把这颗鸡蛋吃了,是不是你就能生小鸡了?” 三分钟后。 我一边揉着被郎墨楼咬得快要碎掉的锁骨,一边在郎墨楼的骂骂咧咧下吃完了这顿穆起寒为我们亲手烧制的佳肴美馔。 *** ** * 夜幕如墨。 郎墨楼独身立于晚烟楼外,披着夜露,一副清俊嶙峋的锁骨窝内盛尽了夜色。 夜空中一根羽毛悠悠摇摇地飘落下来,他抬手接住,放在坚挺的鼻尖下细细地合眸一嗅。 待再睁眼时,杀气毕露! …… 转眼间,夜幕的另一端。 隐蔽的山脚下,一座独立的茅草屋,不分昼夜地笼罩在迂回不散的草药气味中。 毫无征兆的。 房门被几束图腾黑雾炸得四分五裂,昏暗的灯光下还在钻研药术的老仙医,吓得从木凳上一跃而起! 待他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后才看清,那曾经在传闻中血洗一方天地的妖界之王,此时此刻正满面凶煞地出现在他的房屋外! 一袭墨发似地狱的凶浪在身后翻飞,狰狞的肃杀之气从那双墨黑的眼眸中疯狂地迸发四溅! 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傲然伫着环抱双臂、身穿黑白羽袍的南歌与北吟,目光再向后方夜色中延伸过去,院落中的树梢上、地面上、外房的瓦顶上,站着的是十面鹜煞剩下的八位杀手。 这气场,这满屋的不祥征兆,让白须近乎垂地的老仙医,直接向着为首的男人连连作揖起来! “狼王大人!狼王祖宗!这深更半夜,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夜风“飕飕”地往草屋里灌,郎墨楼目光犀利凛然,几束图腾黑雾再次从他的身后张牙舞爪而出,将屋中一切摆设都炸碎成了满地的渣屑! 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犭良藉,老仙医直接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狼王祖宗啊,老夫是做了什么让您如此动怒之事啊,我们几百年都未曾再谋面了啊……” 郎墨楼勾唇嗤笑一声,提步走到佝偻的仙医面前,拽着他的衣襟将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冷冷道:“前不久那狐狸找你做的落胎药?” 老仙医努力地回忆着,想起来后又疯狂地点头应着“是、是”。 “解药给我。”郎墨楼沉声道。 “老夫真是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人做的…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他让老夫做了,老夫就做了,老夫是真不知道……” “我让你给我,解,药。”郎墨楼冷眸溢出嗜血的光,一字一顿咬牙道。 “啊,好!好!您把老夫放下,老夫这就给您!” 郎墨楼这才松开了他的衣襟,老仙医提着袍角跨过满屋的凌乱,从院外的侧房里拿回一支青绿色的竹筒,颤颤巍巍地递给郎墨楼:“这、这是解药…狼王老子您消消气,老夫是真不知情啊!” 郎墨楼一把夺过来,在手中掂量了竹筒几番,再次冷嗤一声,携着那摧枯拉朽的十面鹜煞,刹那间就消散在了茫茫夜色中! 见那一伙儿大逆不道的恶霸彻底消失后,确实是什么都不知情的老仙医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赶忙冲进侧房里,喊出了他那恐惧得躲在木桌下的小徒弟!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赶紧跑!胡凤柒那坏事的孩子,偏让我给他熬制施了巫法的夹竹桃苷!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就说落胎的药引得是解药!这不害人吗!等一会儿那狼大王把解药拿回去,七日后,那服药人身体中夹竹桃苷的药性可就爆发了啊,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得掉了啊!” 第469章 古怪的郎墨楼 由于一直被困在万俟国的烽烟四起中,这忽然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难免让我的身体上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昨夜临睡前,我拜托了香梨帮我捎来了一些安神的药物,香梨又替我用神药简单地重新医治了一下我腿上的断骨伤,随后她才化成了一束青烟飞回了柳西凉的供牌。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从郎墨楼胖揍了一顿柳西凉以后,香梨在晚烟楼内露面的次数就明显少多了,对我说的话也相对少了些,更不如曾经那般热情。 我轻叹一声,为柳西凉的供牌虔诚地重新上了几束新香。 在安神药的作用下,这一宿我睡得十分安稳,梦里再没有了那些兵荒马乱,也没有了那些刀山火海。 一夜无梦。 …… 翌日。 我睡得迷迷糊糊,窝在香软的兰花锦被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抬起一条腿随意地一跨,似乎骑在了一坨物体上。 满室的蔷薇花香仿佛被清早的晨光烤过似的,在我翻过身来的一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了。 不对,昨夜我明明是自己睡的啊? 我意识混乱,又困得抬不起眼皮,仅仅凭着感觉闭着双眸,伸手往前胡乱地探去…嗯…坚阔的胸膛,结实的鲨齿肌,饱满的腹肌…… “嘶呃!”忍无可忍的亻氐吼在我耳边炸开,“佟、宛!” 顷刻,我震悚地像极了一根绷紧的弹簧,挣扎着就从馨香的被窝中惶恐地惊坐起身!只是手中紧握的力道却忘了松开…… “呃啊!”更痛楚的一声哀嚎随即传来,“佟!宛?!” 这种剖心挖胆的悲嚎,宛若老祖宗经历了断子绝孙的凄惨遭遇,我赶忙睁开了双眼,被困兽挟持走远的意识也终于恍恍惚惚地归位了。 “啊!”我尖叫一声,飞快地松了手,这才扭头看到郎墨楼那俊美的五官早已又恨又气地皱成了一团,“郎墨楼!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道应该在别的女人床上么?!”郎墨楼凿牙切齿,昨日还铁青的脸色此时涨得通红。 我懊恼地看了看因为不小心力道用得太大而五指关节都有些吃痛了的手,再看看郎墨楼蜷缩着微微打颤的身子,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想对他歉疚地笑笑,又觉得他这会儿一定很痛,若是笑的话实在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对不起啊,疼坏了,”我摆出十分惋惜的表情,缩了缩脖子,“要不我给你揉揉!” 我抬手就朝着他痛苦的腹下伸了过去,不料郎墨楼却一把钳住我的手腕,将我扯进他没穿寝衣的胸怀中,紧接着又对我欺身而下!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郎墨楼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一双淡得透明的银瞳里欲火澎湃。 说实话,虽然最近几日始终都在万俟,但是我发誓我并没有馋郎墨楼的身子,毕竟十天十夜的碾转厮磨真得让我这个孕妇有些吃不消。 “那要不让小宛宛也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待我说完这句话,我才感到有些后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郎墨楼在闻言后明显眸色一亮,他顺势软下身子,隔衣侧耳倾听着。 “佟宛,我感觉到小家伙儿在动了。”郎墨楼一边柔声地说,一边用侧颜来回地摩挲着。 “嘿嘿…”我傻乎乎地跟着郎墨楼一起笑,笑得眼眶酸涨,“可能是感觉到她爹地了。” “爹地?”郎墨楼抬首朝上望了我一眼,眼底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憨涩一闪即逝,“你说她真能感受到我么?” “当然了,”我心乱如麻地回应着他,“你这么爱她,她一定也很爱你……” 郎墨楼略显紧张的表情,在我的话音落下后松弛下来,放心地重新贴回了我的肚皮上。 寂寞的空气在流淌,无声胜有声。 我垂下眸子望着郎墨楼那一头乱蓬蓬的短发,抬手正想去揉一揉,只是才抬到了半空的手忽然莫名地一僵,随即,便被我重新放了下去。 …… 临近正午我们才起床洗漱,整座晚烟楼里静悄悄的,箫儿在为我们烧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就回到了他的房间不再出来打扰我和郎墨楼独处的时间。 穆起寒也没见踪影,我猜测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纨绔,说不准又去玉老板的满春楼里逍遥自在去了。 眼下,融在暖融融的阳光中,我咬着筷子端详着坐在我对面只顾埋头吃肉的郎墨楼。 气氛很古怪,见他这两天始终闭口不提关于被两位星君扔入南晋的事情,我实在忍不住先挑起了话题。 “郎墨楼你知道吗?万俟国有多荒唐,一个国家满打满算才有两千兵力,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郎墨楼恍若未闻,垂着脖颈飞快地将瓷碗中的红烧牛腩往嘴里扒拉。 “万俟王也是蠢到没朋友,居然让角蛟星君与斗獬星君又做他的军师又做诸侯的,那些下级们都一口一个‘君上’叫得可欢实了!”我继续津津有味地给郎墨楼回味着,“我的天哪,再说那个四千兵力的泾阳,人家香飘飘奶茶连起来还可以绕地球两圈呢,泾阳那三块连城池都没有的封地加一座主城,土地连起来都不及半个北京城大呢!” 郎墨楼压低眉角,无波无澜地从瓷盘中夹了好大一块红烧牛尾,我絮絮叨叨又说了这么多,他却仍然专心致志地吃着他的牛尾,对我充耳不闻。 箫儿烧得牛腩牛尾确实很好吃啊,可是郎墨楼这样的漠不关心,让我气都气饱了,难道郎墨楼一点儿都不为我的运筹帷幄感到一丝丝的骄傲吗? 我眨了眨眼睛,又换了个沉重的话题:“你知道,我转动星盘用磁场杀死了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而且这次也是他们奉命紫薇大帝来谋害我的。香梨说桃桃和阎北溟上去紫微宫求助紫薇大帝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觉得是不是我连累了他们,紫薇大帝绝对不会再饶了我了。毕竟我弑仙了,不止紫薇大帝,说不住连玉皇仙……” 我才讲到一半的话被“啪”的一声打断,郎墨楼将筷子狠厉地拍在碗口上,发出刺耳的清响。 “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下山去城里。”郎墨楼端起手边的琉璃水杯漱了漱口,不疼不痒地说道。 “去城里做什么?” “去买你和小家伙儿的母婴用品,下午去涑河古镇。” “去涑河古镇做什么?” 郎墨楼不悦地抬起清冷的目光,隔着半桌子凉透了的佳肴凝视我道:“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涑河古镇。” 这郎墨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眼前很多愁事我们都还没讲清楚,他怎么真能这样若无其事? 可我反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餐厅的门就被砰然敞开,一抹湛蓝色的光影灵敏矫捷地向我飞来,盘在了我的手腕上! 同时,我听到了杨桃急躁中夹杂着缕缕哭腔的声音: “狼王爷、宛宛,不好啦!北溟君被紫薇大帝扣留在紫薇垣神殿了!” 第470章 桃桃,你有落胎药吗? 我垂眼抚了抚重新盘回我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剑,又抬起眸子看向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杨桃,这才将一直停在郎墨楼身上的思绪拉回脑袋里,从餐椅上慌忙站起身对杨桃问道:“桃桃你先别着急,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的杨桃虽然很多时候伶牙俐齿,但绝大多数都是一副活泼烂漫的模样,我几乎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面色全无的她。 “能不急吗!”杨桃就好像提前预知了我和郎墨楼会回来一样,见到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吃惊,仅有满腹的忧忡,“北溟君说你和狼王爷被吸入了天上星盘,狼王爷在最后一刻选择关闭了盘口,北溟君还说盘口关闭以后,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便会丧失所有的法术,没有办法再回来了!我急得脑袋一热,就托瑟灵帮忙找人带我们上紫微宫去求见了紫薇大帝!” 之前的困惑终于在杨桃的解释下豁然明朗了,怪不得盘口会没有征兆地敞开,原来是紫薇大帝为挽救郎墨楼! 我斜眸瞥了一眼郎墨楼,他看上去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稍稍扬起了下巴,眸色淡然得仿佛在听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然后呢?那紫薇大帝为什么会留下阎北溟?”我追问杨桃。 “宛宛你可不知道,紫薇大帝她法力高超,真的是名不虚传!当她伫身在整座苍穹中的星海面前时,感觉随手一颗星她都可以信手拈来,我和北溟君亲眼看着她在星海中寻觅出你们所在的位置,然后替你们重新打开盘口的!”杨桃语速急促,说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桃桃,你说重点好不好?” “哦,好的!”杨桃激动地抓上我的手,可以让我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冰凉凉,“敞开盘口以后,我和北溟君本来是打算道过谢就离开的,可是也不知道紫薇大帝怎么想的,硬是把我和北溟君又留了几日,请我们在神殿里陪她看戏赏舞,到了今日才让我一个人离开。” “那她也没说以什么理由留下的阎北溟吗?” “她说理由是…”杨桃为难地咬了咬桃唇,眼神飘向了郎墨楼,“上一次朝会结束后,孽龙族为了找宛宛你,大闹了她的紫薇宫,给她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她失去了她手下另外两名星君,所以紫薇大帝才决心要将北溟君归顺到自己手下的,说是算与狼王爷各不相欠,免去往后接触时再有隔阂了。” 郎墨楼听后,不屑地哼哧了一声,从木椅上站起身来提步向门外离去,在他满脸鄙夷地擦过我的肩膀时,他并没有驻足,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既然她要,那就给她。” 冰山般的背影随着同样寒凉的话音落下,郎墨楼离开了餐厅。 杨桃出神地望着他消失的位置,久久地缓不过神,似乎并不相信郎墨楼怎么可以对这件事如此的漠不关心。 不仅杨桃这样,包括我也是一样的一头雾水,阎北溟是被郎墨楼激活过来的,自然为郎墨楼效命,现在紫薇大帝就这样蛮不讲理地将阎北溟占为己有,郎墨楼对此却没有任何的反对之举? 对阎北溟不在乎也就算了,可郎墨楼他明明也知道我被吸入南晋是紫薇大帝的诡计,他竟也没有为此表现出任何的愤怒? “我知道了,桃桃,”我朝杨桃有些心不在焉地一笑,不管怎样,倘若不是她及时地求助了紫薇大帝,我想我和郎墨楼此时还在南晋自身难保呢,“谢谢你。” 说完这话,我拍了拍杨桃的手背,便心神不定地回到了东小楼推开了郎墨楼房间的门,可惜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好怏怏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腿放平,一边在心底掐算了一下时间,若是没算错,自从在青丘狐国找到第一片元神碎片距离今日已经过去了五十九天,两个月了。 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摧毁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但这片复片…… 我低下脑袋来回地摸了摸我的肚皮…好像这一瞬间又望眼欲穿到了郎墨楼用侧颜贴着女儿时的画面…… 郎墨楼还说明天要带我去城里为女儿买一些小衣服和奶瓶、奶嘴之类的用品,我要怎么拒绝呢?倘若不拒绝,我就真的要亲眼去看郎墨楼面无波澜实际却眼带笑意地为女儿挑衣服的样子吗? 然后有一天,再亲手毁了他的梦。 怔怔地我陷入沉思,陷入一种魂魄游离的状态,直到窗外一声惊雷震破了长空,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方才的晴空万里,此时竟已经乌云密布,密雨斜落了。 这雨若是能一直下,下到明日还不曾停止多好啊,那我就有借口可以不去城里了。 正这么想着呢,我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我本以为是郎墨楼回来了,不料打开门后却发现是才在餐厅分别的杨桃。 不过既然这样…… “桃桃,”杨桃正欲张嘴要对我说些什么,被我抢先打断了,“正好我有事要找你。” 我特意望了一眼郎墨楼的房门,显然他没有回来过,阴风吹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从紧挨着我房门的木窗潲进来,我连忙在关紧了窗子后将杨桃拉进了我的房间。 “宛宛,你有什么事啊,怎么神神秘秘的?”杨桃歪着脑袋不解地一边问我,一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你这样子看起来好猥琐啊,哈哈……” 杨桃被自己的话逗得忍不住露齿一笑,可我一丝的笑意都没有。 “桃桃,那个…”我也跟随着杨桃坐在了沙发边缘,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心底十分不安与忐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炼过…落胎药?” “什么?”杨桃瞪大眼睛,耳朵向我侧偏过来,“我没听清,宛宛你再说一遍?” 我深呼一口气:“我说桃桃你有没有落胎药?” 杨桃回来后还没有见过她姐姐香梨,所以她并不知道我身体中其实潜藏着胡凤柒给我的夹竹桃苷。 而我之所以向杨桃讨落胎药,是因为仅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可能等不到夹竹桃苷的药引了,与其让郎墨楼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性子他定是要去寻找解药的,那还不如我提前亲自动手。 “宛宛你要落胎药做什么?”杨桃惊诧,目光在我的脸上与腹部之间徘徊不断,“别告诉我你是想流掉你和狼王爷的小狼人儿啊!” 我当然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复片的事情,这会儿也就仅能欺骗杨桃道:“是,我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拜托你千万别告诉墨楼。说实话,我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我和墨楼的未来也很坎坷。坦白告诉你,我这次被吸入星盘进入了另一座世界,就是紫薇大帝的阴谋,她是一心要我死的。 所以桃桃,我不能将我们的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受苦,我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孩……” “宛宛,”杨桃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刚刚还满脸的震惊此刻早已转变得严肃端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并不是冲着我家西凉仙君的面子,而是我和我姐姐香梨真的把你当做好姐妹!但是这件事,人命关天,恕我无能为力。” 恍然间,杨桃又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与我友好相待,她说完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打算化作烟雾飞向柳西凉的供牌。 “那如果我说,我恨郎墨楼呢?如果你不能给我落胎药,那我就去医院自行打掉呢?”我对着杨桃清瘦的背影,咬字清晰地问她,一不小心就被心酸熏红了眼眶。 果然,杨桃重新转身朝向了我,凝着两道漂亮的眉黛反问我:“宛宛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道亮白的闪电划破愁云,刺眼的光耀在一瞬间照亮了杨桃那双隐隐泛出愤怒的眼眸。 “我说,如果从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想过给郎墨楼生孩子呢?”我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带,尽最大的努力将悲痛演绎成了痛恨,“桃桃你应该知道,我从五岁开始就被郎墨楼囚禁了?抛开家破人亡不说,我被他囚禁了十三年,十三年啊我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更不会讲话…你要我怎么不恨郎墨楼?我本就是一个在仇恨中发了芽的种子,是胡凤柒重新给予了我光明,可是呢?在认识你们以前,郎墨楼是怎样对待胡凤柒的,你又了解吗? 更何况后来的我所遭遇的,郞莫辞对我的凌虐欺辱、孽龙族对我的穷追不放、紫薇大帝对我的诡计多端等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遇见了郎墨楼! 所以桃桃啊,你要我怎么不恨他?我明明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念书、谈恋爱、找工作,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话说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我甚至忽然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到底想做什么…… 而杨桃只是安静地听我讲话,满拧的长眉渐渐展开,清澈的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同情。 “宛宛,你先别哭了,我并不知道你和狼王爷这么多故事啊,”杨桃信以为真,伸手拍抚着我的背,“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很爱狼王爷!那么优秀的男人,能有几个女孩子不为其动情呢?” “我对郎墨楼仅仅限于迫不得已的亲情,绝非爱情,”我吸了吸鼻子,朝着万分纠结的杨桃破涕一笑,“郎墨楼的种子在我腹中生长的速度很快,再晚就来不及了。桃桃拜托你了,偷偷给我落胎药,我佟宛这辈子都不想生下他郎墨楼的孽种!” 最后一个字落下,两行寒泪也从我的眼眶边缘齐齐滚落成霜。 “好,那我回去考虑一下,毕竟这和杀人也没什么区别,”杨桃转了转眼珠,用手挠了挠脑袋,“晚一点给你答复啊宛宛,你一个人先别瞎想!” 我暗自松了口气,杨桃总算给了我一丝的希望,我这才破涕为笑地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我先回去找姐姐和西凉仙君了啊,方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西凉仙君的供香灭了,宛宛你别忘了续香!”杨桃说罢,向我欠了个身,便化作烟雾向着房外飞去了。 我也收起了眼泪,重新换上笑容,打开房门准备去给柳西凉续香,只是这一开门,安安静静的门外一股浓重的蔷薇花香便顺着湿润的风吹进了我的鼻腔。 我侧过头来,惊恐地发现窗外的如织密雨正被冷风斜斜地吹进雕花木窗,潲了一地冰凉的雨水还在荡着涟漪。 这扇窗户…我似乎在将杨桃请进屋前,亲手关上了? 第471章 诛命敌不过诛心啊… 一根根汗毛从我的肌肤上卓竖而起,我呆呆地垂首看着窗沿下这一汪泛着涟漪的积雨,推测着这窗子是不是已经被敞开有一段时间了…… 这木窗,会是郎墨楼打开的吗?那他…听到我和杨桃的对话了吗? 会不会是箫儿打开的?可是窗外骤雨滂沱,是要借给箫儿多少个胆子,他才敢故意淋湿我和郎墨楼房门前的地板? 我细思极恐,生生地咽下了好大一口唾沫,紧张得都忘记去给柳西凉续香了,只顾径直走向了郎墨楼的房间,怯懦地抬手想要去推开他的房门。 然而,抬起的手又落下,落下的手又抬起,反反复复,战战惶惶。 直到—— “怎么?不敢进么?” 一声寒凉透骨的声线宛若千斤重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尖上! 我猛然扭头顺着声源望过去,发现郎墨楼正用图腾黑雾将一把梨花木的轮椅落在楼梯口处,而他自己也才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到木轮椅的一旁低拢着眉梢回望着我。 “啊…”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咧开嘴巴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容,“我…我还想去看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细密的冷汗从我的额角溢出来,此刻的我像极了一个偷腥未果的荡妇,我忽然在这一刻又是不明白,我明明一切都是为了郎墨楼,可怎么做出来这一切反倒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就算被郎墨楼盗听了我和杨桃的对话又怎样,我那么爱他,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对? 这样想着,额角的冷汗也便褪了下去,我重新调整了心态与呼吸,淡然自若地走到郎墨楼的面前抬眸仰望着他巍峨的身影。 窗外阴郁天色,将他的身影也照染上一层疏离的森寒。 郎墨楼眯窄了发丝后的那双眼眶,掂量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半晌,随后才勾唇浅笑道:“你的腿还没好,明天去进城我推着你。” 我原先还想着若是雨停了,我就以腿伤的借口拒绝明天的进城,可是这现在郎墨楼就像我腹中的蛔虫一样,直接切断了我的后路。 “哦,那谢谢你,”我朝郎墨楼爽快地一笑,“那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的伤怎样了?香梨不是说利箭贯·穿了你的左肺,很危险吗?” 窗外又是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将郎墨楼眼底那抹骇人的幽深照亮:“仙躯比妖躯有更强的自愈能力。” 说罢,也没等我再说什么,郎墨楼又迈开修长的腿上前一步,将我直直地按坐在了他为我准备的这把梨花木轮椅上,沉着声波问我感觉怎么样?坐着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这会儿的我哪里有心思认真去感受它的舒适度,就随口搪塞他挺好的,郎墨楼这才满意地用鼻腔闷声应了一声,推着轮椅上的我靠近刚刚被潲了雨的木格子窗边。 转动的轮子在木板上摩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轮子碾过了那汪积雨停在了豁亮的窗下,我同郎墨楼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眺望着窗外如银河倒泻的雨帘。 郎墨楼一言不发,松开了轮椅背后的推手站到了我的身侧,腰脊挺直地将双手插进黑裤的两侧口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抹能将雨水冻结成霜的冷漠。 ……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云消雾褪,雨过天晴。 一束烟雾从房门的缝隙飞落到我的面前,摇身化作了灵秀清丽的杨桃,一双澄莹剔透的眼睛里夹杂着道不明的情绪。 “桃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原本是在紫檀木桌前翻阅井犴星君的日记簿的,见杨桃忽然的出现,赶忙合起了簿子塞进抽屉中,半瘸半拐地蹦到了杨桃面前。 杨桃咬咬嘴唇,欲言又止,在叹息一口气后,手腕一转,一只盛着深褐色药剂的彩瓷碗就在她莹白的手掌中赫然变幻了出来。 “宛宛,你可别把我卖了,狼王爷若是知道我成了杀他女儿的帮凶,我怕是三世不得超生了。” 我见状,立即喜笑颜开,正要扑过去端她手中的药碗,却又被她及时制止了:“哎哎哎,等一下,你得先配合着这个一同服下去才行。” 杨桃的另一只手又在我的眼前一晃,只见一支翠绿色的竹筒被捏在她精致的手指间。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蹙眉问道。 “这是止痛的,要搭配一起服下才行,不过宛宛你本身就是肉体凡胎,这药效没那么快的。” 杨桃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我的手,将竹筒中一颗黝黑发亮的药丸倒进了我的手掌心。 我木然地望着手中的药丸,犹豫不决…真的决定了吗?真的就这样在郎墨楼最幸福的期待下,亲手毁了这一切吗? 我腹中的胎儿,郎墨楼也是她的父亲啊…难道真的就这样擅自决定亲手扼杀了我们的女儿吗? 眼眶一点一点的泛了红,憋闷得又酸又涨,嘴唇被我咬出血腥的味道。 可是我太了解郎墨楼了,我也曾试探过他在他和女儿的性命之间若是只能存活一人,他会怎么选择? 我清晰地记得郎墨楼那句“我会选择我去死”,短短七个字却说得那般坚毅不悔,没有丝毫可以动摇的余地…… “宛宛你犹豫你什么呢?”杨桃碰了碰我冷如寒冰的手,催促着我,“你再不吃就凉了,等下若是被狼王爷发现了,我就死啦!” 澹澹泪雾迷糊了眼前的一切,汩汩殷血顺着我的心窟迸裂到四肢百骸…我没再犹豫,仰首将手中的毒药一渣不剩地全部饮尽了…… *** ** * 晚烟楼外。 万丈云霞烈烧了半边的天空,如血泊一般将残阳逐渐地吞噬。 那个孤寂的男人,环抱双臂,背脊顶靠着一棵千年老树,合二为一的雌雄惹怜剑斜斜地插立在身侧的土地上,遍地散落着被无处发泄的悲愤砍断的乱枝乱叶。 积了雨的水洼倒映着薄暮的残辉似血,落在他墨蓝色的发梢,落在他满布血丝的眸底,落在他胸膛里那颗被她高高捧起,又狠狠摔碎的心脏。 …我佟宛,这辈子都不想生下他郎墨楼的孽种…… 勾唇嗤笑一声,身后有了动静。 “她吃了?”他声音粗劣沙哑,宛若陷入了极寒被冻裂了喉管。 “放心狼王爷,宛宛她吃了,”杨桃谨言慎行,“我姐姐熬那碗催胎药的时候,我都骗她说是宛宛想快点生下你的孩子呢!” 又是勾唇一笑,无助得像极了涸辙之鲋,拼命地忍着摧心剖肝的痛楚,拼命地大口喘·息着想要活下去…… 诛命敌不过诛心。 她还不如一剑杀了他。 第472章 会痛的石头 服下了杨桃给我熬制的落胎药以后,我早早就洗漱钻进了被窝,蜷缩在小小的床榻上我百骸冰寒,用锦被蒙住脑袋哭得透不过气。 睡袍的胸襟被我攥得褶皱,手指骨节也都僵硬得近乎要断裂了,仿佛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令我窒息的痛楚。 为什么心会这样痛呢?痛得我余生都再也缓不过来了…… 我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源于对郎墨楼的爱,我自认为我爱得伟大、爱得无私、爱得透彻,可是在最后一滴毒药被滑下喉咙以后,我以为的以为竟然全部都自己被推翻了。 那是我们共同的骨肉,是我能回馈郎墨楼给予我铺天盖地的爱与守护,最好的礼物,每每我闭上眼睛浮现的都是郎墨楼贴在我腹部时,那满目的期盼还带着一丝丝憨涩吃紧的模样。 我杀死了平行时空的郎墨楼,又残害了泾阳国那些无辜的封地百姓,这最后一道,全部都用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偿还了。 所以你看,天道轮回,因果算数,报应终究如约而至,不是吗? 苍天饶过谁。 …… 次日清早,我肿着一双被隔夜的泪水浸泡得肿胀的核桃眼,早早起床。 拉开刺绣着兰花金纹的窗帘,我看到窗外彤云锁雾,乌压压的天色默契地烘托了我万分沉重的心情。 愁对镜台,我晨妆漫染。 一头及腰的墨发一半拢挽一半披散于背,箫儿不知何时已经替我买回了崭新的化妆品,我下意识地用漆黑的眼脂一遍遍厚涂着红肿的眼眶,就连唇脂的色号也选择了不艳丽的豆沙红。 抬眸望向镜中,便发觉自己竟涂了一副诡谲的妆容。 穿惯了朱红色的长裙,此时此刻我换上了一袭墨黑的旗袍裙,裙面上仅仅点缀着几株黄粉交替的兰花瓣,侧分衩的裙摆下展露出两条瘦成竹竿的腿,更何况我的肤色本身就偏白,这样从镜子里望上去,黑白一衬,反倒有了一种病恹十足的凄美。 等我梳妆都完毕了,也没见郎墨楼来敲我的房门,可当我主动地打开房门后,才发现郎墨楼正静静地一个人双手插兜,倚靠在楼梯的栏杆旁等待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我难免有些惊诧,“为什么不进来?” 郎墨楼闻声抬眸,看到我的一瞬间明显唇角一抽,眉峰不易察觉地拢了拢。 “穿成这样做什么?”他沉声问我。 “你不是也一样吗?”我眨眼反问。 有时候,两个相爱的人过于默契,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往日的郎墨楼,最习惯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衣搭配黑色的西裤,可此时面前的郎墨楼再没有了那件能将他刻绘成天使一样的白衣,穿着的只是宛若活在地狱最底层那恶魔般的一身黑衣了。 面对我的脱口反问,郎墨楼眸底寒光一现,像极了凛冬时房檐角下凝结的冰锥。 “走。”郎墨楼挑了挑如锋的剑眉,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向晚烟楼外走去。 因为腿伤还未完全痊愈,所以我走得也是有些缓慢,被郎墨楼牵着在他身侧连蹦带跳的,刚踏出院门后,郎墨楼就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我困惑地问他。 可他没回答我,反而弯下腰一下子将我打横地抱起来,指骨分明的手就搂在我的腰际偏上靠近敏感的位置,提起大步抱着我一路穿梭在绿荫如盖的山径间。 “干吗突然抱我啊?”我双手吊挽着郎墨楼的脖子,望着他俊美得令人眩晕的侧颜,“是不是嫌弃我走得慢了?” “是迫不及待想给小家伙儿挑衣裳。” 箫儿开着车子在公路的边缘等待着我们,上了车以后,车厢中的气氛有些古怪,或许是我心虚的原因。 我和郎墨楼坐在后排的座椅中,郎墨楼偏过脑袋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山景,我从车窗的玻璃反光能看到他秀窄的眉眼。 “现在就买那些母婴用品,是不是有些过早了?”我挽住郎墨楼的手臂,将脑袋靠上他抗得过整座江湖的宽肩。 “早么?”郎墨楼偏过头来,在我的额头印下冰凉的一吻,“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短短一句话,虽然语气中带着笑意,听上去却冻人心脾。 车厢恢复了安静,唯有电台里播放的歌声流淌在我与郎墨楼的无言之间—— “…心疼你是颗,会痛的石头, 想要抱住你,却混乱沉默, 倔强的表情里,闪过了失落, 你的泪,让我痛……” …… 没用太久的时间,我们便进了城。 天色依旧是乌云压城,城里大街小巷的车水马龙一如往昔。 郎墨楼提前已经安排好了行程,箫儿直接开车将我们带到了丽江城中最繁华的一家商场。 “要坐轮椅么?”郎墨楼将我从车里拉出来后询问我道。 “不用了,走得慢点儿还是可以逛下来的。”我笑嘻嘻地回答他。 郎墨楼顿了一下,便点点头说好,随后我双手主动地缠上了他手插裤兜的手臂,忍住腿伤的疼痛满脸堆笑地与他踏进了商场。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里的客人也并不是很多,刺鼻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一个劲儿地往鼻腔里灌,都快要让我闻不到郎墨楼身上的蔷薇花香了。 “你都打算为我们的女儿买些什么呢?”我边走边仰头笑问郎墨楼。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从小到大能买的都买了,”郎墨楼用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让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我不爱她吗?”我瞪圆了双眼质问郎墨楼。 “你连我都不爱,谈何爱我们的孩子。” “谁说我不爱你了?” 郎墨楼无奈抿唇一笑,带着我停下了脚步:“那你说你爱我。” “爱一个人一定要用说的吗?花言巧语说得再天花乱坠又有什么意义?”我好笑地问郎墨楼。 难道为你做得还不够证明我爱你吗…… 不过后面这句话我没问出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八个字,郎墨楼吐得很缓慢。 他用指腹攀上我的唇角,疼爱地摩挲着,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客人又是向我们投来复杂的目光。 “狐皮嫁衣诅咒犯的时候,我还说我爱黎泱呢,那我是真的爱他吗?” “是啊,黎泱不爱你,却都能听你说你爱他,”郎墨楼随即展颜一笑,笑容在泛白的唇畔摇摇欲坠,“可我郎墨楼这么爱你,为什么我还是听不到?” 第473章 比雪落下还轻的声音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成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南山一花奴。?? …… 郎墨楼要怎么才能理解我,在我的心里“我爱你”三个字,早早就已经被郞莫辞玷污了! 郞莫辞他同样对我说过“我爱你”,可是呢?可是他对我做的一切又是怎样的?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我爱你”都是值得被珍藏的,唇瓣一闭一合说得轻巧容易,做起来却往往会伤害了对方啊…… “好,那你听好了,”我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两只手扶在了郎墨楼两侧腰际的胯骨上,“郎墨楼,我爱……” 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落下,郎墨楼一只手猛地钳住了我的后脑勺,冰冰凉凉的唇片向我覆落下来,将最后的“你”字封堵在了我的唇齿间。 “没关系,”唇与舌相缠厮磨着,哼吟流溢,“我爱你就够了,佟宛。” 周围路过的人群里传来唏嘘的咂舌声,我一时间双颊涨得通红,两只手半推半搡着郎墨楼领口大敞的胸膛。 好在郎墨楼后来也没再跟我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不再双手插兜而是腾出一只手重新牢牢地牵住了我,带我在商场的母婴专区一家一家挑选着女儿的衣裳与用品。 “佟宛你看这袜子怎么样?”郎墨楼从婴儿袜的货架上千挑百选,选出了一双画着灰太狼的小袜子。 “这不是灰太狼吗?”我掩唇笑笑。 “灰太狼是什么?”郎墨楼蹙眉。 “动画片你没看过吗?就是一只永远抓不到羊吃,被老婆红太狼天天用平底锅毒打的大傻狼啊。” 郎墨楼额角一跳,唇角也跟着抽了抽,臊眉耷眼地将袜子“嗖”地扔回了货架上。 又埋头在袜子堆里翻了片刻,郎墨楼满意地将另外一双袜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这双?” “这不是金刚狼吗?” “金刚狼又是什么?”郎墨楼脸色一暗。 “美国漫威漫画里的超级英雄啊!” “恩,”郎墨楼弯起唇角,像个老慈父似的点头微笑,“这个好。” “不过金刚狼最后被一种金属给憋死了。”我实在忍不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结果还是被郎墨楼听到了,顿时他笑容全无,抢过我手中随手瞎拿的各种小衣服胡乱地丢到一旁,拉着我进入了下一家品牌店…… 一个上午买下来的母婴用品,大包小包快赶上搬家了。 我知道买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我甚至不敢去看郎墨楼一个堂堂大男人叼着奶嘴试口感的模样,可心底还是有一抹看得到却触不到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就好像我们的孩子真得快要降临了,我们真的要由两个人变成三个人,甚至往后还会变成四个人了…… 气喘吁吁地坐回车里,郎墨楼才想起来问我饿不饿。 “你不是说还要去束河古镇吗?我们去那里再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我笑眯眯地再次挽上郎墨楼的手臂,用脑袋蹭着他的肩头。 车厢内冷冷静静,车厢外熙熙攘攘。 束河古镇距离刚刚我们离开了的商场还算比较近,只是很奇怪,简直太奇怪了。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窗外愁云笼罩的整座丽江城,居然在这炎热的八月前奏里,忽而大雪降至…… 鹅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的雪花,似白梅瓢泊,似玉蝶狂舞,温婉宁静地从这幽暗深邃的天空下飘飘摇摇,纷纷扬扬地妆点了万家清景。 “怎么会这样…”我离开郎墨楼的肩头,扑向另一侧的车窗,透过车窗上白蒙蒙的哈气望着窗外晶莹闪烁的一汪天地,“为什么会八月飞雪呢……” 前些日子我被胡凤柒掳走,我记得莫名其妙也是在七月的尾巴飞了一场莫名的沸雪,难道…是因为郎墨楼吗?如今的郎墨楼是新任的凛冬之神,那么这场大雪,也是他亲手所下的吗? 我连忙回首看向座椅那端的郎墨楼,才发现他正用洁净白皙的手指,在布满哈气的玻璃上微微打颤地一笔一划写着我的名字。 他写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身后望着他,待“宛”字的最后一笔落下,他的指尖一顿,随后—— 又抬手擦抹掉了。 转眼间,我们便到了束河古镇。 郎墨楼从车子的后备箱搬出了他提前为我准备的梨花木轮椅,不容我反对地就将我按坐在了上面。 他一手推着轮椅中的我,一手在我头顶撑开了一把硕大的黑伞,用以替我遮挡这漫天飘舞的雪花。 “其实我能走的,要不让我自己走?”我扭头仰望着郎墨楼,从我这个角度望上去,郎墨楼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显得特别的凛漠。 “地滑。”他简单地回答我。 我吐了吐舌头,也只好任由他这样一路推着我走进了他曾答应带我来的束河古镇。 放眼望过去,是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 目光所至之处,白皑皑的大雪早已覆落在每一寸视线中,高低错落的粉墙青瓦上、清姿傲岸的扶疏花叶上,雪花落进烟波拂柳的河面,沉入河底被冰凉的河水埋葬。 束河古镇正如郎墨楼说过的,人迹寥寥。 古道街巷边的店铺,肆意扬声地一遍遍循环播放着曲风俏皮的歌曲,伴随着潇洒恣意的手鼓打着欢快的节奏——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什么都能忘记,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倏地。 头顶上那把撑开的大伞被郎墨楼丢到旁边的雪地中。 清清凉凉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了眉梢、唇角,一点一点地在氵昷热的肌肤上消融…… “佟宛,”身后的郎墨楼忽然转到我的面前,单膝跪下来,仰视着我的眼眸中墨雾澹澹,“你说我要是这样推着你一直走下去,是不是我们也算一起白头了?” “郎墨楼你……”心角扌由搐得让我一时语塞。 眼前的郎墨楼,煞美如雪,莹白的雪花在他凌乱的发梢上似精灵般旋飞跃舞,飘落在他的眼睫上却黯然失色。 他拉起我的手,从他大敞的衣领伸了进去,压在他紧实饱满的胸膛上。 “佟宛我爱你,”郎墨楼朝我凄凄一笑,唇齿似乎都在颤抖,“不信你摸,一颗心上满满都是你。” 在他的话音落下,那只带引着我的手猛然一个吃力! 我的手竟直接就这样硬生生地融进了他的胸膛,穿过了他的胸骨,摸到了他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郎墨楼你疯了?!”我疯了般想抽手回来,郎墨楼却死死地锢着我,让我一寸寸地用指腹轻抚着他的心。 “摸到了么佟宛,”郎墨楼声音嘶哑,比这雪落下的声音还要轻盈,“我这里,有你的名字。” 而我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郎墨楼那颗炙热的心脏上,笔笔画画清清晰晰地携刻着两个字—— 佟宛。 第474章 瑟灵干吗来了 耳边有零星几对儿你侬我侬的情侣,在感叹着这夏末飞雪,也有从落了白的青石桥上跑下来,追逐着打雪仗的小孩子。 情话绵绵,笑语连连,萦绕在我们的耳畔,却也被屏蔽在彼此的耳外。 我和郎墨楼的世界是安静的。 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更没有人会知道我的手正握着一颗刻有我名字的心脏。 似乎这样用手攥着他的心,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他狭窄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寒暖交叉的温度冻红的,还是抚景伤了情被熏红的。 “郎墨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迟疑了半晌,才蠕动了双唇问他。 郎墨楼闻言,将我的手从他的胸膛里带了出来,眼角与眼尾的红晕也迅速地褪了下去,随后他提唇一笑:“没有。” 没再等我说什么,郎墨楼便重新站起了身子,推着我继续沿路慢悠悠地走下去。 梨花木轮椅的轮子在白皑皑的雪道上留下两行轨迹,也算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证据了。 “姑娘、小伙子,捏面人吗?” 身侧从一家古香古色、檐角垂着冰霜的店面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和身后的郎墨楼同时望过去,看到的是一位穿着丽江当地特色服饰的老爷爷,正坐在门槛内侧的小木凳上,笑呵呵地望着我们。 看了看他面前的小木桌,桌面上竹针穿着栩栩如生的小面人摆成上下两排,各种刻刀、染料凌乱地散落着,我正要摆手谢绝老人家,不料身后的郎墨楼竟沉声地回应他道:“捏。” 郎墨楼完全不顾我的错愕,他神情自若地将我推到老爷爷的面前,又将一旁的小木凳用脚挑到了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形容的应该就是像你们二位这样的小情侣?”老爷爷和蔼地笑着,一手捋了捋他的络腮白须,“二位想捏个什么样的呢?” “就捏我们俩,”郎墨楼爽快地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再加一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小孩儿。” 郎墨楼的话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老爷爷却领悟得透彻。 将近一个小时以后,精雕细琢的完工品终于被老爷爷满意地捧到了我们面前,我垂着眼帘怔怔地望着他掌心中紧紧相依的三个小面人。 右边的是我,和我今天穿的旗袍黑裙一样,笑起来弯成了月牙形的眼睛也和我一样;左边的是郎墨楼,面丝细碎亦如他蓬松的乱发,以及与他分毫不差的铁面冷颜;而在我们中间与我和郎墨楼双肩相碰的小面人儿,就是郎墨楼硬要老爷爷凭着我的面孔捏雕出来的小小宛,也是我们这一生永远都抱不到的女儿…… …… 回到晚烟楼的时候,大雪迟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路上车里的电台,都在播报丽江这两场颇为奇异的降雪。 晚烟楼外的小路也早已被覆上了层层积雪,虽然温度并不是很凉,但这夜风一过,枝叶上的积雪便纷纷飘浮了下来,凉了人心。 我蹦蹦跶跶地被郎墨楼牵着往院子里走,只是还差一段距离的时候,一段极其不雅的声音从隐蔽的灌木丛后飘了出来。 这声音…… 听一次记不住,听两次也就记住了,再听第三次,就真得很让人起杀心了。 郎墨楼听见这令人作呕的声音,也立即驻了足,两道漂亮的剑眉宛然跃上了肃杀之气! “郎墨楼你可别冲动…”我吓得赶忙用双手扯住他的手腕,紧张得抬首追逐他清冷的目光,“就当是母猪发忄青了好不好?” 郎墨楼眸光一沉,冷声对着吟声流溢的方位闷哧了一声:“老八。” 吟声乍然静止。 还没见人影,郎墨楼就能辨别出是何人的气息,他嘴里说出来的老八,正是十面鹜煞里年纪最小、法力也是相对最薄弱的男子。 几声树叶的沙响过后,穿着素色羽毛的老八才一边系着青羽腰封,一边胆胆怯怯地出现在了我和郎墨楼的面前。 而跟在他身后正系着胸襟上纽扣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老八隔着距离原地踟蹰着不敢靠近郎墨楼,彤云折射下来的彤光照在他清新俊逸的脸上,红得似要鲜血狂涌出来。 “狼、狼君你回来了?”瑟灵惶恐地睁大她那双无辜的杏眼,一副实在是惹人不忍心责怪的模样,“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不赖我,是他非要拉我来这偏僻的地方的…我本来是做了一些桃酥松肉糕来带给你和佟宛姑娘的,毕竟前些日子一直住在佟宛姑娘的房间,给你们之间添了不少麻烦……” “你胡说什么?”一旁的老八凶恶地谩骂瑟灵,“明明是你……” 可老八的话还未说完,瑟灵就抢着打断了他:“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敢做不敢当!你若是真的怕狼君怪罪你,你又为何要对我动手动脚?你以为狼君看到我们这样,他会心里舒服吗?!” 郎墨楼对瑟灵的辩解充耳不闻,眼里也是全然无她,只是当他牵着我的手径直地穿过老八的身边时,他冷冷地丢给老八一句:“丢了十面鹜煞的脸,自罚。” 简单的一句命令,老八自是懂得什么意思,领命后便化作一只展翅的猎鹰直扎天际。 不过,在我们就要踏进晚烟楼的时候,死缠烂打的瑟灵对着郎墨楼的背影急声地喊道:“狼君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是来顺便告诉你一声,听说紫薇大帝动怒了,要派人将你捉拿问罪呢!” 第475章 为她们铺好往后余生的路 牵着我的那双大手明显一僵,我侧眸瞥向脚下步伐没有任何停顿之意的郎墨楼,发现他凛漠的容颜上却毫无半分的波澜起伏。 终于踏进了晚烟楼的院子,我和郎墨楼消失在了瑟灵贪恋不舍的视线中。 等上了东小楼回到我的房间以后,我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郎墨楼:“紫薇大帝真的要来派人捉拿你了吗?是不是因为我杀死了角蛟星君和斗獬星君? 郎墨楼将我按坐在床榻的边缘,撤后一条腿地单膝跪在我的面前,朝我扬眸浅笑:“瑟灵的话你也信么?” 不提瑟灵还好,一提瑟灵我就想起在我被胡凤柒掳走以后,郎墨楼居然让她住进了晚烟楼还住进了我的房间,甚至让瑟灵一起来与他演戏耍弄我,也难怪瑟灵刚刚又死缠烂打了回来。 “我是不想信,可还不是看到你把她带回家了吗?”我扁了扁嘴巴,气鼓鼓地问郎墨楼。 郎墨楼闻言挑眉,张开了双臂环上我的腰,将碎发凌乱的脑袋埋进了我的腹间,闷声闷气地反问我道:“你不是不在意么?” 虽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口气理直气壮,仿佛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不过我们也没再就瑟灵的问题纠结下去,因为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郎墨楼懒得起身,朝着房门张开了五指直接用法力开了门,倒是完全不介意门外的来客会怎样看待他跪在我面前的画面。 敲门的是发梢上还落着晶莹雪花的箫儿,他将白天时我们在城里购买的大包小包的母婴用品,陆续地搬进了我的房间,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郎墨楼开始帮我把它们全部拿出来摊摆在地上,看着半间屋子都是他亲手一件一件挑选的小衣服、小奶瓶之类的一系列用品,我忽然在这一刻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似乎觉得怎样都是愧疚…… 这整整一天过得的确很充实,也很疲惫,所以我草草地洗漱过后,就扎在郎墨楼的怀中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醒来后直到夜幕降临,竟然都没有在晚烟楼里见过郎墨楼的身影。 *** ** * 晚烟楼外。 愁滚彤云下的鹅毛大雪已经明显小了不少,稀稀疏疏地仍旧在飘着,落在心窟上却还是能冻得人百骸俱裂。 那个男人如那夜一样,宛若被剔了骨头一般用背脊顶靠在身后的老树上,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失魂落魄。 “我说,尊贵的狼王爷,您送本君这把扇子又打什么主意呢?”站在一侧的穆起寒拖着长长的尾音,慵懒地问道,“鼓励本君抽风?” 他手中捣鼓着一把尚好的玉骨扇,扇尾垂着一缕狐狸毛流苏,见郎墨楼没有回答他,他便捏着扇柄“唰”地一声将它展开,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无论多久都会散发出狐香的五个大字。 “生生不离卿?”蹙着斜飞入鬓的长眉,穆起寒垂眸幽幽地念出来。 正想再问这是什么意思呢,郎墨楼斜睨了他一眼,用极其暗哑的嗓音说道:“等你带她去了孽龙城,就把这扇子交给她。” 又是“唰”的一声,玉骨扇被穆起寒合拢,捏在手心里敲了两下:“狼王爷就真这么放心把皇子妃交到本君手里了?” “你打她主意试试。”杀气闪过眸底,郎墨楼压低了眉峰。 穆起寒眼皮一跳,随后勾唇笑了笑,脸上的墨色龙鳞闪着幽冥的光灿。 “你们孽龙城要你下聘给佟宛,不就是为了她体内那颗能复活龙母的夜明珠么?”郎墨楼指尖一转,捻出了一颗华光流溢的珠子,“我现在给你的这颗,能暂时复活你的母亲。等你母亲活过来以后,你想办法邀功巩固你三皇子的地位,向她要来孽龙城的全部兵权。一旦这颗珠子失去作用,你母亲则会重新死去,再到那时,我相信佟宛会助你坐上孽龙城的宝座,让你一统天下。 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保护好佟宛,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她们娘俩有了什么闪失,穆起寒,我郎墨楼做鬼也会把你撕得连渣都不剩!” 雪光凛凛,落入郎墨楼的眼中凝结成了寒冰,足以杀伤万物。 穆起寒嗤笑一声,伸手接过了那颗虽是伪造的,却也凝聚了郎墨楼部分修为的夜明珠,举过头顶仰首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细细地端详着。 耳边有了风吹草动,身后一抹灵巧的气息轻然地落了下来。 “狼王爷!”杨桃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偷跑出来,“你真的要打算向宛宛求婚吗?你不介意那天宛宛对我说的话?” 郎墨楼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他脱离了树干,抱起双臂往前走了两步,背脊挺得傲然笔直,可是仔细一听,几乎可以听到他的椎骨其实早已“吱吱”作响了。 他太痛了,痛得连骨缝里都像生了无数的毒瘤一般。 痛得令他窒息。 可他还是嘴硬地逞强,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地回答身后的人:“她曾向我讨过一场婚礼。” “婚礼是婚礼,求婚是求婚,三天后求婚,这时间也太紧促了,宛宛她还不知……” “紧促?”郎墨楼回过身,冷笑一声打断了杨桃,“你以为我时间很多么?” 杨桃被他这张不可违抗的冷面以及眼里放射出来的摄人寒光,吓得缩了缩脖子,又为了确认流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求婚结束后,起寒兄就要带宛宛去孽龙城了吗?” 目光从郎墨楼的脸上流转到穆起寒的脸上,回答她的却仍是郎墨楼:“是。” 干脆简短的一个字,竟像凝了毕生的勇气一样才敢说出口,天知道他其实有多么的恐惧。 他怕他再也回不来了,他怕心硬如磐石的她会拒绝他的求婚,他怕她离开他去了孽龙城以后,他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们母女二人了…… 他太怕了,这活了将近千年的时间,他从来都不曾这般害怕过,他怕得心尖都是颤抖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正如他偷听到的,他只会给她带来无止境的伤害与灾难。 更何况紫薇大帝放不过他,而他也同样饶不过紫薇大帝,谁让她对他爱的女人起了杀心,那不如先让他找机会除掉紫薇大帝。 只有为她和女儿的往后余生一步一步地把路铺好,他才能安心,那所谓的什么狗屁元神碎片,他永远也不想聚齐了! 因为他不懂,倘若她自己不是元神碎片之一,那又为什么她每次都能精准地感觉到其他的碎片呢?! 第476章 背对背“拥抱” 想到此,他凄恻地闭了闭双眸,可是这一合眸,那黑暗中浮现得便满是她的一颦一笑。 倘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她会是自己的元神碎片之一,那用她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生命,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阵寒风卷着清雪袭过,郎墨楼重新睁开了水雾缭绕的眼帘,转身对杨桃道:“辛苦你了。” 杨桃眨眨眼,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得在颔首过后化作一束烟雾离开了。 穆起寒的墨发微微地迎风飘逸,在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散发出了视死如归的坚毅后,他也终于收敛了唇边那倜傥不拘的笑意。 “佟宛是凡人,你不要让她饿肚子,”郎墨楼目若玄冰,重新凝视着穆起寒,“她喜欢吃面,不喜欢炒饭。” 他原本是想说,她喜欢吃胡凤柒下的面,而不喜欢吃他做的炒饭。 但是转念想了想,或许也没必要对穆起寒讲得太细,毕竟就算讲出口,也似刀刃割过唇腔。 会痛啊。 “她喜欢穿红裙子,”郎墨楼顿了半晌,继续言简意赅地交代,“若是你们孽龙城温度低,你就想办法哄她多穿些。” “以皇子妃那性子,你认为她会听本君的话?”穆起寒展开玉骨扇,撑在脑边扇了扇。 郎墨楼却恍若未闻,手腕一转,凭空变幻出了一封泛了黄的半折信纸,夹在食指与中指间,递到穆起寒的眼皮下:“最后,把这封信交给她。” 穆起寒接过信,想要展开信纸,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郎墨楼斜眼瞅了他几眼,大步地擦过了他的肩膀冷声道:“别费劲了,只有她能打开。” *** ** * 夜色斜倾,纷纷飞雪作为点缀。 我裹着郎墨楼的狼毫披风沐浴着这场夏雪,一个人站在东小楼顶层下沉式的观台中,遥遥地眺望着远方那丽江城的万家灯火。 楼下传来鞋底与木阶碰撞的脚步声,我裹紧了披风,直到身后一面横阔地胸膛贴上了我的背脊,将我拥入怀中。 闻着这抹沁人的蔷薇花香,我终于扯出笑容:“你去哪里了?很忙吗?” 背后的郎墨楼将尖削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双手穿过我的腰际覆在我的腹部,用鼻腔“恩”了一声。 我正要问郎墨楼不开心吗,不料他却将下巴挪开,一双柔·软的唇瓣顺着我的发丝滑落到我的耳边:“佟宛…” “怎么了?”我稍稍偏过脑袋问他。 “我,”郎墨楼声音暗哑,“想要……” 根本不等我再说什么,他便张开五指在我们的周围随手设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将我们与外界分隔开来,没有人看得到我们,也没有人听得到我们。 被我披在肩上的狼毫披风褪落在脚下,郎墨楼拨开我的发丝,从背后一口咬在了我的脖颈上! 痛得我忍不住嘶吟了一声! “好痛…”我咬着下唇抱怨着。 衣摆滚落。 我仍然面对着远方的阑珊灯火,悠悠摇摇的雪花也仍然透过结界在我们身旁旋转飞舞,落在肌肤上又是凉得彻骨,唯独郎墨楼的掌心是滚烫的。 只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回首看过他一眼。 他时而按住我的脖子,时而又从背后俯下上身,一口一口地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节又一节地咬下来。 这种奇异的方式,竟像极了我们的最后一次。 爱有多深刻,郎墨楼对我一定就有多奋力。 以至于到最后,他的声带都是滚烫的,伴随着他最后的情动深处,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腰上有什么寒凉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掉落了下来,又“噼里啪啦”地滚落在地上发出心碎般的声响。 “郎墨楼你……” 我惊错地想要回身,问他郎墨楼你是哭了吗? 可是我才偏过了一点身子,郎墨楼整个人就忽然弯下腰覆在我的背上,两条手臂牢牢地环住了我的腰际,锢住我动弹不得! “别说话…”郎墨楼将侧脸紧紧地贴着我背部的肌肤,潮湿的嗓音枯哑却也狞厉。 世间万物皆宁静。 他就这样寂静地抱着我,生怕我从他怀中溜走一样,隔了好久好久的时间,他才终于重新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吻上了我的背脊。 “过些日子我带你走,好不好?” “又走?”我不解地皱皱眉,望着前方凄凉的夜色,“去哪里?” 等了半天,没等到郎墨楼的回答,反而等到的是郎墨楼开始在我身后疯了般的浑身战栗! 我赶忙将他的手从我的腹下推开,待我转过身,才发现郎墨楼早已满面寒泪,剔透的泪珠一滴一滴滑过下颌后落在地面,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第477章 打湿了我最爱的红裙子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空气里弥漫着心痛,可我们最后在这错位时空,终成空』——《错位时空》。?? …… 这是郎墨楼的眼泪。 在离开他的脸庞后,掉落到半空就变成了一颗一颗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夜明珠。 我不知道我们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郎墨楼这个杀尽寰宇的大男人怎么还会哭鼻子,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哭了,我也就忍不住跟着他红了眼睛。 “郎墨楼,你怎么回事…”我慌张地挣脱了郎墨楼的怀抱,背对着他蹲下了身子,企图借着漫天雪光慌张地将散落一地的夜明珠捡起来,“这么多夜明珠,可以挽回多少人的性命呢?你这样可太不像话了啊……” 我蹲在郎墨楼的脚边故意压低脑袋,用对他的抱怨来掩饰我的意乱如麻,酸胀的鼻腔,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拢起来的一捧夜明珠,就又颤颤悠悠地被我不小心重新撒了满地…… 方才被郎墨楼亲手剥褪的狼毫披风被裹在了我的肩背上,郎墨楼没说一个字,收了结界便离开了眺台,徒留下我一个人。 待蔷薇花香淡淡地散去后,我再一次丢掉了手心里拾好的半捧夜明珠,将脑袋深深地埋进圈住自己的臂弯中,哭得一塌糊涂。 郎墨楼的女儿正在我的腹中一点点的死去,所以,这世上原来真有父女连心的说法吗? 二十分钟后。 我坐在我的床榻边缘,一条腿伸得笔直,看郎墨楼将我的脚丫托在怀里,垂着脑袋认真地替我修理脚指甲。 “我肚子又不是很大,完全可以自己剪指甲啊!”我背靠着床桅,看沐浴过后的郎墨楼一头漉湿滴水的乱发,在暖橙色的灯光下闪着光泽,“干吗你还要帮我剪啊,怪不好意思的。” 郎墨楼垂着眼帘,又用锉板替我一遍遍细心地打磨着指甲的棱棱角角,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小时候不都是我给你剪的么。” “小时候?”我讶异地脱口反问,“我怎么不记得?” 当这句话问出来后,我才察觉到有多愚蠢,小时候我被郎墨楼封印了感官,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郎墨楼似乎对此也有一瞬的怔然,不过很快又加快了手下搓磨的速度:“难道你以为都是那狐狸给你修指甲剪头发的么?” 我吐了吐舌头,也没再追问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我没怎么再在晚烟楼里见到郎墨楼了,郎墨楼他毕竟是月牙神谷的守护灵,也有很多我没必要插手的事情要处理。 更何况我不知道杨桃给我的落胎药什么时候会起效,也不知道胡凤柒害我的夹竹桃苷会怎么发作,所以郎墨楼不在我眼前晃悠,我也能暂时缓解一下心情。 但是到了第三天,我就彻底没再见过郎墨楼了,甚至连他房间中的蔷薇花香都快要消散殆尽了。 *** ** * 月牙神谷。 山雪抱寂,孤宇绝顶。 那座几百年来镇压在这块土地上的啸月堡,曾经将多少子民从濒临灭绝的生灵涂炭中挽救过来。 它经历过多少岁月的洗涤重琢,又受到过多少虔诚者的跪拜稽首,它甚至成为了后世流传的一种信仰。 然而。 趁着它主人不在的机会,它却惨遭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被奉命行事的无数天兵恣虐蹂躏,变成了红尘中最刺人心肺的一片残垣废墟。 坍塌的城门,倒塌的墙堡,满目疮痍倒映在了那一双比死亡还平寂的墨瞳中,纷纷大雪还在飘,落进了那男人恨意充斥的眸底。 身后落了白的颓垣上,高高低低伫立着十面鹜煞,雄浑阔大的气势纵横这苍莽的冰峰雪岳间。 “她派了多少天兵?”郎墨楼声如沉石,问身后人。 “据说有一万左右。”南歌咬牙回答道,愤怒使他的双手在身体两侧被握成坚硬的拳头。 郎墨楼闻言,敛窄了眼眶。 很好。 第一笔紫薇试图脏他的身子,第二笔紫薇想要杀她的性命,第三笔紫薇直接毁了他的地盘。 一笔一笔的血账他都铭记于心,只是现在他还无暇顾及她,再等等,再等等就好,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更何况第二笔,她碰了他的底线。 *** ** * 我已经有两天没有见过郎墨楼了,这会儿又是一轮新的残阳落晚暮月初升之际,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梳妆台前,将夜倾城给我的那支流苏金凤钗握在手中。 这支凤钗是夭瞳的,凤钗上镂空的凤翎栩栩如生,红宝镶嵌,特别适合夭瞳这样柔弱娇小的女子佩戴。 可我听郎墨楼说,夭瞳死了。 她为了唤回世间所有人对我的记忆,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下了忘川河被打散元神,所以夭瞳再也没有了轮回转世的机会。 指尖骤然变得冰冰凉凉,我抬起目光凝视着镜中颓废的自己,将夭瞳的凤钗扌臿进了头上半散半挽的莲花髻中。 我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去给柳西凉的供牌上上香的时候,忽然腹中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感! 起初这种痛感倒是并不强烈,有点像来月事时的那种胀痛,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在意,单纯地以为只是着了凉气而已,但是渐渐的,又有一抹古怪的抽痛感混合在了胀痛里。 而这感觉,像极了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腹中撕扯挣扎…… 我顿时眉宇一蹙,不对,太不对了! 心脏在一瞬间要炸裂了,是不是…… 是不是杨桃给我的落胎药起效了?可杨桃明明已经给我服过止痛药了,那支翠绿色竹筒里倒出来的黑色珠子,不就是用来止痛的吗? “啊……” 我痛得难耐,痛得忍不住弯下了腰,空荡荡的晚烟楼里的我此时特别无助,只能一手捂住痛得近乎要裂开的腹部,一手扶着屋中的家具走向房门,想去柳西凉的香案前把杨桃喊出来。 我和郎墨楼的女儿是不是就要死了,这一刻我的眼泪“哗啦啦”地从眼眶里往外冒,心脏也是痛得让我喘不过气。 我一遍一遍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多好,这样多好啊,女儿死了,郎墨楼身体里那归位了的第二片元神碎片就可以生效了啊! 在我眼看着就要伸手触到房门的刹那,房门却抢先“嘭”的一声被猛烈的力道撞开,只见杨桃顶着一张煞白如雪的小脸儿跑了进来,险些将我撞倒在地! “宛宛,不好了!”杨桃满腔惊慌,上前扶住我朝我失措地急声道,“宛宛你快跟我走,快点啊!” 杨桃急得近乎语无伦次,完全忽略了我痛得泛青的脸色,我见她这样,竟也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便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杨桃双眼噙雾,拉起我就带我向楼下急赶:“狼王爷出事了!宛宛,狼王爷真的出大事了!” 心脏顿时又是被狠狠砸上了千斤重的沉铁!淙淙鲜血从心窟中肆意喷涌! 一时间我忘记了身下撕心裂肺的痛,满脑子浮现出来的都是郎墨楼不测的惨状,我急得心肝脾肺都在战栗! 不可以…不可以…… 能不能不要什么悲剧都赶于一起,能不能不要让我接二连三地失去…… “桃桃,求求你好好告诉我…”我被杨桃拉扯着向晚烟楼的院门外跑去,腹痛的冷汗早已将我身上的红裙浸湿,“墨楼他到底怎么了?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过了……” 杨桃紧紧抿着嘴唇,满脸严肃地欲言又止,而当出了晚烟楼我看到柳西凉的神辇已经提前停落在积雪中等候我了,只不过神辇一旁站着的还有一个人。 他是一袭墨袍微摆的穆起寒。 杨桃七手八脚地将我往神辇里塞,我询问的目光却始终紧紧凝视着穆起寒那一双从未如此沉暗的眼睛,可到最后,穆起寒也没对我吐露一个字。 “桃桃,穆起寒,你们倒是说啊,墨楼他到底怎么了?!”我带着哭腔喊出来,腹部的剧痛已经让我快要透支了。 可他们还是不愿意透露给我,重新替我拉好帷裳后,神辇就升入了夜幕。 我又用尽浑身的力气撩开辇窗的纱帘,看到穆起寒化作了一条玄色的孽龙正在前方腾飞开路。 神辇外,雪花不急不缓地悠然飞舞。 神辇内,我神慌气燥,整个人痛得百骨断裂,无力地斜斜瘫倚在辇座里,气若游丝。 终于,最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的身下突然传来一股寒凉,汩汩羊水顺着我的双腿流淌下来,打湿了辇座上奢华的软席。 也打湿了我最爱的红裙子…… 第478章 她是死胎 『我携万丈流光滚火,惟愿与你拜三叩。一叩同连理,二叩共并蒂,三叩未妨撒了野,对盏捞红豆』——郎墨楼。?? …… 我不太清楚正常的羊水应该是何种味道,亦或者是何种颜色,但是眼下从我身体中源源不断蜿蜒而溢的羊水,却是恶臭且浑浊的。 这种恶臭携着一股十分浓烈的腐肉之气,臭不可挡的腥气瞬间就弥漫在整座神辇中,染脏了柳西凉的座驾。 我的眼泪忽然在这一刻,像极了夜幕中的寒星,一颗接一颗地陨落千丈。 可是我没有多余的情绪在这里矫情,郎墨楼怎样了我根本不敢去揣想,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宛若刀刃,缓慢却深刻地切割着我的心角。 我没办法让自己懦弱。 郎墨楼一定还在等我。 羊水流到后来,掺杂着一丝丝的血迹,再后来,也便流尽了。 不知道是疼痛稍微地减缓了一些,还是心中的焦躁降低了疼痛的敏感度,现在我可以吃力地用双臂将自己被疼痛弯成虾爬的身子撑起来了。 再一次撩开纱帘望出去,跃入眸中的景象竟是一座一座雾重絮飘的冰峰雪山。 雪峦万仞,霜谷拂渊,凄凛的寒风吹过叠叠九尺白皑。 我心头一惊,难道这就是丽江市里那西临虎跳峡涧、南起玉湖的玉龙雪山吗?那…郎墨楼又怎么会在这里? 心尖都在怕得打颤,若是紫薇大帝将郎墨楼约到这般的荒无人烟之地,岂不是明显地要来决一死战的吗? 终于,我感觉到了柳西凉的神辇在渐渐地下落。 待神辇停稳后,我抄起杨桃提前为我准备的狼毫披风穿在身上,顾不上腹下撕裂的疼楚,便急匆匆地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掀开帷裳跳下了神辇。 脚下冻雪不算松软,寒风吹过被羊水浸透的裙摆倒也并没有觉得过于寒冷,毕竟郎墨楼这件给我用呀自己的狼毫缝制的披风,确实能保暖太多。 我远眺四周,手指紧紧地抠在披风的边缘,才逐渐地领悟过来自己是身处在玉龙十三座连绵不绝的山峰中,其中一座峰顶。 “郎墨楼!” 我孤身矗立在细碎的雪花乱舞中,声嘶力竭地喊着郎墨楼的名字,声音迂迂回回地地向着远方的座座雪岭传荡过去。 可惜,没有人回答我,唯独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方才还在前方甩头摆尾的玄龙不知不觉地销声匿迹了,杨桃也不见了踪影,重峦叠嶂的玉龙雪山此时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而我点缀在这里,渺小落魄得就犹如一粒随风而逝的沙…… “郎墨楼!”我忍着痛苦,踉跄地向前方无尽的苍茫积雪走去,两条骨腿似乎在一寸寸地断裂着。 然而偏偏又在这时,身下再一次传来了剜心刮骨的疼痛,让我的双膝一软直接裹着披风瘫坐在了雪地上! 这一次,我感觉到了,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湿润润的东西正从我的身下滑脱出来。 不要…真的不要…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刻,怎么会这样…… 疼痛让我不得不将两腿分叉开来,披在身上的披风刚好可以为我遮挡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我真的,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 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一束红彤彤的光灿从不远处的雪峰上直扎云端,在愁云中炸裂出一朵百瓣绽放的烟花,将头顶上方滚滚的彤云顿时炸散了! 仅仅眨眼间的功夫,云涛褪去,展露出了背后天幕上那漫天粲然的星河辰海! 莫名的百感情绪交集在心底强烈地翻涌着,可也不等我再多想什么,天地骤变,星起云涌,只见上空明澈耀眼的整座星河,无数颗寒星忽然变幻成了一束又一束拖着长尾的流星! 携着照亮了整座夜空的璀璨星芒,它们齐唰唰地划过天际,密密麻麻的流星滚火像一场浑阔无垠的大雨,向着夜幕的另一端蔓延过去…… 这是一场流星雨,一场遮天蔽日的流星火雨。 霎时间。 苍茫天地亮如白昼,峰雪的光芒与星耀交融相汇,而我也终于在这交织的银流浩荡中,遥遥地看到了一抹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就那样傲然地孑立于云卷上,身披一袭金丝缠线的大红喜袍,他衣袂翻飞,头顶金冠束发,亮如墨瀑的长发倒映着灿烂的星芒,在身后随风飘摆。 他是枭雄,也是孤煞,是夭矫之间的烈火,也是乱世之中的暴雪。 我瘫坐在冰天雪地中,远远地凝望着他,直到身下一个松弛,湿软的物体彻底从我的身体中滑落了出来! 没有嘤音,没有哭啼,我下意识地扯开披风,看到的是一坨腐肉。 心脏顿时炸裂! 恶臭的血水开始向着四周漫延,融化了身下的霜雪…… 我颤颤巍巍地将它碰在了双手中,垂眸看下去,这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也是我和郎墨楼的孩子。 她身上的肌肤都还未长全,即便生长出来的大部分也都是斑驳糜烂的,她头顶上娇小的两只狼耳却清晰得可以分辨,模糊的五官轮廓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郎墨楼的影子,可是她紧紧闭合着的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开…… 她是死胎。 她虽然是死胎,但郎墨楼的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却还未被摧毁! 因为此时此刻,她腐烂的身体就在我的掌心中泛着猩红的光芒,井犴星君的记忆曾告诉过我,复片的真实光芒就是红色的。 所以,它还没有被摧毁。 对不起,郎墨楼…我没有办法了…… 大颗大颗的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我掌心中已经死去的女儿身上,我最后鼓足了勇气,抬眸眺望了远处那正向我腾跃而来的郎墨楼…… 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剑一转,锋芒一现。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声冰河皆摧、横斩苍穹的咆哮: “佟——宛————!!!” 第479章 先白了青丝 遮穹掩月的流光滚火。 这原本该是一场磅礴浩荡的求婚,是他为她筹谋已久的求婚。 仅仅因为她曾无意间向他讨过一场婚礼,那时他还信以为真,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才颓然地以不希望她守寡的理由拒绝了她。 现在再回首想来,他好天真啊,他竟当真以为她是爱他的,那时的她一定偷偷在心底嘲笑讥讽着他的愚蠢? 是啊,他一直以为她,终会被他为她做的一切所感化。 而她为他摘骨,为他练剑,为他披上戎装背水一战,她做到了巾帼不让须眉,这简直让他爱得发疯、爱得挫骨扬灰,爱到了灰飞烟灭也仍旧誓死要守护到底! 可惜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她亲手为他准备的陷阱,他宛若一个被她穿着骨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被她指引着坠入万箭穿心的深渊。 怪不得她从不会吃他的醋,怪不得她在狐皮嫁衣犯诅咒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企图杀了他和腹中的胎儿…… 原来都是真的。 她根本就不曾爱过他,正如他在门外路过时不小心听到的,他是她的灾难,是她逃也逃不掉的亲情,她更从未想过生下他的孩子。 他像极了一个纯粹的笑话,在他亲眼看到她双手握住蛇妖剑柄,笔直地向下用力一刺的那一刻,好笑得令人粉身碎骨。 …… 远远望过去,她那曾背负过太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磨难的身影,就那样孤零零地跪坐在冰封雪地间。 他甚至还猜想她那时一定很焦急,一定很担心他的安危。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始终都在努力地一遍遍否定自己那天听到的。 再一想到她焦心的样子他还会忍不住偷笑,等到她看见他携着漫天的流星火雨跪在她面前请求她嫁给他时,以她的性子,不一定会像其他女人被求婚时感动得痛哭流涕,她说不准是会朝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胖揍的。 想想那画面,也是能让他甜得笑出声来的啊。 而恰巧喜上添糖的是,当他穿着镶金缠银的大红喜袍向她望过去,看到的居然是他们的女儿偏偏在这样的时刻降生了。 她怀中捧着的那个小狼孩儿,天知道是他盼星星盼月亮,抛弃尊严、丢弃膝下黄金而换来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一幕,刻进了他那双透明的银瞳中,刻进了他为她而活的生命中。 他发誓要好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能撑到替她们彻底扫清障碍回来后,将她们母女二人一齐拥入怀中的那天…… 可是怎么。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笑容都还在唇边凝滞着,下一秒他看得到的怎么就是她拔了剑,不带一丝丝犹豫地一剑刺死了他们的女儿呢…? “佟——!!宛————!!!” 他喊破了喉咙,喊断了声带。 但他还是错了,错得无可挽回! 他也输了,输得五体投地! 他向着她飞身而去,却在那一瞬间,他宛若被暴雨淋湿了翅膀的蝴蝶,直直地从天际旋转着坠落到了离她仅仅十步之遥的方位! 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口中喷薄出来,洒在身下的霜雪中,不亚于她身边的那一汪血水。 他满身的骨骼都在一寸寸地断裂,那双曾经看遍岁月红尘的眸眼被心脏迸发出来的血液染得猩红,两行血泪冲下脸颊! 他几度想要起身走向她,想问问她是也在耍他开心对不对? 只是起身几次都成了徒劳,手中变幻出来的上官惹怜剑深深地插在冰雪中被他握住剑柄,支撑着他快要粉碎的身躯。 上空万丈流星霎时陨落,千层彤云滚搅! 天寒地冻的暴雪骤然降临,白茫茫的一片! 伴随着他仰天一声贯彻长空的咆哮—— 原本特意精心打理过的一头短发,也忽然在他的身后疯了般地生长延伸,被大片大片的凄白漫过了他如瀑的墨发! 由发根,至发梢,一瞬白首。 像这一刻在世间卷起的风饕雪虐,白得绝望,白得刺眼,也白得锥心。 怎能想到呢,他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她之前。 先白了青丝。 …… 狼若回首,不是报仇,便是报恩。 佟宛,恩我报了。 仇… 我替女儿来报。 第480章 只为你白首不渝 九尺云霄之上,数万天兵乌泱泱地连成一片,奉紫薇大帝之命来捉拿新任的凛冬之神。 任职以来,他玩忽职守,不务正业,甚至将在凡间的江湖私怨引上天庭,败坏朝纲。 一身仙骨以雪狼之躯为根基,单单从这一方面来讲,他就比其他神仙更有资格成为凛冬之神,掌控天地寒气。 可是呢,他又做了什么? 滥用职权仙法,在人间不分时宜地私自降雪,南方盛夏八月沸雪,这是何等荒谬怪诞? 更何况神仙本就不该与凡人配,玉皇仙帝念在紫薇的面子上,又看在他曾是一介妖界草莽,是想着给他充裕的时间去改掉一身陋习恶性的。 紫薇大帝生怕事情坏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索性在玉皇仙帝动怒前,率先出了数万天兵将他捉拿回自己的紫微宫,一方面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而另一方面…… 她也确实觉得是时候该将他揽回自己身边了。 …… 所以,当他抬着一双血泪横流的腥眸望向风雪的尽头时,他看到的是云涌之上的天兵气吞山河,向着他覆天袭地而来! 几束银色的光芒,却忽然在他的胸口间泛出来,一股庞大的力量也顺势从他的胸腔中激发迸射,游走于他身体里的每一根仙脉神络中! 这股恨不得足以将整座苍穹操控于指掌间的力量,亦如在青丘狐国第一片元神碎片归位时的神力,天上星河同时滚涌,耀眼的星光透过漫天飞舞的皑皑沸雪,照亮了整座大地! 第二片元神碎片被激活了。 如她所愿的,在他的身体中归位起效了。 然而即便是在现在,这抹属于奎狼星君的强大神力,竟然也没能让他重新再站起来。 满头华发在他的身后翻飞狂舞,猩红的眼如他身上嫣纟工的喜袍,苍白的发如此时这世间他早已失控的暴雪…… 一条巨大的玄龙从云雾中如约而来,墨黑且高贵的鳞片折射着星雪的光灿,它用修长的龙尾将同样苟延残喘的她从血水中卷身捞起,留下一声凄凉的龙吟向他告别后,便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直奔天际。 再看她一眼。 真的真的,最后一眼。 吹过了她的寒风,卷着雪花又吹向了他,他招展双臂,当作是她最后一次扎入他的怀里。 一串串悚目惊心的血泪更加疯狂地涌下他的脸颊,他缓缓地合上了眼帘,空落落地拥抱着怀中她的气息。 再睁眼时,她已经不见了。 这一刻他忽然慌了,即便前一秒还恨她入骨,可这一秒在她彻底消匿于他的视线后,他还是慌得束手无策。 借助手中惹怜剑的力量,他疯了般想要撑站起身,他想去追寻她,哪怕是一口一口将她生生咬死,他也要她死在自己的怀里,听她说究竟为何要对他这般残忍! 可惜。 云端上的天兵看出了他想要逃脱的企图,他们对他弯弓射箭,一瞬间万箭齐发,一支一支带着仙法的利箭射向他的身边,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其中无法动弹! 唯有三千华发,还在透过牢笼的缝隙随风飘扬着…… ……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也没有再做任何的濒死挣扎,他就这样束手就擒,乖乖地被数万天兵压回了紫薇垣神殿。 当紫薇大帝倚靠在她奢华的镂空雕花贵妃榻上,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花了眼。 “奎君?!” 她急忙将柔荑中最爱吃的水晶提子放回了琉璃盏,迅速地离开贵妃榻来到他的面前,不可置信地仰望着他昔日时那张神采俊逸的脸,又颤着如玉葱般的指尖轻轻地触了触他眼眶下的两行血渍:“奎君,你发生了何事?!” 澹澹目光又流转至他满背的苍发,她忘不掉过去他那不曾向苍生万众低头的跋扈不拘,更忘不掉他眼中永远流露着的那抹亘古都不会淡褪的傲然睥睨。 可是怎么此时,他判若两人,提着手中杀遍江湖的长剑,就这样狼狈地带着铺天盖地的卑微与无助站在她的面前,宛若扑了火的飞蛾燃了双翅,又坠入蛛网连求生的欲望都消失了。 “请你……”他垂着似墨的漆眸,颤着染血的眼睫对她艰难地蠕动唇瓣。 紫薇大帝睁大了杏眼瞪住他,努力想听清他细若蚊蝇的声音:“你说什么?” “请你,放过她……” “放过什么?”紫薇大帝顿时拉下脸色,“你让本尊放过谁?!” 他闭了闭双眸,连嘴巴都不敢张得太开,就仿佛生怕刚刚山顶上那凌冽的寒风仍会往他心窟里灌一般:“放过佟宛…她已经走了……” 原来他在乞求她不要伤害那个愚蠢的凡人啊! 紫薇大帝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她这才勾唇一笑,这会儿他肯向她低头了?不是他在天官众神面前揶揄她的时候了? “本尊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原来是被她伤了啊,”她抱起双臂,紫色的星袍上宝石闪闪,“这区区一个凡胎浊骨,欺负人都欺负到本尊手下了,本尊若要不为你好生出一口气,岂不是太煞本尊的颜面了吗?” 犹若被刀锋修磨过的冷颜,忽然在她话音的落下后,浮现出了一个空洞恍惚的笑容。 “我已与她雨断云销,此生再不相见…从今尔后,我郎墨楼不再踏出陛下的星宫半步,只为陛下尽忠竭诚、白首不渝!” …… 第481章 良香楼的男人们 不记得那夜在玉龙雪山上分别时,最后留在我眸中的画面是什么了。 唯独记得的是,肆虐的风雪刮在面皮上如刀刃狠狠切割过的痛,也还记得,郎墨楼最后那一声痛断肝肠的咆哮…… 我甚至不记得是穆起寒在我意识的弥留之际,将我衔在他的血盆大口中带我离开,所以当我重新有了意识,缓缓抬起千斤重的眼皮时,我颤抖的手不自觉地就抚向了埋首在我床榻边缘的男人。 “郎墨楼……” 我的喉咙干燥似火,身子稍稍一牵动,腹下便传来了排山倒海的疼痛感。 可我顾不得这样的痛楚,这埋首俯在我脑袋旁边的男人,一头墨黑的长发垂散在我的枕边,墨色的绸缎华袍在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我觉得他像极了郎墨楼。 “郎墨楼……”我又蠕着一双干裂的唇,唤着他的名字,忍着刮骨般的痛感捋了捋他柔亮的发丝。 然而,当他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与我四目相凝的那一瞬间,我才失落地发现这个人他并不是郎墨楼,而是穆起寒。 此时他饱满白皙的天庭上,原本两只墨色龙角的位置重新浮现出了两口焦黑的洞,那如妖精般的侧颜上依旧点缀着几片墨色的龙鳞,鳞片随光一闪,邪魅风流的气场就随衬而出了。 “皇子妃,你可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里啊,郎墨楼三个字暂时就好好的放进肚子里啊!”穆起寒抬起身子与我拉开距离,手中一把玉骨扇“唰”地一声展开,在脑边悠哉悠哉地扇晃着。 顿时,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狐香便迎面扑来,再看扇尾垂着的流苏挂坠,以及扇面上字迹恣意潇洒的“生生不离卿”…… “这是…胡凤柒的扇子,”我蹙紧了眉宇,狼狈地伸手试图夺过来,穆起寒却灵活一躲,“为什么他的扇子会在你的手中?” “啧啧啧,”穆起寒对我的问话置之不理,他长眉一挑,嫌弃地垂眸欣赏着胡凤柒的玉骨扇,“皇子妃的狐朋狗友们哟……” 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追问他了,我偏过脑袋环视周遭,发现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复古,像极了敖北漓的东海太子宫,入目的每一处似乎都闪烁着珍珠般的质感。 难道这是…… 孽龙城?! 转念间,我不知身体中从何而来的一股力气,整个人倏地从床榻上垂坐起身来,质问被我吓得一怔的穆起寒:“这是哪里?郎墨楼在哪里?” 彻底清醒的我连忙将手覆在了我的腹部上,撕心裂肺的伤感也随之铺天盖地而来,记忆在一点点回归我的脑海,眼前浮现出糜烂的胎儿…猩红的血水…… “女儿…郎墨楼……”我喃喃自语,宛若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又偏首猛然怒视床边捏着扇子摇啊摇的人,“穆起寒,郎墨楼到底在哪里?!” “不怪本君说你,你这女人也太狠毒了,他可是眼睁睁看着你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的,”穆起寒咂咂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尖幻出一块猩红色的石头递到我的眼皮下,“不过本君看那白狼怪可怜的份儿上,难得发了个慈悲,用你们胎儿的脐带血做了块玉石。” 我怔然地望着穆起寒,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正要木讷地抬手去接他所谓的什么脐带血石,不料穆起寒却又“嗖”地抽回了手。 “看看就完了,这可不是给你的。”他勾唇一笑,满眸风流。 然而,就当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房间的门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一群身披五彩缤纷纱袍的男人们,你推我搡地挤了进来! “哎,听说三皇子妃来我们良香楼了呢!” “哎呀,三皇子妃可是个大美人儿啊,快让我好好瞧瞧啊…” “哟喂,再美也轮不到咱们侍寝啊,三皇子可还跟这儿呢……” 妖妖娆娆,妩妩媚媚,你一言我一语,这些穿着艳丽、妆容靓丽、额头上各自生着两只墨色龙角的男人们,顿时让我整个人都彻底惊得僵住了! 第482章 大皇子穆朝寒是个残疾 而面对他们的忽然闯入,穆起寒倒是没有半分的讶异与不满,他长身往后一仰,伸直一条长腿蹬在我的床榻边缘,翘起了身下珊瑚椅的椅腿。 他一边施施然地扇着手中的玉骨扇,一边仿佛看戏般地斜眼睨着这帮花枝招展的男人们。 “这是…?”我原本就头疼欲裂,看到眼前这些妖精更是心底生烦,满门心思只想知道郎墨楼究竟在哪里。 “怎么啦?皇子妃这是瞧不起我们孽龙城良香楼的男人们吗?”穆起寒鄙夷地白了我一眼,伸手向着他们其中一个招呼过来,“芷弦你过来。” 这个名字叫作“芷弦”的男人从众人中脱颖而出,一副身骨看上去比女人还婀娜,他步步生莲地来到穆起寒的身边,两手捏着一块真丝的白帕子,向着穆起寒优雅地欠身行了个礼。 “皇子妃你看看,这皮相不亚于满春楼的女娼?”穆起寒拽着芷弦的手腕,将芷弦推到我的面前,“他可是良香楼的花魁呢!” 我垂坐在床榻上,手指抠着覆在身上的蚕丝薄被,倘若我没猜错,这良香楼的“良”字应该意指“男人”,而敖北漓曾说过,孽龙城女子掌权当道,所以想必这个良香楼顾名思义就是供孽龙城女人们消娱遣乐的烟花之地了。 这样想着,我抬眸望向站在我床前的芷弦,他额上墨色的龙角镶嵌着玉珠碎坠,一头乌丝被几根玉簪精妙地挽在脑后,两缕微微飘逸的长鬓垂在他秀美绝伦的脸颊两侧,晕染着淡淡桃花妆的眼尾迤逦,惊艳得难免模糊了男女。 可是我没半点儿的心思欣赏这些花瓶,只能颤了颤双睫叹息一声,再次对穆起寒说道:“我对你的男人们没兴趣,请你告诉我郎墨楼在哪里。” 穆起寒闻言,谈笑风生的脸上瞬间就恢复了几分冷漠,他拉垮下脸,正要开口与我说些什么,不料又有一个悦耳的男声从那些男娼后面响了起来:“弟妹若总是在我们起寒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确实就比较伤人了。” 我诧异地寻声望过去,看到的是花花绿绿的男娼们停止了掩面嬉笑,为一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让出了一条小道来,并且他们一改方才的搔首弄姿,集体向着这个男人毕恭毕敬地欠身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穆起寒见状,也飞快地合拢了手中胡凤柒的玉骨扇,落下珊瑚椅的两条椅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寒哥来了。” 轮椅中的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些花枝招展的男娼们便全部垂着脑袋退下了,唯独我身边的芷弦却踩着莲步走到了他的身后,将轮椅上的他推到了我和穆起寒的面前。 “本座听闻三弟带着弟妹回城了,还不敢回龙宫见二妹,便特意前来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我们三皇子百转周折地下了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还迟迟都娶不回城。” 穆起寒负手而立,垂下脑袋飒爽一笑,继而又抬起首来回应道:“朝寒哥真是见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我不过是奉二姐之命才娶她的,不然凭你三弟的眼光,怎么会看上个她这个凡人女子呢?” 如此听来的话,这个被穆起寒称作“朝寒哥”的男人,应该就是孽龙城的大皇子穆朝寒了。 敖北漓也曾告诉过我,孽龙城的皇子随父亲的姓氏“穆”姓,而公主则随龙母的姓氏“乌”姓,例如当今在孽龙城临时掌权的二公主乌淩。 不过我万万没曾料到过,这个穆起寒的兄长穆朝寒,竟然是个坐轮椅的残疾。 此时,我不自觉地审视着穆朝寒,虽然他的五官轮廓和穆起寒有十分的相像,但是穆朝寒的身上却并不携有穆起寒的洒脱不羁,反而他的气质是沉稳的,即便是安静地坐在轮椅当中也极为具有威震力,使人望而生畏。 穆朝寒也不像穆起寒似的墨发垂散,而是一头乌黑的青丝于脑后拢起了一束仅才及肩的发辫,他天庭宽阔且有棱角,头上漆黑的龙角携刻着我从未见过的繁琐暗纹。 见我一言不发,双目毫不遮掩地直直凝视着他,穆朝寒便口气平淡,细听却充斥着满腔嘲讽地揶揄道:“如此的目无尊长,倒也并非不符合三弟你的眼光。” 我自是明白他对我的讥讽,穆朝寒他是孽龙城的大皇子,可我身为孽龙城的外来客见到他却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连一句礼语都没有。 而穆起寒伫立在一旁,在穆朝寒的话音落下后,他便脸色一沉,向我投来犀利的目光,我这会儿也没有办法,正打算掀开身上的蚕丝薄被忍痛下榻,穆朝寒反倒抬手制止了我。 “本座对弟妹的凤体抱恙有所耳闻了,弟妹就免礼,”穆朝寒再次一挥手,身后的芷弦便凭空幻出一袭毛毯,单膝跪在穆朝寒的面前,为他用心地铺盖好他的双膝,“本座在楼下为弟妹准备了海鲜宴,弟妹若是赏本座的脸,本座便在楼下等汇弟妹用膳了。” 穆朝寒说罢,向我象征性地颔了个首,随后芷弦便站起身来,推着他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空气重新安静了下来,穆起寒绷着一张俊邪的脸坐到我的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对我难得一本正经地警告道:“当初二姐有意将本君驱逐出城,砍断本君的龙角废了本君的武力,而如今本君带你回来,是本君以你三皇子妃的身份携你回城。 你的价值所在,不过是你身体中那颗可以复活本君母亲的夜明珠。这一切,都是你口口声声喊着的郎墨楼所安排的,是他要你做戏同本君连理,并随本君回孽龙城。 所以,你若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见到郎墨楼,就按照他的安排顺从本君,待本君顶替二姐乌淩继承孽龙城的城主之位后,郎墨楼自会亲自来接你回到他的身边。” 在穆起寒对我说完这一串话以后,又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掂量着我,补充道:“不过,也不知道他在目睹你亲手杀了你们的孩子后,还会不会要你?” 那日郎墨楼同我坐在穆起寒的龙背上离开云水村的时候,他的确对我说过要为我攻下孽龙城,为的是让我躲避乱世,在孽龙城谁也攻不破的结界中生下我们的孩子。 可是如今事与愿违,我们的女儿被我亲手扼杀,攻下孽龙城的计划竟也徒剩我一人协助穆起寒了…… 我垂了垂眼帘,又问穆起寒:“所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天前在玉龙雪山上,是郎墨楼精心为你安排的一场求婚,他本打算向你求完婚后,就命本君带你回孽龙城安心养胎,而他则上去星宫找紫薇大帝算账。” 心尖猛地一颤,疼得令我在一瞬间窒息…… 怪不得郎墨楼会身穿一袭殷红的喜袍,怪不得我会看到漫天流星划过天际,原来那是郎墨楼为我精心策划的一场惊艳脱俗的求婚…… 可我又做了什么,我在他的眼皮下亲手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我在他向着我腾云驾雾而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幻出了蛇妖剑,双手握住剑柄笔直地一剑将女儿的尸体摧毁了。 眼眶潮湿,我垂眸看着自己身上还染着旧血的红裙子,摸了摸盘在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剑…… “该怎么配合本君做戏,本君也懒得多费口舌了,你应该不傻,”穆起寒松开我的下巴,站起身来捏着扇柄向门外走去,“你身下的伤口以及脐带,本君早找龙医替你治愈了。烦劳皇子妃你下榻梳妆,朝寒哥的面子你可驳不得,给他哄好了,你便能更快地回到那白狼的身边了。” …… 第483章 与穆起寒的对手戏 穆起寒说罢,便拢着浮夸的宽袖扬长而去,泛着珍珠光泽的两扇格子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了。 陌生的房间中仅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抽了抽鼻子,在身边终于空无一人后,才心痛得又一次难以自拔。 原来郎墨楼将一切都为我和女儿精心安排得妥当,我本该一步步按照他所安排得走下去就好,不料最后还是被我亲手所毁灭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若真的按照郎墨楼计划的在孽龙城养胎生子,那郎墨楼不出一个月内必会魂飞魄散,而我即便乖乖地养了胎生了子,在往后没了他的余生中孤苦伶仃地与我们的孩子相依为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一细思,我似乎也不该再有任何的懊悔之意了,只是遗憾我如今无法去与郎墨楼亲口解释这些,我们唯能一个九霄天角,一个万尺海崖,两端各看一地黄花堆积了。 转眼。 我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掀开薄被下了床榻,房间里有单独的浴房,我洗去了脸上晕花的铅华,也用浸湿的浴巾擦净了身上血迹斑斑的狼狈。 穆起寒早替我准备好了孽龙城的新衣,是一袭镶绣着点点龙鳞的黑袍,我无心欣赏过多,披上袍子后便扎着仍然还在滴水的湿发,出了房门去寻找穆起寒了。 这座花柳如烟似锦的良香楼里灯火辉煌,富丽堂皇的长廊甬路中,熙熙攘攘地穿梭着大摇大摆的孽龙女子,那些打扮得妖娆妩媚的男娼们殷勤谄媚地被她们左拥右抱,于一间又一间的香房软阁中迂回徘徊着。 我木讷地行走在这不属于我的世界里,醉语嫣笑划过耳畔,我撑起脖颈仰望着房梁上一盏盏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大片大片的凄凉与想念控制不住地在心窟中失控地翻滚泛滥。 “我说,本君的皇子妃,你走错方向了,”手腕忽然被人擒住,我驻下了脚下的步伐,转头看到的是穆起寒那张洋溢着媚笑的容颜,“你能不能别板着一张木头脸?我们各取所需,把戏给本君演开心了,本君今晚自有奖赏予你。” 倘若换做是从前,我指定要唾骂一顿穆起寒,可惜现在面对他说出这般戏谑的话来,我竟没有半寸的心思与他互怼了。 穆起寒大概也是看穿了我,他风逸一笑,弯起手臂拍了拍,对我说:“挽上来。” 我斜眼瞟了穆起寒一眼,被他捕捉到以后,他又是勾唇轻浮地笑道:“皇子妃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君哪敢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呢?那郎墨楼若是知道了,掘地三尺也得把我们孽龙城踏平了啊!” 我狠狠地白了穆起寒一眼,郎墨楼他之所以要我来孽龙城养胎生子,还不是因为孽龙城有着任谁都不可摧毁的结界能躲过乱世的纷争,可我也懒得反驳穆起寒了,恰好我腿上的伤以及腹下的疼痛都没痊愈,挽着他走路我也能有个支撑身体的力量。 于是,我就这样配合地挽着穆起寒走在他的身边,踏入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香雾氤氲,缕缕沁香中混合着淡淡海盐的咸气,而厢房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张椭圆形的珊瑚石案,案面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一盘一盘的山珍海味。 果真如穆朝寒所言,这是一席奢侈丰盛的海鲜宴,仅凭这样随意放眼一扫,就可以分辨出其中有龙虾、海参、鲍鱼、燕窝等等,还有许多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珍馐美馔。 这会儿面对厢房门坐于主座的那个男人,就是方才还坐在轮椅上的孽龙城长皇子穆朝寒。 此时的他已经腰脊挺直地坐于软席之上了,而紧紧相邻着他,前脚替他用薄单盖腿,后脚又为他挽袖倒酒的人,则是那眉目如画的芷弦。 其余跪坐在案边一同参宴的,还有五、六名这良香楼里姽婳的男娼们,好笑的是在穆朝寒柔声地对芷弦说了句“别忙了”后,他们竟“齐唰唰”向芷弦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芷弦对他们这样的反应倒是熟视无睹,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见我们此刻推门进来了,穆朝寒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我挽着穆起寒的手臂上一怔,随即又抬起目光笑迎我道:“弟妹来了。” “朝寒哥,三弟我这大活人可就站在这儿呢!”穆起寒将我拉到一旁特意为我们留出的空席处跪坐下来,胡凤柒的玉骨扇在他干净的指尖一圈圈地打着转儿,“莫非芷弦还不够朝寒哥看的吗?” 穆朝寒闻言,轻声用鼻腔嗤了一声,身边的芷弦倒是微微红了双颊,老老实实地双手交叠于腿上跪坐着。 现在我和穆起寒都入了席,周围的花花柳柳们也就停止了低声窃语,一双双妆染艳丽熏妆的眸眼来来回回在我和穆起寒之间扫荡着。 穆朝寒端起芷弦为他温好的酒盏,稍稍偏过身子,相隔着穆起寒向我邀杯:“何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本座还真是要感激佟姑娘指教了。三弟他性情懒散,贪玩无厌,偏爱于恣意享乐。这孽龙城若是论风流,他穆起寒称第二,那便绝无人敢称第一。 如今三弟心系于弟妹,三千弱水只取了弟妹这一瓢,想必三弟也是动了真心。日后,也要有劳弟妹对三弟多些包容理解。 本座先干为敬,弟妹你请便。” 穆朝寒眸光一暗,仰首便将盏中盛满的佳酿一仰而尽了。 我微微敛眉望着他,不懂他的此举为何意,难道穆朝寒不知道乌淩要穆起寒下聘来娶我,实际上是为了我体内的夜明珠吗? 可是也不等我说什么,身侧的穆起寒扇着扇子爽朗一笑,另一只手端起我手边同样满着酒的酒盏,替我对着穆朝寒隔空碰杯道:“瞧瞧,瞧瞧,朝寒哥净爱开一些无伤大雅却又一针见血的玩笑。都把三弟我说成什么了,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本君留啊! 不过还请朝寒哥体谅,她体病未愈,这酒我就代她回敬朝寒哥了!” 穆起寒收拢玉骨扇,夹在掌心中用两只手捧着酒盏,像方才的穆朝寒一样,饮尽了盏中的佳酿。 本该是气氛稍显窘迫的一幕,却在穆起寒落下酒盏后那些男娼们的起哄架秧子下,场面转变得也就饶有兴味了。 由于我腹下的伤势都还没好利落,穆起寒便又以此提出我身为肉体凡胎,在有伤的情况下是不能吃海鲜这种发物的。 穆朝寒脸色略沉,但见穆起寒始终在向着我碗中不断地夹一些淡水的菜肴,他也就没好再挑剔出些什么。 整顿海鲜宴下来,气氛还算融洽,我坐在穆起寒的身边一直被他贴心地照顾着,而我也顺着他与他装模作样,上演了一番伉俪情深的对手戏。 再后来,穆朝寒把酒喝得似乎有些微醺了,他长臂一伸,就将芷弦揽在臂弯里,开始往芷弦的一双粉红的唇瓣内灌酒。 另外其余的男娼们早在一旁变幻出自己拿手的乐器奏乐了,这会儿看到穆朝寒在独揽芷弦一人,妒忌的手下拨弦的力道都变了几分。 “怎么样皇子妃,”穆起寒人畜无害地朝我偏首一笑,凑过来与我窃声耳语,“那些小妖精们你觉得怎样?喜欢吗?喜欢的话,本君倒是可以考虑给你……” 他话还未说完,我就一拳捶向了他的腹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像情侣两人打情骂俏一样。 而就在这时,包厢的房门猛然被敞开,一抹靓丽的身影宛若一道七彩流光的闪电,携着一股浓郁的胭脂香“嗖”地冲进来,一头扎进了穆起寒的怀中! “臭寒寒,你可回来了,人家要想死你啦!” 第484章 郎墨楼的信纸 这满腔撒娇的姑娘蜷缩着坐入穆起寒的怀中,用一条半臂墨色龙鳞的胳膊牢牢地搂住穆起寒的脖子,在他的左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臭寒寒,你到底怎么回事呀?离城前为什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这么久?啊,你的龙角呢?” 这由满脸惊喜又转为满脸担忧的姑娘,清秀的脸蛋儿上涂着淡染的妆容,脑后两条由一根根青丝编织的麻花辫俏皮地垂在肩头,她穿着一件无袖的靛蓝色仙袍,半边手臂上附着的一层墨鳞像极了暗纹刺青,与她莹白的肌肤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 “嘶——” 可穆起寒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痛吟,因为此时她怀里的姑娘正伸着脖子,用手指好奇地往他天庭上的血窟窿里抠! 周围的男娼们停止了拨乐,启唇正要向这姑娘言礼,不料却被眸底带着一丝宠溺的穆朝寒抬手制止了。 我揶揄地瞅着身边两个如胶似漆的人儿,而穆起寒也透过姑娘的脑袋旁边一边痛吟,一边眯着眼睛盯着我看,那种古怪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我会不会吃醋。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不料这一幕被眼疾的穆朝寒捕捉到了,他摇头轻轻一笑,稳重地开口对着穆起寒怀里的姑娘说道:“濛濛,你若是眼里只有你三哥,那本座可就同你三嫂先走一步了啊。” “什么?三嫂?”这个被穆朝寒唤为“濛濛”的姑娘扭头一怔,抠在穆起寒额上血窟窿边缘的手指也随之僵住了,“哪里有三嫂?” 穆起寒趁她发怔的瞬间,飞快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拽了下来,呲着牙齿抬手揉着伤口。 穆朝寒对于濛濛的提问,以用下巴指了指我作为回答,濛濛连忙将自己的手臂从穆起寒的脖子上放下来,用惊讶至极的目光细细地审视着我,隔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我:“你…你是三嫂?就是你让我三哥下了一千三百一十四担聘礼,才娶回来的老婆吗?” 我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想必乌淩的阴谋或许只有她和穆起寒知道,眼下我也不能拆穿穆起寒,于是便顺着她点了点头:“是,你好濛濛,我叫佟宛。” “宛宛嫂嫂你也好啊,我叫乌濛濛,是臭寒寒的小妹!” 乌濛濛一脸无邪地笑道,却被穆起寒无奈地打断:“四妹你又调皮了,该叫什么不叫,再胡叫小心三哥我撕你的嘴!” 穆起寒故作薄怒,一双风流多端的眼里和穆朝寒一样,满是对自己妹妹的宠溺。 我垂首笑了笑,眼前的画面确实温馨无比,可惜这不是我该呆的世界。 这里不属于我。 “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你龙角怎么没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一声不吭就消失了那么久?”乌濛濛从穆起寒的怀里挣扎出来,挤坐在了穆起寒的身边,她用下巴抵着穆起寒被她双手牢牢缠住的手臂,抬眸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四妹给三哥留点面子,你嫂子还在这儿呢,”穆起寒扬眉睨了我一眼,捏了捏乌濛濛可爱的脸蛋,“等有时间三哥跟你细说。” “那好呗,”乌濛濛失落地回答,又眯起眼睛朝着穆起寒甜甜地笑,眼里的小星星都闪烁着光灿,随后她坐直了身子,换上一本正经的语气对穆朝寒说道,“大哥,有件事我得跟你禀报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进宫对二姐说呢,就想着先过来和你讲。” “小妹你说。”穆朝寒伸手示意。 “据我最近观测,母亲龙骨下钅真压的火山脉有了动静,似乎是最近的热对流导致地壳层活动有些频繁了,”乌濛濛顿了顿,脸色不太好,“希望大哥提前做好两手准备,我怕万一哪日突然的火山岩喷发,别说母亲的龙骨保不住了,恐怕咱们整座孽龙城都要寸土不留了!” 乌濛濛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穆起寒见我满脸问号,就凑过来低声与我解释,说他们孽龙城下埋着龙母的龙骨,而龙骨下又钅真压着几座海底火山,若是这海底火山在某日爆发了,不仅会让整座孽龙城陷入生灵涂炭,还会牵扯海面上凡间的船只与人类遭受死亡的危险。 穆起寒刚对我解释完,穆朝寒就借我身体还未痊愈需要休息的理由,命令穆起寒带我先回房歇息。 正巧我也懒得听关于孽龙城的琐事,就对穆朝寒和乌濛濛恭敬地行了道别礼,挽着穆起寒一起回到了房间。 门板被关合,穆起寒的脸色转眼就沉了下来,疲惫的我重新坐回了床榻上,穆起寒也随我坐过来,对我高扬着下巴说道:“我们的事情要尽快了,明日本君带你进宫见二姐。二姐的烈性皇子妃你应该早有领教,她可和朝寒哥或者四妹大不相同啊!该怎么做,不傻的皇子妃你应该清楚?” 穆起寒调侃地说着,捏着胡凤柒的玉骨扇便在我的鼻子上敲了敲,我趁此赶忙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扇子,反问他道:“这是郎墨楼叫你给我的?” 他挑了挑斜飞的长眉,继而手腕又一转,只见一封微微有些泛了黄的折叠信纸赫然出现在了他干净的手指间。 “看在方才你与本君配合默契的份儿上,本君奖赏你的,”他夹着信纸递到我的眼皮下,示意我接过去,“也是他叫我转交给你的。” 我心头一皱,连忙将信纸抢过来,穆起寒又是大肆一笑,他抖了抖袍摆从床榻边缘站起了身子,负着双手向门外摇晃着肩膀走去:“本君就不奉陪了,皇子妃你一个人好好玩,小爷我逍遥去了。” 他重新敞开房门,临消失前又回首朝我似笑非笑道:“明早见,本君的皇子妃。” 待穆起寒彻底离开后,我垂首看着郎墨楼留给我的这封信,手指带着信纸都在颤抖,我闭上双眸将它凑在鼻下闻了闻,还可以清晰地闻到郎墨楼身上那抹专属于他的蔷薇花香。 再睁眼时,我的睫毛有些潮润,而我低下头正要展平这张信纸时,一行洒脱如其人的字迹,竟然渐渐地在折叠的纸面上显见出来: …我携万丈流光滚火,惟愿与你拜三叩,一叩同连理,二叩共并蒂,三叩未妨撒了野,对盏捞红豆…… 我一字一顿地喃喃默念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我的双颊滚落下来,晕淡了郎墨楼的笔迹。 这是他的求婚辞,可他还未来得及对我亲口道出来,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我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将信纸一叠叠地展开,看到的是郎墨楼一笔一划以“挚爱的宝贝”五个字开篇的满篇字迹…… 第485章 传说的名字叫作郎墨楼 郎墨楼在信纸上,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写道的—— …挚爱的宝贝: 字迹有些潦草,若是现在你在我身旁,定会取笑我执笔的手在颤抖。 一直尽可能地让你远离江湖,所以你从无耳闻,他们都是如何取笑我的:听说了吗?那个曾经杀戮四方的冷血狼王,如今给一个凡间丫头当舔狗去了。 很可笑,是不是? 我郎墨楼不曾向苍生万物低头,可如今在阴暗的围城中,竟低微得变成了一只被你亲手剔除利齿的困兽。 更荒唐的是,这样狠毒的你,却又是我唯一的解药。 我的确很怀念过去,怀念世人皆知的那个没有软肋的我,连笑都不会笑的我。 所以很多时候,我也挺讨厌你的,佟宛。 讨厌你抹杀了我所有的骄傲,让我从一手遮天到一落千丈。 但我更恨我自己,没皮没脸还没骨气。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才敢鼓足勇气问你一句:佟宛,我们的女儿,如今还活着么? 我假装不知道你不愿意怀上我的孩子。 所以,小家伙儿若是能顺利出生,请你替我亲亲她,再告诉她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已成为了一个传说,而传说的名字叫作郎墨楼。 将来她长大了,记得不要让她爱上太凶的男人(例如我),因为太凶的男人会给她一种错觉,会害了她,亦如我害了你一样。 无数次猜测,佟宛你会给我们的小家伙儿取什么名字? 可惜时间不够了。 多想听你在耳边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 多想听你说一句我爱你…… *** ** * 皎皎星宫,莺莺燕燕,花柳如烟。 袍襟大敞的男人醉倒在香榻之下,他握惯了利剑的掌心中此刻还握着空荡荡的酒樽,满头白发似是九天银河倒泻,刺眼得惹人心生怜悯。 他做了梦。 梦中她一只手哄抱着他们的女儿,另一只手拆了他的信。 于是,他醒了,在正想听听她贴过来俯在他耳边告诉他小家伙儿名字的时候,他醒了。 浅淡得近乎透明的一双星眸,却在瞬间转变得比这冷夜还要漆黑。 一旁的佳丽见他撑开了眼帘,立刻谄媚地倒贴过来,厮磨在他的肩头,娇笑着不断为他斟酒。 郎墨楼静静地凝视着身边的美人儿,倏地一把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埋首在她的耳后疯了般地吸嗅着。 好香,甚是好闻,携着风尘的味道。 他重新闭合了眼帘,大口大口地吸嗅着她发丝的沁香,钳在她腰肢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愈发用力。 被拥入怀里的美人儿“咯咯”地笑着,笑声也是极为悦耳好听的啊,至少比那个心如磐石的女人哪里都要好。 那女人很少会扎在他的怀中撒娇,从小养到大的人却还不如一条狗,狗还会朝你摇摇尾巴示好,可她呢? 她只会用她那不聪明的脑子把更蠢的人耍得团团转,然后在对方沉沦不备之际,给上致命的一刀! 郎墨楼勾唇一笑,垂首朝着怀中美人儿的耳廓咬了下去。 “哎呀,弄痛人家了啦~”美人儿娇嗔,以为真得了宠,便更大胆地开始舔·舐他苍劲横阔的胸膛。 第一下,他陡然僵住。 第二下,他压低了眉。 第三下,他怒火爆发,一把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只有这点儿本事么!?” 他提唇讥讽,眼里明明杀气迸发,却站起身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穿着薄纱抹胸的美人儿恶狠狠地扔在了身后的香榻中! 随后,他也将自己腰上已经解了一半的腰封甩到一边,欺身而下! 那一双娇艳的桃唇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肆虐地落吻上去的瞬间,他忽然不自觉地偏离轨道,错开了她的脸颊,将脑袋再一次扎进了美人儿的耳旁。 一缕缕苍白的发丝就披散在他肌肉饱满的背脊上,垂在两人的身侧。 他冷。 冷得他开始疯狂地颤抖,一双氵昷热的柔荑察觉到了他的颤抖后,缠上了他的肩背,贪婪地游滑于他的椎骨与腰际间。 她在朿刂激他,这么完美的男人,谁愿意放过呢? 可是怎么回事,他方才那幽深黑暗的眸子中明明已经烈火喷薄了,怎么眨眼间他还是重新又抬起了身子? 美人儿不甘心。 伸手拉住欲要坐起身的他。 “戮星神君,”她躺在香榻上挽留他,故意拱了拱胸口,用滚烫的指腹摩挲着他筋骨突显的手腕,“怎么走了呢?” 郎墨楼顿时眸色一暗,既然那女人可以眼都不带眨一下就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那他凭什么不能接受别的女人? 一条命抵一场春雨,凭什么不可以?! 于是,郎墨楼翘唇邪笑道:“你一个人不够,不如我们来点儿刺激的。” …… 一个时辰后。 三三两两的莺燕们阴着铁青的花容从郎墨楼的房间推搡而出,说巧不巧地于长廊中撞见了一袭粉袍的芮彤上神。 芮彤上神手中拂尘一摆,质问她们这是什么表情?又有意无意地问起她们与戮星神君嬉戏得如何? 几个美人儿互相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个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气急败坏地朝上神抱怨道:“戮星神君这是什么意思啊?耍我们玩儿呢吗?” “此话怎讲?”芮彤上神歪首好奇地问。 “戮星神君他…他偏要挨个教我们唱歌,”又站出来一个不甘心的佳丽,撅着一双烈焰红唇埋怨着,“教完了,就要我们一个一个又唱又蹦地给他过目!” “哦?还有这等事儿?那他教你们唱什么?” “什么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还有什么捂住脑门儿晃动你的胯胯轴,好像有事儿在发愁……?” 第486章 微君接旨 芮彤上神听闻,迷茫地蹙了蹙她那两道淡淡的柳眉,自从她继任了女素上神的职位以后,便褪去了曾经连说话都会娇羞的小鸟依人。 “而且还是戮星神君亲手教我们跳舞!”另一个佳丽满脸痴迷地将手放在自己的两侧腰肢,留恋着方才的温度,她双颊红彤彤的,依然不舍地意犹未尽,“我都感觉到了其实神君他的身子骨也很烫呢!” 恰巧就在这时,一股慑气逼人的强大气场自长廊的尽头隔空地传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托着绵长尾音的女声:“本尊养你们这群花瓶有何用?给本尊都退下!” 佳丽们愕然睁大了眼睛,吓得赶忙乖乖闭了嘴,对着长廊那端由远而近的身影连连叩礼过后,便垂下脑袋交叠着两手,匆匆地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见过陛下。”芮彤上神恭敬地欠身行礼道。 来者正是这紫薇宫的主人紫薇大帝,今日的她依旧身着奢华的淡紫色烟纱六星袍,一双柳黛如春山,凤眸似秋波,藕荷色的靓发被精心地盘挽成端庄大气的牡丹髻,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权倾朝野的女尊韵味。 “怎么?他还是郁郁寡欢?”紫薇大帝面朝着郎墨楼紧闭的房门,质问芮彤上神。 “听闻是这样的。”芮彤上神回答。 “去把那个在星宫外,跪了两日都不肯离开的女人带来。” “是。”芮彤上神摆了摆拂尘后退下了。 紫薇大帝抿了抿涂着厚重唇脂的朱唇,仰着下巴用法术敞开了面前的木格子门,浓郁的酒香立刻便扑鼻而来,熏得她忍不住用柳若无骨的玉手在脸颊旁来回地撑风。 那个雪丝成霜的男人衣袍凌乱,他弓起着一条结实的长腿,正醉眼迷眸地倚靠着香榻给自己斟酒,抬眸见紫薇大帝踏进了他的房间,他不易察觉地抽了抽沾染着酿露的唇角。 “本尊听闻,奎君对本尊为你寻觅的仙娥们不满意?”紫薇大帝站在他的面前,垂眸傲睨着榻沿下狼狈的他。 “微君不是陛下所念的奎君。”郎墨楼声若沉海,捏着酒樽的手指冰凉,“永远都不是。” “哦?”紫薇大帝提起袍摆,弯下了她的尊躯,紧紧地凝视着眼前那双沧桑的墨眸笑问,“那要本尊该如何称唤你?” 郎墨楼依旧压着浓睫缓慢地斟酒,隔了半晌才勾唇轻笑道:“戮星。” 紫薇大帝眸光流动,似乎是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于是她浅笑着看他仰首喝尽了酒樽中数千年以前,她特意为他酿造的佳酿。 很久很久之前,她以为自己白白为他酿了这么奢侈的美酒,又怎么能想到很久很久之后他并未辜负她,还是回到她身旁将其饮下了呢?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了数千年的男人,虽然他永远都携着那抹孤傲的肃杀气息,也永远都秉着一张冰封千里的脸皮,可是她对他最深的那种悸动始终不曾被岁月洗涤掩埋。 她可以亲自为他挑选仙娥仙姬陪他一醉方休,也可以亲手将他掷入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她不在乎那些三莺四燕们去扌无遍他的身躯,甚至即便是他真的一夜放纵了,她也都可以欣然接受! 因为她太了解他了,这个男人他绝不会为任何人倾心。 除了,那个凡胎女人。 所以只要不是她,怎样都行。 心尖颤了颤,面对眼前这拒人千里的男人,紫薇大帝热血澎湃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猛地啄上了他的唇瓣! 胭脂的撩人馨香被灌了满腔,郎墨楼胃里的酸水忽然排山倒海地翻涌着,他恶心得想吐,条件反射地要推开眼前这曾经想用蛊媚春迷惑他的紫薇大帝,可手腕却反被她温柔地擒住了。 “奎…戮星,别推开我……”紫薇大帝微吟了一声。 一个“我”字,道尽了她在他面前所有的卑贱。 不过偏偏此时,房门被鲁莽无礼地撞开,一张“狗皮膏药”携着满身好似千层榴莲蛋糕的味道冲了进来:“狼君狼君!我来啦!” “无礼!”身后的芮彤上神似乎是没薅住闯进来的女子,气得大声斥责着。 紫薇大帝怎么会料到真有如此目空一切的人敢在她的地盘失礼,她竟也被这忽然闯进来的人影惊得一抖,连忙脱离了郎墨楼僵硬的唇瓣! 这不拘礼节的人就是瑟灵。 当瑟灵闯进房间后,入目的是有人在亲吻她爱了两世的男人,她顿时双手叉腰,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遇上了紫薇大帝那双气势压人的目光,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儿…… “你、你是……”她颤着手指了指紫薇大帝,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紫薇大帝一拢华袍,从郎墨楼的面前站起身来,强压着满腔怒火,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对瑟灵质问道:“本尊听闻你在星宫门外不分昼夜地跪了两日之久,为了诚求本尊不要伤害戮星神君?” 瑟灵一听,顿时吓得小脸儿煞白,一个趔趄就软下双膝跪在了紫薇大帝的脚下,连连对她叩首道:“小女失礼!还请紫薇陛下开恩,莫与小女一般见识!” 这女人怎么上下嘴皮一碰,碰得还是这么野腔无调的? 紫薇大帝敛着宽袖蹙了蹙眉,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只要能让郎墨楼忘记那凡间的女人就行。 这样想着,紫薇大帝便用金绣鞋尖踢了踢瑟灵垂叩在地的脑袋:“起来。” “谢过紫薇陛下!”瑟灵秒转态度,欢快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发了光的两只眼眸延伸向紫薇大帝身后靠坐着的郎墨楼。 “日后,本尊就封你为戮星神君的新任扶仙,你应当知道怎样讨神君欢心?”紫薇大帝问瑟灵。 “当然知道了!方才来时的路上,芮彤上神简单地告诉过我了!”瑟灵开怀地笑着,然后摇身转到郎墨楼的面前,笑嘻嘻地对他尖声说着,“狼君!你快快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在郎墨楼冰冻三尺的目光中,瑟灵左手捂住自己并不算饱满的天庭,右手放在自己的后胯上,有模有样地扭动着腰肢,细声细气地唱道:“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在你胸口上比划一个我心仪的狼君呀,左边儿右边儿摇摇头~” 瑟灵连蹦带跳地唱到末尾,还不忘潇洒地真的左右甩甩脑袋,长发都跟着飘了起来。 待她唱完后,她就一边原地蹦着脚,一边双手拍着巴掌为自己喝彩:“怎么样呀,狼君?好不好看?我学得很快?” 胸膛中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疼得近乎让郎墨楼窒息,胃里泛出来的酸水混合着喉咙的腥甜,促使他敛窄了一双近乎要屠戮苍生的眸眼,拳头攥得指骨“吱吱”作响。 “怎、怎么了?要不换一句唱给狼君你听?”瑟灵察觉出死神在靠近她,还以为是自己跳得蹩脚,她又嘟了嘟嘴巴继续唱下去,“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那深夜……” 只是她还未唱完,紫薇大帝就抬手制止了她,继而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先下去,本尊头疼。” 瑟灵收敛招展的四肢,吐吐舌头,对紫薇大帝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又对床榻边因为心痛而脸色比满头雪发还苍白的郎墨楼笑着道别:“狼君,瑟灵先下去了!瑟灵一定是三生有幸,才能于这一世再度成为狼君你的扶仙!” 紫薇大帝头疼欲裂,扬了扬手,叫芮彤上神将开心得手舞足蹈的瑟灵带走了。 熏香缭绕的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紫薇大帝微微侧过身子睨着脸色惨白的郎墨楼。 而郎墨楼也终于坐不住了,将手中的酒樽丢向一旁,摇摇晃晃地支撑起自己的耀躯站了起来,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长袍。 紫薇大帝见他这样,态度也转变得严肃了几分,开口对他说道:“戮星,丽江的大雪仍然在下,你准备何时让它停止?莫不成你一定要仙帝动怒,找你的麻烦?到时候别怪本尊力薄,护不住你!” 郎墨楼醉眼朦胧,微微一愣。 是吗?自从她离开他后,那场雪还在下吗? 都这么久了啊…… 紫薇大帝对他的心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望着他这满头的苍丝雪发,也能明白为何丽江的纷纷大雪还是无法停止。 她是理解,可是玉皇仙帝不理解啊! 于是她顿了顿,又揣着自己的阴谋,对郎墨楼说道:“自从你上任凛冬之神一职,仙帝对你始终不满。眼下这大雪,想必你也确实无能为力。不如本尊给你寻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仙帝一改对你鄙薄的态度,戮星你说如何?” “陛下请讲。”郎墨楼无关风月道。 “上一次孽龙族大闹本尊的紫薇宫,这事早已传入仙帝的耳中。你应该也是知道,孽龙族几百年都是三界中不容忽视的魔族,却又由于始终寻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而迟迟未能斩草除根,”紫薇大帝说到此,一双染着藕荷胭脂的凤眸泛出炯炯有神的光芒,“若是戮星神君有朝一日,能亲手将孽龙族一网打尽,除去仙帝常年已久的心头隐患,恐怕戮星你想要天庭哪个位置,仙帝都将会赏赐于你?” 话音落下,紫薇大帝迎来了郎墨楼如炬的目光。 这婊吇,确实歹毒。 她知道那女人伤了他,也知道他恨那女人,所以她要看着他们二人在自己的棋盘中,自相残杀。 很好。 郎墨楼勾唇嗤笑一声,迷雾潺潺的眼底一片骇人的阴暗,随后,他双手一拱—— “微君接旨。” 第487章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郎墨楼潦草的一封信我读了无数遍,以至于到最后我把信纸捧在怀里就混混噩噩地睡了过去。 等到翌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感到无比的乏力与酸痛,我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一边揉着酸痛的腰际一边琢磨我昨夜梦到了什么。 待我终于苦思回想起来后,我才愤恨地咬牙低声骂了一句郎墨楼! 在梦里,郎墨楼似乎是沉浸在一汪风月之地,明明他的身边佳人如云,可是他竟故意刁难我似的,让我不厌其烦地唱《野狼Disco》给他听。 像极了最开始我们相处时,郎墨楼因为我下到冥界而中了湿毒,那次我为了哄他开心而给他边唱边跳这首歌,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歌名让他联想到了自己,从此往后他居然疯磕它,总是以各种借口逼我一遍遍地连蹦带跳这首《野狼Disco》。 回忆被拉得迢遥…… 此时,我木讷地垂坐在床榻上,不由自主地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后胯上。 直到现在还深深地记得那日我过生日,借酒撒风地教郎墨楼跳野狼舞时,那抹他在我后方紧紧贴合着我的身体与我共舞的炙热……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我被迫从记忆的深渊被捞了回来。 下了床榻敞开房门,门外伫立着的是双手捧着一叠新衣裳的芷弦,他说这件崭新的红缎袍是三皇子命人连夜赶出来的,叫我进宫前记得换上。 我对芷弦道了谢,他便欠身行礼离开了。 待我洗漱完毕后,我对镜换上了这袭红织宽袖袍,尺寸倒是合身得很,朱红的颜色也很正,我细细地端详着镜中倒映的自己,看着自己满头乌黑的长发与这鲜明的朱红一对比,确实有一种给人舒适的感觉。 我朝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嘴巴,虽然穆起寒这个人一天到晚看上去没心没肺、不修边幅的,没想到实际上也还是蛮细心的,他看出了我喜欢穿红色的长裙或者长袍,竟还特意叫人连夜赶工为我缝制了它。 轻轻地叹息一声,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带走的唯有郎墨楼的信和胡凤柒的玉骨扇。 我叠好了泛着蔷薇花香的信纸,将它揣进了自己的袍襟中,在等穆起寒到来的时间内,我无聊地捣鼓着胡凤柒的这把扇子。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他的扇子会在郎墨楼的手中,郎墨楼又为何故意将它交给穆起寒? 我好奇地展开了扇面,“生生不离卿”,这五个大字是上一世的我对胡凤柒许下的绵绵情意,这一世就仅仅剩下了一纸苍凉。 我转了转手腕,像上一次在青丘时一样,握着扇柄在空气中扇了扇。 本是无意识的这样做,我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毕竟胡凤柒这会儿大概已经被大清鬼域的皇太极折磨死了,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扇子被我在空中这样一扇,曾经那道由青蓝色狐火构成的门框,便再一次凭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震惊地直接从珊瑚椅上站起了身子,正纠结着要不要穿过门框去看看门框后的世界里会有什么的时候,不料穆起寒那黑泥鳅偏偏在这时连门都不敲地闯进了我的房间! 我连忙收拢了玉骨扇,那隐隐流动着的狐火门也随之重新消失了。 这一幕,当然还是被穆起寒捕捉到了,他墨色的眸光一闪,却宛若没看到一般,朝我吊儿郎当地一笑:“早啊,本君的皇子妃。” “早,穆起寒。”我深吸口气,生怕他对这把玉骨扇起什么疑心,将扇子收回去。 不过好在穆起寒并不在意,而是抱起了手臂用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翻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喃喃地念叨着:“怪不得你会喜欢红裙子……” “什么?” 穆起寒宛若未闻,紧紧地盯着我身上的新袍耸了下双肩,继而才将有几分古怪的目光流转到了我的脸上,对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傻站着不动,是在等本君过去抬您呢?” 这人指定脑袋里装了一团浆糊,我白了他一眼,将胡凤柒的玉骨扇收进宽袖中后,就跟随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下楼了。 这良香楼里,并没有因为时辰过早而空暇闲逸,它依旧同昨日一样,回廊过道中挤满了纷至沓来的孽龙女子,在打扮得比女人还妖冶的男娼们相簇下而快活着。 “穆起寒。”我望着身边眼花缭乱的女客男宾们,忍不住叫了一声前面那大摇大摆的人儿。 “皇子妃的脑仁儿真是堪比核桃仁儿啊,你又忘了要唤本君‘起寒’。”穆起寒不回首地说。 我跨上一大步与穆起寒并肩同行,好奇地调侃他道:“尊贵的起寒兄,这良香楼的老板,是您的朋友吗?” 穆起寒闻言,面无表情地斜睨于我:“你问这个干吗?” “我就好奇,它的老板是男人还是女人?要是女人,还算说得过去,若是男人,那他应该是个基佬?” “基佬是什么?” “就是性取向严重跑偏的男人。” 穆起寒一听我这么说,顿时就停下了脚下的步伐,表情愈发古怪地瞪着我,想说什么又拼命忍住没说出来。 “怎么了?”我好奇地眨眨眼睛,仰视着他,“不会真是基佬?难不成他基的就是你?” 几片墨色的龙鳞在穆起寒的侧颜上熠熠闪烁,当我的话音落下后,他忽然伸手一把勾住我的鬓发将我拖至他的眼皮下方,恼羞成怒地骂我道:“是不是基佬,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488章 想与你三嫂暖席 “你可拉倒,”我不悦地从穆起寒手中扯回我的发缕,“郎墨楼若是知道你带我来孽龙城给我介绍男人,说不准就要抽了你的龙骨剥了你的龙筋了!” “皇子妃你说话注意点儿,可别怪本君没有提醒过你,”穆起寒凑过来,走廊中灯笼泛出来的光晕将穆起寒黝黑的眸底照得一片通亮,“这良香楼里人多嘴杂,隔墙有耳,你若是不想让二姐将咱俩合葬了,就好生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穆起寒说罢,便反手用食指的骨节敲了敲我的额头,随后转身带着我一齐踏出了良乡楼缠着红纱的雕花正门。 离开良乡楼,跃入眸底的是孽龙城川流不息的一派繁华景象。 曾经我对孽龙城的理解,不过以为只是类似于郎墨楼的啸月堡那种城池而已,如今我身临孽龙城,才终于知道这孽龙城哪是什么城池啊,分明就是一座盛世繁荣的海底世界! 放眼望去,眼前长街短巷的酒肆茶坊比比皆座,像极了盛唐时那古道马驰、乱柳蝉嘶的长安皇城,而虚空之下那满眼的火树银花,将整座孽龙城都燃得恍若白昼,银辉千里。 或许是由于它建于海底火山的连绵山脉上,所以这地势起伏的孽龙城又与重庆山城有那么几分相像,层层叠叠的楼台阙宇参差不齐地错落着,不过它却远不及重庆山城的陡峭。 长街上行色匆匆的孽龙族百姓们衣着靓丽,容光焕发,每个人天庭上都生着精致的墨色龙角,唯独身侧的穆起寒额上顶着两口格格不入的血窟窿。 “皇子妃快看,本君的龙辇来接驾了。”穆起寒双手遮照于眼眶周围,朝着天角的一端眺望道。 我随着他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台奢华的轿辇,在一条气势如虹的九头墨龙的牵引下,风风火火地向着我们的方位遥遥飞来。 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熙来攘往的百姓连忙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为这奢华的皇室龙辇让出足够的位置。 九头墨龙拉着身后的龙辇从天而降,它们扬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龙吟,孽龙百姓们与我们拉开距离围观着我们,互相低声窃语着从脸上表情就足以辨出不是什么好听的闲言碎语。 穆起寒目下无尘般地一甩长袖,满意地洋溢着邪肆的笑容带我靠近他的龙辇,这台九头龙辇气势恢弘,横横占据了眼前的半条街,我傻傻地站在这里与它相比都觉得自己十分的渺小。 我正不知要怎么抬腿爬上去,穆起寒便偏首朝我弯唇一笑,绅士地朝我伸出手臂叫我扶着他登辇。 我狐疑地瞅着他,在这么多孽龙百姓的目光下,我生怕穆起寒故意要我出洋相。 见我迟迟瞪着他看,他僵着手臂,唇边的笑容也快僵硬了,最后迫不得已才轻启唇角对我低声挤出几个字:“皇子妃你上不上?” 我朝他扁扁嘴,甚至都能听到周遭的百姓传来了纷纷窃笑,这才一手撑着他滞在空中的手臂,一手提着裙摆登上了这极为奢侈华丽的龙辇。 只是当我掀开镀着层层金粉的辇帘时,我竟然看到烛火通透的辇厢里早有一人在等候我们了,见我掀开了帘子,她便朝我古灵精怪地一笑:“嘿嘿!宛宛嫂嫂你不介意我会打扰到你和臭寒寒的二人空间?”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呢,身后便传来了穆起寒无奈的声音:“怎么不介意?四妹你可真是不懂事儿,三哥我还想与你三嫂在这里你侬我侬地好好暖个席呢!” 【微博:信手揽寒星i,求关注,我们互关啦~~来koukou裙:胡凤柒今天领盒饭了吗?(号网站不让写)】 第489章 传闻中的鲛人泪 若不是现在外面孽龙百姓沸沸扬扬,我真是恨不得尥蹶子将身后跟着登上龙辇的穆起寒给一脚踹下去,我向来不喜欢异性与我开这样低俗的玩笑,正如最开始的时候,我没少与郎墨楼在这种玩笑上急眼。 见我在前面磨磨唧唧,穆起寒便伸手往我的后腰上向前推了一把,将我推进了他的龙辇内。 在之前,我一直觉得乘坐过最奢华的神辇,就是青丘狐帝黎泱的帝辇,但是现在我推翻了从前的认知,摆正了穆起寒这台九头龙辇在我心目中Top1的位置。 且不说从外观来讲,以九只鬃扬目凛的龙首开路在前有多威风霸气,仅凭这辇壁都是由一片片金鳞相铺而成焕发着闪闪金光的,就能体现出它的华侈非凡。 龙辇内空间也是极为宽裕的,橙色的珊瑚礁案摆在中央,案面上铺着无论是光泽度还是手·感都为极佳的淡暖色薄绢,同样四周的软席也是由这种薄绢缝制的,在陆地上那么久了,即便曾经在金碧辉煌的紫薇垣神殿,我也都从未见过如此柔滑绵软的面料。 我站在龙辇内,望着眼前喜笑颜开的孽龙城四公主乌濛濛,正犹豫着要坐在哪里的时候,穆起寒便跨过我的身边,直接将斜卧在正中央位置的乌濛濛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既然四妹偏要坏了三哥的好事,那你就给你三嫂让让,你三嫂身子还没恢复好呢!” 乌濛濛原本四脚摊开十分舒适地瘫坐在最舒服的软席上,现在穆起寒就这样把她赶到了一旁,她就嘟着嘴巴满脸不悦地抱怨着:“三哥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太让人心寒了,亏四妹我还惦记着你呢!等下见到二姐,可得好好告三哥一状!” “忘了娘?若不是为了娘,我会把这胸大无脑的女人娶回来?除非你三哥我瞎了。” 面对穆起寒的冷嘲热讽,我也懒得理他,眼下这软席有这么舒服的薄绢包裹着,其实无论坐在哪里也都很舒适,我就伸手企图将乌濛濛拉回来,并告诉穆起寒我坐哪里无所谓的。 “那怎么行呢,皇子妃若是身子坏了,本君可是会心疼的啊!”穆起寒一撩长袍,离拉歪斜地在我身旁卧了下来,朝着珊瑚礁的案面上一挥宽袂,茶海便凭空出现了。 他又重新坐直身子,亲手替我热了一盏茶,将焕焕夺目的水晶盏递入我的手中:“润润喉皇子妃,一说话都快喷渣儿了。” 一旁的乌濛濛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我瞪了穆起寒一眼,伸手接过水晶盏仰头喝了几口还冒着袅袅热雾的茶水,可是这茶水经过我的唇腔以后,我险些一口就全部喷在了穆起寒的脸上! “这是什么?”我强忍着咽下这口腥臭的茶水,皱着脸问穆起寒。 穆起寒继续给乌濛濛若无其事地倒茶,眼皮抬也不抬地回答我道:“海龟脑髓液。” …… 在前往孽龙宫的路上,穆起寒宛若一滩烂泥似的窝在我身边的软席中,听乌濛濛滔滔不绝地讲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孽龙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例如孽龙城的好邻居鲛人族要嫁小公主了,前一阵子鲛皇帝特意派使臣来孽龙城送鲛绡、夜明珠;又例如二公主乌淩邀请长皇子穆朝寒回宫参加龙母的祭宴,但祭宴当天却被穆朝寒放了鸽子,乌淩一气之下差点儿派人暗杀了芷弦,幸好被乌濛濛好言相劝地阻拦了。 最后,乌濛濛又提及了再过几日就是孽龙族与鲛人族为了友好建交,每四年一庆祝的“鲛龙百花节”了,而今年的东道主轮到对方蛟龙族了,所以眼下乌淩正忙着安排这次启程前去鲛皇城过节的人选呢! 穆起寒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有一搭无一搭地用鼻音哼着应付,似乎对乌濛濛谈及的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不过当我听到“夜明珠”三个字的时候,我倒是兴趣来潮了。 于是,我就好奇地问乌濛濛道:“你刚刚说鲛皇帝派使臣来送夜明珠?那是什么东西啊?” “宛宛嫂嫂你连夜明珠都不知道是什么吗?”乌濛濛吞咽下好大一口水晶盏中的海龟脑髓液,惊奇地反问我。 我假装困惑不解地摇摇头,听到一边的穆起寒有意无意地冷哼了一声。 乌濛濛没注意她三哥发出的怪音,继续对我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在我们孽龙城东侧十海里的海盆中,坐落着皇室庞大的鲛皇城。这鲛皇城里居住的鲛人族可藏着两大宝呢! 一宝是鲛皇后亲手所织的鲛绡,入水不濡;另一宝则是鲛人族小公主最珍贵的鲛人泪,离开眼眶便化成可以解百毒的夜明珠。 传闻小公主出生时流下的第一颗眼泪而化成的夜明珠,具有使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这颗世上独一无二的夜明珠百转流离几经轮回后,早已不知去向啦! 还有传闻说,曾经小公主的任何眼泪都有能将他人从魂飞魄散的边界挽救回来的功效,但忽然在百年前某一次她离开海底忍着鱼尾变人腿的痛苦上岸以后,不知为何她就完全丧失了这项神奇的功能,从此小公主的眼泪也就仅仅是普通制作首饰的夜明珠了。 所以呀,那鲛皇帝嫁女儿,铁了心要挑选一个不想让她为之流泪的帝婿呢!” 当我听乌濛濛向我解释这么多以后,说不上来的感觉便堵在了我的心口。 世上独一无二的夜明珠…难道…… 这鲛人族的小公主,不会和郎墨楼相识?! 【春节放假期间我要爆更!爆更!爆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小伙伴儿们等等我,马上到鸭!!!记得关注微博:信手揽寒星i,来koukou群抢除夕红包啦】 第490章 替我挡袭击 不过这也只是我单纯的猜测,毕竟郎墨楼曾说过只有他的眼泪可以化作夜明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方才乌濛濛又说那鲛人族的小公主如今已经失去了这能力,所以会不会是她将这项能力转移到了郎墨楼身上? 如此一想,我又忽然觉得这想法十分的可笑,我可从未听郎墨楼提及过关于什么鲛人族的故事,他又怎么可能认识鲛人族小公主? 我忍不住垂下脑袋苦涩地笑了笑,一定是自己太想念郎墨楼了,才变得这样敏感。 也不知道三天过去了,郎墨楼此刻会在哪里呢?他过得怎么样?在谁的身边?第二块元神碎片在他身体内被激活了,他又会有怎样的改变? 乌濛濛见我莫名地变得忧郁了些,她也不再打扰我,毫不顾忌地贴到穆起寒的怀里与他撒娇耍赖去了。 我抬手撩开辇窗的薄绢帘向外望去,此时的我们正在九头龙辇的牵引下腾飞在孽龙城的上空,脚下是绵峦起伏坐落着的琼楼玉宇,仰头望上去则是结界外海底的虚空缥缈。 昏昏沉沉地渡过了一段难熬的时间,九头龙辇缓缓地朝着地面上降落下去。 乌濛濛欢蹦乱跳地掀开金鳞帷裳,率先蹦下了龙辇,而我则在穆起寒的搀扶下,正要掀开帷裳的时候,穆起寒却驻足提醒了我一句:“同本君把戏演好,本君会再奖赏皇子妃你一个惊喜,但若是演不好戏,本君给你的可就是惊吓了!” 穆起寒这人说话向来有头无尾的,好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郎墨楼提前安排的,我也就轻声“嗯”了一声,与穆起寒一同下了龙辇。 想不到穆起寒明明已经被乌淩拔了龙角驱逐出孽龙城了,他竟还能在这孽龙宫穿行自如,想必这多多少少也有四公主的功劳。 此时我们落脚的地方,正是一座汉白玉高台上,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孽龙宫居然还不敌穆起寒的龙辇看上去奢华,虽然目光所及之处也是满眼的龙楼凤阙,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倒是与敖北漓的东海太子宫不相上下。 离开汉白玉高台,一扇气派的白玉垂花门上高悬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携刻着古韵十足的“公主府”三个大字,门外把守的虾兵蟹将在见到前方的乌濛濛后,纷纷跪下来对他们的四公主行礼,但在看到身后跟着的穆起寒后,几个侍卫就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武器横横一档。 “二公主有令,三皇子已被驱逐出族,不得再踏入城内半步!属下不知三皇子是如何进城的,但这公主府…恕属下确实无法让三皇子入内!”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对我们说道。 乌濛濛回过身子,满脸讶异地朝穆起寒一个劲儿地眨眼睛,似乎对穆起寒被乌淩驱逐出族的事情并不知晓,穆起寒却满脸坦然地握拳干咳两声。 不过,乌濛濛眼珠滴溜一转,用手拍打在跪于她面前的侍卫,笑骂道:“这都多久的事儿啦!三哥这大活人就在你眼前呢,二姐的命令早就撤销啦,三哥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城了!现在就是二姐委托本公主带三哥回来见她呢,你胆子还挺肥啊,居然赶拦路,小心二姐剥了你的皮哦!” “这……” 几名虾兵蟹将互相疑虑不安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正不知要怎么办的时候,高大的垂花门忽然从里面被敞开,一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中! “小妹若是再如此讹言谎语,乱我手下心耳,可就莫怪二姐连你一起驱逐出城了!” 这嗓音浑厚的女人,正是孽龙城二公主乌淩,也是曾经去到北京用狂风暴雨毁了我和郎墨楼小院的乌淩! 是那一夜让我和乌淩有了一面之缘,只是那次我只见过她化作原身孽龙的模样,而此时此刻我面前的她是以人形出现的,若是没猜错,她身上穿着的就是一袭入水不濡的五色鲛绡纱袍。 “二姐,怎么几日不见你变得这么凶巴巴的了?”乌濛濛灵机一动,撒着娇冲过去缠上乌淩的手臂,将自己的脑袋在乌淩的肩头一个劲儿地蹭啊蹭,“二姐最疼濛濛了,怎么舍得把我赶出去呢?” 乌淩冷笑一声,精致的五官少了几分女人应有的柔美温婉,反而多的是属于男子的棱角与硬朗,让人即便只是随意一扫,也可以看出她为人的好斗之性。 “哼,本公主就是再疼你,在小妹心里也是远远抵不过你三哥的!”乌淩垂眸望着撒娇的乌濛濛,又抬眸充满敌意地向着我和穆起寒直视骂问,“你这个废物还有脸回来?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放你进城的?” “这么久不见了,二姐你就当真不想三弟我?”穆起寒憨憨地笑,抬起步向靠近乌淩,却又被乌淩警惕的目光给拦下了,“我都没怪二姐你出手这么狠拔了我的龙角呢,二姐怎么还是对我敌意这般大啊?” “少说废话!”乌淩怒斥道,吓得缠着她的乌濛濛都一颤。 “行了二姐,这人我不是给你带回了吗?”穆起寒恣意一笑,眼神朝我斜飘了过来。 乌淩原本怒火满溢的脸,这才扬起下巴露出了满意却也薄凉的笑容:“哼,朽木还是可以雕的!随本公主进来。” 乌濛濛在乌淩视线的盲区,偷偷朝着穆起寒眨眼窃笑,穆起寒这才提步带着我大摇大摆地跟在乌淩的身后踏入了垂花门。 公主府里庭院相接,茂盛有型的珊瑚海草生长在庭院的角落,我们两前两后的穿过了几条同样为汉白玉雕筑成的长廊后,终于被带入了乌淩的淩苑。 “小妹,前几日鲛皇帝派人送来的鲛绡纱,我已经叫织娘重新替你裁了新衣放在寝室了,你去试试合不合身,”乌淩对乌濛濛说道,虽然语气仍旧冷硬,但看着自己妹妹的目光却是闪着光的,“若是不合身,还来得及在百花节前改完。” “不嘛,濛濛不走,濛濛可想二姐了!”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乌淩是有意要支开乌濛濛的,乌濛濛又不是傻子,当然也听得出来,可她执意不走,似乎总担心她的二姐趁她不在就得空杀了她最爱的臭寒寒一般。 “小妹!”乌濛濛浓眉一瞪。 穆起寒见状,连忙爽朗地哈哈大笑,对乌濛濛劝言道:“四妹听话,不然等下二姐该把气全撒在你三嫂身上了!” 乌濛濛听穆起寒都这样说了,也就识趣地吐吐舌头,不甘心地离开了。 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淩苑以后,乌淩隔了良久,才向我们转过身子,但是就在她转过身子的刹那间,几道黑色的龙爪雾刃被她蓦然施幻而出,隔空向我直直地袭了过来! 我自是对乌淩的阴谋有所准备,掌心一沉,盘于手腕上的蓝长腺珊瑚蛇妖便坠入我的掌心变成了重铸过的蛇妖剑,被我用力一甩,企图抵挡向我袭来的雾刃! 但是仅仅一个眨眼间,我怎么能想到,身边的穆起寒却抢先长身一横挡在了我的面前,可是我来不及收手了,蛇妖剑的剑刃就这样斜斜地拂过了穆起寒的背脊! 第491章 穆起寒的奖励 我被笼罩在眼前穆起寒背影的阴影中,他长臂一挥,将朝我隔空袭来的龙爪雾刃反弹了回去,打在一旁双龙戏珠的白玉雕像上炸得碎石飞溅! 可是,珊瑚蛇妖剑却被我扫过了穆起寒的背脊,他那绰约的身影顿时陡然一僵,让我也倒抽了一口寒气! 与此同时,一缕缕墨黑的长发在空中旋转飘飞,我听到了乌淩焦急地大喊一声:“三弟你疯了?!” 我怎么可能想到在乌淩面前,穆起寒会为我挺身而出? “穆起寒!” 我的蛇妖剑有剧毒,若是穆起寒中了剧毒,我还要像过去似的割开手腕的动脉喂他服下动脉血,倒不是心疼穆起寒,只是觉得这也太麻烦了。 正当我欲要上前一步扶上穆起寒的时候,他向我回过没有一丝中毒迹象的脸颊,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对我低低地挤声道:“皇子妃是不是低估了本君对你的感情?” 他墨色的眸光一闪,眼底蕴藏着恨不得掐死我的情愫。 最后一丝长发终于也飘落在了地面上,我怔怔地望着周遭满地的发缕,再看穆起寒原本一头半挽的长发这会儿居然全部被我在无意间一剑削成了齐肩的短发…… 显然我的剑并没有伤到穆起寒,我抬眸不好意思地凝上穆起寒薄怒的目光,朝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不过你这发型,还挺好看的……” 穆起寒提气,没来得及再骂我,乌淩便大步走到我们的面前,带有仇恨的目光在我和穆起寒之间逡巡着:“三弟,你明知道我为何要命你带她回来,难不成你对这死丫头动了情?!” 穆起寒张开五指捋了捋自己一头凌乱的碎发,回复乌淩道:“珠子我们取出来可以,但麻烦二姐把她人还给三弟我,三弟已经和她在凡间拜过天地了啊!” “什么?!”乌淩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我没料到穆起寒会说出这样的谎言欺骗乌淩,可我也只能摆出一副早已熟悉这个故事的模样。 穆起寒一把拉过我,用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拍了拍:“四日前这里还原本有过二姐你的小侄女,可惜她凡胎肉体身子骨太弱了,流掉了。” “荒唐!”乌淩在身前握拳的手,愤恨地放了下来,“本公主本打算要命你与鲛皇帝的小公主联姻的!你倒好,假戏真做,娶来一个凡女,丢不丢人?!” “这怎么会丢人呢?”穆起寒不拘地一笑反驳着乌淩,“这可是明媒正娶,当初本君在海底下聘时可被不少人都目睹啦!再说了,你三弟我男儿身,又不跟二姐你抢将来的城主位,娶个凡人不也正好铲去你心头顾虑吗?” “穆起寒你胡说!”乌淩再次怒斥,脸上的线条都比男子还分明硬朗了。 眨眼间,乌淩忽然暴怒,几束孽龙的雾影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身体中迸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齐地扎进了我的身体中! 顿时—— 我的身躯腾空而起,在上空招展四肢,贯·穿四肢百骸的疼痛也排山倒海而来! “啊——!!!” 我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再没能喊出第二声,乌淩的那几条龙雾在我身体的血脉骨骼中肆意穿游扫荡,仿佛是要将我身体中的五脏六腑都挤出来一样! “二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鲁莽了?!”我听到下方的穆起寒有些急躁地质问乌淩,“皇子妃她四日前刚刚流了我的孩子,不信你可以去问龙医啊,我特意请来龙医为皇子妃疗伤的!” “穆起寒你闭嘴!你从那狼王的身边抢走了这女人,算你有本事,二姐对你刮目相看!但是本公主要的东西,还是要替母亲夺回来,绝不可能念于女儿情长而手下留情的!” 身躯的痛楚已经不及我五脏六腑的压迫感,乌淩的法术在我的体内充斥着,一股剧烈的恶心呕吐感顺着我的食道向上翻涌,我抑制不住这种带着滚烫温度的恶心,被迫仰首朝着上空张开了嘴巴! 我以为,我会喷吐出污物甚至鲜血,但我没想到的是,一颗焕发着殷红色血光的珠子从我的喉咙中飘了出来,悬浮在上空离我近在咫尺的位置,流光乍现。 我心头猛然一缩,这是郎墨楼的夜明珠! 乌淩当初让穆起寒给我下聘也是逢场作戏,不过是为了夺走我体内的夜明珠去复活他们的龙母! 可是… 我的灵魂早就因为郞莫辞而逝去了,而能支撑我活到现在的就是因为郎墨楼这颗夜明珠,现在乌淩就这样将它夺走了,那我岂不是也要死去了?! 夜明珠被乌淩用法力收进了囊中,我瞬间便从空中掉落下来,却被穆起寒一把接住搂在了他的怀里! 我挣脱了穆起寒的怀抱,可是没了夜明珠的支撑,我的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甚至感觉到了生命的活力在从我的身体中被一点点的抽离。 “穆起寒你王八蛋!”我瘫倒在地,破口大骂,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穆起寒我这般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心里特别迷惘,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是郎墨楼安排的吗?会不会是穆起寒在欺骗我? 郎墨楼他明明知道没了这颗珠子我就会死去,连转世的机会都不可能再有了,他怎么可能亲手把我推入悬崖? 但那颗珠子,千真万确与郎墨楼曾经给我的夜明珠一模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起寒在利用我和郎墨楼,他全程都在欺骗我们,是不是?! “既然二姐你已经得到夜明珠,可以复活母亲了,那诚恳二姐高抬贵手,放我和皇子妃一条生路?”穆起寒蹲下身子,将我重新搂在怀里。 乌淩收好了郎墨楼的夜明珠,轻蔑的目光落在大口喘息着的我的脸上,冷笑道:“本公主当然不是不通人情了!看在三弟立了大功的份儿上,本公主还能赏给你们一个前去鲛皇城过百花节的机会呢!” 乌淩说罢,便称心如意地负着双手向她的寝室内扬长而去了。 此时的我已经无力再起身追向乌淩,只恨自己无力将眼前搂我入怀的穆起寒亲手撕碎! “你和你二姐串通好的吗?她拔了你的龙角才是做戏给我和郎墨楼看的?郎墨楼没有看穿你的阴谋诡计吗?”我哭得有些声音沙哑,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 郎墨楼的珠子没了,我也活不成了。 郎墨楼只因为信任而输给过胡凤柒,怎么能想到这一次又输给了穆起寒? 面对我的哭诉,穆起寒一言不发,被削得长短不一的乱发散落在肩头,他一把横腰将我从地上抄抱起来,带我流星疾步地离开了淩苑。 “混蛋,王八蛋,你个骗子放我下来!” 我无力地挣扎着、唾骂着,直到穆起寒被我骂得忍无可忍了,才在一个无人的转角将我扔在了地上。 “你别抽风了!”穆起寒蹲下身子,拎着倒在地上的我的双肩,让我背靠在一块海岩堆上,“本君若是提前告诉你那是一颗假珠子,你能将戏演得这么逼真?!” 我顿时一怔。 紧接着,穆起寒又从掌心中幻出一块宛若凝着鲜血的玉珠,捻在指尖对我说道:“这颗玉珠是本君用你和郎墨楼胎儿的脐带血制成的血玉,本君特意命人掺了复胎术!本君方才说过了,皇子妃你若是与本君把戏演好了,本君会好好奖励你的!所以现在……” 穆起寒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他眸光沉得黯淡的几分,很快又将这颗血玉珠放入了自己的唇齿间,朝着我的唇瓣上覆了过来! “本君把它送给你,”穆起寒细若蚊蝇的声音从我们交融的唇瓣中流溢出来,他口中的珠子也随之被他用舌·尖推着渡入到了我的口中,被我咽入腹中,“让你亲手所害的胎儿,再重新在你的腹中发芽一次。” 当穆起寒的话音落下,他便脱离了我的唇,与我稍稍拉开了距离。 只是。 同时落下的,还有自他那双不曾停留过任何风景的眼眸中,涌现出来的两行晶莹的泪线…… 第492章 梦中有关联? 原本浑身瘫软的我在穆起寒这个惊人的举动过后,一时间好似寻回了方才丧失的力量,我震惊地急忙用手背抹去唇上沾惹着的穆起寒的气息,怒问他:“穆寒你做什么?!” “你激动什么?”穆起寒邪肆地笑着,只是这笑有些恍惚,“本君只是想尝尝,能让那男人爱疯了的味道是什么味道而已。” 我死劲儿瞪了他一眼,又诘问他道:“那你哭什么?” “当然是被恶心到了,”穆起寒垂下脑袋,用手来回地捋着他被我削短的乱发,嫌弃地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本君真是怀疑那哈士奇是不是味蕾坏掉了,真是什么都下得去嘴啊……” 穆起寒这人说话做事向来没头没脑,我也没心思再多想他什么,相比之下更吸引我的,是他被迫令我吞入腹中的那颗凝着脐带血的血玉珠。 他说他掺和了腹胎术在里面,可是穆起寒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胎儿是第一片元神碎片的负片,所以才会被我亲手扼杀。 现在他就这样让我重新怀上郎墨楼的孩子,那若是那片负片也跟着一起复活了怎么办?那郎墨楼岂不是就要灰飞烟灭了?! 穆起寒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擅自强迫我复活我的孩子,让我的脾气忍不住变得十分暴躁起来:“穆起寒你是有有病吗?你明明看到我亲手杀了我和郎墨楼的孩子,你为什么儿还要复活她?你什么都不懂,你这样会害死郎墨楼你知道吗?!” 可是面对我如此的气急败坏,穆起寒依旧垂下脑袋搓着他的乱发,对我的话置之不理,我见他这样也知道跟他说不下去了,索性我将手指伸进了口中开始抠自己的喉咙,试图将那颗血玉珠吐出来。 听到我连连干呕的声音,穆起寒这才抬起脑袋,一双涨得红肿的眼睛散发出嫌恶的光芒,他一把伸手向着我的手腕上抓过来,制止了我! 但是这一刻就宛若时间凝滞了似的,我的两根手指还埋在喉管,舌头垂在嘴巴外面,而穆起寒拉着我的手腕,我们就这样极其可笑地四目相对着。 他怔住,我也怔住了。 不过很快,穆起寒便回过神来,他不耐烦地将我的手从我嘴巴里拽了出来,并烦躁地对我斥责道:“皇子妃你想活命吗?你要是想尽快活着见到郎墨楼,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幺蛾子!等过些日子母亲复活,你肚子也大起来了,就告诉所有人你怀的是我穆起寒的种,母亲自然会宽待你!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君愿意帮你和那野狼呢?本君是脑子里灌进海水闲的吗?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关本君屁事!别以为我是在帮你,你佟宛不配!” 这像极了一大串嘟噜屁的话从穆起寒嘴里放出来,前几句仅仅是不耐烦的腔调,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说到越往后他就越暴躁,以至于最后“你佟宛不配”五个字,他火爆三丈地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穆起寒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了我和郎墨楼的孩子,”我合上眼帘,连睫毛都在打颤,“我们的孩子是郎墨楼的元神复片啊……” “什么钙片奶片的,关本君什么事儿,”穆起寒再度弯下腰,将我抄抱起来,“腹胎术复活的是极为干净的魂魄与肉胎,那些肮脏的东西自会筛除洗涤的,皇子妃你就老老实实给本君养胎!这人情,就当是他欠我的了!” *** ** * 九霄之外,紫薇宫。 恹恹孤夜,皎皎星汉却亘古不变地绚烂粲然着。 自打三日前,那个受紫薇大帝独宠偏爱的戮星神君喊了几个莺燕群魔乱舞以后,现在整座紫微宫上上下下的小仙娥,都开始偷偷地学习传闻中的《野狼Disco》,甚至在每一所角落里都洋溢着唱跳rap的欢乐气息。 可惜,她们熟不知自己哼唱的,都是他的心疼,谁也不曾注意到他又憔悴了几分。 转身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中间却相隔着经转九世都永不可湮灭的仇恨! 谁让他那么爱她!谁让他爱疯了爱惨了爱死了她!爱得那么卑微那么低贱那么对她无计可施!可是到最后换来得还是她杀了他们的孩子! “砰”的一声巨响—— 郎墨楼一脚踹翻了房间中的茶案! “这又是谁招惹了我们戮星神君,害我们这样生气呢?”木格子房门敲都不带敲地便被推开,紫薇大帝顶着满髻的金宝步摇踏进了房间,“这都过去七日了,戮星若是再这样无所作为地颓废下去,本尊怕是要与你一同遭殃了哟!” 郎墨楼背对着房门,站在雕花木窗前目光凛然地眺望着远方的一片虚空,恍若未闻。 紫薇大帝盈盈地笑着走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一齐向外眺望。 “戮星打算何时去孽龙城呢?”紫薇大帝笑问道。 “孽龙城有结界,我不知道如何进去。”郎墨楼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听上去虽然有几分像刻意在说谎,但实际上,他的确不知道要怎么破掉孽龙城的结界进入孽龙城。 “无妨啊,本尊也不知要如何找到孽龙城,”紫薇大帝像是早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一般,挽上他的胳膊仰首继续朝他笑道,“不过本尊倒是知道,与孽龙城相隔不远的鲛皇城具体坐落于何处。并且本尊还知道,下个月九号,农历七月廿二,是孽龙族与鲛人族为了和平而共创的百花节,节日前后孽龙族必会出席鲛人族的百花宴。若是戮星你不知要如何对孽龙城下手,那你不妨试着考虑打点儿鲛皇城的主意?” 郎墨楼垂着眼眸,寂静地凝视着肩头这个笑靥如花的天帝。 隔了半晌,他才弯起寒如钩月的唇角吐声道:“陛下英明。” 紫薇大帝轻笑一声,放下了缠着郎墨楼双臂的手,肤若凝脂的花容上写满了不屑于他的违心恭维:“介时本尊会派瑟灵与你一同前去。” “瑟灵?那还不如陛下为我备上一万天兵。” “天兵?”紫薇大帝抱起双臂,旋身面朝郎墨楼,“你只是在向本尊讨兵权?” “是。”郎墨楼颔首,一双星眸英气逼人。 “你要本尊拿什么信任于你?”紫薇大帝伸出玉葱般的指尖,卷起郎墨楼一缕雪白的霜法,倏地一个用力,就将郎墨楼拉得弯下背脊凑到了她的眼前,“谁知道你用着一万天兵打了什么算盘呢?” 芳香湿润的鼻息喷洒在郎墨楼棱角硬朗的面容上,郎墨楼嗤笑一声:“微君能打什么算盘?陛下有蛊媚春吗?” “什么?!”紫薇大帝脸色一僵。 “微君说,陛下还有蛊媚春吗?”郎墨楼眉峰微挑,“若还有的话,不妨分给微君一些,微君今日也是憋闷得极为难受,担心影响了前去鲛皇城的发挥。” …… 两个时辰后。 满屋的香汗缭绕。 莺莺燕燕们听闻戮星神君磕了芮彤上神的蛊媚春,一个一个兴奋地穿着最暴露地薄纱满脸娇红地奉了紫薇大帝的命,推推搡搡地冲进了神君的房间。 看着那双颊嫣纟工、额角滴汗的戮星神君,大家都觉得这事儿稳了,终于在戮星神君进宫后的第七日,能将他彻底拿下了! 包括连他郎墨楼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 还是那句话,一场放肆的春雨抵一条命,凭什么不可以?! 然而。 当郎墨楼再也受不住,即将爆炸的时候—— “滚出去!” 一声炸吼发自郎墨楼的胸腔,几束图腾黑雾毫不客气地将花枝招展地莺莺燕燕们掀出了房间! 门板重新紧紧地闭合上,郎墨楼痛苦地冷汗潺潺,大滴大滴地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流灌! 两只拳头被他捏得快要碎掉,牙齿也互相磕得近乎粉碎,他颤抖着身躯蜷缩在香榻中,忍无可忍! 他恨极了自己,也恨透了那个女人,恨她明明让他尝尽了这世间最美妙的桃花乱雨,却又忽然抽身撤离,使他沉沦之后却再无觅处,更可悲的是眼下的情况…… 郎墨楼将脑边的瓷枕当作了她,恨得一口咬了上去,就宛若如曾经那般狠狠地咬在她的锁骨上! 于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郎墨楼终于伸直了几乎要废掉的手臂与手掌,沉沉地睡去了。 *** ** * “郎墨楼你个混蛋给我轻点儿!” 一声挣扎的梦呓将我从梦中惊醒,我从床榻中垂坐起身,大汗淋漓! 我大口喘着粗气,思维混乱地回忆着我梦境中郎墨楼的样子,直到锁骨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剜心的疼痛! “嘶……” 我咧嘴轻吟着,撩开凌乱的发丝垂眸望下去,却发现在自己嶙峋的锁骨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两排红彤彤的齿痕居然清晰地烙印着! 第493章 原来女儿不是我杀的 冷汗在慢慢地从我的额角褪去,此时我垂坐在床榻中,胸口仍然在剧烈地不断起伏着。 自从乌淩从我身体中夺走那颗假的夜明珠后,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我环顾四周,三天我始终都寄居在这儿,孽龙宫里皇子府的“寒苑”,也是穆起寒的住所。 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寝室中极为简朴的摆设,我的思绪却在努力回忆着梦里郎墨楼的模样,可是无论我怎么回忆似乎都无济于事,只能大概地看清他人影的轮廓,也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郎墨楼他似乎在饱受着某种痛苦…… 我呆若木鸡地用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锁骨上的齿痕,在梦里我记得他咬了我,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郎墨楼可以通过梦境真的来咬我? 恰巧在这时,我听到寝室外正厅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后,寝室的门也随之被推开,穆起寒那携着浊世风气的身姿便赫然出现于我的视线中。 当我看见他那张悠哉自若的脸,忽然一股无名火在我的心头蹿跃,我下意识地反手抄起身后的锦枕,隔着距离狠狠地朝穆起寒砸了过去! “穆起寒你是有病吗?”我指着自己露在寝袍外锁骨上的齿痕,怒喝穆起寒,“你属狗的吗?趁我睡觉咬我?!” 穆起寒飞快地侧过身子贴到墙壁上,这才侥幸躲过我给他的迎面一棒,他回首看了一眼将一旁八仙桌上的烛台砸翻了的锦枕,等反应过来后便暴躁地诋毁我道:“皇子妃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那股味道让本君恶心了三天,本君在那些美人儿的怀里连连打了三天的滚儿,才把你那股子腥臭味儿从嘴里洗下去!本君看你才是属狗的,张嘴就乱咬!” 我怔怔地望着穆起寒这急赤白脸的样子,他并不像在说谎,那难不成真是郎墨楼咬的我?怎么可能? 这会儿穆起寒已经走到了我的床榻边缘,垂眸看了我半晌,随后身子一瘫,就死皮赖脸地靠坐在了我的床桅边,将两条修长的腿往床沿儿一撘。 “你有病,脏死了,把你的臭脚拿下去!”我推搡着穆起寒的腿,推了半天这溅人也不带动的,我就掀开锦被下了床。 正当我刚要迈步往外走的时候,穆起寒忽然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首看到他正邪肆地朝我笑,侧颊上点缀的墨色鳞片都在闪着风流无比的光灿。 “干吗?”我没好气儿地问他。 “本君就是好奇,你这三块儿豆腐干儿高的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同本君讲讲,亲生的骨肉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穆起寒勾着唇笑问我,“你不是很爱那狼人的吗?那狼人用催胎药都挽留不住他的孩子?你这女人心是石头凿的?” 面对穆起寒这寻衅滋事的野腔,我本是不打算理他甩手就走的,但当听到“催胎药”三个字的时候,我忍不住放弃了挣扎,并蹙眉问他:“催胎药?什么催胎药?” 穆起寒长眉一挑,随之笑道:“皇子妃啊,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似的脑仁儿跟核桃仁儿一样大小吗?你敢杀郎墨楼的孩子,是因为你知道郎墨楼不舍得拿你怎样,可你管桃桃妹子讨落胎药,你就算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给你药让你去滑那杀人不眨眼的狼人的孩子啊!” 脑袋瞬时间“嗡嗡”直响,我似乎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穆起寒的意思是说,杨桃给我的并不是落胎药,而是催胎药? “不可能…桃桃不会骗我的……”我呢喃地望着穆起寒那张笑容得意的脸。 “是吗?你早产出来的胎儿是不是都没来得及唤你一声娘,就被你亲手杀死了啊?” “穆起寒你给我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甩开穆起寒拉住我手腕的手,凑到他的面前直视他那双漆如点了墨的瞳子。 “皇子妃,你忘了吗?你不是向桃桃妹子讨过落胎药吗?你可是没看到那狼人知道你想滑胎后,他那颓废的样子,山下方圆几里的树都被他踏平了,”穆起寒一边咂舌摇头,一边回忆,“当然了,桃桃妹子给你服下的自然也不是落胎药,而是她姐姐熬制的催胎药,毕竟郎墨楼巴不得早一天看到孩子出生呢!” 不…怎么可能会这样…… 我的女儿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死胎了,她身上泛出来的那股腐肉的恶臭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但如若桃桃给我的真是催胎药,这恰好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女儿会在我的腹中仅仅五十七天就破了羊水…… 所以…所以导致女儿死在腹中的原因,似乎也就唯独剩下一个原因了…… 那便是—— 胡凤柒的夹竹桃苷! “穆起寒!”我打了个冷颤,双手死死抓上穆起寒的胳膊,“你还知道什么?郎墨楼还跟你说什么了?!” “想知道吗?”穆起寒扬起下巴,眸光闪烁。 我急得正要骂他废话,偏偏不巧此时房门被敲响了,我赶忙与穆起寒拉开距离,穆起寒也脸色极为不悦地让门外人进来了。 “皇子殿下,二公主称有要事请您前去公主府一趟,四公主也在。”前来的侍卫顶着一双粗糙丑陋的墨色龙角,脸上看不出任何对三皇子的尊敬之意。 穆起寒瞅了我一眼,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看来二姐的事情还挺急,那皇子妃就乖乖在这里等本君回来!” 他说罢,站起身来,宽袖一甩就翩然地离去了,留下寝室中满脸木讷的我。 这样想来的话,真正杀死女儿的或许并不是我,而是胡凤柒…郎墨楼他熟不知其实女儿早已因为胡凤柒的毒手而胎死腹中,他只看到我拔剑刺向了女儿,所以我才会在最后一丝的意识中听到了他那声撕裂肺腑的咆哮…… 郎墨楼一定恨极了我。 那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我要怎么才能和郎墨楼说明这一些呢?夹竹桃苷的药引到底是什么?! 慌乱中,我寻回理智,连忙从床褥下翻出了胡凤柒的那把玉骨扇,咬着牙朝着空气中扇了又扇。 如我所愿,青蓝色的狐火门框再一次凭空出现,我犹豫了片刻,将玉骨扇别在腰间的锦带中,毅然决然地一头扎进了门框后的世界里! 第494章 汪流媚的男儿身? 这狐火门后的世界,亦如我上一次来时一模一样,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目光所至之处皆是浓稠的血浆在澹澹流淌着。 那时在青丘狐国,我就是被镜骗来了这里,在如此一座血腥冲天的世界中重逢了被剥了皮的血狐狸,同时,也是在这里被胡凤柒和胡凤惟兄妹二人一同剥了皮。 我虽然不知道这把玉骨扇为何最后落在了郎墨楼的手里,但郎墨楼将它交给穆起寒,从而带到孽龙城来,就一定有郎墨楼他的道理。 我木如雕塑地站在这汪血泊中,脚下的金色布靴都被侵染成红,但是,当我缓慢地细细打量满眼猩红的四周时,我听到了从身后传来一声格外熟悉却也格外遥远,遥远到近乎要从我脑海中褪色了的女人声线—— “宛宛…?是宛宛吗?” 这个声音,让我浑身陡然地僵住了!然而又在下一秒,我开始了疯狂地颤抖…… 我甚至不敢应声,更不敢回首,我满腹都是愧疚与懊悔,除了在亲手掏了平行时空里郎墨楼的心脏那件事以外,我还从未认真地认为过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自私。 因为这个声音,就是汪流媚的! 见我迟迟僵着身子只顾着狼狈地一直在打颤,汪流媚便又试着呼唤了我一声:“宛宛?是你吗?” 小心谨慎的步履朝着我的方向慢慢靠近,直至停滞在了我的背后。 “宛宛?” 我的双手缩在宽大的袖口中握成青白的拳头,我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缓缓地、一顿一顿地转过了身子。 映入眸中的,是汪流媚那张永远娴静若水的娇容,那抹像极了邻家大姐姐的清爽之气无论相隔多久都不会褪去,此时的她,一双荡漾着温柔波澜的杏眼正带着重逢的极大喜悦,居高临下地垂望着我。 “汪、汪流媚……”我仰首回望着她,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变得语凝万分,双眼渐渐也起了潮雾。 将近两个月以前,汪流媚明明因为我自私的出走,而被暴怒的郎墨楼骂得狗血喷头,从而让汪流媚自责愧疚地离开了郎墨楼的身边,不料却意外落入了满清鬼蜮清魅的魔掌中。 清魅那个百年不死的恶灵,活生生地砍断了汪流媚的四肢,同时也拔掉了汪流媚的舌头将她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犬彘,这件惨绝人寰的事情曾让敖北漓丧失理智,一度想要杀了我! 我太自私了,自私到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顾虑后来的汪流媚与敖北漓去了何处,又发生了何事。 我怎么能想到,原来汪流媚竟然始终藏匿于胡凤柒的玉骨扇当中!? 而又怎么可能,此时此刻眼前的汪流媚,居然四肢齐全,站在我的面前不但没有责怪我半分,甚至还能释然地待我如初? 这是幻象? “宛宛,你终于来了!”汪流媚双眼也泛出了泪光,她红着眼睛,上前一步欲要与我相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可是我好怕,自责的心让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宛宛,你怎么了?”汪流媚表情一愣,唇边的笑也随着一凝,很快她便吸了吸鼻子,努力忍着眼眶中的片片泪水,继续对我柔雅地微笑,“你不认得我了吗,宛宛?” 我不认得她了吗?她是汪流媚啊…是那个跟在郎墨楼身后几百年,默默无闻为他打理一切,从无半句怨言的汪流媚…也是那个为了守护我和郎墨楼的幸福,而放弃了飞升成上神机会的汪流媚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面前的她,变得身材那么高大?她的身躯也变得那么魁梧? 曾经的汪流媚与我身高不分上下,在我的印象中,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全然一副翩然女子最美好的身段。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眼前的汪流媚,面容是她的,脑袋是她的,声音是她的,为什么偏偏整副身躯却不是她的? 我麻木地望着汪流媚,目光顺着她仍然泪中带笑的脸颊往下挪去,一对儿横阔结实的宽肩,一面平平坦坦的胸膛,肌肉线条硬朗的身板…… 这整副每一处骨节都极为突出的骨架,分明就是一副男人的身板! 汪流媚她到底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脑袋,居然直接连架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啊?! 第495章 彼此释然 被我缩在袖口中的两只手互相用力地掐了一下,刀绞似的疼痛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眼前的汪流媚是真实的汪流媚。 “汪、汪流媚,真的是你吗?”我表情有些木然,眼里朝她透出渴望靠近的光。 “宛宛,是不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汪流媚微微伸展双臂,一丝失落拂过她的面容。 这就是汪流媚最可人疼却也是最令人心疼的一点,只要是她汪流媚在乎的人,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哪怕因为鲁莽而伤害到了她,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没有任何怨言。 “不是的…”我对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眶中饱含的泪水滑落出来,“对不起……” 无法抑制的情绪在心底滚搅,我一个没忍住,就张开双臂朝着汪流媚比我高出一头的身躯扑抱了过去。 那股曾经属于她的味道,已经由于长期藏匿在这里而荡然无存了,我这样双臂牢牢地环住她,口中不断地对她呢喃着愧疚的话语。 “没事的啊,傻宛宛,这又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我太冲动任性地离开了雪啸堡,我也不会落进那清魅的手中呢,是我自己造成的错误啊宛宛,谁也怪不得的呢,”汪流媚用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背脊,她的语气也充满了潮湿的温度,随后,她又柔柔地将我从她的怀中推出来,垂下柔情的杏眼朝我甜美地笑问,“宛宛,墨楼呢?这些日子你们怎么样?墨楼替你好好收拾满清鬼蜮没有?掐指一算,你的孕期应该也有两个多月了?墨楼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欺负你?若是欺负你了,你可要告诉我,我现在这幅身子板可是能和他打一架的呢!” 汪流媚这些话,像极了一把锋刃上沾裹着花蜜的刀,温柔地划过我的心田却刺得我生疼。 我忽然好想扎进她的怀中好好地大哭一场,把最近所有憋在心中快要碎掉的悲痛都好好地哭出来,可是我不能,至少在这样的汪流媚面前,我还不能。 于是,我使劲一抽鼻子,对汪流媚弯出一个笑容:“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透过了汪流媚的身侧,瞥到一抹紫色的人影正孤身伫立在不远的血池边,朝着这边的我们静静地望过来。 “敖、敖北漓?”呼吸近乎停滞,我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汪流媚拉着我的手,也随我的目光偏过身子向身后的敖北漓望去,她朝着敖北漓招了招手,我正要从汪流媚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汪流媚却钳住了我。 “宛宛别怕,”她对我暖心地安慰道,“北漓他之前是被吓到了,可能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为他给你和墨楼带来的伤害,诚挚地说一句‘对不起’,还希望宛宛你可以原谅北漓……” 汪流媚的话音落下时,敖北漓恰好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我望着眼前的敖北漓他虽然容貌仍旧清隽,但是他的眼中早已失去了曾经那抹神采奕奕的光泽,包括他鼻翼上常年镶戴着的那颗紫宝石也都黯淡了几分,一头披散着的紫发也是新血旧渍地斑驳不堪着。 我自然是忘不掉敖北漓在汪流媚垂死的时候,他是如何丧失理智地报复我的,无论怎样,敖北漓都不该将汪流媚受到的伤害迁怒于我,可若转念一想,就仿佛郎墨楼为了我而毫不留情地亲手杀死了蚀骨山神一样。 都是为了心爱之人,虽然行为自私残忍,但我既然可以包容郎墨楼的残忍手段,就自然也能理解敖北漓的怒极失智。 “北漓……”与面对汪流媚相比,我似乎更不知要怎样面对敖北漓。 不料,敖北漓突然上前一步,一根手指堵住了我微启的唇瓣:“什么都别说了小宛宛,赶紧带我和傻狗离开这儿!等一会儿见到那傻狼了,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他把我们关在这血刺呼啦的地方!” 我本以为敖北漓说的是反话,但是此时他满脸堆着的那抹与曾经一模一样的嬉笑,让我知道敖北漓对我的敌意烟消云散了。 或许,若不是汪流媚出了这件事,敖北漓可能迟迟都无法意识到自己的一颗真心! 敖北漓又与我逗贫了几句,时间宛若倒退回了过去一样,而正当我转身带着他们两个人要穿过狐火门离开这里的时候,无意间我看到那一池曾经让我剥了皮的血水表面上,此时此刻正轻轻摇摇地漂浮着一张没了四肢的女人皮,还有一颗男人的头颅! 而覆在那颗头颅的男人面皮,我是有印象的,似乎与那人仅仅有过两面之缘。 若是没记错,一次是在北京的小院中,他对胡凤柒万分尊崇地一口一个“妖君”地叫着;还有一次,就是在青丘狐国,他在狐帝黎泱的面前否认了他的手中留有胡凤柒狐丹这件事。 这个人的名字,郎墨楼曾经告诉过我,他叫胡忠,是过去胡凤柒在位称王时的手下,也是胡凤柒曾经最信任重用的人。 我的目光再次流转到汪流媚的身上,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什么郎墨楼会将汪流媚和敖北漓丢进这个封闭血腥的世界中。 他当初选择这样做,一定是一方面为了保护汪流媚和敖北漓不再遭受满清鬼蜮对他们无辜的伤害;而另一方面,他将胡忠也丢在了这里,显然就是为了让汪流媚在这血池中用胡忠的皮囊来移栽自己的身躯! 郎墨楼…… 我背对着身后的汪流媚与敖北漓,一边闭了闭双眸,一边带他们穿出狐火门离开这里。 郎墨楼这个混世恶棍,似乎永远都在做着伤天害理的恶事,可谁又真得能看透他的用心良苦呢…… 第495章 彼此释然 被我缩在袖口中的两只手互相用力地掐了一下,刀绞似的疼痛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眼前的汪流媚是真实的汪流媚。 “汪、汪流媚,真的是你吗?”我表情有些木然,眼里朝她透出渴望靠近的光。 “宛宛,是不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汪流媚微微伸展双臂,一丝失落拂过她的面容。 这就是汪流媚最可人疼却也是最令人心疼的一点,只要是她汪流媚在乎的人,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哪怕因为鲁莽而伤害到了她,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没有任何怨言。 “不是的…”我对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眶中饱含的泪水滑落出来,“对不起……” 无法抑制的情绪在心底滚搅,我一个没忍住,就张开双臂朝着汪流媚比我高出一头的身躯扑抱了过去。 那股曾经属于她的味道,已经由于长期藏匿在这里而荡然无存了,我这样双臂牢牢地环住她,口中不断地对她呢喃着愧疚的话语。 “没事的啊,傻宛宛,这又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我太冲动任性地离开了雪啸堡,我也不会落进那清魅的手中呢,是我自己造成的错误啊宛宛,谁也怪不得的呢,”汪流媚用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背脊,她的语气也充满了潮湿的温度,随后,她又柔柔地将我从她的怀中推出来,垂下柔情的杏眼朝我甜美地笑问,“宛宛,墨楼呢?这些日子你们怎么样?墨楼替你好好收拾满清鬼蜮没有?掐指一算,你的孕期应该也有两个多月了?墨楼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欺负你?若是欺负你了,你可要告诉我,我现在这幅身子板可是能和他打一架的呢!” 汪流媚这些话,像极了一把锋刃上沾裹着花蜜的刀,温柔地划过我的心田却刺得我生疼。 我忽然好想扎进她的怀中好好地大哭一场,把最近所有憋在心中快要碎掉的悲痛都好好地哭出来,可是我不能,至少在这样的汪流媚面前,我还不能。 于是,我使劲一抽鼻子,对汪流媚弯出一个笑容:“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透过了汪流媚的身侧,瞥到一抹紫色的人影正孤身伫立在不远的血池边,朝着这边的我们静静地望过来。 “敖、敖北漓?”呼吸近乎停滞,我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汪流媚拉着我的手,也随我的目光偏过身子向身后的敖北漓望去,她朝着敖北漓招了招手,我正要从汪流媚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汪流媚却钳住了我。 “宛宛别怕,”她对我暖心地安慰道,“北漓他之前是被吓到了,可能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为他给你和墨楼带来的伤害,诚挚地说一句‘对不起’,还希望宛宛你可以原谅北漓……” 汪流媚的话音落下时,敖北漓恰好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我望着眼前的敖北漓他虽然容貌仍旧清隽,但是他的眼中早已失去了曾经那抹神采奕奕的光泽,包括他鼻翼上常年镶戴着的那颗紫宝石也都黯淡了几分,一头披散着的紫发也是新血旧渍地斑驳不堪着。 我自然是忘不掉敖北漓在汪流媚垂死的时候,他是如何丧失理智地报复我的,无论怎样,敖北漓都不该将汪流媚受到的伤害迁怒于我,可若转念一想,就仿佛郎墨楼为了我而毫不留情地亲手杀死了蚀骨山神一样。 都是为了心爱之人,虽然行为自私残忍,但我既然可以包容郎墨楼的残忍手段,就自然也能理解敖北漓的怒极失智。 “北漓……”与面对汪流媚相比,我似乎更不知要怎样面对敖北漓。 不料,敖北漓突然上前一步,一根手指堵住了我微启的唇瓣:“什么都别说了小宛宛,赶紧带我和傻狗离开这儿!等一会儿见到那傻狼了,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他把我们关在这血刺呼啦的地方!” 我本以为敖北漓说的是反话,但是此时他满脸堆着的那抹与曾经一模一样的嬉笑,让我知道敖北漓对我的敌意烟消云散了。 或许,若不是汪流媚出了这件事,敖北漓可能迟迟都无法意识到自己的一颗真心! 敖北漓又与我逗贫了几句,时间宛若倒退回了过去一样,而正当我转身带着他们两个人要穿过狐火门离开这里的时候,无意间我看到那一池曾经让我剥了皮的血水表面上,此时此刻正轻轻摇摇地漂浮着一张没了四肢的女人皮,还有一颗男人的头颅! 而覆在那颗头颅的男人面皮,我是有印象的,似乎与那人仅仅有过两面之缘。 若是没记错,一次是在北京的小院中,他对胡凤柒万分尊崇地一口一个“妖君”地叫着;还有一次,就是在青丘狐国,他在狐帝黎泱的面前否认了他的手中留有胡凤柒狐丹这件事。 这个人的名字,郎墨楼曾经告诉过我,他叫胡忠,是过去胡凤柒在位称王时的手下,也是胡凤柒曾经最信任重用的人。 我的目光再次流转到汪流媚的身上,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什么郎墨楼会将汪流媚和敖北漓丢进这个封闭血腥的世界中。 他当初选择这样做,一定是一方面为了保护汪流媚和敖北漓不再遭受满清鬼蜮对他们无辜的伤害;而另一方面,他将胡忠也丢在了这里,显然就是为了让汪流媚在这血池中用胡忠的皮囊来移栽自己的身躯! 郎墨楼…… 我背对着身后的汪流媚与敖北漓,一边闭了闭双眸,一边带他们穿出狐火门离开这里。 郎墨楼这个混世恶棍,似乎永远都在做着伤天害理的恶事,可谁又真得能看透他的用心良苦呢…… 第496章 听闻鲛人族小公主与他人连亲? 待我带领着他们二人回到寝室中以后,我回手便将隐隐流动的青蓝色狐火门重新收回了胡凤柒的玉骨扇中。 距离穆起寒离开没有多久的时间,这会儿他人也还未回来,寒苑空空荡荡连个侍人都没有。 我连忙趁此去浴房放水,让汪流媚和敖北漓好好地沐浴一番,又找来了两件干净的袍子,供洗得香香嫩嫩的他们二人穿戴上。 此时,我们三围坐在寝室中的八仙桌旁,桌面上被我摆满了眼花缭乱的美馔与糕点。 汪流媚是犬仙,她也曾面红地承认过自己改不掉贪嘴的本性,不过在被藏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后,眼下汪流媚的吃相也仍然斯文娴静的很。 再看汪流媚身旁的敖北漓,怎能想到他居然一边逐个地为琉璃盘中的油焖海虾以及爆炒鱿鱼超度,一边不断地用蚬木筷将它们往自己的嘴巴里送,还不忘在有滋有味地咀嚼吞咽时,左一句“对不住了虾兄”,右一句“鱿鱼妹太香了”地絮叨着。 我端起手中的紫砂茶盏,忍不住笑着抿了一口温雾袅袅的热茶。 后来,我又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将两个月前与他们被迫分别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一一不落地讲述给汪流媚与敖北漓听,例如我和郎墨楼早已从月牙神谷迁居于丽江,再例如我找了机会向上官惹怜讨学了一身武术,甚至包括紫薇大帝命郎墨楼继任凛冬之神一职、我被胡凤柒掳走、我又与整座世界两两相忘的悲惨经历等等。 当然,也一五一十地向他们诉说了郎墨楼的元神碎片与复片的法咒,自然也少不了我腹中的胎儿是如何被我流掉的过程…… 汪流媚听闻在离别后,我和郎墨楼居然惨遭了如此之多令人痛彻心扉的经历,听得她一时间忍不住埋首靠在敖北漓的肩头掩面啜泣起来。 本是陷入悲伤的气氛中,可当我看到眼前身姿魁梧的汪流媚依偎着反而一副小·鸟依人的敖北漓时,我实在忍不住将脑袋深深地低到桌面下,来掩饰偷笑了。 但正当我们这样尴尬的时刻,我听到了从院落中传来了穆起寒说话的声音,只是他并非一个人回来的,听上去与他一同回来的似乎还有四公主乌濛濛。 ”糟了,穆起寒和她四妹回来了,”我急忙从木椅上站起身,展开胡凤柒的玉骨扇在空气中重新扇出了狐火门,“委屈你们先回去躲一躲,毕竟我还摸不准穆起寒和他妹妹的脉。” 敖北漓倒是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只是迅速地从桌面上端起了一盘他还未吃完的香辣蟹,匆匆地与汪流媚返回了狐火门后的世界。 收拢玉骨扇的同时,我的房门便被穆起寒推开了。 原本“叽叽喳喳”在他身旁讲话的乌濛濛,见八仙桌上摆着满满一桌佳肴,顿时就停止了她的滔滔不绝,惊诧地指了指八仙桌问我道:“宛宛嫂嫂,你…你一个人自嗨吗?” “嘿嘿嘿…”我窘迫地挠挠头,庆幸自己提前叫汪流媚和敖北漓揣走了他们的餐具,“我本想等你三哥回来一起吃的,结果实在没忍住自己先动了筷子。既然濛濛你和起寒一起回来了,那快来一起用膳!” 我朝着乌濛濛招招手,自己也向八仙桌旁走过去,只是当我碰上穆起寒那不爽的目光时,我心虚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白了我一眼,并没有应我的邀请坐到八仙桌旁,而是甩着宽袖坐进了我床边的贵妃榻中。 “三哥,你快想想办法呀!若真是任凭二姐将母亲复活了,那恐怕用不了多久,海底火山便会爆发了,二姐她这样做实在是太欠思虑了!”乌濛濛皱着小脸儿跪坐在穆起寒的身旁,双手摇晃着穆起寒的手臂。 “你真把你三哥当成万能的了?”穆起寒脸色不悦,“你二姐做事向来一意孤行,那是我能劝动的吗?你就算是把朝寒哥请来,二姐也是不会听劝的。在她没有得到城主继位印之前,你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仅仅两句话,我便听明白了此次穆起寒前去公主府的原因何在了。 乌淩一定是召去穆起寒和乌濛濛,告诉他们打算在近日用我的夜明珠复活他们的母亲龙母,但是穆起寒告诉过我,孽龙城下的龙骨是镇压着海底火山脉的,若是龙骨被撤走,那极其有可能导致海底火山的爆发,更何况几日前乌濛濛就在良香楼里对穆朝寒禀告过了,说最近的热流导致地壳层活动频繁了许多。 但是看来,乌淩并未将孽龙城百姓的性命安危放在首要之位,似乎她的眼中只有与龙骨一同埋于地下的城主继位印。 而这枚所谓的继位印,唯有城主在世时亲手将它传授于谁,谁才能在城主宾天以后继承城主之位。 所以想必龙母曾经在世时是刻意没有交出继位印的,这也是她故意留下的一计,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还能被复活。 坦白来讲,我从没见过穆起寒像现在这般沉重严肃的表情,从他如此不悦的神色以及言辞中,我看出了这看似吊儿郎当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浪子,此时此刻却为整座孽龙城百姓未来的安危,也陷入了担忧焦虑当中。 “还有,这次咱们与鲛人族的百花节,二姐竟让咱们比过去又提前几日过去,她一定是想趁我们不在的日子,独自复活母亲!”乌濛濛撅着一张木婴木兆小嘴,气鼓鼓地抱着双臂说道。 穆起寒闻言,忧愁地抬手揉着眉心,一头齐肩的乱发被他全部捋向脑后,露出他伤口漓漓的天庭。 “二姐都让谁一起去来着?” “我、三哥你和宛宛嫂嫂,朝寒哥和朝寒哥的芷弦,另外还有我濛苑以及你们太子府的几位管家。”乌濛濛回答道。 穆起寒长叹一声,不断地捏着眉心问道:“那不就是宫中只留她自己的人吗?” “看来是这样呢!”乌濛濛琢磨着,附和地点了点头。 穆起寒终于放下了手,皱着长眉再问乌濛濛:“二姐说哪日让咱们动身?” “这个月二十八号,农历七月初十。” “好,那我们便听从二姐安排,七月初十出发鲛皇城。”穆起寒终于眉头舒展,爽快地答应下来。 “三哥?!” “二姐手中有兵权,我们自然是反抗不了。那既然劝不动二姐,我们就只好向鲛人族靠拢了。”穆起寒邪肆一笑,将八仙桌上那盏我未喝完的凉茶隔空施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三哥?”乌濛濛歪着脑袋追问穆起寒。 “二姐不是本来也有意要本君与鲛皇帝的小女儿联姻吗?那你三哥就坡下驴,连就连,为孽龙族找一条后路可退呗~”穆起寒仰首,喝了一大口半盏凉茶。 “那宛宛嫂嫂怎么办啊?”乌濛濛缩了缩脖子朝我眨了眨眼睛。 穆起寒也随她淡淡地向我瞥了一眼,继而又垂眸勾唇笑着撇了撇茶盏中的茶沫,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你三嫂大方的很,她不会介意的。” “呃…可是三哥,我听小道消息说……”乌濛濛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一副左右为难不知要怎么样再继续开口的模样。 “听说什么啊?” “听说明日午后,会有一位神秘的贵客亲临鲛皇城,目的就是要去与小公主连亲的,虽然不清楚这小道消息的真假可靠性,但据说那个男人的岁数可似乎不小了呢!” 第496章 听闻鲛人族小公主与他人连亲? 待我带领着他们二人回到寝室中以后,我回手便将隐隐流动的青蓝色狐火门重新收回了胡凤柒的玉骨扇中。 距离穆起寒离开没有多久的时间,这会儿他人也还未回来,寒苑空空荡荡连个侍人都没有。 我连忙趁此去浴房放水,让汪流媚和敖北漓好好地沐浴一番,又找来了两件干净的袍子,供洗得香香嫩嫩的他们二人穿戴上。 此时,我们三围坐在寝室中的八仙桌旁,桌面上被我摆满了眼花缭乱的美馔与糕点。 汪流媚是犬仙,她也曾面红地承认过自己改不掉贪嘴的本性,不过在被藏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后,眼下汪流媚的吃相也仍然斯文娴静的很。 再看汪流媚身旁的敖北漓,怎能想到他居然一边逐个地为琉璃盘中的油焖海虾以及爆炒鱿鱼超度,一边不断地用蚬木筷将它们往自己的嘴巴里送,还不忘在有滋有味地咀嚼吞咽时,左一句“对不住了虾兄”,右一句“鱿鱼妹太香了”地絮叨着。 我端起手中的紫砂茶盏,忍不住笑着抿了一口温雾袅袅的热茶。 后来,我又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将两个月前与他们被迫分别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一一不落地讲述给汪流媚与敖北漓听,例如我和郎墨楼早已从月牙神谷迁居于丽江,再例如我找了机会向上官惹怜讨学了一身武术,甚至包括紫薇大帝命郎墨楼继任凛冬之神一职、我被胡凤柒掳走、我又与整座世界两两相忘的悲惨经历等等。 当然,也一五一十地向他们诉说了郎墨楼的元神碎片与复片的法咒,自然也少不了我腹中的胎儿是如何被我流掉的过程…… 汪流媚听闻在离别后,我和郎墨楼居然惨遭了如此之多令人痛彻心扉的经历,听得她一时间忍不住埋首靠在敖北漓的肩头掩面啜泣起来。 本是陷入悲伤的气氛中,可当我看到眼前身姿魁梧的汪流媚依偎着反而一副小·鸟依人的敖北漓时,我实在忍不住将脑袋深深地低到桌面下,来掩饰偷笑了。 但正当我们这样尴尬的时刻,我听到了从院落中传来了穆起寒说话的声音,只是他并非一个人回来的,听上去与他一同回来的似乎还有四公主乌濛濛。 ”糟了,穆起寒和她四妹回来了,”我急忙从木椅上站起身,展开胡凤柒的玉骨扇在空气中重新扇出了狐火门,“委屈你们先回去躲一躲,毕竟我还摸不准穆起寒和他妹妹的脉。” 敖北漓倒是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只是迅速地从桌面上端起了一盘他还未吃完的香辣蟹,匆匆地与汪流媚返回了狐火门后的世界。 收拢玉骨扇的同时,我的房门便被穆起寒推开了。 原本“叽叽喳喳”在他身旁讲话的乌濛濛,见八仙桌上摆着满满一桌佳肴,顿时就停止了她的滔滔不绝,惊诧地指了指八仙桌问我道:“宛宛嫂嫂,你…你一个人自嗨吗?” “嘿嘿嘿…”我窘迫地挠挠头,庆幸自己提前叫汪流媚和敖北漓揣走了他们的餐具,“我本想等你三哥回来一起吃的,结果实在没忍住自己先动了筷子。既然濛濛你和起寒一起回来了,那快来一起用膳!” 我朝着乌濛濛招招手,自己也向八仙桌旁走过去,只是当我碰上穆起寒那不爽的目光时,我心虚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白了我一眼,并没有应我的邀请坐到八仙桌旁,而是甩着宽袖坐进了我床边的贵妃榻中。 “三哥,你快想想办法呀!若真是任凭二姐将母亲复活了,那恐怕用不了多久,海底火山便会爆发了,二姐她这样做实在是太欠思虑了!”乌濛濛皱着小脸儿跪坐在穆起寒的身旁,双手摇晃着穆起寒的手臂。 “你真把你三哥当成万能的了?”穆起寒脸色不悦,“你二姐做事向来一意孤行,那是我能劝动的吗?你就算是把朝寒哥请来,二姐也是不会听劝的。在她没有得到城主继位印之前,你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仅仅两句话,我便听明白了此次穆起寒前去公主府的原因何在了。 乌淩一定是召去穆起寒和乌濛濛,告诉他们打算在近日用我的夜明珠复活他们的母亲龙母,但是穆起寒告诉过我,孽龙城下的龙骨是镇压着海底火山脉的,若是龙骨被撤走,那极其有可能导致海底火山的爆发,更何况几日前乌濛濛就在良香楼里对穆朝寒禀告过了,说最近的热流导致地壳层活动频繁了许多。 但是看来,乌淩并未将孽龙城百姓的性命安危放在首要之位,似乎她的眼中只有与龙骨一同埋于地下的城主继位印。 而这枚所谓的继位印,唯有城主在世时亲手将它传授于谁,谁才能在城主宾天以后继承城主之位。 所以想必龙母曾经在世时是刻意没有交出继位印的,这也是她故意留下的一计,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还能被复活。 坦白来讲,我从没见过穆起寒像现在这般沉重严肃的表情,从他如此不悦的神色以及言辞中,我看出了这看似吊儿郎当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浪子,此时此刻却为整座孽龙城百姓未来的安危,也陷入了担忧焦虑当中。 “还有,这次咱们与鲛人族的百花节,二姐竟让咱们比过去又提前几日过去,她一定是想趁我们不在的日子,独自复活母亲!”乌濛濛撅着一张木婴木兆小嘴,气鼓鼓地抱着双臂说道。 穆起寒闻言,忧愁地抬手揉着眉心,一头齐肩的乱发被他全部捋向脑后,露出他伤口漓漓的天庭。 “二姐都让谁一起去来着?” “我、三哥你和宛宛嫂嫂,朝寒哥和朝寒哥的芷弦,另外还有我濛苑以及你们太子府的几位管家。”乌濛濛回答道。 穆起寒长叹一声,不断地捏着眉心问道:“那不就是宫中只留她自己的人吗?” “看来是这样呢!”乌濛濛琢磨着,附和地点了点头。 穆起寒终于放下了手,皱着长眉再问乌濛濛:“二姐说哪日让咱们动身?” “这个月二十八号,农历七月初十。” “好,那我们便听从二姐安排,七月初十出发鲛皇城。”穆起寒终于眉头舒展,爽快地答应下来。 “三哥?!” “二姐手中有兵权,我们自然是反抗不了。那既然劝不动二姐,我们就只好向鲛人族靠拢了。”穆起寒邪肆一笑,将八仙桌上那盏我未喝完的凉茶隔空施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三哥?”乌濛濛歪着脑袋追问穆起寒。 “二姐不是本来也有意要本君与鲛皇帝的小女儿联姻吗?那你三哥就坡下驴,连就连,为孽龙族找一条后路可退呗~”穆起寒仰首,喝了一大口半盏凉茶。 “那宛宛嫂嫂怎么办啊?”乌濛濛缩了缩脖子朝我眨了眨眼睛。 穆起寒也随她淡淡地向我瞥了一眼,继而又垂眸勾唇笑着撇了撇茶盏中的茶沫,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你三嫂大方的很,她不会介意的。” “呃…可是三哥,我听小道消息说……”乌濛濛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一副左右为难不知要怎么样再继续开口的模样。 “听说什么啊?” “听说明日午后,会有一位神秘的贵客亲临鲛皇城,目的就是要去与小公主连亲的,虽然不清楚这小道消息的真假可靠性,但据说那个男人的岁数可似乎不小了呢!” 第497章 寥寥无几的了解 “哦?神秘贵客?还有这等事呢?”穆起寒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满脸无奈的笑容,“这抢亲的事儿竟然又被本君赶上了,岁数还不小?怎么,是万年的王八精还是千万年的鳖精?” “不知道呢,我也不过是这么一听,谁知道真假呢!”乌濛濛见穆起寒把自己说得这么惨,有点儿心疼自己三哥似的,就笑着打了哈哈。 穆起寒无视乌濛濛对自己的心疼,继续问她:“这个月二十八号就动身出发鲛皇城,那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八月十八,农历六月廿九。” “好!既然这样,”穆起寒白皙的手指落在贵妃榻木雕暗纹的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轮流敲打着,“那不如我们就‘体谅’一下二姐的用心良苦,八月二十一日,再提前七天出发。” “三哥?!” 乌濛濛一听穆起寒这样决定,水灵灵的眸底一丝喜悦转瞬即逝,尽管她努力在强压下去,却还是被擅于察言观色的穆起寒捕捉到了。 于是,穆起寒正了正长身,向乌濛濛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探过身子窃声在她耳边说道:“三哥打小就哄着你睡觉,抱着你长大,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心思能躲过三哥的法眼呢?真以为你三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漠视一切呢?来,跟三哥说说,你看上鲛人族那个皇太子哪一点了?你这小道消息,恐怕也是皇太子海底传书给你传过来的?” 穆起寒话音落下,便用一双沾沾自满的眼眸斜睨着满脸涨得通红的乌濛濛,等待她的回答。 “三、三哥你胡说什么啊,什么皇太子…本、本公主才不认识呢!” 乌濛濛“腾”地一下子从贵妃榻边沿上跳了起来,红着一张近乎要滴血的脸颊,转身就甩着裙摆跑出了寒苑,留下满室娇羞的热气。 再后来,由于穆起寒一直留在了寒苑,我也实在不方便用胡凤柒的玉骨扇扇出狐火门,所以我自然也没能再见上汪流媚与敖北漓一面。 …… 翌日正午。 我正和穆起寒在侧厢房里用膳的时候,被忽然敞开的房门吓了一怔,只见寒苑的管家喜蓉捧着厚厚的一叠红衣裳迈过门槛踏了进来。 她盘着双挂式麻辫朝穆起寒象征性地欠了个身,腔调高昂地扬声询问道:“殿下,您令织娘新制的新袍已经完工了,不如您亲自过目看看?” 我放下了手中的蚬木筷,用餐巾擦了擦唇边的油渍,望向喜蓉。 敖北漓曾说过,孽龙城历来都是女子当道掌权,所以各个府邸中的管家一职也都是由女子担当,再加上孽龙城里皇子的身份远远不及公主的身份更有地位,纵使这喜蓉虽为穆起寒寒苑的管家,可也听不出她对自己的主子多毕恭毕敬。 但,穆起寒是什么人? 那是在红尘里常年打滚儿的江湖混子,也是心载远大的抱负,立誓要在不久的将来稳夺城主之位的混世浊子,眼下他就施施然地挑起几根面条放入嘴中,眼皮抬也不抬地对喜蓉道:“辛苦你了,挨个展开让本君过目!” 喜蓉那五官平淡的脸上泛起一阵青白,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但穆起寒这么一直埋着脑袋扒拉着碗中的海鲜面,也没抬首看她一眼,喜蓉只得翻了个白眼,将一叠红袍放置一边,向着穆起寒垂展开了第一件新袍给他过目。 举了片刻,穆起寒还在吸溜着面条,喜蓉就有些不耐烦了,高举着崭新的红袍疾问穆起寒:“殿下您看了没?” 穆起寒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我,简约道:“给她看,是她的衣服,你问本君有何用。” 喜蓉气得咬牙,只得又偏过角度朝向我,让我过目。 我望着她一件一件垂展开来的新衣,有的是缎面上金丝线绣着兰花暗纹的长衫红袍,也有的是彩绘着星卦图的收腰托底红罗裙,甚至还有滚银着一簇簇蔷薇花瓣的红旗袍! 望着眼前满眼皆是各种赤红深浅不一的新袍,我忍不住眉心都跟着抽了抽,偏过脑袋低声问一旁的穆起寒:“你们孽龙城是只有红色的染料吗?” “哼,亏你还好意思这么问,”穆起寒放下碗筷,“要不是某人说你喜欢穿红色的衣裳,本君会派人搜刮城中的染坊,亲手给你调兑各种不同的红染料吗?” 我扬眉打量了穆起寒一番,发现我对穆起寒的了解真是寥寥无几,就又问他:“谁说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穿就完了!”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着,完全忽视了仍然在高举着新衣的喜蓉,喜蓉双臂举到酸麻,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中最后一件红衣丢到一旁!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穆起寒却喊住了她:“喜蓉,当初二姐给本君分配的兵力,如今还剩多少?” 喜蓉重新回过身,不情愿地欠身回答道:“五十。” 这回轮到穆起寒脸绿了,他连忙朝着喜蓉挥手,催促她赶紧退下。 穆起寒听到自己的兵力才有仅仅五十人,也没了心情再继续吃饭,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垂眸对我说:“上妆更衣,同本君出城一趟。” “去哪?” “良香楼。” “又去良香楼?你也弯了吗?”我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他。 “什么?”穆起寒有一丝丝恼怒,“本君要去找朝寒哥商事而已,什么弯不弯的,有这耍嘴皮的功夫不如皇子妃你去把朝寒哥掰直了,这样好歹也算对孽龙族与鲛人族做份儿贡献。” 我也学着方才喜蓉的模样,对穆起寒翻了个白眼儿,待我回房染妆更衣以后,就看到穆起寒那横行霸道的九头龙辇已经在皇子府外等候我了。 我登上了龙辇进入辇厢,穆起寒早早便坐在里面了,见我掀帘进来,他就向我摊开两只手,没好气儿地斥责我道:“第一次皇子妃你削本君的发,本君没说什么。这第二次你得寸进尺,一丝长发都不给本君留了。过来,罚你给本君整个帅气的发型,先把良香楼里那群娘炮迷倒了,再把他们鲛皇城的女人们通通迷倒~” 穆起寒一边痴人说梦话地憧憬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他摊开的两只手掌心。 第497章 寥寥无几的了解 “哦?神秘贵客?还有这等事呢?”穆起寒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满脸无奈的笑容,“这抢亲的事儿竟然又被本君赶上了,岁数还不小?怎么,是万年的王八精还是千万年的鳖精?” “不知道呢,我也不过是这么一听,谁知道真假呢!”乌濛濛见穆起寒把自己说得这么惨,有点儿心疼自己三哥似的,就笑着打了哈哈。 穆起寒无视乌濛濛对自己的心疼,继续问她:“这个月二十八号就动身出发鲛皇城,那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八月十八,农历六月廿九。” “好!既然这样,”穆起寒白皙的手指落在贵妃榻木雕暗纹的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轮流敲打着,“那不如我们就‘体谅’一下二姐的用心良苦,八月二十一日,再提前七天出发。” “三哥?!” 乌濛濛一听穆起寒这样决定,水灵灵的眸底一丝喜悦转瞬即逝,尽管她努力在强压下去,却还是被擅于察言观色的穆起寒捕捉到了。 于是,穆起寒正了正长身,向乌濛濛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探过身子窃声在她耳边说道:“三哥打小就哄着你睡觉,抱着你长大,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心思能躲过三哥的法眼呢?真以为你三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漠视一切呢?来,跟三哥说说,你看上鲛人族那个皇太子哪一点了?你这小道消息,恐怕也是皇太子海底传书给你传过来的?” 穆起寒话音落下,便用一双沾沾自满的眼眸斜睨着满脸涨得通红的乌濛濛,等待她的回答。 “三、三哥你胡说什么啊,什么皇太子…本、本公主才不认识呢!” 乌濛濛“腾”地一下子从贵妃榻边沿上跳了起来,红着一张近乎要滴血的脸颊,转身就甩着裙摆跑出了寒苑,留下满室娇羞的热气。 再后来,由于穆起寒一直留在了寒苑,我也实在不方便用胡凤柒的玉骨扇扇出狐火门,所以我自然也没能再见上汪流媚与敖北漓一面。 …… 翌日正午。 我正和穆起寒在侧厢房里用膳的时候,被忽然敞开的房门吓了一怔,只见寒苑的管家喜蓉捧着厚厚的一叠红衣裳迈过门槛踏了进来。 她盘着双挂式麻辫朝穆起寒象征性地欠了个身,腔调高昂地扬声询问道:“殿下,您令织娘新制的新袍已经完工了,不如您亲自过目看看?” 我放下了手中的蚬木筷,用餐巾擦了擦唇边的油渍,望向喜蓉。 敖北漓曾说过,孽龙城历来都是女子当道掌权,所以各个府邸中的管家一职也都是由女子担当,再加上孽龙城里皇子的身份远远不及公主的身份更有地位,纵使这喜蓉虽为穆起寒寒苑的管家,可也听不出她对自己的主子多毕恭毕敬。 但,穆起寒是什么人? 那是在红尘里常年打滚儿的江湖混子,也是心载远大的抱负,立誓要在不久的将来稳夺城主之位的混世浊子,眼下他就施施然地挑起几根面条放入嘴中,眼皮抬也不抬地对喜蓉道:“辛苦你了,挨个展开让本君过目!” 喜蓉那五官平淡的脸上泛起一阵青白,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但穆起寒这么一直埋着脑袋扒拉着碗中的海鲜面,也没抬首看她一眼,喜蓉只得翻了个白眼,将一叠红袍放置一边,向着穆起寒垂展开了第一件新袍给他过目。 举了片刻,穆起寒还在吸溜着面条,喜蓉就有些不耐烦了,高举着崭新的红袍疾问穆起寒:“殿下您看了没?” 穆起寒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我,简约道:“给她看,是她的衣服,你问本君有何用。” 喜蓉气得咬牙,只得又偏过角度朝向我,让我过目。 我望着她一件一件垂展开来的新衣,有的是缎面上金丝线绣着兰花暗纹的长衫红袍,也有的是彩绘着星卦图的收腰托底红罗裙,甚至还有滚银着一簇簇蔷薇花瓣的红旗袍! 望着眼前满眼皆是各种赤红深浅不一的新袍,我忍不住眉心都跟着抽了抽,偏过脑袋低声问一旁的穆起寒:“你们孽龙城是只有红色的染料吗?” “哼,亏你还好意思这么问,”穆起寒放下碗筷,“要不是某人说你喜欢穿红色的衣裳,本君会派人搜刮城中的染坊,亲手给你调兑各种不同的红染料吗?” 我扬眉打量了穆起寒一番,发现我对穆起寒的了解真是寥寥无几,就又问他:“谁说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穿就完了!”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着,完全忽视了仍然在高举着新衣的喜蓉,喜蓉双臂举到酸麻,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中最后一件红衣丢到一旁!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穆起寒却喊住了她:“喜蓉,当初二姐给本君分配的兵力,如今还剩多少?” 喜蓉重新回过身,不情愿地欠身回答道:“五十。” 这回轮到穆起寒脸绿了,他连忙朝着喜蓉挥手,催促她赶紧退下。 穆起寒听到自己的兵力才有仅仅五十人,也没了心情再继续吃饭,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垂眸对我说:“上妆更衣,同本君出城一趟。” “去哪?” “良香楼。” “又去良香楼?你也弯了吗?”我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他。 “什么?”穆起寒有一丝丝恼怒,“本君要去找朝寒哥商事而已,什么弯不弯的,有这耍嘴皮的功夫不如皇子妃你去把朝寒哥掰直了,这样好歹也算对孽龙族与鲛人族做份儿贡献。” 我也学着方才喜蓉的模样,对穆起寒翻了个白眼儿,待我回房染妆更衣以后,就看到穆起寒那横行霸道的九头龙辇已经在皇子府外等候我了。 我登上了龙辇进入辇厢,穆起寒早早便坐在里面了,见我掀帘进来,他就向我摊开两只手,没好气儿地斥责我道:“第一次皇子妃你削本君的发,本君没说什么。这第二次你得寸进尺,一丝长发都不给本君留了。过来,罚你给本君整个帅气的发型,先把良香楼里那群娘炮迷倒了,再把他们鲛皇城的女人们通通迷倒~” 穆起寒一边痴人说梦话地憧憬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他摊开的两只手掌心。 第498章 混世小魔头 我顺着看过去,才发现穆起寒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把尚好的牛角梳,而另一掌心则摊着一只类似于胭脂盒的楠木圆盒。 “这是什么啊?”我走到他的面前跪坐下来,拉长脸问他。 “谁让你坐下了?起来起来,”穆起寒不耐烦地将我从薄绢软席上推着重新站了起来,“当然是我们孽龙族用于固定发型的海藻胶了。” 我狐疑地接过穆起寒向我递来的楠木圆盒,敞开盖子后,看到里面满是墨绿色的膏状物质,穆起寒这样一解释,那我就理解为这海藻胶相当于我们凡人用的发胶了。 “你想换什么发型啊?不仅能迷倒女人,还能迷倒男人的发型,对于你这张脸虽然不是很难,但是……”我端起胳膊,垂着眼帘望着眼下这勉强称得上风华绝代的穆起寒,忍不住砸了砸舌头。 “但是什么?” “但是凭你在你们孽龙城的口碑,能迷倒谁啊?” “皇子妃你给我闭嘴!”面对我故意这样戳穆起寒的肺管子,穆起寒气得天庭上的血窟窿都要血花四溅了。 为什么会说穆起寒是混世浊子,是因为来孽龙城的这几日,我也没少旁敲侧击地向周围的人打听穆起寒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初他目的性极强地对我还海底下聘,一次次去郎墨楼在北京的小院骚扰我,甚至企图以巫雨湮灭北京城来威胁我等等,再到后来他被乌淩拔了龙角驱逐出族,又来投靠郎墨楼,短短的几日内便完全博得了郎墨楼的信任,居然能让郎墨楼将我和女儿一起交到他的手中。 我怎么看穆起寒,也是看不透他这风华绝代的皮囊下有着怎样的灵智与灵魂,更何况从众人口中得知穆起寒在整座孽龙城都是一个不受百姓爱戴尊重的三皇子。 传闻里的穆起寒,他整日整夜游手好闲,即便是曾经龙母在世的时候也不曾协助龙母料理国事(当然这也不排除他是男儿身的原因),甚至一个堂堂三皇子还远不及一个豆蔻年华的四公主有所作为。 而孽龙百姓眼中的穆起寒,自小就是一个混世小魔头,年幼的他时常游走于大街小巷,仗着自己是皇族三皇子的身份,不是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地从小商小贩摊上随手拎走,就是鬼刀一开“看不见”地去酒楼茶坊里白吃白喝。 据说,那会儿孽龙百姓专有人在孽龙宫门口轮流放哨蹲那小皇子穆起寒,若是见到小魔头的身影前脚出了宫,那后脚小锣鼓就敲起来了,一旦街上的商贩掌柜听到锣鼓遥遥传来,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打烊,什么时候小魔头打道回府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开张做生意。 虽然流光转瞬,百年过去了,当初的小魔头已经长成玉树临风、风姿独绝的三皇子了,但当初那些“臭名昭著”的混蛋事儿,也已然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很难磨平抹掉了。 再加上如今的穆起寒仍旧傲睨自若,对孽龙城的发展存亡置身渡外,时常逍遥在各种风月烟花之地,风流满城,所以导致即使到了现在一提起“三皇子”三个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是会摇头晃脑地嘬牙花子,另外百分之一的是幼崽们被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穆起寒那风流恣意的人,也压根儿不在意孽龙百姓如何看待他,反正继承城主这事儿也轮不到自己,谁让自己天生就是个带把儿的呢?! 我一边这么在心底评判着穆起寒这个人,一边按照他说的,用海藻胶折腾他那被我削得乱糟糟的齐肩短发。 等九头龙辇终于横行无忌地稳落在良香楼前以后,穆起寒的新发型才被我搞好。 “啧啧,这么久了,皇子妃你可算做出唯一一件让本君还算满意的事儿了,实属不易啊!” 穆起寒对镜打量完自己,满意地站起身抖抖宽袖,掀开镀满金粉的辇帘跳下了九头龙辇。 孽龙城坐落于深海海底,没有阳光的照射,仰头望上去也只是一片失了巫术的结界虚空。 此时在同样灯火通明的光线下,穆起寒长身玉立,俊眉斜扬,秀窄的眸眼里飞掠着洒脱不庸的奕奕神采,他一头故意梳得凌乱卷曲的如墨短丝,型中有乱乱而不散,全部被我用海藻胶固定着背向脑后垂在及肩的位置。 我就这样跟在穆起寒的身后踏进了良人如烟的良香楼,他一袭外黑里红的宽袖袍风姿翩然,点缀于乱花迷人眼的良香楼里,宛若万绿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的清廉公子,惹得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无论男女都痴痴地凝望于他。 上楼转角,在前些日子设海鲜宴的包厢房里,我们见到了坐于木轮椅中的长皇子穆朝寒。 那温柔似玉的芷弦依在他的身边,正在手把手地教他挑弦拨乐,见穆起寒大摇大摆地直接闯了进来,穆朝寒笑着轻轻摇着脑袋一挥长袂,双膝上的瑶琴便被他用灵力收回了。 “这是哪阵风把三弟吹来了?”穆朝寒沉稳地笑问,目光停留在穆起寒的的脸上,“三弟这幅打扮真是令人爽心悦目,唯独额上的伤口煞了风景。” “这叫男人的血气方刚,”穆起寒随口反驳,在穆朝寒面前的软席上盘膝坐了下来,仰头直直地望着穆朝寒,“二姐让咱们一起前去鲛皇城参加百花节的百花宴,这件事儿朝寒哥你知道了?” 在与我互行了见面礼后,穆朝寒“嗯”了一声回应穆起寒。 闻言,穆起寒勾起一边唇角风流一笑:“三弟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朝寒哥能否同意?” 【穆起寒人设视频放在微博了,微博:信手揽寒星i,快来与我互关呀】 第498章 混世小魔头 我顺着看过去,才发现穆起寒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把尚好的牛角梳,而另一掌心则摊着一只类似于胭脂盒的楠木圆盒。 “这是什么啊?”我走到他的面前跪坐下来,拉长脸问他。 “谁让你坐下了?起来起来,”穆起寒不耐烦地将我从薄绢软席上推着重新站了起来,“当然是我们孽龙族用于固定发型的海藻胶了。” 我狐疑地接过穆起寒向我递来的楠木圆盒,敞开盖子后,看到里面满是墨绿色的膏状物质,穆起寒这样一解释,那我就理解为这海藻胶相当于我们凡人用的发胶了。 “你想换什么发型啊?不仅能迷倒女人,还能迷倒男人的发型,对于你这张脸虽然不是很难,但是……”我端起胳膊,垂着眼帘望着眼下这勉强称得上风华绝代的穆起寒,忍不住砸了砸舌头。 “但是什么?” “但是凭你在你们孽龙城的口碑,能迷倒谁啊?” “皇子妃你给我闭嘴!”面对我故意这样戳穆起寒的肺管子,穆起寒气得天庭上的血窟窿都要血花四溅了。 为什么会说穆起寒是混世浊子,是因为来孽龙城的这几日,我也没少旁敲侧击地向周围的人打听穆起寒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初他目的性极强地对我还海底下聘,一次次去郎墨楼在北京的小院骚扰我,甚至企图以巫雨湮灭北京城来威胁我等等,再到后来他被乌淩拔了龙角驱逐出族,又来投靠郎墨楼,短短的几日内便完全博得了郎墨楼的信任,居然能让郎墨楼将我和女儿一起交到他的手中。 我怎么看穆起寒,也是看不透他这风华绝代的皮囊下有着怎样的灵智与灵魂,更何况从众人口中得知穆起寒在整座孽龙城都是一个不受百姓爱戴尊重的三皇子。 传闻里的穆起寒,他整日整夜游手好闲,即便是曾经龙母在世的时候也不曾协助龙母料理国事(当然这也不排除他是男儿身的原因),甚至一个堂堂三皇子还远不及一个豆蔻年华的四公主有所作为。 而孽龙百姓眼中的穆起寒,自小就是一个混世小魔头,年幼的他时常游走于大街小巷,仗着自己是皇族三皇子的身份,不是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地从小商小贩摊上随手拎走,就是鬼刀一开“看不见”地去酒楼茶坊里白吃白喝。 据说,那会儿孽龙百姓专有人在孽龙宫门口轮流放哨蹲那小皇子穆起寒,若是见到小魔头的身影前脚出了宫,那后脚小锣鼓就敲起来了,一旦街上的商贩掌柜听到锣鼓遥遥传来,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打烊,什么时候小魔头打道回府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开张做生意。 虽然流光转瞬,百年过去了,当初的小魔头已经长成玉树临风、风姿独绝的三皇子了,但当初那些“臭名昭著”的混蛋事儿,也已然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很难磨平抹掉了。 再加上如今的穆起寒仍旧傲睨自若,对孽龙城的发展存亡置身渡外,时常逍遥在各种风月烟花之地,风流满城,所以导致即使到了现在一提起“三皇子”三个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是会摇头晃脑地嘬牙花子,另外百分之一的是幼崽们被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穆起寒那风流恣意的人,也压根儿不在意孽龙百姓如何看待他,反正继承城主这事儿也轮不到自己,谁让自己天生就是个带把儿的呢?! 我一边这么在心底评判着穆起寒这个人,一边按照他说的,用海藻胶折腾他那被我削得乱糟糟的齐肩短发。 等九头龙辇终于横行无忌地稳落在良香楼前以后,穆起寒的新发型才被我搞好。 “啧啧,这么久了,皇子妃你可算做出唯一一件让本君还算满意的事儿了,实属不易啊!” 穆起寒对镜打量完自己,满意地站起身抖抖宽袖,掀开镀满金粉的辇帘跳下了九头龙辇。 孽龙城坐落于深海海底,没有阳光的照射,仰头望上去也只是一片失了巫术的结界虚空。 此时在同样灯火通明的光线下,穆起寒长身玉立,俊眉斜扬,秀窄的眸眼里飞掠着洒脱不庸的奕奕神采,他一头故意梳得凌乱卷曲的如墨短丝,型中有乱乱而不散,全部被我用海藻胶固定着背向脑后垂在及肩的位置。 我就这样跟在穆起寒的身后踏进了良人如烟的良香楼,他一袭外黑里红的宽袖袍风姿翩然,点缀于乱花迷人眼的良香楼里,宛若万绿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的清廉公子,惹得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无论男女都痴痴地凝望于他。 上楼转角,在前些日子设海鲜宴的包厢房里,我们见到了坐于木轮椅中的长皇子穆朝寒。 那温柔似玉的芷弦依在他的身边,正在手把手地教他挑弦拨乐,见穆起寒大摇大摆地直接闯了进来,穆朝寒笑着轻轻摇着脑袋一挥长袂,双膝上的瑶琴便被他用灵力收回了。 “这是哪阵风把三弟吹来了?”穆朝寒沉稳地笑问,目光停留在穆起寒的的脸上,“三弟这幅打扮真是令人爽心悦目,唯独额上的伤口煞了风景。” “这叫男人的血气方刚,”穆起寒随口反驳,在穆朝寒面前的软席上盘膝坐了下来,仰头直直地望着穆朝寒,“二姐让咱们一起前去鲛皇城参加百花节的百花宴,这件事儿朝寒哥你知道了?” 在与我互行了见面礼后,穆朝寒“嗯”了一声回应穆起寒。 闻言,穆起寒勾起一边唇角风流一笑:“三弟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朝寒哥能否同意?” 【穆起寒人设视频放在微博了,微博:信手揽寒星i,快来与我互关呀】 第499章 出发鲛皇城 “三弟请讲。” “我要这良香楼里所有的男娼们,于后日一同前去鲛皇城。” 在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后,穆朝寒那张同样俊逸的脸上确实闪过一抹惊措,不过很快便消匿了,他依然浮着笑容追问穆起寒:“这般兴师动众的,三弟你这是意图何为?” 穆起寒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穆朝寒,而是忽然向前探身用双臂缠上了穆朝寒已经肌肉萎缩的双腿,在穆朝寒的脚边撒娇耍赖道:“朝寒哥最好了,朝寒哥你就答应三弟!求求你啦~” 穆起寒这项神操作,不仅看得一旁饮茶的我险些喷出口中的热茶,就连与我对立而坐正在替大家温茶的芷弦也看得柳身一震! “呵呵,怪不得濛濛那么会撒娇,原来是和三弟你讨教的啊,”穆朝寒满眼宠溺地垂眸抚了抚穆起寒的一头乱发,“本座并非不同意,只是要问清三弟为何要这样做?毕竟三弟你也知道,你哥哥我除了这一楼里的良人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一丝悲怆爬上穆朝寒的脸,若是如此说来的话,那看来穆朝寒就是这良香楼的老板了? 哼,果然是个弯的。 难道他们长虫泥鳅之一类的,都有断袖之癖吗? 以前那个敖北漓的九弟敖九溟是,现在这个穆起寒的大哥穆朝寒也是。 不过想到敖九溟,我忽然摸了摸下巴,似乎穆起寒曾对我提起过,当初乌淩知道郎墨楼那颗能起死回生的夜明珠在我体内的原因,就是因为敖九溟的出卖。 所以…敖九溟现在是不是也身处于这孽龙城里面?! 我正这么思索着呢,就被穆起寒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朝寒哥若是答应三弟,三弟保证过后会翻倍偿还朝寒哥的!” 穆起寒伸手,在脑袋旁边做出立誓的姿势,穆朝寒看了他半晌,最终拗不过自己的弟弟,摇头轻笑道:“三弟真是调皮,本座只不过在这良香楼里替你主事而已,具体怎么用人当然还是三弟你说了算,毕竟你才是这良香楼的老板啊!” “噗”的一口热茶,这次终于被我喷出了口。 …… 在我们返回孽龙宫的一路上,我都在忍不住地调侃穆起寒,阴阳怪调地询问他一个堂堂三皇子,怎么能在宫外开起风月场所呢,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男娼的红尘烟花,怪不得他穆起寒会给孽龙百姓留不下好口碑,脊梁骨是不是都快被戳烂了? 然而穆起寒没功夫搭理我,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筹谋着什么,但是我一问起他的计划,他又选择对我守口如瓶。 待我们回到寒苑以后,时间已经过了孽龙城的子时了。 “郎墨楼不是要我一起助你坐上城主之位吗?你这样什么都不肯对我讲,我要怎么帮你?”我坐在梳妆镜前卸妆,不满地对穆起寒抱怨。 “皇子妃若是真懂本君,还要用本君亲口说吗?”穆起寒走到我的身后,将双手覆在我的双肩上,与镜中的我隔着镜面对视,“一旦到了鲛皇城,聪明的皇子妃自会明白。” 我鄙夷地撇了撇嘴巴,穆起寒勾唇对我一笑后,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 两日后。 八月二十一,农历七月初三,孽龙城与大洋海水的结界交界处,欢喜一片。 以穆起寒的九头龙辇开路,后方跟着的是穆朝寒那帷裳上涂画着一朵朵绽开的菊花的龙辇,最后排在队尾的,则是数台用于乘坐管家和良香楼里男娼们的龙辇。 本以为乌淩不会同意穆起寒携带那么多男娼一同去鲛皇城,不料乌淩连犹豫都没犹豫地就一口爽快地答应下来,想必是这孽龙城里穆起寒的人越少,对于乌淩来说才越合意。 如此恢弘磅礴的队伍,的确给孽龙城添足了光彩,而此番前去,穆起寒劝说乌淩携带送去的贵礼,也够满满装载了三台龙辇的了。 乌淩独身一人矗立于孽龙城的城门楼上,在她的一声口令落下后,九头龙辇便带引着后方庞大的队伍起驾了。 穿出了孽龙城那任谁都无法攻破的结界,狂涌的海水即刻就包围在了我们的队伍周围,促使龙辇内的空气都流淌着浓郁的咸腥味道。 坐在我旁边的乌濛濛时而兴奋,时而又陷入担忧,她瞧了瞧缩在角落里坐没坐相的穆起寒,蹙眉问道:“三哥,你说二姐趁咱们走了挖母亲的龙骨,会不会直接导致海底火山喷发呢?” 穆起寒顶着一头被我一大清早所塑的新发型,事不关己道:“走都走了,现在再担忧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是在为咱们孽龙族的生死担忧啊!”乌濛濛急得一下子朝穆起寒扑过去,撑腮在穆起寒的身边。 “那怎么着?用你三哥满打满算的五十兵力,与你二姐的上万兵力拼一拼?” “我…我还有兵力呢!当初还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呢!”乌濛濛不服,撅着嘴巴道。 “哦?”穆起寒眼睛一亮,“四妹有多少兵力?” 乌濛濛缩了缩脖子:“十、十个人……” 穆起寒闻言,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后用手向后戳着乌濛濛的龙角:“洗洗睡啊小丫头,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乌濛濛“哼”了一身,转身真的躺在穆起寒的身边环抱双臂合上了眼帘。 穆起寒见状,又连忙将她戳醒,用身子把她拱向了一边:“诶诶诶,去一边儿去,给你三嫂腾出位置。” 他说完,便向我伸手示意过去,我本是懒得搭理穆起寒,但是无意间却瞥到乌濛濛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正微微撑开一只眼帘在偷瞄我,我也只好顺着穆起寒,卧身躺在了他和乌濛濛之间。 “皇子妃,你说是什么样的贵客会与本君抢亲呢?”穆起寒用脑袋枕着自己交叠的双臂,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壁顶问我。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怎么?吃醋了?”穆起寒问我。 “嗯,可醋了,我的夫君都要联姻别人家的小公主了,我一个凡人又能说什么呢?”我怪声怪气地配合着穆起寒。 穆起寒听闻,思绪游离地叹息一声,极为缓慢地吐露道:“本君也不过是为了孽龙族…不得不这样做而已……” 他说到这里,躺在我另一边的乌濛濛就用鼻子哼笑了一声,揶揄地插嘴说道:“据本公主的小道消息,那鲛皇城的贵客可不一般呐!听说还左拥右抱地带了另外两个女人一同前去呢!恐怕是对鲛皇帝的小公主,迎娶为妾啊!不过三哥你只有宛宛嫂嫂一妻,说不准努努力,还是有戏可以当个赘婿的呢!” 【穆起寒人设视频放在微博了,微博:信手揽寒星i,快来与我互关呀】 第499章 出发鲛皇城 “三弟请讲。” “我要这良香楼里所有的男娼们,于后日一同前去鲛皇城。” 在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后,穆朝寒那张同样俊逸的脸上确实闪过一抹惊措,不过很快便消匿了,他依然浮着笑容追问穆起寒:“这般兴师动众的,三弟你这是意图何为?” 穆起寒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穆朝寒,而是忽然向前探身用双臂缠上了穆朝寒已经肌肉萎缩的双腿,在穆朝寒的脚边撒娇耍赖道:“朝寒哥最好了,朝寒哥你就答应三弟!求求你啦~” 穆起寒这项神操作,不仅看得一旁饮茶的我险些喷出口中的热茶,就连与我对立而坐正在替大家温茶的芷弦也看得柳身一震! “呵呵,怪不得濛濛那么会撒娇,原来是和三弟你讨教的啊,”穆朝寒满眼宠溺地垂眸抚了抚穆起寒的一头乱发,“本座并非不同意,只是要问清三弟为何要这样做?毕竟三弟你也知道,你哥哥我除了这一楼里的良人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一丝悲怆爬上穆朝寒的脸,若是如此说来的话,那看来穆朝寒就是这良香楼的老板了? 哼,果然是个弯的。 难道他们长虫泥鳅之一类的,都有断袖之癖吗? 以前那个敖北漓的九弟敖九溟是,现在这个穆起寒的大哥穆朝寒也是。 不过想到敖九溟,我忽然摸了摸下巴,似乎穆起寒曾对我提起过,当初乌淩知道郎墨楼那颗能起死回生的夜明珠在我体内的原因,就是因为敖九溟的出卖。 所以…敖九溟现在是不是也身处于这孽龙城里面?! 我正这么思索着呢,就被穆起寒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朝寒哥若是答应三弟,三弟保证过后会翻倍偿还朝寒哥的!” 穆起寒伸手,在脑袋旁边做出立誓的姿势,穆朝寒看了他半晌,最终拗不过自己的弟弟,摇头轻笑道:“三弟真是调皮,本座只不过在这良香楼里替你主事而已,具体怎么用人当然还是三弟你说了算,毕竟你才是这良香楼的老板啊!” “噗”的一口热茶,这次终于被我喷出了口。 …… 在我们返回孽龙宫的一路上,我都在忍不住地调侃穆起寒,阴阳怪调地询问他一个堂堂三皇子,怎么能在宫外开起风月场所呢,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男娼的红尘烟花,怪不得他穆起寒会给孽龙百姓留不下好口碑,脊梁骨是不是都快被戳烂了? 然而穆起寒没功夫搭理我,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筹谋着什么,但是我一问起他的计划,他又选择对我守口如瓶。 待我们回到寒苑以后,时间已经过了孽龙城的子时了。 “郎墨楼不是要我一起助你坐上城主之位吗?你这样什么都不肯对我讲,我要怎么帮你?”我坐在梳妆镜前卸妆,不满地对穆起寒抱怨。 “皇子妃若是真懂本君,还要用本君亲口说吗?”穆起寒走到我的身后,将双手覆在我的双肩上,与镜中的我隔着镜面对视,“一旦到了鲛皇城,聪明的皇子妃自会明白。” 我鄙夷地撇了撇嘴巴,穆起寒勾唇对我一笑后,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 两日后。 八月二十一,农历七月初三,孽龙城与大洋海水的结界交界处,欢喜一片。 以穆起寒的九头龙辇开路,后方跟着的是穆朝寒那帷裳上涂画着一朵朵绽开的菊花的龙辇,最后排在队尾的,则是数台用于乘坐管家和良香楼里男娼们的龙辇。 本以为乌淩不会同意穆起寒携带那么多男娼一同去鲛皇城,不料乌淩连犹豫都没犹豫地就一口爽快地答应下来,想必是这孽龙城里穆起寒的人越少,对于乌淩来说才越合意。 如此恢弘磅礴的队伍,的确给孽龙城添足了光彩,而此番前去,穆起寒劝说乌淩携带送去的贵礼,也够满满装载了三台龙辇的了。 乌淩独身一人矗立于孽龙城的城门楼上,在她的一声口令落下后,九头龙辇便带引着后方庞大的队伍起驾了。 穿出了孽龙城那任谁都无法攻破的结界,狂涌的海水即刻就包围在了我们的队伍周围,促使龙辇内的空气都流淌着浓郁的咸腥味道。 坐在我旁边的乌濛濛时而兴奋,时而又陷入担忧,她瞧了瞧缩在角落里坐没坐相的穆起寒,蹙眉问道:“三哥,你说二姐趁咱们走了挖母亲的龙骨,会不会直接导致海底火山喷发呢?” 穆起寒顶着一头被我一大清早所塑的新发型,事不关己道:“走都走了,现在再担忧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是在为咱们孽龙族的生死担忧啊!”乌濛濛急得一下子朝穆起寒扑过去,撑腮在穆起寒的身边。 “那怎么着?用你三哥满打满算的五十兵力,与你二姐的上万兵力拼一拼?” “我…我还有兵力呢!当初还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呢!”乌濛濛不服,撅着嘴巴道。 “哦?”穆起寒眼睛一亮,“四妹有多少兵力?” 乌濛濛缩了缩脖子:“十、十个人……” 穆起寒闻言,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后用手向后戳着乌濛濛的龙角:“洗洗睡啊小丫头,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乌濛濛“哼”了一身,转身真的躺在穆起寒的身边环抱双臂合上了眼帘。 穆起寒见状,又连忙将她戳醒,用身子把她拱向了一边:“诶诶诶,去一边儿去,给你三嫂腾出位置。” 他说完,便向我伸手示意过去,我本是懒得搭理穆起寒,但是无意间却瞥到乌濛濛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正微微撑开一只眼帘在偷瞄我,我也只好顺着穆起寒,卧身躺在了他和乌濛濛之间。 “皇子妃,你说是什么样的贵客会与本君抢亲呢?”穆起寒用脑袋枕着自己交叠的双臂,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壁顶问我。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怎么?吃醋了?”穆起寒问我。 “嗯,可醋了,我的夫君都要联姻别人家的小公主了,我一个凡人又能说什么呢?”我怪声怪气地配合着穆起寒。 穆起寒听闻,思绪游离地叹息一声,极为缓慢地吐露道:“本君也不过是为了孽龙族…不得不这样做而已……” 他说到这里,躺在我另一边的乌濛濛就用鼻子哼笑了一声,揶揄地插嘴说道:“据本公主的小道消息,那鲛皇城的贵客可不一般呐!听说还左拥右抱地带了另外两个女人一同前去呢!恐怕是对鲛皇帝的小公主,迎娶为妾啊!不过三哥你只有宛宛嫂嫂一妻,说不准努努力,还是有戏可以当个赘婿的呢!” 【穆起寒人设视频放在微博了,微博:信手揽寒星i,快来与我互关呀】 第500章 琉璃瓦下的贵客?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白疼你了?”穆起寒撑起脑袋,隔着我瞪向乌濛濛,“你三哥我堂堂三皇子,凭什么要去当赘婿?” 乌濛濛吐了吐舌头翻了个身,背朝穆起寒,闷声闷气地嘟囔着:“就凭三哥你在孽龙城大街上一晃荡,能吓跑大半条街百姓的气势呗!你若是当个赘婿,起码还能在鲛皇城以帝婿的身份被人尊重呢……” 穆起寒顿时脸色煞白,几度启唇都没能反驳出来个什么,我这样躺在两个人的中间仰面看着斜上方穆起寒的脸,一时间特别想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前一直将穆起寒当作敌寇来看待,而最近几日的相处,才发现其实穆起寒这副皮相也还是相当出色的。 这龙辇外悬浮于海水中的照明灯,灯火的光晕透过辇窗的绡纱帘,均匀地斜洒在穆起寒的发梢,泛出隐隐闪烁的光泽,可是这样的光芒…… 我连忙慌乱地移开目光,阖上了双眸,一抹同样若隐若现时常泛于发梢上的墨蓝色光泽,在我漆黑的眼前一闪掠过,跳乱了节奏的想念瞬间便如海水般地涌过来,似要将我整个人都无情地吞没了…… 前几日听乌濛濛提及过鲛皇城位于孽龙城东侧十海里的海盆中,十海里的距离相当于不到十九公里的距离,按照穆起寒九头龙辇的速度,眼下我们将近走了快要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没到达鲛皇城。 “不是只有十海里吗?”此刻的我都睡醒一小觉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为什么还没到鲛皇城呢?” 穆起寒原本正掀开辇帘向外眺望,听闻了我的问话,他便收回脑袋,朝我露出一个特别不正经的浅笑:“本君走错路了,绕远了呗~” 我狐疑地瞅着穆起寒这幅古怪的表情,想说的话被身后同样刚睡醒坐起身的乌濛濛接了下去:“鬼才信你的话,又不是第一年去鲛皇城了!” 穆起寒清爽地大笑了几声,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也正要起身去珊瑚礁案边斟一盏香茶的时候,乌濛濛哑着嗓子喊住了我:“宛宛嫂嫂,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偏首看过去,发现乌濛濛嵌着零星几片墨鳞的手指间,正捏着不知何时从我胸襟中掉落出来的郎墨楼给我的信纸,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我机械性地从她手中飞快地夺了回来! 见我脸色忽然变得特别差,乌濛濛也不自觉地尴尬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她赶忙向我摊开手掌,只见一袋红鳞锦囊焕然夺目地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宛宛嫂嫂你是个凡人,把东西装在口袋中很容易丢失的。喏,这个百宝囊送你啦,别看它肚量小,其实什么都装得下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些魔啊妖啊仙啊的,能随时随地凭空变出很多东西的原因啦!” 乌濛濛说完,另一只手就麻利地揪下了我的一根青丝,巧妙地缠绕成一束,放进了百宝囊的底部,对我又继续笑道:“好了,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啦!你心里想什么,它都会知道的!” 望着乌濛濛一脸的纯真无邪,我接过她赠送于我的百宝囊,留了个心眼,将珊瑚礁案上的一只空茶盏放在了囊口的边缘,果真茶盏被吸入了百宝囊,而百宝囊也就此消失在了我的手中。 “你心里想一个,试试。”乌濛濛笑道。 我按照她说的,想着我要用空茶盏出来,果然下一秒我的掌心一沉,茶盏就直接冒出了我的手心! 我赶忙再次对乌濛濛道了几句谢,这才放心地将我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郎墨楼信纸以及胡凤柒的玉骨扇,通通装入百宝囊中了。 …… 终于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率领的大部队才踏进了鲛人族的土地。 正如乌濛濛所说,鲛皇城是坐落于海盆中的,地势相对于孽龙城来说要低很多,鲛皇城同样存在着结界,但这种结界与孽龙城的结界大不相同。 鲛皇城的结界基本上是用来分隔海水与地盘的,而孽龙城的结界可就是彻底用来御敌的了,它能使结界外的人即便是就站在孽龙城的城门面前,也根本无法看到整座孽龙城,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历了上千年的时间天庭仍然还是找不到孽龙城位置所在的唯一原因。 此时,透过辇窗我可以看到鲛皇城的城门造型被塑造为一颗圆氵闰雄伟的夜明珠,散发着剔透的银色光芒向我们大敞而开。 城门的两侧,各站了一排穿戴着五颜六色鲛绡的鲛人女子,我好奇地盯着她们的双腿看,想看清她们是以什么样的身型生活的,可惜鲛绡裙摆延伸垂地,我看不到她们身下究竟是鱼尾还是两条人腿。 在穆起寒的九头龙辇打头带引下,我们擎天撼地的队伍缓慢地穿过了鲛皇城城门,九头墨龙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用以回敬鲛皇帝派人对我们的热情接驾。 “三哥,我记得前几年来这里,好像走得不是这座门?”乌濛濛趴在另一侧的辇窗边,向外张望着。 穆起寒犹如一团融化的橡皮泥,懒散地窝在薄绢软席正中的位置,目光在各居两侧辇窗的我和乌濛濛间扫荡着:“四十年前那次我来的时候,走得是鲛皇城正门,这次咱们走的是后门。” “后门?”乌濛濛讶异。 “这不是三哥心疼四妹你盼心仪之人的心切吗,直接领你进鲛皇宫的后门了呗!” 乌濛濛听闻,脸色霎红,赶忙将脑袋重新扎出了辇窗外。 而此时的我,也望着窗外碧瓦朱甍的鲛皇宫,不得不承认这鲛皇宫的确处处瑶台琼室,像极了我们现代中凡间的故宫,看着这比孽龙宫不知要堂皇壮阔多少倍的鲛皇宫,我忽然就领悟了穆起寒为何起心要向鲛人族靠拢了。 他不是在选择背叛孽龙族,而是在拯救孽龙族。 当九头龙辇终于停下后,穆起寒才站直身姿,抖了抖身上华丽的黑红缎袍,携着满身光风霁月,宽袖一甩便率先下了龙辇。 我跟在穆起寒的身后,也脚踏实地在了鲛皇宫的土地上。 放眼望去,周遭一片琼楼金阙,每一栋宫殿的琉璃瓦上都坠着一颗无比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熠熠绚烂的光灿交织着照亮整座大地。 “欢迎四年一见的老朋友!” 一声空灵嘹亮的嗓音从我们正前方的宫阙上传来,语气随和不拘,言辞也听上去相当的随意。 我顺着声线抬眸望上去,只见在那叠叠的琉璃瓦下,所谓的鲛皇帝散着一头灰色如海藻般浓密的卷发,就招展着双臂站在几人正中的位置,做出迎客的动作。 在他的左边,伫立着六位天资绝俊、英姿飒爽的鲛皇子,而在他的右边紧挨着他而立的,头戴珍珠凤冠的是想必就是鲛皇后,鲛皇后另一侧的,则是一位亭亭玉立、鲜眉亮眼的卷发姑娘。 只是…… 我的目光再流转向一旁,发现这位姑娘身侧挨着的,是一位身穿一袭袍面上刺绣着玫红色紫薇花的白袍的人,而从他宽肩窄腰的英姿看来,应该是个男人,但是我却无法看清他的脸。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一定要与别人不同,他用白袍身后的兜帽,低低地遮住自己的容貌,只留脸颊两旁各自一束银白的长鬓发,在胸前无风自舞地斜斜飘扬着。 我忍不住困惑地用手指挠了挠耳朵…… 难不成这位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与鲛人族格格不入的男人,就是要与穆起寒抢亲的那名贵客吗? 第500章 琉璃瓦下的贵客?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白疼你了?”穆起寒撑起脑袋,隔着我瞪向乌濛濛,“你三哥我堂堂三皇子,凭什么要去当赘婿?” 乌濛濛吐了吐舌头翻了个身,背朝穆起寒,闷声闷气地嘟囔着:“就凭三哥你在孽龙城大街上一晃荡,能吓跑大半条街百姓的气势呗!你若是当个赘婿,起码还能在鲛皇城以帝婿的身份被人尊重呢……” 穆起寒顿时脸色煞白,几度启唇都没能反驳出来个什么,我这样躺在两个人的中间仰面看着斜上方穆起寒的脸,一时间特别想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前一直将穆起寒当作敌寇来看待,而最近几日的相处,才发现其实穆起寒这副皮相也还是相当出色的。 这龙辇外悬浮于海水中的照明灯,灯火的光晕透过辇窗的绡纱帘,均匀地斜洒在穆起寒的发梢,泛出隐隐闪烁的光泽,可是这样的光芒…… 我连忙慌乱地移开目光,阖上了双眸,一抹同样若隐若现时常泛于发梢上的墨蓝色光泽,在我漆黑的眼前一闪掠过,跳乱了节奏的想念瞬间便如海水般地涌过来,似要将我整个人都无情地吞没了…… 前几日听乌濛濛提及过鲛皇城位于孽龙城东侧十海里的海盆中,十海里的距离相当于不到十九公里的距离,按照穆起寒九头龙辇的速度,眼下我们将近走了快要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没到达鲛皇城。 “不是只有十海里吗?”此刻的我都睡醒一小觉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为什么还没到鲛皇城呢?” 穆起寒原本正掀开辇帘向外眺望,听闻了我的问话,他便收回脑袋,朝我露出一个特别不正经的浅笑:“本君走错路了,绕远了呗~” 我狐疑地瞅着穆起寒这幅古怪的表情,想说的话被身后同样刚睡醒坐起身的乌濛濛接了下去:“鬼才信你的话,又不是第一年去鲛皇城了!” 穆起寒清爽地大笑了几声,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也正要起身去珊瑚礁案边斟一盏香茶的时候,乌濛濛哑着嗓子喊住了我:“宛宛嫂嫂,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偏首看过去,发现乌濛濛嵌着零星几片墨鳞的手指间,正捏着不知何时从我胸襟中掉落出来的郎墨楼给我的信纸,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我机械性地从她手中飞快地夺了回来! 见我脸色忽然变得特别差,乌濛濛也不自觉地尴尬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她赶忙向我摊开手掌,只见一袋红鳞锦囊焕然夺目地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宛宛嫂嫂你是个凡人,把东西装在口袋中很容易丢失的。喏,这个百宝囊送你啦,别看它肚量小,其实什么都装得下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些魔啊妖啊仙啊的,能随时随地凭空变出很多东西的原因啦!” 乌濛濛说完,另一只手就麻利地揪下了我的一根青丝,巧妙地缠绕成一束,放进了百宝囊的底部,对我又继续笑道:“好了,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啦!你心里想什么,它都会知道的!” 望着乌濛濛一脸的纯真无邪,我接过她赠送于我的百宝囊,留了个心眼,将珊瑚礁案上的一只空茶盏放在了囊口的边缘,果真茶盏被吸入了百宝囊,而百宝囊也就此消失在了我的手中。 “你心里想一个,试试。”乌濛濛笑道。 我按照她说的,想着我要用空茶盏出来,果然下一秒我的掌心一沉,茶盏就直接冒出了我的手心! 我赶忙再次对乌濛濛道了几句谢,这才放心地将我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郎墨楼信纸以及胡凤柒的玉骨扇,通通装入百宝囊中了。 …… 终于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率领的大部队才踏进了鲛人族的土地。 正如乌濛濛所说,鲛皇城是坐落于海盆中的,地势相对于孽龙城来说要低很多,鲛皇城同样存在着结界,但这种结界与孽龙城的结界大不相同。 鲛皇城的结界基本上是用来分隔海水与地盘的,而孽龙城的结界可就是彻底用来御敌的了,它能使结界外的人即便是就站在孽龙城的城门面前,也根本无法看到整座孽龙城,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历了上千年的时间天庭仍然还是找不到孽龙城位置所在的唯一原因。 此时,透过辇窗我可以看到鲛皇城的城门造型被塑造为一颗圆氵闰雄伟的夜明珠,散发着剔透的银色光芒向我们大敞而开。 城门的两侧,各站了一排穿戴着五颜六色鲛绡的鲛人女子,我好奇地盯着她们的双腿看,想看清她们是以什么样的身型生活的,可惜鲛绡裙摆延伸垂地,我看不到她们身下究竟是鱼尾还是两条人腿。 在穆起寒的九头龙辇打头带引下,我们擎天撼地的队伍缓慢地穿过了鲛皇城城门,九头墨龙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用以回敬鲛皇帝派人对我们的热情接驾。 “三哥,我记得前几年来这里,好像走得不是这座门?”乌濛濛趴在另一侧的辇窗边,向外张望着。 穆起寒犹如一团融化的橡皮泥,懒散地窝在薄绢软席正中的位置,目光在各居两侧辇窗的我和乌濛濛间扫荡着:“四十年前那次我来的时候,走得是鲛皇城正门,这次咱们走的是后门。” “后门?”乌濛濛讶异。 “这不是三哥心疼四妹你盼心仪之人的心切吗,直接领你进鲛皇宫的后门了呗!” 乌濛濛听闻,脸色霎红,赶忙将脑袋重新扎出了辇窗外。 而此时的我,也望着窗外碧瓦朱甍的鲛皇宫,不得不承认这鲛皇宫的确处处瑶台琼室,像极了我们现代中凡间的故宫,看着这比孽龙宫不知要堂皇壮阔多少倍的鲛皇宫,我忽然就领悟了穆起寒为何起心要向鲛人族靠拢了。 他不是在选择背叛孽龙族,而是在拯救孽龙族。 当九头龙辇终于停下后,穆起寒才站直身姿,抖了抖身上华丽的黑红缎袍,携着满身光风霁月,宽袖一甩便率先下了龙辇。 我跟在穆起寒的身后,也脚踏实地在了鲛皇宫的土地上。 放眼望去,周遭一片琼楼金阙,每一栋宫殿的琉璃瓦上都坠着一颗无比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熠熠绚烂的光灿交织着照亮整座大地。 “欢迎四年一见的老朋友!” 一声空灵嘹亮的嗓音从我们正前方的宫阙上传来,语气随和不拘,言辞也听上去相当的随意。 我顺着声线抬眸望上去,只见在那叠叠的琉璃瓦下,所谓的鲛皇帝散着一头灰色如海藻般浓密的卷发,就招展着双臂站在几人正中的位置,做出迎客的动作。 在他的左边,伫立着六位天资绝俊、英姿飒爽的鲛皇子,而在他的右边紧挨着他而立的,头戴珍珠凤冠的是想必就是鲛皇后,鲛皇后另一侧的,则是一位亭亭玉立、鲜眉亮眼的卷发姑娘。 只是…… 我的目光再流转向一旁,发现这位姑娘身侧挨着的,是一位身穿一袭袍面上刺绣着玫红色紫薇花的白袍的人,而从他宽肩窄腰的英姿看来,应该是个男人,但是我却无法看清他的脸。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一定要与别人不同,他用白袍身后的兜帽,低低地遮住自己的容貌,只留脸颊两旁各自一束银白的长鬓发,在胸前无风自舞地斜斜飘扬着。 我忍不住困惑地用手指挠了挠耳朵…… 难不成这位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与鲛人族格格不入的男人,就是要与穆起寒抢亲的那名贵客吗? 第501章 鲛皇帝的迎客宴 我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穆起寒对着琉璃瓦下的鲛皇帝回应了什么,若不是穆起寒在我耳边低声说话,我可能思绪还在莫名地游离。 “皇子妃,你去把后面的朝寒哥请过来。” 我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后方穆朝寒的龙辇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穆朝寒的龙辇迟迟都没有动静,丹青花哨的帘辇一动都不带动的。 “朝寒哥,起寒让我来请你下辇了。”我仰首对着穆朝寒的龙辇隔帘说道。 但是。 我等了半晌,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回首望了一眼穆起寒,他还在遥遥地与琉璃瓦下的鲛皇帝寒暄客套着。 “朝寒哥?芷弦?”我再度向着龙辇内呼唤道,“朝寒哥,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旧寂静无波。 宫阙二层的眺台已经空无一人了,我们也该被请入宫殿参加迎客宴了,我没办法,只好提着裙摆登上穆朝寒的龙辇,掀开了帘辇。 “朝寒哥,咱们该……” 话说到一半便噎在了喉咙中,我望着这辇帘背后空空荡荡的辇厢一时傻了眼,哪里有什么穆朝寒和芷弦的身影?就连中央的珊瑚礁案上,也都整整齐齐地摆着干净的空茶海,丝毫没有任何载过人的痕迹。 我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来穆朝寒和芷弦根本就没有同我们一起前来鲛皇城?! 重新放下辇帘,我跳下龙辇,疾步回到了穆起寒的身边。 “你大哥的龙辇里没人。” 我小声地对穆起寒说了一句,穆起寒闻声,眉宇不悦地紧紧一敛,但也不好说什么,便负着手带着一左一右的我和乌濛濛,踏入了眼前的这座光辉璀璨的宫殿。 殿堂里同样金碧辉煌,一根根朱漆的圆柱上雕刻着古老的人鱼图,剔透泛光的夜明珠大大小小依旧随处可见,为了表示对孽龙族的欢迎,殿堂中央早已被鲛皇帝精心地摆设好了丰盛的宴席。 一块金织水银纹的大红毡,从敞开的鎏金殿门直直地铺向大殿尽头,主席在中,次席分别居于红毡毯的对立两侧,镂空珍珠纹的席案上覆盖着天青色的鲛绡纱桌旗,桌旗的金丝滚边也缀满了玲珑小巧的夜明珠。 此时,鲛皇帝带领他的家室已经从琉璃瓦下入了席,他与鲛皇后坐于主席的位置,剩下的几位儿女则入了右侧的次席位。 穆起寒带我与乌濛濛同大家行过礼后,我们三个人便也入了座。 “有朋自远方来,乐乎乐乎啊!”鲛皇帝靛蓝色的鲛绡龙袍闪着奢华的光泽,他手举玉盏,朝着我们的方向眉开眼笑着。 穆起寒也斟了一盏案上温好的琼浆,站起长身,人畜无害地拱手朝着鲛皇帝回礼道:“鲛皇多福!多年不见,没想到这鲛皇宫倒是日益生辉啊,可见鲛皇您的理民驭国之道确实高人一等,令后辈实在是心生佩服啊!” 穆起寒这几句话大概是精准地夸到了鲛皇帝的心头,夸得鲛皇帝他仰头大笑,连连携着鲛皇后与几位子嗣回敬了好几盏酒才肯罢休。 所以,等穆起寒再重新坐回我身旁的时候,他那白皙的双颊都染上了微红的酒晕。 “不过话说,这回百花节,怎么没见二公主的身影?”鲛皇帝目光如炬,身边的小鲛娥不断为他和鲛皇后斟着琼浆,“莫非二公主忙于打理国事,正日将至再来参宴?” 鲛皇帝问这话时,正逢穆起寒捏着玉勺往嘴巴里送鱼子酱,待他不慌不忙地嚼完了满嘴的鱼子酱以后,他才用手边的真丝帕子拭了拭唇畔,回应鲛皇帝道:“二姐的确正忙于料理继承城主位的事宜,她人虽然没来,但礼倒是送来了,迎客宴过后还请鲛皇您笑纳。” “哦?队尾如此之多的龙辇,都是二公主送来的厚礼吗?”鲛皇帝微微一怔。 “那倒不全是,”穆起寒潇洒一笑,“还有一部分是我们孽龙城最美的男子,一同来贵国庆祝七月廿二的百花节的。” 这一句话,忽然引得整座大殿一阵低声的哗然躁动,几位鲛皇子相互交换着摸不着头绪的眼神,而在周围随时待命的小鲛娥们,则忍不住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哦?那三皇子你为何不早说,这还等什么呢?快将他们一同请来入席参宴啊!”也不知怎么的,这鲛皇帝闻言,也是神色一悦。 “这就不必了,”穆起寒摆摆手,“按照我们孽龙城的礼仪规矩,男子在这等场合是不得上桌入席的。” “荒唐,荒唐!”鲛皇帝一手端起酒壶,另一只手握住酒盏,喝得微醺,“现在可是在本皇的鲛皇城,鲛皇城无论男女地位皆是平等,哪有那些框框架架的所谓规矩!快,快把他们请来入宴,让我们在座的几位好生养养眼!” 这鲛皇帝说罢,仰首喝尽盏中的琼浆,魁梧的身子难免有些打晃,他放下酒壶与酒盏,鲛绡长袖一挥,殿堂里便又凭空多幻出了几张摆满珍馐美馔的席案。 穆起寒也握着手中空酒盏,垂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被我捕捉到了。 所以,当穆起寒带来的那些良香楼里的男娼们纷纷踏入殿堂以后,眼前的场景立刻呈现出一汪旖旎风光,一个一个的小鲛娥们忍不住两眼迸出闪闪的小星星,喜悦地用袖口互相掩唇窃语着,期待的目光在每一位蛾眉皓齿、芙蓉如面的男娼中流连忘返着。 就连鲛皇帝身旁始终没怎么开过口的鲛皇后,都不易察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鲛皇帝望着满堂的好光景,也是美得不亦乐乎,在一派喧闹中捏着酒壶提着几分紊乱的步子来到穆起寒的面前。 穆起寒见状,也再度斟满了一盏琼浆站起了身子。 “多年不见,三皇子真是越生越俊俏了啊,哈哈哈……”此时,微醺的鲛皇帝没有了一国之主的气场,他满眸笑意地向穆起寒邀杯。 “鲛皇过奖,”穆起寒染着红颊也回笑着,“只是不知,鲛皇口中晚辈这副好皮相,可有资格与鲛皇您的小女儿泉汐公主,喜结连理?” 鲛皇帝闻言一怔,浓密的铅色卷发在身后飘扬着,但很快他又大方地仰首一笑:“哈哈哈…三皇子在明示本皇,要迎娶本皇的掌上明珠汐儿为妾吗?” “妾?鲛皇何出此言?” 鲛皇帝指了指我,回答穆起寒:“往年从未见过这位凡人姑娘,三皇子你龙角已断,本皇猜测着是否是你为了这位姑娘自断了龙角,既然你已有了正室……” “并非呢,鲛皇陛下,”穆起寒咳笑着打断了鲛皇帝的话,“还不是晚辈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种下的种子发了芽。倒是与她还未成婚呢,不过即便成了婚,也是奉子成婚只得沦为妾室,这妥妥皇子妃的位置,可还为小公主留着呢!” 当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只听“哐当”一声清脆的重响,从对面次席的末尾传了过来,直接打断了穆起寒与鲛皇帝的对话。 我寻声望过去,只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中,一盏玉壶竟然于那名白袍刺绣紫薇花的男人手中被生生攥爆了,仍然遮住他整副面容的兜帽边缘,也在随着两鬓霜发微微地无风自飘着! 这一声重响,分明就是对穆起寒的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无言的宣战! 穆起寒自然不傻,他低声一笑,再对鲛皇帝道:“那位不敢露面的人是…?” 鲛皇帝脸色一青,酒劲儿上头,半吞半吐地回答穆起寒:“是数百年前,汐儿在陆地上结识的旧友,这前几日忽然来到鲛皇城,扬言非汐儿不娶!据本皇观测,这汐儿似乎也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不过那人倒确实是…来路不明啊!” 第501章 鲛皇帝的迎客宴 我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穆起寒对着琉璃瓦下的鲛皇帝回应了什么,若不是穆起寒在我耳边低声说话,我可能思绪还在莫名地游离。 “皇子妃,你去把后面的朝寒哥请过来。” 我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后方穆朝寒的龙辇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穆朝寒的龙辇迟迟都没有动静,丹青花哨的帘辇一动都不带动的。 “朝寒哥,起寒让我来请你下辇了。”我仰首对着穆朝寒的龙辇隔帘说道。 但是。 我等了半晌,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回首望了一眼穆起寒,他还在遥遥地与琉璃瓦下的鲛皇帝寒暄客套着。 “朝寒哥?芷弦?”我再度向着龙辇内呼唤道,“朝寒哥,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旧寂静无波。 宫阙二层的眺台已经空无一人了,我们也该被请入宫殿参加迎客宴了,我没办法,只好提着裙摆登上穆朝寒的龙辇,掀开了帘辇。 “朝寒哥,咱们该……” 话说到一半便噎在了喉咙中,我望着这辇帘背后空空荡荡的辇厢一时傻了眼,哪里有什么穆朝寒和芷弦的身影?就连中央的珊瑚礁案上,也都整整齐齐地摆着干净的空茶海,丝毫没有任何载过人的痕迹。 我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来穆朝寒和芷弦根本就没有同我们一起前来鲛皇城?! 重新放下辇帘,我跳下龙辇,疾步回到了穆起寒的身边。 “你大哥的龙辇里没人。” 我小声地对穆起寒说了一句,穆起寒闻声,眉宇不悦地紧紧一敛,但也不好说什么,便负着手带着一左一右的我和乌濛濛,踏入了眼前的这座光辉璀璨的宫殿。 殿堂里同样金碧辉煌,一根根朱漆的圆柱上雕刻着古老的人鱼图,剔透泛光的夜明珠大大小小依旧随处可见,为了表示对孽龙族的欢迎,殿堂中央早已被鲛皇帝精心地摆设好了丰盛的宴席。 一块金织水银纹的大红毡,从敞开的鎏金殿门直直地铺向大殿尽头,主席在中,次席分别居于红毡毯的对立两侧,镂空珍珠纹的席案上覆盖着天青色的鲛绡纱桌旗,桌旗的金丝滚边也缀满了玲珑小巧的夜明珠。 此时,鲛皇帝带领他的家室已经从琉璃瓦下入了席,他与鲛皇后坐于主席的位置,剩下的几位儿女则入了右侧的次席位。 穆起寒带我与乌濛濛同大家行过礼后,我们三个人便也入了座。 “有朋自远方来,乐乎乐乎啊!”鲛皇帝靛蓝色的鲛绡龙袍闪着奢华的光泽,他手举玉盏,朝着我们的方向眉开眼笑着。 穆起寒也斟了一盏案上温好的琼浆,站起长身,人畜无害地拱手朝着鲛皇帝回礼道:“鲛皇多福!多年不见,没想到这鲛皇宫倒是日益生辉啊,可见鲛皇您的理民驭国之道确实高人一等,令后辈实在是心生佩服啊!” 穆起寒这几句话大概是精准地夸到了鲛皇帝的心头,夸得鲛皇帝他仰头大笑,连连携着鲛皇后与几位子嗣回敬了好几盏酒才肯罢休。 所以,等穆起寒再重新坐回我身旁的时候,他那白皙的双颊都染上了微红的酒晕。 “不过话说,这回百花节,怎么没见二公主的身影?”鲛皇帝目光如炬,身边的小鲛娥不断为他和鲛皇后斟着琼浆,“莫非二公主忙于打理国事,正日将至再来参宴?” 鲛皇帝问这话时,正逢穆起寒捏着玉勺往嘴巴里送鱼子酱,待他不慌不忙地嚼完了满嘴的鱼子酱以后,他才用手边的真丝帕子拭了拭唇畔,回应鲛皇帝道:“二姐的确正忙于料理继承城主位的事宜,她人虽然没来,但礼倒是送来了,迎客宴过后还请鲛皇您笑纳。” “哦?队尾如此之多的龙辇,都是二公主送来的厚礼吗?”鲛皇帝微微一怔。 “那倒不全是,”穆起寒潇洒一笑,“还有一部分是我们孽龙城最美的男子,一同来贵国庆祝七月廿二的百花节的。” 这一句话,忽然引得整座大殿一阵低声的哗然躁动,几位鲛皇子相互交换着摸不着头绪的眼神,而在周围随时待命的小鲛娥们,则忍不住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哦?那三皇子你为何不早说,这还等什么呢?快将他们一同请来入席参宴啊!”也不知怎么的,这鲛皇帝闻言,也是神色一悦。 “这就不必了,”穆起寒摆摆手,“按照我们孽龙城的礼仪规矩,男子在这等场合是不得上桌入席的。” “荒唐,荒唐!”鲛皇帝一手端起酒壶,另一只手握住酒盏,喝得微醺,“现在可是在本皇的鲛皇城,鲛皇城无论男女地位皆是平等,哪有那些框框架架的所谓规矩!快,快把他们请来入宴,让我们在座的几位好生养养眼!” 这鲛皇帝说罢,仰首喝尽盏中的琼浆,魁梧的身子难免有些打晃,他放下酒壶与酒盏,鲛绡长袖一挥,殿堂里便又凭空多幻出了几张摆满珍馐美馔的席案。 穆起寒也握着手中空酒盏,垂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被我捕捉到了。 所以,当穆起寒带来的那些良香楼里的男娼们纷纷踏入殿堂以后,眼前的场景立刻呈现出一汪旖旎风光,一个一个的小鲛娥们忍不住两眼迸出闪闪的小星星,喜悦地用袖口互相掩唇窃语着,期待的目光在每一位蛾眉皓齿、芙蓉如面的男娼中流连忘返着。 就连鲛皇帝身旁始终没怎么开过口的鲛皇后,都不易察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鲛皇帝望着满堂的好光景,也是美得不亦乐乎,在一派喧闹中捏着酒壶提着几分紊乱的步子来到穆起寒的面前。 穆起寒见状,也再度斟满了一盏琼浆站起了身子。 “多年不见,三皇子真是越生越俊俏了啊,哈哈哈……”此时,微醺的鲛皇帝没有了一国之主的气场,他满眸笑意地向穆起寒邀杯。 “鲛皇过奖,”穆起寒染着红颊也回笑着,“只是不知,鲛皇口中晚辈这副好皮相,可有资格与鲛皇您的小女儿泉汐公主,喜结连理?” 鲛皇帝闻言一怔,浓密的铅色卷发在身后飘扬着,但很快他又大方地仰首一笑:“哈哈哈…三皇子在明示本皇,要迎娶本皇的掌上明珠汐儿为妾吗?” “妾?鲛皇何出此言?” 鲛皇帝指了指我,回答穆起寒:“往年从未见过这位凡人姑娘,三皇子你龙角已断,本皇猜测着是否是你为了这位姑娘自断了龙角,既然你已有了正室……” “并非呢,鲛皇陛下,”穆起寒咳笑着打断了鲛皇帝的话,“还不是晚辈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种下的种子发了芽。倒是与她还未成婚呢,不过即便成了婚,也是奉子成婚只得沦为妾室,这妥妥皇子妃的位置,可还为小公主留着呢!” 当穆起寒的话音落下,只听“哐当”一声清脆的重响,从对面次席的末尾传了过来,直接打断了穆起寒与鲛皇帝的对话。 我寻声望过去,只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中,一盏玉壶竟然于那名白袍刺绣紫薇花的男人手中被生生攥爆了,仍然遮住他整副面容的兜帽边缘,也在随着两鬓霜发微微地无风自飘着! 这一声重响,分明就是对穆起寒的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无言的宣战! 穆起寒自然不傻,他低声一笑,再对鲛皇帝道:“那位不敢露面的人是…?” 鲛皇帝脸色一青,酒劲儿上头,半吞半吐地回答穆起寒:“是数百年前,汐儿在陆地上结识的旧友,这前几日忽然来到鲛皇城,扬言非汐儿不娶!据本皇观测,这汐儿似乎也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不过那人倒确实是…来路不明啊!” 第502章 丧心病狂 我忍不住又是挠了挠耳朵,既然明那人知道来路不明,这鲛皇帝就真的这般心宽地还允许他踏入鲛皇城吗?是对自己的小千金有多疼爱,才能在摸不清来路的情况下就顺着女儿心意,能让那穿着诡谲的男人以皇室的身份来参加迎客宴? 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我再次望向那个男人,两缕银白似雪的鬓发顺着帽沿垂下来,比他身上的白袍都要白得刺眼,虽然整个人远远坐在那端犹如一座冰山散发出一股陌生的摄人气场,但细细品来,似乎也透出种种与世间背道而驰的沧桑味道。 似乎当前的场合不太适合谈婚论嫁,鲛皇帝选择终止了与穆起寒的对话,这场热闹非凡的迎客宴在两个时辰的延续过后,才终于被热情好客的鲛皇帝恋恋不舍地画了下圆满的句号。 鲛皇帝早已酩酊大醉,被几位鲛皇子抬着离了场,剩下鲛皇后将我们这一伙人安排住进了鲛皇宫南侧的常春宫。 常春宫虽然作为专门待客的地方,豪华程度却不差鲛皇宫其他角落半毫。 我不知道鲛皇后对于穆起寒希望与她的小女儿泉汐公主连亲的事有没有耳闻,她竟然还是将我和穆起寒安排进了同一座寝殿内。 “这么大的寝殿就这么一张床榻吗?”这会儿的我刚刚泡了海盐浴出来,正坐在窗边用海藻甘露护理着自己湿漉漉的发丝,“你能不能去乌濛濛的寝殿睡啊?” “凭什么让本君去,要去你自己去。”穆起寒满口酒气,不耐烦地在床榻正中翻了个身。 “你不是从小就抱着你妹妹哄她睡觉吗?现在再给你们一次这样回顾童年的机会,”我瞪着软得像一坨无骨水母的穆起寒,撅着嘴巴不悦道,“不然怎么办?只有这一张榻,你不介意打地铺就行呗。” 空气中流淌着愈发酣醇的酒香,不知怎么惹得我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穆起寒或许是真的也喝得有些迷醉了,他将脑袋埋在被他滚来滚去碾得皱成一团的被褥中,闷声闷气地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皇子妃……”隔了好久,我听到穆起寒断断续续地哼吟着。 “干吗?”我一边往脸上涂着绿幽幽混合着珍珠粉的海藻泥,一边问穆起寒。 “唔…皇子妃,你过来唔……” 我侧首瞥了一眼穆起寒,他仍旧趴覆在床榻上埋着脑袋,发出宛若梦呓的轻哼。 此时的我折腾一天也很困了,就起身过去打算正好把他薅起来。 然而,当我刚靠近了穆起寒,穆起寒就忽然长臂一抬,将毫无防备的我揽得倒在了他的身侧。 “穆起寒你够了!” 我挣扎着起身,穆起寒却揽得我更紧,阵阵的酒气从他埋进床褥中的鼻腔与唇腔中泛出来:“皇子妃…你别乱动了…就让本君,唔…抱一小会儿…一小小会儿就好……” 这人若是摇摇脑袋,指定能听到大海的声音,我不耐烦地用尽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了他的手臂,就见穆起寒反手勾住了我的寝袍袖口,抬起一双迷眸醉眼,嘤声道:“皇子妃…本君骗你的,其实,让那狼王爱疯了的味道…嗯,挺甜的…一点儿也不恶心…唔……” 连不成章的几个字,带着从未从穆起寒口中听过的绵绵柔情,淌过我的耳畔。 沸血冲上我的额顶,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穆起寒这张泛着纟工晕的面容,望着他颤颤地撑开眼帘。 但是。 当穆起寒看到满脸敷着墨绿色海藻泥的我时,他“嗷”的一嗓子从床榻上惊坐起身,连头也不回地就撒丫子跑出了这间寝室,一整夜都没再回来过,让我舒舒服服地霸占整张床榻入了酣梦。 …… 翌日,我睡到了自然醒。 在整座寝殿中都没有寻到穆起寒的身影,等我涂了妆以后才迟钝地在床沿边发现了穆起寒留给我的纸条。 如小学生写的字体,七扭八歪地映入眼帘:本君和四妹去见鲛皇帝了,皇子妃请自理。 我忿忿地放下信纸,说好要协助他坐上孽龙城主宝座的,现在却又什么都不让我参与。 拉倒。 我徒手从乌濛濛赠我的百宝囊中幻出了郎墨楼给我的信纸,倚在窗边一遍遍地重温着郎墨楼亲手给我写的信,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一抹凌厉的白影闪过我的窗前。 直到,身后的寝室门“嘭”的一声被敞开,都还未能将我从对郎墨楼的思念苦海中捞出来。 如此不拘礼仪,不敲房门就闯进来的人,除了穆起寒还能有谁? 于是我懒得回首,就向身后的穆起寒念叨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身后无人回答我,我不舍得将目光从手中郎墨楼的信纸上收了回来,一边重新叠好信纸,一边又对身后穆起寒问道:“怎么样?是去和濛濛向鲛皇帝解释你是怎么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地让我怀了你的孩子的吗?” 话音落下,手中的信纸却还未收好,就感觉一股威慑天地的气息卷上我的腰肢,将我凶厉地旋身过去! “啊!” 我惊得一声呼喊,这股强大的力道促使我手中的信纸都脱离了我的手被扬飞到一边,我被迫在这力量的强迫下回过身,转过来面朝的,竟然就是身穿紫薇花白袍的男人! 他依旧低低地用兜帽遮住容颜,更多的银白色长发从脖颈两旁垂在胸前! “你是谁?你想做……” 可惜我的话还未问完,我的双腿便忽然一软,硬生生地笔直跪在了这男人的面前,导致我的膝盖重重地敲打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痛得我一瞬间骨缝都要裂掉了! 几束黑雾忽然顺着我弯曲跪下的膝盖爬上我的身躯,捆绑住我的双手! 而这样的黑雾…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怎么会…不可能…… 喉咙几度想要发声,却忽然间也莫名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我摇摇头,一时间放弃了扌争扎,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首,打颤的目光顺着面前胸襟上刺绣着的紫薇花瓣,一寸一寸地,望上去…… 一声冷嗤的鼻音,从兜帽下传出来,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得我的耳膜“嗡嗡”直响! 与此同时—— 面前的男人抬起双手,轻轻地掀开了他的白色兜帽,刹那间,闯入我目中的是一袭如覆了三尺冻雪的白发,以及一双迸发着无边仇恨与无尽杀机的墨色星眸! 我的浑身都如筛糠般疯狂地打起寒栗,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见这人寒漠讥诮地勾起一边唇角,下一秒—— 他一把扯开他的腰封,丧心病狂地用手掌凶恶暴戾地按住我恰好与他腹部平行的脑袋! 不顾我从喉管中发出的“嘶嘶”求救,也不顾我迸飞四溅的眼泪。 一遍一遍地。 丧尽天良般地。 让我的满腔中,充满了他的… “气息”…… 第502章 丧心病狂 我忍不住又是挠了挠耳朵,既然明那人知道来路不明,这鲛皇帝就真的这般心宽地还允许他踏入鲛皇城吗?是对自己的小千金有多疼爱,才能在摸不清来路的情况下就顺着女儿心意,能让那穿着诡谲的男人以皇室的身份来参加迎客宴? 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我再次望向那个男人,两缕银白似雪的鬓发顺着帽沿垂下来,比他身上的白袍都要白得刺眼,虽然整个人远远坐在那端犹如一座冰山散发出一股陌生的摄人气场,但细细品来,似乎也透出种种与世间背道而驰的沧桑味道。 似乎当前的场合不太适合谈婚论嫁,鲛皇帝选择终止了与穆起寒的对话,这场热闹非凡的迎客宴在两个时辰的延续过后,才终于被热情好客的鲛皇帝恋恋不舍地画了下圆满的句号。 鲛皇帝早已酩酊大醉,被几位鲛皇子抬着离了场,剩下鲛皇后将我们这一伙人安排住进了鲛皇宫南侧的常春宫。 常春宫虽然作为专门待客的地方,豪华程度却不差鲛皇宫其他角落半毫。 我不知道鲛皇后对于穆起寒希望与她的小女儿泉汐公主连亲的事有没有耳闻,她竟然还是将我和穆起寒安排进了同一座寝殿内。 “这么大的寝殿就这么一张床榻吗?”这会儿的我刚刚泡了海盐浴出来,正坐在窗边用海藻甘露护理着自己湿漉漉的发丝,“你能不能去乌濛濛的寝殿睡啊?” “凭什么让本君去,要去你自己去。”穆起寒满口酒气,不耐烦地在床榻正中翻了个身。 “你不是从小就抱着你妹妹哄她睡觉吗?现在再给你们一次这样回顾童年的机会,”我瞪着软得像一坨无骨水母的穆起寒,撅着嘴巴不悦道,“不然怎么办?只有这一张榻,你不介意打地铺就行呗。” 空气中流淌着愈发酣醇的酒香,不知怎么惹得我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穆起寒或许是真的也喝得有些迷醉了,他将脑袋埋在被他滚来滚去碾得皱成一团的被褥中,闷声闷气地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皇子妃……”隔了好久,我听到穆起寒断断续续地哼吟着。 “干吗?”我一边往脸上涂着绿幽幽混合着珍珠粉的海藻泥,一边问穆起寒。 “唔…皇子妃,你过来唔……” 我侧首瞥了一眼穆起寒,他仍旧趴覆在床榻上埋着脑袋,发出宛若梦呓的轻哼。 此时的我折腾一天也很困了,就起身过去打算正好把他薅起来。 然而,当我刚靠近了穆起寒,穆起寒就忽然长臂一抬,将毫无防备的我揽得倒在了他的身侧。 “穆起寒你够了!” 我挣扎着起身,穆起寒却揽得我更紧,阵阵的酒气从他埋进床褥中的鼻腔与唇腔中泛出来:“皇子妃…你别乱动了…就让本君,唔…抱一小会儿…一小小会儿就好……” 这人若是摇摇脑袋,指定能听到大海的声音,我不耐烦地用尽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了他的手臂,就见穆起寒反手勾住了我的寝袍袖口,抬起一双迷眸醉眼,嘤声道:“皇子妃…本君骗你的,其实,让那狼王爱疯了的味道…嗯,挺甜的…一点儿也不恶心…唔……” 连不成章的几个字,带着从未从穆起寒口中听过的绵绵柔情,淌过我的耳畔。 沸血冲上我的额顶,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穆起寒这张泛着纟工晕的面容,望着他颤颤地撑开眼帘。 但是。 当穆起寒看到满脸敷着墨绿色海藻泥的我时,他“嗷”的一嗓子从床榻上惊坐起身,连头也不回地就撒丫子跑出了这间寝室,一整夜都没再回来过,让我舒舒服服地霸占整张床榻入了酣梦。 …… 翌日,我睡到了自然醒。 在整座寝殿中都没有寻到穆起寒的身影,等我涂了妆以后才迟钝地在床沿边发现了穆起寒留给我的纸条。 如小学生写的字体,七扭八歪地映入眼帘:本君和四妹去见鲛皇帝了,皇子妃请自理。 我忿忿地放下信纸,说好要协助他坐上孽龙城主宝座的,现在却又什么都不让我参与。 拉倒。 我徒手从乌濛濛赠我的百宝囊中幻出了郎墨楼给我的信纸,倚在窗边一遍遍地重温着郎墨楼亲手给我写的信,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一抹凌厉的白影闪过我的窗前。 直到,身后的寝室门“嘭”的一声被敞开,都还未能将我从对郎墨楼的思念苦海中捞出来。 如此不拘礼仪,不敲房门就闯进来的人,除了穆起寒还能有谁? 于是我懒得回首,就向身后的穆起寒念叨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身后无人回答我,我不舍得将目光从手中郎墨楼的信纸上收了回来,一边重新叠好信纸,一边又对身后穆起寒问道:“怎么样?是去和濛濛向鲛皇帝解释你是怎么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地让我怀了你的孩子的吗?” 话音落下,手中的信纸却还未收好,就感觉一股威慑天地的气息卷上我的腰肢,将我凶厉地旋身过去! “啊!” 我惊得一声呼喊,这股强大的力道促使我手中的信纸都脱离了我的手被扬飞到一边,我被迫在这力量的强迫下回过身,转过来面朝的,竟然就是身穿紫薇花白袍的男人! 他依旧低低地用兜帽遮住容颜,更多的银白色长发从脖颈两旁垂在胸前! “你是谁?你想做……” 可惜我的话还未问完,我的双腿便忽然一软,硬生生地笔直跪在了这男人的面前,导致我的膝盖重重地敲打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痛得我一瞬间骨缝都要裂掉了! 几束黑雾忽然顺着我弯曲跪下的膝盖爬上我的身躯,捆绑住我的双手! 而这样的黑雾…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 怎么会…不可能…… 喉咙几度想要发声,却忽然间也莫名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我摇摇头,一时间放弃了扌争扎,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首,打颤的目光顺着面前胸襟上刺绣着的紫薇花瓣,一寸一寸地,望上去…… 一声冷嗤的鼻音,从兜帽下传出来,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得我的耳膜“嗡嗡”直响! 与此同时—— 面前的男人抬起双手,轻轻地掀开了他的白色兜帽,刹那间,闯入我目中的是一袭如覆了三尺冻雪的白发,以及一双迸发着无边仇恨与无尽杀机的墨色星眸! 我的浑身都如筛糠般疯狂地打起寒栗,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见这人寒漠讥诮地勾起一边唇角,下一秒—— 他一把扯开他的腰封,丧心病狂地用手掌凶恶暴戾地按住我恰好与他腹部平行的脑袋! 不顾我从喉管中发出的“嘶嘶”求救,也不顾我迸飞四溅的眼泪。 一遍一遍地。 丧尽天良般地。 让我的满腔中,充满了他的… “气息”…… 第503章 相顾无言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姜夔。?? …… 郎墨楼站得笔直。 眼睫下的画面让他血脉喷张。 那个女人的脑袋,此时此刻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他的双手中,被迫地,一遍遍地,任他所控! 滔天的恨意,让他恨不得就这样将她的脑袋直接捏爆于他的两手掌心! 从前那些幸福的过程中,他也曾充满忄青趣地舔舐着她的唇,对她提出过眼下这样的玩法,但都被她嬉笑着逃避婉拒了。 虽然他也很想迫使她尝试,体验属于她对他另一种特殊的温柔,但是她不愿意,他也只好出于对她极其的尊重与疼惜,而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如今。 眼下这个女人在恍若隔世的十天前,毫不留情地亲手杀了他曾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孩子! 扪心自问,她又何曾尊重过他对她的爱? 既然如此,那待重逢时,当新仇大于了旧念,他又凭什么再去选择尊重她?! 遍身的寒毛从郎墨楼的肌肤下一根根地卓竖而起,他时而蹙眉,又时而颤栗,原本站得笔直的腰脊都逐渐地缓缓弓出了弧度。 那女人的眼泪就宛若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眼眶,顺着她既苍白也变了形的脸颊滚滚坠落在她跪得生疼的双膝下。 他明明听得到她从喉管深处发出的痛楚嘶鸣,也明明看得到她干涸的唇角被撑破出殷殷血迹,可这并没有使他意识到自己的丧心病狂,更没能迫使他停下手。 反而这样任他蹂躏欺辱的她,失去了尊严可言的她,翻倍地朿刂激了他的快意! 谁能明白他也曾那般爱她啊!爱得那么深爱得断了魂!!爱得为她成为了连命都不要的刍狗!!! 却—— 最终还是迷失在了她的烟沙孤城中,被引火自焚。 …… 沧桑的华发犹如落了厚厚一叠的冰雪,在他的身后斜斜地翻飞着。 当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 他看见她原本精致的妆容都已经被泪水晕花,墨黑的眼脂一圈一圈地晕绽于她的眼眶周围,混着泪水往脸颊下流淌,两行寒凉侵骨的黑色眼泪使她看上去像无助的小丑一样怪诞可笑。 她两侧破裂的唇角,汩汩地冒着猩红的血珠,掺杂着他的气息。 她没有机会放声大哭,甚至都没有机会破口大骂,她就开始瘫跪在他的脚下疯了般地呕吐…… 吐出他的黏黏味道。 吐出他的稠稠气息。 吐到最后,空空荡荡的胃里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唯剩满腹墨绿色的胆汁,苦得她开始忘记了什么是甜。 于是,她的脸颊变成了一张诡异却也好笑的调色盘,黑色,红色,绿色,互相混合着。 终于。 她缓缓地抬起脑袋,倔强的目光迎上他垂下来的目光。 四目相凝。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她会幻出她的珊瑚蛇妖剑,像过去那般朝他蛮不讲理地劈剑而来的准备! 但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仅仅从她那双曾经受尽欺凌的眼眸中,读出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愁绪。 眨眼间,她便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斑驳血渍,忽然一跃而起,固执地头也不回的,扎出了寝殿外。 他想伸手去抓,或者说他已经伸手去抓了,可是仍然没能来得及啊,他望着停滞在空中自己苍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渐渐摊开,落空空的掌心竟然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能留得住。 他恨!太恨了! 烦躁地重新掩好了腰封,正欲转身提步离去,他裂了痕的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方才进来时,她惊得丢向一旁的那张泛了黄的信纸上。 眉心抽了抽,他还是踏过了满地血水与胆汁的犭良藉,弯下方才由于配合了好久而难免有些酸痛的腰肢,将地上的信纸捡了起来捻在手中。 当初交出去时明明崭新的信纸,此时此刻已经变得褶皱无比,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折折叠叠。 …我携万丈流光滚火,惟愿与你拜三叩 一叩同连理,二叩共并蒂 三叩未妨撒了野,对盏捞红豆…… 再一次望着信纸上自己幼稚的言辞,他提唇讥讽地笑了笑,可捏着信纸边缘的手指,却在眨眼间忽然一颤! 只见在他的求婚辞下方,对应地后写了几行仍然散发着墨香的隽秀笔迹,于此时悄无声息地,全部映入了他的眼帘: 愿尔后, 一拜君心似匪石不转,二拜君心似匪席不卷,三拜穹有辰兮海有川, 而吾有君兮。 第503章 相顾无言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姜夔。?? …… 郎墨楼站得笔直。 眼睫下的画面让他血脉喷张。 那个女人的脑袋,此时此刻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他的双手中,被迫地,一遍遍地,任他所控! 滔天的恨意,让他恨不得就这样将她的脑袋直接捏爆于他的两手掌心! 从前那些幸福的过程中,他也曾充满忄青趣地舔舐着她的唇,对她提出过眼下这样的玩法,但都被她嬉笑着逃避婉拒了。 虽然他也很想迫使她尝试,体验属于她对他另一种特殊的温柔,但是她不愿意,他也只好出于对她极其的尊重与疼惜,而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如今。 眼下这个女人在恍若隔世的十天前,毫不留情地亲手杀了他曾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孩子! 扪心自问,她又何曾尊重过他对她的爱? 既然如此,那待重逢时,当新仇大于了旧念,他又凭什么再去选择尊重她?! 遍身的寒毛从郎墨楼的肌肤下一根根地卓竖而起,他时而蹙眉,又时而颤栗,原本站得笔直的腰脊都逐渐地缓缓弓出了弧度。 那女人的眼泪就宛若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眼眶,顺着她既苍白也变了形的脸颊滚滚坠落在她跪得生疼的双膝下。 他明明听得到她从喉管深处发出的痛楚嘶鸣,也明明看得到她干涸的唇角被撑破出殷殷血迹,可这并没有使他意识到自己的丧心病狂,更没能迫使他停下手。 反而这样任他蹂躏欺辱的她,失去了尊严可言的她,翻倍地朿刂激了他的快意! 谁能明白他也曾那般爱她啊!爱得那么深爱得断了魂!!爱得为她成为了连命都不要的刍狗!!! 却—— 最终还是迷失在了她的烟沙孤城中,被引火自焚。 …… 沧桑的华发犹如落了厚厚一叠的冰雪,在他的身后斜斜地翻飞着。 当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 他看见她原本精致的妆容都已经被泪水晕花,墨黑的眼脂一圈一圈地晕绽于她的眼眶周围,混着泪水往脸颊下流淌,两行寒凉侵骨的黑色眼泪使她看上去像无助的小丑一样怪诞可笑。 她两侧破裂的唇角,汩汩地冒着猩红的血珠,掺杂着他的气息。 她没有机会放声大哭,甚至都没有机会破口大骂,她就开始瘫跪在他的脚下疯了般地呕吐…… 吐出他的黏黏味道。 吐出他的稠稠气息。 吐到最后,空空荡荡的胃里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唯剩满腹墨绿色的胆汁,苦得她开始忘记了什么是甜。 于是,她的脸颊变成了一张诡异却也好笑的调色盘,黑色,红色,绿色,互相混合着。 终于。 她缓缓地抬起脑袋,倔强的目光迎上他垂下来的目光。 四目相凝。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她会幻出她的珊瑚蛇妖剑,像过去那般朝他蛮不讲理地劈剑而来的准备! 但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仅仅从她那双曾经受尽欺凌的眼眸中,读出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愁绪。 眨眼间,她便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斑驳血渍,忽然一跃而起,固执地头也不回的,扎出了寝殿外。 他想伸手去抓,或者说他已经伸手去抓了,可是仍然没能来得及啊,他望着停滞在空中自己苍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渐渐摊开,落空空的掌心竟然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能留得住。 他恨!太恨了! 烦躁地重新掩好了腰封,正欲转身提步离去,他裂了痕的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方才进来时,她惊得丢向一旁的那张泛了黄的信纸上。 眉心抽了抽,他还是踏过了满地血水与胆汁的犭良藉,弯下方才由于配合了好久而难免有些酸痛的腰肢,将地上的信纸捡了起来捻在手中。 当初交出去时明明崭新的信纸,此时此刻已经变得褶皱无比,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折折叠叠。 …我携万丈流光滚火,惟愿与你拜三叩 一叩同连理,二叩共并蒂 三叩未妨撒了野,对盏捞红豆…… 再一次望着信纸上自己幼稚的言辞,他提唇讥讽地笑了笑,可捏着信纸边缘的手指,却在眨眼间忽然一颤! 只见在他的求婚辞下方,对应地后写了几行仍然散发着墨香的隽秀笔迹,于此时悄无声息地,全部映入了他的眼帘: 愿尔后, 一拜君心似匪石不转,二拜君心似匪席不卷,三拜穹有辰兮海有川, 而吾有君兮。 第504章 情敌两生厌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寝殿,一路向外逃跑,亦或者说这是一种逃避。 满腔都是羞于言喻的味道,唇角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血络中漫延至每一段神经的末梢。 若不是慌乱中,我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颗长在了最不该长在的位置上的黑痣,我可能永远无法相信那个居高临下、眉梢满携着嘲谑肆虐的男人,竟是令我一心一意念得痛断肝肠的郎墨楼! 我无法揣测为何他的一头如瀑墨发会变得似雪霜白,也无法揣测他究竟为何要与鲛人族的小公主缔结姻缘,而更加无法揣测的是,他一袭白袍上刺绣的紫薇花瓣又意味着什么…… 狼狈地左手右手交替着,我用手背擦抹去眼眶中不断涌出来的寒泪,以及唇瓣撕裂溢出的串串血珠。 喉管羞耻的肿痛,却都敌不过一颗心在胸膛中即将炸裂的悲愤。 明明才分别了仅仅十日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日,每分每秒都宛若踩在刀尖上行尸走肉,我曾试想过无数次与郎墨楼重逢的画面,满载情深亦或满载情殇,但唯独偏偏不曾料到,郎墨楼竟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作为了我们的重逢礼。 我无处可去,磕磕绊绊地连头也不敢回,眼前常春宫内海植繁茂,花园中姹紫嫣纟工都开了个遍。 无论怎样,路既然已经走到了眼下的地步,我怎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葬送了穆起寒的计划,毕竟这牵连着孽龙族将来的生死存亡,尽管如今我已经不清楚在孽龙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转过宫墙的拐角。 眼前一阵晕花,脚下踉跄地扎进了一个充斥着淡淡海水味道的胸怀中。 “哎哟,这不是本君的……” 这声音是穆起寒的,这怀抱也是穆起寒的。 只是穆起寒的话还未说完,我便慌张地抬起了脑袋,当穆起寒垂眸看到我红肿的双眼与唇瓣时,一时间错愕地连话都凝在了嘴边。 顿了片刻,穆起寒不得不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中有强烈的嗔怪,可眸底泛滥出来的却是一种浓厚的怜惜:“本君不过才离开了两个时辰,你怎么竟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身旁延伸向后,看到了乌濛濛以及一名鲛皇子正困惑地望着我,于是我也只好顾全大局,深吸了口气从穆起寒的怀中脱离出来,对穆起寒沙哑着近乎撕裂的喉管回答道:“没事…不小心割破了嘴巴。” 穆起寒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了我半晌,随后偏过身子对身后的两个人淡淡嘲笑着我:“瞧瞧,这是一孕傻三年,要怎么同贵国的泉汐公主相提并论呢!” 我挽着袖口拭了拭唇角快要凝固的腥血,穆起寒在外人面前贬尽我的面子,我知道他不过都是在做戏给鲛皇子看。 这会儿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又将我推到了那位鲛皇子的面前,对我介绍道:“这位是鲛皇室的沧川太子,傻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行礼?” 一旁的乌濛濛,在这位鲛人族皇太子的面前失去了一贯俏皮的作风,她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在身前互相抠扯着,显得特别腼腆与乖巧,只是偶尔偷瞥两眼沧川太子,小脸儿红彤彤得十分可爱。 再看沧川太子,一双眼尾微挑的凤眼目光清澈,的确风华正茂,他一袭青色鲛绡袍熠熠生辉,和他皇父有着一模一样的铅色卷发被珊瑚发冠所束,浓密得犹如海藻一般,身高倒是与穆起寒相差了半头。 我放下个人情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沧川欠身行了个礼。 “宛宛姑娘怀有身孕,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沧川负手而立,向我颔首示意。 穆起寒爽朗地笑了几声,伸手朝着我们寝殿的方向对沧川做了个“请”的动作,沧川微笑过后正欲抬步,却被我及时拦了下来:“别!别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起寒不满。 “那个…客堂里有些凌乱,我还没收拾打理呢,要不…要不换个地方坐坐……” 穆起寒不解,正要张口同我说些什么,就见他的目光忽然跃过我的肩头拉向了我的身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也垮了下来。 我同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听上去远远不止一个人,我没有勇气回头,不过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就由远而近地停驻在了我的身侧。 一抹莹白的身影随之嵌入我的余光,我忍不住浑身打颤,目光却死死盯住对面的穆起寒。 “哎哟喂,是哪股洋流还是哪阵风,把您给刮来了?”穆起寒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随即露出调侃的笑容。 “沧川太子。”郎墨楼石沉大海的声线同沧川打了个招呼,故意忽略了面前的穆起寒。 沧川眨眨眼睛,来回地看着穆起寒与郎墨楼:“你们二位…认识?” 下一秒,异口同声—— “不认识。” 我偏过头,看到一左一右跟随在郎墨楼身后的还有两个人,终于,在这一瞬间我忽然领悟了为什么昨日在来时的路上,乌濛濛说这位不一般的贵客还左拥右抱了另外两个女人。 因为她口中的这两个女人,正是身穿玫色罗裙的芮彤上神,以及那个永远手捧一盒桃酥松肉糕出现在晚烟楼外的狗皮膏药:瑟灵! 当我怔怔地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朝我抛来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让我浑身汗毛乍然卓竖! “本君只是好奇,这位所谓的贵客,为何会在常春宫里本君的寝殿外转悠呢?”穆起寒没有拆穿郎墨楼,只是以情敌的身份对郎墨楼充满鄙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郎墨楼会变成了这样,看着他轻轻飘扬在身后的及腰白发,难道郎墨楼是因为亲眼看到我杀了我们的女儿,才选择了与紫薇大帝为伍吗? 但紫薇大帝又明明眷恋着郎墨楼,她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娶泉汐公主为妻? 我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着唇角的裂痕,摇摇脑袋…… 绝对不可能。 我不信。 眼下,沧川还是要以和为贵,虽然知道两个人都企图与泉汐公主联姻,但还是笑着打了圆场:“这鲛皇宫宫阙繁复,戮星神君是不是一时迷了路呢?” 可惜,郎墨楼却沉声否认道:“并未。” 沧川一愣,以为郎墨楼会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怎想到郎墨楼竟反给自己吃了一憋。 “哦?那您这是干吗来了?”穆起寒扬眉,不温不火地接问。 郎墨楼闻言,眼眶敛窄,他勾唇笑得阴森可怖。 随后,他又忽然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扯,将我凶横地扯进他的胸怀里,并且冷声回答穆起寒道:“我来找她的,怎么,不可以么?” 第504章 情敌两生厌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寝殿,一路向外逃跑,亦或者说这是一种逃避。 满腔都是羞于言喻的味道,唇角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血络中漫延至每一段神经的末梢。 若不是慌乱中,我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颗长在了最不该长在的位置上的黑痣,我可能永远无法相信那个居高临下、眉梢满携着嘲谑肆虐的男人,竟是令我一心一意念得痛断肝肠的郎墨楼! 我无法揣测为何他的一头如瀑墨发会变得似雪霜白,也无法揣测他究竟为何要与鲛人族的小公主缔结姻缘,而更加无法揣测的是,他一袭白袍上刺绣的紫薇花瓣又意味着什么…… 狼狈地左手右手交替着,我用手背擦抹去眼眶中不断涌出来的寒泪,以及唇瓣撕裂溢出的串串血珠。 喉管羞耻的肿痛,却都敌不过一颗心在胸膛中即将炸裂的悲愤。 明明才分别了仅仅十日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日,每分每秒都宛若踩在刀尖上行尸走肉,我曾试想过无数次与郎墨楼重逢的画面,满载情深亦或满载情殇,但唯独偏偏不曾料到,郎墨楼竟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作为了我们的重逢礼。 我无处可去,磕磕绊绊地连头也不敢回,眼前常春宫内海植繁茂,花园中姹紫嫣纟工都开了个遍。 无论怎样,路既然已经走到了眼下的地步,我怎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葬送了穆起寒的计划,毕竟这牵连着孽龙族将来的生死存亡,尽管如今我已经不清楚在孽龙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转过宫墙的拐角。 眼前一阵晕花,脚下踉跄地扎进了一个充斥着淡淡海水味道的胸怀中。 “哎哟,这不是本君的……” 这声音是穆起寒的,这怀抱也是穆起寒的。 只是穆起寒的话还未说完,我便慌张地抬起了脑袋,当穆起寒垂眸看到我红肿的双眼与唇瓣时,一时间错愕地连话都凝在了嘴边。 顿了片刻,穆起寒不得不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中有强烈的嗔怪,可眸底泛滥出来的却是一种浓厚的怜惜:“本君不过才离开了两个时辰,你怎么竟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身旁延伸向后,看到了乌濛濛以及一名鲛皇子正困惑地望着我,于是我也只好顾全大局,深吸了口气从穆起寒的怀中脱离出来,对穆起寒沙哑着近乎撕裂的喉管回答道:“没事…不小心割破了嘴巴。” 穆起寒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了我半晌,随后偏过身子对身后的两个人淡淡嘲笑着我:“瞧瞧,这是一孕傻三年,要怎么同贵国的泉汐公主相提并论呢!” 我挽着袖口拭了拭唇角快要凝固的腥血,穆起寒在外人面前贬尽我的面子,我知道他不过都是在做戏给鲛皇子看。 这会儿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又将我推到了那位鲛皇子的面前,对我介绍道:“这位是鲛皇室的沧川太子,傻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行礼?” 一旁的乌濛濛,在这位鲛人族皇太子的面前失去了一贯俏皮的作风,她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在身前互相抠扯着,显得特别腼腆与乖巧,只是偶尔偷瞥两眼沧川太子,小脸儿红彤彤得十分可爱。 再看沧川太子,一双眼尾微挑的凤眼目光清澈,的确风华正茂,他一袭青色鲛绡袍熠熠生辉,和他皇父有着一模一样的铅色卷发被珊瑚发冠所束,浓密得犹如海藻一般,身高倒是与穆起寒相差了半头。 我放下个人情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沧川欠身行了个礼。 “宛宛姑娘怀有身孕,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沧川负手而立,向我颔首示意。 穆起寒爽朗地笑了几声,伸手朝着我们寝殿的方向对沧川做了个“请”的动作,沧川微笑过后正欲抬步,却被我及时拦了下来:“别!别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起寒不满。 “那个…客堂里有些凌乱,我还没收拾打理呢,要不…要不换个地方坐坐……” 穆起寒不解,正要张口同我说些什么,就见他的目光忽然跃过我的肩头拉向了我的身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也垮了下来。 我同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听上去远远不止一个人,我没有勇气回头,不过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就由远而近地停驻在了我的身侧。 一抹莹白的身影随之嵌入我的余光,我忍不住浑身打颤,目光却死死盯住对面的穆起寒。 “哎哟喂,是哪股洋流还是哪阵风,把您给刮来了?”穆起寒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随即露出调侃的笑容。 “沧川太子。”郎墨楼石沉大海的声线同沧川打了个招呼,故意忽略了面前的穆起寒。 沧川眨眨眼睛,来回地看着穆起寒与郎墨楼:“你们二位…认识?” 下一秒,异口同声—— “不认识。” 我偏过头,看到一左一右跟随在郎墨楼身后的还有两个人,终于,在这一瞬间我忽然领悟了为什么昨日在来时的路上,乌濛濛说这位不一般的贵客还左拥右抱了另外两个女人。 因为她口中的这两个女人,正是身穿玫色罗裙的芮彤上神,以及那个永远手捧一盒桃酥松肉糕出现在晚烟楼外的狗皮膏药:瑟灵! 当我怔怔地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朝我抛来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让我浑身汗毛乍然卓竖! “本君只是好奇,这位所谓的贵客,为何会在常春宫里本君的寝殿外转悠呢?”穆起寒没有拆穿郎墨楼,只是以情敌的身份对郎墨楼充满鄙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郎墨楼会变成了这样,看着他轻轻飘扬在身后的及腰白发,难道郎墨楼是因为亲眼看到我杀了我们的女儿,才选择了与紫薇大帝为伍吗? 但紫薇大帝又明明眷恋着郎墨楼,她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娶泉汐公主为妻? 我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着唇角的裂痕,摇摇脑袋…… 绝对不可能。 我不信。 眼下,沧川还是要以和为贵,虽然知道两个人都企图与泉汐公主联姻,但还是笑着打了圆场:“这鲛皇宫宫阙繁复,戮星神君是不是一时迷了路呢?” 可惜,郎墨楼却沉声否认道:“并未。” 沧川一愣,以为郎墨楼会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怎想到郎墨楼竟反给自己吃了一憋。 “哦?那您这是干吗来了?”穆起寒扬眉,不温不火地接问。 郎墨楼闻言,眼眶敛窄,他勾唇笑得阴森可怖。 随后,他又忽然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扯,将我凶横地扯进他的胸怀里,并且冷声回答穆起寒道:“我来找她的,怎么,不可以么?” 第505章 我又吐了 我不管郎墨楼是否心存苦衷,可就凭方才他对我做出来的那种毫无底线的举动,就足以让我的心底对他多萌生出了一层薄恨。 他明知道在四个月以前,我曾遭受过噩梦般的欺辱,他怎么还能忍心对我下得去手…… 所以,我也不等穆起寒或者沧川太子再说什么,就抢先用手肘狠狠怼向身后郎墨楼的胸膛,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戮星神君,请您自重。”我不焦不躁地仰首对郎墨楼缓慢地说道,并在话音落下后朝他礼貌性地颔首。 我发誓在这一瞬,目睹到了郎墨楼的脸色煞白。 但紧接着,穆起寒趁此伸手将我揽到他的身侧,垂望着我的眸眼里一汪风花雪月,他用拇指轻柔地抹了一下我的唇角,故作心疼地关心我道:“疼不疼?” 我还未来得及摇摇头,就被一个女人的声线打断了。 “起寒殿下与戮星神君,在这里吵吵什么呢?” 鲛皇帝有七位儿女,其中六位皇子,剩下一位就是此时朝着我们步步生莲而来的,他的掌上千金泉汐小公主了。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泉汐公主。 她有着一头家族遗传的卷曲长发,发色偏浅,一双美得不像话的眉眼顾盼生辉,我甚至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眸,一根一根浓密卷翘的眼睫宛若邀蝶栖落,美到似乎与她四目对视,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穆起寒见她走来,也是忍不住微微眯起了长眸,待泉汐公主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穆起寒才收敛了恍惚的出神,倜傥不拘地拱手朝她欠身一拜:“泉汐公主,久仰久仰~” “又不是没见过,起寒殿下何必这么客气,”泉汐笑弯了如画的眉眼,又对穆起寒身后的乌濛濛含笑点首,“濛濛公主好啊。” 大概是由于沧川太子一直端庄地站在一旁的原因,乌濛濛拘谨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憋红了一张清秀的小脸,磕磕巴巴硬强着回应泉汐公主:“好、好啊……” 泉汐公主抿唇一笑,她又不是白痴,当然感受得到穆起寒与郎墨楼之间的敌意,但是她又故作毫无察觉地对我们一圈人说道:“既然大家都在,那不妨去我的宫里坐一坐,有什么话,我们边喝茶边说。” 泉汐公主根本不给我们同意与否的时间,她转身便带领我们离开常春宫。 只不过,在她提步的同时,她背对着我们挽上了郎墨楼的手臂,两个人一齐偏首对视相凝,我看到泉汐公主的侧颜在笑,而郎墨楼虽然唇角没有弧度,但他并没有拒绝泉汐公主的挽手。 我忽然驻了足。 “你们去,我有点儿…不太舒服……” 所有人在我说完这话后,都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包括郎墨楼也不例外。 泉汐公主脸上还洋溢着笑意,目光在我泛红的眼睛和红肿的唇瓣间扫视了半晌,才说道:“宛宛姑娘的嘴唇被割伤了吗?我宫里有鲛医,一会儿让鲛医替你用海药擦擦伤口,医治一下便好了。” “抱歉,我不想去了,我实在……” “宛宛姑娘是有孕在身,行动不便?” 沧川太子冷不丁地一句神补刀,让一束好似利箭般锋锐的光芒向我射杀过来! 穆起寒见状,“哈哈”笑着再次揽上我的肩头,垂首对我温柔地说道:“我们可是客人,恭敬不如从命,与泉汐公主与沧川太子两位殿下好生唠唠家常,有何不妥呢?” 揽住我肩头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穆起寒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从他的眼色中我读出另一番用意。 “好。” 见我答应下来,泉汐公主这才愉悦地再次挽住郎墨楼的手臂,在前方带路了。 尽管穆起寒不知道我和郎墨楼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猜出我的伤绝对与郎墨楼脱不开干系,此时的他似乎也不在意泉汐公主会不会同意与他连亲了,他索性这一路都始终揽着我走路。 我很麻木,也很茫然,没有顾得上拒绝穆起寒。 我回首看了一眼,芮彤上神和狗皮膏药瑟灵,仍然跟在最后的位置一言不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套路,再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到现在我应该都至少还是郎墨楼名正言顺的云西扶仙,可芮彤上神从始至终却根本不对我讲过一个字,这就很奇怪了。 常春宫与泉汐宫坐落在鲛皇宫大调角的位置,常春宫位居于南,泉汐宫则位居于北,中间相隔着无数宫阙殿宇与花园暗河。 我一路走着,起床由于一直空腹,再加上经历了郎墨楼对我的欺辱,导致越走,我的胃里越是引起阵阵的翻江倒海。 直到,都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泉汐宫的琉璃瓦时,忽然一股抑制不住的剧烈恶心感,竟铺天盖地而来。 “呕~” 我再也忍不住,张开被扯裂的唇角,一股淡绿色的酸水儿与胆汁混合着冲出嘴巴,居然不偏不倚、一滴不落地全部喷在了前方郎墨楼,那宽厚结实的背脊上了! 第505章 我又吐了 我不管郎墨楼是否心存苦衷,可就凭方才他对我做出来的那种毫无底线的举动,就足以让我的心底对他多萌生出了一层薄恨。 他明知道在四个月以前,我曾遭受过噩梦般的欺辱,他怎么还能忍心对我下得去手…… 所以,我也不等穆起寒或者沧川太子再说什么,就抢先用手肘狠狠怼向身后郎墨楼的胸膛,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戮星神君,请您自重。”我不焦不躁地仰首对郎墨楼缓慢地说道,并在话音落下后朝他礼貌性地颔首。 我发誓在这一瞬,目睹到了郎墨楼的脸色煞白。 但紧接着,穆起寒趁此伸手将我揽到他的身侧,垂望着我的眸眼里一汪风花雪月,他用拇指轻柔地抹了一下我的唇角,故作心疼地关心我道:“疼不疼?” 我还未来得及摇摇头,就被一个女人的声线打断了。 “起寒殿下与戮星神君,在这里吵吵什么呢?” 鲛皇帝有七位儿女,其中六位皇子,剩下一位就是此时朝着我们步步生莲而来的,他的掌上千金泉汐小公主了。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泉汐公主。 她有着一头家族遗传的卷曲长发,发色偏浅,一双美得不像话的眉眼顾盼生辉,我甚至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眸,一根一根浓密卷翘的眼睫宛若邀蝶栖落,美到似乎与她四目对视,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穆起寒见她走来,也是忍不住微微眯起了长眸,待泉汐公主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穆起寒才收敛了恍惚的出神,倜傥不拘地拱手朝她欠身一拜:“泉汐公主,久仰久仰~” “又不是没见过,起寒殿下何必这么客气,”泉汐笑弯了如画的眉眼,又对穆起寒身后的乌濛濛含笑点首,“濛濛公主好啊。” 大概是由于沧川太子一直端庄地站在一旁的原因,乌濛濛拘谨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憋红了一张清秀的小脸,磕磕巴巴硬强着回应泉汐公主:“好、好啊……” 泉汐公主抿唇一笑,她又不是白痴,当然感受得到穆起寒与郎墨楼之间的敌意,但是她又故作毫无察觉地对我们一圈人说道:“既然大家都在,那不妨去我的宫里坐一坐,有什么话,我们边喝茶边说。” 泉汐公主根本不给我们同意与否的时间,她转身便带领我们离开常春宫。 只不过,在她提步的同时,她背对着我们挽上了郎墨楼的手臂,两个人一齐偏首对视相凝,我看到泉汐公主的侧颜在笑,而郎墨楼虽然唇角没有弧度,但他并没有拒绝泉汐公主的挽手。 我忽然驻了足。 “你们去,我有点儿…不太舒服……” 所有人在我说完这话后,都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包括郎墨楼也不例外。 泉汐公主脸上还洋溢着笑意,目光在我泛红的眼睛和红肿的唇瓣间扫视了半晌,才说道:“宛宛姑娘的嘴唇被割伤了吗?我宫里有鲛医,一会儿让鲛医替你用海药擦擦伤口,医治一下便好了。” “抱歉,我不想去了,我实在……” “宛宛姑娘是有孕在身,行动不便?” 沧川太子冷不丁地一句神补刀,让一束好似利箭般锋锐的光芒向我射杀过来! 穆起寒见状,“哈哈”笑着再次揽上我的肩头,垂首对我温柔地说道:“我们可是客人,恭敬不如从命,与泉汐公主与沧川太子两位殿下好生唠唠家常,有何不妥呢?” 揽住我肩头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穆起寒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从他的眼色中我读出另一番用意。 “好。” 见我答应下来,泉汐公主这才愉悦地再次挽住郎墨楼的手臂,在前方带路了。 尽管穆起寒不知道我和郎墨楼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猜出我的伤绝对与郎墨楼脱不开干系,此时的他似乎也不在意泉汐公主会不会同意与他连亲了,他索性这一路都始终揽着我走路。 我很麻木,也很茫然,没有顾得上拒绝穆起寒。 我回首看了一眼,芮彤上神和狗皮膏药瑟灵,仍然跟在最后的位置一言不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套路,再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到现在我应该都至少还是郎墨楼名正言顺的云西扶仙,可芮彤上神从始至终却根本不对我讲过一个字,这就很奇怪了。 常春宫与泉汐宫坐落在鲛皇宫大调角的位置,常春宫位居于南,泉汐宫则位居于北,中间相隔着无数宫阙殿宇与花园暗河。 我一路走着,起床由于一直空腹,再加上经历了郎墨楼对我的欺辱,导致越走,我的胃里越是引起阵阵的翻江倒海。 直到,都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泉汐宫的琉璃瓦时,忽然一股抑制不住的剧烈恶心感,竟铺天盖地而来。 “呕~” 我再也忍不住,张开被扯裂的唇角,一股淡绿色的酸水儿与胆汁混合着冲出嘴巴,居然不偏不倚、一滴不落地全部喷在了前方郎墨楼,那宽厚结实的背脊上了! 第506章 本君的皇子妃本君来疼 郎墨楼的耀躯陡然一僵,脚下也顺势顿了足。 身边挽着他的泉汐公主随着他一起停下脚步,迷茫地斜斜仰首望着他。 “怎么了?”泉汐公主轻声问他,可惜并没有等到郎墨楼的回应。 眼前一步之遥的郎墨楼携着满脸的戾气,一点点地旋身转向我,喷在他身后酸臭的呕吐物正顺着他一根根苍白的发丝,“滴答滴答”地往地面上落去。 这说来也是奇怪,本以为吐过一口就会觉得舒服些许,但当郎墨楼那张下颌绷得棱角分明的脸彻底面朝我,我们四目相凝的一瞬间—— 我的胃底,居然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乍然翻搅! 一股酸水儿毫无征兆地再次顺着我的食管攀涌上来,不留一丝丝情面地冲着郎墨楼喷吐出去! 画面犹若被定了格般一帧一帧过得极为缓慢,我明明都看到郎墨楼条件反射性地翕上了他的眼帘,颤着浓睫听天由命地等着被我迎面吐个稀哩哗啦…… 但。 千钧一发之际。 身旁的泉汐公主眼明手疾,鲛绡长袖一挥,顿时就将那些污秽用法力避过了郎墨楼,引向一旁洒了满地! 郎墨楼安然无恙,他重新抬起白皙单薄的眼帘,眼眶微微敛得窄了一些。 我怔怔地这样仰望着他,任凭唇角的酸水儿混合着斑驳的血迹顺着下颌滴落,当初黎泱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我的呕吐,如今就连鲛人族的小公主也都可以全然替他人避开,唯独郎墨楼他每一次都躲不开…… 一旁的沧川太子忍不住握着拳头咳笑一声,摇着脑袋对穆起寒调侃道:“宛宛姑娘孕吐这么厉害,看来起寒殿下的小骨肉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的娘亲啊!” 可惜就是这样一句话,郎墨楼忽然莫名地戾气暴增,他迈步过来直接趁穆起寒不备,一手钳住了穆起寒的胸襟! 袍领紧勒穆起寒的喉咙,力道大到足以使我清晰地看到郎墨楼手腕的筋骨,都从他冷白的肌肤下根根地清晰突显出来! 穆起寒一震,但也没做出任何反抗,一双端尽风流的长眸里凝视着郎墨楼,可他越是这样不做出反抗,越是引得郎墨楼的怒焰与力道骤增,让穆起寒的两颗眼珠似乎都要被勒得从眼眶中崩弹出来了! “三哥!”沉默了太久的乌濛濛终于急得跳了脚,朝着郎墨楼掐法掷过去,“你这疯子神君,给我放开我哥哥!” 郎墨楼紧抿薄唇,一手怒拎穆起寒,另一只手随意一甩,便将乌濛濛掐来的灵力轻而易举地甩向了一边! 他满眸憎恨横飞,将穆起寒拎到与自己一个鼻尖的距离,咬着尖牙挤出几个字:“三皇子殿下管不好你的夫人么?!” 座座宫阙的琉璃瓦折射的流光溢彩,将郎墨楼的面皮衬得似纸苍白,他华发与袍摆齐齐纷飞,于身后凌乱。 口中溢出来的酸水儿刺痛了我肿痛的喉咙与唇角的撕裂,拉回了我的缥缈愣神,于是我忍无可忍,仰首朝着郎墨楼怒吼一声:“戮星神君,请你放下我的夫君!” 郎墨楼身后原本飞舞的丝丝苍发,忽然就在空中定了格,他颤着睫毛缓缓偏首看向我,墨色流转的眸底杀气纵横! “吐你的是我,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紫薇花星袍,或许这件长袍对你很重要,但有什么怨气还请冲我来,不要迁怒于无辜的人。”我轻描淡写地道歉,朝郎墨楼拱手垂眸。 半晌的空气静止。 “呵呵,神君确实不必如此动气的,”泉汐公主微笑着打了圆场,“皇父家训‘待客尽谦恭,客自八方来’。宛宛姑娘有孕在身,你又何必偏要与一名孕妇小题大做呢?” 当泉汐公主的话音落下,她玉指一捻,葱尖般的指尖便捻出一簇清莹剔透的水柱,朝着郎墨楼的身后一挥,瞬间就将我的呕吐污物从他的身上洗涤干净了。 郎墨楼从坚挺如峰的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哧,这才冷着铁面松开了穆起寒,穆起寒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我上前赶忙搀扶上去。 穆起寒对此并未燃起一丝怒意,他那风华绝代的脸上依旧泛出洒脱出尘的笑容,却在目光流转到我的脸上时,眉宇一拧:“皇子妃你脸色怎么这般差?” 我知道此时我的脸上,晕了妆以及微肿的眼与唇一定很滑稽,我早已分不清是身体的不适还是我对郎墨楼的心灰意冷甚至哀莫大于心死,让我语序凌乱:“我…真的不想去了……” 穆起寒微启红唇正欲对我说什么,却被郎墨楼寒声打断了:“不如让我送宛姑娘回去歇息。” 他眸光犀利,冻得我心窟落霜,忍不住对他生了厌也生了恨。 我不管郎墨楼在短短十天内他发生了什么,即便是他看到我杀了我们女儿才选择与紫薇大帝为伍,更或者连理她人的,可是郎墨楼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哪怕他给我一个机会听一听我的解释再选择不信我憎恨我,我都可以释然接受。 但他并没有! 他不但不让我解释,反而还用最耻辱的方式选择羞辱我,让我原本还打算解释的心,都被生生一盆冰水浇灭了! 当郎墨楼说完这话,刚提起一步要示意我走,站在最后的瑟灵突然一嗓子“嗷”了一声,撞过我的肩膀横挡在了我和郎墨楼之间! “狼君!我是你的扶仙,送宛宛姑娘回常春宫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狼君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照顾宛宛姑娘的!”瑟灵仰着那张明明眉清目秀却令人讨厌的脸,对着郎墨楼尖声尖气地说道。 “滚开。”郎墨楼只是低低地骂了一句,伸手将瑟灵挑到一边。 “哎哟!我本来就是狼君你的扶仙嘛,替狼君做事天经地义,狼君就别心疼我啦!让我去送!” 瑟灵笑嘻嘻地说着,刚抬手要拉扯我,一条有力的手臂却忽然穿过了我的腰肢,将我横腰抄抱起来! “本君的皇子妃自要本君来疼,就免劳各位操心了,替皇子妃对各位道一句谢啦~” 近在咫尺的穆起寒眉梢盛尽一抹落落大方的清逸,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打横抱着我,朝着常春宫的方向重新折返了回去。 第506章 本君的皇子妃本君来疼 郎墨楼的耀躯陡然一僵,脚下也顺势顿了足。 身边挽着他的泉汐公主随着他一起停下脚步,迷茫地斜斜仰首望着他。 “怎么了?”泉汐公主轻声问他,可惜并没有等到郎墨楼的回应。 眼前一步之遥的郎墨楼携着满脸的戾气,一点点地旋身转向我,喷在他身后酸臭的呕吐物正顺着他一根根苍白的发丝,“滴答滴答”地往地面上落去。 这说来也是奇怪,本以为吐过一口就会觉得舒服些许,但当郎墨楼那张下颌绷得棱角分明的脸彻底面朝我,我们四目相凝的一瞬间—— 我的胃底,居然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乍然翻搅! 一股酸水儿毫无征兆地再次顺着我的食管攀涌上来,不留一丝丝情面地冲着郎墨楼喷吐出去! 画面犹若被定了格般一帧一帧过得极为缓慢,我明明都看到郎墨楼条件反射性地翕上了他的眼帘,颤着浓睫听天由命地等着被我迎面吐个稀哩哗啦…… 但。 千钧一发之际。 身旁的泉汐公主眼明手疾,鲛绡长袖一挥,顿时就将那些污秽用法力避过了郎墨楼,引向一旁洒了满地! 郎墨楼安然无恙,他重新抬起白皙单薄的眼帘,眼眶微微敛得窄了一些。 我怔怔地这样仰望着他,任凭唇角的酸水儿混合着斑驳的血迹顺着下颌滴落,当初黎泱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我的呕吐,如今就连鲛人族的小公主也都可以全然替他人避开,唯独郎墨楼他每一次都躲不开…… 一旁的沧川太子忍不住握着拳头咳笑一声,摇着脑袋对穆起寒调侃道:“宛宛姑娘孕吐这么厉害,看来起寒殿下的小骨肉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的娘亲啊!” 可惜就是这样一句话,郎墨楼忽然莫名地戾气暴增,他迈步过来直接趁穆起寒不备,一手钳住了穆起寒的胸襟! 袍领紧勒穆起寒的喉咙,力道大到足以使我清晰地看到郎墨楼手腕的筋骨,都从他冷白的肌肤下根根地清晰突显出来! 穆起寒一震,但也没做出任何反抗,一双端尽风流的长眸里凝视着郎墨楼,可他越是这样不做出反抗,越是引得郎墨楼的怒焰与力道骤增,让穆起寒的两颗眼珠似乎都要被勒得从眼眶中崩弹出来了! “三哥!”沉默了太久的乌濛濛终于急得跳了脚,朝着郎墨楼掐法掷过去,“你这疯子神君,给我放开我哥哥!” 郎墨楼紧抿薄唇,一手怒拎穆起寒,另一只手随意一甩,便将乌濛濛掐来的灵力轻而易举地甩向了一边! 他满眸憎恨横飞,将穆起寒拎到与自己一个鼻尖的距离,咬着尖牙挤出几个字:“三皇子殿下管不好你的夫人么?!” 座座宫阙的琉璃瓦折射的流光溢彩,将郎墨楼的面皮衬得似纸苍白,他华发与袍摆齐齐纷飞,于身后凌乱。 口中溢出来的酸水儿刺痛了我肿痛的喉咙与唇角的撕裂,拉回了我的缥缈愣神,于是我忍无可忍,仰首朝着郎墨楼怒吼一声:“戮星神君,请你放下我的夫君!” 郎墨楼身后原本飞舞的丝丝苍发,忽然就在空中定了格,他颤着睫毛缓缓偏首看向我,墨色流转的眸底杀气纵横! “吐你的是我,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紫薇花星袍,或许这件长袍对你很重要,但有什么怨气还请冲我来,不要迁怒于无辜的人。”我轻描淡写地道歉,朝郎墨楼拱手垂眸。 半晌的空气静止。 “呵呵,神君确实不必如此动气的,”泉汐公主微笑着打了圆场,“皇父家训‘待客尽谦恭,客自八方来’。宛宛姑娘有孕在身,你又何必偏要与一名孕妇小题大做呢?” 当泉汐公主的话音落下,她玉指一捻,葱尖般的指尖便捻出一簇清莹剔透的水柱,朝着郎墨楼的身后一挥,瞬间就将我的呕吐污物从他的身上洗涤干净了。 郎墨楼从坚挺如峰的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哧,这才冷着铁面松开了穆起寒,穆起寒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我上前赶忙搀扶上去。 穆起寒对此并未燃起一丝怒意,他那风华绝代的脸上依旧泛出洒脱出尘的笑容,却在目光流转到我的脸上时,眉宇一拧:“皇子妃你脸色怎么这般差?” 我知道此时我的脸上,晕了妆以及微肿的眼与唇一定很滑稽,我早已分不清是身体的不适还是我对郎墨楼的心灰意冷甚至哀莫大于心死,让我语序凌乱:“我…真的不想去了……” 穆起寒微启红唇正欲对我说什么,却被郎墨楼寒声打断了:“不如让我送宛姑娘回去歇息。” 他眸光犀利,冻得我心窟落霜,忍不住对他生了厌也生了恨。 我不管郎墨楼在短短十天内他发生了什么,即便是他看到我杀了我们女儿才选择与紫薇大帝为伍,更或者连理她人的,可是郎墨楼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哪怕他给我一个机会听一听我的解释再选择不信我憎恨我,我都可以释然接受。 但他并没有! 他不但不让我解释,反而还用最耻辱的方式选择羞辱我,让我原本还打算解释的心,都被生生一盆冰水浇灭了! 当郎墨楼说完这话,刚提起一步要示意我走,站在最后的瑟灵突然一嗓子“嗷”了一声,撞过我的肩膀横挡在了我和郎墨楼之间! “狼君!我是你的扶仙,送宛宛姑娘回常春宫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狼君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照顾宛宛姑娘的!”瑟灵仰着那张明明眉清目秀却令人讨厌的脸,对着郎墨楼尖声尖气地说道。 “滚开。”郎墨楼只是低低地骂了一句,伸手将瑟灵挑到一边。 “哎哟!我本来就是狼君你的扶仙嘛,替狼君做事天经地义,狼君就别心疼我啦!让我去送!” 瑟灵笑嘻嘻地说着,刚抬手要拉扯我,一条有力的手臂却忽然穿过了我的腰肢,将我横腰抄抱起来! “本君的皇子妃自要本君来疼,就免劳各位操心了,替皇子妃对各位道一句谢啦~” 近在咫尺的穆起寒眉梢盛尽一抹落落大方的清逸,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打横抱着我,朝着常春宫的方向重新折返了回去。 第507章 那就,同喜了 我乖乖地一手吊住穆起寒的脖颈,像曾经郎墨楼最爱横抱着我时的样子,被此时的穆起寒一步一个脚印地抱着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捏紧了拳头,绷着手腕的筋骨,做好郎墨楼随时暴怒地从背后杀向穆起寒的准备。 然而,意料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定是我高估了郎墨楼对我的感情,大概他这次是真的恨透我了。 在转过一座宫墙的转角过后,穆起寒终于旋身一变,变回了一条逶迤的墨龙,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卷回了常春宫我们的寝殿。 当穆起寒抱着我踏入寝房的时候,正巧碰到喜蓉在替我们归置房间,唯独地面上我吐出来的污物还没有来得及清扫。 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穆起寒抱着我迈过脚下的犭良藉时,他瞅了一眼地面后便蹙紧了眉宇,头顶上的两口血窟窿都闪出了凛凛血色。 大概…穆起寒猜到什么了。 “这个给你,你拿好,”穆起寒将我放在床榻上以后,从掌心中幻出了一支有手掌般大小的象牙白海螺,放入了我的手里,随后站起身来又不忘对喜蓉吩咐,“麻烦喜蓉大管家,给本君的皇子妃送些膳食过来,切记要温,不要凉。” “是。”喜蓉眼皮抬也不抬地平声回应穆起寒,让我一时间觉得她额上的墨色龙角怎么这么丑陋。 “你好好歇着。”穆起寒对我说罢,宽袖一甩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我撑起身子喊住穆起寒,“你去哪里?” “当然是要继续汇汇他们了。” “可是你方才就那样在泉汐公主面前对我,你就不怕……” “切,不就一个泉汐吗!天涯芳草何其多,小爷我不稀罕了~” 穆起寒哼笑一声,随后便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甩着袍摆扬长而去了。 可这会儿我也无心小歇,就下了床榻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晕花的眼妆,以及鼻子以下红肿的半张脸,心底是对郎墨楼又恨又愤。 恰好喜蓉也打扫完了寝房,她磨磨蹭蹭地按照穆起寒说的,去常春宫的厨堂为我烹饪膳食了,我本想趁此去浴房泡个澡,再狠狠地认真刷上半个时辰的牙,谁知方才穆起寒交给我的海螺就在此时居然发出了空灵的声响。 细细听上去的话,似乎有人声从螺腔里传来,我半信半疑地抬步向着被我随手丢在枕边的海螺走去,捡起来将它贴在了耳边。 “怎么样?起寒殿下的小凡女被安顿好了?”这个声音一听就是沧川太子的。 “太子殿下这么关心本君的皇子妃,真是太令本君感动了~”穆起寒的话音里携着一种欠揍的腔调。 原来这支海螺就是用于窃听他们对话的,这就是穆起寒的用意,怪不得他方才还是极力要我一同前去泉汐宫的。 转念一想,我立刻趁喜蓉回来前锁上了房门,幻出胡凤柒的玉骨扇,将海螺一齐带到狐火门后的世界中,打算同汪流媚与敖北漓一起听。 敖北漓见我忽然从狐火门外踏进了这血色的世界,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皱着脸,可怜兮兮地朝我挥了挥他当时端进来的一盘子香辣蟹,抱怨道:“小宛宛你可想起我们了!再不回来一趟,我的最后一条蟹腿就要吃完了!” 身材茁壮魁梧的汪流媚见状,也立刻向我迈来铿锵有力的步伐,用她那双粗糙的大手拉起我的一双小手,满脸担忧地问我:“宛宛你怎么才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这脸怎么回事,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嘴角也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啊,实在是一直不方便让你们出去,现在我们已经到鲛皇城了……” 我强忍着喉管剜心的肿痛,三言两语就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了汪流媚与敖北漓听,然后又赶紧将穆起寒给我的海螺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玩意儿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正统的龙族才会用呢,没想到那群黑泥鳅也用它,”敖北漓从我手中抄过穆起寒给我的海螺,一脸鄙夷地左右端详着它。 “都是海里的长虫,瞧不起谁呢!”汪流媚掩唇嘲笑敖北漓。 “傻狗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没听清!”敖北漓气得,蹦起来去拍汪流媚的额头。 但是,这会儿我实在没心情与他们耍贫嘴,就从敖北漓的手中抢回了海螺放在耳边,聆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敖北漓见状,也终于知趣地安静下来,对着我贴于耳廓的海螺施了个法术,顿时就将海螺里传出来的说话声放大了无数倍! 而正巧卡对了时间,我听到泉汐公主的声音清晰地在我们身边自海螺里响了起来:“我与戮星神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相识了,那时的他与人厮杀受了重伤,跌落进了这片海域。而那时的我又偏巧打算跃出海面透透气,不料竟被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砸了个正着! 那年正值懵懂的我啊,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眼情深’,哪知道他是称霸妖界的狼王呢,只是一心感叹着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如此俊俏的男人啊! 从他满身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把周围的海水染红了,当时的我虽然害怕极了,但我也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这般俊俏的人类死掉,所以我就大胆地将自己那颗为第一滴眼泪所化的夜明珠喂他服下,并将他送回了岸边。 没了那颗夜明珠,我也不敢回宫,害怕皇母与皇父,于是我就一直守在岸边等待他醒过来。等啊等啊就等得睡着了,谁知再一醒来,就不见了他的人影呢!” “哇,原来泉汐姐姐还有这样浪漫的故事呢,那现在岂不是要再续前缘了?”乌濛濛天真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 “这些事情怎么都没听汐儿讲过啊?”沧川太子笑道。 “我还以为这一生再也等不到他了,就没打算将这昙花一现的旧事对哥哥们提及过,虽然也曾四处打听过他后来的下落,可听闻的就只是关于他的传说了,怎么能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如今他已是那只能仰望的紫薇大帝的……” “我家狼君一直这么优秀的!”泉汐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瑟灵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公主你肯定猜不到后来的狼君去了哪里!哈哈,他后来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我们满春楼了,每次去都要点我奏琴给他听呢!” “瑟灵。”芮彤上神咳了咳嗓子,唤了瑟灵一声,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我都能听出来芮彤的用意是要瑟灵闭嘴。 可惜瑟灵并未顾及芮彤上神,接着兴高采烈地说下去:“而且狼君他最爱吃的就是我亲手做的桃酥松肉糕啦!只要他一来,我们玉老板就叫我多做出来一些,说狼君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打包带走好些,回去还能吃上好几天,一吃就会想到我呢! 我还趁狼君在我怀里醉倒的机会,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情’字术法呢,想着它能在狼君动情的时候浮现出来,这样狼君肯定也会想起我呢!” 我虽然没有身在现场,但瑟灵滔滔不绝的画面,都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待她语毕后,她似乎是在满怀期待地等着大家回应她,不过隔了好久,都没有任何人讲话,唯能听到各种斟茶的流水声,以及茶盏落桌的碰撞声。 终于,一串玩世不恭的爽笑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寂:“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其实本君也没有夺人所爱之好的,既然泉汐公主能与戮星神君再续前缘,那本君就知难而退,在此恭祝二位万年好合、永结同心啦!” 隔了良久。 “恩?那殿下您呢?”郎墨楼声若沉海地问道。 “本君吗?本君就不劳神君您操心啦,自然是要借着您二位的福运,与本君的皇子妃也万年好合、多生贵子啦!” “嘭”的一声巨响,我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我倒抽了一口寒气,与汪流媚和敖北漓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以为郎墨楼又要出手大打穆起寒了。 但谁知,继而传来的竟是郎墨楼极为平静,却幽冷得使人毛骨悚然的声线:“那就,同喜了。” 第507章 那就,同喜了 我乖乖地一手吊住穆起寒的脖颈,像曾经郎墨楼最爱横抱着我时的样子,被此时的穆起寒一步一个脚印地抱着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捏紧了拳头,绷着手腕的筋骨,做好郎墨楼随时暴怒地从背后杀向穆起寒的准备。 然而,意料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定是我高估了郎墨楼对我的感情,大概他这次是真的恨透我了。 在转过一座宫墙的转角过后,穆起寒终于旋身一变,变回了一条逶迤的墨龙,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卷回了常春宫我们的寝殿。 当穆起寒抱着我踏入寝房的时候,正巧碰到喜蓉在替我们归置房间,唯独地面上我吐出来的污物还没有来得及清扫。 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穆起寒抱着我迈过脚下的犭良藉时,他瞅了一眼地面后便蹙紧了眉宇,头顶上的两口血窟窿都闪出了凛凛血色。 大概…穆起寒猜到什么了。 “这个给你,你拿好,”穆起寒将我放在床榻上以后,从掌心中幻出了一支有手掌般大小的象牙白海螺,放入了我的手里,随后站起身来又不忘对喜蓉吩咐,“麻烦喜蓉大管家,给本君的皇子妃送些膳食过来,切记要温,不要凉。” “是。”喜蓉眼皮抬也不抬地平声回应穆起寒,让我一时间觉得她额上的墨色龙角怎么这么丑陋。 “你好好歇着。”穆起寒对我说罢,宽袖一甩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我撑起身子喊住穆起寒,“你去哪里?” “当然是要继续汇汇他们了。” “可是你方才就那样在泉汐公主面前对我,你就不怕……” “切,不就一个泉汐吗!天涯芳草何其多,小爷我不稀罕了~” 穆起寒哼笑一声,随后便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甩着袍摆扬长而去了。 可这会儿我也无心小歇,就下了床榻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晕花的眼妆,以及鼻子以下红肿的半张脸,心底是对郎墨楼又恨又愤。 恰好喜蓉也打扫完了寝房,她磨磨蹭蹭地按照穆起寒说的,去常春宫的厨堂为我烹饪膳食了,我本想趁此去浴房泡个澡,再狠狠地认真刷上半个时辰的牙,谁知方才穆起寒交给我的海螺就在此时居然发出了空灵的声响。 细细听上去的话,似乎有人声从螺腔里传来,我半信半疑地抬步向着被我随手丢在枕边的海螺走去,捡起来将它贴在了耳边。 “怎么样?起寒殿下的小凡女被安顿好了?”这个声音一听就是沧川太子的。 “太子殿下这么关心本君的皇子妃,真是太令本君感动了~”穆起寒的话音里携着一种欠揍的腔调。 原来这支海螺就是用于窃听他们对话的,这就是穆起寒的用意,怪不得他方才还是极力要我一同前去泉汐宫的。 转念一想,我立刻趁喜蓉回来前锁上了房门,幻出胡凤柒的玉骨扇,将海螺一齐带到狐火门后的世界中,打算同汪流媚与敖北漓一起听。 敖北漓见我忽然从狐火门外踏进了这血色的世界,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皱着脸,可怜兮兮地朝我挥了挥他当时端进来的一盘子香辣蟹,抱怨道:“小宛宛你可想起我们了!再不回来一趟,我的最后一条蟹腿就要吃完了!” 身材茁壮魁梧的汪流媚见状,也立刻向我迈来铿锵有力的步伐,用她那双粗糙的大手拉起我的一双小手,满脸担忧地问我:“宛宛你怎么才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这脸怎么回事,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嘴角也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啊,实在是一直不方便让你们出去,现在我们已经到鲛皇城了……” 我强忍着喉管剜心的肿痛,三言两语就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了汪流媚与敖北漓听,然后又赶紧将穆起寒给我的海螺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玩意儿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正统的龙族才会用呢,没想到那群黑泥鳅也用它,”敖北漓从我手中抄过穆起寒给我的海螺,一脸鄙夷地左右端详着它。 “都是海里的长虫,瞧不起谁呢!”汪流媚掩唇嘲笑敖北漓。 “傻狗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没听清!”敖北漓气得,蹦起来去拍汪流媚的额头。 但是,这会儿我实在没心情与他们耍贫嘴,就从敖北漓的手中抢回了海螺放在耳边,聆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敖北漓见状,也终于知趣地安静下来,对着我贴于耳廓的海螺施了个法术,顿时就将海螺里传出来的说话声放大了无数倍! 而正巧卡对了时间,我听到泉汐公主的声音清晰地在我们身边自海螺里响了起来:“我与戮星神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相识了,那时的他与人厮杀受了重伤,跌落进了这片海域。而那时的我又偏巧打算跃出海面透透气,不料竟被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砸了个正着! 那年正值懵懂的我啊,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眼情深’,哪知道他是称霸妖界的狼王呢,只是一心感叹着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如此俊俏的男人啊! 从他满身伤口流出来的血都把周围的海水染红了,当时的我虽然害怕极了,但我也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这般俊俏的人类死掉,所以我就大胆地将自己那颗为第一滴眼泪所化的夜明珠喂他服下,并将他送回了岸边。 没了那颗夜明珠,我也不敢回宫,害怕皇母与皇父,于是我就一直守在岸边等待他醒过来。等啊等啊就等得睡着了,谁知再一醒来,就不见了他的人影呢!” “哇,原来泉汐姐姐还有这样浪漫的故事呢,那现在岂不是要再续前缘了?”乌濛濛天真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 “这些事情怎么都没听汐儿讲过啊?”沧川太子笑道。 “我还以为这一生再也等不到他了,就没打算将这昙花一现的旧事对哥哥们提及过,虽然也曾四处打听过他后来的下落,可听闻的就只是关于他的传说了,怎么能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如今他已是那只能仰望的紫薇大帝的……” “我家狼君一直这么优秀的!”泉汐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瑟灵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公主你肯定猜不到后来的狼君去了哪里!哈哈,他后来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我们满春楼了,每次去都要点我奏琴给他听呢!” “瑟灵。”芮彤上神咳了咳嗓子,唤了瑟灵一声,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我都能听出来芮彤的用意是要瑟灵闭嘴。 可惜瑟灵并未顾及芮彤上神,接着兴高采烈地说下去:“而且狼君他最爱吃的就是我亲手做的桃酥松肉糕啦!只要他一来,我们玉老板就叫我多做出来一些,说狼君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打包带走好些,回去还能吃上好几天,一吃就会想到我呢! 我还趁狼君在我怀里醉倒的机会,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情’字术法呢,想着它能在狼君动情的时候浮现出来,这样狼君肯定也会想起我呢!” 我虽然没有身在现场,但瑟灵滔滔不绝的画面,都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待她语毕后,她似乎是在满怀期待地等着大家回应她,不过隔了好久,都没有任何人讲话,唯能听到各种斟茶的流水声,以及茶盏落桌的碰撞声。 终于,一串玩世不恭的爽笑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寂:“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其实本君也没有夺人所爱之好的,既然泉汐公主能与戮星神君再续前缘,那本君就知难而退,在此恭祝二位万年好合、永结同心啦!” 隔了良久。 “恩?那殿下您呢?”郎墨楼声若沉海地问道。 “本君吗?本君就不劳神君您操心啦,自然是要借着您二位的福运,与本君的皇子妃也万年好合、多生贵子啦!” “嘭”的一声巨响,我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我倒抽了一口寒气,与汪流媚和敖北漓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以为郎墨楼又要出手大打穆起寒了。 但谁知,继而传来的竟是郎墨楼极为平静,却幽冷得使人毛骨悚然的声线:“那就,同喜了。” 第508章 他不是傻子 滚烫的五个字烙在我的心房上,说不心疼是假的。 然而郎墨楼于极短的时间内,将我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才敢勇于承认的对他那漫天掩地的爱,亲手浇灭了。 我不自觉地用掌心隔衣覆上自己的肚皮,曾经那个仅仅在我腹中存在了两个月之久的孩子,天知道我度过了多少辗转反侧的夜晚,终于说服自己留下她、去爱她。 身为一位母亲,我可以为了郎墨楼,选择将都来不及唤自己一声“娘亲”的骨肉毫不留情地摧毁,可是呢? 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我换来的是郎墨楼不给予我解释的机会,对我用了平生我最恐惧、最憎恶的方式,丧心病狂地羞辱了我,他不顾我的哭泣求饶,不顾曾经的噩梦将我一点点地吞噬…… 对于穆起寒他们的对话,我已无心再继续听下去,只记得后来来了一名婢女,向他们传达了鲛皇帝于一个时辰后,又要设宴热情地款待孽龙族的消息。 我狼狈地同汪流媚与敖北漓道别,狼狈地逃出狐火门,回到了现实。 蜷缩在床榻里,我抖如筛糠,忽然就觉得置身于万年的冰窟,冷得让我宛若一条涸辙之枯,在漫无边际的深渊中只剩窒息。 …… 鲛皇城以潮汐的涨与落来区分昼与夜,若是满城琉璃瓦上的夜明珠都淡褪了光灿,则说明夜晚降临,整座鲛皇城随之漆黑如夜,同我们人间一样,辉煌的万家灯火也会就此燃亮。 所以,当穆起寒醉醺醺地回到常春宫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穆起寒东倒西歪的脚步朝着我的方向靠近过来,我闻声撑开了惺忪的睡眼。 “你回……” “嘘~皇子妃别、别说话…”穆起寒的双腮泛着醉酒的红晕,他的眼中醉雾濛濛,口中吐出来的气息都夹杂着琼浆玉液的香醇,“让本君给你…擦擦脸……” 我原本正用手肘半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不料却被穆起寒那捏着一块花色帕子的手,重新按倒了回去。 “你看看你,傻不傻,嗝~” 穆起寒无头无尾地说着,顺带打了个酒嗝,在一旁的桌案上不知何时他端来了一口金铜水盆,把我重新按倒后,他就又行为迟缓地用水盆中的水浸湿了花色帕子,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始擦拭我脸上忘记洗去的斑驳。 “穆起寒你……” “嘘,别说话…万、万一他就在门外,听着呢?嗝…”此时穆起寒就用指尖卷着帕子,笨手拙脚地替我擦拭着我的唇角与眼眶周围的妆晕,“你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满春楼那些小妖精们,但是…嗝,至少还入得了本君的眼呀……” 这穆起寒指定是被鲛皇帝灌酒灌进脑袋里去了,这会儿我这么仰望着他,看着他一头早上我没能起床替他打理的凌乱短发,就忽然觉得穆起寒这副冠绝的皮相,若是整日真的沦陷在烟花之地,那似乎的确有些可惜了。 “皇子妃你、你干吗这么看着…本君?嗝~”屋内摇曳的光晕照得穆起寒风流中夹有一丝的羞涩。 “没有,”我忍不住推开了他卷着帕子的手,垂坐起身,“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昏昏沉沉地睡醒一觉以后,唇角和喉咙的充血肿痛变得更加严重了,这让我十分懊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曾经的那个佟宛难道不是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仇恨的泥潭当中的人吗? 郎墨楼他如此对待我,按道理来说,这绝对足以让我重新拾起对他的恨意,但是怎么…… 好像很难啊。 穆起寒在听了我的话以后,他眸光微沉,随后便又醉醺醺地唏嘘我道:“那、那狼人郎墨楼啊……” “呵呵,不提那个人了,我不在乎他了,他也不在乎我了。”我苦涩一笑,朝着穆起寒摆摆手,打算下榻穿鞋去浴房好好泡个热水澡。 但谁知,坐在床榻边缘的穆起寒携着一身浓郁的酒味,忽然就从背后攥住我的手腕将我用力一扯,扯进他的怀中带着我顺势向后仰倒在了床榻上! “穆起寒你别闹了!”恼意顿时冲头,我极其厌烦地推搡穆起寒的手臂,挣扎着要坐起身离开这里。 “他还爱你…嗝~” 穆起寒的在我头顶上呵了一抹潮湿的口气,一时间让我整个人都僵如泥塑,纹丝不动了:“你说什么?” “本君说…他还爱你啊,傻瓜……” 我呆呆地睁着双眼望着上方的雕纹房梁,犹豫了半晌,才敢问穆起寒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说?” 穆起寒宛若小孩子一般,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待笑声平息后,他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回答道:“本君若不这么说,嗝…皇子妃你,又怎么能在本君的怀里多停留会儿啊…还不是要托他的福,嗝~”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用力推开穆起寒的胳膊,坐起身离开了他的身边向寝室外走去,只是在差一步就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穆起寒再度喊住了我。 “喂,别走~” “还有事吗?” 我并未回首,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声响,似乎是穆起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若不爱你,就不会当着泉汐,祝福你和我…”他迟钝地开口,磨磨唧唧道,“虽然本君讨厌极了他,但…郎墨楼他,嗝~不是傻子……” 第508章 他不是傻子 滚烫的五个字烙在我的心房上,说不心疼是假的。 然而郎墨楼于极短的时间内,将我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才敢勇于承认的对他那漫天掩地的爱,亲手浇灭了。 我不自觉地用掌心隔衣覆上自己的肚皮,曾经那个仅仅在我腹中存在了两个月之久的孩子,天知道我度过了多少辗转反侧的夜晚,终于说服自己留下她、去爱她。 身为一位母亲,我可以为了郎墨楼,选择将都来不及唤自己一声“娘亲”的骨肉毫不留情地摧毁,可是呢? 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我换来的是郎墨楼不给予我解释的机会,对我用了平生我最恐惧、最憎恶的方式,丧心病狂地羞辱了我,他不顾我的哭泣求饶,不顾曾经的噩梦将我一点点地吞噬…… 对于穆起寒他们的对话,我已无心再继续听下去,只记得后来来了一名婢女,向他们传达了鲛皇帝于一个时辰后,又要设宴热情地款待孽龙族的消息。 我狼狈地同汪流媚与敖北漓道别,狼狈地逃出狐火门,回到了现实。 蜷缩在床榻里,我抖如筛糠,忽然就觉得置身于万年的冰窟,冷得让我宛若一条涸辙之枯,在漫无边际的深渊中只剩窒息。 …… 鲛皇城以潮汐的涨与落来区分昼与夜,若是满城琉璃瓦上的夜明珠都淡褪了光灿,则说明夜晚降临,整座鲛皇城随之漆黑如夜,同我们人间一样,辉煌的万家灯火也会就此燃亮。 所以,当穆起寒醉醺醺地回到常春宫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穆起寒东倒西歪的脚步朝着我的方向靠近过来,我闻声撑开了惺忪的睡眼。 “你回……” “嘘~皇子妃别、别说话…”穆起寒的双腮泛着醉酒的红晕,他的眼中醉雾濛濛,口中吐出来的气息都夹杂着琼浆玉液的香醇,“让本君给你…擦擦脸……” 我原本正用手肘半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不料却被穆起寒那捏着一块花色帕子的手,重新按倒了回去。 “你看看你,傻不傻,嗝~” 穆起寒无头无尾地说着,顺带打了个酒嗝,在一旁的桌案上不知何时他端来了一口金铜水盆,把我重新按倒后,他就又行为迟缓地用水盆中的水浸湿了花色帕子,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始擦拭我脸上忘记洗去的斑驳。 “穆起寒你……” “嘘,别说话…万、万一他就在门外,听着呢?嗝…”此时穆起寒就用指尖卷着帕子,笨手拙脚地替我擦拭着我的唇角与眼眶周围的妆晕,“你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满春楼那些小妖精们,但是…嗝,至少还入得了本君的眼呀……” 这穆起寒指定是被鲛皇帝灌酒灌进脑袋里去了,这会儿我这么仰望着他,看着他一头早上我没能起床替他打理的凌乱短发,就忽然觉得穆起寒这副冠绝的皮相,若是整日真的沦陷在烟花之地,那似乎的确有些可惜了。 “皇子妃你、你干吗这么看着…本君?嗝~”屋内摇曳的光晕照得穆起寒风流中夹有一丝的羞涩。 “没有,”我忍不住推开了他卷着帕子的手,垂坐起身,“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昏昏沉沉地睡醒一觉以后,唇角和喉咙的充血肿痛变得更加严重了,这让我十分懊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曾经的那个佟宛难道不是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仇恨的泥潭当中的人吗? 郎墨楼他如此对待我,按道理来说,这绝对足以让我重新拾起对他的恨意,但是怎么…… 好像很难啊。 穆起寒在听了我的话以后,他眸光微沉,随后便又醉醺醺地唏嘘我道:“那、那狼人郎墨楼啊……” “呵呵,不提那个人了,我不在乎他了,他也不在乎我了。”我苦涩一笑,朝着穆起寒摆摆手,打算下榻穿鞋去浴房好好泡个热水澡。 但谁知,坐在床榻边缘的穆起寒携着一身浓郁的酒味,忽然就从背后攥住我的手腕将我用力一扯,扯进他的怀中带着我顺势向后仰倒在了床榻上! “穆起寒你别闹了!”恼意顿时冲头,我极其厌烦地推搡穆起寒的手臂,挣扎着要坐起身离开这里。 “他还爱你…嗝~” 穆起寒的在我头顶上呵了一抹潮湿的口气,一时间让我整个人都僵如泥塑,纹丝不动了:“你说什么?” “本君说…他还爱你啊,傻瓜……” 我呆呆地睁着双眼望着上方的雕纹房梁,犹豫了半晌,才敢问穆起寒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说?” 穆起寒宛若小孩子一般,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待笑声平息后,他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回答道:“本君若不这么说,嗝…皇子妃你,又怎么能在本君的怀里多停留会儿啊…还不是要托他的福,嗝~”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用力推开穆起寒的胳膊,坐起身离开了他的身边向寝室外走去,只是在差一步就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穆起寒再度喊住了我。 “喂,别走~” “还有事吗?” 我并未回首,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声响,似乎是穆起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若不爱你,就不会当着泉汐,祝福你和我…”他迟钝地开口,磨磨唧唧道,“虽然本君讨厌极了他,但…郎墨楼他,嗝~不是傻子……” 第509章 被白影远窥 『我愿变成一颗恒星,守护海底的蜂鸣。会不会我们的爱,像星辰守护大海,不曾离开。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星辰大海》。?? …… 胸膛宛若被撕裂了一道颀长的裂口,卷着冻雪的冽风呼啸着往里灌,我没有选择再就这个话题追着穆起寒讨论下去,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无论是我,还是郎墨楼,甚至包括穆起寒,或许都是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方方正正的棋盘上彼此束缚、彼此围剿,论谁也逃不过棋盘两侧对手执棋的人。 回身扣上寝室的房门,客堂外白天时喜蓉端来的膳食还摆在案面上,早已没了余温。 我本身就是凡体肉胎,这个时间点儿已然饿得两眼泛黑,也不顾上别的,端起碗筷就胡乱地往被撑得生痛的嘴巴里塞。 奇怪的是,厨娘烹饪的这几样菜肴,明明不是很油腻,可是咽下去还是引得我阵阵的反胃,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即便它们让我感到十分的恶心与反胃,但我愣是越吃越饿。 这种感觉好似怀孕,又胜似怀孕,宛若腹中存在着一只凶残暴食的饕餮,导致我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不自觉地一边忍着呕吐感,一边将眼前所有盘中凉透了的佳肴全部都吃了个精光。 木讷地放下碗筷,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张张空荡荡的食盘,才醒悟过来我到底是吃了多少东西…… 说不上来,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疯狂地作祟—— 难道是穆起寒给我服下的复胎血玉珠,真的起作用了? 我垂眸望着自己被撑得圆鼓鼓的肚皮,心里不禁乱成一锅粥,那日穆起寒并未应得我的同意,就擅自要我复胎,他又怎么可能理解我的苦衷? 虽然他曾说过复胎术会洗涤那些污秽,但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漏网之鱼,这一次的胎儿是第二片元神碎片的复片该怎么办? 想到此,我头疼欲裂,抛去郎墨楼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以外,我恐怕还是无法告诉郎墨楼我又怀孕了。 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郎墨楼说不准会认为这胎儿真是穆起寒的。 借着窗外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长明灯的光辉,我自嘲地笑了笑,关于元神碎片复片的事情,除了汪流媚与敖北漓,我还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穆起寒,甚至杨桃。 在这乱世当中,这关于威胁到郎墨楼性命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代表他少一份危险。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啊,我并非什么香饽饽,不得不提防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背叛我的可能。 连郎墨楼都背叛了我,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 翌日一早。 穆起寒重手重脚地“哐当”一声敞开他寝室的房门,嵌满一颗颗精致夜明珠的卧榻上的我,便被这一声燥响给惊醒了。 穆起寒见我先是一愣,齐肩的短发被他压得七倒八歪,随后他才懒洋洋地朝我晃悠着走过来,半阖着眼帘问我道:“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我打了个哈欠,唇角与喉咙痛得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我坐正了睡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淡然回答他:“被你占了房间,只能在这儿将就了。” 穆起寒冷哼了一声,这才看到满眼空空荡荡的菜盘子,又满脸嫌弃地问我:“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嗯。” “看来也就本君能把养成一头猪了,”穆起寒半讽,又道,“昨夜回来得晚,忘记跟你说了,泉汐邀请咱们今晚去鲛皇城的民间,参加一场鲛人百姓自发组织的什么‘泣花灯节’的游街活动。本君想了想,决定带着良香楼的那些男妖们,一同前去参加。” 这穆起寒恨不得把他的整座良香楼都搬过来了,这要是带着将近五十名男娼一同上街,岂不是要疏于管理了吗? “你把你良香楼里所有人都带到鲛皇城,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在孽龙城的生意不打算做了吗?”我好奇地问穆起寒。 穆起寒用瞧不起的眼神白了我一眼,甩着长袖向浴房翩然而去:“切,本君缺那几个破子儿吗?” 待穆起寒沐浴完毕后,携带着浴房的氤氲缭绕走了出来,他身上松散地披着一袭青珀色的龙绡浴袍,腰间的绡带系得松松垮垮,袍襟大敞,半张胸膛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晰。 和常人不一样的是,别人的胸膛都是白白净净的,唯独穆起寒这紧实的胸膛上,布满了乌漆漆的纹饰。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胸口这么看,穆起寒就鄙夷地走到我面前杵了一下我的额头,嘲笑我道:“怎么了,皇子妃?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本君,是想吃本君豆腐了?” 我不过是觉得他这满身的墨色纹饰很与众不同而已,哪有他说的这样,于是我连忙收回目光,反嘲他:“拉倒,我又不是瑟灵,三皇子殿下还是去和瑟灵互啃豆腐。” 穆起寒脸色顿时一绿。 “怎么了,做过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吗?”我继续嘲笑他。 “你一个凡夫俗子懂个鸟,这找上门白给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穆起寒风流不羁地笑道,只是笑得有些难看。 “那怎么样?好吃吗?”我不依不饶地追问,见穆起寒的脸色都绿成蛤蟆精了,我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音,“她的豆腐好吃,还是她的桃酥松肉糕好吃?” 穆起寒气得七窍生烟,流星疾步地朝我走来伸手抓在我的后袍领上,拎起我就将我丢进了香氛缠雾的浴房中,并且命令我道:“把你自己洗干净了,赶紧出来给本君梳发!” “砰”的一声,穆起寒气急败坏地替我关上了浴房的门。 我吐吐舌头,在礁石浴缸中放满了水,用澡豆与海盐好好地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穆起寒和他特意带过来的海藻胶早在寝房的梳妆镜前等候我了,我没顾上先给自己上妆,就挽起穆起寒专用的牛角梳,替他拢发了。 二十分钟过后,我望着镜中丰神俊逸的穆起寒,用手指拨了拨他已经固定了发丝,唏嘘道:“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做个混世魔头,啧啧啧…”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小皇子妃~”穆起寒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回望镜子里的我道,“本君可是心怀远大抱负的男人,什么混世魔头、风流纨绔的,那都是本君的过去时了。” 这穆起寒被我亲手所塑的发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特别适合他这风流恣意的气质,卷曲的短发依然全部背向脑后,透着一股不失风度的浮夸,唯独他这宽阔饱满的天庭上,两口干涸的血窟窿特别煞风景。 “你能不能找个龙医什么的,把你这脑袋修复修复?”我瞅着他的血窟窿,伸手想从他头顶拽出几缕碎发,马马虎虎地遮挡一下,“要不涂点蛇酸掩盖一下?” 穆起寒见状,赶忙用手背推开了我的手,不让我拽出发丝:“这才叫男儿本色,良香楼里那些男妖精倒是细皮嫩肉。” 穆起寒朝镜中的我翻了个白眼儿,站起身将他内红外黑的龙鳞华袍一抖再一拢,整个人看上去确实特别的萧萧肃肃、意气耿耿。 若不是我了解他那常揽花香明月入怀的风流不拘,我真以为穆起寒会是个身清如水的公子哥儿呢! “本君去找四妹了,皇子妃你赶紧梳妆,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咱们就该出发了。” 穆起寒慵懒地说罢,就抬步离开了。 我挑了挑眉,转身去衣橱里拿衣裳,却这么不经意的一瞥,就瞥见窗外很遥远的琉璃瓦上,一抹煞白如苍雪的身影映入眼帘!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无意间望了过去,那抹身影便飞身一跃,彻底消失在了我遥遥的视线中了…… 第509章 被白影远窥 『我愿变成一颗恒星,守护海底的蜂鸣。会不会我们的爱,像星辰守护大海,不曾离开。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星辰大海》。?? …… 胸膛宛若被撕裂了一道颀长的裂口,卷着冻雪的冽风呼啸着往里灌,我没有选择再就这个话题追着穆起寒讨论下去,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无论是我,还是郎墨楼,甚至包括穆起寒,或许都是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方方正正的棋盘上彼此束缚、彼此围剿,论谁也逃不过棋盘两侧对手执棋的人。 回身扣上寝室的房门,客堂外白天时喜蓉端来的膳食还摆在案面上,早已没了余温。 我本身就是凡体肉胎,这个时间点儿已然饿得两眼泛黑,也不顾上别的,端起碗筷就胡乱地往被撑得生痛的嘴巴里塞。 奇怪的是,厨娘烹饪的这几样菜肴,明明不是很油腻,可是咽下去还是引得我阵阵的反胃,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即便它们让我感到十分的恶心与反胃,但我愣是越吃越饿。 这种感觉好似怀孕,又胜似怀孕,宛若腹中存在着一只凶残暴食的饕餮,导致我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不自觉地一边忍着呕吐感,一边将眼前所有盘中凉透了的佳肴全部都吃了个精光。 木讷地放下碗筷,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张张空荡荡的食盘,才醒悟过来我到底是吃了多少东西…… 说不上来,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疯狂地作祟—— 难道是穆起寒给我服下的复胎血玉珠,真的起作用了? 我垂眸望着自己被撑得圆鼓鼓的肚皮,心里不禁乱成一锅粥,那日穆起寒并未应得我的同意,就擅自要我复胎,他又怎么可能理解我的苦衷? 虽然他曾说过复胎术会洗涤那些污秽,但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漏网之鱼,这一次的胎儿是第二片元神碎片的复片该怎么办? 想到此,我头疼欲裂,抛去郎墨楼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以外,我恐怕还是无法告诉郎墨楼我又怀孕了。 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郎墨楼说不准会认为这胎儿真是穆起寒的。 借着窗外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长明灯的光辉,我自嘲地笑了笑,关于元神碎片复片的事情,除了汪流媚与敖北漓,我还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穆起寒,甚至杨桃。 在这乱世当中,这关于威胁到郎墨楼性命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代表他少一份危险。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啊,我并非什么香饽饽,不得不提防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背叛我的可能。 连郎墨楼都背叛了我,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 翌日一早。 穆起寒重手重脚地“哐当”一声敞开他寝室的房门,嵌满一颗颗精致夜明珠的卧榻上的我,便被这一声燥响给惊醒了。 穆起寒见我先是一愣,齐肩的短发被他压得七倒八歪,随后他才懒洋洋地朝我晃悠着走过来,半阖着眼帘问我道:“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我打了个哈欠,唇角与喉咙痛得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我坐正了睡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淡然回答他:“被你占了房间,只能在这儿将就了。” 穆起寒冷哼了一声,这才看到满眼空空荡荡的菜盘子,又满脸嫌弃地问我:“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嗯。” “看来也就本君能把养成一头猪了,”穆起寒半讽,又道,“昨夜回来得晚,忘记跟你说了,泉汐邀请咱们今晚去鲛皇城的民间,参加一场鲛人百姓自发组织的什么‘泣花灯节’的游街活动。本君想了想,决定带着良香楼的那些男妖们,一同前去参加。” 这穆起寒恨不得把他的整座良香楼都搬过来了,这要是带着将近五十名男娼一同上街,岂不是要疏于管理了吗? “你把你良香楼里所有人都带到鲛皇城,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在孽龙城的生意不打算做了吗?”我好奇地问穆起寒。 穆起寒用瞧不起的眼神白了我一眼,甩着长袖向浴房翩然而去:“切,本君缺那几个破子儿吗?” 待穆起寒沐浴完毕后,携带着浴房的氤氲缭绕走了出来,他身上松散地披着一袭青珀色的龙绡浴袍,腰间的绡带系得松松垮垮,袍襟大敞,半张胸膛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晰。 和常人不一样的是,别人的胸膛都是白白净净的,唯独穆起寒这紧实的胸膛上,布满了乌漆漆的纹饰。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胸口这么看,穆起寒就鄙夷地走到我面前杵了一下我的额头,嘲笑我道:“怎么了,皇子妃?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本君,是想吃本君豆腐了?” 我不过是觉得他这满身的墨色纹饰很与众不同而已,哪有他说的这样,于是我连忙收回目光,反嘲他:“拉倒,我又不是瑟灵,三皇子殿下还是去和瑟灵互啃豆腐。” 穆起寒脸色顿时一绿。 “怎么了,做过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吗?”我继续嘲笑他。 “你一个凡夫俗子懂个鸟,这找上门白给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穆起寒风流不羁地笑道,只是笑得有些难看。 “那怎么样?好吃吗?”我不依不饶地追问,见穆起寒的脸色都绿成蛤蟆精了,我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音,“她的豆腐好吃,还是她的桃酥松肉糕好吃?” 穆起寒气得七窍生烟,流星疾步地朝我走来伸手抓在我的后袍领上,拎起我就将我丢进了香氛缠雾的浴房中,并且命令我道:“把你自己洗干净了,赶紧出来给本君梳发!” “砰”的一声,穆起寒气急败坏地替我关上了浴房的门。 我吐吐舌头,在礁石浴缸中放满了水,用澡豆与海盐好好地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穆起寒和他特意带过来的海藻胶早在寝房的梳妆镜前等候我了,我没顾上先给自己上妆,就挽起穆起寒专用的牛角梳,替他拢发了。 二十分钟过后,我望着镜中丰神俊逸的穆起寒,用手指拨了拨他已经固定了发丝,唏嘘道:“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做个混世魔头,啧啧啧…”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小皇子妃~”穆起寒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回望镜子里的我道,“本君可是心怀远大抱负的男人,什么混世魔头、风流纨绔的,那都是本君的过去时了。” 这穆起寒被我亲手所塑的发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特别适合他这风流恣意的气质,卷曲的短发依然全部背向脑后,透着一股不失风度的浮夸,唯独他这宽阔饱满的天庭上,两口干涸的血窟窿特别煞风景。 “你能不能找个龙医什么的,把你这脑袋修复修复?”我瞅着他的血窟窿,伸手想从他头顶拽出几缕碎发,马马虎虎地遮挡一下,“要不涂点蛇酸掩盖一下?” 穆起寒见状,赶忙用手背推开了我的手,不让我拽出发丝:“这才叫男儿本色,良香楼里那些男妖精倒是细皮嫩肉。” 穆起寒朝镜中的我翻了个白眼儿,站起身将他内红外黑的龙鳞华袍一抖再一拢,整个人看上去确实特别的萧萧肃肃、意气耿耿。 若不是我了解他那常揽花香明月入怀的风流不拘,我真以为穆起寒会是个身清如水的公子哥儿呢! “本君去找四妹了,皇子妃你赶紧梳妆,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咱们就该出发了。” 穆起寒慵懒地说罢,就抬步离开了。 我挑了挑眉,转身去衣橱里拿衣裳,却这么不经意的一瞥,就瞥见窗外很遥远的琉璃瓦上,一抹煞白如苍雪的身影映入眼帘!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无意间望了过去,那抹身影便飞身一跃,彻底消失在了我遥遥的视线中了…… 第510章 待出发 …… 身后丝丝雪·白的苍发折射着一颗颗夜明珠焕发出来的瑰丽光耀,与刺绣着紫薇花瓣的白色星袍齐齐翻飞着。 他本是从泉汐宫出来透透气儿的。 不过是打算随意走走,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无意偏离了正轨,偏向了鲛皇宫以南了。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走到这边的。 真的! 也发誓自己跃上琉璃瓦,仅仅是打算览眺一番整座鲛皇宫全貌的,毕竟座座瓦顶镶嵌的夜明珠又大又亮,真的很璀璨啊,绝非有意要远窥常春宫的。 谁知,似乎有毒啊,居然还是不小心眺望到了她。 真丧! 不过好在距离有些遥远,好似隔着重山万川,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能看到她在笑。 并且是,她在对那条黑泥鳅笑,笑得一副很甜很开心的模样。 好不容易逐渐转浅的一双银眸,莫名其妙又忽然幽黯得可怖。 恍惚间他终于明白,并不是只有他才可以让她笑成一朵明媚的兰花,原来她在没有他的地方,也可以因为别的男人笑得那般快乐。 好像…… 自己对她的欺辱,并没有使她陷入多么的难过,他明明用了她最恨最恐惧的手段对待她,按她的性子来说,她应该恨得拔剑去刺他啊! 但是…她怎么没有啊,她居然—— 没!有! 痴痴地嗤笑了一声,他那张英俊无双的脸忽然就皱得宛若吃了黄连,自作孽不可活的痛楚,大口大口地生生往肚子吞。 原来,这世间最狠的报复,竟是若无其事。 他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去报复她,去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他天真地以为可以伤害到她,所以他尽情忘我地惩罚她、欺负她,让她加倍地尝一尝自己的痛苦! 可惜他似乎错了呢,在她若无其事地对他一边拱手道歉,一边袒护那条黑泥鳅的时候,他真是觉得自己愚蠢得无可救药! 那一刻,天知道他多想亲手撕了身旁那个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男人,一渣儿一渣儿地将他狠狠剁成肉泥!当初自己是疯了心了吗,才会把最心爱的女人亲手交给那男人?! 有病?闲得? 不仅如此,他好像也真的恶心到她了,他愚蠢幼稚又粗鄙低俗的行为,让她恶心得吐了那么久,吐得脸色都煞白成了女鬼! 果然她觉得他很恶心,恶心得连他也都跟着她一起觉得自己令人唾弃! 思绪这么一游离,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她透过窗子正朝着他的方向遥遥地望了过来。 顿时乱了方寸,他飞快地翻身一跃,落荒而逃…… *** ** * 待漫长的三个时辰以后,鲛皇城的天色已经渐渐灰暗下来。 而穆起寒再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乌濛濛一起回来的,这会儿恰好我也染好了新妆,披上了一袭崭新的兰花红袍。 “哇哦!宛宛嫂嫂你也太好看啦!”乌濛濛见到我时,双眼一闪,朝我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你的长发好美啊,像绸缎一样美!” 我确实没有盘任何的发髻,只是让一头及腰的直发极其自然地垂散下来,倒是和我今天显得极其恹白的肌肤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好在我涂了桃色的胭脂在双颊的位置,看上去气色好了些许,酱红色的唇脂也与烟熏的眼妆搭配得看上去宛若一个冷艳绝情的人。 穆起寒斜斜地倚在门扇的边缘,睨了我两眼,阴阳怪调地告诉我泉汐公主应该已经快要到常春宫了。 果然,当我和乌濛濛跟在穆起寒身后刚刚踏出寝殿的时候,就看到了几抹人影正穿过海植葱郁的花园迎面而来了。 “隔日不见,起寒殿下又俊逸了几分!” 率先打趣的是沧川太子,他依旧满脸堆着如三月清风的笑容,火红的珊瑚发冠拢着他那头海藻般浓密的铅灰色卷发,被一根别致的发簪所扎着。 穆起寒在前,爽笑着回应沧川太子,而身侧的乌濛濛却拘谨得十分乖巧,微微垂着脑袋,红着脸垂眸盯住自己紧紧拧巴着的两只手。 “今日宛宛姑娘害喜还严重吗?”一双眸眼美如画的泉汐公主问我。 我将目光流转向她,却故意忽略了伫立在她身旁,那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凛戾气息的郎墨楼。 “不严重了,”我弯唇对着泉汐颔首一笑,“多谢泉汐公主关心。” “不会再吐戮星神君一身了?”泉汐问我的时候,扬起下巴朝着郎墨楼温柔一笑,笑得那双魅丽无比的杏眼让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要为其心动了。 “只要不觉得恶心,就不会了,”我回答泉汐,转念一想,又朝着郎墨楼稍稍地颔首,“昨天实在对不住了,戮星神君,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郎墨楼眼眶明显敛得一窄,他寒凉的目光终是落在了我即便涂了许多层唇脂,也仍然遮挡不住红肿的唇角上。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唯独神色变得轻蔑了几分。 一瞬的无人言语,被穆起寒打破了这份沉默:“戮星神君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还和本君的皇子妃过意不去?” 穆起寒是笑着问出这些话的,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丝的挑衅或者调侃,我忍不住侧首朝他投去一个不解的眼色。 郎墨楼见状,终于故作礼貌地翘起一边唇角,毫无波澜道:“并未。” “时间刚好,我们该走了,”泉汐公主全然没有察觉到这淡淡的火药味,她仰首望了一眼上空黯淡的虚无,又放眼张望了一下周遭,蹙了蹙柳叶长眉,“怎么不见瑟灵姑娘?瑟灵姑娘方才是不是说,要替咱们提前来这里招呼各位的?” 泉汐抬首问身侧的郎墨楼,郎墨楼寂静地盯着她那双泛着秋波的眸眼,似乎忘了要怎么讲话。 我这才注意到,芮彤上神和瑟灵都不同于昨天,没有在郎墨楼的身边,不过也不等我再多想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我们一同朝着声源望过去,看到的是永远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喜蓉,正带领着身后穿得花枝招展的良香楼男娼们犹若一群艳舞的蝴蝶,朝我们翩翩然然地靠近过来。 “起寒殿下,这是何意?”沧川太子负手而立,有些迷茫地问穆起寒。 “听闻鲛皇城女子人数过盛,而男子数量倒是少得可怜,所以本君就琢磨着带些男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入得了咱们鲛皇城女子的眼啊!” 当穆起寒的话音落下,我才忽然明白了穆起寒带了大批人马过来做这一切的用心良苦,怪不得他潇潇洒洒地就断然决定不再连亲泉汐公主,原来他是打算利用那些男娼们来稳固孽龙族与鲛人族的关系! 若是这样的话…… 我撇了撇嘴巴,偷瞄了身旁始终在沧川太子面前忸怩的乌濛濛,终于知道该为穆起寒…或者换句话来说,是知道该为孽龙族做些什么了。 对于穆起寒这个回答,我捕捉到沧川太子与泉汐公主交换了个眼色,随后泉汐的脸上便泛出了浅浅满意的神色。 “对不住,让各位公主太子久等了。”喜蓉满脸不悦地走到我们面前,象征地颔首示意。 她身后跟着的将近五十名男娼也在我们面前纷纷停下了脚步,浓重的胭脂气息瞬间就向着我们笼罩过来,呛得我难免猛烈地呛咳起来。 穆起寒见我咳得涨红了脸颊,他便十分自然地抬手顺了顺我的后背,对喜蓉拉垮着脸问道:“人都齐了?” “少了一个。” “少了谁?” “小堂。” “小堂?”穆起寒蹙眉思索着,挠了挠后脖颈,“就是那个看起来病病歪……” 可惜穆起寒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娇喊,从不远处的一簇绛紫色的海草丛背后传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这里!” 目光延伸而去,看到的是正在手忙脚乱地掩着腰间锦带的瑟灵,正红着一张脸,匆匆忙忙地朝着我们这边小跑过来,在她身后跟着的,应该就是喜蓉口中没寻到踪影的男娼小堂了。 而等气喘吁吁的瑟灵小跑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她盘着的发髻乱出了几缕发丝,衣襟凌乱地可以让人清楚得看到她里面仍然还未穿好的抹胸。 此时,她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下,有些害羞地对冷若冰山的郎墨楼抱怨道:“对不起,对不起狼君!我不是故意要迟到的,我本来是来喊三皇子殿下他们的,但是没想到半路竟然被这个见意起色的娘炮给拉走了!狼君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好好爱惜自己的!” 第510章 待出发 …… 身后丝丝雪·白的苍发折射着一颗颗夜明珠焕发出来的瑰丽光耀,与刺绣着紫薇花瓣的白色星袍齐齐翻飞着。 他本是从泉汐宫出来透透气儿的。 不过是打算随意走走,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无意偏离了正轨,偏向了鲛皇宫以南了。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走到这边的。 真的! 也发誓自己跃上琉璃瓦,仅仅是打算览眺一番整座鲛皇宫全貌的,毕竟座座瓦顶镶嵌的夜明珠又大又亮,真的很璀璨啊,绝非有意要远窥常春宫的。 谁知,似乎有毒啊,居然还是不小心眺望到了她。 真丧! 不过好在距离有些遥远,好似隔着重山万川,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能看到她在笑。 并且是,她在对那条黑泥鳅笑,笑得一副很甜很开心的模样。 好不容易逐渐转浅的一双银眸,莫名其妙又忽然幽黯得可怖。 恍惚间他终于明白,并不是只有他才可以让她笑成一朵明媚的兰花,原来她在没有他的地方,也可以因为别的男人笑得那般快乐。 好像…… 自己对她的欺辱,并没有使她陷入多么的难过,他明明用了她最恨最恐惧的手段对待她,按她的性子来说,她应该恨得拔剑去刺他啊! 但是…她怎么没有啊,她居然—— 没!有! 痴痴地嗤笑了一声,他那张英俊无双的脸忽然就皱得宛若吃了黄连,自作孽不可活的痛楚,大口大口地生生往肚子吞。 原来,这世间最狠的报复,竟是若无其事。 他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去报复她,去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他天真地以为可以伤害到她,所以他尽情忘我地惩罚她、欺负她,让她加倍地尝一尝自己的痛苦! 可惜他似乎错了呢,在她若无其事地对他一边拱手道歉,一边袒护那条黑泥鳅的时候,他真是觉得自己愚蠢得无可救药! 那一刻,天知道他多想亲手撕了身旁那个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男人,一渣儿一渣儿地将他狠狠剁成肉泥!当初自己是疯了心了吗,才会把最心爱的女人亲手交给那男人?! 有病?闲得? 不仅如此,他好像也真的恶心到她了,他愚蠢幼稚又粗鄙低俗的行为,让她恶心得吐了那么久,吐得脸色都煞白成了女鬼! 果然她觉得他很恶心,恶心得连他也都跟着她一起觉得自己令人唾弃! 思绪这么一游离,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她透过窗子正朝着他的方向遥遥地望了过来。 顿时乱了方寸,他飞快地翻身一跃,落荒而逃…… *** ** * 待漫长的三个时辰以后,鲛皇城的天色已经渐渐灰暗下来。 而穆起寒再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乌濛濛一起回来的,这会儿恰好我也染好了新妆,披上了一袭崭新的兰花红袍。 “哇哦!宛宛嫂嫂你也太好看啦!”乌濛濛见到我时,双眼一闪,朝我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你的长发好美啊,像绸缎一样美!” 我确实没有盘任何的发髻,只是让一头及腰的直发极其自然地垂散下来,倒是和我今天显得极其恹白的肌肤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好在我涂了桃色的胭脂在双颊的位置,看上去气色好了些许,酱红色的唇脂也与烟熏的眼妆搭配得看上去宛若一个冷艳绝情的人。 穆起寒斜斜地倚在门扇的边缘,睨了我两眼,阴阳怪调地告诉我泉汐公主应该已经快要到常春宫了。 果然,当我和乌濛濛跟在穆起寒身后刚刚踏出寝殿的时候,就看到了几抹人影正穿过海植葱郁的花园迎面而来了。 “隔日不见,起寒殿下又俊逸了几分!” 率先打趣的是沧川太子,他依旧满脸堆着如三月清风的笑容,火红的珊瑚发冠拢着他那头海藻般浓密的铅灰色卷发,被一根别致的发簪所扎着。 穆起寒在前,爽笑着回应沧川太子,而身侧的乌濛濛却拘谨得十分乖巧,微微垂着脑袋,红着脸垂眸盯住自己紧紧拧巴着的两只手。 “今日宛宛姑娘害喜还严重吗?”一双眸眼美如画的泉汐公主问我。 我将目光流转向她,却故意忽略了伫立在她身旁,那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凛戾气息的郎墨楼。 “不严重了,”我弯唇对着泉汐颔首一笑,“多谢泉汐公主关心。” “不会再吐戮星神君一身了?”泉汐问我的时候,扬起下巴朝着郎墨楼温柔一笑,笑得那双魅丽无比的杏眼让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要为其心动了。 “只要不觉得恶心,就不会了,”我回答泉汐,转念一想,又朝着郎墨楼稍稍地颔首,“昨天实在对不住了,戮星神君,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郎墨楼眼眶明显敛得一窄,他寒凉的目光终是落在了我即便涂了许多层唇脂,也仍然遮挡不住红肿的唇角上。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唯独神色变得轻蔑了几分。 一瞬的无人言语,被穆起寒打破了这份沉默:“戮星神君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还和本君的皇子妃过意不去?” 穆起寒是笑着问出这些话的,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丝的挑衅或者调侃,我忍不住侧首朝他投去一个不解的眼色。 郎墨楼见状,终于故作礼貌地翘起一边唇角,毫无波澜道:“并未。” “时间刚好,我们该走了,”泉汐公主全然没有察觉到这淡淡的火药味,她仰首望了一眼上空黯淡的虚无,又放眼张望了一下周遭,蹙了蹙柳叶长眉,“怎么不见瑟灵姑娘?瑟灵姑娘方才是不是说,要替咱们提前来这里招呼各位的?” 泉汐抬首问身侧的郎墨楼,郎墨楼寂静地盯着她那双泛着秋波的眸眼,似乎忘了要怎么讲话。 我这才注意到,芮彤上神和瑟灵都不同于昨天,没有在郎墨楼的身边,不过也不等我再多想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我们一同朝着声源望过去,看到的是永远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喜蓉,正带领着身后穿得花枝招展的良香楼男娼们犹若一群艳舞的蝴蝶,朝我们翩翩然然地靠近过来。 “起寒殿下,这是何意?”沧川太子负手而立,有些迷茫地问穆起寒。 “听闻鲛皇城女子人数过盛,而男子数量倒是少得可怜,所以本君就琢磨着带些男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入得了咱们鲛皇城女子的眼啊!” 当穆起寒的话音落下,我才忽然明白了穆起寒带了大批人马过来做这一切的用心良苦,怪不得他潇潇洒洒地就断然决定不再连亲泉汐公主,原来他是打算利用那些男娼们来稳固孽龙族与鲛人族的关系! 若是这样的话…… 我撇了撇嘴巴,偷瞄了身旁始终在沧川太子面前忸怩的乌濛濛,终于知道该为穆起寒…或者换句话来说,是知道该为孽龙族做些什么了。 对于穆起寒这个回答,我捕捉到沧川太子与泉汐公主交换了个眼色,随后泉汐的脸上便泛出了浅浅满意的神色。 “对不住,让各位公主太子久等了。”喜蓉满脸不悦地走到我们面前,象征地颔首示意。 她身后跟着的将近五十名男娼也在我们面前纷纷停下了脚步,浓重的胭脂气息瞬间就向着我们笼罩过来,呛得我难免猛烈地呛咳起来。 穆起寒见我咳得涨红了脸颊,他便十分自然地抬手顺了顺我的后背,对喜蓉拉垮着脸问道:“人都齐了?” “少了一个。” “少了谁?” “小堂。” “小堂?”穆起寒蹙眉思索着,挠了挠后脖颈,“就是那个看起来病病歪……” 可惜穆起寒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娇喊,从不远处的一簇绛紫色的海草丛背后传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这里!” 目光延伸而去,看到的是正在手忙脚乱地掩着腰间锦带的瑟灵,正红着一张脸,匆匆忙忙地朝着我们这边小跑过来,在她身后跟着的,应该就是喜蓉口中没寻到踪影的男娼小堂了。 而等气喘吁吁的瑟灵小跑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她盘着的发髻乱出了几缕发丝,衣襟凌乱地可以让人清楚得看到她里面仍然还未穿好的抹胸。 此时,她就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下,有些害羞地对冷若冰山的郎墨楼抱怨道:“对不起,对不起狼君!我不是故意要迟到的,我本来是来喊三皇子殿下他们的,但是没想到半路竟然被这个见意起色的娘炮给拉走了!狼君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好好爱惜自己的!” 第511章 没考虑郎墨楼 对于瑟灵眼下这谜一般的一系列操作,沧川太子尴尬地握拳咳了咳嗓子,泉汐公主则瞪大了她的浓睫美目宛若看怪物似的看着瑟灵,继而又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流转到郎墨楼的脸上,轻启着水嫩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死死咬着下唇,在众人不易察觉之下稍稍偏过脑袋去偷瞥穆起寒的反应,不料竟然被穆起寒抓了个正着,他青白交错的面皮也朝着我,对我露出一个“你别幸灾乐祸”的警告表情。 想到当初在晚烟楼时,穆起寒被我撞到他与瑟灵偷吃豆腐的画面,再看如今画面中的主人翁也已成为了戏外的观众,我实在是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可就在我的这一声笑音落下后,下颌线绷得早已异常凌厉的郎墨楼,在一瞬间就怒火喷薄! 他忽然眉峰一压,几束图腾黑雾从他的掌心中迸发而出,如烈蛇一般凶恶地缠上瑟灵的身子,根本来不及给瑟灵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将瑟灵整个人都卷上了我们的头顶上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上望过去! 原本不过单单几束图腾黑雾,缠在瑟灵的身上居然开始分裂出了无数束黑雾,在上空形成了宛若一朵盛开着的巨型墨色玫瑰,笼罩在我们的上空! 而悬浮在上的瑟灵也终于发出了惊悚的哭喊声,只是这样令人心烦气燥的哭喊更是惹恼了郎墨楼,郎墨楼他又是窄着双眸,五指指骨用力一收,将瑟灵狠狠砸在了方才她现身而出的那簇绛紫色海草丛中,砸得海草的断叶都四溅而飞了! “狼君、狼君……”断断续续的哀嚎从海草丛的方向传过来。 所有人都寻声望过去,但是骤然间,铺天盖地的图腾黑雾又暴戾地将瑟灵卷到空中,让瑟灵在空中疯了般地三百六十度旋转着,紧接着又再次砸向海草丛! 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泉汐公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连劝阻着她身旁白发飞舞的郎墨楼。 可也不知道郎墨楼怎么了,就仿佛他憋了半辈子的火气寻不得宣泄之处,现在不长眼的瑟灵偏往枪口上撞,索性郎墨楼就借此机会全部宣泄在了她身上似的! 泉汐公主好言相劝着犹如朔风怒号的郎墨楼,可惜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瑟灵的身躯依旧重重地一次次被图腾黑雾卷控着砸向地面! 终于,负手而立的沧川太子再也看不下去了,用略带薄怒的语气呵斥了一声:“戮星神君请你收手!常春宫用以款情待客,经不起你这般糟蹋!”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乌濛濛,发现乌濛濛望着沧川太子的目光里崇拜顿起。 这一次,那眼泛森寒的郎墨楼倒是给足了沧川太子的面子,他终于拢着眉梢收了手,苍白的发丝随之一根根地垂落在他的背后,而瑟灵大幅度旋转的身子也终于最后一次朝着地上砸落了下去。 透过那些浓妆艳裹的青青柳柳们,我看到的是那花园的土地早已被瑟灵砸出了一口巨大无比的深坑,瑟灵的人影以我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了。 “不过一个根基尚浅的扶仙而已,神君你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泉汐公主困惑地问郎墨楼,美艳的容颜上泛起不悦,“是不是有些过于极端了?” 如此听来,这位鲛皇族的小公主尽管一心钟意郎墨楼,但似乎她并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恋爱脑,而郎墨楼闻言后,垂着凛漠的眼帘对泉汐公主轻轻勾了勾唇角,却不吐一个字。 片刻的沉寂,直到一声声绵长空灵的龙啸声于虚空中回响起来。 “嚯,来的真是时候,本君的座驾到了。”穆起寒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呵呵地望着上方的一端说道。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是穆起寒那台张扬霸气的九头龙辇正盘旋而来,后面还跟着几台奢华的龙辇,就像前几日我们来鲛皇城时的队伍一样庞大。 “喜蓉,”穆起寒召唤喜蓉,用下巴指了指常春宫外正缓缓降落的龙辇队伍,“带他们先上辇。” 喜蓉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拉着脸带引身后的男娼们陆陆续续地向常春宫外的龙辇走去了。 “还请泉汐公主开路呗~”穆起寒弯眼一笑,动作夸张地对泉汐欠身示“请”。 泉汐温柔地含笑点头,对着黯淡阴郁的上空挥了挥鲛绡长袖,一台嵌满了大大小小夜明珠的鲛辇也凭空出现,并向着宫墙外降落着。 我们一起离开了常春宫,泉汐公主依旧一手挽着郎墨楼的手臂,一手提着自己的鲛绡裙摆,大大方方地走向她的鲛辇。 沧川太子负着手,跟随在泉汐和郎墨楼的身后,我见此,一把薅住了沧川太子:“太子殿下,别走!” 听见我说话,前面的泉汐公主和郎墨楼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我。 “沧川太子,要不你来坐我们的龙辇?”我咧嘴笑着建议他。 “宛宛姑娘这又是何意呢?”沧川太子瞥了一眼我身旁那事不关己的穆起寒,笑问我道。 我咬咬嘴唇,转了转眼珠,随即抬眸笑盈盈地回答沧川:“难道太子殿下你看着泉汐公主和戮星神君两个人如胶似漆,你就不觉得有些多余吗?不如来和我们坐,我为太子你温一壶我们孽龙族特有的茶饮尝一尝,好不好?” 当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沧川的脸,但是我的余光却察觉到郎墨楼向我投来了一道道杀人如麻的目光! 沧川太子迟疑了半晌后,点了点头,赞成道:“这样也好,那就不打扰汐儿和神君了!” 他说罢,便跟随我和穆起寒与乌濛濛,一同登上了九头龙辇。 我刻意地忽略了郎墨楼那胜过万言千语、满携仇恨的目光,我没兴趣揣测他此时在想什么,甚至莫名地就对我们怎么忽然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这件事,失去了好奇心。 即便是他郎墨楼背叛了我在先,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 我也没那么幼稚与无趣。 我让沧川太子来坐我们的龙辇,可不是故意要让郎墨楼吃醋的,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去考虑郎墨楼会怎样想! 我不过是在扶助穆起寒坐上他想坐的宝座而已,毕竟至少现在来看,穆起寒他要比郎墨楼对我好多了。 第511章 没考虑郎墨楼 对于瑟灵眼下这谜一般的一系列操作,沧川太子尴尬地握拳咳了咳嗓子,泉汐公主则瞪大了她的浓睫美目宛若看怪物似的看着瑟灵,继而又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流转到郎墨楼的脸上,轻启着水嫩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死死咬着下唇,在众人不易察觉之下稍稍偏过脑袋去偷瞥穆起寒的反应,不料竟然被穆起寒抓了个正着,他青白交错的面皮也朝着我,对我露出一个“你别幸灾乐祸”的警告表情。 想到当初在晚烟楼时,穆起寒被我撞到他与瑟灵偷吃豆腐的画面,再看如今画面中的主人翁也已成为了戏外的观众,我实在是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可就在我的这一声笑音落下后,下颌线绷得早已异常凌厉的郎墨楼,在一瞬间就怒火喷薄! 他忽然眉峰一压,几束图腾黑雾从他的掌心中迸发而出,如烈蛇一般凶恶地缠上瑟灵的身子,根本来不及给瑟灵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将瑟灵整个人都卷上了我们的头顶上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上望过去! 原本不过单单几束图腾黑雾,缠在瑟灵的身上居然开始分裂出了无数束黑雾,在上空形成了宛若一朵盛开着的巨型墨色玫瑰,笼罩在我们的上空! 而悬浮在上的瑟灵也终于发出了惊悚的哭喊声,只是这样令人心烦气燥的哭喊更是惹恼了郎墨楼,郎墨楼他又是窄着双眸,五指指骨用力一收,将瑟灵狠狠砸在了方才她现身而出的那簇绛紫色海草丛中,砸得海草的断叶都四溅而飞了! “狼君、狼君……”断断续续的哀嚎从海草丛的方向传过来。 所有人都寻声望过去,但是骤然间,铺天盖地的图腾黑雾又暴戾地将瑟灵卷到空中,让瑟灵在空中疯了般地三百六十度旋转着,紧接着又再次砸向海草丛! 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泉汐公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连劝阻着她身旁白发飞舞的郎墨楼。 可也不知道郎墨楼怎么了,就仿佛他憋了半辈子的火气寻不得宣泄之处,现在不长眼的瑟灵偏往枪口上撞,索性郎墨楼就借此机会全部宣泄在了她身上似的! 泉汐公主好言相劝着犹如朔风怒号的郎墨楼,可惜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瑟灵的身躯依旧重重地一次次被图腾黑雾卷控着砸向地面! 终于,负手而立的沧川太子再也看不下去了,用略带薄怒的语气呵斥了一声:“戮星神君请你收手!常春宫用以款情待客,经不起你这般糟蹋!”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乌濛濛,发现乌濛濛望着沧川太子的目光里崇拜顿起。 这一次,那眼泛森寒的郎墨楼倒是给足了沧川太子的面子,他终于拢着眉梢收了手,苍白的发丝随之一根根地垂落在他的背后,而瑟灵大幅度旋转的身子也终于最后一次朝着地上砸落了下去。 透过那些浓妆艳裹的青青柳柳们,我看到的是那花园的土地早已被瑟灵砸出了一口巨大无比的深坑,瑟灵的人影以我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了。 “不过一个根基尚浅的扶仙而已,神君你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泉汐公主困惑地问郎墨楼,美艳的容颜上泛起不悦,“是不是有些过于极端了?” 如此听来,这位鲛皇族的小公主尽管一心钟意郎墨楼,但似乎她并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恋爱脑,而郎墨楼闻言后,垂着凛漠的眼帘对泉汐公主轻轻勾了勾唇角,却不吐一个字。 片刻的沉寂,直到一声声绵长空灵的龙啸声于虚空中回响起来。 “嚯,来的真是时候,本君的座驾到了。”穆起寒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呵呵地望着上方的一端说道。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是穆起寒那台张扬霸气的九头龙辇正盘旋而来,后面还跟着几台奢华的龙辇,就像前几日我们来鲛皇城时的队伍一样庞大。 “喜蓉,”穆起寒召唤喜蓉,用下巴指了指常春宫外正缓缓降落的龙辇队伍,“带他们先上辇。” 喜蓉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拉着脸带引身后的男娼们陆陆续续地向常春宫外的龙辇走去了。 “还请泉汐公主开路呗~”穆起寒弯眼一笑,动作夸张地对泉汐欠身示“请”。 泉汐温柔地含笑点头,对着黯淡阴郁的上空挥了挥鲛绡长袖,一台嵌满了大大小小夜明珠的鲛辇也凭空出现,并向着宫墙外降落着。 我们一起离开了常春宫,泉汐公主依旧一手挽着郎墨楼的手臂,一手提着自己的鲛绡裙摆,大大方方地走向她的鲛辇。 沧川太子负着手,跟随在泉汐和郎墨楼的身后,我见此,一把薅住了沧川太子:“太子殿下,别走!” 听见我说话,前面的泉汐公主和郎墨楼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我。 “沧川太子,要不你来坐我们的龙辇?”我咧嘴笑着建议他。 “宛宛姑娘这又是何意呢?”沧川太子瞥了一眼我身旁那事不关己的穆起寒,笑问我道。 我咬咬嘴唇,转了转眼珠,随即抬眸笑盈盈地回答沧川:“难道太子殿下你看着泉汐公主和戮星神君两个人如胶似漆,你就不觉得有些多余吗?不如来和我们坐,我为太子你温一壶我们孽龙族特有的茶饮尝一尝,好不好?” 当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沧川的脸,但是我的余光却察觉到郎墨楼向我投来了一道道杀人如麻的目光! 沧川太子迟疑了半晌后,点了点头,赞成道:“这样也好,那就不打扰汐儿和神君了!” 他说罢,便跟随我和穆起寒与乌濛濛,一同登上了九头龙辇。 我刻意地忽略了郎墨楼那胜过万言千语、满携仇恨的目光,我没兴趣揣测他此时在想什么,甚至莫名地就对我们怎么忽然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这件事,失去了好奇心。 即便是他郎墨楼背叛了我在先,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 我也没那么幼稚与无趣。 我让沧川太子来坐我们的龙辇,可不是故意要让郎墨楼吃醋的,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去考虑郎墨楼会怎样想! 我不过是在扶助穆起寒坐上他想坐的宝座而已,毕竟至少现在来看,穆起寒他要比郎墨楼对我好多了。 第512章 泣花灯游会? 前方那焕焕夺目地嵌满夜明珠的奢华鲛辇,承载着郎墨楼和泉汐公主仅仅两个人,轻飘飘地向着灰暗的上空悬浮而去。 倚靠在辇窗边的我抿了抿唇瓣,放下了撩开的辇帘,一旁的穆起寒冷声地嗤笑了我一声,我无力地回飞给他一个白眼儿。 这会儿我们的九头龙辇也跟随在了泉汐的鲛辇后方,率领着大部队向鲛皇宫外,民间欢度泣花灯节的地点缓缓地腾驾着。 辇厢中,四四方方的橙色珊瑚礁案,乌濛濛与沧川太子相对而坐,一路上她都涨着一张樱·桃般红彤彤的小脸儿,垂着眼眸娇羞地不敢抬首,而穆起寒则依旧不改他的懒散,如一坨融了水的泥巴瘫卧在身后的鳞绣软席上。 “宛宛姑娘不是说,要为本殿温一壶你们特制的茶饮吗?”沧川太子见谁也不开口说话,就笑着问我打破沉寂。 “啊,是啊!”我这才想起来方才胡乱承诺的话,连忙摊开案面上的茶海,“太子殿下稍等。” 我故作娴熟地温了一壶当初我第一冫欠乘坐这九头龙辇时,穆起寒特意为我沏的海龟脑髓液,然后我笑盈盈地将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晶盏递到了沧川太子的手中:“殿下您品一品,这味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那就谢谢宛宛姑娘了。” 沧川太子温文尔雅地一笑,拢着鲛绡宽袖接过水晶盏,优雅地吹了吹弥漫他尊容的热雾,继而喝下了一口盏中的海龟脑髓液。 我满怀期待地望着沧川太子,见他有些敛紧了他那两道优雅的浓眉,就趁他开口前抢先为他介绍道:“太子殿下觉得入喉如何?这可是我们孽龙城最昂贵的饮品呢,唯有孽龙族的贵族们才能够花重金喝得起它,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它可是遥遥不可期的。 毕竟嘛,这海龟脑髓液,都是从活过千年的海龟脑壳中涉取而来的呢,有‘排邪而安脏腑,悦脾爽志以盛气血’之说,既可以补中益气,又可以有平补保健的功效! 沧川太子若是喜爱这口,我就替你打包一些,你可以……” 我兴高采烈的话还未说话,沧川太子就忍不住发出猛烈地一阵呛咳,将口中的海龟脑髓液全部喷洒在珊瑚礁案面的薄绢上了,他白皙的脸颊也就此憋呛成了猪肝色。 “你、你说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海龟脑髓液啊,”我茫然地挠了挠耳朵,“怎么了,难道不符殿下的偏好吗?” 这就很奇怪了,都是海里的玩意儿,这滴如黄金般昂贵的东西,怎么喝到沧川太子的口中就被嫌弃成这副模样了? 沧川太子听闻我的话,又是一阵猛咳,脸色也是极为不好看。 缩在角落中观戏的穆起寒,终于发出了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席中坐起了身子,朝我展颜一笑,悠哉悠哉地说道:“海龟被鲛人族视为最受崇拜爱戴的神明,也是每一位鲛人心中最信奉、最神圣的龟神呢!” 当穆起寒说完这话,我双眸视线顿时僵固,直勾勾地盯着脸色极差的沧川太子,想说一万句道歉的话也没能说出半个字,只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 不久后。 九头龙辇缓缓下降,我撩开辇帘向外望去,看到此时本该黑暗的虚空被鲛皇城外的万家灯火照得通透璀璨,民间的大街小巷上一座座楼台阁宇繁华瑰丽,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绚烂无比的火树琪花,笼罩在这座落于深海的鲛皇城“夜色”当中,美不胜收。 当我们下了龙辇,踏入的是一条笙歌鼎沸、箜篌浮响奏乐的古街,宽阔的街道上人潮人海、川流不息,大多数过往的人都是身披五彩鲛绡袍的鲛人女子,的确很少能看到有男子经过。 我一边跟随着穆起寒走在摩肩接踵的古街上,一边目不暇接地欣赏着周围的热闹非凡,这鲛皇城的鲛人女子个个容貌姣好,披散着鲛人族特有的海藻般浓密的卷发,美若天仙。 当她们注意到这街上忽然涌现出了良香楼近五十名的男娼们时,一个一个都忍不住掩唇惊叹,眸中泛出桃色,表现出一副想要上前搭讪却又羞于开口的扭捏模样。 若是没说错,这就是穆起寒想要看到的画面,也是他为孽龙族与鲛人族所搭构的最直接的桥梁。 “不是说这是鲛皇城民间自发的‘泣花灯节’的游街吗?怎么没见一盏什么泣花灯呢?”人潮中,与我们迎面而过的鲛人族女子都对穆起寒这个风流翩翩的男人投来炽热的目光,而我则困惑地偏首问身侧的穆起寒。 听闻我的疑问,泉汐公主隔着穆起寒大声回答我道:“时辰还未到,等一下宛宛姑娘你就知道啦!” 这泉汐一同我讲话,我才发现她的身边缺席了郎墨楼的身影,似乎从下了龙辇以后,我就没再见过郎墨楼了。 而偏偏此刻穆起寒就仿佛是我腹中的蛔虫,替我问泉汐公主:“公主为何此时一人游街呢?怎么没见戮星神君?” “神君他说身体有些不适,晚一点再来寻我们。” 听到这个回复,我一时间都惊呆了,郎墨楼身体还能不适?我忍不住扁扁嘴,鬼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下意识地回首张望身后,却无意间瞥见与我们隔着人群的沧川太子,居然在与羞得抬不起脑袋的乌濛濛手牵手着! 见我发现了他们,沧川太子便朝我遥遥弯唇一笑,乌濛濛吓得赶忙抽回手,双颊通红得堪比残阳落日了。 我原先还打算给他们两个人来个神助攻,现在看来也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正当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听见自一座方位十分遥远的钟楼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贯彻长空的钟声! 霎时。 整条古街上的鲛人百姓喜笑颜开,沸腾欢呼成一片,而街边那些摆摊叫卖着琳琅满目的珊瑚首饰、水粉胭脂以及鲛绡裙袍的小商贩们,顿时就乱了手脚,连忙用法术慌里慌张地收起摊面! “这是怎么了?”我问泉汐公主。 周围的喧天鼓乐在顷刻间反倒更加震耳欲聋了,此时我们停下了脚步,融进了身边的人欢马叫。 “泣花灯游会要开始了,”泉汐公主满脸堆笑,万家灯火点缀在她那双美得无与伦比的眼眸中,温情得惹人为之倾心,“宛宛姑娘,你要坐稳哦!” 我正纳闷泉汐公主这话的含义,就见她抬起白嫩的柔荑向我轻盈一挥,顿时我的身旁就凭空幻出了一圈透明的圆形气泡,将我笼罩在中央,与大伙分隔了开来。 “公主殿下这又是何意?”穆起寒略微不悦,扭着下巴斜睨泉汐道。 “瞧给你起寒殿下急得,我还能害宛宛姑娘不成?”泉汐公主抚唇笑道,“等下游会开始,这可就是宛宛姑娘用于保命的东西了。” 穆起寒狐疑地望着泉汐,又将邪肆的目光流转向我,就在他正欲启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整座鲛皇城所有的光源在一瞬间居然无声地同时熄灭了,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唯独声声箜篌的乐鸣还在虚空中回荡着,而古街上的人群又一次沸腾哗然! 被圈在透明气泡当中的我什么也看不见,这气泡就宛若一个硕大的皮球一般,让我在里面显得十分滑稽。 我本正困惑着泉汐公主为何要这样做的时候,下一瞬发生的事情,就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只听“哗哗”大海的声音,这鲛皇城撤掉了分隔海水的结界,此时此刻,海底的海水疯狂地灌入了整座鲛皇城,而我也终于懂得了泉汐公主为何说这是我用来保命的东西了! 眼下,我就在这圈充盈着氧气的气泡中,随着海水的疯狂灌涌,在黑暗中随波逐流,气泡以外的笑语喧阗仍旧听得清晰可见! 唯独沦陷在茫无边际的黑暗中,我看不见一切,不知道穆起寒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随着海水的推波又涌向了何方! 远方的钟声再次敲响起来,沉浸在掩天覆地的海水里,隔着透明的泡壁我都足以感受到钟声的波震传了过来。 咚…… 一声,两声,三声…… 我默默地数着钟声,待我数到第十二下钟声的时候—— 眼前亮起了朦朦胧胧的光灿。 我霍然睁爆了双眼! 此刻呈现于我眼前的画面,就犹如令我置身于格林童话的世界,气泡中的我沉浸在一汪湛蓝色的海水当中,放眼望去,整座偌大繁华的鲛皇城都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所淹没着。 然而现在在我的周央,方才在古街上那些穿着五彩斑斓鲛绡袍的鲛女们,全部都褪下了她们原本身上华美的服饰,动作优美地甩着她们身下一条条布满闪闪鳞片的鱼尾,身姿曼妙地游弋在海洋之中! 与童话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她们浓密如烟的卷发缠绕于她们的香肩美背,尖尖的耳朵从发丝间俏皮地伸展出来,携带着无比神秘与娇美的气息,在海水之间欢游雀跃…… 我怔怔地望着气泡外的盎然疏影出神,全然没有发现我随着海波飘去的方向愈来愈远,愈来愈偏离了轨迹,周遭开始变得人烟稀少…… 直到—— 泡壁一颤,我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人闯入了我的气泡! 我的三魂六魄这才从童话中归位醒来,赶忙回首,却惊愕地发现身后多了一抹莹白的人影。 这一次,他没有再戴上他的兜帽,正因如此,我才凝对上他那双深邃得好似泥潭般罪恶恐怖的墨眸! “郎墨楼!你……” 我亻氐吼出他的名字,却被他忽然向我伸来的大手用力地钳住了喉咙! 顿时。 缺氧的窒息感疯狂地遍布了我全身每一处角落,我根本来不及幻出我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剑,郎墨楼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就钳着我的喉咙,伸直手臂,将我整个人直直地推出了气泡之外! 沉浸在冰凉刺骨的海水当中,他的手依旧用力地掐在我的喉管上,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隔着透明的气泡壁,隔着两颗碎裂得仿佛再也无法拼凑的心,遥远而无言地四目相凝着…… 第513章 你为什么狠心伤害我?! 透明的气泡壁在两个人目光交织的中央,缈缈地浮游着。 一侧,是一双爱极生恨的墨眸;另一侧,则是一双哀莫大于心死的清眸。 他就这样隔着宛若一触即碎的气泡,带着感兴趣的表情似无波澜地盯着她看,看她挣扎,看她窒息,看她因为含过自己而被撑裂的唇角再一次揭开凝固的血痂,滚出串串血珠,融进清波碧浪而飘零澌灭。 湿润的苍发仍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顺着他轮廓锋利的下颌,滑过他那大幅度上下滚动着喉结。 他曾用尽余生的力气去亲吻她的一切,但是现在,他想看她痛苦,他希望她痛不欲生,他只要让她体验比他更痛苦的痛苦! 并不是他不可以选择原谅她啊,只要她肯跪下来求他,跪在他的脚边,哭着对他说她是爱他的,或者哪怕对他说她曾是爱过他的,也是可以的啊…… 钳住她喉咙的手指由于吃力而泛出青白,深深地陷入她喉咙前的皮肉里,海水卷杂着细小的沙粒刺得她唇角生痛,气管中早已经呛进了好几大口的海水! 他的眼如冷月笼着寒雾,眉峰一蹙,他钳着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抽带回了气泡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几乎要震碎她的双肺,被呛进肺中的海水汩汩地顺着她带血的唇角,流淌进她湿透了的红袍领口中。 她险些就被他溺死在了这泠泠极寒的大海里! 重新吸了氧的她浑身都在疯狂地颤抖,瘫跪在他的脚下像极了一只濒死的落水小猫,蜷缩着湿漉漉的纤肩瘦脊,不断地大口倒着气儿,不断地嗽着被海水浸泡的喉管。 湛蓝色的浩瀚大海… 周遭开始稀稀疏疏地漂浮起焕发着粲然光辉的泣珠灯,一盏,两盏,三盏…… 渐渐的,数不过来的无数盏…… 密密匝匝地漂浮在空幽无际的海底,似黯然神伤的精灵燃出幽冥的鬼火,携着浓得化不开的郁色,凝着灯辉诠释着这一场泣花灯节的真谛…… 这一瞬。 他背脊坚挺地垂着眼帘望向脚下的她,忽然间,他竟闪过一丝再也不想要他那些所谓高傲孑然的尊严的念头,他只想不顾一切地去拥抱她、将她搂进怀里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其实他还是好爱好爱她…… 于是,他蹲了下来。 “佟宛你……” 佟宛你后悔了么? 他本是想要这样问她的。 然而,短短七个字还未说到一半,她竟骤然翻起一双被如疾的仇恶血洗过的猩眸,将口中呛咳出来滚着血沫的海水,嫌恶地一口啐在了他那张同样煞白的脸上! 顿时! 暴雷崩裂! 这个无可救药的女人看起来根本就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她从未后悔过!从未心疼过他剜心裂胆的痛苦! 他恨极了这样的她,当初她那毫不犹豫一剑杀死他和她骨肉的画面,乍然间就在他的心口翻腾滚搅起来! 再也不给她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他又一次奋力地钳住她的喉咙,将她软弱无骨的身躯硬生生提起来! “想活么佟宛?!想活就来吻我啊!” 他几乎将牙齿咬得粉碎才愤然挤出这句话,紧接着,他一挥长臂,那朵原本为他们分隔海水、提供氧气的气泡,轰然破碎了! 四面的海水刺骨地涌向他们,淹没他们,他仍旧掐着她的脖颈,他知道她快要没有氧气了! 他只想要她靠过来吻他!他就可以把自己口中的氧气一丝不留地全部渡给她! 只要她过来…只要。 但是。 终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人,有着和自己分毫不差的倔强。 隔着隐隐流动的海水,她就那样用一双浅生绝望的眸子执拗地凝视着他,穿流的海水卷走她曾经望向他时的温情。 海水开始肆意地灌进她的鼻腔。 她宁可死,宁可这样死在他的手中,也不肯过去吻上他的唇瓣,讨要一小小口他口中的氧气。 这一刻。 他恍然大悟。 她真的不爱他,她恨极了他,她恶心他,即便是死,她也不愿意再靠近明明近在咫尺的他…… 他看着她缓缓地眨了眨眼帘,不慌不惊地朝他微微勾起了撕裂的唇角,然后—— 她倔强地张开了嘴巴,让海水彻底涌进她的五脏六腑…… 这次换他终于失心疯! 他松开了掐在她细细喉咙上的手,揽过她的腰身化作一道海底的闪电,带她冲向那座敲钟的钟楼! 他愤怒地撑起一座结界,将海水与钟楼分隔开来。 他将她扔在青石砖上,疯癫地抓着她的双肩朝她暴吼:“佟宛你就这么想死么?!你就这么恨—我—么——?!我郎墨楼把一条命都活生生地放在你手中,你佟宛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猩红的双眼血泪纷飞,染红他鬓角的白发,侧颈上的青筋暴露,他喉结狂颤! 而她被他摇晃得浑身的骨架也都要碎掉了,呛进肺中的海水狂溢,她半阖着眼帘恹恹欲晕。 后来的她哪里有再恨过他啊…她明明也好爱他的啊…… 可是她说不出来。 沉默足以逼人发疯。 他恨透了她的沉默不语,恨透了她一个字都不说就足以把他伤得挫骨扬灰! 他一把扯开胸襟,抓住她的手癫狂地带她掏入自己的胸膛,逼她攥着他那颗疼得炸裂的心脏:“佟宛你摸啊!!你给我好好摸啊!!你明知道我郎墨楼一颗心上都刻着你的名字!!你明知道我爱你爱到将苍生万物都足以毁灭的地步,你佟宛到底为什么还能狠心伤—害—我——?!?!?!” 她不说话,面对他歇斯底里的狂躁她仍然无动于衷,那颗炙热的心脏就在她冰冷的掌心中鲜活地跳动着,但是,她仍旧不动声色。 他发指眦裂,却浑然不知此时此刻她好痛,她的腹部在割肉般地绞痛着。 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啊…… 朦朦胧胧的泣珠灯飘散在钟楼的结界外,散发出来无比绚烂的光辉,照得海波粼粼,照亮了他眼底狂澜的怒绪。 “佟宛你宁可对所有人说你怀了穆起寒的孩子,也不愿生下我们的孩子是么?!好,好,很好啊!” 当他残酷的吼声落下休止符,他摊开双手,撕烂了她身上湿透的、她最心爱的红裙子! 钟楼的楼顶金壁龙柱,可以俯瞰整座鲛皇城。 他根本不顾近处还有摆尾游弋的鲛人们,就从她的身后将被撕得衣衫凌乱的她狠狠压在透明的结界边缘,让她望向钟楼外的一派繁华鼎沸! 他锋利的牙齿撕咬着她的后颈,与她一同望向钟楼下的鲛皇城:“佟宛你不是心若磐石么?不是变心很快么?!那不如让我看看,让那满城的人都好好看看,穆起寒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与我郎墨楼反目成仇!” 话音落下,他伸出由于常年执剑而磨出粗茧的手,用力地从背后探进她的身下一阵乱捣! “呃啊——!” 顿时! 撕心裂肺的痛楚沸腾在她的血液中,她发出一声扯断声带的痛喊! 但是下一秒。 她终于忽略了腹部那近乎要她停止呼吸的剧烈绞痛! 她铆足了遍身的余力,猛然转过身,紧紧握住掌心中顷刻间被幻出来的珊瑚蛇妖剑,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郎墨楼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的孩子是胡凤柒杀的!你若是个男人,那你就去找他报仇啊!” 第514章 海底的天摇地晃 『多想能够潜入海底,温柔的栖息,是抚平你心口的原因』——《云与海》。?? …… 胡凤柒,胡凤柒,胡凤柒…… 胡凤柒那只骚狐狸是个疯子,确实不假,他试图下药害她肚子里他们的孩子,也确实不假。 但是。 此时,他的心口中央,就横横地贯·穿着她下手决绝的珊瑚蛇妖剑,并未带毒的剑刃刺穿他曾温暖过她的胸膛“咯吱”作响。 可他听闻她的怒斥却悲极反笑,浑然不顾刮骨的痛楚,澹澹的温血浸在他一尘不染的紫薇花袍上被晕染开来。 “佟宛你看到我被伤成这样是不是觉得很好笑?看到我被你骗得像条疯狗,是不是很满足你的虚荣?”郎墨楼挑眉狂笑,抬手一把握住她刺穿他肩头的长剑,“你想伤我还不容易么?很简单啊佟宛!你又拿胡凤柒打什么幌子?!” 他愈吼愈悲愤,顶着血丝泛滥的双眸哽咽地握着剑刃,一步一步将她沿着透明的结界边缘,向后方逼去。 每走一步,锋利的剑刃就更深地刺穿他的骨头一寸,而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也会顺势近了一寸。 所以,他不疼啊。 不疼,真的不疼。 他望着她惨白扭曲的脸颊,分不清沾染在她脸上的是海水还是泪水,他希望她可以稍稍地哭一下鼻子,即便是象征性地哭一下都好,毕竟那也算是她为他流下的眼泪啊,他发誓会很珍惜,并且牢牢地收藏在心窝的。 可惜,她的眼圈竟倔强地没有任何哭泣的迹象,只是似筛糠地颤抖着继续吼向他:“郎墨楼你个王八蛋你根本就不懂!胡凤柒喂我服下了夹竹桃苷,夹竹桃苷你懂吗?!它才是害死我们孩子的真凶!” “夹竹桃苷?我不懂么?哈哈哈…”他还从未这般痴颠过,根根霜白的发丝染着没忍住纷飞的血泪,粘在他干涸的唇瓣上,“夹竹桃苷的解药早被我连夜拿过来,让你当作落胎药一起吃下了!佟宛你还要把我当傻子骗到什么时候?!” 他仍在逼着她倒退,被剑刃割出来的鲜血就顺着他手掌的边缘顺着手腕灌进袖口中,刺鼻的血腥味道惹得他一阵一阵的反胃。 她扭曲的表情一怔,似乎忽然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怎么会…不可能!”她木然地喃喃自语,回望着他的目光也开始莫名其妙地颤抖,“郎墨楼!你又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你的第二片元神碎片会在你身体中被激活!为什么你只相信你所看到的?!我们的女儿是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啊,她若不死,那死的就是你啊!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懂我?!?!?!” 终于。 他奢望看到的她为他而流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簌簌”地冲下她凄白的脸颊。 他却被她说的也是表情一怔。 钟楼外,焕发着琉璃般七彩光耀的一盏盏泣珠灯,顺着海波慢悠悠地悬浮而起,密密麻麻交辉相应,宛然一场繁华盛世的镜花水月,皆为幻梦泡影,玲珑成空。 倏地。 握着剑柄的手一松,他大步上前一步向她靠近过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缩短为零! 而蛇妖剑的整把剑刃也就此彻底穿透了他的胸膛,一串串的血珠在穿过他身后的剑刃边缘,向着下方的青石砖面坠落着…… 他不是不想听她再解释下去,只是他不能了。 他无意间看到了,此时此刻,有一抹玫粉色的人影正从遥遥的方向偷偷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观测着是不是真如他向紫薇大帝所述的,他与她之间千真万确的一刀两断、不共戴天了。 恰巧偏偏就在这时! 一条逶迤颀长的龙尾,趁着他的出神之际蓦然出现,携带着摧枯拉朽的霸气横生生地一扫长尾,将结界内好不容易才忍着贯·穿胸膛的疼痛贴近她的他,从蛇妖剑脱离甩开,狠狠地甩向一旁金色的铜钟壁上,撞出了一声绵长又沉闷的钟响! 鲜血乍然四溅,在钟壁上留下他身躯的轮廓后,他继而又重重地砸落在了坚硬的青石砖上! 说来也是奇怪,思维早已迟缓的他还未来得及撑起沾满鲜血的身子站起来,这深居海底的整座鲛皇城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开始了猛烈的天摇地晃! 顷刻间。 像极了一场突降的灭顶之灾,海水翻滚狂澜,楼宇倾倒坍塌,大地震动爆裂!就仿佛在下一秒这座繁华的城池就要灰飞烟灭成为了一座废墟一般! 钟楼顶层一根根雕龙画凤的漆柱眼看着一一折断,他本是要起身带她飞身抽离的,但是,他晚了一步。 那条墨色的巨龙就宛若故意似的,在他动身前就张开血盆大口,将软绵绵的她一口衔入了他的龙口中,长身一旋就将她从这噩梦中远远地救走了! 他怔然地趴覆在原地,任凭鲜血从他前胸后背的两口血窟窿往外冒着,他痴痴地笑,痴痴地望着周围的梁柱砖瓦开始砸落掉坠。 他有点儿不想跑了。 就这样被覆没在这座海底,当作是她对他的惩罚。 但—— “戮星神君!你还在等什么?我们该回星宫了!”钟楼外的海水被抽离,芮彤上神躲避着剧烈的摇晃朝他腾飞而来。 对,芮彤说的没错,他该回星宫了。 该回到紫薇大帝的身边了。 一丝希望被点燃,游走在他的血络间,他鼓起差一点儿就要被吞没的勇气一跃而起,正欲迎向芮彤的时候,他忽然垂眸一瞥。 瞥到了他刚刚浑蛋一样奋力探入她身下的手指尖,居然染着斑斑血迹! 剑眉顿然一蹙! 这…这是从她腹中流淌出来的血迹么?! 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腹部流血?! 第515章 一胎八宝:总裁爹地超厉害! 他其实压根儿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第一片元神与第二片元神碎片,他听明白了,可是她说的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又是何意? 在之前,他可从未听她提及过。 眼下,星天低垂,冷月如钩勾寂寥。 他将芮彤上神提前打发回了九霄之外的紫薇宫,自己却仍未褪下那件染了血的紫薇花白袍,忍着胸口被长剑撕裂的刺痛,寂寂地伫立在曾经属于他和她的晚烟楼外。 披着夜色也裹着夜露,即便是遍体鳞伤,他也是一种雄浑而阔大的存在,此时他就敛着一双横出世间的冷瞳,仅仅往那里一伫什么都不必做,便足以将苍莽的天地间充填一派强烈的生死易改的怆然。 不过有点儿可笑的是,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妄为狂傲的他,如今一瞬白发的他,还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割舍掉他的软肋,所以他赶回来了。 “公子,”一束墨色的烟雾落到他的眼前,化作黑羽长袍的南歌,颔首欠身道,“在佟宛姑娘的房间,只寻到了她留下这两本日记簿。” 暗沉无光的墨色寒瞳一闪,他垂眸,缓缓地接过了南歌向他递过来的东西。 一本他熟悉得很,是他曾经一笔一画记载着她成长光阴的日记,倒是不记得是怎么跑到她手上的了;而另一本,他则仅有过几眼之缘,是井犴星君的夫人井徐氏交给他们的属于井犴星君的日记簿。 他掂在掌心中,有些困惑地压低了眉峰,她口中所谓的什么“第一片元神碎片的复片”,会不会能从这里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但是,一想到井徐氏带着她的儿子至今仍停留在被紫薇大帝派人摧毁的啸月堡附近,他还印着斑驳血渍的额角就忍不住烦躁地跳了跳,需要处理以及未解的事情太多了,他要怎么才能在紫薇大帝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去逐一解决呢? …… 一个转眼。 笼罩在月下寒雾中的连绵山峦,回荡着声声夜鸟的啼鸣。 幽僻蔽静的山脚下,一座似乎已然结了蛛网的茅草屋,跃入他冷得结了冰霜的眸底。 亦如上一次一样,他手下的十面鹜煞脚尖轻垫地立于夜色中的树梢上、檐角上、篱笆与石堆上! 他心头不祥地莫然一紧! 嗅觉敏锐的他竟没有再在空气中嗅出浓重的草药味道,可那夜被他的图腾黑雾炸得四分五裂的门板,却仍然凌乱地散落着,而漆黑一片的屋内居然早已空无一人! 就宛若在一夜之间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扫荡,空空荡荡得连支药匙都不复存在了! 恍然间,他那被痛断肝肠一时蒙蔽了的头绪终于渐渐被拉回了大脑,一双攥得快要碎裂的拳头在身体两侧“嘎吱”作响着! “给我找!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悲愤交加地一声命下,身后的十面鹜煞便轰然化作十只雄鹰,招展矫健的羽翅齐齐飞向天际,直冲冲地扎进了朦胧的夜色尽头! 徒留下他一个人,以及被月光拉得颀长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 他止不住地颤着被她亲手刺穿的胸膛与背脊,握紧了那只指缝中还染着她腹中血迹,却永远都不舍得再清洗的手…… *** ** * 我昏迷了。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或许很久很久,久到待我颤颤巍巍地撑开翕合的眼帘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躺在了常春宫的寝榻上了。 模模糊糊的视线迟迟对不上焦距,我缓了良久,才偏过脑袋看到一头凌乱的齐肩短发正埋在我的床沿边。 看起来,他似乎在这里守了好久了。 这不是穆起寒第一冫欠守在昏迷的我的床边,等我醒来了。 “穆起寒……”我轻轻地呼唤了他一声,干燥的近乎裂开的喉管使我的嗓音听上去极为的沧桑。 床边的人儿闻声抬起一张略微失了血色的脸,却在凝上我眼眸的那一瞬,恢复了几分神采。 “皇子妃您醒了?”穆起寒眯着他那双狭长的眸眼,在脱离开我的床榻边沿后,打着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发生了什么?” 我的额角一抽一抽地疼着,昏迷前的画面开始一幕一幕浮过我的脑海与眼前,我正欲撑坐起身,腹部便传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 “郎墨楼……”我忍不住扣紧牙关从后槽牙挤出这三个字,恨不得一刀一刀剔了那男人的骨头,千刀万剐他都死有余辜! 穆起寒见我想坐起身,他便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儿,慢吞吞地将锦枕立起来放置在了我的身后,让我小心翼翼地坐靠了起来。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成了寝袍,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下莫名地一股股潮潮的感觉,腹部也是犹如转了筋的抽痛着。 这会儿的我很怕穆起寒询问起我关于郎墨楼的事情,我也的确暂时没有心情去问他,我昏迷前鲛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穆起寒现在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盯得我有些情绪烦躁,就随口对他说道:“我肚子疼。” 穆起寒大概早会预料到我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长眉一扬,吐了一句:“那正好,鲛医应该快到了。” 果然,在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后,寝室的房门就忽然被推开了,门外踏进来的正是一名短发的女鲛医。 压根儿不用穆起寒说什么,那女鲛医便走到我的床前两手一掐,掐出了一束姜黄色的水柱,隔着我的寝袍就朝着我的腹中神奇般地渡了进来! 顿时,阵阵暖洋洋的感觉便从我的腹部延伸遍布了我的全身,那腹中原本转了筋般的抽痛也渐渐随之淡褪了。 “请问,本君这皇子妃她还能保住胎吗?”穆起寒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翘起二郎腿往后一仰,满口一副不关心不合适、关心又多余的语气。 “除了受凉与受惊,没什么大碍,我方才已经为姑娘渡入了一些稳胎的灵液,介时姑娘再服下一些稳胎的药剂就无碍了,”女鲛医终于收起了她两手里渡出来的姜黄色水柱,随即对穆起寒古怪地一笑,“不过…不得不说,姑娘这身子骨是得好生养着了,毕竟殿下您在某些方面真是过人得惊人了!” 穆起寒闻言,放下了二郎腿,蹙着眉凑了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鲛医又笑:“姑娘怀得不止一胎,殿下您上上心,虽然这次庆幸没有伤及胎气,但往后恐怕姑娘会越来越需要关照了。” 当我听到她这样说时,我一时屏住呼吸,心脏都宛若骤停了几拍! “不止一胎?”穆起寒斜睨了我一眼,“双胞胎?” “不止。” 穆起寒换上满脸不屑,冷笑一声,一腔鄙夷地再问:“那怎么着?还来个三胞胎?” 听到这里,若不是我饿得两眼发昏,我都要从床榻上惊跃而起了! 可这女鲛医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穆起寒愣着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不可置信地朝我飞过来一个像是在看高产母猪似的眼神! 继而,女鲛医对穆起寒特别钦佩地说了下去:“姑娘才怀有身孕短短几日,虽然胎体都还未形成,不过…据我所用灵气估查,若是没估错的话,姑娘腹中怕是一胎怀了八条元神命脉!而姑娘是个凡胎肉体,一排八卵的可能性为零,所以不得不说,殿下您真是在某些方面过人的厉害啊!” 第516章 恭喜本君喜当爹 当我听完鲛医的这番话,我的脑瓜子瞬间“嗡嗡”直响。 一胎八宝…… 顿时,脑海里就开始浮现出过去胡凤柒还在的那段时间里,我和胡凤柒一起追过的各种小说,所以导致我现在两眼泛直地倚靠在床榻上,不自觉地脑补出了一部又一部奇葩的小说。 《一胎八宝:郎先生太凶犭孟》,《一胎八宝:郎少晚上好》,《一胎八宝:佟姑娘不好追》、《一胎八宝:宛宛妈咪超飒的》。 甚至还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疯狂地构思出了一段接一段的狗血剧情。 …… “郎少,夫人下神辇了,还带了一窝子缩小版的您!” “郎总,夫人没死,还带了八个小团子!” 亦或者,当我再一次重逢郎墨楼的时候,他狠狠地将我壁咚在墙壁上,凶恶地贴近我的面前。 “女人,生了这么多我的孩子,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女人,带着我的孩子还想跑?你在玩火。” “女人,关于本少爷孩子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 忽然头疼欲裂,疼得我三魂六魄都即时归位了。 眼下,我怔然地望着眼前鲛医徒手变幻出来一袋袋的灵丹妙药,木讷地听着她耐心地嘱咐穆起寒要如何替我煎药,我的大脑就泛起了一片片的空白。 怎么会这样,明明上一个身为元神复片的女儿是单胞胎,而穆起寒也说过了,他是用施了复胎术的脐带血玉珠复活我逝去的女儿的,怎么可能她在卷土归来后竟变成了八胞胎呢? 我不可思议地缓缓抬起自己的两只手,垂眸翻来覆去地审视了半晌,确定这手不是猪蹄啊,真不怪穆起寒会把我当作高产母猪来看待。 “姑娘,你是肉骨凡胎,一次分娩八胞胎的概率极为渺小,所以我奉劝姑娘你务必要多多注重些营养的补充,切记莫要劳累伤神,其余的关于稳胎药要如何煎煮的事宜,我已经交代给殿下了,”鲛医站起身来,对我礼貌地拱手道别,“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沉着脸色,朝鲛医点点头,在房门被鲛医反手关上以后,穆起寒朝我露出了一个翠绿翠绿的笑容。 “笑什么?”我不悦地问他。 “一胎八宝,可以啊皇子妃,本君这真是赶上多大一桩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穆起寒一头短发焕发出绿油油的光灿,“恭喜本君,喜当爹啊!” “哐当”一声震响,穆起寒拉着一张驴脸将鲛医留下的煎药砂锅点燃! 他直接在寝房的地面上一甩袍摆,席地而坐,开始遵照医嘱将仙药包裹进一小袋一小袋的绢囊中,然后漫不经心地再将它们逐一丢进砂锅内。 随着苦药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得越发浓烈,我就问背对着我而坐的穆起寒道:“穆起寒,你给我施的复胎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是说是复活以前的胎儿吗?为什么这次居然让我一下怀了八胞胎呢?” 穆起寒盘膝坐于地面,一只手加大劲儿地用草扇扇着锅下的温火,隔了良久才不耐烦地回答我说:“怎么?听皇子妃你这意思是还怪上本君了?本君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到底是怀了几个狼崽子你去问那死狼人啊,关本君什么事儿?” 穆起寒越说,手下扇扇子的力道就越大,以至于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险些都将砂锅给扇翻了。 见他说话这般地阴阳怪气,我也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只得垂首扌无扌莫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思索着郎墨楼既然有心想要将我溺死在海水中,那我凭什么还要为他诞下八个孩子? “穆起寒,”于是,我掀开覆盖在双腿上的薄被,穿鞋下榻,“孩子我不生了,这锅药你自己留着喝。” 第517章 暂别鲛皇城 落下这句话,我便重重地甩门踏出了寝房,门板在身后闭合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穆起寒愤怒地扔扇子和丢药匙的声响。 坦白而言,郎墨楼那凄楚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他字字锥心,吼出的每一句话都如冬檐下裹着砒霜的冰锥,密密匝匝地扎落进我的心窟,再将毒性漫延遍身。 我终于明白郎墨楼他是基于爱我,才最终走到了这凄惨的地步的,他因为太渴望我们的孩子而气极生悲导致几夜白了发,甚至爱极生恨地选择了投靠紫薇大帝。 但,我又做错了什么? 郎墨楼并没有选择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二话未说就直接羞辱了我,让我即便到了现在,喉咙的撕裂与肿痛都还未消散。 倘若说第一次是他丧失了理智,那么这一次呢? 我天真地以为我们可以好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彼此敞开心扉,可非但如此,郎墨楼他不仅将我本就仅剩无几的尊严按在脚下丧心病狂地摩擦,甚而还以我的性命置于他的指掌间,来肆意妄为地侮辱我的自尊与人格! 郎墨楼他应该最了解我,我骨子里的倔强与固执并非与生俱来,而更多的则是他亲手赐予的。 他以为他用如此深刻的方式来将他对我的爱与恨发泄得淋漓尽致,他以为我会就此体谅他的痛彻心扉,但是,他错了。 他这样做,只会加剧我对他的厌恶与反感,消磨那原本我对他铺天盖地的爱。 还是那句话,我本就是一个从黑暗与仇恨的泥潭中挣扎而出的人,如今,他却亲手将我归还了深渊。 …… 我疲惫地在浴房沐浴了一番,待我重新回到客堂里的时候,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客堂中的木案上,竟然在这会儿摆满了一道道的佳肴珍馐! 我粗略地扫视了一遍,看到彩瓷盘中盛着的菜品有松子鱼米、松鼠桂鱼、白汤鲫鱼、清蒸石鸡、牛腩煲等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鲜鱿鲛鱼茄汁煲。 光是闻着这香气四溢的满满一桌饕餮大餐,我就早已控制不住地垂涎欲滴了。 我吞下好大一口口水,可一想到腹中还怀着郎墨楼的八条崽子,心底就感到十分的抵触,毕竟我若是不吃这口饭,说不准我就能把肚子里的一胎八宝给活生生地饿死! 但是。 《汉书》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 如今的我没活在上一世的大清帝国中,这一世也并非什么王者,不过一介江湖草民而已,所以身为草民的我还是该把“食”放置于第一位。 再者说了,我若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去饿死肚子里的八条小杂种? 所以,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直接跑到桌案前坐下来,撸起了两条袖管开始埋头暴饮暴食起来。 和那夜一样,我仍然是越吃越饿,以至于又一次把满桌的馔玉炊金一个渣都不剩地全部咽进了肚子里,若不是空气中飘出了浓郁的仙药的味道,我都能把这些彩瓷盘子再挨个舔一遍。 我抚着被撑得圆鼓鼓的肚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顶着近乎要裂开的肚子返回了寝房。 敞开门后,才发现屋中浓烟滚滚,熏得我眼泪横流! 我用手不断地撑着风踏进门槛,才发现穆起寒亦如我方才离开时的模样,独自盘膝坐在地面上,于惹人呛咳的浓烟中竟仍在一手捏着药匙搅着砂锅,一手奋力地扇着草扇! “穆起寒你疯了吗?!”我赶忙打开了窗扇,让浓烟向外散出去。 可是,当我绕到穆起寒的面前时,惶恐地看到穆起寒的脸居然已经被熏黑了! 此时,他就真真实实地“黑”着一张脸,生无可恋般机械性地替我煎着药,而药锅里的仙药实际上也早已“咕噜咕噜”着沸腾冒泡了! 对于我的斥责,穆起寒恍若未闻。 “穆起寒!”见他无动于衷,我气得冲到穆起寒的面前跪在地上,将他手中的药匙和草扇丢向一旁,“我说了我不会喝这药,我不会为郎墨楼再生孩子了!你别做这些无用功了!” 眼前穆起寒的模样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他的鼻尖黑黑的,眼眶周围也被熏得黑黑的,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熊猫,在听闻我怒气冲冲的责怪后,这只熊猫委屈地抬眸瞅了我一眼。 顿了良久,穆起寒才皱起他的熊猫脸,慢悠悠地反诘我道:“皇子妃你激动什么?谁说这是给你熬的了?你不是让本君喝吗?” 穆起寒说罢,也没有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便抬手端起面前的砂锅,将高温沸腾着的仙药汤剂企图直接仰首灌进肚子里! “穆起寒你是不是有病?!” 我急得一拳打出去,将穆起寒手中的砂锅直接打碎了,锅中滚烫的汤剂连带着砂锅的碎片,“噼里啪啦”地全部洒在了穆起寒的长袍上! “抱歉。” 这温度一定很烫。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但是也不想表现出太明显的歉意,只好淡定地伸手去捡掉落在穆起寒身上的砂锅碎屑。 不料,穆起寒一下子捉住了我的手,我反感地连忙去抽手,竟没能抽的动。 “别捡了,烫手,”穆起寒端着一副风流的笑容,对我说道,“本君和你不一样,本君的龙躯是耐高温的。” “耐高温?”我狐疑地瞅着他调侃他,在他稍稍松了力的一瞬间,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飞快地抽了出来,“皮糙肉厚吗?” 穆起寒闻言一笑,墨瞳中有无比沉重的黯淡一闪而逝:“希望不会有皇子妃明白的那一天。” 我眨眨眼睛,没有听懂穆起寒这句话中的含义是何意,只听懂了他话中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不过也不等我再说什么,穆起寒就站起了长身,不顾身上顺流而下的汤药,难得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道:“若是本君没猜错,是因为二姐在挖母亲的龙骨时触动到了孽龙城下的海底火山脉,波及到了方圆数十海里的范围,才导致了泣花灯游会上那场天摇地晃的灾难。 想必这会儿二姐已经挖出母亲的龙骨了,本君趁着皇子妃昏睡时提前与鲛皇帝辞行完了,眼下我们必须要赶紧回城,等到七月廿二的鲛龙百花节再回到这里。” “鲛皇帝难道不生气吗?”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记得鲛皇城那些民间的楼阁都坍塌了啊。” “鲛人族也有人家自己供奉的海底城隍神,轮不着你一个凡胎浊骨去操心,”穆起寒藐视地朝我勾唇,随后便甩着宽袖向寝房外大摇大摆地离去了,“赶紧收拾行囊皇子妃,该打道回府了,还有更棘手的事情在等待本君与你。” 我咬咬嘴唇,事到如今无路可退,我一咬牙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整理行囊去了。 等我们离开常春宫的时候,乌濛濛正和穆起寒的九头龙辇在宫墙外等候我们,穆起寒选择将喜蓉和良香楼的男娼们留在了鲛皇城,用以继续巩固两族的情谊。 而在乌濛濛的身旁站着的,还有前来送别的泉汐公主以及沧川太子。 “本君面子也太大了,还要泉汐公主和沧川太子来亲自送行,真是惭愧惭愧。”穆起寒装模作样地朝泉汐与沧川抱拳欠身。 “起寒殿下这么说就真是见外了,赶快回城去忙,别忘了在百花节提前几日过来就好了,”泉汐公主温柔笑道,“等到那会儿戮星神君应该也会回来了,介时咱们再重新欢聚一堂。” 我说怎么没见郎墨楼的身影,原来他也没在这里了。 “好,那就日后再见了!” 穆起寒爽快一笑,抬了身子正欲转身,却被乌濛濛及时伸手拦了下来:“唉,三、三哥……” 穆起寒驻了脚下的步伐,眉宇一蹙:“怎么了?” “我、我…”乌濛濛忽然双颊涨得通红,咬着嘴唇极其的扭捏,“那个……” 穆起寒往乌濛濛的身旁一转目光,落在风华正茂的沧川太子身上,他瞬间恍悟:“哦哈哈,本君明白三妹何意了,那就请,太子殿下。” 穆起寒嬉笑地说着,大大方方地朝沧川太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沧川太子也赶忙回给了穆起寒一个友好的笑容,我们便跟在他和乌濛濛的身后一起登上了穆起寒的九头龙辇。 这每次在沧川太子面前都会脸红耳热的乌濛濛,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居然能将沧川太子一同拐回孽龙城,这倒确实是一件对孽龙族极其有利的举动。 我正这么想着,跟在几人的身后还没掀开辇帘呢,就听到从辇厢里传来了一个咋咋呼呼、使人心生厌烦的女人声音! “我不管!别轰我!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回孽龙城!我要去那里等我家狼君!谁都别拦着我!” 第518章 愤怒的龙母 闻其声亦如见其人,还未踏进辇厢的我便知道,这无疑是那脸皮堪比榴莲皮又丑又厚的瑟灵! 现在穆起寒就堵在我的面前,听到辇厢里瑟灵这刺耳的取闹声,我烦躁地从穆起寒的身后用尽力气地推了穆起寒一把,险些将穆起寒整个人都推翻了。 掀开布满金粉的辇帘以后,果然我看到了那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浮肿得极其好笑的瑟灵,这会儿她就抱着双臂,霸占着薄绢软席正中央的位置。 两旁的乌濛濛和沧川太子面面相觑,伫在暖橙色的珊瑚礁案周围,尴尬地不知要如何落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走到瑟灵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她。 瑟灵大概是见我不再得郎墨楼的宠了,就仰着她那芝麻蕉似的下巴,满腔轻蔑地回答我道:“怎么啦?不行吗?你这个糟糠之妻,跟我瑟灵扶仙废什么话?这是谁的轿辇,当然就是谁让我进来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齐“唰唰”地望向穆起寒! 穆起寒面对这几束质疑的目光,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在身侧抬起两条手臂,耸了耸肩膀:“这是污蔑,本君可没有啊,你们别听她瞎说。” 我抿抿唇瓣,我相信一定不是穆起寒将瑟灵请上龙辇的,穆起寒更不会明知瑟灵是郎墨楼以及紫薇大帝的人,还故意将她带回常年躲避着天界的孽龙城。 但是,瑟灵既然能同芮彤上神一起跟随郎墨楼出现在这鲛皇城,就充分说明了她有她存在的必要性,而我也更不信郎墨楼随芮彤上神一起离开鲛皇城,却粗心地将瑟灵遗落在了这里。 现在瑟灵又在这里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地哭着喊着要去孽龙城等郎墨楼,那我则会认为,郎墨楼一定是故意将瑟灵甩给我们的。 可是,他这样做的意欲为何呢? 是为了摸清孽龙城的所在位置吗?亦或者…别有用意呢?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们去孽龙城!别轰我!谁轰我的话,我就变回一根琴弦躲在这轿辇的缝隙中,让你们谁都找不见我!”瑟灵气鼓鼓地嚷嚷着。 在我的印象中,初次在蚀骨山见到瑟灵那时,她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佻薄滑稽的女子,那会儿的她只是安安静静陪伴在蚀骨山神的小女儿岳绣身边,扮演着她婢子的角色。 怎么能想到在她认出郎墨楼以后,她抛家弃主,判若两人,之前那一副小家碧玉的姣好姿态全都消匿得无影无踪,变成了如今这遭人唾弃的哗众取宠之人? 不过既然她偏要耍无赖,恰好我也正需要她这枚棋子,于是我就对她说道:“好,我们带你回孽龙城,但前提是你给我闭嘴,这一路都别给我一个字!” 当我的话音落下,乌濛濛惊呼一声,似乎要反对我的允许,但她口中的话仅仅吐了一个字出来,就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在沧川太子面前失态,她便赶忙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在一旁的薄绢席上杵着双腮带引沧川太子一同坐了下来。 穆起寒在我一旁对于我的选择十分淡定,让我忍不住侧首低声地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穆起寒白了我一眼,脱口反问我道:“皇子妃既然明知她是有目的而为,你又为何同意带她走?” “因为我虽然讨厌郎墨楼,但我选择相信他一次。” 其实,我知道我这话说得格外的愚蠢,也知道孽龙城的存亡不是儿戏,但我心底的直觉就是这样,或许是郎墨楼夜明珠在我体内的原因,就像我能在锁骨上发现郎墨楼于梦中给我留下的齿痕一样,总觉得冥冥当中或许我们有什么心有灵犀的关联。 “所以你呢?你又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忍不住好奇地又补充问了穆起寒一句。 穆起寒听闻我的话,朝我挑起他斜飞入鬓的长眉,讥诮一笑,道:“你相信他,可本君相信你呗。” 话音的重点落在“你”字上,说罢,他便不再搭理我,长身一旋就如软骨的章鱼似的,七扭八歪地瘫坐在了软席当中。 九头龙辇缓缓上升,跨越了整座繁华阔气的鲛皇宫,从我们来时的城门离开了分隔海水的结界,向着孽龙城折返了回去。 谢天谢地,一路上瑟灵都没有讲话,她用法术幻出了她的点心匣子,满心欢喜地来回摆放着匣子中的几块桃酥松肉糕,笑成虾米的一双眼眸里恍若早已望眼欲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我翻了个白眼,望着辇窗外海底的清波碧浪,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当中…… …… 回城的速度很快,穆起寒的九头龙辇直来直去,没再选择故意绕远路。 所以,我们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孽龙城。 可惜,当穆起寒的九头龙辇悬浮腾驾在整座孽龙城的上空时,我们入目的,竟是下方孽龙城一片又一片的凄惨狼藉! 整座城池的一半楼台阁宇都已然坍塌了,龙宫外大街小巷的地面也有很多断裂得不忍入目,这崩塌瓦解的一幕幕画面,像极了泣珠灯游会上时鲛皇城的惨烈景象! “哼,本君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穆起寒忿忿地放下了辇窗的窗帘,身子往后方一靠,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二姐那个猪脑子,做事贸然鲁莽,后路还没铺好就一意孤行,真是一脑袋浆糊!” 我将目光流转向乌濛濛,看到她也皱着一张清丽稚嫩的小脸儿,急问穆起寒:“那是不是母亲已经活过来了?” 穆起寒挑眉睨着乌濛濛,思绪游离了片刻:“即便活过来,现在估计也被二姐又气死了!” 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眼前的沧川太子把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中,他依旧温文尔雅,对气成皮球的穆起寒笑着说道:“若早知是这样,我就该带着我们鲛人族的海底城隍神一起来,他很快就能复原这城池原貌的。” 我望向沧川太子,怪不得方才我们的龙辇还没有飞出鲛皇城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鲛皇城的城貌早已复原了呢! 这不禁就令我想到了芮彤上神的师哥虔诚神君,他就是当今世间的城隍神爷,很久之前还帮助豺族的君主牧奎恢复了他的雪啸堡呢。 待九头龙辇终于飞进了孽龙宫,才看到这孽龙宫虽然远远不及民间那般凄惨,但也有零星的几座宫殿坍塌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这坍塌之前,宫里每一处角落都装扮着喜庆的大红绸缎,让整座孽龙宫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现在,穆起寒就将九头龙辇落在了一座比宫里其他宫殿要华丽几分的殿宇外,一块烫金大字写着“城主殿”的礁石牌匾高高地悬于殿门之上的瓦檐下。 穆起寒急匆匆地跳下九头龙辇,对乌濛濛说了一句让她去安排沧川太子和瑟灵后,就甩着袍摆向城主殿内疾步而去。 他没顾上管我,我就自觉地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在还未踏入城主殿时,我们隐隐约约听到了从殿堂里面传出来的女人极其嗔怒的喊声。 “皇子妃,一会儿该怎么做,本君就不教你了。”穆起寒一本正经地嘱咐我道。 我迅速地将手抚摸在了腹部上,在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腹中怀的可是八条小黑泥鳅,并不是什么带毛的狼崽子。 可正当我们眼看着就要拐过墙角,踏入镶满了鎏金门钉的殿堂正门时,一声长鞭抽地的脆响伴随着尖锐的哭喊,就迎面炸响而来! “母亲!您不在的这些年内,除了女儿,谁又曾全心全意地为您掌权管理着龙城的一切?如今好不容易,女儿千辛万苦地帮您复活苏醒,您又何必一定要与女儿这般动怒呢?!” 第519章 儿臣的龙躯可以耐高温呀! 若没记错,这个即便哭喊得十分暗哑却仍不失浑厚的嗓音,就是二公主乌淩的。 我跟在穆起寒的身后提着袍角迈入殿堂,入目的正是那白玉高台上气场十分震慑迫人的龙母,也是这座孽龙城的城主。 此时此刻,龙母她身披一袭刺绣着金鳞的墨色打底龙袍,龙袍是由极为光滑垂顺的金丝滚边绸缎缝制而成的,她满头黑白掺杂的发丝也扎束得十分整洁,不见任何一根多余的碎发,让我根本无法看出龙母她究竟是长发还是短发。 而在她的头顶上,端庄地戴着一顶焕发着奢华光灿的金珠帝冠,摇摇晃晃的金色坠珠避开了她天庭上两只格外张扬霸气的墨色龙角,与她脸颊两侧双耳垂挂着的金链耳环相互辉映着。 龙母这会儿愤怒得五官狰狞,她手中正握着一条修长的龙骨长鞭,而趴在大殿中央白玉砖上的乌淩,显然就是被龙母这一鞭子抽掀在地的! “母亲您手下留情!” 在龙母再一次扬鞭的同时,穆起寒大步在前,急声喊住了龙母。 “啪”的一声更加清脆的利响! 这一鞭子被龙母狠狠抽在了穆起寒脚下的白玉砖上,抽得地面都碎砖四溅。 穆起寒见状,急忙地驻了足,这才侥幸躲过了龙母的这怒甩的一鞭!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时隔这么久,见到本座不知道行礼吗?”龙母扭曲着一张尊容,隔空对穆起寒咆哮着。 而趴在一旁,身上的长袍已经被抽出一道裂口的乌淩,也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怒视穆起寒道:“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了?!” 这般混乱的场面让我特意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站在了长鞭挥不到的安全范围内,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不过我倒是怎么也没想到,穆起寒的母亲竟是这么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这明显是一位暴·君,也难怪穆起寒压根儿就不想复活龙母。 “儿臣参拜母亲了,再见母亲真是恍若隔世,”穆起寒长身玉立,有模有样地向着龙母拱手行礼,“这喜庆的日子,母亲又何必要这么动怒呢?您才苏醒过来,这样动怒怕是会伤了身子!” 所谓“听话听音儿”,穆起寒的腔调虽然带笑,却让我的肌肤忍不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或许在场的人除了穆起寒以外,唯有我听得懂穆起寒话中的深意了。 毕竟乌淩从我身体中取出来的夜明珠,并不是那颗凝聚了郎墨楼前半生全部修为而用以撑起我生命的夜明珠,现在复活龙母的,不过是一颗暂时能让她长出龙躯而苏醒过来的假珠子罢了。 “你还好意思说出这般话?”龙母并没有因为穆起寒的话而息怒,她帝冠上的金珠挂坠都由于愤怒而大幅度地摇摆着,“本座的复活之日,怎么不见你三皇子的身影?!那鲛皇城里到底有什么狐狸精勾着你的魂,让你二姐怎么也劝不了你留下来参加本座的复活礼?!” 穆起寒闻言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乌淩在他和龙母的中间起了挑拨的作用。 但是,穆起寒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气愤与惊诧,反而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龙母道歉:“对于缺席母亲您的复活礼,儿臣知错,并非是有意不参加的。儿臣也很期待母亲能重获一世,不然儿臣也不会为母亲的复活费尽心血。” “你为本座费尽心血?笑话!若不是你二姐,恐怕本座百年以后也活不过来了!” 这么听来,显然乌淩从未对龙母提起过夜明珠是从我身上得来的这件事,乌淩将龙母复活的功劳全部归功于她自己的身上,顺带再在龙母面前谎称穆起寒故意缺席复活礼。 穆起寒依旧摆出他那浊世浪子的笑容,瞟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乌淩,再对龙母笑道:“好好好,母亲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不过母亲若说是鲛皇城有狐狸精勾引着我,那儿臣可就真不爱听了,毕竟儿臣这过了门儿的皇子妃还在这呢。” 当龙母听了穆起寒这话,震惊得直接从白玉台上托着长长的袍尾走了下来:“过了门儿的皇子妃?” 或许是一直怒火攻心,龙母始终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现在既然穆起寒提及到了我,我便主动抱着刚才吃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往前走了几步。 “参见母亲。” 龙母见我跟着穆起寒一同喊她母亲,她表情顿时一扭,似乎本想怒斥我,但当她将目光流转到我塞满了珍馐美馔的肚皮上时,她一时惊得有些语塞。 “你、你这是…怀胎了?” 我颔首微笑,恭敬地回答她道:“是的母亲,一胎八宝,宝宝都是您的亲孙女儿呢!” 孽龙族女权当道,女子地位远远高于男子的地位,所以当龙母听到我说我怀了穆起寒的八个女儿时,她忍不住收敛了脸上的怒火,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是,乌淩及时察觉到了龙母对我和穆起寒的转变,她赶忙大声向我们喊道:“母亲你别听她瞎说!指不定怀的是谁的野种呢!” 穆起寒摇晃着身子转到我和龙母的面前,凑着脑袋过来对龙母嬉皮笑脸地说道:“母亲您好生瞧瞧,儿臣这一头青丝,没有绿光?皇子妃这一胎八宝,可还是前几日咱们龙医号脉号出来的呢!您就说说,儿臣厉害不厉害?” 穆起寒这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倒映在龙母那愤怒逐渐化开的眸子中。 乌淩见自己被忽略冷落,她仍然在一旁焦急地大吼着,可穆起寒故意忽略了她。 犹豫了半晌,穆起寒问了龙母一句:“不过母亲还没跟儿臣说呢,您为何要对二姐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龙母再度满脸怒气,抱起双臂斥责道:“哼!你二姐做事鲁莽,隔了这么久的岁月也仍然未改她那致命的弊病!如今满城上下的百姓都知道是由于复活本座才导致龙城倒塌,砸死了众多平民百姓!身为一城之主,这要本座如何向大家交代?!更别说到现在,城南的山脉还裂出了一道口,虽说那道裂口直径仅有一米左右,但熔岩还在喷发,早晚殃及众生,惹出大祸!” 龙母越说越气,脸上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穆起寒见龙母这般愁眉不展,于是他眼珠一转,对龙母笑得十分可爱温顺:“这算什么难题啊,还至于母亲动这么大气?母亲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母亲您忘记了,儿臣的龙躯可以耐高温呀!” 第520章 龙母的特意看望 龙母那张原本激动得有些扭曲不堪的容颜,在听到穆起寒的这句话以后,顿时就舒展了几分。 她启了启口脂抿得很厚的唇片,似乎想说点什么又犹豫不决要如何开口,挑着两道描画得如弯钩的长眉斜睨了穆起寒半晌,才终于问穆起寒道:“你打算…用你自己去堵那…火山的裂口吗?” 穆起寒也笑得弯了双眸,歪了歪脑袋,反问龙母:“怎么啦?反正儿臣也是个男儿身,在母亲眼里无所作为,在百姓眼里十恶不赦,难不成…母亲不舍得儿臣吗?” 穆起寒说的是真的吗? 怪不得出发之前还在常春宫的时候,穆起寒会说希望我对于他能更耐高温的那句话,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蹙了蹙眉,望向穆起寒,说不上来为什么,若是真让他牺牲自己去护住这座孽龙城,我还是真有几分不太乐意。 毕竟…穆起寒若是死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我帮谁争夺城主之位呢? 我重新将目光流转至穆起寒,看到他一脸认真的耸了耸肩膀,但是介于穆起寒这个人比较轻浮不靠谱,我也就没将他的话太往心里去。 可大概是龙母有些当真,或者说是有些动真心的了,她在听闻穆起寒这个提议后,脸色竟显得有些不大好。 她低垂着稍稍松弛的眼帘,缓缓地眨动着眼睛,又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本座有些累了,你们都先下去!” 她说罢,就转身往回走,当她路过地上的乌淩身边时,乌淩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脚,略微凄楚却信心十足地央求道:“母亲!这件事就交给女儿,好不好?请您再信任女儿一次,女儿一定给母亲、给咱们孽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就不用麻烦三弟了,三弟才从鲛皇城赶回来,想必也很累了,就让他好生歇歇!” 乌淩在提及穆起寒的时候,扭过头来,眼神诡谲地瞅了穆起寒一眼,穆起寒仍是礼让三分,对乌淩颔首一笑。 “那母亲和二姐也好生歇息着!” 穆起寒没给龙母回应乌淩的机会,在他拱手朝着龙母的背影行了个告退礼后,便带我提步离开了城主殿。 才走出城主殿几步,我们两个人都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呢,就见乌濛濛顶着一张焦急的小脸儿,拖着长裙小跑而来。 “三、三哥,我来了、来了!”乌濛濛跑得有些急促,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没及时刹住脚下的乱步,一头撞进了穆起寒的怀里,“母、母亲,你见到母亲了吗?母亲活过来了吗?” “嗯,就是差点儿又被你二姐气死,四妹你不如换个时间再去探望她。”穆起寒说着,用手指弹了一下乌濛濛的墨色龙角。 “母亲为什么生二姐的气?是因为龙城倒塌了吗?” “不然呢?” “那正好,我、我就是来与母亲商量这件事的,”乌濛濛说着,双颊忍不住泛出了纟工晕,“母亲若是同意,沧川太子就帮咱们请来鲛皇城的海底城隍神,来恢复咱们的城池原貌!” 乌濛濛这一神助攻,必然要逆了乌淩的鳞。 “濛濛,瑟灵呢?”我插嘴问了一句。 “别提那个死女人了,被我关进龙骨牢了!若不是她跟本公主较劲,我能这么晚来吗!”乌濛濛气急败坏地回答我。 “她还能老老实实跟你进龙骨牢?”穆起寒摸了摸下巴,狐疑地问。 “怎么可能老实!她直接变成一根破弦儿了,”乌濛濛愤恨地翻了个白眼儿,“我气得就给它两头系了个死结,拴牢门的栏杆上了!” …… 待我和穆起寒一起回到皇子府的寒苑时,已是海底的后半宿了,一胎八宝的我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极为的疲劳。 于是,我洗漱了一番,也没跟穆起寒再闲扯什么,就倒在床榻上昏天晕地地睡了过去。 翌日。 我还沉浸在睡梦中迟迟未醒的时候,房间的木格子门就“哐当”一声被人用力撞开了。 “起床了起床了!哈喇子都流一床了,别睡了!” 我迷迷糊糊撑开眼帘,看到穆起寒的身影在我的床前飘来飘去,我烦躁得抽出脑袋下的枕头就甩向了穆起寒。 “醒醒,醒醒!眼睛都被眼屎糊住了,”穆起寒灵敏地躲闪开来,他闪现到我的床前,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母亲特意为你大驾光临,你赶紧起床!” 当穆起寒一说龙母是为我特意来的,我陡然间就清醒了,双腿一伸,一脚将穆起寒踹翻到一旁,揉着被他揪痛的耳朵赶忙去洗漱了。 果然,当我草草地浓妆淡抹了一番后,我在寒苑的正厅中,见到了仍然头戴金珠帝冠的龙母正襟危坐于镂空雕花窗下的珊瑚石椅中,在她的身侧站着的,还有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 见我出来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琉璃茶盏,用同昨日相比温柔了太多的笑容对我点了点头,我也赶忙跟在穆起寒的身旁与穆起寒一起向她行礼。 “果然是怀着身子的女人,睡到这个时辰还在赖床,”龙母对我笑着说,但是当她的目光移至到我平坦坦的腹部上时,她微微皱了眉宇,“哦?昨日还隆起的肚子,怎么今日……” “呃,嘿嘿,其实昨天是有点儿吃撑了……”我笑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个粗哑且有力的声音,从正厅的门外传了进来:“哼,我昨日就说过了,她指不定怀没怀胎!母亲您硬是不相信女儿说的话!” 顺着声源寻过去,看到的是乌淩正仰首挺胸而来,在抬步跨过门槛后,她拱手朝着自己的母亲行礼道:“女儿见过母亲。” 我依稀记得,第一次在公主府见到乌淩时,她是身披一袭五色鲛绡纱袍的,而眼下她却换上了一件看上去更加偏向中性的素色短衫袍,两只袖口也被布条一圈一圈地扎裹在手腕上,一张线条硬朗的脸颊使她看上去像极了一名无情的女刺客,明显就是好斗之人。 不过这会儿,或许是她昨日挨了龙母的重重一鞭,导致她走路的动作不自觉地有一点点僵硬。 “哦?是吗?”龙母在听闻乌淩的质疑后,也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你不是在欺骗本座?” “母亲您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儿,她也不敢啊!”穆起寒打趣道,点缀在他侧颜上的墨色龙鳞都在闪着虚虚的光灿。 “呵呵,怀没怀胎,查查不就知道了,”龙母一笑,偏首对身侧站立着的老者吩咐道,“去给我们三皇子妃查查身子,是不是如她所说怀上龙胎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那发须花白的老者就在乌淩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下,走到了我的面前,他闭上满是褶皱的两只老眼,唇中念念有词。 紧接着,他的指尖就腾升出了几束白色的烟雾,向着我的腹部周遭萦绕了过来。 胸膛中的一颗心脏都要从我的喉咙跳出来了,正厅里顿时安静得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足以听得清! 漫长的心惊肉跳后。 老者终于抬起松垂的眼皮,掐手收回了指尖的白色烟雾,他回身朝着珊瑚石椅中的龙母,恭恭敬敬地欠身一拜。 第521章 提线木偶 “回禀城主,依老朽所查,三皇子妃真真确确凤体怀胎,并且值得可喜可贺的是,这八胎皆为女儿身啊!” 在我听到这位老龙医说出这话时,我一颗提到喉咙的心脏终于稳稳地落了地,可下一秒我又忍不住万分的紧张,生怕他再来一句神补刀,说这一胎八宝并非龙胎。 “你说的,可当真?!”龙母脸上浮现出大朵大朵的喜悦,她不受控制地身子都向前探了些许! “句句属实,千真万确。” 一时间我忽然觉得,老龙医他那一对儿深嵌在川字纹天庭上的近乎萎缩的黑色龙角,都要把我整个人都萌化了! 后来老龙医后面也没再说什么,便再度安安静静地退回了龙母的身旁。 不过,我暗自困惑着,我腹中怀着的郎墨楼的八条小孽畜,难道真的都是女儿吗? “不可能!”乌淩一声怒斥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到她缺少几分女性美感的容颜十分狰狞,“不可能!龙医你再好生查查,你是不是被三弟收买了?!” 穆起寒还未没反应过来呢,龙母就抢先厉声朝着脸色铁青的乌淩,大声吼道:“淩儿你不要无理取闹了!龙医他几百年前就在本座身边行事了,他身为本座的御用龙医,你质疑他,就等于质疑本座!你若是再这样……” 可惜龙母的话并未说完,一名侍人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向龙母拱手禀告道:“城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发生了何事?!”乌淩代替龙母上前一步,质问侍人。 可这侍人见是乌淩在质问自己,抬着脑袋看了看她,一副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不敢与乌淩对视一般依旧拱着双手,慌慌张张重新地垂下了脑袋。 “你什么意思?!”乌淩见状,气得一把揪住了侍人的衣襟。 “淩儿你住手!”龙母一拍珊瑚礁石椅的扶手,再对侍人硬声命令道,“你若是不方便说,就过来在本座耳边说。” 侍人这才胆怯地又瞥了乌淩一眼,弓着背脊小跑到龙母的身侧,在龙母耳畔低声窃语了好久。 我扌无扌莫着肚皮,与穆起寒交换了一下目光,下一秒,就听“啪”的一声震响,龙母拍案而起! “好你个做事冲动鲁莽的乌淩!用火山岩浆泼死造反的龙城百姓,就是你昨日所说的替本座平定龙城内患、安抚百姓情绪的手段吗?!” 龙母怒目而瞪,头顶帝冠的镀金坠珠都摇晃得近乎要飞甩起来! 而在她的怒声落下后,不仅我和穆起寒感到十分震惊,就连乌淩自己也是满脸无比的惊恐张皇! “女儿何时用火山岩浆泼死那些情绪激烈的百姓了?女儿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恐吓一下他们罢了,哪里有真的泼死他们?!” 我昨日就对孽龙百姓对龙母的复活,而导致龙城的地震心怀愤怒一事有所耳闻了。 众所周知,龙母的龙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用于镇压孽龙城下的海底火山脉,而乌淩在得到我身体中那颗伪造的夜明珠后,她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一心急于复活龙母,并没有提前做好稳固火山脉的准备与措施。 所以这才殃及了孽龙城四处塌陷倾倒,害死了不少无辜孽龙百姓的性命,自然这件事迅速就引起了众人的公愤,引发了孽龙百姓在民间的反动! 但怎么也没能料到,乌淩她居然选择去用龙城南侧那道火山裂口里喷发出来的火山岩浆,去泼死那些怒绪激昂的孽龙百姓! “你给本座闭嘴!本座怎么竟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的东西!所有百姓都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是假的?!据说白花花的龙骨都停尸在大街小巷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龙母火冒三丈,鼻孔都要喷出火焰了,“给本座回你的淩苑禁闭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淩苑半步!” 龙母吼完这些话,就甩着拖地的袍尾疾步离去,在出了正厅的大门以后,她旋身化作了一条气魄摄人的墨龙,飞向了远方! 乌淩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穆起寒的鼻子唾骂道:“别让我知道是三弟你搞得鬼,不然我乌淩有你好看的!” 她扭曲着一张脸,吼声结束以后,也铿锵有力地离开了这里。 待龙医和侍人都毕恭毕敬地彻底离开了寒苑,穆起寒终于叹息一声,长眉一敛,对我说道:“走,跟本君去见朝寒哥一面!朝寒哥这一出,做的真是另本君措手不及啊~” *** ** * 皎皎星宫,紫雾生烟,烟拢月华月笼穹。 紫薇垣神殿内,沁人心脾的香薰满盈。 神殿的主人正身姿优美地卧靠于她那精湛奢华的美人榻上,捏着一颗水灵灵的青提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品着甜蜜蜜的果液。 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那将一头苍白的雪发束成长辫,宛若天上银河倾倒般地高耸于脑后的男人,在她面前驻了步伐。 “参见陛下。” 嗓音冷若沉海。 “你来啦,”紫薇大帝咽下了口中最后的香甜,翩然地垂坐起身,“伤养得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 “怎么几日不见,说话这般生疏了?”紫薇大帝笑得一双凤眸弯似新月,她下榻扭着腰肢走到了他面前,“本尊听说啦,戮星神君在鲛皇城做得十分漂亮,与那女人厮杀得很令本尊满意,虽然并未亲眼所见,但仅凭描述就觉得那场面一定很是朿刂激呢!那女人是本打算一剑将你刺死的?” “是。”他心口痛得一皱,低垂了一双黯淡无光的星眸。 “很好,好极了,”紫薇大帝颇为满意地拍了拍柔荑,一位穿着打扮怪异的男子就从门外无声地走来了,“不过下一步,戮星神君面对的挑战可就有些艰难了呢!既然瑟灵扶仙已经发来了定位信号,那么戮星你也该率领天兵攻打孽龙城了。本尊无法下凡,只好助你一臂之力了!” 紫薇大帝妖娆地笑着,走过来贴在他的面前,朝着他那凝了血痂的饱满胸膛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粲然的星光将他的俊容照得凛漠无双,他微微敛窄了那双看似无情的冷瞳,可惜他并未听懂她的意思,因为她似乎就没打算让他听懂。 但是,下一瞬。 几束银白色的细丝忽然从他的身后无声地腾飞而来,在那位诡异的男子操控下,银色的细丝分别刺入了他的四肢,在他的两只手腕与两只脚腕的位置,直接钻入了肌肤之下,穿刺进了他的骨头,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死结! 一瞬间,四肢的鲜血如泉涌般疯狂地往外奔流,仅仅一个眨眼就打湿了他身上莹白的紫薇花星袍! 他痛得从鼻腔发出重重的闷哧,细密的一汩汩冷汗密密匝匝地布满了他煞白的额角,浸湿了他额边的鬓发! 一双冷眸迅速转变得幽黑瘆人,他在努力压制着欲要喷薄的肃杀之火! 与此同时,紫薇大帝却嬉笑着缓缓地抬起她那张开了五指的两只柔荑,几根银丝顿时就从她的十指指尖垂向了下方。 “本座会以这样的方式,指导戮星你该怎么做呢!” 她抬眸朝他眨眼一笑,再垂首,十跟高贵的手指就宛若跳舞般优雅轻盈地摆动起来—— 而他的身躯,也犹如一只提线的木偶,跟着她的操控,不由自主地同步动了起来! 第522章 你去堵火山口吧 他低垂着萦绕雾气的眼睫,端详着自己在紫薇大帝双手下被提着悬丝操控着的一副空壳,他忽然就厌恶极了自己。 是他选择亲手将那个女人送到别的男人身边的,也是他自己选择要一个人上到星宫来推翻紫薇大帝的,尽管后来他因爱生恨,被那夜的一幕蒙蔽了头脑而动摇了自己的初衷…… 可是,即便现在他幡然悔悟了,作茧自缚的他又能做出什么样的抵抗呢? 路已然走到了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倘若换做是曾经的他,他大可由着狂妄不羁的性子不顾后果的与此决裂,一走了之。 但依旧是那句话,如今他有了软肋,他不可能再冲动不拘地任所欲为。 毕竟眼前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紫薇大帝一个人对他的行监坐守。 这个城府深不可测的女人,她向玉皇仙帝夸大其词,巧妙委婉地利用了“除掉孽龙族”这替他立功的幌子,再趁着朝廷的群雄逐鹿之势,借助整座天庭无数双在黑暗中焕发出狡黠幽光的眼睛,窥视着他这个永远都不被众神天官所接受看好的江湖草莽的一举一动。 他毫无办法。 他并不是不想认真地再去听那女人解释一番。 眼下,他若真想保护她,那除了继续伤害她,别无办法。 反正总有机会,他再将她受过的所有委屈,统统向紫薇大帝翻倍地为她讨回来。 …… “怎么样,戮星神君?这是我们嘉礼神君特意为本尊奉上的一份厚礼,”紫薇大帝笑得香肩直颤,邪眸瞥了一眼一旁那打扮诡异的男子,“本尊以这样的方式,助你率领上万天兵攻破孽龙城一臂之力,戮星你可还喜欢?” 穿了骨的银色悬丝融进他的身躯,猩红的热血在逐渐凝固,疼痛缓解了一些,他也努力重新站直了铮铮铁骨的身躯,邪而不恶地回道:“陛下英明。” 突然,悬丝在她的指尖逆着她的操控一颤,敏感的她瞬时就察觉到了他在有意无意地对逆叛她的操控进行试探。 “所以你还未回答本尊,戮星神君你还喜欢吗?!” 柔情似水的笑容在紫薇大帝尊贵的华容上瞬间消匿,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扭曲的阴毒! 在她的厉声吼问落下后,她逆着方向奋力一抖,那锋利如刃的悬丝就在他的骨缝中逆向刮骨,好不容易才凝滞的鲜血立刻又随之喷涌而出,剜心剖肝的剧痛也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虽说那女人刺穿他胸膛的珊瑚蛇妖剑并未带毒,但毕竟那是上官惹怜教出她的剑法,狠狠刺在他胸口的剑伤本来就尚未痊愈,此时他痛得忍不住脚下连连踉跄 若不是及时幻出了双剑合一的惹怜剑撑住了他快要栽倒的身躯,他真能双膝一软地跪在紫薇大帝的面前! “戮星,不要和本尊耍什么小心思,你逆着我的悬丝而行,只会一寸一寸地削锉你的骨头,”紫薇大帝见状,满意一笑,凭空收回了从她指尖垂下来的悬丝,“你乖乖地为天庭立功,本尊自会永远爱你的噢!” 他傲耸的白发在背脊后无风飘摆,一双浑浊荒凉的墨眸染尽浮烟冷雨,爱恨分明。 他想,无论会不会粉身碎骨,他大概仍然会拼了命去保护那个几乎让他没了半条命的女人…… *** ** * 若是没猜错,穆起寒在民间所经营的良香楼,大概也在城下海底火山脉的震动中坍塌了。 穆朝寒没有再留在良香楼废墟中的必要了,更何况良香楼基本上所有的男娼都被穆起寒带去鲛皇城了,所以此时我跟随着穆起寒,一起走在皇子府里通往穆朝寒的住所“朝苑”的青石甬道上。 “你说你觉得是穆朝寒在背后陷害的乌淩吗?”我侧首问一头齐肩短发都没来得及打理的穆起寒。 “算本君求求你了皇子妃,你能不能动一动你那芝麻点儿大的脑仁,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朝寒哥背后陷害乌淩?”穆起寒边走,边斜斜地白楞了我一眼,“朝寒哥这明明叫作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幕后使者!懂?” “哦,”我撇了撇唇角,难得见有人能像穆起寒这般,将卑鄙之人形容得如此清新脱俗,“那你有没有想过穆朝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故意栽赃二姐的了!” 当穆起寒说完这话,他似乎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儿,但想收回话已然来不及了,我忍不住吐吐舌头朝他幽幽一笑。 “笑个毛线你笑。”穆起寒对我嗤之以鼻道。 青石甬道两旁茂盛的花草海植开得姹紫嫣纟工,穆起寒飘摆的袍角轻轻地拂过花蕊叶瓣,却不沾惹半片。 我懒得问穆起寒现在说话怎么这般接地气儿了,就继续追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穆朝寒这样的神助攻,是为了什么吗?” 穆起寒听闻我这句尖刻的问话,顿时停下了脚步,他蹙着精致的长眉瞅了我半晌,才道:“朝寒哥看不惯二姐的行事作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母亲复活,他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了!皇子妃你这是在质疑朝寒哥?” “没有啊,”我耸耸肩,故意笑得一脸无辜,“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惜牺牲孽龙百姓的性命,用这么可怕的代价来栽赃乌淩。” 穆起寒闻言,我捕捉到他的脸色确实一暗,五彩斑斓的海花也没能照亮他眸底的灰暗。 我见他一时不语,就急忙笑盈盈地补充道:“当然了,我这么怀疑你大哥,可能也是我的不对,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毕竟城主继位印还在你母亲的手中,你身为男儿身都打算谋权篡位,那同样身为男儿身的穆朝寒又有何不可呢,你说对! 所以,无论你大哥是出于什么目的,帮你也好帮他自己也罢,你不如趁此在乌淩的禁闭期,做点儿什么能让你母亲,包括整座孽龙城都刮目相看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偏偏最好又是穆朝寒和其他人都做不到的。 您说呢,三皇子殿下?” 穆起寒抱着手臂,摩挲着他好看的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后才半信半疑地问我道:“比如呢?” 原来夏虫也是可以语于冰的啊,我对着穆起寒展颜一笑,回答他道:“比如用你的身躯去堵那龙城南侧的火山口。” 第523章 不辜负穆朝寒的苦心 “哈哈哈哈…”穆起寒开怀大笑,笑得犹如花花公子在下一瞬,就要花重金打赏博他如此愉悦的美人儿了,“妙!皇子妃真是比朝寒哥还要擅于施谋用策啊!真是…嗯,棒极了!” “怎么了,干吗这样阴阳怪气的?”我不悦地问穆起寒,“你母亲不是说了吗,那道裂口直径只有一米左右,死不了人的?” “啊哈哈哈,对极了,一米左右,一米的长度还不及本君原先的龙角长,”穆起寒气极反笑,朝我点着脑袋笑道,“皇子妃你清楚本君的龙躯有多长吗?你现在让本君去堵那仅仅一米的火山裂口,难道是要本君像只愚蠢的老母鸡,孵蛋似的蜷成一坨,天天往那里一卧吗?!” 穆起寒脸色顿然拉垮而下,随后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一甩宽袖,负着手就提步离开了。 我气得一时语凝,这人指定是属狗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再者说了,不是他自己向龙母提议用龙躯去堵火山的吗? 我忍不住向着穆起寒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不过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继续追着他过去了。 到了穆朝寒的朝苑,才发现这里与寒苑看起来在布局方面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朝苑里旺盛的花花草草不见任何的残枝败叶,每一株、每一簇都被精心地修剪出别具一格的造型,仅是这样随意地放眼一望,就令人感到十分的赏心悦目。 穿行在郁郁葱葱的院落中时,恰巧一抹极具女性美的男人身影跃入了我们的视线中,此时他正用浅薄的法术打理着一株橙色的珊瑚。 而这个人,正是龙角上嵌坠着五光十色的玉珠珍宝的芷弦。 “三皇子殿下,您来了。”见穆起寒路过了他的身边,他连忙动作优美地收回了他的法术,对穆起寒身姿优雅地欠了欠身。 “朝寒哥呢?”穆起寒问他。 “殿下在正厢房,”提起穆朝寒,芷弦那涂染着玫色桃花妆的长眸,都亮了起来,“我带您过去。” “免了,你忙着。” 穆起寒抬手制止了正欲抬步的芷弦,转身朝着正厢房流星大步地走去。 踏入了弥漫着一股浓重梵香的厅房,就见那青丝拢于脑后的穆朝寒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当中,专心致志地阅读着手中一本竹简藏书,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抬眸向我们望了过来。 “这是哪阵风把三弟吹回来了?”穆朝寒稳重一笑,将竹简藏书放在了双膝上,“弟妹也来了。” 在我与穆朝寒道过礼后,穆起寒对我摆了摆手,我回身就替穆起寒闭紧了房门。 “朝寒哥,你是不是疯了?”穆起寒开门见山,在穆朝寒轮椅旁的珊瑚椅上坐了下来,“你就不怕母亲查出是你做的?搭上了几条人命,朝寒哥你胆子莫非也太大了!” 穆朝寒眸光一闪,依旧泛着笑容,不慌不急地道:“不知三弟在说何事呢?” “朝寒哥你别装了,你三弟从小就穿着开裆裤跟在你屁毂后面转悠,还不了解你吗!”穆起寒翘起二郎腿,歪七扭八地往身旁的珊瑚桌缘一倚,“用火山岩泼死孽龙百姓的,是你命二姐的人做的?” 穆朝寒眸光又是一沉,他微微牵着唇角垂下眼眸,重新将双膝上的竹简藏书捧了起来,心不在焉地问穆起寒:“三弟就是为这事而来的?” “不然你以为?” “还以为是三弟想本座了。” “我还没问三哥你呢,说好了一起去鲛皇城,结果您倒好,只去了一台空龙辇,你什么意思啊朝寒哥?”穆起寒提起穆朝寒放他鸽子这件事,语气明显烦躁了起来。 而这时,我才合上的房门就被推开了,长鬓翩翩的芷弦端着几盏茶来到了穆起寒倚靠着的珊瑚桌前,小心翼翼地替穆起寒斟茶。 “怎么的,还怕我对你家主子下手啊?”穆起寒没好气儿地斜睨着大家闺秀般的芷弦。 “三皇子殿下多心了,芷弦不敢。” 芷弦淡然浅笑,为穆起寒斟好了茶后,又重新单膝跪在穆朝寒的身旁,为穆朝寒重新掩了掩盖在他早已肌肉萎缩了的双腿上的毛毯。 这会儿我也已经与穆起寒隔着珊瑚桌而坐了,呆呆地看着芷弦对穆朝寒这般的贴心照料,说不上来觉得穆朝寒哪里怪怪的。 “好了,你先下去。”穆朝寒拍了拍芷弦白皙水嫩的手,待芷弦离开后,穆朝寒这才继续开口解释道:“放你鸽子的事情,本座给三弟道歉了,只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毕竟担心这边的二妹会做出什么傻事。” “但她还是做了傻事,朝寒哥你也没起什么关键作用。”穆起寒吊儿郎当道。 “怎么会?”穆朝寒笑得深邃,“若是没起到关键作用,二妹此时又为何会被关了禁闭?” “所以泼死百姓的事,还是朝寒哥你收买了二姐的人,做的呗。” “本座是在为你争取城主继位印,三弟果然不懂哥哥的心。” 穆朝寒叹息一声,随后他一挥长袖,一副画面竟然凭空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空气中,而这画面里,正是此时此刻孽龙宫外那处处断壁残垣的景象,以及已经逝去的孽龙百姓,他们的尸首变回了一条条白花花的龙骨就散摆在犭良藉之中。 画面一转。 只见龙母踩着脚下的磕磕绊绊簇拥于混乱的人群当中,被侍卫们守在中央,而周遭的孽龙百姓们一个一个皆是满脸的苦大仇深,他们有的身上遍布伤口,有的龙角折断,尽管听不到现场的声音,但仍然能从他们的表情与口型上辨别出,他们是集体在对龙母的谴责与唾骂。 龙母身为一城之主,显然在安抚着那些狂躁的孽龙百姓们,可就在这混沌的场面里,我无意间瞥到了一抹格外熟悉,又格外遥远的人影。 这抹人影…… 他一头藕荷色的长发半挽,脸颊亦如曾经在锁龙井下初见时透着的几分病恹的苍瘦,五官仍然清秀柔和,最与孽龙族的特征格格不入的是,他天庭上的一对儿龙角是象牙白色的,并且其中一只明显是被利器折断了。 “那个人,”我抬着微微打战的手指,指着他,“是…东海龙王的九龙子,敖九溟吗?” 我不是不记得还在晚烟楼的时候,穆起寒就告诉过我,是敖九溟将我身体里有郎墨楼夜明珠的事情,透露给乌淩的。 敖九溟背叛了郎墨楼,将仇恨转移到我的身上,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潜伏在孽龙城中,并且现在看起来,似乎在龙母手下做事? “是他,他之前一直在辅佐二妹,不过如今已被本座收买利用了,这就是为何本座放了三弟鸽子的主要原因,”穆朝寒也端过琉璃茶盏,吹着漂浮着的茶沫,轻抿了几口海茶,“另外,母亲向我私下打听过了,她对二妹擅自做主拔了三弟龙角,以及废了三弟武功之事,感到极其愤怒。所以三弟,你要把握好母亲的心思。” 穆朝寒的话音落下,他意味深长地望向穆起寒。 隔了片刻,穆起寒从珊瑚椅中站了起来,他一抖长袍,对轮椅中的穆朝寒说道:“行,三弟先谢过朝寒哥的一片苦心了,本君绝不会令朝寒哥失望的。咱们走了,皇子妃。” 第524章 没了半张龙皮的墨龙 鲛龙百花节定于今年的阳历九月九日,眼下在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三天的时间后,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九日了。 而按照上百年来定下的规矩,鲛龙两族往往都是要提前一周的时间前去东道主的地盘的。 即便今年特殊,但也再用不了几日,很快我们又要重新动身出发去鲛皇城了。 在这过去的三天当中,乌濛濛终于说服了不愿欠鲛人族人情的龙母,拜托沧川太子回鲛皇城去恭请海底城隍神来替孽龙城恢复城池了。 说好今日沧川太子会带着海底城隍神一同回来,可是从我睡醒到现在,都始终还未见到过穆起寒呢。 这就很奇怪了,这几日每天基本上都是穆起寒重手重脚地把我吵醒,然后拎我起床去吃各种丰盛的专门用于养胎的膳食的。 怎么现在临近正午,我都自然醒了,也没在寒苑中见到穆起寒那风流倜傥的身影飘来飘去?大概是最近被龙城的乱世搞得苦闷,又去流连他的烟花欢场了。 我一边这么揣测着,一边嚼着满腔的美味,双腮都被菜品不重样的珍馐撑得鼓鼓囊囊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乱了节奏的脚步声从门外急匆匆地传进来,房门被撞开,我看到发丝都被汗水粘在脸颊两侧的乌濛濛,正红肿着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眸,闯到了我的面前。 “宛宛嫂嫂!宛宛嫂嫂你为什么不管好我三哥?”乌濛濛这没头没尾的厉声指责,让我一头雾水,“三哥都快死了啊,你居然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吃饭吗?!” “你说什么呢,濛濛?穆起寒他怎么了?”我放下手中的碗碟,问乌濛濛。 “三哥他一半龙皮都被扒了,你知道吗!他打算用龙皮去堵火山的裂口呢啊!”乌濛濛终于忍不住,两行眼泪湍流而下。 当我听到乌濛濛说出这话,我腾然从椅子上一站而起,以至于我的小腹一下子就狠狠地磕撞在了餐桌的边缘上! 顿时,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泛起了一片片的晕黑,我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揣着一胎八畜的腹部是真真实实地隆起来了。 可是我来不及顾上这痛,捂着腹部就跑向乌濛濛:“濛濛你好好说,穆起寒到底怎么了?他并没有跟我说关于堵裂口的事情,这几天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常。” “三哥怎么会没有反常?怕是宛宛嫂嫂你对三哥太不关心了?”乌濛濛终于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连我都知道他近几日一直在吩咐厨娘,为他专煲能冷却体温的河蚌咸肉汤,可我怎么能想到他是为了去堵裂口呢!” 是啊,乌濛濛说的一点儿没错,我虽然天天都与穆起寒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我竟然真的不曾去注意过穆起寒他每天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他不在的时候,我会认为他去了风月欢场,下人为他端来特殊的煲汤,我竟还嘲笑他说一个大男人还讲究喝汤,我真的从未好好想过在之前穆起寒什么时候会命厨娘为自己煲过汤呢,更没有关心过穆起寒他又为何连续几日都偏要喝汤。 “说这些都晚了,你母亲知道了吗?穆起寒现在又在哪里?”我急声对乌濛濛说道,“带我去找穆起寒!” “母亲和大哥我都没见到人影。” 乌濛濛用手背抹去眼泪,在我们踏出了寒苑的门后,她立刻化作了一条体型相对穆起寒的龙躯来说小了很多的玄色孽龙,我直接跨上她的龙背,她便驼着我一起朝着穆起寒所在的方向腾飞而去了。 跨越了整座山峦起伏的孽龙城,看遍了下方仍未修缮好的城池,我满心想着穆起寒千万别死,也就没顾上关心沧川太子带着海底城隍神有没有回来。 渐渐地,乌濛濛降低了飞行高度,而此时眼下的楼阁人烟也消失了,取代的是好大一汪的遍地焦土与荒芜。 从龙背上俯瞰下去,我看到那通红粘稠且夹杂着无数碎岩与晶屑的火山岩浆,正从嵌在火山脉上的一道极小的裂口中,源源不断地向结界外的方向缓慢地溢流着,浓重的团团乌烟携着炙热的温度,向着虚渺的上空腾腾升起。 “幸亏这火山岩是顺着洋流的方向流淌的,不然要是往龙城里流,那我们就要覆城了!”乌濛濛对背后的我解释着。 可我并没有回应乌濛濛的话,因为我透过了滚滚浓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条迤逦的墨龙正趴覆在荒凉的山脉上,离着那道岩浆裂口很近的距离,这样一比较,那道裂口就真的对穆起寒来说太渺小了。 “穆起寒!穆起寒在那里!我看到他了!” 当乌濛濛终于带着我落到了穆起寒的身旁时,我跳下了乌濛濛的龙背,纵身跃向了一动也不动的墨龙。 身边的温度太热了,仅仅不过几秒的时间,汗水就浸透了我身上的长袍。 再看墨龙,他身上漆黑的龙鳞都被高温烤得卷了边缘,可是当我把手扌无扌莫上去的时候,才感觉到穆起寒的龙身简直冷如一座亘古不融的冰山,是那种刺骨沁脾的冰凉。 “三哥!”乌濛濛变回了人身,也跑到了我身边,她四下张望着,“龙医呢?龙医刚刚还在的啊!” 这会儿穆起寒的龙躯就躺在焦土之上,纹丝不动,只有细细地感受,才能察觉出来他的龙躯随着极其微弱的呼吸还是有着不易察觉的起伏的。 而等我又沿着他绵长的龙躯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我惊悚地发现,大概在龙躯一半的这个位置上,居然没有了龙皮所覆盖! 猩红的鲜肉就赤衤果衤果地展现在眼前,不带一滴血液,似乎早都已经被灼烫的高温给烤干了! 我承认我的心在一瞬间有了触动,似乎有一点点的疼痛,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看到胡凤柒那不留一寸肌肤的血躯时,都不曾有过。 毕竟穆起寒和胡凤柒不一样,他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啊…… 我提起袍角匆忙地继续跑下去,当我终于跑到墨龙的龙首前时,才看到干涸的血渍就印在龙口的边缘,那早已没了龙角的龙额上依旧是两口巨大的血窟窿! “穆起寒…?”我颤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龙眸没有动。 他没有理我。 “穆起寒……”我又唤了他一声。 等来的仍旧是一片寂静。 我很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大概是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给穆起寒瞎出主意,让他来用龙躯堵火山裂口。 可是明明那日他拒绝了这个建议,怎么他如今又割下来半块龙皮去堵了呢?! 他若真是因为听了我的话而死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起寒!”我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尖在龙首的耳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惜,却还是一片令人心碎的寂静啊…… 第525章 又短又卷曲 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穆起寒,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种束手待毙的无助感,开始铺天盖地地在我身上漫延着。 我的眼眶分外滚烫,让我分不清这是不是源于周围火山岩浆的高温…… “三皇子妃!请莫要打扰殿下!”一缕几分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连忙回首,看到的是之前替我用灵力探胎的那位发须花白的老龙医,眼下他正抬起一条手臂对我做出制止的动作,在乌濛濛的前方朝我疾步走来。 当他们两个人停步在我的面前时,我才看到龙医身后的乌濛濛不知何时,怀中竟抱着好大一张冒着氤氲冷雾的墨色龙皮,而我定睛一看,这张龙皮无疑就是从穆起寒龙躯上剥下来的! “穆起寒他有没有危险?我喊他他都没有反应!”我焦急地问龙医。 “老朽应三皇子殿下的要求,方才用法器褪掉了殿下的龙皮,又利用特殊的秘法对其加工,”老龙医蹙着微垂的白眉对我叹了口气,“现在殿下正运功自愈,还请三皇子妃莫要影响殿下的自愈。” “别说那么多了,好不好?”都不等我开口,乌濛濛就在一旁急得跳脚,“现在三哥的这张皮要怎么做?赶紧做行吗?然后赶紧带我三哥去医治啊!” 乌濛濛从小就是在穆起寒怀里长大的,现在穆起寒伤成这样,血粼粼的鲜肉就暴露在这高温之内,乌濛濛自是比任何人都着急! “是、是,老朽这就过去,还请四公主殿下与老朽一同前去。” 乌濛濛一手抱着穆起寒的龙皮,一手就拽着老龙医,向那源源不断喷涌着火山岩的裂口跑去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并没有跟随而去,只是陪在穆起寒的身边,静静地等待着他能撑开龙眸醒过来,和我说说话。 “穆起寒你真的挺蠢的,”望着他那龙首上缺失了龙角的血窟窿,我忍不住嗔怪着他,“你母亲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这是图什么呢?” 穆起寒完全听不见我的呢喃自语,我背靠在墨龙巨大的龙嘴边,这样才能稍稍感觉到他那呼出来比火山岩浆还要滚烫的气息。 “蠢死了简直,你想坐上城主之位,不能靠这种默默无闻的方式的,会哭的孩子永远有奶吃,穆起寒你……” “吵死本君了,皇子妃你可以闭嘴吗?” “你还嫌我吵,我都没……” 脑袋里只听“叮”的一声! 我猛然抬起低垂的眼眸,顿时清醒过来!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转身之际,就忽然感觉到背后靠着的墨龙脑袋动了动,紧接着,一坨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东西就携着一抹氵朝热,直接拂过了我的屁毂…… 我惊得跳着脚转过身,看到的是穆起寒正半阖着他黯然无神的龙眸,而他的龙口微微启着,一条布满倒刺的长长的龙舌,正在往他龙口里飞快地缩进去! “穆起寒!”看到他的龙舌,我才恍然反应过来这王八羔子对我做了什么,“穆起寒你有病?!” 我屁毂位置覆着的长袍都被他龙舌上的龙涎给舔湿了,方才还为他担忧的满腹愁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我气得对着他骂骂咧咧,就差对他拳打脚踢了! “皇子妃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本君,嘶…”穆起寒似乎很痛,痛得他从能将我整个人都一口吞进去的大嘴里喷出了一汪潮湿的浊气,“疼死了啊……” 见穆起寒这还能贫嘴的状态,我也暂时放心了几分。 我抿着嘴唇没有言语,穆起寒便又用虚弱的嗓音问我道:“皇子妃,你说…本君用半张龙皮,能不能换来孽龙百姓对本君的认可?” 我深知几百年来,穆起寒在百姓眼里都是混世魔头,自小百姓见他都要绕道走三分,即便是现在,他也仍然是百姓口中那风流成性、烂泥扶不上墙的浊世公子。 但是,眼下穆起寒十分严肃的口气,问得我一愣,我不好伤他的心,就平缓下情绪,对他避而不答道:“那些都是后话,你别瞎想,你尽快恢复好,其余的我会想办法让这件事得到你母亲和龙城……” “皇子妃,”不料,穆起寒打断了我的话,“你就告诉本君,本君搭上半条命,到底能不能改变本君在这龙城里的口碑呢?” 莫名的,穆起寒竟让我酸了眼眶,望着他口角流溢出来的血渍染红了他锋利的四颗龙齿,我忽然就很心痛穆起寒。 原来,他并不是不在乎孽龙百姓对他的看法啊,反而他似乎一直很在乎,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毕竟他是男儿身,毕竟乌淩身为二公主高高在上地压制着他,他做什么都是徒劳,做什么都会归功于二公主乌淩。 “会。”我对着眼皮又往下垂了几寸的墨龙,安慰他道。 “那…若是有一天本君真能被孽龙百姓所拥戴,皇子妃就陪本君一起去看龙城的盛世繁华,可以吗?” 穆起寒没有给我答应他的机会,他的龙眸便随着他的话音一同落下了。 “穆起寒?穆起寒?穆起寒!” 我双手摇晃着他的大龙脑袋,也不见他再回应我,甚至比方才还要安静了。 恰巧这会儿,乌濛濛与老龙医重新回来了,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穆起寒的龙皮已经将那原本喷涌着炙热的火山岩浆的裂口,成功地给封堵住了。 周遭不再流淌的岩浆在迅速冷却,转变成青灰色的火山岩,上方虚空的滚滚乌烟也在向着结界外的深海里飘散过去了。 “穆起寒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吸了吸鼻子,挤出笑容对穆起寒哑着嗓子说,“你看看你成功了啊……” 可回应我的,依旧是一汪寂静。 龙医察觉出了穆起寒的状况似乎在极剧转差,他立即动用几束褐色的灵力缠上了穆起寒的整条龙躯,在他翕着两只满是皱纹的眼帘半晌后,他重新睁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并朝着乌濛濛拱手欠身。 “三皇子殿下的情况不太妙,老朽建议要尽快请示龙母,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皇子殿下的龙躯浸入冰棺!” *** ** * 香得恼人的紫薇宫。 那拢着白发的男人满脸戾气,一双深邃似海的墨眸迸发出狂躁的杀气。 他烦透了。 耳边萦绕着令人近乎抓狂的拨弦声! 他知道,这是瑟灵在向他传递某种信号。 那个恨不得让他狠狠撕得粉碎的琴弦儿精,是他故意要留在鲛皇城的,被那刻入他骨髓的女人,应了他的意的带回了孽龙城。 他真是要暴躁至极了,他知道瑟灵是在传递给他孽龙城的定位,但是,这般不分昼夜地从海底传至九霄外给他,真的就让人恨不得起了杀心!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开胸襟,从内襟里将她留给他,用于传递信号的几缕长发系成的同心结,硬生生地用力扯拽了出来! 他低拢眉梢,第一次正眼审视着掌心中瑟灵用她自己的青丝亲手编织的同心结。 忽然! 胃底一阵翻涌,他恶心得呲露出了口中嗜血的獠牙! 瑟灵她明明是满头笔直的长发,但为什么眼下的同心结里,居然还故意般地给他掺杂了几根极其短的毛发?!?!?! 第526章 他的回忆 这几根与其他发丝截然不同的毛发,很明显是生长在正常人羞于示人的部位的,但是瑟灵这个脸皮堪比榴莲皮一样的女妖怪,就刻意将它们绕在同心结里留在他的身边,让他丢也丢不掉地时刻膈应着他。 郞墨楼是狼,嗅觉本就十分灵敏,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更加敏感了,活了将近千年的时间,什么样的女人没曾向他示好过?用尽各种手段想挤入他怀中的美人儿更是数不胜数,但是瑟灵这种变相偏执的,竟然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她极少数向他表达心意,却从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睡起,这种无法使常人消化的举措,真是不知该用什么虎狼之词去形容了。 一股胃酸在食管里翻涌,郞墨楼急忙嫌恶地将它丢出去好远的距离,可仍然没能阻止他还是踉跄着步伐,一个趔趄就跌在浴房里吐得一塌糊涂。 他剧烈地呛咳着,咳得整张惨白的脸颊都泛出了酱紫的猪肝色,强酸的味道刺激得他眼泪横流,晕染在眼眶的周围浸湿了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那一日…她也是这样吐的…… 她跪在他的脚下,口中充盈着他的气息。 比他现在吐得似乎还要更加地汹涌…… 那时她一定恨透了他吧? 他抹净了唇边残留的酸水儿,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吐够,和她差远了,那天她吐出了墨绿色的胆汁,吐得近乎把五脏六腑都挖空了。 他弓起一条长腿,颓丧地垂下脑袋坐在浴房光线照不到的墙角,同样让他忘不掉的,还有他孤身伫立在琉璃瓦上远窥她时,她在那个男人身旁的笑靥如花。 曾经他对她的恨,忽然间都被铸磨成了一把锥心的匕首,挑破了他的心尖。 他再一次打着晃儿地从地上撑站起身,去到自己金丝枕下翻出了两本在晚烟楼里被她锁在抽屉中的日记簿。 一本是二十年来他的手记,没什么可看的,如今再翻阅的也都是那不敢再去触碰的记忆,字字泣血。 而另一本,则是井犴星君的日记簿。 他压抑地敛了敛眉峰,后来的自己也曾几次找过这本井徐氏交代的日记,没想到竟是被她锁了起来。 可是她锁它做什么呢?他自己若真是那在三界消匿已久的奎狼星君,那她更应该叫他好生看看啊,更何况还有角蛟星君以及斗獬星君的阴谋都被记录在这里。 难不成,她在藏掖着什么? 失了光泽的眸光流动了几瞬。 他打开了手中早已泛了黄的日记簿,可这一翻,就恰巧翻到了倒数第七页,也是唯一一页留有外人字迹的页面。 ---井犴星君,你在吗? 这个和他的字迹有几分相像的字体,他到死都会认得,因为这是她的笔迹。 在她很小很小,小到还不记事的时候,他就拥着散发着奶香的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握着她软绵绵的小奶手教她写字。 可惜她那时看不见,听不见,甚至连他的气息也都闻不见。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第一个教她执笔的人,是郎墨楼;第一个每夜在她安静的世界里给她讲故事的人,也是郎墨楼;她更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恢复感官后,睡前都会吵着要那野狐狸在她额头上留给她一个吻,她才能安然入睡…… 其实这些习惯,都是他从小日复一日地惯溺给她的。 她五岁那年,确实误吞了他的夜明珠,她的爷爷也曾真的为此将她供奉给了当时在位的冥王。 在他得知以后,他一路杀下了十八层地狱,在最后一层地狱找到了被冥王藏住的她,当时她那么小,那么瘦弱,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奶猫,颤抖着蜷缩在腥风血雨的角落中。 他已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到底是不是为了夺回她身体中属于他的夜明珠才一路血拼下来的,他只是满腔戾火,发指眦裂,在爆发足以踏平整座地狱的法力杀向冥王的千钧一发之际—— 小小的她扑抱在了他的腿上,仰着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儿,求他不要杀人。 那时的他,乃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妖界之王,却在被她一双小手圈住的那一瞬间,触动了心底不该柔·软的角落…… 但是,他终归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冥王。 或者说,是为了她而杀死了那个冥王。 所以,后来的女素上神才以弑神罪狠狠地惩罚了他,罚得他用了很久的时间都没能翻过身来…… …… 回忆如潮,在郎墨楼险些就被吞没的时候,他回过了神来。 重新垂眸望着她留在这一页的这一句问话,他也执来了一支毛笔,学着她的笔画,在她下面一行复刻了一遍这七个字。 ---井犴星君,你在吗? 半晌过后。 他觉得自己极为的荒诞,思念成疾,竟然做出了如此好笑的举动,怕是再传出去,又是让人笑掉大牙的笑话吧?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勾唇干笑了几声。 然而就在他放下了笔,正要合上日记簿的时候,一道金灿灿的星光乍现,强大的引力将他整个人都吸入了日记簿当中! 亦如那日的她一样。 经过了漫长的深渊坠落,在他稳住了紊乱的脚下后,他警惕地压低了眉宇,环视着蒙上一层古铜色的四周。 直到,从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抹人影,那张陌生人的苍容在光亮下一寸一寸地暴露出来—— ;她那天,就是在你现在站得这个位置,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第527章 带着兵权去灭口覆城 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郎墨楼不曾记得他,但这个人却认得郎墨楼,或者说是认得很久以前的郎墨楼。 过多的话,井犴星君没有选择再对郎墨楼讲述,毕竟一字一句全部都记载在了自己的日记簿上,也就毫无再浪费口舌的必要了。 于是,井犴星君选择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向他阐述了关于奎狼星君复片的法咒一事。 更侧重地描绘了,那天她在这里听到这件事时,哭得宛若整座世界都崩塌了的模样…… 他认真地听着。 时而眯眯水雾烟煴的眸宇,时而抽抽失了血色的唇角,似乎有些听不懂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又似乎是在试探着自己是否还活着一般。 井犴星君觉得,他和她两个人在听到这件事以后的反应,实际上是一样的。 只不过女人天性以哭泣作为悲伤的发泄方式罢了,至于男人…… 大概沉默就是痛到至极的表现了。 突然间。 郎墨楼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舞动起来,整个身躯眼看着就要从这日记簿中抽离了。 他自然明白,这是紫薇大帝的呼唤,是紫薇大帝在指尖舞动着悬丝操控着他,可是他还没有听完他说的关于她的话啊…… ;那姑娘一定很爱你吧?是有多深刻的爱,才舍得亲手终结了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只为了求得留住你的性命啊…井犴星君一边说着,一边摇摇脑袋叹息着,;你一定不要辜负她对你的爱啊…… 这一刻。 他忽然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去面对外界的一切,他恨不得与自己的愚蠢永远被埋葬在这里。 于是,他逆着悬丝操控的方向而动,正如紫薇所警告过他的结果一样,若是忤逆她的控制,那嵌在他骨缝中的悬丝便会犹如无数刀片一寸寸刮割着他的骨头,痛得让他窒息,直至粉身碎骨。 密密匝匝的血珠开始从他的肌肤下透出来,染红了他的紫薇花瓣白星袍。 可是,他还是想再多听听她当时的悲痛啊,他想感受她的悲伤,用这样身心俱裂的痛楚来惩罚自己,当做对她的忏悔啊。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很爱她,用尽自己所谓的;爱去守护在她的身边,怎么能想过其实自己却是始终被她所守护着呢? 尽管她不曾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可她竟在他的背后,偷偷地独自背负着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她用行动去诠释了什么叫作;我爱你。 她明明已经没有护心骨了,她明明已经摘了护心骨给他塑了手臂,可他还是用了这条她给的手臂,伤了她的心…… …… 他在悬丝的操控下,离开了井犴星君的日记簿。 待他气若游丝地一步一步走到紫薇垣神殿时,紫薇大帝朝着他被染得红了一片的白袍,蹙起了她的柳叶长眉。 ;戮星,你怎么这么不乖呢?紫薇大帝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将她最爱的水晶提子塞入了他的口中,;本尊不许你做什么,你却偏偏做什么,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啊! 他咀嚼着口中的提子,甘甜的果液润得他呼出来的气息更加讠秀人了几分,熏得紫薇大帝双颊都泛出了纟工晕。 她双眸迷离地拉过郎墨楼的手,将一只携刻着五星六曜的金牌放入他的掌心。 ;调兵令,本尊的兵权交给你,紫薇大帝笑得妖娆妩媚,;去吧戮星,去海底,攻破孽龙城,回来去仙帝面前好好邀功! 五指渐渐收拢,几乎将手中的鎏金令牌攥得粉碎。 ;微君接旨。 郎墨楼苍白地一笑,笑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诡谲,就好像…… 他拢了宽袖转身提步就走,不料却被身后的紫薇大帝喊住了:;等一下!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他声若沉海道。 ;你要尽快办妥,争取早日回来,紫薇大帝绕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打着礼貌的幌子在他布满冷汗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香甜的吻,;本尊昨夜夜观星象,好像那边海底下的火山脉,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喷发了。 郎墨楼闻言一僵,心脏都停顿了几拍。 虽然对火山脉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从没想过它会很快喷发。 不过,他还是努力压制着千疮百孔的心,垂着一双犀利的星眸寒声反问紫薇大帝:;那岂不是很好? ;的确很好,但本尊还是想要你,亲自去灭口覆城啊! 第528章 再次见到他 老龙医口中的冰棺,是百年前许多位龙医利用自己特殊的龙涎以及妙手回春的医术,专门为龙母打造的一口可以医治重伤龙躯的神棺。 强大的医疗法术加上整整一百年时间的寒冰冶炼,才诞生了这口冰棺,而据说在它打造完毕的当日,那几位制造它的龙医就耗尽神力伤了元神,魂飞魄散了。 可惜冰棺它唯一的缺点就是,使用一次,它的龙涎寒冰便会融化一圈,使用的时间越长,它融化的部分便会越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和乌濛濛风风火火地在孽龙宫外的花园塔上寻到龙母的时候,龙母断然拒绝了我和乌濛濛为穆起寒求得一线生机的要求。 ;母亲,三哥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乌濛濛哭得梨花带雨,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对着龙母的背影跪在了坚硬的石板地上,;女儿打小就在三哥怀里长大,没办法看着三哥这样活活地死去,母亲您就当是救救我好不好?求求您,救救三哥吧! 我伫在一旁,死死地咬着嘴唇,将目光从跪在地上的乌濛濛身上拉至花园塔外的画面,那原本惨不忍睹的孽龙城,此时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原貌,我甚至都可以听到远方传来的孽龙百姓那阵阵欢呼的嘈喊声。 面对乌濛濛的哭泣央求,龙母依旧气场摄人的端着架子,面朝塔外的风光负手而立,长长的拖地袍摆铺展在石板地面,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的惶恐感。 ;哼,你还好意思为他来求我?龙母冷笑一声,头上的金珠帝冠摇摇直晃,;你三哥他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本座打他儿时就看出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稂不莠,百姓们早就对他视如敝履了!你还想让他借用本座的冰棺?濛濛,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番歹毒的话,倘若被穆起寒听进耳朵里,不知他会不会感到几分难过。 我索性松了咬着唇瓣的牙齿,大胆地走到龙母的身侧,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拉过了她的手,覆在了我才隆起一点点弧度的腹部上! 龙母的长眉骤然卓竖,她瞪着我的目光中震惊一晃而过,再盈满的就是愤怒之绪了。 ;你好大的胆子! 龙母似乎是不相信我怎么敢过来直接扯她的手,她几次想从我的腹上甩开我,都反而被我握得更紧。 ;嘘,我却仍然满脸堆笑,朝着龙母轻盈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母亲,您静静感受,能感觉得到我腹中,您的八个小孙女儿在游弋吗? 这个扯犊子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厚着脸皮能问出口的,从穆起寒喂我血玉珠来复胎的那日起至现在,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肚皮也才稍稍拢到了吃撑了的程度,怎么可能能感受到胎动呢? 但我没有办法,只能利用母爱去试着感化龙母。 龙母的眉宇确实在不易察觉地舒缓着,我见状,又赶忙柔情绵绵地补充道:;您知道吗?起寒都给您的孙女儿起好名字了呢,他每天都会隔着我的肚皮轮流叫叫她们…起寒还没有见到他的女儿们出生呢啊…… 说到这里,我已哽咽得不成声,眼泪溢满了眼眶后顺着脸颊就;簌簌地流淌了下来,接着,我也学着乌濛濛的样子,;邦当一声就跪在了龙母的脚下! ;母亲,起寒在剥下自己的龙皮意识涣散的时候,他只说出了两个心愿,一是希望自己下辈子还能做您的孩子,二是希望我们的八个女儿可以平安出生…起寒他很后悔很后悔曾经的年少风流,他…… 我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步入了胡凤柒的后尘,胡凤柒他是故事大王,我现在竟也不例外,穆起寒命在旦夕,这明明该是很悲痛的心情,可我还是都快要把自己感动得笑出声了。 不过,不等我这满嘴哭哭唧唧的话哭诉完,就被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闻声回首,看到的是刚刚登上花园塔的沧川太子,风姿绰绰的他正拢着鲛绡宽袖提步而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位长发男子,若是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鲛人族的海底城隍神了。 ;家丑,家丑!龙母见沧川太子的忽然出现,无奈地摆了摆手。 跪在地上的乌濛濛当然不希望被沧川太子看到自己这狼狈的一面,她赶忙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还不忘一边挽着袖子,飞快地擦净脸上的泪水。 但大概是跪得有些久了的原因,她站起来后又一个趔趄,向着身侧倒了下去,幸亏沧川太子眼明手疾,让乌濛濛不偏不倚地栽进了自己的怀中。 时间宛若定了格,这一画面竟显得那般纯净与美好,沧川太子垂眸笑望着窝于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涨着一张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羞涩而通红的脸蛋儿,怔然地抬眸回望着他。 这恬静的一幕,不仅我看到了,龙母她也看到了。 ;城主,再用不了十二个时辰,贵族的城池大致就可以全部恢复原貌了。趁着这会儿安静的时刻,海底城隍神上前一步,恭敬地对龙母说道。 龙母收敛了神色,那方才还气得不可开交的脸庞上,此时已换上了对海底城隍神满满的谢意与敬意,她颤着口脂抿得浓厚的嘴唇,语无伦次道:;太感激了,太感激了,本座真是不知要对您如何言谢了…… 在龙母的话音落下后,仍旧跪在她脚下的我迅速地瞥了沧川太子一眼,而沧川太子就仿佛早就明白这一切一样,他将乌濛濛的手温柔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中,拉着乌濛濛笑盈盈地走到了龙母面前,颔首笑道:;若是城主您真的心生感恩的话,不如您就开恩救救起寒殿下吧! ;什么?!龙母听闻,再次蹙眉。 沧川太子则笑着偏首,看了一眼身侧羞于抬头的乌濛濛,随后他再度柔声对龙母诚挚地说道:;我心仪您的女儿,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我不舍得看濛濛难过。更何况起寒殿下的确是一位心怀慈悲、怜爱百姓,十分值得令人尊重的龙城皇子。所以您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开恩救救他吧,毕竟他也是您的骨肉,更是八个女儿的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您说对不对? 龙母的脸上立刻泛起大红大紫,她反反复复地几次抬手又放手,尴尬地极力想反对沧川太子,但又望了望远方正在逐渐复貌的孽龙城,她终于重叹了一声,在外人面前竖起自己身为;良母的美好形象,答应了挽救自己儿子的性命! 所以。 当命若悬丝、没了半张龙皮的墨龙,被龙医浸入散发着寒雾的冰棺里时,我悬在喉咙的一颗心才彻底地落回了胸膛中。 …… 在穆起寒被封浸于冰棺内的日子里,我整日整夜都没有踏出过寒苑半步,我似乎不知道穆起寒不在了,我还能去哪里,即便去了哪里又能有什么意义。 龙母在这期间,并不是没有来寒苑看望过我,她看着我日渐隆起来的腹部,也曾派人为我送来过不少补胎的营养品,并且还会破天荒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倘若不是穆起寒的真心打动了我,将我娶回孽龙城,龙母她就不会得到我的夜明珠而复活。 我虽然不明白龙母这奇怪的转变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也没少趁此机会,一遍遍夸大其词地赞扬着穆起寒其实是一个心怀远大抱负与理想的男人。 再我又一次成功地把穆起寒赞美到自己都为之感动得哭泣的时候,龙母拉过了我的手,终于对我坦白而言了。 ;本座其实明白,淩儿利用起寒来费尽周折地复活本座,都是为了本座手中的城主继位印。可是淩儿的作风,本座向来不看好,甚至是极为反感的。可惜啊,濛濛太小,更是撑不起这一城之主的位置,真是让本座头痛啊…… 我并没有急于求成地对龙母提起是否能考虑男子掌权这件事,而是委婉隐晦地与她谈论了一些关于孽龙城最近几年的苦难与衰败,侧面地烘托了一下这孽龙城愈发的不兴旺,都是败那个只会一意孤行的乌淩所赐。 或许是聊得太久有些疲惫了,龙母长叹口气,站起身来欲要离开寒苑,只是才走了两步,她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向我偏首说道:;农历本月廿二是鲛龙百花节,今年特殊,本座决定提前三日,携礼前去鲛皇城过百花宴,本座要亲自对鲛皇帝登门道谢!至于你们,起寒他伤还未好,你就陪他好生在宫里养伤吧! ;是,母亲。 我暗自窃喜地答应下来,我本就再也不想回鲛皇城了,毕竟鲛皇城里有着把我的一颗心伤得粉碎的人…… 可惜。 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在阳历九月六日,全城的孽龙百姓都在欢呼恭送龙母出宫的这一天,我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满头华发的男人…… 第529章 暮年未能与你共赏风花雪月 在挖取龙骨那一日坍塌的孽龙城,如今都已经被沧川太子从鲛皇城请过来的海底城隍神全部恢复了原貌。 可惜唯一遗憾的是,人死不能复生,那些在天摇地晃中死去的孽龙百姓,也同样无法复活。 孽龙族,除了皇室贵族的血脉后嗣以外,普通的孽龙百姓几乎是毫无法力可言的,极限也不过就是利用浅薄的法术做一些劳务之事而已。 像穆起寒他们这种信手捻来的高端法术,以及巫术降雨,对于孽龙的平凡百姓来讲,基本上是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穆起寒搭上半条命去堵了海底火山脉的裂口这件事,被我和乌淩想尽办法传了个满城风雨,不少百姓都渐渐地转变了对穆起寒的看法。 再加上能将鲛皇城的海底城隍神请来复城,归根结底都是基于穆起寒前一阵子前去鲛皇城,为两族搭建了比曾经更加根深蒂固的友谊桥梁,所以更是使得穆起寒在群众的心中有了质的改变。 所以,眼下。 这沸沸扬扬的整座孽龙城,都在恭送龙母出城前去鲛皇城参加鲛龙百花宴,其中很大部分的百姓也都是想再见一见穆起寒。 可惜,谁也没能见上穆起寒,包括身为三皇子妃的我也同样好几日没有再见过他了。 龙涎冰棺被藏匿在龙宫内唯有龙母和龙医知道的隐蔽禁地,我和乌濛濛几次央求龙母想去陪一陪穆起寒,哪怕只是看上他一眼都好,结果却都被龙母断然拒绝了。 自从吞下复胎的血玉珠,至今已经过去二十三天了,我终归是个凡人,腹中的一胎八畜让我愈发地身心疲惫,肚皮也早已隆到了比上一次怀胎还要明显、圆润的弧度,更可怕的是它日日夜夜的奇痒无比。 即便我已经知道了郎墨楼是对我是爱极生恨,才导致了他走火入魔的,可是我的内心却还是没办法原谅他的行为,我一点儿都不想再怀上郎墨楼的孩子。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龙母对穆起寒、对我,很大的转变都源于这腹中所谓的穆起寒的八个女儿,我若是现在流了腹中的孩子,那岂不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吗? …… 此时此刻,我就抱着宛若泄了一半气儿的皮球肚子,和乌濛濛跟在恭送龙母出城的队伍中。 锣鼓喧天,彩幡翻飞。 七彩绚烂的海植花瓣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飘荡在整座孽龙城的上空。 多希望穆起寒也可以看见这他所渴望的一幕盛世,虽然我和他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不过是海市蜃楼,是昙花一现罢了。 毕竟,复活龙母的夜明珠,是郎墨楼给的一颗伪造的夜明珠。 ;宛宛嫂嫂,你说母亲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她们去鲛皇城啊?我都跟母亲说了,三哥还有那么多手下在鲛皇城呢,我得去帮忙呀!乌濛濛嘟着一张小嘴儿,气鼓鼓地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礁石。 我自是明白乌濛濛不舍得沧川太子,她很想与沧川太子一同回去。 不过我也没拆穿她,就安慰她道:;朝寒哥不是被芷弦推着随母亲去了吗?他肯定是比你更适合管理良香楼的那些男娼的。母亲要你同我留在孽龙宫,是她放心不下你三哥,只是母亲嘴硬,不愿意说明而已。 ;可是,可是……乌濛濛负气地甩着她那条嵌满墨鳞的手臂,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可是你好不舍得沧川太子,对不对?我没忍住,笑呵呵地揭穿了她。 ;宛宛嫂嫂!乌濛濛惊得瞬间抬起红如朝霞的小脸儿,又气又笑地伸手来挠我的痒肉,;宛宛嫂嫂你瞎说什么啊,本公主哪里有想、想那个大笨蛋啊…… 我嬉笑着抱着肚子躲闪,一时间觉得乌濛濛可爱极了,在言行举止各个方面都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唯独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儿却能羞得满面通红。 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也难怪穆起寒自小就拼了命地宠她啊!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捂着被乌濛濛追着挠痒的腰眼儿,笑着制止乌濛濛,;你嫂嫂我带着你的八个小侄女,跟你闹不动呢! 乌濛濛这才想起来我是个孕妇,赶忙收了手,顺带还拍了拍我的肚子,笑道:;本公主都要当姑姑了,还真是不敢相信呢!不过话说,我最近几天一直都在帮三哥想这八个小姑娘的名字,真是太伤脑筋啦! 我双眸一涩,凝滞在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僵了僵,但还是保持着笑意,饶有兴致地问乌濛濛:;那你想的怎么样了呢?八个女儿,是要随穆姓呢,还是随你们乌姓? 此时,恭送龙母出城的队伍,已经接近了孽龙城的城门,最前方龙母的城主辇以及穆朝寒那涂画着大朵大朵菊花的龙辇,都已经穿过城门外,消失于我的视线尽头了。 周遭仍然是人声鼎沸,锣鼓齐鸣。 乌濛濛跳着脚凑在我的耳边,用很大的声音才能让我听到:;偷偷告诉宛宛嫂嫂,母亲破例给了三哥特权,说可以四个乌姓,另外四个随三哥穆姓哦! ;真的?我故作特别惊喜地问乌濛濛。 ;真的呀,乌濛濛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奋力点头,;但是母亲说了,未来的城主必须是要随乌姓的,穆姓是没有继位的资格的。 ;这样啊,我假笑得难免有些恍惚,;那名字起得怎么样了? ;我起的名字,三哥根本就看不上眼,切!乌濛濛鄙夷地摆摆手,;三哥说了,是他和宛宛嫂嫂的孩子,要听嫂嫂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里,心角就骤然一酸。 见我抿着嘴唇没言语,乌濛濛就继续对我说道:;不过三哥倒是把四个穆姓的名字起好了。 ;哦?叫什么? ;穆未风,穆未花,穆未雪,穆未月。乌濛濛掰着手指头回答我道。 我听完就拉长脸,对穆起寒的起名技术嗤之以鼻:;这是什么鬼名字?你三哥有没有品位? 乌濛濛挠着耳朵;嘿嘿笑了两声,道:;三哥说了,想和宛宛嫂嫂看尽余生的风、花、雪、月,但是至于这个‘未’字,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在乌濛濛的话音落下后,我忽然就默不作声了。 我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只感觉五脏六腑被莫名的情绪扯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我和穆起寒彼此心知肚明是在假戏假做,也彼此明白我们是各取所需,一些煽情的情话即便是违心地说出来,听进耳朵也让人不免觉得十分的难受。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脚下的步子,竟随着拥挤的队伍渐渐地停驻了下来。 虚空上,方才还飘洒着的花瓣这会儿已经消散了,唯剩欢天喜地的吹锣打鼓还在继续。 队伍已然停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了,周围的人群开始了纷纷哗然,都在面面相觑地议论着发生了何事。 直到,从前方的队伍忽然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我们被人埋伏啦!城外上万天界的神兵包围了龙城们,城主已经被他们的首领给活抓啦! 第530章 久违了,戮星神君 ;什么?! 在听到这个消息传过来的瞬间,我和乌濛濛异口同声地喊道。 孽龙城明明有着天界几百年来任谁都无法攻破的结界,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郎墨楼在大清鬼域的追杀下,执意要将我藏进孽龙城的原因。 但是现在,孽龙结界并没有不攻自破,上万天兵又是怎么准确地找到孽龙城所在的位置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能精准地利用龙母出宫去往鲛皇城的这一天,围剿孽龙城。 顿时,一盆刺骨的冷水泼进了我的脑袋,让我不由得将口腔里咬出了血腥的味道。 郎墨楼。 是郎墨楼! 唯有郎墨楼才这个可能!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故意将瑟灵留给我们的原因,一定是瑟灵给他传递了某种信号,郎墨楼才可以寻到孽龙城位置的大致所在。 然后,他再率领紫薇大帝调遣给他的天兵,潜伏在龙城的周遭,待到龙母乘坐龙辇出了城池外的结界以后,再将龙母活活抓捕! 浑身开始止不住地打起寒颤,我怎么可能能想到曾经那个与我日夜*、誓死厮守的男人,如今竟因为我们彼此间一个你不言我不闻的误会,而反目成仇,落到如今的地步了呢? 这般极端偏执的郎墨楼,又和当初的郞莫辞有什么区别? 不愧是亲兄弟。 我不由地勾唇冷笑一声。 看着半个城的孽龙百姓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全部都陷入了惶恐,那些鼓吹喧阗戛然而止,那些灯火烛天也都黯然褪色。 四面混乱无章,懦弱的百姓闻风逃窜,英勇的百姓则誓死要联手抵御外来的入侵者。 ;怎么办啊?宛宛嫂嫂? 乌濛濛年纪小,也就相当于我们凡人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聪慧伶俐,但遇到大事也是手无寸铁的。 我抬眸望了一眼正前方那气势恢宏的孽龙城城门,城门上的城门楼还雕刻着一条盘结着的庞大龙躯,衡量了一下城门楼的高度,确定上官惹怜传授给我的轻功是远远跃不上去的。 于是,我对乌濛濛急声道:濛濛,快带我上城楼,我们去看看情况。 乌濛濛二话不说,下一秒,一条小墨龙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驮着我飞上了城门楼。 当我俯瞰着孽龙城外那一片结界内的空场时,我的心倏然的,就在空空荡荡的胸膛里破碎成灰。 尽管在方才我已经猜到了是郎墨楼所做的一切,可是,当我真的亲眼看到那个身后如烟的霜发,随着琉璃白的袍角一同翻飞的他时,酸楚的千思万绪还是狠狠堵在了我的喉头。 ;宛宛嫂嫂,是、是我眼花了吗?一旁的乌濛濛对郎墨楼的阴谋全然不知,震惊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那人…那人不是泉汐公主的夫婿,那个戮星神君吗?! 我无心回应乌濛濛的惊叹,早已心乱成麻。 城门外,龙母她那台造型为一只扬眉吐气的龙首的城主龙辇,以及穆朝寒的菊花龙辇,都还悬浮在远处结界外湛蓝色的海水当中。 然而。 那身披刺绣着紫薇花瓣星袍的郎墨楼,就那样背脊傲挺地孤身伫立在结界的边缘之内,被他眼前宏伟壮观的城门与身后静谧暗涌的汪洋大海夹在中央,渺小得宛若沧海一鳞,远远望上去,可怜又可悲。 但。 他终归是那个力拔山河气盖世的郎墨楼,他此刻铁颜倨傲,竖眉冷笑。 那穿戴着一袭崭新的金鳞龙袍的龙母,被他幻出来的图腾黑雾,四脚摊开地缠绕在半空中。 仿佛只要郎墨楼动动手指,稍稍一个用力,上方那遮天蔽日的黑雾密网,就足以将孱弱的龙母四分五裂了! 而过去多少次,郎墨楼的图腾黑雾在他的操控下护过我多少轮的周全,替我又抵挡过多少致命的袭击… 可惜时过境迁,如今他就利用它们与我为敌,势不两立。 ;母亲!面对如此的场面,乌濛濛惶恐地近乎要哭成声音,;宛宛嫂嫂,我们该怎么办啊?! 倘若只是郎墨楼一人,乌濛濛也不至于急成这样,我抬眼向着结界外的沧海中望去,那乌泱泱一片的上万天兵手持法器,密密匝匝地将孽龙城包围在了中央。 我不知道郎墨楼此举的意义何在,但是,既然他将瑟灵故意留给了我,那我愿意侥幸地再相信一次这个曾经用命来爱我的男人…… ;濛濛,带我去龙骨牢! 乌濛濛对我信任至极,在我的一声命下后,她再次旋身变回了原型,带我朝着关押着瑟灵的龙骨牢腾飞了过去。 飞过孽龙城的上方,下面的大街小巷仍然混乱无比,城主被掳、孽龙族要被天界围剿的各种消息,立刻被传得风风雨雨。 乌濛濛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在终于到了一座由白花花龙骨筑造而成的囚牢时,我见到了那根仍然被乌濛濛两头系成死结的琴弦。 ;给她解开。我再次命令乌濛濛。 乌濛濛两手掐诀,一道铅色的光束向着琴弦飞过去,紧接着,一阵刺眼的乌光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拨弦声,瑟灵那个狗皮膏药就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第一眼看上去,总觉得瑟灵的脑袋有些变了形。 不过也没时间在意这些,这变成人型的瑟灵就一边揉着脑壳,一边尖着嗓子朝我们叫嚷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的狼君…… 她的话还未喊完,就被我幻出来的珊瑚蛇妖剑笔直地抵住了喉咙。 剑光一闪,折射的光耀刺得瑟灵眯起了眼睛。 ;你若是不想死,就把嘴乖乖闭上!我执着剑柄将瑟灵逼到无路可退,;你发出去的信号效果还不错,你的狼君已经来接你了。 ;哼!我的狼君当然会来接我,毕竟只有我才是他最在意的扶仙!你真以为狼君在意你吗?别…… 我听到瑟灵这句话,生怕她在乌濛濛面前继续再说下去,从而暴露我和郎墨楼曾经的关系,所以我急忙向前刺了一寸,殷纟工的斑斑血印立即就从瑟灵白皙的脖颈上透了出来,让她痛得立即住了嘴! 瑟灵她唯一的法器就是她的瑶筝,可是上一次在晚烟楼时,她的瑶筝已经被郎墨楼一脚踹得七零八碎了,眼下没了法器的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 ;老老实实跟我们走,用你的命换城主的命! 在我说完这句话,乌濛濛又是掐诀念咒,一条青色的长绳直接捆束在了瑟灵的双手上。 ;放心吧宛宛嫂嫂,这龙筋长绳可是能压制她的法力的。 我朝着乌濛濛点点头,势不容缓,连忙又让她带着我和瑟灵一同飞回了孽龙城门。 这会儿,郎墨楼仍然屹立在方才的位置没有移动,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被芷弦推着的穆朝寒在与他对峙,也能清晰地听到郎墨楼发自肺腑的轻蔑的冷笑声。 ;理由?本君替天行道,为天地除害,还需要其他理由么?! 他那狠厉的声线宛若一把淬着剧毒的剑,刺破了我的耳膜。 我忍无可忍,竭力地克制着如筛糠的颤身,用蛇妖剑抵住瑟灵,丢下了乌濛濛冲出城门,一个跟头纵身翻跃稳稳地落在了与郎墨楼仅仅相隔十米的位置。 ;久违了,戮星神君。我勾起一侧唇角,寒漠地对着郎墨楼嗤然一笑。 可是。 待话音落下后,我才懊悔地发现,自己这语气,这神色,竟和郎墨楼那般的相似…… 第531章 别来无恙,三皇子妃 『爱太深,断了魂,连命都不要的人。你够狠,眼看我,饮恨』——《魂》。?? …… 当郎墨楼看到那张让他昼夜思念入骨的人影,用她的珊瑚蛇妖剑抵在瑟灵的身后落入他面前时,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个姑娘。 佟宛她明白了自己的蓄谋,她领悟了他刻意将瑟灵留在海底的别有用意。 相隔了整整十四天未见。 十四天,一百六十八个时辰,他忘不了每分每秒被痛断肝肠的思念腐蚀的痛楚。 可是此时,他依旧寂静地站在原地,垂着两条曾拥她入睡的手臂,寂静地望着她那张日益红润的脸庞。 他的小姑娘又漂亮了。 她似乎胖了些,脸蛋上有了些肉肉,气色也比原先好了许多。 看起来她在这边过得很好,那条黑泥鳅把她照顾得不错,总好过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吃苦,一起颠沛流离。 她离他相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他只要勾一勾手指,那些不长眼的图腾黑雾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卷入他的怀中。 但是,他不能。 事已至此,脚下被他糟蹋的路已经扭曲到绝无回头的可能了,整座天庭多少双眼睛都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着。 所以面对她的问候,他竟也学着她的模样,轻佻地勾弯了一侧唇角,对她沉声讥诮道:;别来无恙,三皇子妃。 郎墨楼直直地望着她那双盈溢着恨绪的眼眸,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畅,他对她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情,她恨他,至少还能让他觉得自己像在赎罪。 ;戮星神君,你怎么没乖乖地呆在你的星宫做你的凛冬之神,或者在泉汐宫老实地抱着你的泉汐公主做你的赘婿呢?为何偏偏带人,大驾光临我们的孽龙城?是什么样的风把您给卷来了? 听着那女人满腔嘲弄的语气,倒真是像极了自己,不愧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人啊…… 他本想自嘲地笑笑,可是望着她身后与她为伍的大批人马,再想想自己身后率领的上万天兵,原本曾经心心相依爱到骨子里的两个人,如今竟走到了这般不共戴天的地步,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暗涌的海波折射着幽深的光耀,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阴郁可悲的光。 不过也不等郎墨楼回应她什么,那被她用蛇妖剑抵在前面的瑟灵就扯着嗓子朝他喊道:;狼君!狼君救我!狼君你不知道她们怎么欺负我的!快杀了他们!他们这里没一个好东西! 郎墨楼压低眉梢,眼眶敛出了极其危险的宽度。 ;戮星神君,见瑟灵被剑抵得都透出了血迹,她再次寒声开口,;你很在意你的扶仙吗? 短短一句话,郎墨楼的心口重重一闷! 他听出来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问话,绝不是两个势不两立的人该有的问话! 这分明就是她在向他传递暗号! 于是,他幻出了他的雌雄惹怜剑,一左一右垂握在身体的两侧,雕刻着狼头的剑柄隐匿在他浮夸的宽袖中。 郎墨楼的语速放得十分缓慢,带着调侃,带着讽刺,重音全部落在了第二句话上:;她是本君的扶仙,这么多年一直跟在本君的身边,你说在意不在意呢,三皇子妃? 他一边沉着声波说着,一边向她眯起了他那双渐渐由墨色转成铅色的瞳子。 这话听进她耳朵里,她便恍然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可是听在瑟灵的耳朵里,就成了瑟灵开始吱哇乱叫的理由。 ;好啊,戮星神君,她满意一笑,笑得眸底似乎晕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既然这样,就以你的扶仙一命换我的母亲一命。这样的交易,神君您可还愿意? ;好。郎墨楼脱口答应。 ;那你先把母亲放了! 郎墨楼闻言,再看看她那一本正经的小脸儿,险些就要在心底笑出了声音。 这姑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郎墨楼虽然在心底是这样想的,但他也不可能表现出来,他只是朝着她露出一个令人生畏且催人直避的冷笑。 紧接着,头顶上空那将龙母缠绕在中央的图腾雾网,在他的意念操控下向着四面八方齐齐褪去,龙母的身躯就不偏不倚地朝着她的位置砸落下来。 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教出来的女人,先是一脚从背后将瑟灵踹向了郎墨楼,随后她健步如飞,向上空轻轻一跃就揽住了坠落下来的龙母。 郎墨楼本是在欣慰的。 即便两个人反目成了仇,却还残留着永远无法磨灭的心灵相犀。 他本还引以为豪,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终于不会像曾经那般跪在他的脚下用一双软软的小奶臂圈住他,求他不要杀人了。 可是这一切,他所有的骄傲,都在瑟灵从她身前脱离开而暴露出她的腹部那一瞬,彻彻底底被澌灭了! 一颗本就遍体鳞伤的心脏,轰然在他的胸膛炸裂! 他遥遥地望着她隆起来的腹部…… 这怎么可能…… 不可以吧…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可是怎么,心脏痛得宛若刀绞。 难道那条黑泥鳅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孽龙族的三皇子妃怀了三皇子殿下的骨肉,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真的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以为然,认为是假的吗? 他曾经还在暗自嘲笑他们被她的演技骗得团团转,有多么的可笑,怎么可能…… 原来当全世界都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只有他还在自欺欺人,是—吗——?! 这样一个失神,他竟没能躲过龙母向着他的胸膛直直挥来的龙骨长鞭! ;啪的一声骨骼裂开的脆响! 他痛得闷哧一声,却连向后踉跄的资格都没有,他好似一尊雕像纹丝不动,钉在原地丧失了躲闪的勇气。 ;母亲!别动他!他身后有那么多天兵!对我们不利!您快走! 她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抬起一双被鲜血淋得猩红的眼眸,向她射去了嫉恶如仇的目光! 但,转念一想。 她也曾用命爱过自己,他却自顾自地对她的伤害那么深,即便她这一次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又有什么资格悲愤呢?! 可… 可凭什么他捧在手心那么那么宝贝的女人,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身子,要去替别的男人饱受怀胎的煎熬?! 仅仅是想一想那个画面…… 这一瞬,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两只手中的雌雄惹怜剑被合二为一,他携着劈云破日的浑身暴戾,朝着她身边的龙母纵身刺去! 第532章 郎墨楼,我们结束了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悲白发留不住芳华』——《天下》。?? …… ;母亲! 郎墨楼这向着龙母刺去的一剑,似乎根本没有收手的余地,我惶恐地朝着龙母大喊一声,条件反射地挥起手中珊瑚蛇妖剑想也没想,就向着郎墨楼和龙母两个人之间抵挡了过去! 明明在方才的周旋中,我已经捕捉到郎墨楼他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眸色在逐渐转淡了,我明明已经用瑟灵试探出了郎墨楼的内心,更是感受到了我和郎墨楼的两颗心于短短十步之遥的距离两端,在缓缓地朝着彼此的方向靠拢啊! 可是郎墨楼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脸色如此瞬变,反脸无情地使人这般措不及防?! 谁能告诉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吗?究竟是我高估了郎墨楼对我的爱,还是低估了郎墨楼他对我的恨? 或者…… 难道是我在将瑟灵从身前踹开的那一瞬,郎墨楼他看到了我隆起的腹部,会吗?会是这样吗? 所以若是这样说来的话,归根结底,郎墨楼他依然不相信我对他的爱? 无论我做什么,即便我对他坦言了关于第一片元神复片以及夹竹桃苷的事情,郎墨楼他在看到我腹部的隆起时,竟还是选择了继续误解我、同之前一样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是—吗——?! 但在刀光剑影的这一瞬间,哪有时间再纠结这些私人情怨,当郎墨楼惹怜剑的剑尖笔直劈落在了我挥出去的珊瑚蛇妖剑剑刃上时,我执着剑的整条胳膊都感觉要从中央断裂了! 郎墨楼的剑气太残暴、太伤人了,伤得珊瑚蛇妖剑直接从我的手中脱落了出去,掉在地面上发出了类似于心碎的清脆响声。 ;宛宛! 我听到龙母在我的身后焦急地喊我,我在郎墨楼袭来的剑气下向着地面瘫倒下去,圆氵闰的腹部狠狠就撞在了地面上。 读不懂的情愫在郎墨楼再次变得幽深的眸底一晃而过,宛若浮光掠影,让我怎么抓也都眼睁睁地瞧着它从指缝中溜走了。 身后的龙母见我被郎墨楼的剑气伤了,她一边大喊着问我为什么龙兵还没来支援,一边朝着郎墨楼再次挥起了龙骨长鞭! ;兵权在二姐手上,母亲怕是醒来后还未来得及向二姐收回兵权吧?腹部痛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但我依然努力抱着肚子撑起身来,;母亲您快走,您不是他的对手! 我深知龙母绝不是郎墨楼的对手,郎墨楼那个男人一旦失去理智杀红了眼,踏平整座孽龙城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在本座身后,你要本座在百姓眼中做一个丢盔撂甲的草寇吗?!龙母怒声呵斥,头上的金珠帝冠狼狈得摇摇欲坠,拖地的龙袍长摆在身后无风狂舞着。 我回首望去,龙母说得对,那威严高大的孽龙城门下,无数百姓都在朝着这边远远观望着,可悲的是没有任何人勇于过来支援,甚至连穆朝寒都不见了踪影。 ;孽龙族早就远离三界,数百年过去了都不曾再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天界又为何硬要追着我们不放?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你们所谓心怀苍生、慈悲为怀的仙帝,原来竟是这般虚仁假意、心胸狭隘的吗?! ;恩?没做伤天害理之事?郎墨楼苍白的容颜恢复了一些血色,他将冷得结了寒霜的目光从我脸上流转向龙母,执剑对她嗤笑道,;城主怕是不知,上一次二公主殿下率兵大闹紫薇宫一事吧? 在郎墨楼说出这句话后,我再次向他投去了无比震惊的目光! 他口中所提及的那件事,正是他带我上紫薇宫参加朝会的那一次,是他故意要穆起寒放信儿给乌淩说我在紫薇宫,要做事冲动无脑的乌淩率兵上天,大闹紫薇宫去抓我的! 当时郎墨楼的目的明确,是为了报复紫薇大帝,怎么能想到此时此刻他在龙母面前重提旧事,既在龙母心里再次给乌淩重重地添了一笔污点,又间接地巩固了我和穆起寒在龙母心中的地位。 这可真是…机智极了! 郎墨楼的这句话,果然堵得龙母哑口无言,导致龙母握着长鞭的手都被乌淩气得抖了起来。 ;看来仙帝的确不打算给我们孽龙族活口了,既然这样,那便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 龙母的话音落下,她扬起龙骨长鞭再次朝着郎墨楼挥去了! 方才狠狠迎面抽在郎墨楼身上的那一鞭,显然并没有削弱郎墨楼的斗志与杀气,他再次爆发出了踏破苍穹的气焰,朝着龙母的龙鞭袭击过去! ;郎墨楼! 我发出一声呐喊,喊得是他的名字。 基于郎墨楼会不会真的伤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然不重要了,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似乎只有协助穆起寒得到城主继位印这件事。 于是我脑袋一片空白,抄起地上的珊瑚蛇妖剑,飞身向着两个人的中央横档了过去! ;佟宛你滚开啊! 时间流逝得忽然变得很慢,我正向面对着郎墨楼,遥遥地直视着他执剑向我的方位刺过来的,那一双刻入我骨髓的眼眸。 ;滚开啊佟宛!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在他飞身而来的过程中,我忽然觉得他执剑的动作有些不像他,更可怕的是,我看到他的两只手腕在疯狂地涌血,嫣纟工的血迹就在他琉璃白袍的宽袖上迅速地晕染开来,晕成一朵紫薇花瓣的形状。 有那么恍然一瞬的错觉,让我觉得郎墨楼的行为没有受他自己的控制……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人在操控着他,而他,却似乎在同那抹莫名地奇力做着巨大的斗争…… ;滚开—啊——! 更多的血花从郎墨楼的整个身躯,隔着他的白袍喷洒四溅出来,他那原本锋利有型的脸颊轮廓,都在他的咆哮中扭曲得诡异可怕! 就在郎墨楼的剑眼看着就要刺进我的胸膛时,他手中的惹怜剑忽然散发出一团朦胧的光雾,紧接着,那奇丑无比的上官惹怜就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云西!墨楼公子被悬丝操控了! 我只听到上官惹怜对我语速飞快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再一个眨眼,他就再次变回剑的形态,掉落在了我的脚下。 上官惹怜以恢复人身的方式,及时制止了郎墨楼企图用剑刺入我胸膛的举措,这本该是极好的,但是身后扬鞭的龙母却没能再来得及收回手了! 啪—— 棱角被打磨得万分尖锐的龙骨鞭从我的背后抽落下来,打在我的背脊上让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吼,喉咙一口腥甜伴随着双膝一软,我直接跪在了面前郎墨楼的脚下! 我的鲜血覆盖了龙骨鞭上方才郎墨楼留下的血迹,郎墨楼见我就这样血花纷飞地跪倒在他自己的脚下,他顿时目眦尽裂,直接幻出图腾黑雾卷起了龙母的龙骨长鞭,将长鞭在顷刻间就炸得粉碎! 白花花的骨屑粉末从天而降…像极了曾经在桃花树下,飘落在我和郎墨楼身边,那些纷纷扬扬的桃花瓣…… 我疲惫地勾了勾唇角,原来郎墨楼根本就没打算用尽他的实力啊…… 终于。 远方传来了阵阵破空的龙啸,一条条带着翅膀的龙兵,从孽龙城内的方向朝着我们乌泱泱连成一片地呼啸飞来。 浑身已被鲜血浸成血人的郎墨楼,居然动了真格地朝着早已被龙母失了效的结界外那上万天兵,做出了出击的手势! 再下一瞬,数万天兵便揭竿而起,向着迎面而来的孽龙兵厮杀而去! 狼烟骤起,万道法术的血光笼罩在我们的上空。 若说这是一场天界与孽龙城的剿灭,不如说,这是郎墨楼与我的一场恩将仇报。 就在这片汪洋大海的烽烟混沌中,郎墨楼忽然朝着地上的我一个箭步,他伸出血水泛滥的长臂向着我的腰际揽过来,根本不给我反抗的机会,就好似一道闪电般地带着我向孽龙城内飞身过去! 腾跃在孽龙城的上空,不顾身后的厮杀,不顾脚下百姓的游离逃窜,我被郎墨楼就这样揽在他的怀中,紧紧地贴合着他的胸膛,与他身体中漫出来的鲜血融为一体。 听着他久违的心跳,我昏昏欲睡。 ;放我下来吧…墨楼…… 迎面的风如刀割,狠狠地切割着我们两颗各自受伤的心。 ;郎墨楼,我们结束了…… 随着我这句惆怅的话音落下的,还有一双寒凉刺骨,却陌生得使我近乎要认不住来的唇瓣,携带着记忆中悠远的蔷薇花香,肆虐般地覆在了我的唇上…… 第533章 恨的力道(上) 郎墨楼这突如其来的吻,对于我来说是耻辱的。 他把我可怜的尊严究竟放在了哪里? 他想按住我的脑袋,让我跪在他的脚下羞辱我就羞辱我,他可以不顾我的眼泪,不顾我唇角的撕裂与血珠的滑落,只顾着为所欲为地用那所谓的;男人的享受来尽情地羞辱我! 而现在,郎墨楼他又打算仅仅以一个吻来当作他对我的赎罪吗?! 他没有见过我一个人哭着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那一片又一片被他践踏得七零八碎的心的模样;也没有见过我那么恨他,还要怀着他的孩子当着龙母的面笑盈盈地吃掉各种补胎膳食,却回过头来一个人抱在水池的边缘抠喉咙,吐得昏天晕地的模样;更没有见过我在每个肚皮奇痒无比的深夜辗转难眠,心里恨得死死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的模样! 可是眼下,我就这样窝在他硬朗横阔的胸怀中,被他吻得透不过气,吻得仿佛我的灵魂都要被他从我的口中汲取走一样! 我无论怎么也躲闪不开郎墨楼追逐的唇,他对我的吻愈发地开始不可收拾,他一条手臂揽住我的腰际,另一只手则用壶口顶着我的下颌,从而向上掐住我的脸颊两侧,让他口中所有的气息全部都灌进我的口中。 我疯了般地撕咬着他,刺鼻的腥甜就弥漫在我们彼此的唇齿间,混合着满腔的唾液与浓血被咽入腹中。 直到郎墨楼揽着我,落脚在了一个偏僻幽静得好似从未有过人烟的荒芜拐角处。 双脚有了着落的我终于找回了几分力气,使劲推开郎墨楼,向着他那因为用力吻我而泛起绯红的侧颜上,重重地甩去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刹那间。 一根根苍白的雪丝在空中凌乱,飘零。 郎墨楼被扇得侧过了脸颊,可他却用锋利的虎牙抵住半抿的下唇,执拗地迟迟不肯朝我回过脑袋。 ;王!八!蛋! 我颤抖着喉管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谩骂郎墨楼,那种感觉就好似用世上最肮脏不堪的词汇去骂他,都无法满足我对他滔天的厌恶! 郎墨楼仍旧偏着脸,在听到我嘶哑着声线唾骂他后,他勾唇痴痴地轻笑了几声。 见他面对给予我的伤害,居然还能这般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我恨得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绪,冲上前去用双手揪住他的胸襟,让他的背脊朝他身后的青石城墙上狠狠地撞了上去! ;郎墨楼你个王八蛋!你混蛋!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我失了控地朝他叫嚷,失了控地要将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出来,;郎墨楼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这样伤害我?! 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郎墨楼浑身沾着他的血,可是他依然这样默不作声,任凭我怎么骂他怎么崩溃地吼他,他都宛若一座亘古不融的冰雕,垂着半阖的眼眸欣赏我的癫狂!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仅仅凭你所看到的、所认为的、所揣想的,就可以来尽情地伤害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郎墨楼你这样真的是爱我吗?! 我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只是垫着脚去揪住他的胸襟,仰望着他那抹高高在上的桀骜。 倏地。 郎墨楼猛然用力地钳住了我攥在他衣襟上的两只手腕,他眼眶一敛,旋过身子就与我颠倒了位置,换我的背脊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青墙上以后,他便对我直接覆下了唇瓣! ;你个混蛋!郎墨楼你王八蛋,你混蛋,混蛋!混蛋! 我浑身都好似被抽光了力气,不断地恸哭着用拳头朝着郎墨的胸口乏力地一通捶打! 然而,郎墨楼仍然不打算对我解释什么,似乎所有的言辞对他来说在这样的时刻都是苍白浅薄的。 他反而选择一只手将我的两条手臂反手固定在了我的脑袋上方,用他那再次欺压下来的染着血渍的唇瓣,开始顺着我的脖颈一路下滑…… 第534章 恨的力道(下) 人到精神瓦解的那一刻时,是和断了悬丝的傀儡没有任何区别的,我几乎丧失再去辱骂郎墨楼的力气,除了哭,还剩哭,哭得令人作呕…… 郎墨楼的胸膛就重重地顶住我,他用牙齿粗暴地撕咬着我的袍襟边缘,当我意识到郎墨楼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我试图用双脚去玩命地踢踹他。 郎墨楼的耐心终于渐渐被我磨没,他顶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硌着锋利的牙齿在我耳边暗哑道:;怀了别人的孩子我当作佟宛你是恨我,我的错我可以接受,但是现在,我郎墨楼很想做掉它。 我都还未来得及思考郎墨楼这句话的含义,他就再次狂暴地吻上来,转变了语气地从齿间断断续续地吟声着:;我爱你佟宛,真的很爱很爱…对不起…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止过的,爱你…… 洪水般决堤的泪水再次冲下我的脸颊,被剥了衣袍的我开始不分轻重地咬在郎墨楼同样褪下白袍的肩膀上! ;可是我恨你郎墨楼!我恨透了你!生生世世都恨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你!除了恨你,还是恨你恨你恨你! 我宛若积攒了三生三世的恨意,终于爆发! 我不顾他身上干涸的血迹,不顾他身前身后皮开肉绽的伤口,依然在他肩膀结实的肌肉上咬出一口又一口带血的齿印! 我的怒,我的怨,我的恨,全部发泄在了他身上,锋利的十指指甲一遍遍地抓破在他的背脊,那种用力,那种奋力,就好像要将他的整个肩背都活生生地抓透一样! 我愤恨地撕咬他的喉结!愤恨地撕咬他的锁骨!甚至包括恨到不知所措地去撕咬他腹部那紧实硬朗的人鱼线……! 第535章 保护狼君! 这一次的郎墨楼,比曾经任何一次的他都要尽情,哪怕是曾经被下了蛊媚春的十天十夜,也都不及现下的这般疯狂! 此时他对我的力道,已然不足以用;疯狂二字去形容了,可以说这是一种粗暴,甚至是一种狂虐。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好荒唐,难道这就是郎墨楼他所谓的很爱很爱我吗? 既然他如此固执地三番两次不给予我解释的机会,那好啊郎墨楼,那不如就让你郎墨楼弄死自己一直都很想要的骨肉吧! …… 我整个人好似散了架一般。 而身后的郎墨楼,他那用力捻过我每一寸肌肤的手掐在我的后颈上,牙齿也依旧咬着我的脊椎,随着他最后疲惫的松懈,他抬起热汗淋漓的身子,掐着我的后颈让我转身面向他。 所以,当我痴痴地笑着回过身时,我看到的是一张被磨砺出棱角的旷世冷颜。 郎墨楼那如覆了雪的白发被汗水凌乱地沾粘在他的白颈上,他突起的喉结被我咬得全是血印,仍然在轻微地打着颤,就连横穿脖颈的那条明显的青筋也从肌肤下粗犷地透显出来。 汗珠就挂在郎墨楼的额角与下颌,他嶙峋的锁骨上黏着一根一根的白发,而白发遮盖着的是近乎被咬穿的一排排齿痕。 我见此,更是笑得痴狂,他见我这样,就暴躁地拢紧眉梢,用方才吼得嘶哑的声音质问我道:;很好笑么佟宛? ;是啊,我眨眨眼睛,想把下一幕的郎墨楼努力刻进眼中,随后,我咬字清晰地反问他道,;弄死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啊郎墨楼? ;什么?!郎墨楼眸光如剑光,血光毕露。 ;我这里面,现在怀的还是你的孩子啊,我一边傻傻地笑着,一边呆呆地指了指自己痛到极限的肚子,;所以我在问你啊,郎墨楼,弄死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我明明笑得很得意,很幸灾乐祸,可为什么我笑着笑着,还是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郎墨楼脸色骤然一变,眸中有古怪的迷雾在碎裂,他一把将我扯进自己的怀中,垂眸用手指掐住我的嘴巴! ;你再说一遍佟宛? ;你听清了郎墨楼,我说我…… 可惜。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一声尖锐刺耳的呐喊就从拐角的另一边向着我们传了过来—— ;狼君!狼君!快看啊狼君在这里!我找到我的狼君了!他在和孽龙城的人厮杀!过来帮戮星神君杀啊! 说到唇边的话被再熟悉不过的尖叫打断,我和郎墨楼一同随着声源望过去,那瑟灵就站在离我们很近的方位,望向衣冠不堪入目的我们! 她的身后紧跟而来的,就是无数身披盔甲、手持法器的天兵! 或许,这就是我和郎墨楼的宿命。 我朝着郎墨楼释然一笑,在仅仅一秒间就使足余力推开郎墨楼,连忙用被他剥下的长袍给自己遮羞! ;佟宛你可以骂我,但你别用你那低得可笑的智商来侮辱我! 郎墨楼咬牙警告我,他随手就用法术将褪到身下的长袍直接重新穿戴在了身上。 其实方才郎墨楼拉我入怀的那一幕,就已经被瑟灵看入眼中了,她却恍若未见,满脸堆笑着朝我们跑来:;狼君!狼君!城门已经破了,我带着天兵好不容易攻进城了,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 ;戮星神君!身后的天兵们也在朝郎墨楼喊着。 眼看着瑟灵就要跑到我们面前时,天空忽然阴暗下来,一条蜿蜒庞大的墨色长龙盘旋而来,扬起没了龙角的龙首发出了一声足以横贯整座孽龙城的龙啸! 听到如此震耳欲聋的龙啸,再看压迫下来的黑影,瑟灵带着身后的天兵顿时就警惕地驻足在了原地! 但是紧接着,一条布满了熠熠生辉的墨鳞龙尾,宛若一把巨大的斧头,横横地在我们和瑟灵之间的地面上劈出一道深沟,一时间礁石四裂、焦土飞溅,瑟灵吓得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我听到郎墨楼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哧,他将我扯在他的背后,手臂一挥就将向我们崩裂而来的碎石甩向一边。 墨龙再次发出仰天长啸,重新俯身向我和郎墨楼冲刺而来! ;听我号令,保护狼君!给我杀啊! 瑟灵蹬着两腿坐在地上,伸手指着上空的墨龙,嘶喊着向身后的天兵发号施令! 如今的瑟灵已经是郎墨楼的新任扶仙,瑟灵的命令等同于郎墨楼的命令,所以那些天兵在瑟灵的喊声落下后,就齐齐地纵身向着墨龙袭击过去! 我知道那是冲破了龙涎冰棺的穆起寒,郎墨楼也知道那是穆起寒。 现在这样混乱的场景,城墙外就是由远而近的天兵与龙城的烽烟厮杀声,或许这并不是郎墨楼真的想要看到的一幕,更不是郎墨楼的本意,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一步。 于是,青丝成雪的郎墨楼愤怒地再次幻出了雌雄合一的上官惹怜剑,他双手握住剑柄,磅礴的气势犹如呼啸的飓风骤然四起,苍白的发在身后随着袍摆齐齐飞舞! 在郎墨楼的一声怒吼后,他用尽法力将手中高高握着的惹怜剑,笔直地向着脚下的地面扌臿了进去! 陡然间—— 天地摇晃! 恍如历经千年时光的寒冰,从他落剑的位置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急速延伸铺展而去! 寒冰所过之处,皆被冰冻! 墨色的长龙见状,双眼迸发出猩红的光,他趁着郎墨楼施法冰冻全城的时机,低飞过来伸出龙爪一把将我掳向上空! 与此同时,腾飞着的穆起寒朝向下方被寒冰逐渐所覆的孽龙城张开他的血盆大口,一条条的熊熊火舌就从他的龙口中喷发而出! 郎墨楼见穆起寒掳走了我,他便收起惹怜剑旋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凶恶的巨狼,朝着穆起寒飞身扑杀了过来! 第536章 请转告郎墨楼我杀了他的扶仙 我现在被穆起寒的龙爪紧紧地钳在半空,身后轻疾驰骋的白狼率领着无数天兵,如同飞旋的飓风向着我们追杀而来! 可放眼俯看下去,脚下的孽龙城已经全面陷入了一汪残杀纷乱的刀山火海。 各路天兵在各阵首领的指挥下进攻孽龙城,那迟来的孽龙兵仍在扇动着龙脊上的双翅,与入侵的仇寇做着顽强的抵抗,拼了命地誓死守护着自己的家园与百姓。 后方对我们穷追不舍的天兵,开始纷纷弯弓拉弩,就在一根根被施了法术的羽箭正要齐齐地朝着我和穆起寒隔空射过来之际,我听到化为原型的郎墨楼发出了一声空幽凄厉的狼嚎! 随着嚎哮的余音休止,天兵们竟也停下了对我们的追杀,调转方向选择兵分两路地去加入了对抗孽龙兵的队伍! 我本以为郎墨楼既然撤回了号令,就会对我们收手,但万万没想到我错了。 郎墨楼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还招展了他那格外强健有劲的四肢,在这搅动风云的虚空下携着苍鹰滞空的狞厉,跃尽长空地向着穆起寒飞身袭来! 墨色的长龙察觉到了身后这股强猛劲厉的野兽气息,他逶迤的龙尾在空中横扫出一道气刃,趁着白狼躲闪的契机,松开了龙爪将我向着城墙的墙垛下丢了下去! 待我两手抱着胀痛的腹部,踉跄地落地以后,穆起寒再次摇首摆尾地直跃虚空,对飞檐走壁追来的白狼发起了反击! 说不担心穆起寒是假的。 郎墨楼选择支开那些天兵,并不是担心误伤到我或是给我们一条活路,而是为了他要与穆起寒决一死战吗? 到底是什么蛊惑了郎墨楼的心,蒙蔽了郎墨楼的眼睛?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一错再错下去? 我艰难地抱着肚子望向远方,寒冰与烈火连天,目光所至之处,早已一派苍生涂涂,满城缭燎。 腹下撕裂一样的疼痛提醒着我,方才与郎墨楼的一番云·雨有多激烈,遗憾的是,苍天终是没有给我时间让我把该说的话,对郎墨楼说清楚。 但是转念一想,即便说清楚了又能怎样?就凭郎墨楼那偏执勃勃的暴性,他会选择相信我的话吗? 我忍不住垂眸叹息了一声,不料,身后竟也有个声音学着我的音调,也叹息了一声。 我愕然抬首,在周遭回荡着浴血奋战的厮杀声中,我顺着身后的声源转过了身子。 而就此入目的人影是我此时最不想见到,却无论怎样也甩不掉的—— 瑟灵。 ;好久不见啊,云西扶仙,瑟灵见我望向了她,她便油腔滑调地朝我嬉笑,还不忘对我假惺惺地挥了挥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见她笑,我不知为何也就随着她一起笑,并回答她道:;这不在等你吗? 瑟灵听闻我的话后,她直视着我的双眼朝我靠近了过来:;刚刚你和我狼君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不得不承认瑟灵的这句话让我的心脏落空了一拍。 以她这个卑鄙无耻的禀性,若是她回到紫薇大帝的身边以后,她即便不会出卖她的狼君,也绝对会旁敲侧击向紫薇大帝透露关于我的事情。 想到此,我抿了抿双唇,一手捂着隆起来的腹部顺着她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勾引我的狼君了,瑟灵引以为豪地一笑过后,又尖着嗓子诘问我,;你这个狐媚子,明明都被狼君休掉了,你又为什么还对我家狼君死缠烂打?你怕是不知道狼君在我们紫薇宫过得有多潇洒吧?人家日夜把酒寻欢,醉了还会抱着我说想我!而且你已经怀了那穆起寒的孩子,你现在还来在狼君这里当个狗皮膏药,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我都替狼君感到恶心! 瑟灵这一串对我尖酸刻薄的语言攻击,我听进耳朵里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一笑郎墨楼的把酒寻欢,二笑瑟灵的自以为是。 可是眼下,我的腹下真的很痛,涔涔冷汗都溢上了额角,再加上现在天兵与龙城还打得热火朝天,面前瑟灵又不知企图地来对我挑衅,这让我愈发地失去了耐心。 ;你过来。我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对瑟灵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做什么?!瑟灵警惕地问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的狼君死缠烂打吗?我虚弱地对瑟灵笑着,;你过来,我告诉你。 ;哈哈,你当我傻吗?瑟灵这个小机灵鬼儿抱起了双臂,在我离我几步之遥的距离斜睨着我,;对我家狼君死缠烂打,还不是因为你骚吗?我曾经做狼君的扶仙时,你都还没出生呢!要不是我救了狼君一命先入了轮回,我们之间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远方烈火的光影笼罩着此时的我和瑟灵,我遥遥地望去,面对上万天兵的前后夹击,孽龙城的残兵败将们恐怕再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会儿,郎墨楼与穆起寒都悄然地不见了踪影,我没有办法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正巧瑟灵自己送上了门,所以我必须该为孽龙城做些什么了。 ;瑟灵,你追我到这里,就是为了来挖苦我的吗?腹部的难受让我弯下了腰。 ;我可没那时间与你这糟糠之妻闲聊天儿,我还等着赶紧灭了你们,回去等狼君好好奖赏我呢!瑟灵翻给我一个白眼儿。 ;你是来杀我的吧?过来动手吧,瑟灵,我彻底没了与瑟灵在斗嘴下去的耐性,;你看,我的蛇妖剑在方才已经被你的狼君砍飞了,没有武器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你要杀我,轻而易举。 说着,我就朝着瑟灵摊开手,向她展示我空空荡荡的两只手腕。 瑟灵见状,眉毛喜悦得扬了起来,她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泛出了窃喜的神色,再次向我走了过来。 或许是虚空下回荡的厮杀声音很大,也或许是瑟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调侃我上,所以才让她全然没能注意到,早已有人静悄悄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你流血了啊!瑟灵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腹下,更是喜悦地叫嚷道。 我也随着她的目光望下去,看到从身下流出的殷红的鲜血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我的袍摆,此时此刻我也太疼了,流着血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顺着墙壁往下出溜。 ;杀我前,可以替我转告给你的狼君一句话吗?我气若游丝地问瑟灵。 ;当然!鉴于我的声音很虚弱,瑟灵担心听不清,她就兴高采烈地将耳朵凑了过来。 ;请你转告郎墨楼…我在她的耳廓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与她开玩笑道,;是我杀了他的扶仙…… ;什么?!瑟灵闻言,瞬间惊怒地扭头朝我瞪大眼睛。 可惜。 ;噗的一声—— 重新幻成长剑形态的青锋飞入我的手中,被我攒尽了浑身的力气,一剑精准地刺向了瑟灵的心脏! ;啊——!!! 瑟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她急忙抬起身子连连后退了几步,垂着眼睛惶恐地盯着被我刺进她胸膛中央的珊瑚蛇妖剑! 不过,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在郎墨楼与龙母的打斗中,珊瑚蛇妖剑确实被郎墨楼的剑气伤得脱离了我的手,但服下过蓝长腺珊瑚蛇皇蛇胆的蛇妖剑已经被上官惹怜炼出了剑灵,有了人形,就是悄无声息地落在瑟灵身后,那一头蓝发的女子—— 青锋。 青锋早就与我心有灵犀,在我凑在瑟灵耳边的话音落下后,她便幻回了珊瑚蛇妖剑的形态跃入我的手中,染着剧毒的剑刃被我绝不留情地刺进了瑟灵的胸膛! 瑟灵她本来就是个法力浅薄的弦灵而已,在我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以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在我的眼前转变得透明…… ;不要,不要,不要!你怎么敢杀我?你怎么可以杀了我?! 眼看着瑟灵的身躯在空气中一点点的瓦解消散,她由崩溃转变得发狂,面容扭曲得开始失声尖叫! ;我的狼君!狼君!你这狐媚子毁了我和狼君的一切!你这个溅人!!! 瑟灵疯癫失常地朝我扑过来,我迅速地一把从她已然变得几乎透明的胸腔中拔出了我的珊瑚蛇妖剑,从她的头顶再一次向她劈砍了下去! ;啊啊啊——!!! 又是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瑟灵的身子在我的长剑落下后,便在空气中砰然炸裂,消散得片甲不留了…… 我杀死了瑟灵。 可是身下的鲜血并没有因为我的欣慰而停止流淌,反而更加肆意了…… 珊瑚蛇妖剑重新盘回了我的手腕上,瑟灵的死带给了我极为强大的信念,我仗着这样的信念,撑着被郎墨楼糟蹋得快要粉碎的身子,正要翻身跃上我身后的墙头时—— 就听到上方的虚空,忽然传来了一声凄惨无比、仿佛被死神碾碎了五脏六腑的狼嚎声! 【新书《狼骨嫁妆》已经满十万字啦,并且上了女频小众题材榜单啦!人气很棒的~大家快追起来啊!!记得五星好评呀~】 第537章 龙权天受,既寿永昌! 郎墨楼这一声贯彻了长空的惨叫,使我浑身的血液都轰然地冲上了头顶! 我调动了全身所剩无几的武力跃上墙头,连忙顺着惨叫的位置眺望过去,正巧看到的是穆起寒那满是龙刺的龙尾向着白狼的身上狠狠抽过去,将白狼抽得整个身子都砸在旁边的一座高塔上! 塔尖的砖瓦就连带着恍如断翅蝴蝶的郎墨楼,狼狈地向着很遥远的地面摔下去,不知死活。 这一瞬,我的心都宛若在胸膛中随着郎墨楼一起被重重地砸了一锤,砸得血肉模糊! 尽管我现在恨透了郎墨楼,一心只想着帮助穆起寒得到龙母的城主继位印,可目睹到郎墨楼的命若悬丝,我还是胸口压抑得难以言喻。 腹部的绞痛愈来愈严重了,严重到我的背脊都变得伛偻,我试着纵身翻跃到另一面墙上,但薄弱的武力却让我从脚下的墙头向着墙垛下方重重地栽倒了下去! ;宛宛! 一声心惊胆颤的呐喊,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将摔落到半空中的我稳稳地搂进怀中。 ;母亲…? 我抬眸,入目的是龙母那张已然憔悴的面容,她头顶上方才还摇摇欲坠的金珠帝冠此时早已丢失不见,墨色与白色混杂的缕缕长发也从原本挽得干净整洁的发髻中掉落了出来。 ;宛宛!宛宛你为何流了这么多血?告诉本座你这是发生了何事?! 我未能想到龙母会在这里忽然出现,我微微侧首,瞥到了她身后还跟着不少化为人形、手握武器的士兵。 ;宛宛你说话啊!龙母搂着怀中的我,见我迟迟没有张口,就用力地摇晃我朝我焦急地喊着。 龙母居然这样担心我,促使我忍不住心头一悦,舌头在口中的上膛用力一顶,眼泪很快便溢满了眼眶。 ;母亲…让我去救起寒…我装模作样地要挣扎着从龙母的怀里挣脱出来,;您别管我了,放开我…起寒现在很危险…… 这龙母搂着我的动作很松,我这么一挣扎,居然轻而易举地就真的挣脱开了她! 这戏没法演了! 不过我眼珠一转,很快又灵机一动,双脚一软就朝着脚下扑跪了下去。 ;宛宛!龙母见状,赶忙来挽我的手臂。 ;肚子好痛…这一次是真的腹部很痛,才让更多的眼泪顺着我的眼眶流淌而出,;可是起寒怎么办,他也还未痊愈…… ;来人!来人!或许龙母见自己的八个孙女陷入了危险,她惊慌得脸庞都无比的扭曲起来,;带三皇子妃回龙宫!去找龙医! ;可是起寒…… ;起寒是本座的皇子!本座必会保护他的!龙母毅然决然地说着,顺势握紧了手中一把崭新的长剑。 这会儿的我确实太难受了,从腹中流出来的鲜血仍然未断,浑身的力气也在逐渐地丧失,到最后我根本就不必再去演戏了,断断续续的意识已经开始从我的大脑中抽离涣散了…… …… 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时失去意识的,我只知道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寒苑的床榻上,身边有人像曾经一样埋首在守着我。 ;穆起……话还未说完,干涸的喉咙便让我轻咳一声。 床边埋首的人抬起一张清纯却疲惫的小脸儿,见我醒来了,便霍然地睁大了双眼,回首朝着外面大喊:;母亲!母亲!宛宛嫂嫂醒来了! 紧接着,房门被敞开,我见到龙母匆匆闯入了我迷迷蒙蒙的视线,身旁还跟着她的御用龙医。 ;宛宛你醒了?龙母的脸上有着几道浅浅的伤口,她脸色蜡黄,望向我的一双眼眸里满是疲惫,;快,快给她把脉! 原本坐于我床榻一旁礁石凳上的乌濛濛,连忙让开位置,叫龙医坐了下来,龙医拉出我的手,两手掐出一抹褐色的灵力就朝着我的手腕缠了上来。 空气安静了半晌后,他才收回灵力,又从放置在脚边的药匣子里翻出了几只海带缠着的药包,分别调了几剂仙药放到了我的床沿后,就起身朝着龙母拱手道:;皇子妃的胎气不稳,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老朽…… ;你说什么?!龙母闻言,顿时双眸竖立而起,脚下一个踉跄幸亏被乌濛濛及时搀扶住了,;危险是何意?本座不管!她腹中的胎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信不信本座要你的命来抵?! 龙医惊得直接两腿一软,拱着双手;噗通一声跪在了龙母的脚下:;城主息怒!城主息怒!老朽方才已经根据皇子妃的脉象所调配了药剂,三皇子妃吉人天相,腹中千金定会平安、定会平安啊! 也不等龙母再来得及说什么,木格子房门再一次被重重地撞开,一抹混着体香的海水味道也顺着流动的空气钻入了我的鼻腔。 ;本君的八个胎儿若是少了一个,本君不止要你命来抵,信不信本君抄你满门,让你全家老小都来陪葬?! 这样凛漠无情的语气,倒是像极了郎墨楼。 可惜跃入我视线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负着双手大甩袍摆而来的穆起寒。 ;哎哟!龙医一听,更是吓得连连叩首,皱出川字纹的额头用力地叩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殿下言重了,殿下言重了! 穆起寒方前一秒还绷得令人生畏的面孔,下一秒就换上了玩世不恭的隐隐笑意。 他旋过身子从我的床榻边沿上抄起一包仙药,捣在手指间审视了半晌,才垂眸问仍然跪在地上的龙医道:;这东西要用水煎? ;清水可以,但远不及龙涎寒冰所融的千年龙涎效果更佳。龙医抬首,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么恶心?穆起寒嫌弃地挑眉,随后对龙医摆摆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龙医刚要站起来,又瞅了龙母一眼,见龙母也揉着太阳穴朝他烦躁地摆手,他才叩首告退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乌濛濛担忧地问穆起寒,;龙医不是说叫你再卧床歇息吗? ;四妹太看不起你三哥了,三哥又不是泥捏的,穆起寒正要在我床边坐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未给龙母请安,于是又长身一拱,对这龙母油嘴滑舌地欠身道,;儿臣给母亲请安了~ 龙母见穆起寒这嬉皮笑脸的模样,眉宇更是皱成了麻花,她似乎头疼欲裂,扶额对着身旁搀扶着她的乌濛濛说了一句:;濛濛,你先下去吧,本座有话对你三哥和三嫂说。 乌濛濛表情一瘪,穆起寒在龙母的视线盲区对乌濛濛使了个眼色,乌濛濛才肯乖乖地离开了房间。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这会儿我并不知道龙母单独留下我和穆起寒是有什么意义,头脑渐渐清醒起来的我反而开始回忆起来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郎墨楼覆于我身上尽情地;挥霍,扬言要做掉我腹中的胎儿时他双眸迸发的凶恶,还有最后一眼他被穆起寒的龙尾掀撞在塔尖上…… 不过即便我再着急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孽龙城到底保住了没有,眼下也不适宜问出来。 龙母拢着宽袖坐到了我的床边,对躺在床榻上腹部仍然阵阵绞痛的我难得一笑,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了礁石凳上的穆起寒,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人,知道为何本座要单独与你们谈话吗? ;母亲不会是要劝儿臣,少去那些美人儿怀里打滚儿吧? 对于穆起寒的调侃,龙母恍如未闻,她扬起泛着淤青的下巴一笑,抬手从掌心中幻出了一抹刺眼的光亮。 我定眼看过去,在这抹光亮中,竟赫然凭空地出现了一枚红玉镶金、方圆四寸的雕龙玉玺,玉玺一侧有孽龙戏珠的图纹,而另一侧,则雕铸着八个工工整整的篆刻大字—— 龙权天受,既寿永昌! ;鉴于起寒与宛宛,你们一共联手歼灭了仙界那派来围剿我们孽龙城的戮星神君,本座觉得,这枚城主继位印,该是交予你们的时候了! 第538章 万古不融的冰雕 我怎么可能会想到,龙母竟这般直截爽快地将她的城主继位印交出来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服下的是假的夜明珠,更不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忽然暴毙,对于她来讲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还有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更久远,那她为何现在就要将这枚继位印传给穆起寒了? 但是此时此刻,与之相比更让我关注的,是她口中那句;歼灭了戮星神君! 我的浑身开始克制不住地打起颤栗,上下两排牙齿在心脏剧烈跳动的带引下互相撞磕着! ;您说什么…?歼灭了…戮星神君……? 我忍着遍体鳞伤的锥心疼痛,用双臂努力将自己从床榻中半撑起了身子,可背后被龙骨鞭抽出的伤口还是痛得令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皇子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穆起寒见状,袍摆一甩就从礁石凳上挪到了我的床榻边,将一旁的靠枕垫于床头的位置,又动作细微轻柔地抱着我的上身帮我从被窝中坐靠起来,;肚子里本君的八宝不要了? 我木然地望着眼前这垂下眼眸帮我细细掖着被角的穆起寒,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穆起寒后来和郎墨楼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穆起寒这张近在眼睫的脸颊上血色荡然无存,恹恹的病态似乎在被他极力地掩藏着。 穆起寒施施然的态度,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可是在没有听到准确的答复前,我哪冷静得下来? 我讨厌郎墨楼没错,我恨他也不假,但是只要他郎墨楼这个男人还在这个世上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变成怎么样的,对我来说也都是有意义的。 这一刻。 我忽然就怕了,怕得彻彻底底。 怕自己的爱与恨从此失去了意义,怕自己那么多因为倔强而未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不知再说给谁听…… 更怕这个世上,从此再也没有了郎墨楼。 于是就在穆起寒正要抬身离开我的面前时,我一把抓在了他的手臂上,指甲狠狠地陷入他的袖管袍面里。 ;什么意思…?我直勾勾地逼视着穆起寒。 穆起寒一愣,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的凄凉。 他狭长的眸眼朝我眯出一个眼色,泛着青色的唇角弯出一抹不恭的笑意,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故意说给背后看不见他眼色的龙母听的:;还能有什么意思啊?当然是本君率兵反剿了戮星神君,将一具白狼的尸体完好无损地还给那些残兵败将了啊! 我闻言,指甲更用力地抠进了穆起寒的胳膊! 穆起寒疼得咬牙切齿,对我又是愤恨地挑起长眉,随后他便没好气儿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与穆起寒的眼神交流,后方的龙母非但未能察觉出来,反而还得意洋洋地轻笑了几声。 ;本座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我们孽龙族人人看不起的阿斗,如今对自己的内人竟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龙母是针对穆起寒为我细心地掖被角这件事夸赞的,而她手掌中这会儿依旧还悬着那焕焕夺目的城主继位印,;体贴到…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城主继位印就赫赫在眼前,却仍能被忽略到视而不见。 此时,这枚红玉的雕龙玉玺放射出一道道的华芒,映进龙母炯炯有神的眸底,也照亮了穆起寒弧度邪肆的唇角。 穆起寒终于抬起身子,坐回了礁石凳上,对龙母故作恭敬地颔首说道:;母亲这枚龙玺若是传给儿臣,那也就是说,母亲要一改龙城女权当道的朝纲了? ;那倒不是,宛宛腹中不是还有八个女儿呢吗?不过是本座许你成特例罢了。龙母解释道。 ;哦?穆起寒歪歪脑袋,;那二姐或者四妹…… ;不要再在本座面前,提及淩儿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了!这么些年淩儿持权当道,真是委屈了本座的族人百姓!龙母脸色瞬变,浮现出来的表情倒是与曾经对穆起寒的态度不相上下,;至于濛濛,虽然心地善良,但她还是个孩子,心软是她最致命的缺点,她绝不是持家治国的好料子! 朝寒就更不用说了,身疾放在一边莫谈,就连取向问题都辨不明白,还能成什么大事?! ;所以母亲决定了?穆起寒眸光一亮。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龙母挑眉,;你和宛宛在天界的围剿中所付出的,本座都看尽眼中了。宛宛区区肉体凡胎,在全城无一人敢站出来的时候,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以及身孕,勇于对峙那使人闻风丧胆的戮星神君,从而换回本座的性命!更能在生死一念之间,为本座挡刀夺命!这些还不够本座将城主继位印传给你吗,起寒? ;那儿臣就谢过母亲了。 穆起寒铁锤一样的屁毂终于舍得离开他的礁石凳了,他潇洒地一甩袍摆就跪在了龙母面前,朝着龙母深深地叩了个首。 龙母用灵力收回了手中的城主继位印,一边提步向着房间外离去,一边对背后的我们说道:;今年的鲛龙百花节没能成功举办,是我们孽龙与鲛人两族的遗憾。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本座已向鲛皇城派出使节,诚邀鲛皇帝于七日后前来龙城,参加本座的龙玺传继大典了!介时你们该怎么做,想必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龙母的话音,随着房门的闭合而被隔绝在门外,寝房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静。 穆起寒撑着膝盖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却在转过身朝向我的那一刹那,再一次;噗通一声身子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伴随着的,还有一口氵昷热的腥血,从他的口中喷吐了出来! ;穆起寒!我惊得掀被就要下地,可背后与腹下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没能成功地双脚沾地。 穆起寒脸色煞白,他像是硬撑了太久一样,勾起苍唇对我一笑,孱弱地笑道:;本君过来,不是为了母亲的城主继位印…不过是想要告诉皇子妃一声,不要担心那狼人…本君让他,活着出去了…… 说罢,穆起寒双眸一翕,便向着前方坚硬冰凉的地面上栽倒了下去。 *** ** * 另一端。 凛冽严凝雾气昏。 玉龙雪山,白茫茫的一片苍皑暴雪。 夏末初秋的丽江,再一次莫名地陷入了一场无尽的沸雪肆虐中。 那个青丝被熬成煞雪的男人,手中拎着一个仍在滴血的人头,白袍上的新血旧渍叠叠交染成辉。 他摇摇欲倒地蹚着脚下的三尺积雪,失魂落魄地走在漫天的风雪里,入目的四下千山早已被暴雪覆没了痕迹。 满眼的,惨烈的,只剩煞白。 朔风四起,卷着好似刀刃的雪花割裂了他的心尖,痛得麻木,悔得无言,都不及自己对她的恶语罪行。 直到他终于走到了那夜,他看到她时的位置后,他跪了下来,溅起周遭积雪潭潭旋飞。 手里拎的人头滴落下来的温血,融化了下方的积雪,也染尽了他的袍角。 上空层层顽云落了千嶂,沧浪逆流。 他这一跪,竟一直跪了下去。 一汪汪的沸雪落在他的发丝,落在他的眉梢、鼻峰、唇角与耳廓,被朔风一吹,又随风被卷得吹远。 渐渐地。 雪覆了又飘,飘了又覆,循循往往,泠泠落落。 骤风走走停停,他就这样宛若一尊万古不融的冰雕,跪在这血云倾雪的苍穹之下,一日,两日,三日…… 终于。 凛冽的暴风再也没能带走他身上叠叠的积雪。 于是,在满天飞雪的一轮轮朝升暮落中,他变成了这玉龙层峦叠嶂上,一抹最刺眼的白。 厚厚的冰层里,有莹透流光的人影动也不动,可惜谁也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耳畔却始终回荡着一句魔咒…… 周而复始,昼夜不分地在冰层下折磨凌虐着他—— ;狼王殿下,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复胎血玉’吧?莫非你真的要亲眼看着你的八只狼崽子,追着本君叫爹吗? 第539章 背叛 而在天外九霄的紫薇垣神殿,早已是一片狼藉。 雍容华贵的紫薇大帝,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柔荑中拎着一只水晶酒壶,她不断地仰起高贵的脑袋向口中倒饮着琼浆玉液。 荧光焕发的酒壶上,还留有属于那男人的气息,醉人的也自然不是这壶中的佳酿。 此时,万神景仰的紫薇大帝,一双无比惊艳的杏眼却泛着熏醉迷离的纟工晕,淡淡藕荷色的发丝被唇角流溢出来的佳酿沾粘在脸颊两侧,她整个人失落落魄地在神殿中东摇西晃。 ;陛下,您小心啊……一旁的小仙娥揪心得很,小心翼翼地劝说着自己的主人。 ;你给本尊闭嘴…!滚…都滚…紫薇大帝颤着双肩怒目而斥,脚下蹒跚地抬起手臂指向宫外的方向,;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你们…都给本尊消失得远远的…!本尊…除了他,谁也不见…滚…!!! 振击胸腔的吼声,吓得角落里站得笔管条直的小仙娥们提着裙角就落荒而逃,连抬首再看一眼自家的陛下都不敢了。 待四下都重新寂静下来以后,紫薇大帝撑着婆娑的醉眼环顾四周,这每一处角落都尚存着他的气息,可是这么久了,怎么他竟再也没有回来呢…? 明明他法力无边,明明他还有她的悬丝可以协助他覆灭整座孽龙城,可是为什么那些被反歼侥幸逃回来的残兵败将们,都告诉她,戮星神君死了呢…? 不可能…… 他是那么英勇善战的男人,又不是未曾有过耳闻,那男人振袖凌云地在三界中打打杀杀数百年,一生睥睨尘寰,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再说,尸首呢? 人影呢? 元神呢? 什么都未见到,凭什么断定他死了? ;来人!她用尽力气带着哭腔向殿门外呼喊,由于醉酒而泛红的胸口一颤。 门外候着的侍人本就临深履薄,在闻声后不得不战战兢兢得踏入了殿内:;陛下有何吩咐? ;给本尊…找!紫薇大帝说得坚定,仰着白皙的下巴目光拉得遥远,仿佛早已望穿天涯海角,;天下不过就这么大,本尊不信找不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日之内若是没找回他,本尊要你们提头来见!滚…! ;是、是!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紫薇宫的侍人最艰难地一次接旨了。 待侍人退下后,紫薇大帝撑着颤颤打晃的身子,将大殿内所有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全部砸了个遍地狼藉! 她不信,她不信他死了! 她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忤逆自己的事情,不然为何拴在他骨缝中的悬丝忽然对他不起了作用? 可是为什么,她对他那么好,她等了他上千年的时间,即便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可她还是深深地为他执着倾心。 是他还在留恋那个凡女吗?但那凡女又能给他什么?除了带给他无尽的伤害,让他一瞬白头的伤害,她能像自己一样给他权利,给他地位,给他三界谁人都想要的一切吗?! 上空琉璃瓦的星光焕发出璨璨夺目的光辉,洒落在她失色的花容上,泪光斑驳。 ;报! 一名侍人壮着胆子闯进来,在踏过满目怆然后,单膝拱手跪在了紫薇大帝面前。 紫薇大帝痴痴地垂眸望着他,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侍人迟迟没有听到命令,但也不敢抬首去直视紫薇大帝的狼狈,隔了半晌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禀报陛下,有消息传来说…嘉礼神君,薨逝了。 ;什么?!紫薇大帝顿时清醒了几分。 ;嘉、嘉礼神君,薨逝了…据传闻,神君的死相极其惨烈。尸身上各处皆是法术所造成的致命伤,胸腔也被掏空了…最可怕的是,身首异处,头颅不见了! 轰—— 宛若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 紫薇大帝在这一瞬终于明白,为何嵌入那男人骨缝里的悬丝起不到作用了! 好…好一个戮星神君,好一个郎墨楼…… 紫薇大帝缓缓转过玉身,对着一侧雕花铜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勾起了被泪水冲淌的唇角。 郎墨楼。 放着高高的权利你不要,好好的似锦前程你不要,威慑天庭的官职提拔你也不要! 那既然你什么都不要,本尊不如就要你郎墨楼知道,背叛本尊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吧! 第540章 紫薇大帝输了 然而可惜的是,紫薇大帝一颗被复仇的怒绪填得满满的心,于翌日一早,便被玉皇仙帝踩了个支离破碎。 当她携着满腹恨意,正在被小仙娥们重新清理干净的紫薇垣神殿中调动法力,缜密地筹划着要如何利用星盘的磁力干扰大洋海底的板块运动时,就见一名侍人张张惶惶地跑了进来。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他跪在了紫薇大帝面前。 ;禀、禀报陛下,不、不好了!还从未见过侍人惊恐得如此夸张的模样。 而此时,紫薇大帝的心思全然灌注在了她双手中这一抹抹粲然夺目的星光上,她淡然一瞥,瞥见跪在地上的侍人颤栗得仿佛一只落水的鸡。 于是她轻蔑地勾了勾朱唇,讥笑道:;真是笑话,本尊宫里的人何时怂成这副德行了? ;陛、陛下,玉皇仙帝驾到……侍人努力稳住气息,闷声地禀告着。 紫薇大帝闻言,陡然一愕,柔荑中的星光都忘记了转动。 但很快,她便故作镇定下来,眨了眨浓密卷翘的眼睫,依然带着讥讽的语气向侍人诘问:;仙帝又不是初次驾临本尊的紫薇宫,何以至于给你吓成这样?好似本尊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虽说话是这么沉着决然地说出口的,可她的心脏还是倏地一下子提到了喉管的位置,微微地打着心虚的寒栗。 ;是、是!侍人赞同地不断点着脑袋,犹如小鸡啄米,;可、可是这回玉皇仙帝,是带、带着…… ;你给本尊好好讲话!带着什么?! ;带着…天缉神将来的…… 简短的几个字,侍人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却让紫薇大帝顿时惶恐地睁圆了她那双杏眼,脚下又一软,向着后方连退了两步。 ;再给本尊重复一遍…?你确定没有看走眼?! ;没、没有…千真万确,的确是…… 侍人的话都还未来得及再重复完,神殿外就传来一声响亮的男声—— ;仙帝驾—到——! 方才还跪在地上的侍人未等自己的陛下再说什么,直接抬步先溜为敬,徒剩脸色煞白的紫薇大帝一人僵在了原地。 果然。 侍人说的没错,玉皇仙帝这次是携带着满腔的雷霆怒火而来的,并且也正如他所说,那披戴着一身刀枪不入、泛着凛冽寒芒的铁甲的天缉神将,就踩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跟在仙帝的身后,一同踏入了紫薇垣神殿。 紫薇大帝收回手中的法力,在心底告诫自己无数遍,唯有处之泰然才可;问心无愧。 但是,当她看到那专替玉皇仙帝缉拿犯了天罪的天缉神将时,她的额角还是心怯地冒出了一层层细密的冷汗。 ;紫薇参…… 紫薇大帝正欲欠身向仙帝行大礼的时候,仙帝却抢先偏首向着身侧的神将一声怒吼,打断了她:;天缉! 仅仅两个字,却宛若一把巨斧神刀,毫不留情地砍碎了紫薇大帝所有的侥幸心理! 玉皇仙帝吼声落下的同时,一旁的天缉神将立刻从两只手腕上变幻出了两条带着缚法的铁链,向着紫薇大帝整个娇柔的身躯缠了过去! ;陛下!陛下!陛下您这是何意,陛下您至少要给紫薇一个理由啊! 紫薇大帝面容扭曲,一个趔趄就跪倒在地,她试着摆脱开天缉神将的法链,可是这法链偏偏就是你越挣扎,它反而缠得越紧,直至粉身碎骨! ;理由?!朕要你元神破碎也需要理由吗?!玉皇仙帝两手一甩缠金的龙袍宽袖,头顶上的帝冠都好似要冒出怒火,;紫薇你一条狗命都不够赔天庭五条神命的! 心脏一个重击! 紫薇大帝心知绝望,但仍旧硬是撑着一副被冤枉的惨样,晶莹的寒泪连连滚出绝艳的双眸:;陛下这话不得乱说!紫薇千年以来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一心掌管整座星宫!这五条神命一说,陛下此话又是怎讲?! 玉皇仙帝气极反笑,扬起斜飞入鬓的飘眉,他难以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罪该万死的女人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矢口抵赖! 仙帝忍无可忍地从宽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簿,狠狠砸向了紫薇大帝的脸上:;女素上神的死,是你令井犴星君去顶罪的吧?! 紫薇大帝的额头立刻被掉落在面前的日记簿砸得泛出了血印,可她顾不得疼痛,只是目愕口呆地瞪着这本从未见过的日记簿,木讷地摇着脑袋喃喃道:;这是什么…本尊没见过……陛下您不要…… ;你还敢在朕面前自称‘本尊’?!这一刻的玉皇仙帝太恨了,恨得话音都是颤抖的。 他恨紫薇派人暗杀了自己一手提拔的女素上神;恨四木禽星就在紫薇大帝的手下作妖作乱、互相残杀,紫薇却对此坐视不管,甚至加以遮掩庇护;也恨紫薇为了私人私欲,而再一次派人暗杀了自己最偏爱观其戏的嘉礼神君! 可是仙帝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被紫薇愚弄了这么久,恨自己居然还是世间最崇仰的仙帝,竟没能看穿紫薇大帝的道貌岸然! ;陛、陛下…这一次,紫薇彻底慌了,慌得寒泪都浸湿了袍领,;您冤枉紫薇了,紫薇真的不敢在您的眼皮下胡作非为…紫薇不知您是从何听来的枉言蜚语,但是…… ;芮彤! 玉皇仙帝懒得再听紫薇大帝无理狡辩下去,他回首朝着身后殿门的方位喊了一声。 紧接着,跃入紫薇视线那抹粉糯糯的人影,正是自己亲手封为上神,并接替女素一职的芮彤上神。 ;芮、芮彤…?她愣愣地望着芮彤步步生莲地从殿外向她靠近过来,凤髻中那一支支精美华贵的步摇玉簪都再也折射不出灿烂的光,;芮彤你怎么…你为何背叛本尊…… ;对不住了,陛下。芮彤细声细气地说着,恭恭敬敬地向着被法链捆绑住的紫薇大帝欠了欠身子。 ;你明知道朕最爱欣赏嘉礼神君的戏剧,你竟然还敢暗杀嘉礼神君?! ;不!我没有!紫薇大帝拼命地摇着高贵的脑袋,哭泣着否认,;嘉礼神君的死与我无关! ;还敢狡辩?!他的寝殿到现在都还弥漫着你特有的香薰之气迟迟未散,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逼迫嘉礼,替你做了什么!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管,紫薇大帝在这一瞬恍然明白了什么,她凄恻地遥遥望着面无表情的芮彤,可也只能徒留两行清泪;簌簌地滑落了。 嘉礼神君确实不是被紫薇所杀的。 明显是有人嫁祸给了她。 而这个人,正是郎墨楼。 …… 当时。 他明明知道芮彤上神就在身后悄无声息地跟踪着他,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地在她的偷窥下凌虐死了嘉礼神君。 可就在她转身欲要离开,回来向紫薇大帝禀报的时候,他凌厉地一个闪身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只宽手直接钳住了她的喉咙,他泛着丧心病狂的笑意,沉声问她:;上神,上次给佟宛和黎泱下蛊媚春的人,是你吧? 五指深深地陷入芮彤的喉咙肌肤中,掐得她矮小的身材都脱离了地面,两条腿悬空地乱蹬着。 她哪里有力气回答他啊,当然,他似乎也根本没打算听她的回答。 于是,他的唇角继续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冷笑着告诉她道:;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背叛紫薇;二,魂飞魄散;三,选择一。 天上地下,谁不知道这男人发了疯后连命都可以不要,撕人撕得连个渣都可以不剩,更别说方才她可是亲眼目睹嘉礼神君是如何在他指掌间惨死的…… 为了保命,芮彤上神当然是选择了背叛紫薇大帝。 …… 所以很显然。 紫薇大帝这一次终是输得五体投地,她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竟最先背叛了自己。 而更令她心寒的是,玉皇仙帝在她的面前,直接指命一个人暂时接管她的职位,恰巧这个人,正是她之前特意圈困在星宫,还打算着利用他打一些小诡计的人—— 那秦朝时期,酆都地狱在位时间最短暂的一任阎魔王上:阎北溟。 第541章 再见敖九溟 穆起寒跪在地上,嘟嘟囔囔地说的一串话,我基本上都未听清,唯一听清的一句话便是—— ;本君让他活着出去了。 所以…郎墨楼没死,对吗? 浑身的筋骨都仿佛因为这句话而重新充满了力量,望着眼前栽倒在地的穆起寒,我也可以忍着身体的疼痛下了床榻,扑到了穆起寒的身边。 ;穆起寒,穆起寒!我大喊着他的名字,他趴覆在地,并不理睬我。 我伸手向着他的背脊上摸过去,正欲打算将他翻过身来,可就在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肩背后才感觉到,穆起寒被华袍裹起来的整张背脊,都是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 一瞬间,涌上我脑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穆起寒是后背长癞了吗? ;喂,穆起寒!你醒醒啊! 我再次摇晃着穆起寒,心里想着会不会是穆起寒常年在烟花场所打滚儿,染上了烂菜花状的病毒? 但是这种荒谬的想法下一秒便又从我脑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火山口旁,那奄奄一息没了半张龙皮的墨龙。 ;穆起寒! 我心头一惊,没顾自己的疼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穆起寒拖上了我的床榻。 看着他煞白得近乎泛青的容颜,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现在就这么束手无策地盯着穆起寒这张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容颜,有一瞬间忽然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这种好看,是完全和郎墨楼不同的两种好看。 郎墨楼的俊朗,给人一种锐气与野性并存的致命感,宛若尽绝焚烧后又被阴晦永冻的滂沱黑夜,迸发着致人于死地的凶邪。 而穆起寒,他长着一张拨人撩动心神的面皮,显得他整个人都被深深酝酿着的那股恣意纵横的妖气所笼,团香弄玉是他的风流成性,但权揽天下却也是他不为人知的青云之志。 我现在这么怔怔地望着紧紧翕合双眸的穆起寒,不知不觉,我的寝袍被身上溢出来的涔涔冷汗浸湿了,阵阵汹涌而来的绞痛就此拉回了我游离的思绪。 大概是为了拖穆起寒到床榻上,动用了我身体中余数不多的体力,腹下一股粘稠的潮热袭来,顿时难受得我两眼泛出了大片大片的黑晕。 我尝试用微弱的声线朝门外呼喊,喊龙母,喊龙医,也喊乌濛濛的名字,明明知道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不可能有人回应我,可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喊了好几遍。 这会儿的我太难受了,穆起寒的额角也同样溢出了细密的冷汗,我没有办法了,只得从乌濛濛送我的隐形百宝囊中调出了胡凤柒的玉骨扇,转动手腕勉强地在空中扇了扇。 伴随着再熟悉不过的狐香而凭空显现的,是那扇由一簇簇青蓝色的狐火构造而成的狐火门。 此时的我哪还有力气再站起身子走进去,唯能朝着门框里喊着汪流媚和敖北漓的名字,虚弱的声音比小奶猫的叫声还要微小。 我本以为他们不会出现了,就在我已然放弃,捂着绞痛的腹部正要听天由命地倒在穆起寒的身侧时,一个悠扬的男声在此时凭空响了起来。 ;小宛宛? 敖北漓那张清俊的脸庞正从狐火门框的边缘探露出来,他谨慎地四下观望着,那一头耀眼的紫色长发被狐火渲染上点点的靛蓝。 ;敖北漓…!我欣喜地赶忙唤了他一声。 ;小宛宛! 敖北漓终于发现了床榻上的我,赶忙蹿出了门框,而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的,则是那弯着腰出门来的魁梧的汪流媚。 ;宛宛你怎么回事?!汪流媚一见到我,急得靓雅秀丽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 ;我的肚子好痛……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隆起来的腹部。 汪流媚和敖北漓对此并没有表示很惊讶,毕竟在穆起寒被浸封在龙涎冰棺里的时候,我有去门框后找过汪流媚与敖北漓,也将我和郎墨楼这一胎八畜的事情告诉过他们。 ;宛宛你流血了!你先躺好,别管别的了,我去外面给你喊人!汪流媚说罢,也不顾我的阻拦,就迈着大步向门外急去。 眼前的敖北漓见汪流媚已经替我去喊人了,他便环抱手臂捏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瞅着床榻上的穆起寒,揶揄道:;这鳖孙也有今天?本太子要是现在就对他动手,是不是有点儿趁人之危?不过小宛宛你还真别说,这鳖孙长得的确是不赖,虽然比我差远了吧! 没等我说什么,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汪流媚离开的位置由远而近。 我和敖北漓赶忙一起寻声移去了目光,看到的是汪流媚那人高马大的身躯倒退着回了房间,而在她面前正向踏入我们房间的,是芷弦推着轮椅上的穆朝寒,以及身旁还有一位和敖北漓一样,半挽着紫色的长发,并且天庭上折断着一根象牙白龙角的男人。 ;九…九弟……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敖北漓,瞬间就木如泥塑,呆然地望着自己的九弟敖九溟。 我也是太久没有见过敖九溟了,虽然前不久对他背叛郎墨楼而投靠到孽龙城的事情有所耳闻,但现在当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仍然觉得恍若隔世。 视线中的敖九溟还是从前那副清雅的风姿,他面容清瘦白皙,眉宇间流淌着皎月般柔和的气韵,柔亮浅浅的藕荷色长鬓贴垂在脸颊的两侧,托显得有种柔弱的惊艳。 然而相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再一次见到敖北漓,并未像眼前敖北漓一般有任何的惊讶,只是面无波澜地垂着柔情的眼帘,对敖北漓微微欠身回应道:;北漓哥。 ;哦?原来弟妹还有友人一直在寒苑呢?那还请二位友人莫怪…… 坐于轮椅之中的穆朝寒,正要有模有样地向敖北漓和汪流媚拱手客套,却被我直接打断了。 ;朝寒哥,先别说别的了…我并不知道穆朝寒为何会让芷弦推着他,又带着敖九溟一起来寒苑找我们,但现在除了求助他能去传龙医回来,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请你快喊来龙医吧,我和起寒不行了…… 穆朝寒眸底有光一拂,半晌后,他便对站在他身侧的敖九溟耳语了几句什么,敖九溟就转身离开了。 敖北漓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敖九溟看,可从始至终敖九溟都不曾给过自己曾经情同手足的哥哥,任何眼神上的交流与回应。 敖九溟在过去被郎墨楼伤了心,他是出于绝望才选择投靠了孽龙族,并将我身体中有夜明珠的事情出卖给乌淩。 对于这件事,敖北漓是知道的。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中已经被我合起的玉骨扇,既然已经见面了,就一定有办法让敖北漓带执迷不悟的敖九溟回东海。 敖九溟离开后,房间内顿时陷入了片刻的尴尬。 不过恰巧这时,躺在床榻上方才还昏迷不醒的穆起寒,忽然蠕了蠕苍白的唇瓣,迷迷糊糊地梦呓着:;来、来人…去给本君的…皇子妃熬药…药、药…… 站在床榻边的敖北漓闻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表情仍有些呆滞地望向穆起寒,却随着他启唇嘟囔道:;…切克闹? —— 【首先想向大家解释一件事。《狐皮嫁衣》在三方渠道是一分稿费都没有的,大家免费看书,我无偿写书,并且这本书并没有完本,一直在我的首发签约网站每天同步更新连载的状态。我深知自己更新的慢,也深感抱歉,在这里我最后一次解释:我是爱好写书!不是职业写书!我有我朝九晚五的本职工作!我明白大家催更,或者说出来的尖刻话,都是基于对这本书的喜爱以及对我的肯定,所以非常非常感谢大家。但是像什么我联合平台欺骗粉丝、作践粉丝,还有想血淋淋地解剖我的、让大家散了吧的话,就请大家不要再说了,更不要迁怒于我的新书《狼骨嫁妆》,毕竟很伤人,真的很伤人你们知道吗?我留过很多次联系方式,微博、企鹅裙,大家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来找我,很多读者都知道我很亲近人的~希望大家不要再吵架了,我也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更新的。另外故事写到这里,有跌宕起伏,有各种伏笔,不是每一篇都是高潮,我更没有水文。还请大家理解。谢谢你们,仍然爱你们~~】 第542章 保住了一胎八畜 这次换我对敖北漓木如泥塑了,我怎么能想到敖北漓这么不合时宜地脱口甩出这么接地气儿的话来,就连一旁满脸严肃的汪流媚都向敖北漓斜飞过来一个鄙夷的白眼儿。 不过好在穆朝寒常年深居海底,对凡间网络上的这种;煎饼果子来一套的梗并不了解,所以他也就恍如未闻,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梦呓着的穆起寒身上。 ;穆起寒,你醒醒……见穆朝寒的面色露出一抹担忧,我赶忙也焦急地呼唤穆起寒。 但是穆起寒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佳。 他脸色愈发地泛白,唇色已经褪到了脸色不相上下的程度,方才还是细密的冷汗现在已经变成豆大的汗珠,汇成一片不断地往锦枕上流淌。 ;别管本君…把药给皇子妃熬了…她还怀着本君的孩子…叫,风花雪月…… 当听到这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从穆起寒半启的唇中呢喃出来的时候,房间中所有的目光都流转到了我的脸上。 而我也唯能紧紧地咬着嘴唇,看着穆起寒止不住打着颤的睫毛不知所措。 ;宛宛,他指的是这几剂仙药吗?汪流媚打破了房间中的片刻安宁,手中拿着方才龙医为我配制的药包向我问道。 我此时几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朝汪流媚点了点头。 而芷弦这会儿也推着轮椅上的穆朝寒到了我的床榻边,穆朝寒俊俏的脸上都因为担忧自己的三弟而露出难得的焦虑。 ;想必三弟一定是爱惨了弟妹,自己都命悬一线,却还在担心着弟妹。穆朝寒的目光落向穆起寒,多了几分怜悯的心疼。 我身下的粘稠感又汹涌了一些,可是现在满屋子都是男人,我也不好和汪流媚说,好在就在我这么绝望之际,敖九溟就带着才分别一会儿的老龙医回来了。 龙医见到穆朝寒,毕恭毕敬地行了个九十度的弯腰大礼,这个礼行的,倒是让我觉得颇有些不自然。 ;老朽参见长皇子殿下。 ;千年龙涎带来了?穆朝寒坐于轮椅中,腰板挺得笔直,声线有些冷硬地问龙医。 ;带来了,带来了!殿下吩咐的事,老朽怎么敢忽视呢? ;那你还等什么? 穆朝寒双眸一竖,老龙医身体一抖,慌里慌张地就从手中调动灵力,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便焕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可就在老龙医正要将这颗冰珠放入穆起寒的口中时,穆起寒竟在此时缓缓撑开了眼帘,并拒绝地将脑袋侧向了一旁。 ;殿下?老龙医错愕。 ;三弟?穆朝寒也与此同时地开口惊叹,;三弟,这可是龙城最后一颗千年龙涎寒珠了,我冒险才命人偷来给你,你现在身体重伤,若不…… ;本君不吃…穆起寒空洞着双眼望着上空,面无表情地喃语着,;给皇子妃…皇子妃若没有这千年龙涎…她腹中本君的胎儿就保不住了…… 穆起寒说的没错。 郎墨楼用他那比常人大了太多的小楼楼,给予了我太重的伤害,他那时对我施加的粗暴,就是为了要做掉我腹中的胎儿,导致在我昏迷的过程以及方才醒来以后,无论龙医怎样给我施渡保胎的灵气,都似乎丝毫没有对我起到任何的作用。 我的腹部仍旧剜心地绞痛着,腹下的稠液也仍在流淌…我几乎感受不到腹中的胎气,整个人也恹恹欲昏地挣扎着。 ;三弟!你这是胡闹!不料,穆朝寒在听闻穆起寒的话后,气得一掌拍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你又不是断了根,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怀。若你没了,难不成要弟妹去改嫁他人,为别人怀胎产子吗?! 穆起寒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恹眸里的洒脱被虚弱所替代,隔了片刻,他才用干涸的嗓音颤声道:;可若皇子妃没了…本君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穆朝寒急得身子往前一探,盖在他双腿上的裘毯都险些被他掀飞,;芷弦!我们走!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穆朝寒怎么情绪变得怎么突然,在芷弦对着我礼貌性地颔首后,他就推着满腔怒气的穆朝寒走远了。 一旁始终未言的敖九溟也正要跟着一齐离开的时候,敖北漓忽然喊住了他:;九弟! 背朝我们的敖九溟止了步,却没有回首。 敖北漓赶忙跑到敖九溟的前方,伸手朝着敖九溟额上断裂的龙角圈指一弹,故作轻松地笑道:;九弟,跟哥回家,行不行?父王和母后都要急死了! ;这里便是九溟的家。 ;我说九弟,你为了那傻狼值得吗?敖北漓扬眉惊问。 ;九溟如今心系长皇子殿下,还请北漓哥理解九溟。敖九溟温润不惊的口气亦如从前,他绕过敖北漓正欲抬步,却又被敖北漓再一次拦了下来! ;好好好,我不勉强你了,那你总能看在咱们兄弟情的份儿上,亲自送我和那傻狗出你们这破龙城吧? 我自是明白敖北漓这话的欲意所在,倘若他能和我想到一起,那便是利用敖九溟送他和汪流媚出结界之际,将敖九溟掳进胡凤柒的玉骨扇中,带他一起离开孽龙城。 敖九溟似乎格外为难地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地问道:;北漓哥打算何时离开? ;现在!我捂着腹部用力替敖北漓答道。 ;宛宛?你身子……一旁的汪流媚焦虑地看着我。 ;我没事,放心…你们快走吧,记得去找郎墨楼…他如今的处境应该会很危险,或许在紫薇大帝手下…… 我朝着汪流媚使了个眼色,叫她安心,汪流媚看懂了我,也便不得不答应下来。 待我悄悄地将胡凤柒的玉骨扇交给壮汉一般的汪流媚以后,敖九溟便带着敖北漓和汪流媚离开了。 刚刚还人声喧沸的房间中,重新安静了下来,老龙医仍然手捏着龙涎寒珠,纠结地看看床榻上的我,又看看我旁边躺着的穆起寒。 ;给皇子妃……穆起寒羸弱地命令老龙医。 想必穆朝寒的甩门而去,也是终拿穆起寒没了办法,所以老龙医也就没再为难什么,将那手中剔透焕然的冰珠递给了我。 我并非是一定想要诞下腹中郎墨楼的八条孽畜,但…… 说不清为什么,我最终还是吞下了这颗能保住我和我八条胎儿性命的龙涎寒珠。 老龙医见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在再三嘱咐仙药仍需要熬制后,他就也匆忙地提步离开了寒苑,仿佛生怕穆起寒再找他话茬似的。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卧房中,穆起寒见我听话的服下了龙涎寒珠,他长吁一口气,微微地翘起唇角,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皇子妃别忘了以后,告诉八只狼崽子…是本君救了他们的命…… 说来也是神奇,这颗寒珠坠入腹中以后,我的身体立刻就缓解了不少的痛苦,腹部绞痛的症状在减轻,身下似乎也不再流淌稠液了。 听闻穆起寒的话,我便撑着脑袋侧躺在他的身边,虽然心怀感激,但也不愿表露出来,就装作嫌恶地调侃他道:;穆起寒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 第543章 与穆起寒和平相处的日子 谁知,穆起寒在我的问题落下后,他忍不住笑着干咳了两声,咳得一股股的血沫都溢出了唇角。 ;别闹了,皇子妃,谁给你的自信?穆起寒屏着阴阳怪调的语气,有气无力地嘲讽着我,;在皇子妃你刚才咽下龙涎寒珠的那一刻,本君就对你唯一的那点儿兴趣也磨没了…… 听穆起寒这么说,我困惑地眉宇微蹙,不满地谴责穆起寒道:;你有病吗?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你看不到本君快死了吗?穆起寒理直气壮地反问我。 ;那我要是不吃,不更对不起你的死吗? 穆起寒他还没有拿到他的城主继位印,还没有坐上他心心念念的城主宝座,他不可能就这么允许自己轻易地死去的,所以对于穆起寒眼下的虚弱,我也自然没有太当回事,不过还是耐心地要听穆起寒的理由。 ;皇子妃你明明看到本君伤成这样…怎么就想不到把龙涎寒珠分给本君半颗呢?这样…你和本君都能活下去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明明穆起寒这话音听起来调侃十足,可若细细地听去,却有浓得溶不开的酸楚与苦涩。 ;哦…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它能拆成两半…… 我挠了挠鼻梁,心底的确稍稍有些自责,可就在我正不知要说什么的时候,穆起寒轻笑一声,纤瘦的腰身一个用力,竟然直接从床榻上垂坐了起来! ;穆起寒!? 我无比震惊地望着他,本也想随他起身,但龙涎寒珠的药效显然还并未渗透我的全身,让我没能撑坐起来。 ;本君也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谁让本君…… 穆起寒这打脸的一番话还未说完呢,一口猩红的鲜血就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洒在面前被他拧得乱糟糟的被褥上。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削薄的肩背在微微打着颤,我本想劝他别逞强了,不料还没等我再开口,穆起寒就极力地咽下口腔中的一口唾液与血,用手背抹去了唇边沾惹的血渍后,他下榻站到了地面上。 此时的穆起寒面朝着我,忽然将他的衣襟大敞而开,那原本满是刺青的胸膛上血肉模糊,简直不堪入目,怪不得方才隔着他的袍子都能摸出来疙疙瘩瘩的手·感。 ;啧啧啧~穆起寒双手敞着衣襟,垂眸望着自己这皮开肉绽的胸膛,惋惜地摇首唏嘘着,;本君这副身子…还怎么去姑娘们的怀中寻欢享受啊? 一句话,差点儿换我喷出一口老血。 不是说我不心疼穆起寒,而是穆起寒这个人说话掺真掺假,永远捉摸不透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这轻浮不拘的性子,总是满腔严肃地说出玩笑话,又满面调侃地说出真心话。 索性我也懒得管他了,就疲惫地躺在床榻上望着上空的房梁。 穆起寒见我也不搭理他,就顶着煞白的脸接着招惹我:;我说皇子妃,你跟本君独处这么久了,就没馋过本君的身子吗? 没想到穆起寒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我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穆起寒恣意地挑起苍白的唇瓣,一边重新系好衣襟,一边吊儿郎当地继续戏谑我:;难道皇子妃真的只对那狼人一人感兴趣吗?本君睡过的姑娘可比本君身上的龙鳞还多…床上功夫自是比你那可怜巴巴、只睡过你一人的狼人要厉害多了…我说皇子妃,你就真不想和本君开心开心吗? 我知道穆起寒不要脸,可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更没想到穆起寒能在我们两个人都伤成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扯出他那些没羞没臊的事。 ;滚。我吐出一个字,用手抚上了我的腹部,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哈哈哈,还挺可爱的…咳…穆起寒在背后爽朗地笑,笑着笑着就又呛咳起来,听上去似乎还从喉管泛出了血泡的声音,;就你那芝麻大点儿的胸,本君一手玩四个,谁稀罕啊…还是好好地留着给你那八条狼崽子吃吧!行了,本君不跟你闹啦…你歇着吧,本君去给你熬药了…… 前几句话我听得咬牙切齿,最后一句话听得舒展了眉宇。 我本以为穆起寒在开玩笑,但是等他离开寝房的脚步声远去后,我翻过身子来,看到那刚刚还放在床榻边沿的几包仙药,真的不见了。 …… 穆起寒的皮肉伤的确伤得不轻,可似乎也远远没严重到能要了他命的地步。 在往后的两天里。 老龙医每日一早,都会按照穆朝寒的吩咐,来给穆起寒送一些外用的涂伤灵药。 为了答谢穆起寒一日三次,顿顿不落地为我亲手熬制保胎仙药,我便每天硬着头皮替穆起寒涂药。 眼下。 穆起寒就拧来拧去地赤衤果着他的上身,趴覆在正厅房的贵妃榻上,而我一手端着黑陶碗中呛鼻的仙药,一手用海藻球替他沾药擦拭着背上的伤口。 ;穆起寒。我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问穆起寒。 ;皇子妃猪脑子,本君说过要叫本君‘起寒’。穆起寒一边轻声嘶吟着,一边讥讽着我。 ;你说穆朝寒为什么这么处处袒护你? ;因为他是本君的大哥,大哥护小弟,有什么问题吗?穆起寒反诘我。 ;袒护你,有必要收买乌淩和你母亲手边的人吗? ;你指敖九溟和龙医?穆起寒将下巴垫在手背上,侧过脸来问坐在他背后的我。 ;嗯,我点点头,由于陷入沉思而放慢了手下擦拭他伤口的动作,;而且你没觉得,穆朝寒最近样子怪怪的吗? 穆起寒听闻我的话,似乎也努力陷入了沉思中,隔了良久,才开口道:;你指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怀疑穆朝寒不太对,挑拨穆朝寒与穆起寒之间的兄弟情更不对,说不准穆朝寒真的只是疼爱自己的三弟呢? ;可能是我的心太脏了吧,你也不用太当真我的话,我擦完了最后的灵药,将黑陶碗放在了一旁,;我只是觉得,倘若说敖九溟是由于心仪了穆朝寒,或许说得过去。但老龙医那么一把年纪了,他背叛你母亲做什么?穆起寒,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在给穆朝寒偷偷治愈他的残腿? 穆起寒见我给他擦完了药,便从床榻上爬起了身,将墨袍披上了他日益好转的前胸背脊。 虽然他没再回应我的话,可是从他那双幽深的墨瞳中,我看到了他翻滚不清的某种复杂的情绪…… 第544章 快要分离了吗? 龙母所说的龙玺传承大典,定于阳历九月十六日,农历七月廿九,在孽龙城举行。 介时,龙母会在鲛人族以及孽龙城所有孽龙百姓的亲眼见证下,将城主继位印亲手交到三皇子穆起寒的手中。 所以,在最后短短的几日内,我和穆起寒都在尽快努力恢复彼此的身子。 不仅如此,虽然喜蓉和良香楼的男人们都还留在鲛皇城,但穆起寒也托付了另外的管家,叫绣娘尽快缝制出崭新的墨袍和红袍。 大典前一日的清早。 穆起寒骂骂咧咧地一脚踢开了我寝房的房门,将我从被窝中生生拽了起来。 ;穆起寒,你有病吗?我仍然翕合着惺忪的睡眼,抱着软绵绵的锦被死死地赖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起来试衣服了,过了正午那群鲛人们就要来了,穆起寒拽着我的长发,催促我道,;皇子妃你这肚子大得也太快了,你要是不想明天光着你那毫无看点的身子参加大典,就赶紧起来试试绣娘缝得新袍合不合身。 穆起寒说完这话,我腹中被他亲手挽救回来的一胎八畜,就默契地隔着我的肚皮在腹内抽了抽。 这让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抬手在寝袍外一个劲儿地挠着奇痒无比的肚皮,烦躁地看着隆得很大的腹部一会儿这鼓起来,一会儿那凹下去的。 等我被穆起寒推搡着洗漱完以后,穆起寒将一袭崭新的大红华袍拎在手中,向我展示着。 ;怎么样?皇子妃还喜欢吗? 这红彤彤的颜色,把穆起寒那张风流绝艳的脸颊都濡染上了淡淡的纟工晕,若不是仔细地看,我还以为这不要脸的穆起寒也会有脸红的一面呢! ;你出去,我试试。 我走到穆起寒的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红袍,在他鄙视的目光下就将他轰出了门外。 待我一层层地披上这大红华袍后,才感觉穆起寒似乎真的很用心了,不仅袍身不肥不瘦正合适,还很好地替我掩藏住了我此时已经怀胎整整三十二天的臃肿感,就连高高隆起的腹部在系上兰花暗纹的锦带后,也都没有感到任何的紧束与不适。 门外的穆起寒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他直接用法术打开了房门,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闯了进来。 当他不耐烦地将目光流转向我,我们四目相凝的瞬间,我恍惚间看到穆起寒的眸底,隐隐地闪出了一抹耀眼的光亮。 ;眼光不错,穆起寒。我不由地咧嘴夸赞穆起寒道。 ;当然了,穆起寒散漫地走到我的身侧,与我一同望向镜中的自己,;能入本君眼的,可不是一般的。 穆起寒这句病句,说得连个主语都没有,语调也是怪怪的。 不过这会儿我的注意力也没在他的话上,只是与他齐齐地盯着镜中我们的身影。 大红的绸缎华袍上,金丝缠线地绣着精湛的兰花瓣,好似只要被风一徐,便可以闻到花瓣间荡开的如兰暗香。 而锦带正中,镶着一颗雕工立体的鎏金星星,锦带其余的位置,也稀稀疏疏地用金丝绣着好似星辰的图案。 整袭红袍,除了兰花的暗纹就是星辰的图案,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处关于孽龙的图纹,这就令我感到十分奇怪了。 大概是见镜子中的我长眉不展,穆起寒便望着镜中的我问道:;皇子妃想什么呢? 我眨眨眼睛,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我是你的皇子妃,虽然是个凡人,但嫁狗随狗,至少这件袍子上也应该有些龙鳞的图案吧?怎么反倒全是兰花和星辰呢? 穆起寒闻言,墨如点漆的眸中黯淡了几分,他挑了挑斜飞入鬓的长眉,随后才驴唇不对马嘴地轻描淡写道:;你虽然是本君的皇子妃,但你并不是本君的皇子妃。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 我白了一眼镜中展颜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穆起寒,转身离开镜子前,准备脱下长袍。 但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穆起寒忽然扯住了我的手腕,让我没能抬步离开他的身边。 ;皇子妃。穆起寒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干吗?我无奈道。 ;本君能得到城主继位印,还要对你说声谢谢。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本正经的话,能从这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混世魔王嘴里端庄严肃地说出来,我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他,都没顾得上甩开手腕上他的手。 ;过了正午,鲛皇族的人就要来了,一直到大典结束,本君可能都顾及不上你了。所以本君不过就是想问皇子妃你一句话…… 我和穆起寒两个人,一直以互相嫌弃、互相鄙视的态度相处,那种感觉,像极了两个最佳损友,这种相处的模式虽然看上去好像谁也瞧不上谁,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可是此时,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穆起寒哪里不太对劲儿,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 好像我们要分离了一样…… 想到此,心脏忽然在胸膛里悠荡了一下! 我连忙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对啊,我说的没错啊,一旦穆起寒坐稳城主的宝座,我确实也就该离开海底,离开孽龙城了。 所以没错,我们就是快要分离了,除此之外,不可能再以别的方式分离了。 嗯,绝对不可能。 这样一想,我连忙张皇地一笑,有些失措游离地问穆起寒他想问我什么? 穆起寒顿了顿,狭长的眸眼风致一挑,他伸手指了指我浑圆的腹部,笑问我道:;可以让本君听听皇子妃肚子里,那男人的八只狼崽子吗? 第545章 该接她回家了 在穆起寒话音落下的与此同时,我的记忆中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个男人环抱住我的腰身,将侧脸贴在我的腹部上,合着眸眼静静倾听着我腹中的动静。 心尖在胸膛里,打着颤地刺痛着。 穆起寒见我咬着下唇没有言声,便以为我是默许了,一抹满足的光从他的眸中一晃而过后,他长身往后一仰,就坐在了身后的礁石凳上。 ;也不知道这些狼崽子,能不能知道是本君救了他们的命,穆起寒甩开袍摆,岔开了两条腿,拉着我的手腕让我站在了他的面前,;万一他们出生以后,哭着喊着非要认本君为亲爹怎么办? 我思绪恍惚地垂眸望着眼皮下,穆起寒这一头蓬松凌乱的齐肩短发,望着他身上穿着的墨色绸缎长袍,怎么那么像…… ;来,让本君听听。 就在穆起寒侧过脸来,刚要向着我的腹部贴过来之时,我宛若触了电一般地用力甩开了穆起寒的手,连忙向后退去! 时间凝滞。 穆起寒的脑袋却仍然保持着偏侧着的角度,僵在与我腹部平行的位置一动也不再动了。 ;对不起……我仓惶失措地呢喃着,一时间连身侧的双手都好似无处安置了。 被我拉开距离的穆起寒依旧侧着脸,在听了我的话后眼帘一颤,他勾唇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他就正过脑袋从礁石凳上站了起来。 ;好样的,皇子妃,穆起寒弯下背抚平了袍摆的褶皱,再抬起身子后的他声线干涩,;本君付出这么多,无名无分,现在就连管你的孩子要个名分的资格都没有! 我还从未听过穆起寒像此刻这般失望与寒漠的口气,可也不等我说什么,他再次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徒留满室的惆怅萦绕在我的身边,敲击着我对穆起寒无以回报的惭怍。 *** ** * 玉龙雪山。 雪雰云霏,高崖晦冥。 一尊冰雕被浓厚的残雪所覆,揉磨着冰封在冰晶里那抹被悔恨蚀骨的灵魂。 琉璃般剔透的亘古寒冰中,有一抹傲然睥睨的风姿在这里,足足跪了七天七夜。 漫天的风雪犹如极薄的刀刃,隔着厚厚的冰壁,一刀接一刀地毫不留情地刮剜着那个人的心。 七天七夜的自我救赎。 七天七夜的自我洗濯。 流转着一种生生世世都无法湮灭的思念与爱恋…… 一道道炫目的冰纹开始在冰雕上缓慢地崩裂,继而又裂出千道万道的冰凌,直到;轰地一声空灵巨响,一束束刺眼的光灿在铅灰色的苍空下迸发出万里寒光! ;佟—宛——! 伴随着天地间的冰花晶屑,胸膛里最深的痛苦、最牢固的信仰,从他的喉管喷薄痛吼而出,打破了这原本寂静如斯的万里神州! 破冰而出的他屈膝而起,霜发翻飞,一袭被漂涤干净的白衣无比璀璨耀眼。 ;墨楼公子。 身后熟悉的声线让他回转过身,看到的是南歌与北吟正押着一个白须垂地的老仙医。 在迎上他嫉恶如仇的目光后,老仙医腿脚一软,直接朝着脚下三尺冻雪跪了下去。 ;狼王老子、狼王老子啊!求求您饶了老夫吧!老仙医老泪纵横,合十着早已冻得通红僵硬的双手,不断地朝那薄情极端的男人作揖叩首,;解药这个挨千刀的主意,不是老夫的意思啊,老夫真是被那胡凤柒给逼到绝路了啊…! 凌厉紧敛的眉梢上还挂着冰晶,他怆然地望着脚下鼻青脸肿的仙医。 是真的吗…夹竹桃苷的解药,真的就是药引吗…… 当她含笑饮下他为她寻来的解药的那一刻,就注定他成为了真正杀死他和她女儿的凶手,对吗…… 所以,若换句话说,其实是郎墨楼他自己亲手扼杀了她腹中的胎儿,对吗…… 可她还替他背负着他的罪孽,他却将千斤重的辱罚都欺压在了她那无力再承受一丝痛苦的肩背上,是这样吗…… 眉宇间流淌着好奇的神韵,他垂首怔怔地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正正反反地端详了两遍,忽然翘唇自嘲地笑出了声音。 苍白的发丝落寞地垂在他不再宽厚的肩头,孤瘦的身影恍如被抽光了魂魄。 跪在脚下的老仙医见他笑了,就仿佛看到免死的曙光一般,更是加大了连连叩首的力度,与声嘶力竭的哭求。 不过好像,这反而更惹他恼火了。 他收敛笑容,一双墨瞳爆出粼粼的幽冷! 几束寒冰图腾从他的背脊乍然飞舞而出,好似几条汲人魂魄的蝰蛇摇摆着身躯,向着脚下的老仙医紧紧缠了上去! 仅仅眨眼间,冰霜顺着仙医的双膝与白须向上漫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老仙医的身躯便被这坚硬如铁的邪冰死死地封锢住了! 郎墨楼蹲下了身子,对冰层里的老仙医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老仙医唯独能够转转眼珠,朝他暗送饶命的眼波。 但是—— 他恍若不见,重新站起了挺拔的长身,十指骨节朝着身前用力一收! 无数被鲜血染红的冰渣轰然破碎,连带着脚边那颗早已被冻得黑紫的头颅,一同被炸裂得粉碎彻底! 一旁的南歌与北吟用羽翼宽袖遮挡住四溅飞裂的残渣,身上袍角也被这惊天动地的杀气掀得在身后狂飘飞舞! 一切都结束了。 郎墨楼的眸光在渐渐转亮,眸色也在不易察觉地渐渐变浅。 该做的他都做到了,威胁到她的人他都替她清剿了,迫害过她的人他也替她复仇了。 他在恨她的同时,一边默默忍受绞心的痛楚,一边为她铺好了往后所有的路。 转身望向雪崖下层层叠叠的千顷银山,他负手而立,所有的过错,无论自己的,还是谁人的,都让过去的一切掩埋在这场七天七夜的沸雪中吧…… ;南歌,他转过身,被严寒厮磨的嗓音暗哑深沉,;回月牙神谷,传达子民重建啸月堡。 ;南歌领命! ;北吟,他又侧向另一侧,;去五龙屿,新寻一处住所,房间要多,庭院要大,至少住得下十个人。 ;北吟领命! 两个矫健的男人拱手道别后,旋身一变,变成一对儿比翼的雄鹰展翅直飞天际,扎进落雪逐渐稀疏的厚厚彤云中。 耳边再一次清净下来。 他浅灰色的瞳宇中蕴绽出了久违的幸福与温柔,唇边也荡开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等不了了。 是时候该接她回家了。 第546章 三弟的风流韵事 过了正午,鲛人族的大部队如约而至。 整支鲛人族庞大的队伍,由两条化为原型、手握三叉戟的鲛人开路,在他们后方跟随的,便是鲛皇帝那台由金色的鲛绡纱帷裳打造、建造在千年神龟背上的奢华帝辇。 在鲛皇帝的帝辇率领下,鲛人皇室们穿过孽龙城的结界,向着孽龙城气势恢宏的城门井然有序地前进而来。 此时的我,身披朱彤色的金线绮袍,静静地拢着宽袖伫立在城门楼的金瓦下,以人人皆知的;孽龙族三皇子妃的身份站在穆起寒的身侧。 与我们一同迎接鲛人族到来的,还有那将少许雪丝掺杂着的黑发整洁利落地拢进金珠帝冠中的龙母,她始终雍容华贵、满面春风地伫于城楼的正中央,身后一根根雕绘着蟠龙彩绘的通天圆柱更是托显得她在孽龙族的位高权重。 而站在龙母另一边的,是坐在轮椅上被芷弦所推着的长皇子穆朝寒,以及四公主乌濛濛,唯独不见二公主乌淩抛头露面。 现在我站在穆起寒的身边,都能感觉出来穆起寒对我的故意冷落,虽然他这邪俊潇洒的发型还是出于我双手的杰作,但从始终,穆起寒都没有给我过好脸色。 不过,我也不怪他。 此时的我们在高高的城门上,看着下方鲛人族的队伍缓缓地穿过城门进入孽龙城,孽龙城内锣鼓喧天,几条蜿蜒霸气的舞龙身姿优美地盘旋吟啸在城池的上空,热情洋溢地欢迎着鲛人族的到来。 队伍最后几台眼熟的龙辇穿过城门时,轻纱垂帘被掀开,从两侧的辇窗内探出几张妆容妖艳的面孔,不断地朝着城楼上的我们挥着手臂。 穆朝寒见他们是良香楼那些之前在自己手下所管理的被穆起寒故意带到鲛皇城的男娼们,也便泛出了俊逸的笑容,同他们遥遥地招手呼应着。 眼下的穆起寒难得站得如一棵劲松,挺拔玉立,却在鲛人族的队伍终于全部踏入孽龙城以后,他便好似泄了气儿似的,继续恢复了他那站没站相的吊儿郎当的姿态了。 ;起寒,濛濛,咱们该走了。 龙母目光如炬,嗓音沉着有力,对着自己各居两侧的穆起寒和乌濛濛说完后,三个人便瞬间化成三条威武霸气的墨色长龙,一边气势奔放地仰首甩尾在城楼上盘旋低飞着,一边仰首朝天齐齐发出洪亮的龙吟声。 不久后,三条玄龙便一同向着孽龙宫的方位腾飞而去了。 这会儿的城楼上,方才还站在飞檐下的两排侍卫,也都随着龙母的离开而纷纷下了城楼,变得冷清至极,只剩下了我和被芷弦推于轮椅中的穆朝寒。 我知道穆起寒是与我赌气才故意忽略了我,将我留在这里的。 现在穆朝寒见我抱着隆起的腹部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便手握拳头地放在唇边干笑了两声,问我道:;弟妹这是和三弟闹别扭了? 我和穆起寒本来就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何以谈得上什么闹别扭,撑死了算是个;意见不合罢了。 不过对手戏都演这么久了,再坚持两天也就差不多了,所以我还是尽量地表现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撇了撇嘴巴回答穆朝寒道:;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都习惯了。 ;哈哈,穆朝寒听闻,爽快一笑,;三弟自小就是那个性子,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更何况弟妹你对于三弟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意外了。 ;意外?我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穆朝寒拍了拍身后芷弦推在他轮椅上的手,芷弦便推着他,我们一起也便离开了这城门楼,向着城内遥远的孽龙宫走去。 ;或许作为哥哥的我不该同有孕在身的弟妹这样讲,但弟妹也应该了解,三弟向来风流成瘾不枉年少,若是生把三弟的那些风流韵事撰次成册,怕是几天几夜也写不完! 此时的我们,就慢悠悠地走在孽龙城的青石板道上,街旁的孽龙百姓都纷纷朝着远去的鲛皇室队伍兴冲冲地张望,敲锣打鼓的一派鼎沸还留余音在长空中徘徊迂荡着,热闹非凡。 对于穆起寒不理朝事,热衷于在风月场所打滚儿作浪的习性我当然知道,甚至就在我以三皇子妃的身份来到孽龙城的这一个月里,穆起寒还曾去过他的美人儿怀里,一醉方休过。 眼下。 我正不解穆朝寒对我说这个是何意呢,穆朝寒见我不言语,他就继续说了下去:;弟妹可知道,三弟身边不曾缺过女人,从小到大他都不曾为任何女人神伤过。 而弟妹你也并非是第一个怀上三弟子嗣的女人,这么些年来,三弟可没少招花惹草地祸害过姑娘们,在她们身体中意外地留下私种。不过当然了,人家肚子还没隆起来呢,就都被三弟那个小混球亲手赐了落胎酒。 三弟这种又风流又无情的品格,到后来便人人皆知,但荒唐的是,仍然有无数红颜知己飞蛾扑火,削尖了脑袋往三弟怀里钻。只是可怜了她们,钻得进三弟的身下,却钻不进三弟的心里。 所以我才会说,弟妹你对于我们起寒来讲,是一个纯粹的意外,既钻进了他的身下,又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听穆朝寒无缘无故地对我讲了这么多关于穆起寒的风流韵事,我都惊呆了,毕竟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穆起寒还有这么寡情凉薄的一面。 这才是真正的所谓;拔·屌无情吧? 面对穆朝寒这些话,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唯能笑呵呵地敷衍着几句。 现在我就这样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艰难地走在回孽龙宫的路上,又热又累的我早已热汗淋漓了。 我瞥了一眼轮椅上始终面带微笑的穆朝寒,心想回孽龙宫这么遥远的路程,他怎么还不召唤出来他的龙辇带我们回宫呢? 他坐在轮椅上当然不觉得累了,可是我因为怀孕而本来就浮肿的双脚早早就开始酸痛了,恨不得把穆朝寒一下子拽起来,逼他把轮椅让给我坐才好! ;最近龙城温度越来越热了,朝寒哥还盖着那么厚的裘毯,不觉得热吗?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句穆朝寒,暗示他能反应过来这么热,确实该召唤龙辇了。 ;热倒是不觉得,不过说来这最近城内的温度,确实有些反常,似乎…… 这穆朝寒的话还未说话,忽然从上空传来了一声贯彻长空的龙啸! 街道上的所有人,都抬首随着龙啸的方向眺望过去。 只见跃入眸底的,是一条没了两只龙角的威武奇丽的墨龙,正向着地面上我和穆朝寒的方向张着血盆大口呼啸而来! 没有丝毫的减速,庞大的龙身俯贴而过,眨眼之间就将我整个人衔入了潮气熏人的龙口中,向着孽龙宫折返而去了! 第547章 泉汐与郎墨楼背后的交易 干燥粗糙的龙舌上长满了密密匝匝的倒刺,穆起寒就仿佛故意似的,不断地用龙舌在我的身上反复厮磨,隔着厚厚的绮袍都刮得我的皮肤生痛。 他带着我旋飞在空中,飞跃了半座孽龙城,直至到了孽龙宫才将我从他的龙口中丢了下来。 托着沉重的腹部,我脚下一个劲儿地打出溜儿滑,等我好不容易站稳后,抬眸环视四周才发现落脚的这里是城主殿的庭院。 院落里一派喜气洋洋,一排排做工精致巧妙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于殿檐下,雕龙画凤的漆木圆柱也被婢子精心地打理了一番,目光所及之处姹紫嫣纟工,繁茂的海植茎干上都缠满了绚丽无比的红绸扎花。 沸沸扬扬的欢声笑语从殿堂内传了出来,这样便衬托得四下难免有些僻静。 ;过了明天,本君还你自由。 穆起寒的声音突兀地在后方响起,我蓦然回首,发现不知何时穆起寒已经幻化回人形,落在了我的身后。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眸好似有些涣散空洞,既像在看着我对我说话,又不像在看着我,他薄如蝶翅的眼帘也好似沉得抬不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泛出那么一抹深深的失落感。 我本想张口骂他明知道我怀着一胎八畜,还故意让我用浮肿的两只脚走了那么远,但转念一想,这不是穆起寒又良心发现,折回来接我了吗? 所以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穆起寒抬步朝我走过来,在走到我的身边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臂窝,对我平板无波地说道:;挽上来,陪本君演好最后两场戏。 我怔然地望着穆起寒这张邪肆的脸,他侧颊上的几片墨色龙鳞黯然无光,再一想起方才穆朝寒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忽然很难将眼下这副神色悲恻的穆起寒与那风流成性的他联想到一起去。 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反正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我也就听他的话,乖乖地挽上了他的手臂,与他一同仰首阔步地踏入了城主殿。 此刻的城主殿内金碧辉煌、片瓦生辉,和那时我们前去鲛皇城一样,要先隆重地邀请鲛人族参加鼓乐笙歌的迎客宴。 我和穆起寒进到大殿里时,鲛皇帝与鲛皇后正站在客席的主位旁与龙母邀杯攀谈,满脸堆笑地诚心恭贺着龙母的重生。 而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已经落座的熟悉的面孔,沧川太子、泉汐公主、鲛皇族的海底城隍神,以及之前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另外几位皇子。 殿内不断地来回穿梭着手端托盘的婢子,为鲛皇室的贵客们端送着各种色香味浓的孽龙城特色茶点,殿堂正中央则有几位身披艳丽纱袍、拂掷着水袖的舞姬,伴随着悠扬的琴韵,施展如行云流水般曼妙的舞姿。 望着整座殿堂内的高朋满座,我挽着穆起寒的手臂,微微地笑着偏首问他:;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穆起寒,这一幕你渴望很久了吧? 谁知穆起寒给脸不要脸,狭长的邪眸轻蔑地瞟了我一眼,回答我说:;皇子妃这话说得有些过早了,等明天传继大典上,母亲亲手将继位印交到本君的手中后,你再对本君说这话也不迟。 说他胖,他怎么还喘上了,我没好气儿地翻给穆起寒一个白眼儿。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一抹端庄靓丽的身影握着两只酒盏,步态盈姿地朝我和穆起寒走了过来。 ;有日不见了,起寒殿下与宛宛皇子妃。 泉汐公主那双魅人的眉眼依旧美得一塌糊涂,莹光生韵宛若一潭清泉,就好似她只要随意一个眨眼,便会邀来五彩斑斓的蝴蝶带着沁人的花香,栖落在她卷翘的浓睫之上。 ;好啊泉汐公主,真是一次比一次漂亮了,都让本君这个有妇之夫有些把持不住了。穆起寒生硬地将我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推了下去,油嘴滑舌地朝着泉汐欠身拱手地做样子。 ;呵呵,起寒殿下真是会说笑,泉汐笑弯了清澈的美目,又将夺人魂魄的目光流转向我,;不知宛宛皇子妃,可有功夫与我闲聊几句? 泉汐手中就握着两只酒盏,她肯定是为了郎墨楼的事才要与我单聊的,毕竟是她的准夫婿给孽龙城带来了重大的灾害,这就足够让她狠狠欠了孽龙城一大笔债了。 ;好。 我也笑眯眯地应下来,没再看穆起寒一眼,与泉汐一同出了城主殿。 殿外安静了不少,与歌舞升平的殿堂内像极了两个世界。 泉汐公主慢悠悠地走在我的前方仍然未停下沉重的脚步,仿佛她的心里揣着千丝万缕的心事,使她的背影都看上去落寞了些许。 走了一段距离后,泉汐终于驻了足,向我回转过身,将其中一只酒盏生厉地塞入我的手中,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抢先与我一碰杯,仰首一口气儿地将盏中的佳酿一饮而尽了。 ;泉汐公主…?惊讶的笑容凝滞在我的唇边。 ;我都知道了,泉汐被佳酿朿刂激得五官都紧紧地皱成一团,淡淡的纟工晕也迅速在她白皙的双颊绽开了,;戮星他…和你的故事…… ;哈?我没想到,泉汐就这样直接坦言了出来,没有一丝的拐弯抹角,;那个…其实也不是公主你想得那样,我们早就已经分…… ;不用解释了,泉汐努力扯出微笑,打断了我,;我也不是傻子,当初你们来鲛皇城的第一天在迎客宴上时,我就察觉到他对你格外注意了。 我咬咬嘴唇,回想起来那会儿的郎墨楼不是还戴着个兜帽吗,泉汐眼睛这么犀利的吗,连这都能看出来,果然不愧长了如此绝艳的一双慧眼金睛。 ;其实我们……我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其实你们缘未尽,情还未断,对吧?泉汐笑得两眼水雾澹澹的,;宛宛姑娘你这肚子里怀的,恐怕也不是起寒殿下的骨肉,对吧? 泉汐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再狡辩下去也失去了意义,我便只好笑着默认了。 ;你知道吗,宛宛?爱一个人,哪里需要用嘴巴说出来,眼睛流露出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意是永远瞒不过别人的,泉汐说到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早就知道了,戮星他忽然千里迢迢来寻我,是事出必有因的。 你知道的,我很爱慕他,儿时为了救他,将自己唯一的奇能异术都送给了他。我等过他很久很久的时间,太漫长的时光里,父皇没少要我挑选过夫婿,也曾很多次将我许配给他人,可都被我拒绝了。我虽然一直未嫁,并不是非他不嫁,只是觉得自己彻底将他忘干净了,才是对未来夫婿的一种责任与尊重。 可是直到前不久他的忽然出现,让我以为他来答谢我了,但直到你的后来出现,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利用我的。 不过无妨啊,他能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就已经是一个奇迹,是命运对我的恩赐了…… 泉汐说这些话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泛着温柔的笑容,她仿佛并不是在与我诉苦,而更像是将自己压抑已久的心事讲给自己听,沉浸在自己的幸运与悲伤中。 朦朦的雾气在她的双眸中越聚越浓,直到她的眼眶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的悲伤,晶莹的泪线终于滑下了她俏丽的花容。 但。 就在泪珠脱离了她的脸庞向下方坠落的那一瞬间,原本清莹剔透的泪珠顷刻间就变成了两颗璀璨夺目的珠子,掉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清脆的声响! 而这两颗珠子,分明就和当初从郎墨楼眼中滑落的夜明珠一模一样! 我若没记错,乌濛濛曾经向我讲过关于传闻中鲛人泪的故事,说的就是泉汐公主的眼泪本来是有使人起死回生的功效的,但是在救起郎墨楼后,她就将这个神奇的功能传给了郎墨楼,从而导致自己的眼泪遗憾地变为了普普通通的夜明珠了。 可眼下这两颗由眼泪幻化的夜明珠,如此的焕焕生辉,绝对不可能是仅能用于做饰品的普通的夜明珠,这…… 见我不自觉地紧蹙了眉宇,泉汐公主破涕而笑,用被泪水湿润的嗓音对我沙哑地解释道:;所有的事情,戮星都对我坦白了,包括他要围剿孽龙城的计划,不过都是为了要作势给天上的紫薇大帝看而已。一切一切,戮星都是为了保护你,才冒着生命的危险为你而做的。 不仅如此,他还跪在了我的面前,将眼泪化为能起死回生的夜明珠这项奇能还给了我,只为求我答应他一件事。 你知道吗,宛宛?一个那么骄傲、那么睥睨万物的男人,就那样跪在我的面前央求我,你能明白他当时眼中的悲伤多有让人心疼心碎吗? 两只耳膜;嗡嗡作响,忽然间我丧失了思维能力,有些听不懂泉汐公主在说什么…… 泉汐见我呆若木鸡地望着她,她便继续说了下去。 ;戮星神君拜托我,倘若将来有一日孽龙城遭遇不测,他要我恳请我的父皇,无论如何也要网开一面,挽救孽龙城里所有百姓的性命!。 第548章 骗本君一次,不好吗? 面对我的问题,泉汐公主寂寂地凝视着我,越来越多的泪水连成一串串的泪珠,打湿了她本该明媚灿烂的笑容。 ;你希望我答应他吗?泪水润湿了泉汐弯起弧度的唇角,她笑着问我。 倘若不是泉汐跟我讲这些,恐怕我一直都不会知道原来郎墨楼攻入孽龙城,是为了演给紫薇大帝看得,这样想来的话,郎墨楼身上一定背负着紫薇大帝,更或者是整座天庭对他施加的重任,毕竟他是紫薇大帝亲手册封的戮星神君,他已经是载入神册的一介正神了。 细细回想起来,怪不得郎墨楼浑身是血,怪不得他连武力被废的穆起寒都打不过,更甚至以他的实力率领了那么多天兵来围剿孽龙城,他怎么可能反被孽龙族反剿歼退?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 就是为了…我吗? 我拉回了思绪,将目光落在泉汐公主诚挚的脸上,同样地对她轻盈地笑道:;无论你答应没答应他,我都要谢谢你。 不料,泉汐直接笑出了声音,方才被她一仰而尽的佳酿将她被泪水打湿的面庞熏染得更加红润了:;我告诉他,夜明珠的奇能本来就是属于我的,这不过只能算得上是物归原主,他不能以此作为筹码与我进行交易。所以,我要他做到一件事,我才会答应他的请求。 我本是不想再没骨气地继续追问了,但两瓣嘴皮一碰,我还是忍不住地脱口问了出来:;什么事? 果然是自讨无趣。 这一次,泉汐的确没有再回答我了,她只是落寞地垂下眼眸,携着微笑不断地摇着脑袋,大滴大滴的泪水就疯狂地从她一双绝美的眼眶外涌落,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难过,将脸颊埋入了两只手心中;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单薄的双肩在随着哭泣而颤抖,让我知道泉汐一定是爱慕惨了郎墨楼,不过从刚刚她所说的话来看,我认为泉汐并不是一个因为陷入盲目的爱慕而变得愚蠢的恋爱脑,她给我的感觉,绝对与紫薇大帝或者瑟灵那种极端的爱慕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 待我们回到城主殿后,灯火辉煌的大殿内依旧语笑喧阗。 鲛皇帝还是老样子,一头浓密的铅色卷发松散垂腰,镶嵌着夜明珠的帝冠戴于头顶,他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握着酒壶不断为自己和龙母续酒的样子,像极了一位地位凡庸的老顽童。 载歌载舞的殿堂中,我无意间瞥到乌濛濛与玉树临风的沧川太子单独地躲在角落里,脑袋凑在一起地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乌濛濛仍然满脸娇羞可爱,而沧川太子看着她的眼底是一片宠溺。 我不太清楚后来的沧川太子和鲛人族的海底城隍神是何时回去鲛皇城的了,但是此时遥遥地望着沧川太子注视着乌濛濛的眼神,我恍然明白了泉汐对我说的那句话。 爱慕一个人,哪里还需要嘴巴去承认啊,眼睛就足以暴露出来的…… 我抿了抿双唇,在殿堂内环视了一圈,不过才这么会儿的功夫,穆起寒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大家都是为了穆起寒才在这里欢聚一堂的,他现在悄然离场了,身为三皇子妃的我若是也一声不响地离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这里皮笑肉不笑地陪玩到底了。 到了晚上,孽龙城被施过法术的虚空黯如夜色,鲛皇宫内华灯初上,一幕火树银花不夜天。 可是从始至终,我都没再见过穆起寒。 迎客宴结束后,龙母因为寻不到穆起寒人在何处,所以她只能亲自去安排鲛皇室的人,带领他们去子兰苑安排住宿。 见大伙儿陆陆续续地都散了场,我也连忙踩着满宫的七彩霓光溜回了寒苑。 谁知,当我推开寒苑的门时,穆起寒那好似无骨的长身就七扭八歪地瘫在正厅里的贵妃榻上。 听见我推门回来了,他便不抬眼地问了我一句:;结束了? ;你怎么回事?我关上厅门,走到了穆起寒的身边,;大家都是为你来的,你为什么露了一面就回来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没礼貌吗? 穆起寒一手支颐,慵懒地抬眸瞅了我一眼,提唇一笑就腰身一拱,从贵妃榻上垂坐了起来。 ;过了明天,本君的皇子妃都要跟人跑了,谁还有心思在那闲聊淡扯,端着酒壶违心地说着恭维的话,恶不恶心?等过些日子本君上位了,第一件事就是立项新法,专罚那些虚情假意、言与心违的臣子!穆起寒扬眉不屑地说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命令我道,;过来,给本君捏捏肩。 看着穆起寒这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一时间都觉得自己脑子进了驴粪才会关心他,这人分明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即便是龙玺交到他手中了,搞不好过不了三天也就被他忘记扔到哪里去了! ;你自己捏吧,我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配合你最后一场戏。 我对着穆起寒邪魅的侧颜翻了个白眼儿,转身抬步就要去浴房洗漱,我甚至做好了穆起寒会像上一次一样拉住我手腕的准备。 但这一次,穆起寒并没有来扯我的手腕。 而是直接从贵妃榻上站起来,整个人都从我的身后向我贴过来,紧紧地将背对于他的我拥入了他的怀抱里! ;穆起寒你有病吗?!若不是我的肚子很大了,我都能一气之下跳起来! ;别说话,皇子妃,让本君安安静静地抱一会儿。穆起寒将下颌侧贴在我的脑袋旁边,声音有些沙哑湿润,带着一丝丝恳求的味道,;一会儿就好。 此时,我的脑海中蓦然地想起穆朝寒在白天时同我讲的穆起寒那些风流韵事,顿时就让我感到几分厌恶! 我和穆起寒本来就是合作的关系,在人前我可以挽着他的手臂表现得亲密无间,协助他得到城主继位印,但是背着人后关上门,我们就是要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 ;求你放开我,行不行?我挣扭着穆起寒的怀抱,;穆起寒你那么多红颜知己,和香拥明月入怀的,要抱去抱她们啊! 我越是挣扭,穆起寒搂我越紧,他将下巴直接从背后搭落在了我的肩头,氵昷热的唇息洒在我的耳廓,他轻笑着问我:;皇子妃是在吃醋吗? ;吃个灯笼!我的耳朵被他呵得奇痒无比,我下意识地侧首去躲。 穆起寒却趁此机会,逮住我偏过脸来的一瞬,飞快地在我的侧脸上轻啄了一口:;骗本君一次,不好吗? 第549章 最后的乔装打扮 在我的印象里,穆起寒一般和我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要么是喝醉了,要么就是故意调侃我,可是他现在就这样安静地从背后抱着我,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说出这般伤感的话,一时间竟然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我的大脑一汪空白,心头堵了几丝莫名的火气,本想用袖口抹掉穆起寒残留在我侧脸上的唇息,但他抱得我太牢了,我只能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任凭穆起寒这样从背后圈抱着我。 见我被他锢得动弹不得,穆起寒便将唇瓣重新覆在我了的耳后,携着满腔的委屈闷声道:;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皇子妃,过了明天,本君答应你不再会纠缠着你不放,一定会把你完完整整还到那狼人的手心里。 所以皇子妃,就当是逗本君玩玩,骗本君一次,说你刚刚是吃了本君的醋,才对本君发火儿的…… 穆起寒这个男人,昔日在欢场中流连作乐惯了,作弄姑娘的痴心也是惯了,眼下他能对我说出这些恬言柔舌的话来,我转念这么一想,似乎也那么不足为奇了。 为了能让他赶紧放开我,让我早早回房休息,我只好顺着他的意,妥协道:;好好好,我是吃醋了,吃你三皇子穆起寒的醋了,才会吼你去抱你那些莺莺燕燕的。 ;真的吗? 穆起寒这孩子一般的问题,差点儿都把我给逗笑了,这不是他让我配合他这么说的吗,怎么现在还反问起我来了? 不过我也没纠结,脱口答道:;真的。 穆起寒听我这样回答他,他似乎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在我的脸庞展颜一笑:;好,足够了,本君相信你!那就这样啦皇子妃,本君,放手了~ 随着穆起寒的话音落下的,还有他牢牢环抱在我身上的双臂。 在他彻底放开我以后,我愣了半晌,待我向穆起寒回过脑袋时,看到的是穆起寒他已经背过了身去,正甩着两条宽袖,翩翩然地哼着小曲儿朝门外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 翌日清早,虚空还未完全亮透。 穆起寒就跟没长手似的,又是习惯性地一脚踢开了我的房门,锦被一掀,就将睡意正酣的我从床榻上拎了起来。 ;起床了皇子妃,给本君打理得帅气一点儿,让全城的百姓都好好瞻仰一番本君这个倾国倾城的未来城主。 也不知道是我做梦呢,还是穆起寒说梦话呢,不过今天确实对于穆起寒来说是他期盼已久的日子,当然也是我即将恢复自由的日子。 过了今日,我在孽龙城这稀里糊涂背负上的使命就算完成了,离开孽龙城后,我也该回到我的生活、我的正轨,去凡间谋生了。 一半欢喜,一半也是忧忡。 洗漱房里,我细细腻腻地用珍珠粉混合着珊瑚泡沫洗漱了一番,回到寝房的梳妆镜前,我又对镜画黛涂眉,用靓丽的桃色眼脂涂了我很少会去涂的桃花烟熏妆。 双唇反复细致地抿上正红色的唇脂,不料却被一旁的穆起寒嘲笑我是不是吃了死耗子? 我白了他一眼,看他眼前这嬉皮笑脸的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我甚至开始怀疑昨日从背后抱住我、对我说那些听上去剜心痛楚的话的人,真的是他吗? 这会儿的我正抬着两条胳膊,艰难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往头上半挽的发髻中插着各种金簪玉步摇,穆起寒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从礁石凳上一跃而起,走到我的后方将我手中的发簪夺过来,替我别在了发髻里。 ;不是本君说你,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母亲将龙玺传给本君,又不是传给你,穆起寒一双狭长的眼眸鄙夷地从镜子里望着我,对我唏嘘道,;你画得跟个妖精似的,是打算喧宾夺主,还是要本君在大家面前表演一记三打白骨精? ;这不是怕给你穆大城主丢人现眼吗?我好笑地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换穆起寒坐了下来,;你就没想过,等我离开你们孽龙城了,你往后怎么向大家交代我和我腹中你的八个女儿的去向? 我同往常一样,将穆起寒如今已经稍稍过了肩头的墨发全部拢向了他的脑后,露出他饱满却还有两口伤疤的天庭,最后用海藻泥固定住他所有的发丝。 因为穆起寒基本上每天都要我给他梳这个发型,所以我只用了很短暂的时间,就替他打理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吗?穆起寒对着镜子,满意地左右打量着自己风华绝世的容颜,;就说本城主后宫弱水三千、频频纳妾,顾不上宠幸正房,皇子妃终日以泪洗面,脆弱的小心脏不堪一击,把自己挂在房梁上自寻短见了~ 我闻言,斜眼儿瞅着穆起寒:;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好点儿的结局吗? 穆起寒在蹬上了他的两只缠银长拗靴后,他站起身来,人畜无害地一笑:;那就说你难产死了,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我就不能不死吗?我没好气儿地问他,;说你把我休了不就好了? ;哈哈哈…不是不能,穆起寒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对着镜子细心地整理自己金丝绣龙的墨色绸袍,;只是宫内宫外所有人都知道本君最喜欢的人是你,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本君休了你呢? 我险些一口气儿没提上来,被噎得原地暴毙。 不过好在穆起寒也恰好打理完了自己,窗外粲然耀眼的虚空之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落在穆起寒风韵飘逸的身姿上。 此时的他,长眉入鬓,漆眸似墨,眉眼顾盼间难得一派风光霁月,这曾经人人口中唾弃的混世浊子,如今倒真有几分为黎民百姓万死不辞的君王风范。 ;行了皇子妃,你要是再用这种贪婪的眼神看着本君,本君还真怕郎墨楼那死性不改的狼人抽了本君的龙筋! ;郎墨楼三个字简直就是悬在我心弦上的一根针,在听到他的名字时,我整个人都宛若触了电门似的,慌手慌脚地将穆起寒推出了门外。 在我换好了昨日迎接鲛人族时披着的那件朱彤色绮袍后,时间也刚好差不多了,我便与门外候着的穆起寒一起离开了寒苑,去往孽龙宫里举办龙玺传承大典的地点了。 第550章 穆起寒如愿以偿 龙玺传继大典,是在孽龙宫正宫门内,一片宽阔的场地上隆重举行的。 红绸缠杆、雕龙绕砌的汉白玉高台上,那风姿独绝的穆起寒就拢着宽袂,气宇轩昂地长身玉立于万目睽睽当中。 身为三皇子妃的我,与现任城主的另外两名子嗣,长皇子穆朝寒、四公主乌濛濛,坐在穆起寒身后几把装饰繁缛的太师椅上,手边则是摆满了茶水的雕花木几。 一条刺绣着云龙纹的大红毡从九重玉阶下,向着宫门延伸而开,鲛皇室的友人们以鲛皇帝与鲛皇后为首,热情澎湃地坐于高台对面的宾客主席位,而剩下孽龙族朝堂里的三公九卿们,则被安排在了玉阶下两侧的官席位。 宛若灿阳高照的虚空中,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倾泻洒落,照耀在头顶上空那些身姿优美、吟啸齐飞的舞龙身上,乌黑亮丽的龙鳞向着不同角度折射出七彩琉璃的光辉,更是为穆起寒这场盼望已久的龙玺传继大典,狠狠地锦上添花了一笔。 ;传继大典,正式开—始—— 一声嘹亮的喧呼落下。 倾然间,角声满天,沸鼓齐敲。 一粒粒宛若朗照乾坤的金色粉尘,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笼罩着整场传继大典,轻盈地飘落在穆起寒那墨黑的发丝之上,将他整个人都点缀得无比的闪耀烧灼。 端庄大气的龙母亦如往常,头戴一顶金珠帝冠,身披一袭金色龙鳞袍,那张见证了岁月流逝的面庞上携着引以为豪的微笑,她望着穆起寒的眼眸中都盛满了对穆起寒厚厚一叠的期望。 传继大典一开始,龙母便直入主题,隆重地向在座的各位宣扬夸赞了一遍穆起寒不惜性命,为孽龙城所付出的一切。 第一件大事,就是在自然灾害前,三皇子不顾自身安危,舍身剥去龙皮,堵住了龙城南侧的火山裂口,及时并且成功地除去了龙城被喷发的火山熔岩覆灭全城的隐患。 第二件事,则是在天界派人率兵前来围剿孽龙城的紧急关头,三皇子再一次不顾自身性命,冲破千年龙涎冰棺,拖着伤势未愈的残体奋力抵抗天兵,不仅反剿了数万天兵,甚至还歼杀了此次负任来袭的天兵将领,戮星神君。 当龙母滔滔不绝地将穆起寒这些光彩的要事向三公九卿们讲述一遍后,台下顿时一汪认可的欢呼,掌声齐响,大家都相互点头、微笑示意,为龙母这个正确长远的抉择表示万分的支持与赞许。 我坐在穆起寒的身后,看不见穆起寒的表情,但从他难得傲挺的背脊来看,穆起寒一定很满足眼前他等了太久的这一幕。 ;真替三哥开心啊,简直比自己得到母亲的继位印还要开心!坐在我旁边,与我隔着一台木几的乌濛濛凑过小脑袋,眼眶泛红地对我低声说道,;宛宛嫂嫂,你可真是三哥的贴心小福星呀! 我原本对穆起寒如愿地得到城主继位印这件事,确实为他感到十分的欣慰喜悦,但现在乌濛濛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引得我心角隐隐一酸。 我望着乌濛濛这张纯真无邪的笑脸,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末了只得微微一笑地端起茶盏撇了撇茶沫,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本皇子今日,奉母亲旨意恭纳龙玺!以下一任城主的身份,在各位官臣的见证下起誓:本皇子必以龙城繁荣昌盛为己任,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为黎民苍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穆起寒这一番听似清廉正直的远大抱负,成功地使台下的三公九卿再一次陷入了赞许的喧沸: ;城主有远见,城主明决! ;唯城主与三皇子马首是瞻! ;与三皇子共享龙城繁华! …… 随后,龙母一甩金袖,在万众瞩目之中她双手掌心一拱,那枚我和穆起寒都只见过一次的雕龙玉玺,便焕然夺目地赫然悬浮在了她的手掌上。 ;哇,我是第一次见城主继位印啊,好美啊!乌濛濛一脸惊呆的模样,不自觉地脱口感叹道。 在我另一侧的穆朝寒,看见自己的四妹这没见识的逊样,忍不住握拳笑了几声,凑过身子隔着我,对乌濛濛宠溺地说道:;以后想见还不容易吗?让你三哥没事就拿出来给你看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嘿嘿……乌濛濛窘迫地用手摸了摸耳朵。 目光再流回我们眼前十步之遥的穆起寒,此时他已经甩开袍摆,单膝跪在了龙母的脚下,而龙母则半启红唇,默默地合眸念着咒语。 眨眼间,只见龙母手中的镶金红玉龙玺,忽然幻化成了一缕刺眼的红色光束,向着穆起寒的眉心中央飞了进去,紧接着,一颗如稠血般的朱砂痣,便凭空嵌在了穆起寒眉宇正中的位置! ;龙玺传继大典礼—成——,传继盛宴开—始—— 又是一声嘹亮的喧喊。 台下顿时弦声四起,鼓乐盈天。 早已端好各种饕餮美馔的侍女们纷纷从四面八方有秩有序地涌来,为远道而来的鲛皇室友人们,以及在座的三公九卿陆续上菜温酒。 为了恭贺孽龙族城主的传继大典圆满落幕,一群身姿婀娜、身披七彩鲛绡纱袍的鲛人舞姬们特此献舞,踩着悠扬婉转的合笙之歌,招展优美妙曼的舞姿。 入目的是一派兴盛昌隆,入心的是穆起寒终于如愿以偿。 眼下。 穆起寒跟随在龙母的身后,手握酒盏地走下九重玉阶,对在座的所有人轮流敬酒,逐一言谢。 一圈儿下来,再回到我身边时,穆起寒眸中早已醉意横陈,白皙的双颊也绽开了淡淡的酒晕,方才那还硬撑出来的潇然与端雅被微醺的他松懈了不少。 此时他唇若抿绛,与生俱来的风流多端从眸底控制不住地往外冒出来,唯独他眉心正中那颗猩红的朱砂痣不惹半分酒气。 ;走啦皇子妃,该与本君随母亲去游街了~ 穆起寒说罢,朝我柔情一笑,随后他便温柔地牵起了我的手,带我走向了他那台停候在宫门下张扬霸气的九头龙辇。 第551章 本君输了 没想到此时等候着我们的九头龙辇,并不是之前见过的样子了,曾经我们一直所乘坐的它是有完整的辇顶的,但是现在跃入我视线的,竟然一台敞篷的九头龙辇。 而在与穆起寒一同登上龙辇后,我竟然发现这四周挂着金鳞帷裳的辇壁,仅仅才到我腰际的位置,并且原本铺在辇厢里那些舒适的薄绢软席此时也都不见了,变得空荡荡的。 我和穆起寒就肩并肩地站在龙辇中,让我有了一种我们这是被押在囚车里,要去示众斩首的路上的错觉。 前方威武阔气的九头墨龙,龙鬓翻飞,覆盖在长身上一片片尊贵闪亮的玄色龙鳞折射着虚空的粲光,与方才飘落在穆起寒发丝上的金粉交辉相应着。 在得到穆起寒的口令后,九头墨龙一同仰天长吟,齐齐发出了一声声如雷贯耳、贯彻整座孽龙城的龙啸。 随后,在前方龙母那台打造成一只龙首造型的奢华城主辇率领下,穆起寒的九头龙辇缓缓地腾驾而起,与队伍前后保驾护航的几队龙兵,一起向着孽龙城城中的十里长街驶去。 迎面拂来的风,吹得穆起寒的墨睫微微打颤,他侧颊上的几片墨鳞与眉心中猩红的朱砂痣,形成了格外明烈的对比,乍然一看,不禁为穆起寒这妖孽般的容颜上增添了几抹邪魅。 我们腾飞在孽龙城的上空,孽龙城由于是建在火山脉上的,所以城内地势高低不平,起起落落的瑶台银阙一股脑儿地倒映在了穆起寒那瞳似滴墨的眼里。 ;你是不是有一点儿紧张?我看着穆起寒的手指抠在辇壁的边棱上,骨节都泛出了青白。 穆起寒大概是没注意到自己暴露的这个小细节,更没想到我会揭穿他,他便朝我扬眉地嘴硬狡辩着:;城住继位印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可紧张的?看不到那些官臣们都多瞻仰本君吗? ;嘿,这倒是,望着穆起寒犹如沐浴春风的笑容,我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着他,;等过些日子你母亲一旦龙御归天了,你可就真是受人拥戴的第一任男性城主了。不过那会儿我可能看不到你的即位盛典了,但我会在陆地上默默祝福你的,穆起寒。 我诚挚地对穆起寒说出这样的话,也诚挚地抬眸凝望着他的眼睛,穆起寒在听我这么认真地祝福他时,他僵在唇边的笑容却在慢慢地崩塌。 穆起寒睫毛轻抖,眸中原本流淌的醉意逐渐消逝。 他似乎有些张皇失措,在与我凝视了半晌后,他扭正了脑袋望向前方的城景,道:;好,那本君就领了皇子妃的心意了~ 他语气落寞,更多的像是遗憾。 …… 腾飞了一段时间后,我们跟着前方龙母那堂皇华贵的龙辇开始缓缓下落。 我放眼望去,只见下方宽阔的十里长街华灯璀璨,青石街面铺展着与街同宽的云龙纹红毡,红毡上洒满了无数姹紫嫣纟工的花瓣,红毡的两侧边沿,也排满了一盏盏灯火摇曳的镂空花灯。 而街道两旁,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数孽龙百姓,在看到我们的队伍由远而近后,百姓们集体朝着我们的方向欢呼雀跃起来,人声鼎沸得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穆起寒,你真的如愿以偿了,你想要的一幕盛世。我偏首,朝穆起寒笑道。 穆起寒闻言,也向我偏过首来冷魅一笑:;你错了,本君如愿以偿的,是皇子妃你能站在本君的身侧,与本君一同共赏这龙城兴盛。 看穆起寒这般的欣慰与满足,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这会儿我不想扫穆起寒的兴,就主动将手挽上了他的胳膊,做好即将面对所有孽龙百姓的准备。 穆起寒在我挽上他的那一瞬间,身子明显一僵,他垂眸望了望我挽在他手臂上的手,然后又抬起白皙的眼帘深深地凝睇着我,同我说了一句:;谢谢你,陪本君演好了这最后一场戏。 当九头龙辇终于稳稳地停落在十里长街的大红毡上时,我察觉到了穆起寒如坐针毡的紧张不安,他双颊醉酒的纟工晕已然褪去,眸底清亮澄澈,背脊也随着周围欢喜一片的气氛傲挺了起来。 虚空之下,声声箜篌催人喜,浅唱弄弦撩人耳。 龙母的城主龙辇贴浮在前方的位置,已经与我们拉开了好大一段的距离,眼下穆起寒的九头龙辇也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地顺着长街开始了游街。 长街两侧被孽龙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远远看去,从长街的这一端一直到遥远的街道尽头,都站满了拥挤的人群,你推我搡地只为来看一眼这曾经臭名远扬,如今却手握继位龙玺的混世小魔头。 但是。 奇怪的是,当他们饱含尊崇的目光在恭送远了龙母的龙辇后,他们回过头来落在我们身上的目光,竟然瞬间转变了! 那原本景仰的神色,在望向穆起寒时,变得那么嫌憎鄙弃! 刚刚还一派祥和的沸腾欢呼,在龙母走远后也迅速变成了一片吁声,就连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浮现出了极其强烈的不满与反对之意! … ;三皇子根基浇薄,不配掌权当道啊! ;对,我们大伙儿反对三皇子亲政! ;三皇子他这是谋权篡位啊! ;纨绔之子,自小就仗权谋私、祸国殃民,若是将来继权上位,我们整个孽龙族必会萧条凋敝、国破沦陷啊! ;暴殄天物,暴戾恣睢!滚下台! ;暴殄天物,暴戾恣睢!滚下台! ;滚下台…! … 笑容陡然僵硬!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对穆起寒来讲就犹如一场无妄之灾,重重的一棒迎面敲在了穆起寒的头顶,成为了他的灭顶之灾! 这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窒息,甚至更不敢偏首去看身旁穆起寒的表情! 此时,九头龙辇仍然在缓慢地前行,不少站于长街两侧的百姓,一边愤怒地齐声高喊着;暴殄天物,暴戾恣睢的口号,一边开始不断地向我们扔掷来一些腐烂的海藻、海带,还有泛着无比腥臭气味的破了膛的墨鱼仔! 身旁木如泥塑的穆起寒终于有了反应,他长袖一挥,就在我的面前撑起了一面透明的结界,将那些从人群中丢过来的腐物全部拦截住了。 可唯独他没有为自己撑出结界,那些还流淌着浊水的腐物,就生生被砸在九头墨龙的龙身上、金鳞辇壁上,以及—— 穆起寒的身上! 被结界保护得不受一丝玷污的我,呆呆地望着穆起寒纹丝不躲的身躯,看着他原本整洁俊气的发型上落满了肮脏的腥水,也看着他那微微打着颤的薄肩上,挂满了腐烂的海植…… ;穆起寒…我木讷地喃喃启唇,呼唤他的名字。 谁知。 穆起寒在听到我的呼唤后,朝我偏过了脑袋,他煞白的脸颊上血色褪净,一张方才还春风洋溢的面庞陡然间就宛若变成了一副毫无生气的面具! 在凝视了我片刻后,不知从何处扔来的一个好似臭鸡蛋的东西,突然地迎面砸在了他的脸颊上,砸得他下意识地五官一皱! 那东西外壳破裂后,里面臭气熏天的腐水与糜肉,就狼狈地顺着穆起寒精致尖削的下巴流淌下去。 脸颊上的肌肉纹理稍稍有了活动,穆起寒深深地盯着我,长街上汹涌的恶喊都仿佛被屏蔽在了耳后。 沉默了良久后,穆起寒的唇角,朝我缓缓地弯出了一个赧然的弧度。 ;皇子妃,你说…本君是不是,输了…? 第552章 穆起寒去哪了? 那恶臭的腥水就淌过穆起寒含笑的唇角,浸湿了他一口洁白的牙齿,这股腐气仅仅是这样闻上去就足以使人作呕,可它;滴滴答答地淌进穆起寒的口中,却丝毫没有熏皱他的眉宇。 望着穆起寒脸上被他硬撑出来的这朵狼狈不堪的笑容,我的唇瓣竟也随他不易察觉地打着颤。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低声问穆起寒。 穆起寒眨了眨眼睛,抬手用长袖将脸上的污秽一把抹去,重新直视前方道:;不,十里长街,本君要游完它。 穆起寒毅然决然的侧脸,在明晃晃的光辉下,竟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妖冶。 而这种妖冶,却和曾经他那种;满楼红袖招,醉入花丛宿的妖冶决然不同,此时这负手而立的穆起寒,倒是像极了一位两袖携满;沉舟侧畔千帆过风范的新生君王。 在这一瞬,我似乎恍然就明白了昨日穆起寒说过的话。 朝堂上那些阳奉阴违的官臣们,在唯一能带他们权利与地位的龙母面前,一个个道貌岸然、言不由衷,夸大其词地阿谀着龙母口中,三皇子穆起寒近日以来这屈指可数的;丰功伟绩。 可是在众目昭彰的民间中,穆起寒打小就是百姓口中人见人嫌的膏粱子弟,几百年来他不学无术、好逸恶劳,甚至穷奢极欲、骄奢淫逸,即便前不久的穆起寒他舍身堵火山、舍命歼天兵,但也仍然无法轻易就动摇百姓们对他这种根深蒂固的印象。 到头来,穆起寒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一场竹篮打水罢了…… 我有几次冲动,都很想去替穆起寒说些什么,但都被穆起寒拦下了。 整整一条十里长街游下来,穆起寒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一名百姓的支持与认可,唯一收获的,就是他那烈烈华袍上臭气熏天的满身污垢。 …… 游街结束后,穆起寒没有再回到孽龙宫内的传继盛宴上,他似乎是不想面对那些表里不一的官臣,也不敢面对龙母的失望,所以他选择带我直接回了寒苑。 即便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后,穆起寒也没有与我过多的说些什么,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他所剩无几的最后一丝信念所支撑着。 回到寒苑后,穆起寒将自己关进了浴房,再出来时,他已经浑身上下焕然一新了。 凌乱的齐肩墨发还滴着水珠,他入鬓的长眉也挂着晶莹的水珠,天庭上两口血窟窿的伤疤每次过水后都会呈现出泛红的迹象,不过又可悲可笑的是,此时却给他苍白的脸色添上了一些血色。 这会儿的我正坐在厅房的桌前,味如嚼蜡地吃着穆起寒在沐浴前特意叫人为我烹制的膳食,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肚子里的一胎八畜却在疯狂地蹬踹着我的肚皮表示抗议。 看到穆起寒穿着干净的长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问穆起寒要不要一起来吃一些,或者喝两口? ;你这是在可怜本君吗,皇子妃?穆起寒睨着我,不屑地问我。 这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嘴硬地故意反驳他道:;这是散伙饭,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穆起寒冷哼了一声,提步就甩着袖子往门外走,边走边给我丢下一句:;你好好吃吧,本君去找二姐谈心了。 这穆起寒怕是脑子有包吗? 这种情况下去找乌淩,是嫌乌淩禁闭关得寂寞,乐子不够丰富吗?如今他得不到孽龙百姓的认可,还不是乌淩日日夜夜所盼的吗?他这是故意去给乌淩一个笑掉大牙的机会吗! 夏虫不可语于冰,朽木不可雕也,我无奈地摇了摇脑袋,拿起象牙筷继续吃饭了。 …… 等到了虚空近夜色的时候,乌濛濛登门来找我了。 她皱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儿,见到我就往我身上一赖,嘟着嘴巴问我:;听说三哥的游街不太顺利?三哥在吗? ;确实不太顺利,他心情不太好,你去开导开导他吧!我倚着贵妃榻回答乌濛濛。 ;倘若我告诉他,沧川太子要为我提亲了,三哥会不会为我开心一下?乌濛濛朝我仰着小脸儿,眼睛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 ;真的吗?恭喜你啊濛濛小公主,我衷心地祝福着乌濛濛,毕竟她若真能和沧川太子连理成亲,那无疑对鲛龙两族的桥梁又是一记重大的巩固之措,;起寒肯定会为你高兴的,他说他去找你二姐了,你快去淩苑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乌濛濛听到穆起寒去找了乌淩,她的反应和我是相同的,也是不解地垮下脸来说这不是给乌淩看笑话吗,不过乌濛濛还是跳了起来,与我道别后就去了淩苑。 但是,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乌濛濛就慌里慌张地又跑了回来。 ;宛宛嫂嫂!三哥真的和你说去找二姐了吗?我去找二姐了,二姐根本就没见过三哥他人,我又问了好多侍人,都说没见过三哥的人影啊! ;什么? 我一听乌濛濛说这话,心里就有点儿发慌,这穆起寒可千万别是想不开,自寻短见去了! 第553章 现在紧急播报一则最新消息 不过很快转念一想,穆起寒这人风流成瘾,每每心情不爽的时候都要去那些风月场所作乐一番,所以我立刻又放下心来,对乌濛濛建议道:;要不去良香楼找找看? ;去、去良香楼做什么…乌濛濛顿时有些尴尬,原本直视着我的目光也挪开了,嘴巴里嘟嘟囔囔着,;那里都是些男人…… 乌濛濛这么一说,我便明白她是何意了。 ;那都是女人的地方是哪儿呢?我笑问乌濛濛。 ;哦,我也不知道…我再找找看吧! 乌濛濛知道自己说错了无法挽救的话,她转身就要逃跑,不过还是被我及时喊住了。 ;没事的濛濛,起寒那些顽性我都知道的,你带我一同去找他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了乌濛濛的面前,宽慰地朝乌濛濛一笑,顺便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 ;那…好吧……乌濛濛咬着嘴唇为难地答应下来。 出了皇子府以后,乌濛濛就旋身化成了一条身型娇小的玄龙,带着我直接向着孽龙宫外腾飞而去了。 不久后,我们落在了一座名为;袖香楼的楼阁前。 我摩挲着下巴打量着这里,飞檐下一盏盏的大红灯笼上写着;香字,无论是窗檐上还是门檐的边角,都缠着无数玫粉色的丝绸轻纱,俨然一派锦营花阵的风尘气貌。 踏进这袖香楼,浓郁得呛人的胭脂花香就迎面扑来,乌濛濛也是十分厌恶这种红尘浊气,不断地用手在脸颊旁来回地撑着风驱赶这蜜粉的味道。 袖香楼和良香楼里没什么区别,走廊过道里那些如痴如醉的花男靓女们络绎不绝,浑身都携满了一股子放浪与糜乱的腐朽之气。 乌濛濛一定是对她的臭寒寒太了解了,所以她轻车熟路地直接带我去了顶层的一间最隐蔽、最繁华的包厢,虽然不敢确定穆起寒究竟在不在里面,但乌濛濛还是在敲门前犹豫了几分。 ;宛宛嫂嫂,你真的…… 乌濛濛还未说完这话,就隔着门板从房间内传出来了几声女人银铃般的笑声…… 乌濛濛双颊涨得通红,挠了挠耳朵,对我咧嘴;嘿嘿地傻笑。 此时的我有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乌濛濛来找穆起寒,是真的怕他想不开吗,还是想将他从堕落的泥潭中拉出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抬手就敲了木格子房门。 ;哎呀,谁呀这是?一声无比娇柔的女人声音响起来,在她又;咯咯地笑了几声后,我感觉到了她走来开门了。 ;那个…既然已经找到三哥了,那我先走了啊,宛宛嫂嫂!乌濛濛在房门敞开前,她保命般地抱头鼠窜了。 ;哐哐两声,房门被一抹不耐烦的力道打开了,随之映入我眼帘中的,是一位雪肌如玉、肉粉色纱袍被褪到双肩下的美人儿。 只是当我与她双眸相撞的一刻,我忍不住心头一惊,从她的神情来看,她似乎也忍不住的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转瞬即逝了。 这女人…… 她松散着满头柔顺的青丝,清瘦的锁骨上沾满了香汗,白嫩的长颈上也有了不少吻印,她唇上的唇红似乎被吻得有些褪了色,虽然她浓妆艳抹,但是…… 她眼脂眉粉下的一双眼眸,却分明和我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两个不同的人,不一定要五官都长得相像,大多数只需要一双眼,或者一张嘴,便足以给人一种整张脸都十分相像的错觉。 ;嗝~谁,啊? 就在我怔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娼的时候,穆起寒醉熏熏的声音从房间深处慵懒地传过来。 我直接忽略了面前的女娼,与她擦肩而过踏入了房间,凌乱不堪的房间里到处都散落着被褪下来的五颜六色的纱袍,比房间外更浓的香脂气息,熏得我一抹毫无资格的怒火从心底油然而生。 当我终于蹚着满地的纱袍,在一张纱帐都早已被折腾得掉落下来的拔步床上找到了穆起寒后,才发现此时此刻拥在他身边的女娼,竟然多达五位左右! 她们都半衤果着自己美好的玉体,那馋人的风光就若隐若现地被几层单薄的彩纱有意无意地遮掩着,她们有的被穆起寒搂得很紧,有的却将穆起寒反拥得很紧,每个人都妆容艳丽,越是柔·嫩的位置,唇印就留的越是多。 但这些都不足以引起我内心的波动,最让我像个白痴似的伫在原地的,是她们在场的每个人,都长着和我极其相像的容貌! 她们有的是眼睛和我一样,有的是鼻子和我一样,也有嘴巴和我一样的,甚至还有说话的声音和我分毫不差的…… 而此刻的穆起寒酒气滔天、烂醉如泥,大敞的寝袍下那伤口还未痊愈的胸膛,布满了被女人情动时指甲抓伤的痕迹 在所有人都看到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方才还盈溢着燕声莺语的房间,顷刻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悄无声息。 穆起寒左拥右抱的手臂垂了下来,一双迷离的醉眸里酒雾缭绕,他讥讽地勾着唇脂斑驳的唇角,朝我不屑地笑了笑。 ;都出去。我淡漠地吐出三个字。 这些女娼们当然也是知道我是三皇子妃的,所以她们一言也不敢发,一边捡着地上被穆起寒亲手剥下的外袍,一边你推我搡地离开了。 空气再一次彻底寂静下来。 ;嗝~穆起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歪斜着长身靠在床桅上,;你怎么…来了?还没走…吗?嗝~ 虽然该做的我都做到了,但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孽龙城,不过我也懒得跟这个醉酒的人解释什么,就上前一步拉起穆起寒,厉声对他喝道:;走,跟我回家! 不料,穆起寒一下子就甩开了我的手,满口的酒气扑了我一脸:;开什么…玩笑…?你与本君…哪有家可言…嗝~你回你的陆地吧…委屈你了真是…祝本君的皇子妃…和那狼人…一家十口,幸福美满…嗝~ 穆起寒醉笑着朝我摆摆手,七扭八歪的身子就开始往下出溜,他一定不知道,我最唾弃的就是一个男人自甘堕落的行为。 于是,我再一次朝他吼道:;穆起寒你算什么男人?既然你知道是那些朝堂上的三公九卿虚情假意,那你继位城主后,就去将他们剥官撤职啊!去一改朝纲啊! 那些百姓看不起你,那就长点儿骨气,去做一些让百姓拥护爱戴的事情啊!努力为他们谋福谋利啊!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狗样,别说百姓不看好你了,连我一个凡胎浊骨都瞧不起你了! 我对穆起寒怒吼这些话,本是想刺激他那颗不服输的心,谁知这并没有让穆起寒变得清醒,反倒使他两只狐媚的眼眶一红,突然他就用力把我拽过去,将脑袋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腹间,埋首闷声大哭了起来! 我惶恐地垂眸望着穆起寒哭得打颤的肩背,一时间两只手都在空中不知道要放在何处是好:;穆…穆起寒……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愿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穆起寒,真的这么差吗…留不住自己心悦的女人,连表白都不敢…这也就算了…可是,哪有什么他们说的暴殄天物,哪有什么暴戾恣睢…那不过都是年幼无知,年少轻狂吗… 我已经很后悔了…也去佛像面前,忏悔过了…将来的富国之路,治国之道,我都已经规划好了…就压在我的枕头下面…书房里上万册的史书,我都生生背下来了,也都咬文嚼字地领悟透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否认我呢…… 眼下的穆起寒,哭得就宛若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也更像一个,用两只稚嫩的小手捧着好大一捧糖果去犒劳大人,却反被大人们一手打翻,蹲在地上边哭边拾着散落满地的糖果的孩子。 我忽然就很心疼这样的穆起寒,我从来都不知道穆起寒为了更好的治国理民,会去苦苦记背成千上万册的史书,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努力,那些孽龙百姓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我心酸地用手捋着穆起寒凌乱的发丝,转变的温柔地对他安慰道:;穆起寒,既然你…… 可惜,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仅仅在陡然之间—— 天摇地晃! 浩渺的海底天地间,发生了声震四野的山崩地裂! 楼阁破裂、道路坍塌的声响如雷贯耳,与此同时一齐狂卷而来的,还有那近乎足以将肌肤烧溶的高温! 慌乱混沌当中,我将目光移向已经变了形的窗外,看到的是远方遮天蔽日的滚滚黑烟,正裹挟着暗红色的岩浆爆破四溅,向着大洋之上以及孽龙城,致命般地吞噬而来…! *** ** * 当那梳着一头蓬松有型的白色短发、穿着黑色西裤衬衣的郎墨楼,得知孽龙城下海底火山爆发的时候,他正在凡间一所高档的母婴用品商店里,精心地为他的八个女儿挑选着奶瓶。 ;墨楼,购物车都要装不下了,要不明天咱们再来买? 身后传来的是汪流媚温柔的声音,此时人高马大的她怀里抱着一包包的小婴儿衣服,而站在她身旁一脸无奈却又不敢吱声的,则是推着爆满购物车的敖北漓。 但是,郎墨楼恍若未闻,依然垂着一双柔情满溢的星眸,兴致勃勃地对比着手中两种价格昂贵的奶瓶。 ;现在紧急播报一则最新消息,我国当地时间九月十六日晚十点零三分,距离我国…… 架在商店墙角的电视机里,新闻主持人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皮,用平板无波的语气在向全国人民传达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消息。 ;此次海底火山喷发的浓烟高度高达两千米,当地正攵府下达附近海域船只的紧急撤离通知,并…… 原本捏在手中的奶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紧接着—— ;墨楼!墨楼!!墨楼你等等我们啊!!! 第554章 不惜性命的挽救 当他不要命地奔向那片她所在的海域时,苍穹中漫天的星辰,都被滚滚的乌烟浓雾所遮蔽了。 汹涌澎湃的海水,将本该暗红色的岩浆急剧地冷却为礁岩,爆炸般地由幽深的海底,冲破了波澜壮阔的海平面,向着夜空中喷裂出足足数十米高的巨浪,裹挟着被空气冷凝了的火山残灰,弥漫在海面上,激起一汪汪宏阔的浪漪,朝着五湖四海的方向吞噬而去…… 无比悲壮的满目疮痍映入他的眼眸,无情地撕裂了他的瞳孔。 怎么会这样…… 这座沉浸在海底已有数千年之久的火山,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巧合的时间内,就没有一丝征兆地喷发? 上一次在鲛皇城的天摇地晃,难道不是因为有人挖了龙骨而产生的局部震荡吗?他明明派人调查过了,这火山不该会在近一百年的时间内喷发的! 不,不可以,无论怎样,他都不允许她带着他们的孩子被埋葬在这片海域之下,他不能亲手将她们送入这座海底的坟墓啊! 于是。 伫立在一袭云卷上的他,开始调动身体内属于奎狼星君的全部神力,哪怕仅有的两片元神碎片会撑破他的这具躯壳,哪怕会有被整座苍穹的磁场碾磨得灰飞烟灭的危险,他也疯了般地招展双臂,掌控着上方的烁烁星盘! 一根根苍白的发丝肆意地生长延伸,在身后的空中宛若厉鬼般地狂舞着! 他身上黑色的衬衣被身体中迸发出来的神力撕得破裂,黑色的布条与如霜的华发交缠飞舞,他扭曲的脸庞开始渐渐变得模糊,粲然的星光从他的肌肤下显露出来,奎狼星君的神力又一次要撑破他的这副身躯了! 剧烈的刺痛遍布在他身体中全部的神经脉络中,每一处骨节都由于吃力地在调动磁场的力量而;吱吱作响! 快要无法承受的苍穹之力,就在他招展的双手中被他用自己的生命操控着! 星河滚烫,星辰移变。 终于,一道道璀璨绮丽的星光破云而落,从浩如烟海的数亿光年外,笔直地扎向了深渊般的海底! *** ** * 这座镇压在孽龙城池下的千年火山,居然在穆起寒得到城主继位印的这一晚,毫无预兆地喷发了! 此时此刻,房梁与砖瓦开始纷纷坠落,整座海底都陷入了垂死挣扎中,大街小巷的孽龙百姓慌乱成粥,街道上的青石砖面也开始大段大段地碎裂塌方! 穆起寒在这好似烈狱的劫难中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箭步冲到木窗边,眺望着远方那向着孽龙城铺天盖地而来的岩浆,一抹难以形容的悲恻,在穆起寒残泪斑驳的脸颊上浮现出来。 ;火山喷发了,我们赶紧走! 天摇地动中,我一手护住高隆的腹部,一手拽起穆起寒的胳膊企图与他离开这里。 但是,穆起寒并没有被我拽动,他转过长身平静地垂眸望向我,在我焦急的目光中,他抬起拇指朝着我的眉心按了过来! ;穆起寒你什么意思…?!淡淡的刺痛在他的拇指下隐隐地传来。 当穆起寒重新抬起手后,我连忙摸上自己眉心,而与此同时,穆起寒两眉中央那颗被龙母亲手赐予、隐匿着红玉龙玺的朱砂痣,随之消失不见了。 一阵贯·穿的伤感,顿时就麻痹了我的心脏! ;穆起寒你…… ;本君的,也是你的,穆起寒打断了我的话,在这已被震得扭曲变形的窗栏边,对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替本君好好保管。 穆起寒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用自己的身躯去堵那正在喷发爆破的火山口吗?! ;不要…穆起寒你不要去…! 穆起寒闻言,笑得有些恍惚:;皇子妃你这是在担心本君吗? ;你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宫,回去再想办法……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摇摇晃晃中拉着穆起寒往外走,谁知穆起寒只被我拖走了两步,就再一次停驻在了原地。 ;没时间了。 ;不,肯定有的,你信我一次……我绝望地偏首看向穆起寒,看到的是他的笑颜如花。 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曾经那些饱受过的比炼狱更折磨的伤害,让我的心里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大爱无疆,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平安,那些被世人所赞颂的、无私的以一换百的英勇无畏,很抱歉我做不到,也会阻拦我在乎的人去做到。 ;傻丫头,生灵涂炭前儿女情长可是不对的,本君答应你,会完完整整的回来,穆起寒的话音落下,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随后,那方才还醉醺醺的模样转变得万分严肃起来,;你和濛濛现在回宫,想办法让鲛皇帝同意孽龙百姓撤往鲛皇城,本君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混沌中穆起寒的话音才落下,房门;嘭的一声巨响被撞开,乌濛濛焦急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三哥!火山爆发了!我们快回宫! 然而,穆起寒却以我和乌濛濛谁都没能来得及阻止的速度,纵身跃出木窗外,化作了一条无比威猛霸气的玄龙,直直地一头扎进了虚空之上! 顷刻间。 在他的龙躯撞向那隐藏着孽龙城踪迹的结界时,几簇明灿灿的花火在相撞的位置,四溅开来—— 穆起寒的龙躯,竟然直接与透明的结界融为了一体! 墨色的龙皮与白森森的龙骨被彻底剥离开,一条修长蜿蜒的龙身骨架就撑起一张与结界合二为一的龙皮,将整座孽龙城保护在内,毁天灭地的火山岩浆被海水冲淌在穆起寒的龙皮结界之上,激起千波万浪! ;三—哥——! 乌濛濛被这一壮观凄恻的一幕,急得眼泪横流,她企图跑向窗边,但在跑到我身旁的时候被我及时拦了下来! 我知道已经没有办法改变穆起寒的决心了,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拖延的就是穆起寒的生命! ;走吧濛濛!我们得赶紧回宫往鲛皇城撤离百姓!只有这样,才能让起寒少受伤害,让他尽快安全地回到我们身边! 乌濛濛痛心的目光仍然注视着窗外,在听到我的话后流转到了我的脸上,不舍的愁绪在她的眼中幻化为坚毅的光芒,她旋身一变也化回原型,带我快马加鞭地朝着孽龙宫的方向腾飞回去! 头顶上空,是穆起寒用龙骨与龙皮为我们撑起的结界,而脚下,是早已满目犭良藉的孽龙城,楼阁倾倒,路面塌陷,无处逃离的孽龙百姓纷纷陷入绝望! 我清楚地知道要是再这样继续塌陷下去,整座城池都会渐渐地陷进城下火山脉中,就算穆起寒的龙皮结界能永远地将那些喷发出来的火山岩浆隔离在外,也仍旧会将是一场徒劳! 但是。 就在我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才能阻止地面再塌方的时刻,几束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星光,竟然穿透了这幽深的海底,朝着孽龙城的位置笼罩了下来! 顿时,那前一秒还在不断塌陷的地面,忽然就在星光洒落的瞬间停止了! 我知道,这是星盘的力量!是苍穹磁场的力量!也是郎墨楼的力量! 他郎墨楼…竟然在这片沧海之上,调动星光来拯救孽龙城! 可我知道郎墨楼的体内,仅仅只有两片奎狼星君的元神碎片,他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苍穹之力来抵抗这数十亿年大自然的力量,我忽然不敢想象他会为此付出何种惨烈的代价…… ;濛濛,拜托再飞快一点!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555章 挽救了整座孽龙城 郎墨楼与穆起寒两个男人,一方于天,一方于海,都在拼自己的性命来保住这座孽龙城,倘若我们没能护住全城百姓的安危,即便我无愧数万条与我毫无半分干系的性命,也会愧对于他们二人的付出。 但雪上加霜的是,当我和乌濛濛火急火燎地飞回大面积同样陷入疮痍的孽龙宫后,才从慌乱的侍人口中得知,鲛皇族的皇室们已经去往龙城门外,企图赶回鲛皇城了! ;沧川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乌濛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小脸儿顿时铁青,;我不信! ;濛濛,快!我们必须得拦下他们,他们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能救我们了! 乌濛濛悲愤交加,一片片墨色的龙鳞都从身上竖了起来,她带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在上方穆起寒龙骨背后那漫天掩地的火山岩浆下,朝着孽龙城门的方位冲刺过去! 城门外。 那原本宏伟磅礴的城门楼已经坍塌了一半,在城门与结界之间那片空阔的场地上,我们果真见到了鲛皇室的人。 奇怪的是,鲛皇帝的帝辇与另外几台皇室的鲛辇,都停在了坑洼不平的地面上,看起来并没有赶着要离开的架势。 就在他们身后,那与穆起寒龙皮结界外的深海中,暗红色的岩浆夹杂着焦黑的礁岩,近乎将这整座大洋都搅得浑浊不堪了,若不是有穆起寒的龙皮结界被他的龙骨所撑架着,恐怕孽龙城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沧川!沧川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乌濛濛将我从她的龙身上抖下去,幻化回人的模样,她哭哭咧咧地跑向那背对着我们正同鲛皇帝急切地攀谈着的沧川太子。 沧川太子闻声转过身的刹那,乌濛濛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险些将他整个人都撞翻在地。 根本没等乌濛濛再说些什么,沧川太子一甩袍摆,;扑腾一声直直地跪在了此时面色严肃的鲛皇帝与鲛皇后面前! ;父皇,川儿早已与濛濛私定终身,本想这次回城后就同您商量向濛濛提亲的事情!谁知今日竟发生了这等不及预料的天灾人祸,若您不肯收留孽龙百姓,川儿就留下与濛濛一起守在这即将毁灭的孽龙城! 沧川太子语气坚毅不摧,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弯下腰狠狠地叩首在鲛皇帝的脚下,迟迟没有抬起首来,戴于他头顶上那顶精致的红珊瑚发冠,在此刻都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旁的乌濛濛不可置信地怔怔望着为她下跪的沧川太子,仿佛一时间连眼泪都忘记了流淌。 ;你…你…川儿你…… 而这会儿的鲛皇帝伸着不断颤抖的手,指着脚下的沧川,一口气儿险些倒不上来,他大概是没想到身为自己的太子,却为了他城的百姓在外族面前给自己跪首。 恰巧在此时,那眉目如画、一双深眸捧春水的泉汐也忽然默不作声地出现,同样地双膝一软,就跪在了沧川太子的身旁。 ;父皇,天灾面前,命如草芥我们没时间了!若是再不回去,我们的皇城也会被这岩浆所吞噬的!您知道,唯有汐儿才可以挽救我们的皇城!但是现在汐儿也要与哥哥一同求您,求您保护孽龙百姓,接纳孽龙族! 说罢,她也同她的哥哥一样,双手齐眉后就叩首下去。 鲛皇帝此时早已没了那老顽童的气质,见自己的太子与唯一的千金都为了孽龙城的命运而齐齐跪求自己,他刚刚横在空中指着沧川太子的手,顿时就手肘一折,一个巴掌遮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气死本皇了,气死本皇了,鲛皇帝一张脸都因为语塞,憋成了猪肝色,;本皇何时说过不救他们了?! 当听到鲛皇帝这话,不仅我惊讶得双眉一皱,就连沧川太子和泉汐公主都同时抬起了身子,异口同声道:;什么?! ;鲛龙两族建交已有上百年的光景,更何况近日由于那戮星神君,我们本就欠了孽龙族一笔人情!再者说了,本皇又不是不曾耳闻,我们鲛人女子都与那些妖娆的孽龙男子们暗自缔结姻缘。本皇若是见死不救,要怎么给我们鲛人族一个满意的交代?!鲛皇帝激动地说着这些话,一旁的鲛皇后不得不忙着给他顺着气儿,;你们再好生看看,看看城隍神在那边做什么呢? 我们的目光,都随着鲛皇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与鲛皇室们一同前来的海底城隍神,正调动自己所有的法力,在结界外混沌一片的海水与岩浆中,开辟出一条分隔火山岩浆的通道,用于从这端的孽龙城直接通向东侧十海里开外的鲛皇城! 看到那壮观的一幕时,乌濛濛都震惊得忍不住以双手捂住了嘴巴,倒抽了一口气! 听到乌濛濛抽气的声音,鲛皇帝便急声对乌濛濛说道:;城隍神建立的通道和三皇子一样,撑不了太久的时间,你们尽快通报全城孽龙百姓,迅速撤往本皇的鲛皇城! 这一刻,我忽然就觉得鲛皇帝的形象在这海底变得无比的伟大,我顺势把话接过来,对鲛皇帝连连地道谢,并告诉他我们现在就去组织百姓们撤离这里。 鲛皇帝答应下来后,他就率先携着鲛皇后与泉汐公主,以及其他的皇子们一起赶回自己的皇城了,留下来的,就仅仅剩下了沧川太子独自一人。 ;沧川太子,我现在和濛濛去通告所有百姓撤离的消息,麻烦你在这里接应出城的百姓,让他们火速赶往鲛皇城! 在这混乱的环境下,我努力保持镇静地委托着沧川太子,我一遍遍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郎墨楼和穆起寒此时的安危,我只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他们两个人越是危险! ;你们放心去,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一起离开。 我对着沧川太子面若冠玉的脸,感激地点点头后正要喊乌濛濛回城里,就见乌濛濛忽然双手朝着沧川太子抱了过去,在他桃色的唇瓣上用力地印下一个吻! 紧接着,她便又顶着红彤彤的双颊飞快地脱离了沧川太子,只字不吭地旋身化为龙身,带我折回了孽龙城! 我仰头望向上空,穆起寒那条白花花的龙骨有一部分都已被炙热的岩浆烤得泛出了焦黑,我心里又疼又急。 乌濛濛带我一路飞到了上一次找到龙母所在的,那座足以俯瞰整座孽龙城的花园塔上,这会儿的我们已经无心再去惋惜眼下的孽龙城已经被火山脉的震晃摧毁得多么不忍入目了。 只见乌濛濛重新化人,站在塔檐的位置清了清喉咙,就见一抹淡青色的灵力从她的指尖潜入了自己的喉管:;本公主乌濛濛,传城主口谕,全城百姓,立即前往龙城城门,火速撤往鲛皇城! 乌濛濛的这一句喊话,被她的灵力放大了无数倍,迂迂回回地传荡在整座孽龙城的上空,震得我险些双耳失聪! 当孽龙百姓们听到乌濛濛的指示后,全部都向着龙城外疯了般地逃命涌去了! ;濛濛,你母亲呢? 我这才想起来,从出事到现在,始终都没见龙母的身影,包括穆朝寒、乌淩的身影也都统统没有见到。 ;我不知道,乌濛濛急得额上的龙角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仰头看了一眼上方已经被岩浆烫得快要破了洞的龙皮结界,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冲下了脸庞,;我好心疼三哥,宛宛嫂嫂,我好怕! 我也同样心疼穆起寒,但是相比之下,望着透过海水洒在龙城遍地的星光,我或许更心疼的是另一个男人。 …… 后来的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孽龙城三万百姓全部撤往了鲛皇城,当孽龙城终于变为了一座空城的时候,粲然的星光骤然消散,整座龙城又一次迎来了万分强烈的天摇地动! 而与此同时,上空的龙皮结界,竟也破开了一口口被岩浆彻底烧焦的大洞! 第556章 这一程,就送你到这啦 此刻的我和乌濛濛,仍然还停留在城内。 与其说面前的孽龙城是一座荒凉的空城,更不如说它已成为了一座千古的废墟,目光所及之至遍地怆凉,瓦解崩塌的琼楼玉阁、散发着氤氲热雾的断壁残垣,无论怎样也看不出这是一座几个时辰前还是一派繁荣的城池。 一阵剧烈的天摇地晃过后,稍稍平静了些许,礁岩与海水四溅碰撞的声音,从虚空的上方闷闷传来,我和乌濛濛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向上空。 入目的是暗红色的岩浆烫破了穆起寒的龙皮结界,破洞的边缘宛若镶着鎏金的光圈,朝着周遭越绽越开,这样远远地望上去,竟然显得十分的妖艳与凄美…… ;三哥…乌濛濛仰着脑袋,一串串的寒泪从她的眼角跌落而下,;不要这样…宛宛嫂嫂,求求你救救三哥! 乌濛濛无助地将悲恻的目光流转向我,此时的我们早已精疲力竭,孽龙城三万余百姓,统统在我们的努力与指挥下,逃出了城门,逃往鲛皇城。 ;濛濛,听我的话,现在你出城去找沧川太子,他一个人在外面接应百姓那么久了,你快去帮他收尾!我拉起乌濛濛的手,命令她道。 ;那你呢? ;我等起寒一起走,濛濛你相信我,我会把你三哥带回去的! 乌濛濛闻言,抽了抽鼻子,一双无邪的眼眸透过婆娑的泪雾望了我半晌后,她信任地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随后,她便一咬牙,向着不远处残破的城门离去了。 …… 等到乌濛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了的视线中后,我憋了太久的寒泪才敢涌上眼眶。 我仰头朝着上空那一条森寒凄白的龙骨,声嘶力竭地大喊:;穆起寒! 沙哑空灵的回声,一遍遍地敲打着四下的满眼犭良藉,飘在空空荡荡的孽龙城上空。 可惜,没有人回答我。 ;穆起寒!我再次攒足力气,朝着上方那透过颓残斑驳的结界看得愈发清晰的火山岩浆,呼唤着他,;穆起寒,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一天,明明是穆起寒盼了太久太久的一天,他背负着那么多的唾弃才得到的城主继位印,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再捂热一些…… 再等等就好了,再等等他那副龙骨就会与龙皮重新融合,他就会吊儿郎当地朝我腾飞下来了…… 很难说清为什么,与那苍白的雪发翻飞的郎墨楼相比,此时此刻的我竟更心疼穆起寒一些。 在穆起寒的世界里,他似乎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他虽然风流成瘾、玩世不羁,但他却从不曾被这些昙花一现所牵绊,他的心中始终藏有坚不可摧的鸿鹄之志。 我忍不住垂下脑袋,将脸埋在了双手中…对不起,我没办法再一直等他了,我的腹中也有我需要保护的生命…… 但。 就在这时—— ;好吵啊皇子妃,本君又不是聋子。 这是穆起寒的声音!就真真切切地在我的身后响起来! 我猛然抬起泪水涟涟的脸,转过身子,看到的是那举手投足间都携着一汪风光霁月的穆起寒,正弯着他瞳如落墨的眸子,朝我勾唇浅笑着。 ;穆起寒!我惊喜地朝着他扑过去。 不料,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诶!皇子妃你可别过来,瞧瞧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穆起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断地朝我唏嘘咂舌,那一双秀窄的长眸里洋溢着几缕如浴春风的傲娇,;啧啧啧,好丑啊皇子妃,可真是白瞎了本君的眼啊~ 穆起寒的唇角含着似笑非笑的讥嫌,眼角与眉梢也透出专属于他的那股子凉薄。 若是换做从前,我指定要骂他;穆起寒你是不是有病了,可现在,在经历了这场无情的浩劫后,我只想与他一起离开这座即将被吞噬的废墟。 于是,我用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笑得狼心狗肺地问他是不是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 一抹遗憾的凄恻,在穆起寒的眸底一闪而过,正当我的心角随着他这抹转瞬即逝的神色倏然一抽的时候,穆起寒便爽朗地朝我嬉皮笑脸道:;对啊,皇子妃,咱们该走了~ 朱红色的火光笼罩着穆起寒的身影,将他的轮廓刻画得有几分虚幻,仿佛镀上了一层朦朦的血色。 我静静地跟在穆起寒的身后,从他出现的地点到孽龙城门明明很短的距离,我和穆起寒却仿佛用了一生的时间才走到。 在倒塌得砖瓦满地的城门下,前方的穆起寒停下了脚步。 其实,再走一步,就出了孽龙城了。 只要再跨出去一步,我和穆起寒就可以一起逃去鲛皇城了。 只要一步。 然而。 在我烈烈的目光下,穆起寒终是没再迈出任何的一步。 我怔怔地仰望着面前他那单薄清瘦的背影,却忽然间泪如雨下…… 直到,穆起寒万分艰难地朝我缓缓转过身来,他顶着一张煞白如雪却笑靥如花的面庞,语气轻松愉悦地对我笑着说道—— ;皇子妃,这一程,本君就送你到这儿啦…。 第557章 我走了啊,皇子妃 『此生虽短情意长,留一半相思上大道。怕什么天道轮回,怕什么破散魂飞,若没有你那才叫可悲。怕什么西行无归,怕什么事与愿违,这一世,换我护你一对』——《大天蓬》。?? …… 眼前的笨女人,她呆呆地望着他的样子好蠢。 仿佛忽然间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任凭涌出眼眶的泪水一遍遍地打湿了她的唇瓣。 这是她在为他哭泣吗? 他认真地凝望着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要努力将为他流泪的她刻进自己的眼睛里,努力地不要忘记这一幕,带着对她全部的记忆步入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这一刻,他感到原来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废物啊,原来他也能够凭自己的努力,让她为自己哭一次啊。 这样一想,其实他还是挺开心的,若是还能有机会的话就好了,他指定要在那狼人面前趾高气扬地炫耀一番,活活把他气死,多好啊…… ;别闹了,穆起寒,我们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我刚刚都看到你的龙皮已经破出好大的洞了…… 思绪被她沙哑的声音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看着她用手指左右地擦去了脸上为他而流的眼泪。 可当她正欲要再提步的时候,她身后的孽龙城内又是一阵天摇地晃,跃过她的肩头,他看到方才他们一路走过的青石路,此时已然更深地塌陷了下去。 时间不多了。 他邪魅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更深的忧愁。 ;皇子妃,你…… ;你闭嘴啊,穆起寒!他刚一开口,就被她忍无可忍的怒声打断了,;什么狗屁孽龙百姓!你凭什么要舍身去救他们,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他们一起轰你下台,朝你身上扔臭鱼臭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需要你的龙身去救他们啊!? 她越吼越激动,单薄的双肩都忍不住疯狂地颤抖,她身后的路面仍然在塌方,远处的楼台亭榭也在轰然倒塌。 他闻言,苍白晶莹的脸颊上宛若有被冻凝的雾气,原本渐渐敛起来的笑容,却又在顷刻间带着几分可爱地重新绽放开来。 既然她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故意说这么尖刻的话来戳他的肺管子…哼,那好吧,那就再耍她一次! 最后耍她一次。 于是,他朝着她轻眨一只眼睛,然后在身体两侧朝她展开了双臂,对她笑道:;还怀着孕呢别动怒啊,过来抱抱本君吧,皇子妃,扑过来抱一次本君,本君就和你一起离开。 他诚然地朝她扬了扬精致的下巴,那点缀在他侧颊上的几片墨色龙鳞折射出了上空暗红色的火光。 ;真的吗?她问他。 ;真的啊。他回答她。 下一秒,她生气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悦。 这个傻瓜好像相信了呢。 他望着她笑着抿了抿嘴巴,望着她迎着自己招展开的双臂,奋力地提起脚步向着自己的怀里扎进来! 可是。 他纹丝未动,时间就好似被放慢了无数倍,一帧一帧的,直到—— 他亲眼看着她径直地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她在穿过他的身体后,怔然地钉在了原地。 微微蹙了蹙眉头,心底苦涩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疼。 他惋惜地摇了摇脑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啧啧…… 依旧携着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转过身望着她还未转过来的背影,望着她不解地垂下脑袋审视自己的双手…她这双手,怎么没能抱到他呢…… 待她僵硬地也回过身来,就见他长身玉立,多情惬意的一双长眸正地瞅着她笑。 ;穆起寒你王八蛋…!她咬着牙骂他。 真好听。 她抬起双手朝他打过去,可本该要捶打在他身上的双手,竟捶落在了两个人之间一道看不见的结界上,他好笑地欣赏着她慌乱地疯狂拍打这扇被他施出来的隐形的墙,一遍又一遍地在眸底描刻着她为自己失措的样子。 原来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这种感觉啊。 待她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耍她的时候,她恍然醒悟过来,她没有办法再跨过这道无形的结界了,没有办法再触碰他了,也没有办法再带他一起离开了…… ;穆起寒你骗我?!她隔着结界朝他嘶吼,红肿的眼眶近乎喷出火来! ;傻丫头,本君骗你的次数还少吗?他沾沾自喜地挺了挺平日歪歪扭扭的腰板儿,笑得没心没肺,;是你总不长记性,以后记得让那狼人多给你砸砸核桃,补补脑子吧。 他自己这么说着,都差点儿给自己说哭了。 怎么好不容易这辈子喜欢一个人,就这么连争都不带争一下的,甘心就拱手让给别人了呢? 算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才夺人所爱。 下辈子吧。 若是还能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在那狼人之前遇见她,他再也不要什么狗屁权利,也再不要沾惹什么八荒烟柳了,他要干干净净的,像这辈子一样,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海里等着她落海,再去打捞她,哪怕那时的自己投胎成了一只奇丑无比的大海龟,他也要驮着她游得远远的,他再也不坑她不骗她了,再也不把她还给任何人了,就把她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天天宠着她,哄她着开心。 诶…这么一想,自己一生都是遗憾啊。 ;穆起寒,你觉得值得吗?突然间,她不哭不闹了,平静地问他。 ;啊…?他差点儿没回过神儿来,等反应了半晌,才有模有样地讥讽她道,;没听说过么?‘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事不论一生。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多读点儿书吧皇子妃,别一天到晚情情爱爱的了。 他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都被她清晰地听进耳朵里了,可她还是平静地望着他,没吭一声。 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了,他挠了挠下巴,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她黯淡了下来。 ;唉…他终是长叹一口气,不愿承认地吐露道,;本君真是太失败了,风流了一世,到头来既没有得到百姓的认可,也没有碰过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有比本君更惨的吗? 他斜眼儿睨着她,想听她否认一下。 可她还是静静地咬着嘴唇,盯着他,连个屁都不放。 他有点儿烦了,摆了摆手,烦躁道:;本君就是个渣,就喜欢别的男人身下的女人! 这句话倒是引得她眨了下眼睛,这么一眨眼,那一大颗眼泪就滚下了脸颊,她嘟囔着应了他一句:;是够渣的。 他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赶紧嗤笑一声,回她道:;那应该怎么说才不渣?本君喜欢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 一句话,惹得她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接二连三地往下掉,看得他心头都酸了,虽然确实不要钱,可那是她为他流的眼泪啊,在他心里可是无价之宝。 对此,他却只能哭笑不得地向她抱怨:;你能不能别哭了啊?那狼人要是知道你为本君流了这么多眼泪,还不得刨了本君的坟来一顿鞭尸啊…… 话音才落,又是一阵天摇地晃。 头顶上城门楼的残砖碎瓦也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坠落,穿过了他开始变得透明的身子,掉落在脚下…… ;三—哥——!一抹从小就被他呵护在怀里的身影,从远处闯入他的视线,;三哥你快回来啊! 听见这一声;三哥,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 抽了抽鼻子,他哑着嗓子,骂骂咧咧地对她托付了一句:;替本君转告沧川那小子,他以后要是敢对我妹妹不好,本君做鬼也要扒了他的鱼皮! ;穆起寒…… ;行了别矫情了,母亲我帮你困在城里了,免除你后患。还有,以后狼崽子生了,记得排着队来给干爹烧纸啊! 终于,他那张倜傥不羁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从脸颊的一角开始消逝,转变成一串串流溢着七彩的泡沫,向着远方的空中飘散而去。 他还在朝她笑着,缓缓地抬起手臂,不舍地朝她挥着手,把他这一生都不敢对她坦白的喜欢,都对她挥尽了…… 越来越多的泡沫弥漫了他的容颜,他的身躯。 最后一眼,他努力将她的容颜镌刻在了永世不灭的记忆里—— ;我走了啊,皇子妃,不要忘了本君啊…。 第558章 穆起寒最后的希望,化作了海眼 穆起寒就这样,宛若童话故事里描写的那般凄美,整个人都幻化成了流溢着七彩光耀的泡沫,一簇簇地向着远方飘散离去,最终消散在了我的视线中。 ;三—哥——!!! 身后很远的方位,再一次传来了乌濛濛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怔怔地转过身,怔怔地望着乌濛濛朝我飞奔而来。 好似做了一场悠长的梦,随着梦的醒来,穆起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 不可以。 我的梦醒了,可他的梦还没有实现,我不能让他这样带着他的遗憾离开,他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他明明已经规划好了孽龙城未来的一切,仅仅一步之遥的梦,怎么能就这样支离破碎了呢? 我要找泉汐公主! 泉汐她不是说了吗,她说过郎墨楼已经将那起死回生的能力还给了她,她一定可以救穆起寒的! 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我抹去脸颊上所有的寒泪,转身抬步就迎着乌濛濛跑过去,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求求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我要三哥!!!乌濛濛声嘶力竭地哭喊,一张原本白皙清透的小脸儿此刻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求求你了,真的真的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三哥!三哥啊啊啊!!! 我死死地拖住因为悲痛欲绝而早已施不出任何法术的乌濛濛,她疯了般地试图挣脱我向穆起寒消失的位置跑过去,满脸的泪水模糊了她那张哭得缺氧而变为绛紫色的脸。 乌濛濛哭到喉管痉挛,哭到喘不过气,此时的我就好似她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死死地抓着我,浑身瘫软地向着我的脚下跪下去:;宛宛嫂嫂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真的求求你了!你答应过我会带三哥回来的,你说过会将三哥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的!你怎么可以骗我…我求求你了,求你把三哥还给我吧,我真的求求你了…… 乌濛濛终于绝望了,她疯了般颤抖的双肩像极了淬了水的蝶翅,无论怎样努力都再也无法重新振作起来了……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哭成这般狼狈的模样,我这么站在她的面前,都能感觉到她仿佛再也迎不来明日的曙光了。 但是,倘若想救穆起寒,我们就必须现在赶紧去到鲛皇城,趁着穆起寒的遗骸还在! ;濛濛,濛濛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泉汐公主,万一呢,万一她可以救起寒呢对不对…… 我一边努力将乌濛濛搀扶起来,一边这样劝说着她,我只能努力带给她希望,我没办法告诉她关于泉汐和郎墨楼之间的交易。 可就在我才将乌濛濛搀扶起来后,就见那条被城隍神临时开辟出来的海底通道外,一片翻天掩地、好似能澌灭整座海底火山的海底洋流,从孽龙城东侧的方向呼啸着狂卷而来! 当海底的洋流与海底的火山冲击相撞,又一次的天旋地晃,比前几次来得更为致命! ;快回来!我们该走了! 远方等着我们的沧川太子朝我们挥着手臂,若是我没眼花,在他旁边悬浮着与他一起等我们离开的,还有那外表彩绘着一朵绽放的菊花的龙辇,而那龙辇的主人,就是长皇子穆朝寒! ;濛濛,我们必须走了,回去找到泉汐公主才能有挽回起寒的机会! 我的话语给了乌濛濛重新站起来的力量,终于在我的苦口婆心下,我和乌濛濛相互搀扶着跑到了即将破裂的结界面前。 ;上了龙辇再说! 这会儿的沧川太子,眼眶竟也变得红肿,如此慌乱的情况下我暂时顾不上关心他。 待我们三个人都登进了穆朝寒的菊花龙辇后,才发现穆朝寒和芷弦,竟也在龙辇内。 ;我们快走,不然这条通道等不到我们回城,便会破裂了!向来温润如玉的沧川太子,眸中竟也流露出几分慌乱。 穆朝寒盘膝就坐在龙辇最里面的一张软席上,在听了沧川的话后,他将他的龙辇操控到最快的速度进入了结界通道,一路朝着鲛皇城的方向腾飞过去! 结界外,就是犹如世界末日的一片混沌,猛烈的洋流卷着海底的万年尘沙,向着与我们越来越远的孽龙城袭卷过去,那原本向着鲛皇城弥漫过去的火山岩浆与碎裂的礁石,都在这片汹涌湍急的洋流下,被冲回了孽龙城的方向! 远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离辇窗最近的我急忙探出脑袋回望过去,只见那座承载着无数我与穆起寒记忆的孽龙城,终于在两股自然之力的冲撞下,彻底轰塌,彻底变为了一座将永远沉浸在海底被万物腐蚀的废墟。 也变成了孽龙族三皇子穆起寒的一座,永远无人祭拜的墓碑。 我缩回脑袋,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仰首靠在辇壁上,目光呆滞。 穆起寒救回了我腹中孩子的八条命,我却没能救得了他的一条命。 ;三哥…怎么会这样,三哥他说好会回来的…能不能救救我的三哥,没有了他以后我该怎么办…救救濛濛的三哥好不好…… 乌濛濛痛断肝肠的哭声仍旧回荡在龙辇中,穆朝寒眼眶微红地将她一把揽入自己的怀里,一遍遍温柔地拍打着她扌由扌畜的双肩…… 龙辇摇摇晃晃,摇碎了每一个人的心。 直到我看到沧川太子,侧过身子用袖口拭了拭他泛红的眼角,我才哑着声线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沧川太子那顶火红的珊瑚发冠已经裂开了几道裂缝,他铅灰色的长发也因为疲惫而毛糙凌乱,在我的关心下,沧川垂着微颤的眼帘,蠕了蠕唇瓣,同样十分痛心地回答我道:;这是汐儿…… ;什么? 我和穆朝寒异口同声。 沧川太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汐儿在回宫后化作了海眼,发动了海底的洋流,护住了我们鲛皇城…汐儿和起寒殿下一样,为了拯救自己的百姓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也和在座的各位一样,失去了至亲的人…… 当他的话音落下,我一时间难免有些坐不稳,天旋地转,我忽然听不懂沧川他在说什么。 而乌濛濛也终于从穆朝寒的怀中抬起了她浮肿不堪的脸颊,偏着脑袋用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沧川太子:;你…你说什么…? 沧川太子悲痛地摇了摇垂下的脑袋,泛出几丝苦涩的笑,一双桃色的唇瓣被自己咬出血印:;汐儿化作了海眼,从今往后,我也再也没有了妹妹…… 我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忘记了该如何跳动! 泉汐公主死了,她化作了海眼,那么此时此刻与我们逆向冲卷过去的海底洋流,就是泉汐她的化身…所以也就是说,没有人再能救穆起寒了,是吗?!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的夜明珠了,穆起寒他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冰凉刺骨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滑下脸庞,我们所乘的龙辇就忽然迎来一阵强烈的颠簸,龙辇中木案上的琉璃茶盏、茶壶,全部滚落在周围的软席上,就连我们每个人也都在龙辇中被震得东倒西歪! 可就是这般猛烈的颠簸,让一叠宣纸订成的簿子,从穆朝寒的方位砸落在了我的身上,慌乱中,我无意瞥见了上面用朱砂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 穆起寒亲撰。 第559章 你听到了吗? 我在以前不是不曾见过穆起寒的字,春蚓秋蛇的糗样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出自一年级小学生之手,但是现在赫然落入我眸底的,却是亦秾亦纤、牵丝劲挺的五个鲜红的朱砂字。 混乱中,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起它,谁知就在我刚触碰到这叠宣纸簿的时候,一双宛若不曾沾惹纤尘的手,竟也捏住了簿子的另一边缘。 我眉梢一蹙,目光顺着白皙的手腕延伸上去,凝上的是穆朝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不清为什么,明明穆朝寒的眉目清澈,却还是引得我的心尖一颤。 ;留个三弟的念想,可好? 穆朝寒这一句话,都给我说懵了,我迟钝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想必这簿子真的就是穆起寒的,而穆朝寒之所以这样问我,是他以为我清楚这簿子是从何而来的。 ;起寒的这本簿子,为何会在朝寒哥手里?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对它的陌生,反而柔声地问穆朝寒。 此时颠簸已过,龙辇内恢复了平静,乌濛濛听到我们的对话,也抬起湿漉漉的小脸儿望着我和穆朝寒各捏了一半的宣纸簿。 ;穆起寒…亲撰?乌濛濛沙哑地缓缓读出声音,;大哥,这是什么啊? 我明显感觉到穆朝寒的手指带着整本簿子都陡然地一僵,但他用俊俏的脸上泛出的苦笑,掩盖了他的失态:;这是三弟的…一些手记而已。 手记? ;朝寒哥怎么会在起寒枕下找到它?我试探穆朝寒。 穆朝寒听闻,眸底闪过一缕唯有我捕捉到的狡诈的光,可他却仍旧淡然自若地在我的注视下,微笑着一字一顿对我说道:;这是起寒交给本座的。 短短几个字,并非穆朝寒给我的解释,这分明就是穆朝寒给我的一种警示! 于是,我乖巧地收回了手,也对他回笑道:;既然是起寒给朝寒哥的,那朝寒哥就好生收着留作念想吧,别辜负了起寒。 说罢,我开始埋头将滚落在周围的茶盏都一一捡起来。 我明白了。 倘若我没猜错,那本簿子就是穆起寒对我说过的,被他压于枕下的记载着他对孽龙城往后所有规划的簿子,可它不该在此时出现在穆朝寒的手里,穆起寒明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即位,他不可能将它交给穆朝寒。 我一边这么琢磨着,一边重新摆好了散落的茶具,待我重新坐好在软席上后,发现穆朝寒依然盯着我看。 ;朝寒哥这么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忍不住向他问道。 一旁的芷弦替穆朝寒掩了掩他腿上的裘毯,穆朝寒朝我摇摇头,方才还为穆起寒泛红的眼眶此刻已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了:;并未,只是看看弟妹眉心的朱砂痣罢了。 一句话,引得辇内所有人都向我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宛宛嫂嫂,你…你…三哥将母亲的龙玺传给你了吗?!乌濛濛瞪大仍然盈满泪水的眼睛,朝我探过身子,用冰冰凉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我的眉心。 我记得在袖香楼与穆起寒分别的时候,他用拇指按过我的眉心,同时他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也就随之消失了,既然现在那颗隐藏着红玉龙玺的朱砂从我额前浮现了出来,那么就说明,城主继位印在我的手中,也说明没有了穆起寒,我就是下一任孽龙城城主,是吗?! 这是…穆起寒最后留给我的纪念吗? 可也不等我说什么,沧川太子突兀的一声;到了,就打断了龙辇内一瞬的沉寂。 ;这是起寒交给我的。 我学着方才穆朝寒的口气,敷衍了他一句,随后我抱着肚子站起身来,率先离开了穆朝寒的龙辇。 穆朝寒的龙辇就停落在当初泣花灯游会的那条长街上,此时整条长街拥满了鲛人族的百姓,依旧女子偏多。 明明上一次我们踏上这条长街的时候还是开心的,虽然后来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至少那时的最开始都还是一片欢乐融融的。 然而如今,鲛皇城同样受到了海底火山爆发的影响,虽然没有孽龙城严重,可也仍然倒塌了不少亭台楼阁。 长街上的百姓皆是满面愁容,纷纷都交握着双手在胸前,似乎在默默地祈祷着什么,而在不远处的那座钟楼上,就见提前赶回来的海底城隍神,正招展着双臂,袍角翻飞地恢复着城内坍塌的楼宇。 ;百姓们都在祭奠汐儿,沧川太子落寞地告诉我们,;若不是汐儿化作海眼,以洋流将火山岩浆反冲了回去,恐怕我们鲛人族也会于今日被覆灭的。 此时我们就身处于人群当中,被全城的悲伤所感染着,我四处张望,除了周围满满都是鲛人族的人,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孽龙族百姓。 ;沧川太子,我们逃命过来的三万百姓呢?我问沧川。 ;大概是被父皇安排在了朝拜场内,随我来吧。 我们跟着沧川太子,一路穿过了人海,终于来到了被城墙单独圈住的朝拜场,这朝拜场的面积很广阔,沧川太子说这里本是全体鲛人百姓每年一次,用于祭海活动的地点。 可是眼下,这朝拜场里,被鲛皇帝用法术变幻出了无数供孽龙百姓临时寄宿的鲛绡帐·篷,并且哄哄乱乱地挤满了孽龙族的三万百姓! 而当我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后,全体百姓都向我们投来了热切的目光。 …… ;大家快看,那是三皇子妃! ;是啊,是三皇子妃回来了,还有长皇子和四公主! ;他们都回来了,那三皇子殿下呢? ;是三皇子殿下救了我们所有人啊,三皇子殿下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回来? ;三皇子殿下在哪里? ;那是四公主在哭吗?为什么她会哭? ;难道三皇子殿下没能活下来吗? ;可是是三皇子殿下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我们那么反对三皇子上台,三皇子却还舍身救了我们! ;是啊,后悔了啊…多好的三皇子啊! …… 一时间,沸反盈天,哗声四起。 所有的百姓都在忧心忡忡地寻望着穆起寒的身影,直到他们恍然醒悟过来,他们的三皇子殿下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才所有人都朝着我们的方向纷纷屈膝跪了下来,高举着双臂再狠狠地叩首,集体替穆起寒无比虔诚地祈福祷告着。 我怔怔地伫立在原地,木然地望着面前所有跪拜的百姓。 我怎么可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所有的百姓后知后觉,开始感激是穆起寒用自己的龙骨与龙皮为整座城池撑起了阻挡火山岩浆的结界,所有人也都终于醒悟过来,是穆起寒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换来了逃往鲛皇城的时间…… 我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眶,抬首望向鲛皇城那曾经我和穆起寒一起笑着仰望过的虚空—— 穆起寒,你听到了吗? 第560章 三嫂,三哥回来了! 云卷上的男人,终于被星辰间磁场的苍穹之力,磨逝了他体内属于奎狼星君的所有洪荒之力。 粲然的星光从他皎如寒月的肌肤下一道道地透映出来,将他一身的傲骨都撑得近乎透明,宛如一点点澌灭的光快要消散了。 他终是用苍穹的力量渐渐阻遏了海底火山的爆发,滔滔的浓烟渐渐散去,波涛翻滚的海平面也平息了些许。 那…她和他们的孩子,还活着吗?他还没能来得及对她说一句他错了啊。 终于,他再也无力思考,茫茫无垠的黑暗在他的视线中晕绽而开…… 这个曾经剑荡八荒的男人,就犹若一颗耀眼的流星在深沉的夜空中撕裂了一道伤痕,向着礁沙浑浊的深海坠落下去,砸进漫无边际的大洋中,被瞬间激起的千波万浪争先恐后地吞没了…… 无望的海底,漆黑混沌……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一汪汪暖沁的深海洋流袭来,轻飘飘的,携着温温柔柔的气息,卷沙一般地将浑然无觉的他卷到了鲛皇城外。 乍然间—— 一双铅灰色的星眸,竟随之睁开! *** ** * 我仰首翕上了眼帘,寂静地倾听缭绕在耳畔的,这阵阵撼如天雷的祷告与默哀。 穆起寒,你也在听吗? 这一幕,你会看到吗? 无论是这世途险恶还是这命运刁难,你终于如愿地成为了这些你拼了命换来的百姓心中,永不磨灭的光芒了。 你看,他们都后悔了,可是他们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遗憾的是你已经回不来了。 …… 精疲力竭的我被暂时安排在了朝拜场南侧一角的几座楼阁其中一座,自打我们回到鲛皇城以后,始终都不曾见过鲛皇帝露面,据说他匆匆地将孽龙族三万百姓安排在这里后,就心神悲戚地回宫了。 是了,泉汐公主是鲛皇帝最宝贝的心头肉,是他千宠万宠的掌上千金,可他的女儿却和穆起寒一样牺牲了自己,拯救了自己全部的族人。 我们谁也没能阻止他们的离开,这是他们无悔的选择,也是他们不变的初心与信仰。 此时坐在床榻上的我,不由得抬手覆上了眉心中这颗稠血一般的朱砂痣,不禁想到自己无力无能将整个孽龙族的命运放在自己的手中,我不了解孽龙族的过去,甚至可以说是对孽龙族几百年、上千年的过往都不曾有所了解。 穆起寒给予我的期望与寄托太过沉重了,我区区一个贪图己利而被安排在这座海底的凡人,绝无法将三万百姓的命运承担在自己的肩头。 我不可以逞强,这不是我该掌控的。 所以,这枚红玉龙玺,我不能要。 城主之位,也绝对不该由我来坐。 ;宛宛嫂嫂…这会儿,乌濛濛哑着哭肿的嗓音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头,她额上那一对儿娇小的墨色龙角都显得无精打采,;宛宛嫂嫂,一直都没有看到二姐和母亲,你说…她们是不是也和三哥在一起了…? 我知道龙母是被穆起寒故意困在了城内,被坍塌的城池一同埋进了废墟中,但是乌淩呢?我确实好久没有见到乌淩了。 ;我不知道……我垂着眼睫,用指尖在隆起的腹部心不在焉地画着圈圈。 乌濛濛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在她的身旁我都可以感受到她口气中被泪水浸泡过的湿润。 她察觉到了我的疲惫,重新抬起脑袋,仰着红肿的小脸儿对我说道:;我去找喜蓉了,看看她还有没有关于三哥的东西。我晚些回来,不敢自己睡了,想和宛宛嫂嫂你一起睡…… ;好。我应了乌濛濛一声,便目送她在一夜间瘦似薄纸的背影踏出了我的房间。 随着乌濛濛的离开,我身躯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断裂了,我乏力地向后一仰,躺倒在了这张陌生的床榻上。 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全是穆起寒最后的容颜,像一场落日的云霞,凄美也刺眼。 沉沉地,意识向着深渊不断地跌坠,我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 直到有人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我的床榻,轻声却焦急地推摇着我。 ;三嫂,三嫂,三嫂你醒醒啊? 我被这满腔的急绪唤醒了过来,抬起沉重的眼皮,乌濛濛那张清秀的脸颊映入了我模糊的视线。 ;濛濛?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将她的脸从我的眼前推到一旁,在她的搀扶下迷迷瞪瞪地垂坐起了身子。 ;三嫂,三哥回来了!我在宫门外看到三哥了,但是三哥进不来!见我逐渐清醒了,乌濛濛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拉起我的手就要带我向楼外跑,;快和我去救三哥!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坐在床榻上仍然未动,;起寒回来了? ;是,我看到三哥了!但是三哥他受伤了,三嫂你快和我来救他啊! 我怔怔地凝望着眼前这眼眶依旧红肿的乌濛濛,眨了眨眼睛,半晌后赶忙甩开了她的手,告诉她我要去方便一下,叫她原地等我再带我去宫门外救穆起寒! 我一边急匆匆地跑向二楼的浴房,一边将自己的食指含在两排牙齿间,一个狠心就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顿时满腔都被弥漫了腥甜的血气。 到了浴室,我用殷红的指尖血忍痛在浴房的镜面上,写下了;宫门两个大字,随后,我才一脸忧忡地重新回到了乌濛濛的身边,一路跟随着她去向宫门外疾步而去。 此时鲛皇城上方的虚空,基于为泉汐公主全城默哀的原因,七日内都不会亮起来,所以眼下我就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跟随在乌濛濛的身后,借着夜色绕过了朝拜场上在帐·篷内歇息的孽龙百姓,与她一同出了鲛皇城的宫门。 这座被打造成一颗无比硕大的夜明珠造型的宫门,原本是该映透出琉璃般璀璨的光辉的,可此刻被悲伤渲染的它竟也暗着光线,无人把守。 ;起寒呢?我配合地问已经撒开我的手,走在我面前的乌濛濛。 ;就在那边,马上就到了。回答我的声音,已经远远脱离了乌濛濛的声色。 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停下了脚步,而在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消失后,前方的乌濛濛也随我一起驻了足,却迟迟没有朝我回首望过来。 ;乌淩,你是来要城主继位印的吧?我望着那属于乌濛濛的背影,从容自若地问道。 这次轮到前面的人儿身体一僵,紧接着,那背影开始转变得高了些,也茁实了一些,再回首望向我的容颜,便已经变成了乌淩那张久日不见的面孔了。 当她彻底转身朝向了我,她轻蔑地扬起硬朗的下巴,冷笑地问我道:;三嫂怎么知道会是本公主呢? 第561章 两剑穿胸! 望着乌淩这张失去女性柔美的脸颊,我忍不住有些想笑,看来龙母宁可一改孽龙城女子掌权的惯例,也不愿将城主继位印交给乌淩,的确是有原因的。 除去我在公主府外见到乌淩那一次以外,我基本上没有与乌濛濛一起在乌淩面前共同出现过,更何况乌濛濛改口唤我;宛宛嫂嫂是在去鲛皇城以后的事情,后来再回来,乌淩就被复活的龙母关了禁闭了。 所以,从何而来的;三嫂呢? 这孽龙族乌淩二公主,只怕是空有一腔凌云壮志,却没有一丝的雄韬伟略吧。 见我对于她的问题非答反乐,乌淩就气得竖眉而瞪:;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 ;没什么…我失落地收敛了笑意,朝着乌淩缓慢地摇摇脑袋,;只是替起寒惋惜而已…… ;替三弟惋惜?哼!在本公主面前你就别装了,你以为你和三弟那些阴谋诡计,本公主都不知情吗?!乌淩越说越气,索性直接从两手幻出了一把寒意凛冽的长剑,向着我的胸口直直抵了过来,;只不过我那愚蠢的母亲,不相信我所说的真相罢了! 隔着衣袍都觉得胸口一凉,我纹丝不动,口气淡然地问乌淩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即便你说出了真相,说出了我帮助起寒争夺城主继位印的真相,龙母也不愿意相信你,还反将你关在淩苑罚禁闭呢? ;姓佟的你给本公主闭嘴!你…! 触了乌淩的逆鳞,乌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抵在我胸口的剑尖又用力了几分! 我仍然呆呆地双手抱住揣着八条生命的肚子,看着乌淩无处可泄的愤怒,对她坦言:;起寒比你更适合继位。 ;你胡说!一根根的发丝在乌淩的身后被怒气掀飞,她那本就生得十分粗犷的脸颊,此刻更是扭曲得生硬,;三弟他根本就不配继位!他常年游手好闲,毫无根基可言!更何况他自小就暴殄天物,视百姓如蜉蝣敝履,他穆起寒凭什么得到母亲的龙玺?复活母亲的是我,兵权也在我的手上,这么些年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凭什么到最后都成为了他穆起寒的垫脚石?! 心脏在胸膛中狠狠地一颤,宛若被钝器碾磨了个稀碎。 ;起寒他何时暴殄天物了?仿佛恍然间醒悟过来,贯·穿的伤感令我痛楚地闭了闭双眸,;所以…是你吗,乌淩?是你怂恿百姓们在起寒游街时,轰他下台的吗? 乌淩闻言,勾唇唏嘘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这种愚蠢的问题就不要问本公主了! 眼眶灼烫,泪雾濡得我鼻腔都是酸酸的。 ;混蛋…我苦涩地咬牙低声骂了一句,喃喃自语着,;你根本就不知道起寒有多伤心…… ;哼,就算没有本公主的统一口号,你以为他就可以得到百姓的认可了吗?! 我抽了抽鼻子,乌淩又说了什么话我都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 原来啊…原来真的都是假的,真的都是骗人的,那些狗屁吁声不过都是乌淩的余党筹划好的而已…… 正如你说的啊,穆起寒,哪里有什么暴殄天物,哪里有什么暴戾恣睢啊…穆起寒穆起寒穆起寒,你还能听到吗…? 望着乌淩那双流露出喜色的眸眼,我也朝她绽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来吧乌淩,城主继位印你拿走吧,留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九条命,我会从此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了。我这么坦诚地说着,就向着乌淩展开了双手。 乌淩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朝我踏来一步,伸出拇指就向着我眉心中央那穆起寒亲手留给我的龙玺朱砂痣,按了下去! 一抹寒凉,顺着乌淩的拇指自我的眉间脱离而出,待我再一眨眼过后,那枚穆起寒心心念念所争取来的,也是最该属于他的红玉龙玺,就赫然悬浮在了乌淩宽厚的掌心中。 象征着权利的龙玺,焕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乌淩贪婪的神色。 但,下一秒。 乌淩脸上的笑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再弯得弧度大一些,她的双眸就骤然爆睁到了最大的极限! 几滴氵昷热的腥血,刹那间溅到了我的脸上,让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一只淬着血迹的剑尖,从乌淩的身后刺穿了她的心脏,一颗颗猩红的血珠不断地从锋利的剑尖向地面滴落着…… 乌淩就这样,极其留恋地握着城主继位印向脚下栽倒了下去,身后浮现出来的,是那张和穆起寒有几分相像的—— 穆朝寒的冷颜! 当然,这一点儿都没有在我的预料以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刀杀人,兔死狗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的万劫不复,权利面前永无亲情可言,;抱着孩子跳井的谜底也绝不会是优柔寡断的犹豫不定。 我寂寂地看着穆朝寒两腿站得挺拔,寂寂地看着他从乌淩的身体中抽回了长剑,又寂寂地看着他行动自如地弯下腰,一手将穆起寒的红玉龙玺拾起来,一手像方才的乌淩一样执剑抵住了我。 ;朝寒哥…我咧咧唇角,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本座是要谢谢你,还是要谢谢三弟呢,这般费尽心血地供本座不费吹灰之立就成为了下一任城主?穆朝寒笑得如曾经那般,温暖得像个患有身残却平易敦厚的兄长。 ;起寒他说过,他最讨厌虚情假意、言与心违的官臣…倘若可以的话,还恳请朝寒哥即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替起寒立一项新法,专罚…… ;弟妹真是贵人多忘事,莫非你忘记了吗?穆朝寒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我,;三弟亲撰的簿子,可在本座手中啊。 ;是,起寒就总说我记性不好…我垂下脑袋,懊恼地抿了抿唇瓣,;那…就请朝寒哥替起寒完成他的梦吧…… 说罢,我咬着唇瓣正欲提步离开,谁知穆朝寒抵在我心口的剑,却让我寸步没移。 ;本座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你还是去陪陪三弟吧,毕竟三弟那么心悦于你。 穆朝寒的话音落下,他手腕一转,正欲将手中的剑向着我的胸膛刺进来的瞬间! 只听;噗的一声—— 站在我面前的穆朝寒竟然和方才的乌淩一模一样,狞厉滴血的孤刃从他的身后刺穿了他的心口,稀稀疏疏的血珠被扬了漫天! 只是…这锋芒毕露的剑气,携着摧枯拉朽的狂傲…… 下一瞬间,随着穆朝寒倒下的是出现在他身后,那一双被杀气充溢的银灰色星眸,隔着恍若隔世却旷世不移的情愫,深深地与我四目相凝了过来! 第562章 原谅我好不好? 十一天了。 郎墨楼这双冰冷凛厉的眼眸,我足足有十一天不曾见过了。 恍若梦寐的十一天。 看起来似乎这些日子他过得不赖,眼下的淤青少了些,脸颊恢复了一些血色,那一袭绣着紫薇花瓣的象牙白星袍也从他的身上褪去了,只是此时的他衣衫褴褛,仿佛刚刚从一场历劫中死里逃生。 我怔怔地抬眸凝视着郎墨楼渐渐舒展的剑眉,怔怔地望着他眼底的铅灰色流幻成一种近乎透明的银,直到穆朝寒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我的脚下,喉管里发出了最后一声呻·吟,我这才拉回了出窍的魂魄,下意识地紧紧护住我的肚子向后退了一步。 被我拉远了距离的郎墨楼,眉宇又是重新一敛,上官惹怜剑无精打采地垂在他身体的一侧。 世间安静得宛若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直到他颤了颤微微泛白的唇角,缓缓朝我抬起掌心朝上的手。 ;我们回家了,佟宛。 大脑一汪汪的空白,我离开这个男人的身边三十七了,三十七天,他曾让我念得发疯,却也恨得发狂,三十七天,他从别的女人身边回来,我也从别的男人身边回来,似乎我们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原点,可又好似我们兜了这般辛苦的一大圈,皆是为了这重逢的一天而为彼此努力的。 但是。 在这三十七天内,他伤害了我。 不止一次地伤害了我。 所以我才会在看到他的瞬间,下意识地护住了我的腹部,护住了我腹中本就属于我和他的孩子。 多讽刺。 ;佟宛,和我回家,郎墨楼喉咙暗哑,声波沉横,唇角有努力挤出来的浅笑,;房子准备好了,孩子的东西准备好了,就差你了。 我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抱在肚子上的双手更紧了些。 郎墨楼唇角的弧度也更弯了,他向前朝我靠近过来一步,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目光此刻染上了少许的疲倦。 ;不闹了,佟宛。 我垂下眼睫,望着郎墨楼朝我伸过来的手,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打颤,他的掌心中布着细密的伤疤,以及那道被刻下我的名字永不会被抹掉的刀疤。 好想握上去啊…多想回到过去啊…… 然而就在这时。 ;宛宛嫂嫂! 一声惊恐的呐喊,从城门的方位传了过来。 我连忙回首望过去,看到的是被挟持的乌濛濛正被几条舞动的龙骨链拴浮在了半空的位置,在她的下方,便是挟持她的人—— 那坐在轮椅上的穆朝寒。 刹那间,我霍然睁爆双眼! 穆…穆朝寒?! 那脚下的这是…… 我连忙回过身子跪在了地面上,随着我将正面栽倒在我脚下的人翻了过来,一对儿镶嵌着珍珠玉宝的乌黑龙角,以及一张眉眼如画、妆容秀丽的脸颊映入我的眼帘! 这哪是什么穆朝寒,这分明就是芷弦! 顿时,全身的血液轰上头顶! 我磕紧了牙齿,一把抄起滚落在一旁的城主继位印,重新站起了身子,也不顾身后的郎墨楼就向那边挟持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的穆朝寒,靠近了几步。 ;宛宛嫂嫂救救我!上方被龙骨链缠住四肢的乌濛濛,一边做着徒劳的挣扎,一边抽泣着喊我。 穆朝寒你疯了吗?那是你妹妹!我忍无可忍,对着穆朝寒咆哮道。 谁知穆朝寒闻言,竟笑出了声音,此时他的腿上依旧覆盖着芷弦总为他准备的那袭裘毯,我怎么能想到那么精心尽力照顾他的人,都能被他不顾生死地当作权利的牺牲品。 ;是本座的妹妹又怎样?本座与芷弦的情分不比与四妹深吗?那又如何?穆朝寒薄凉的目光淡淡地从芷弦的尸体上一扫而过,没做半分的停留,便漫延至了我的身后,;嘿,那不是戮星神君吗?怎么,是见本座的三弟死了,你来见缝插针了? 我和郎墨楼的事情,既然乌淩知道,穆朝寒也一定早就知道了,他能守口如瓶地装作浑然不知,想必也是为了这一刻。 ;穆朝寒,我抿抿嘴唇,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芷弦为你死了,他已经替你杀死了你的二妹,你还觉得不够吗?你要龙玺,对吧?好啊,我给你,你把濛濛放下来,不要伤害你自己的妹妹,我把龙玺给你就是了。 我说着,便朝穆朝寒摊开手掌中那灿灿夺目的红玉龙玺。 这握在手中并不沉重的一枚印玺而已,在我不曾见过的岁月长河中,却有多少人篡权为它血流成海,更承载了多少条鲜血漓漓的性命,;龙权天受,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在此时此刻工整得有几分讽刺。 ;真是懂事的弟妹,那你送过来吧。穆朝寒稳稳地坐在轮椅上,向我勾了勾手指。 ;你先把濛濛给我放下来! 这句话我才喊出来,就见一束图腾黑雾从我的身后将我手上的红玉龙玺卷起来,另外几束如蛇舞般的黑雾直直地飞向了乌濛濛,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概就是这样,郎墨楼的图腾黑雾凶厉地折断了穆朝寒的龙骨链,将乌濛濛卷到了我的身边,而龙玺也被黑雾同时丢到了穆朝寒的怀中。 看到郎墨楼这根本不经我意见的操作,气得我七窍生烟,回身就怒斥郎墨楼道:;你把龙玺给他做什么?! 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乌濛濛救下来,再杀了那轮椅上的穆朝寒就好了,但是他却把龙玺真的给了穆朝寒,可穆朝寒这种为了权利六亲不认的小人,怎么可能会留我们活口? 然而,当我对身后郎墨楼吼出这些话以后,我瞬间就后悔了,因此此时郎墨楼的身体像那时他在青丘狐国一样,耀眼的一簇簇星光正从他的肌肤下映透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银色的华光中。 ;郎…郎墨楼…?! 我惊慌地望着被笼罩在星芒中的郎墨楼,这才恍然醒悟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一定用尽了体内本就匮乏的奎狼星君的神力,操控了苍穹的磁场来挽回海底火山的爆发! 他被磁场狠狠地碾磨过了! 他或许无法再过多的打斗了,所以他才将红玉龙玺直接交给了穆朝寒。 正如我猜测的这般,郎墨楼在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就横腰揽过我要转身离开,我急忙一手拽在了身旁的乌濛濛身上,企图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 可或许是郎墨楼此时身负重伤的原因,他没能像过去那般轻盈敏捷,脚下他要带我们离开的路,忽然被一道穆朝寒施过来的结界给挡住了! ;让我来!乌濛濛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双手向着穆朝寒的结界掐诀。 但她终归是个孩子,至少和穆朝寒的年龄与法力都相差了太多,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破了穆朝寒的结界。 ;别挣扎了。 穆朝寒带着嘲讽的冷笑从身后传来,回过身,入目的是穆朝寒早已脱离了他的轮椅,笔直地站在我们不远的位置,衣袂翻飞。 ;大哥!三哥尸骨未寒,你怎么可以这样?一提到穆起寒,乌濛濛又是寒泪奔流。 乌濛濛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太过单纯可笑了,穆朝寒根本就不屑于回答她,在穆朝寒的眼里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亲情与人性可言。 他忽然抬手平静地挠了挠耳朵,就在他重新放下手后,方才被图腾黑雾折断的龙骨铁链重组起来,在穆朝寒启唇轻念的咒语下,向着我们三个人齐齐袭了过来! 手心一抹冰凉,手腕上的珊瑚蛇妖剑坠入了我的掌心,而与此同时,身侧的郎墨楼也执起了他的上官惹怜剑。 我们两个人并未沟通,却默契地握紧各自的剑柄,向着朝我们飞舞袭来的龙骨链挥砍了过去! 亦如曾经在上古时期那棵桃花树下,我们各自执剑,仿佛在优雅地跳一场双人舞,我一手抱住自己的肚子,一手与郎墨楼默契地配合,一剑接一剑地斩断了白森森的龙骨。 大片大片的骨屑四溅,宛若一场苍茫浩渺的落雪,凄美的,白茫茫的,纷纷摇摇的…… ;宛宛嫂嫂!小心! 只听乌濛濛一声凄厉的呐喊,一片铺天盖地的黑影从我的后方偷袭而来! 电光火石间。 一抹蔷薇花香肆意地扑入了我的鼻腔,在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之际,就紧紧地贴上了我的背脊,将我揽入了一个硬朗却柔情的胸膛中! 身后的人儿仿佛被利器贯·穿,整个身躯在我的背后骤然剧烈地一抖,一抹氵昷热的腥气随之浮上我的耳畔。 我抬眸望向前方浩瀚无垠的深海,思绪混沌,耳边响起的却是一声被濡了鲜血的哀求。 ;佟宛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最后一次…… …… 【《狐皮嫁衣》破百万字福利发放~关注我的新浪微博:信手揽寒星i。已经开始进行抽奖啦!置顶下面第一条微博,转发+评论,5月5日22:00开奖!20只狐皮嫁衣插画纪念变色马克杯,等你呀呀呀!!!】 第563章 带我回家吧 哀求里酝酿着一缕格外沉闷的哭腔,像极了曾经他跪在我脚下求我留下我们的孩子时那般,听起来恍若心尖都在不断地淌血。 但是,郎墨楼并未再给我多一秒的时间,他不等我做出任何的反应,揽在我腹部的双手便将我用力向前一推! 脱离了背脊那面携着蔷薇花香胸膛的我,被郎墨楼推出了好远的距离,我脚下踉跄了几步,待我站稳了身子再急忙回身,看到的是郎墨楼的身躯被偷袭来的龙骨链生生地贯·穿,殷红的血泊好似一朵明艳的蔷薇花,在他的胸口盛开得越来越旺! 又是一声摩擦的脆响! 原本白花花的龙骨链,又倏然地从郎墨楼的身躯中抽离而出,转变成了刺眼的森森红骨! 它在郎墨楼的身后高高立起,犹如一条在得意起舞的巨蛇,一串串的血珠就顺着上方骨链的锋刃向下滴落,染红了郎墨楼一根根雪白的发丝! 遥遥凝视着我的那双狠厉的星眸,被周身朦胧的星光照亮了眸底那爆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郎墨楼剑眉一拧,他握紧了手中的上官惹怜剑,凌厉转身后又长剑一挥,就见上方的骨链被撕裂而出的一圈剑气斩得轰然粉碎! 紧接着,郎墨楼向着他面前那泛出获胜者笑容的穆朝寒,狠狠地劈了过去! ;不要啊!求你手下留情! 可眼看着惹怜剑的剑刃即要迎面落向穆朝寒的千钧一发之际,身侧的乌濛濛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央求,她整个人展开了双臂上前一步,横横地挡在了穆朝寒的面前! 在郎墨楼的剑下,乌濛濛偏过了脑袋,她紧紧地合上了双眸,似乎在迎接死亡的降临! 世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郎墨楼在剑刃距离乌濛濛额头仅仅一寸的位置住了手,唯有他那足以劈云斩日的剑气掀得乌濛濛的发丝飞舞,而等剑气过后,乌濛濛才一点一点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求你,求你不要杀我大哥…乌濛濛的寒泪又一次冲下脸颊,随后她将可怜的目光流转向郎墨楼身后的我,;宛宛嫂嫂,拜托你了,拜托别杀我大哥…这一夜,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母亲没了,二姐没了,最疼我的三哥也没了,倘若再没了大哥,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乌濛濛说到话尾,早已泣不成声,单薄瘦弱的双肩都蜷缩了起来。 ;哈哈哈…你听到了吗,弟妹?穆朝寒就仿佛知道乌濛濛会替他求情一样,他非但没有躲闪郎墨楼的刺杀,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更深了,;四妹在求你们不要杀本座呢!她可是三弟最疼爱的小妹啊,你舍得看她难过吗?三弟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们这么让濛濛伤心,三弟他又会怎么想呢? ;穆朝寒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起穆起寒!我骂了一声穆朝寒,上前走到郎墨楼的身边,心底满满都是对乌濛濛的万分失望,;濛濛,你醒一醒!你口口声声喊的大哥,他刚刚还要杀了你! 乌濛濛闻言,连连摇头,纵横肆意的清泪在她苍白的小脸儿上闪烁着:;可是宛宛嫂嫂,我不是没死吗?别杀我哥哥了…我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与乌濛濛接触这么久了,昔日里她古灵精怪,纯真无邪得不曾沾染过半分的浊世污气,她怎么会看得穿穆朝寒这冷血无情的本性?她以为她今日为穆朝寒求了情,明日穆朝寒就会留下她的命吗? ;哈哈哈哈…弟妹你是聋了吗?穆朝寒见我不语,笑得狂妄。 他不提;弟妹两个字还好,现在这样提起来,穆起寒埋在我怀里哭泣的样子,还有穆起寒那捧在掌心中还来不及捂热的荣耀,一时间通通地浮上了我的眼前…… ;乌濛濛你没了穆朝寒,但你还有沧川太子! 胸口似被钝物压得生痛,我忍无可忍地对乌濛濛吼完这句话,就从郎墨楼高举的手中一把夺过了上官惹怜剑,剑光一闪,我便屏住呼吸,刺向了穆朝寒! 穆朝寒见状,唇角泛出了一抹讥讽的浅笑,他抬起胳膊,张开手掌居然迎着我的剑刃握了上来! 而我正欲提起另一只手握着的蛇妖剑再刺穆朝寒的时候,就听穆朝寒不屑地笑道:;一个凡人不是我的对手,不如让你的戮星神…… 只是可惜,穆朝寒的话还未说完,他那狂傲鄙夷的表情就忽然凝滞在了他的脸上! ;啊!大哥!!不要啊!!!一旁的乌濛濛从肺腑间发出了哭喊,慌了神儿地扑向了穆朝寒! 我这才看到几支长箭从穆朝寒背后的城门下射过来,齐齐地射穿了穆朝寒的身躯,而放箭过来的人,正是城门下那立如玉松、清新俊逸的沧川太子! ;大哥,大哥…大哥求你别死……乌濛濛哭得伤心欲绝,抱着穆朝寒就瘫倒在地。 此时乌濛濛怀里的穆朝寒,汩汩的血沫从他的唇角向外流溢,染红了他的下颌与白颈,向着袍领里灌,方才那还意气风发的眼神,这会儿竟也流露出了几分的不可置信。 我弯下腰,将从他手中掉落下来滚远的红玉龙玺捡起来,放回了乌濛濛的脚边,我知道没必要再和乌濛濛说什么了,眼下她哭得一副心肺俱裂的惨状,我说什么她也一定都听不进去。 不远处的沧川太子正提步向这边赶来,我听到身旁的郎墨楼发出了一声痛楚的闷哼,这才急忙将目光流转向了他。 ;和我回家… 郎墨楼脸色煞白如雪,他凝上我的目光便对我羸弱地勾起淬了血沫的唇角,微微一笑,可怕的是此刻他身上破敝的衣缕,早已被鲜血浸透了! 然而恰好在这时,从深海的方位传来了一声低沉震耳的龙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条青色的长龙从波澜的海底飞游过来,飞到我的面前后他并未做任何的减速,就张开血盆大口将郎墨楼叼入了他的龙口中,长身一摆又重新扎回了涛涛海水的深处! 那不是敖北漓吗! 也没再等我多想,那台曾经女素上神赐予我的神辇从敖北漓带着郎墨楼消失的方位赫然而出,待它进了鲛皇城的结界后,汪流媚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被掀开的辇帘旁,对我急声招手道:;宛宛快点,我们该回去了! 我抿了抿双唇,耳边是乌濛濛仍然在伤心欲绝啜泣的哭声,我回身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蹲在乌濛濛身侧用手臂环住乌濛濛的沧川太子,又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已经死去的穆朝寒、乌淩与芷弦。 就让这里的一切都从我的生命中画下句点,在往后的余生与记忆里,与我越来越远的道别吧。 于是,我抿了抿唇瓣,抬步抱着肚子头也不回地跑向了自己的神辇。 ;等等我流媚,带我回家吧! 第564章 最后再看看他吧 登上了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神辇,吸嗅着神辇内还残留着那抹经久不散的蔷薇花香,我忍不住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汪流媚胸肌发达的胸怀中。 ;宛宛…汪流媚轻柔地拍抚着我不断打颤的背脊,温温地在我耳边低唤着我,;宛宛…决定了吗,我们现在就走吗? ;走吧。我不抬首地闷声回答汪流媚。 汪流媚听闻后,怏怏地叹息一声,随即我便感受到了神辇缓缓地漂浮而起,调转了方向向结界外飘游离去。 ;宛宛嫂嫂…宛宛嫂嫂…! 我听到乌濛濛用她那早已哭哑的声线在喊我的名字,她企图挽留我,她一定想不明白为何一切忽然在一夜之间就可以变得物是人非,她也一定还不会明白这后浪催前浪的江湖究竟有多么险恶。 沧川太子不给乌濛濛优柔寡断的机会,他选择用了最绝情、最决然的方式,教会了乌濛濛什么才是;血染的江湖,我相信沧川太子将来一定不会辜负乌濛濛,乌濛濛一定会在他的扶持下成为孽龙族有史以来年纪最小,却是最聪慧勇敢的城主的。 ;宛宛嫂嫂…!宛宛嫂嫂你回来啊! 辇窗外乌濛濛的喊声气喘吁吁,听起来她似乎在追着我的神辇跑来。 ;宛宛…宛宛你确定不再和那小公主最后说些什么吗?汪流媚一手仍然轻拍着我,一手撩开了纱幔向外望了一眼,;她好像特别不舍得你。 我重新埋下了脑袋,以沉默代替了回答,顺势让我的神辇在操控下加快速度,绝不做任何停留地冲出了鲛皇城的结界。 隔了好久的时间,我都没能将脑袋离开汪流媚的肩怀,我太疲惫了,耳根清净下来,除了海水的回声,其余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郎墨楼受伤的脸,穆起寒道别的脸,叠叠落落……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我是被一阵温柔的敲门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我撑开了眼帘,困惑着穆起寒什么时候这么乖顺了吗,终于学会敲门了啊…… 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停在我的床榻边,映入我眼帘的脸,却不是那张风流不羁的容颜。 ;宛宛,你醒了吗? 太阳穴;突突地疼着,我忍着腹部隐隐的疼痛从床榻上撑坐起身,环视了一遍四下的环境。 古典韵味的家具,泛着檀木的清香,窗子是干净敞亮的落地窗,窗外斑驳的树影被细密的雨帘;噼噼啪啪地揉得粉碎。 ;这是…?望着这陌生的卧室,我揉着隐痛的太阳穴。 ;这是你家啊,宛宛,回答我的人是在我床沿坐下来的汪流媚,此时她的手中正端着一碗热雾腾腾的乌鸡汤,;来喝点儿汤了,宛宛,等下起来走走,看看墨楼为你和宝宝们选择的新家。 ;墨楼…我呆然地垂眸望着瓷碗里飘飘浮浮的葱花,呢喃着这个令我有些恍惚的名字,这才想起来我昏睡前经历了什么,;墨楼…流媚,郎墨楼呢?! 见我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汪流媚朝我弯唇一笑,眼底的温柔亦如从前般地一倾而泻。 ;墨楼受伤了,北漓带他回了天上的星宫。宛宛你放心,那里有很多医术高明的仙医的,墨楼会没事的。你乖乖把身子养好,墨楼回来就可以见到健健康康的你了,你们一家十口也终于能好好地团聚了! 我听闻汪流媚的话,抿了抿唇瓣,倘若真如她所说的这般简单,多好啊…… 这世上从不曾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汪流媚她一定不会真的明白,我和郎墨楼在这么久的时间内,各自经历的对彼此而言意味着什么,又吃了多少唯有苦泪才足以描述的苦头。 在那深黯的九尺海底,我们试着将对彼此的念过、恨过,去代替曾经那铺天盖地的爱过。 我和郎墨楼…该怎么回到过去呢? ;好啦,别想了,宛宛,我喂你喝汤!汪流媚一眼看穿了我的愁绪,她伸过她宽厚的手掌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将瓷碗中的乌鸡汤喂给我喝。 暂时填饱了肚子的我,又重新浑浑噩噩地躺下来,沉浸在窗外瓢泼的落雨声里,我睡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梦里不断地浮现出孽龙城的往事,我梦到了乌濛濛,梦到了穆朝寒,甚至梦到了芷弦,唯独没有梦到穆起寒…可就在梦醒前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在海水中那滚动翻涌的浪花间,看到了一男一女,他们若隐若现的背影…… 那男人一袭黑底金鳞袍,遍身风骨傲气,举手投足间都携着一汪晃眼的光风旖旎,他眉宇有淡淡的遗憾在流转,唇边却仍然泛出不拘不束的浅笑;而站在他身侧的女人,宛若盛开在暖洋中一朵最美的蕙兰,将那幽暗的海底照耀得无比明耀。 我离他们好远好远的距离,远到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触及的距离…我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都可以感受到他们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很幸福,很满足…… 不知不觉,我在梦中都随着他们笑出了声音…… 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消散在了一簇簇的泡沫中,直到我被汪流媚从梦中唤醒过来。 ;宛宛?宛宛醒醒了!汪流媚见我醒来了,赶忙将我搀扶起来,并将一袭崭新的红袍塞到我的手中,;宛宛,快起床,我们要去星宫了,大家都已经赶过去了! 此时汪流媚的语气很焦急,她柳眉皱得很紧,眼底有道不清的一抹惊慌。 ;怎么了?我垂坐在床榻上,一下子捉住了汪流媚粗壮的手腕,;为什么突然要去星宫?墨楼怎么了,是吗? ;我不知道,汪流媚摇摇头,躲闪开了我的目光,;你快点儿穿好衣服吧,到了星宫再说。 我知道这会儿再追着汪流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我赶忙穿鞋下了地,去浴室里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汪流媚为我带来的新衣裳。 我没顾得上留意郎墨楼为我选择的这座新房子,只是跟着汪流媚急匆匆地在郁郁葱葱的庭院中再一次登上了我的神辇。 一路上,雨珠仍然不断地敲落在辇顶之上。 我神慌气燥,汪流媚明明说过郎墨楼被医治好后,他就会下来找我的,我怎么会想到这一觉醒来,竟变成了这样。 九霄外,弥天乌云都成了过眼云烟。 星宫便是紫薇宫。 脑袋里一汪汪的空白,我哪有心思留意这神辇停在了何处,只记得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前我抬眸望了一眼,招摇的横匾上龙飞凤舞地雕刻着;戮星神殿四个鎏金大字。 汪流媚带我闯进空空荡荡的殿堂内,我看到熟悉的几抹人影在闻声后,纷纷提步迎着我们的方向疾步而来。 ;宛宛,宛宛!第一个迎面扑过来,与我深深相拥的是太久未见的杨桃,;宛宛你可回来了! 我呆若木鸡地将下巴垫在她的肩头,望着她身后一脸忧愁、唇边泛着苦涩与痛心笑容的香梨,还有香梨身旁那一袭琉璃白袍、仙姿缥缈的柳西凉。 ;西…西凉仙君?我缓缓地推开了拥着我的杨桃,提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了柳西凉的面前。 柳西凉沉默无言,只是朝我颔了颔首,目光瞥向了一道彩墨的兰花屏风后,一扇紧紧闭合的镶金木格子门。 ;他…在里面吗?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懦懦地指了指那扇悄无声息的房门。 所有人都朝我点了点头。 ;那我进去看看他。我也回给大家一个颔首,抬步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走得焦急又恐惧,巴不得一步就跨过去,又恨不得退到无人的角落自我逃避。 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门前,正要抬手推开门的瞬间,房门反被从里面拉开了,赫然闯入眼帘的是玉冠束着紫发的敖北漓。 ;小宛宛,我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你进去,最后再看看他吧…… 第565章 我跪哪个,你说! 一颗鲜活跳动的心,却仿佛正在胸膛中缓慢地死去。 我好似被人提着悬丝一般,愣愣地迈过门槛,走进了昏暗的寝房,我听到敖北漓在我的身后替我关上了两扇房门,也听到了他远去的脚步声。 可我却驻足在了原地,止步不前了。 寝房内冷冷清清,大理石圆案上摆放着一口失了水温的铜盆,里面漂浮着几缕泠泠的血丝,地面上随处都散落着染了陈褐色血迹的纱布,空气中弥漫出浓重的草药味道,掩盖了那抹浅浅淡淡、欲要散去的蔷薇花香。 我遥遥地拉远了泪雾烟煴的目光,落在了对面那张镂雕云纹的红檀床榻上,不知从何徐来的微风透过轩窗的缝隙,拂得榻边的纱帘柔柔地随风飘摆着。 郎墨楼就那样寂静无声地平躺在那里,指引着整座银河都陷入了万籁俱寂。 我蹑手蹑脚地向他走过去,仿佛生怕吵醒了正在沉睡的他一般,看到一袭刺绣着兰花的缎面薄被覆盖在他的身上,我也慢慢地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开始聆听着他的气若游丝。 郎墨楼他…就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好不容易那些荆棘都熬了过去…好不容易披着满身的风尘终于重逢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没能好好地在一场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呢? 墙壁上烛影斑驳。 将他笼罩在一片昏黄当中,却也像极了一个躺在厚厚一叠的悲剧中的人。 我就这样环抱着自己坐在了他的床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记忆里,那在鲛皇城的城楼上傲立于泉汐公主身侧,躲在月牙白兜帽下,一根根霜发翻飞的他;那无声地闯到我的房间,将我按跪在膝下解开腰封,丧心病狂地羞辱我的他;那在漫天飘零的泣花灯中,险些将我溺死在冰凉的海水里的他;还有那在孽龙城外率领上万天兵,对我笑说;别来无恙,三皇子妃的他…… 在这么久远绵长的记忆中,那样的郎墨楼恍然愈发的陌生,我好似失去了一个爱了许久许久的人。 一天一夜,我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腹中的八条小生命早就对我有了意见,约好了一般不断地踹着我的肚皮,大概是见我迟迟不理睬她们,到最后也就渐渐地没了动静。 ……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进食的原因,我早已坐僵了的身子开始变得乏力,头脑也越来越混沌,一双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垂,垂着垂着,耳边竟忽然飘进了一个沉若冻水的声音。 ;你就不能哭一下么,佟宛? 我闻声,蓦然抬起眼眸! 只见平躺在床榻上的郎墨楼,正偏侧着脑袋望向我,一双流转得剔透的眼眸里尽是簪星曳月! ;你……我迟钝地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 ;你什么你!?郎墨楼眼眶一敛,倏地垂坐起身,满腹怒火地一把掀开了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露出他那还涂着草药的胸膛,;我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地一天一夜!佟宛,我都死了!你看着我的尸体一天一夜有意思么?! 我怔然地望着郎墨楼,望着他对我咬牙凿齿的模样,终于反应过来,郎墨楼他这是和汪流媚他们串通好了,在耍我是吗?! 一股燃烧得更旺的怒火,顿时窜上我的额头! 我也飞快地站起身来,一脚将面前的木椅踹翻在地,踏着满地的木屑提步向着门外大步离开! 可谁知我才没走几步,几束图腾黑雾就从我的背后齐齐飞来,将三样东西扔在了我的脚下! 我垂眼望下去,待我看清这是些什么以后,我更是气得几乎要跳起脚来,因为此时被郎墨楼的黑雾扔在我脚下的东西,分别是一株仙人掌,一颗榴莲,还有一块看起来好似是被生生活剥下来的刺猬皮! 这会儿我怒火攻心,在身侧握成拳头的双手骨节;吱吱作响,我怒发冲冠地转过身正要破口大骂郎墨楼他什么意思,就见忽然一抹人影在我眼前一晃,紧接着,我便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人牢牢地抱住,并且有人向着我的脚下死皮赖脸地跪了下来! ;老婆我错了,仙人掌榴莲壳刺猬皮,我跪哪个,你说! 第566章 妥协吗,郎墨楼? 合着方才郎墨楼从床榻上垂坐起来,故意凶我,是为了先拿气势镇压住我吗? 现在他见我并未被他恐吓住,反而还比他更暴躁地一走了之,他才改变了计策方针,对我苦苦求饶了? 郎墨楼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你滚开,我暴躁地提起袍摆,试图用脚把郎墨楼蹬到一边儿去,;谁是你老婆?!再瞎叫撕烂你的嘴! 待我吼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倒是有那么几分后悔,毕竟那句话是郎墨楼在我五岁那年闯进我梦里对我凶巴巴威胁的话,在后来的岁月中也没少拿出来被当做我和他之间的玩笑来回忆,可现在就这么被我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这种感觉就仿佛是我在挑逗他,我在假装生气而已…… 可悲的是,郎墨楼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扬起那棱角分明的脸颊,眸色澄莹若雪地仰首望着我道:;你不是答应我的求婚了么? ;郎墨楼你有病?我没好气儿地骂他,这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蹬也蹬不开,;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愿尔后,一拜君心似匪石不转,二拜君心似匪席不卷,三拜穹…… ;郎墨楼你住口! 我好似当众被人揭了短儿一般,连忙惊慌失措地打断了郎墨楼,刹那间便觉得双颊烧得滚烫。 他倒背如流的这段话,是我当初在他让穆起寒转交给我的那封信上,我亲笔写下的对应他求婚辞的辞,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郎墨楼已经恨我入了骨,更不知道他那时其实已经归顺了紫薇大帝。 不过提到紫薇大帝,我心里的一团团疑云才不断地翻涌而出,这里是紫薇宫啊,是天庭里大部分神祗都不曾有幸踏入过的紫薇宫,而我们是如何做到如此轻松就闯进来的? 甚至就连柳西凉、杨桃和香梨那种毫无地位可言的野仙,都能随意进出了? ;老婆,我真错了,你原谅我吧! 郎墨楼苦闷的声线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简直无法将这跪于我脚下耍无赖的他,与那个率领数万天兵与孽龙城奋力厮杀的他,联想到一起。 那几百年以来曾不知天高地厚地杀遍妖界、血洗八荒,恨不得使人闻名丧胆的冷血、残暴的狼王,他狂傲跋扈,杀戮狂澜,可现在他就这样宛若一只濒死的狗一样,死死地抱着我的双腿像抱着他最后续命的稻草,跪在我的脚下…… 他莹白的寝袍上还染着斑斑的血渍,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可我转念一想,郎墨楼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光是我见过的都有多少次了? 被各种利器贯·穿前胸后背,被苍穹磁场碾磨得近乎粉碎消散,他都能好好地活下来,现在他居然好意思让我罚他跪区区的仙人掌?跪榴莲??跪刺猬皮??? ;郎墨楼…!好不容易稍稍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腾地在我心头窜燃起来,;你当我傻?! ;我怎么敢,郎墨楼将脸埋进我的腿里,不再看我,;我已经为你摆平了紫薇大帝,你要是愿意,以后紫薇大帝的位置就是你的。 当听闻郎墨楼这么说,我都惊得回不过神来。 紫薇大帝被他摆平了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困惑,郎墨楼重新抬起他那张委屈得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脸,用以前绝对未曾见过的语气央求我:;原谅我吧,佟宛。 当我的名字;佟宛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我才觉得这样的郎墨楼有几分熟悉,我终于意识到,这个本该睥睨万物的男人,他不该跪在我的脚下,他应该是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妥协的、威慑四方的男人。 我默默地咬着唇瓣,是啊,我和郎墨楼经历了这长达一个月之久的磨难,对我们彼此来说都该是一段羊肠九曲的成长。 它教我深刻地领悟到,这世上从来就不曾有;你不说,我也懂你这般自以为是的荒唐。 两个相爱的人,任谁都幻想着即便自己不表达,对方也可以看透自己的心思,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非他,他非你,很多时候连自己都无法看透自己的心思,你又凭什么指望对方懂你呢? 并且也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像我和郎墨楼如今这般的幸运,还可以再有机会将曾经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衷肠,互诉给对方听。 爱就淋漓,恨就尽致。 我本就不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在两个人的感情中隔三差五小吵小闹、撒娇打滚儿,并非我不想,而是命运它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也不过才刚好二十岁的年纪,也好想可以耍耍女孩子的小性子,让郎墨楼捧我在手心,看他因为哄不好我而慌手乱脚的模样。 可是,我和郎墨楼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第二片元神碎片在他体内激活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我还仅仅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为他摧毁第二片元神碎片的复片,并且找到第三片元神碎片……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与郎墨楼在情感上过分的缱绻追逐,他对我的伤害,我对他的伤害,我愿意等一切磨难都过去后,再斤斤计较地一一算来,但是倘若他死了,他再也不再这个世上了,那么这些怨恨我又该去找谁解呢…? ;佟宛?郎墨楼见我思绪游离,便唤了我一声。 ;好啊,郎墨楼,我点点脑袋,还带着浅怒地说道,;可以原谅你啊,那给你两个选择吧。 ;……郎墨楼好似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脸色黯然。 ;怎么?不愿意吗? ;……愿意。 ;第一个选择,给我扮成女装大佬,解我心头之恨!我痛快地说道,然后指了指自己隆起来的腹部,;第二,看到我这肚子了吧?替我生孩子! ;什么?!郎墨楼眸光犀利一闪,眼眶被敛窄了些许。 ;你选吧。我抱起双臂,顺便又蹬了一脚郎墨楼。 可就在郎墨楼思索的片刻,我们面前的房门忽然;哐当一声,伴随着一串串;嘻嘻哈哈的笑声被撞开了! 我赶忙抬眼望去,只见杨桃在前,香梨在后,还有汪流媚、敖北漓,一旁还站着柳西凉,他们相簇着你推我搡地不小心撞进了我们的房间,将两扇房门都挤坏了! 跪在地上的郎墨楼顿时脸色一绿! 好啊,这帮人居然在门口偷听我们? ;哈哈哈…傻狼,认怂吧,谁让你欺负我们小宛宛!其实大家都将郎墨楼这副落魄的窘态尽收眼底,可谁也不敢先开口,唯有敖北漓这个傻蛋不顾死活,还再添油加醋,;要不我帮你选吧?替小宛宛生孩子不可能啊,就选当个女装大佬吧! ;吁吁吁……其他人嘴里发出起哄的笑声。 既然这样,我也只好趁火打劫了。 于是,我便垂首对仍然还跪在我脚下,或者换句话说,是还跪在大家面前的郎墨楼,建议了一句:;北漓说得对,那不妨你就做个女装大佬吧! 七天时间,为期限;身披绫罗长裙,脸涂胭脂水粉,声若出谷黄莺,形态娇柔动人,为要求;美若天仙、赛过西施,与姹紫嫣红们争奇斗艳,为目标! 妥协吗,郎墨楼? …… 【宝宝们,定制的狐皮嫁衣变色水杯已经印好了,想要的小伙伴可以去我的微博看视频效果。另外再提醒小伙伴们一句,抽奖的条件是要转发那条写着抽奖详情的微博,转发其他的是没办法参与的哦!微博:信手揽寒星i】 第567章 是否有意接任紫薇大帝之位? 说罢,我便冷着脸等待郎墨楼的回答,唇角始终泛不出任何的笑意。 而郎墨楼此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小姐妹们都掩唇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了,就用咳嗽连忙掩饰着。 我看到那自从被郎墨楼暴揍一顿后,便没怎么再现过身的柳西凉,这会儿也负手伫在一旁,携着唇边若隐若现的弧度轻轻地摇了摇脑袋,纯白色的浓睫好似落了一层霜雪,仙气渺渺。 在一边来回跳着脚的敖北漓,见郎墨楼迟迟不回答,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幸灾乐祸地继续撺掇着郎墨楼:;妥协啊傻狼,自己的媳妇除了宠着,有办法吗?没办法啊!所以你就答应了吧,再说你这细皮嫩肉的,男扮女装肯定也不会难看,说不准你习惯了,七天以后让你恢复男儿身你还不愿意了呢,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敖北漓说到此,后面再想说什么也都说不下去了,全被自己那充满邪性的笑声给取代了,以至于到最后都笑成了猪叫。 郎墨楼见敖北漓带领着大家将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楚上,他星眸一眯,脸颊一绷,弓起了一条长腿正欲忿忿而起的时候,却不幸碰上了我潜台词为;你起来一个试试的眼神。 顿时,郎墨楼忍气吞声地下唇一抿,露出了他锋利的虎牙后,他便又重新放下了弓起的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跪好了。 这一幕当然被所有人都捕捉到了,敖北漓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自己那嵌满了绚丽宝石的龙角,更是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气喘吁吁道:;哎哟,笑死我了…本太子的龙角都要笑掉了,哈哈哈…… 我自然是知道当众调戏自己的男人,让他丢尽颜面确实不太好,更何况郎墨楼本就那么好颜面,但…他伤害我的时候呢? 我没让他来个追妻火葬场就够仁慈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时间与命运允许,没有元神碎片的约束,我不仅要让郎墨楼追妻火葬场,还要让他追到焚尸炉! ;妥协吗,郎墨楼?我打破了周围窃窃的笑声,再问了郎墨楼一遍,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赶紧下来。 ;……郎墨楼肩头苍白的发丝闪着细碎的光,他顿了顿,咬牙低声道,;我没有女装。 ;没事,穿我的。 ;……号不合身。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啊,郎墨楼一米八几的身高,怎么可能穿得进我的衣服,可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让织娘给郎墨楼重裁女装的时候,站在一边掩着唇的汪流媚就忽然开了口—— ;我有。 郎墨楼闻言,缓缓地朝着汪流媚移去僵冷的目光,吓得人高马大的汪流媚躲到了香梨的身后。 这万事俱备,磨磨唧唧地只欠郎墨楼点头了,我抱起双臂,硬声质问脚下的郎墨楼:;最后问你一次!郎墨楼,你到底妥协不妥协?! 郎墨楼眸中星光稀疏,他咬咬牙。 ;……妥。 见郎墨楼这么答应下来,敖北漓笑得就差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儿了,而郎墨楼也终于在自己的话音落下后,自觉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自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嗤声,阴着冷颜一甩袍角,提步离开了房间。 等郎墨楼的脚步声彻底走远后,这些方才不敢笑出声音的小姐妹们,这才毫无顾虑地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后,杨桃第一个跳到了我的身旁,将手覆在了我隆起来的腹部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惊奇地睁得圆圆的,问我道:;宛宛,你这是…快生了吗?怎么才一个月没见,你就…不会这孩子是…是那个…… 香梨见杨桃要胡说八道,赶忙用手肘拱了拱自己的妹妹示意她闭嘴,我当然是明白杨桃想问这孩子是不是穆起寒的,我便主动对她解释道:;这是我和墨楼的孩子,是穆起寒用复胎血玉让我重新怀了孕。哦对了桃桃,听墨楼说上次你给我服过催胎药是吧,麻烦你尽快再帮我熬制一碗。 ;我只会炼制毒药啊,怎么会是我熬的,杨桃耸了耸肩旁,指指身旁和她长得分毫不差的香梨,;是我姐姐熬的。 ;那就麻烦香梨,再帮我熬一次吧。我将目光流转向香梨,拜托她道。 我知道郎墨楼失去了第一个女儿的伤害对他有多深重,他后来还给我的伤害,不得不承认也有我的责任,这次我会当做是对他的弥补,我愿意让我们的八个女儿尽快出生,何况我还是更偏爱黑发的郎墨楼的,也不知道若是八个女儿都平安诞生了,他那闪着幽蓝色光泽的如绸墨发还能不能转变回来。 ;紫薇宫的主人来了,始终沉默在一旁的柳西凉忽然打断了我们,他偏着身子朝外张望着,随后又回首对我道,;宛宛,你还是出去见一见吧。 紫薇宫的主人?那不就是紫薇大帝吗? 我扁了扁嘴巴,郎墨楼不是说都已经将她摆平了吗,怎么她又来了呢? 但是现在大家都看着我,我也不好拒绝,只得抱着肚子极为不情愿地向外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明灿灿的光线让我恍然忆起瑟灵在孽龙城曾对我说过的话,那时的她告诉我,郎墨楼在紫薇宫过得十分舒坦与潇洒,整日把酒寻欢,现在我仰首又环视了一圈,看来瑟灵并没有骗我,这郎墨楼在如此富丽堂皇的神殿里,很难过得不好。 这座戮星神殿一定是紫薇大帝为他安排并加以修饰的,奢华程度和上一次我去过的紫薇垣神殿不分上下。 我一边左右观测着,一边继续向前走,绕过了彩墨的兰花屏风后,就看到了背对我而立的郎墨楼正与紫薇宫的主人攀谈着。 诶…? 等等,那并不是我以为的紫薇大帝啊,我急忙往旁边歪了歪,绕过郎墨楼背影挡住的那抹人影。 待我看清后,我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哪是什么紫薇大帝,那不是阎北溟吗?! 此时,阎北溟古铜色的肌肤在上方泛着星芒的琉璃瓦下显得特别光润,他身披一袭青色的六星华袍,头戴精致的发冠,整个人都格外的雍容华贵,与初次在珊瑚岛上相见时那个有几分落魄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缓缓地靠近过去,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阎北溟对郎墨楼语气恭敬地问他道:;玉皇仙帝已约谈过北溟了,北溟如今虽暂时代管星宫,但也并非什么长久之事。 所以北溟想来问问墨楼公子,是否有意接任紫薇大帝之位,辅佐仙帝管理星界,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 第5568章 给郎墨楼挑T-back 当我听到阎北溟询问郎墨楼是否有这意愿时,我震惊得都驻足在了原地! 让郎墨楼接替紫薇大帝之位? 而在阎北溟的话音落下,世界仿若寂静了几秒,连我都忍不住地屏住了呼吸. 我静静地等待郎墨楼的回答,直到听到了他用那沉若冰霜的声音吐出了;没有两个字,我才重新吸了一口气。 指尖在衣袂中抓得很紧,我知道郎墨楼从妖躯变为仙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能在这天庭有一席之地,以便于更全面地护我周全,如今这万人崇仰的仙职就伸手可触地摆在他的面前,郎墨楼怎么能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要知道,从普通的动物修炼成妖,需要经历漫长的岁月以及无以计数的坎坷,再从妖修炼成仙,又要积多少的善、行多少的德,付出多少昂贵甚至是性命的代价? 更多数一心想要修仙的妖都在修炼的途中早早地夭亡了,能坚持到最后的妖寥寥无几,即便有朝一日他们真的修成了仙骨,也不过是无名无分的野仙而已。 像郎墨楼这样,仅仅一个点头便可以坐拥天庭第二权威的动物仙,那对于任何一路修炼而来的妖仙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望而兴叹的天方夜谭。 可郎墨楼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个机会,不仅是我对他感到十分的惊诧,就连阎北溟也是眸中泛出了诧异的光。 ;公子不再慎思一番吗?阎北溟欠首,认真地问郎墨楼。 ;这是玉皇的意思?郎墨楼反问。 ;仙帝考虑到,墨楼公子曾是四木禽星之首的奎狼星君,如今四木禽星又仅剩下公子一人,仙帝自是有这方面的倾向,不过更多的还是北溟自己的意愿。阎北溟在说到最后时,向着郎墨楼微微地颔了首。 我本以为郎墨楼会重新考虑这件事,谁知我听到他自鼻腔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紫薇的宝座你来坐,郎墨楼依旧寒着声波对阎北溟道,然而顿了半晌,他又语气不可违抗地补充了五个字,;但实权我要。 我都还未来得及感叹郎墨楼这蛮横霸道之举有何意欲呢,我的身后便传来了敖北漓的唏嘘声:;哟呵,小白狼这一句话也太威武了,那我是不是往后在天庭也总算有座靠山了? 我回首瞪了一眼这说话不分实务场合的敖北漓,待我再重新望向郎墨楼和阎北溟时,就听到郎墨楼对阎北溟淡漠地说道:;先告辞了。 阎北溟自是懂礼的人,虽然此时的他暂时接管紫薇大帝的职务,但他依然谦和稳重,他明白郎墨楼想以此来终止话题,所以他便朝着郎墨楼拱了拱手。 而郎墨楼也回首朝伫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我使了个眼色,便提步带我离开了这座属于他的戮星神殿,这会儿的我并不想和郎墨楼说些什么,也就没开口问他柳西凉他们怎么办。 在沉默中,我和他一前一后地穿梭在这遍地繁华、满眼生辉的紫微宫内,望着他似苍雪的华发在身后飘摆,我一时间无法相信我真的又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重新登上了我的神辇,封闭的空间中,我窝在舒适的软席里倚靠在辇窗边,辇厢里安静的空气分子在我和郎墨楼之间小心翼翼地跳动着。 为了避免尴尬,我将头了扭向窗外,一片片红云紫雾在我眼底倒退流逝着,像极了那正从我记忆中不断告别的有关于孽龙城的一切。 ;在想他? 郎墨楼暗沉的声线,打破了我对他的故意冷落。 我依然托着腮,思绪游离地摇了摇脑袋,随后,便感觉郎墨楼从背后向我贴近了过来,我的身躯也随之一僵。 郎墨楼将脑袋贴在了我的背脊上,双手却没有环上我的腰,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将脸埋进了我垂在背上的发丝间,闷声闷气地又问我道:;老婆你饿不饿? 这样的口气,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好似小孩子在向大人羞愧地认错一样,完全没有了方才和阎北溟攀谈的那种比千年玄冰还要冷漠疏离的口气。 ;不饿。 我气鼓鼓地脱口而出,谁知偏偏在我端着架子甩下这两个字以后,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串串;咕咕的叫声。 我背对着郎墨楼,差点儿把自己的唇瓣都给懊恼地咬破了。 而郎墨楼在听见我肚子发出来的抗议声后,他的双手终于从背后向着我圆滚滚的肚皮环了上来,用指腹在我的腹部摩挲成圈。 ;你不饿,但是她们饿了。 听起来似乎是郎墨楼很漂亮地给了我一个台阶下,实际上却更让我觉得打脸了,又气又窘迫的我不知要怎样才好,索性直接将他的两只手从我的腹部打了下去,没好气儿地反斥他道:;这是我和穆起寒的孩子,饿不饿关你屁事? 当初在孽龙城时,郎墨楼偏执地认定我怀了穆起寒的孩子,才在屠城的过程中撕扯了我的袍子,丧心病狂地要做掉我腹中的胎儿。 这些抹不掉的伤害都似铁烙般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上,若不是后来穆起寒为我日日夜夜熬制保胎药,郎墨楼现在他摩挲的可就是八具胎尸了! ;老婆我真错了,郎墨楼从后抱得我更紧了些,;不是都答应你男扮女装了么? 听他这么一提醒,我都忘了方才他答应我的事了,顿时我双眸一亮,扭首对郎墨楼道:;既然这样,你也别穿人家汪流媚的衣服了,不妨我们在回家之前,先去附近的商场给你买几件女装吧?哦对了啊,我以前的那些化妆品肯定也都没有了,我想想还需要采购些什么…… 我津津有味地琢磨着,明显感觉到了郎墨楼将脸从我的背上抬了起来,我顺势彻底向他转过了身子,望着他那俊朗无双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极其无奈的表情,我心底的那些小人儿又蹦跶出来,高举着小旗子狂欢喝彩了。 ;我想起来了,我突然欣喜地一拍脑门,醍醐灌顶,;还有假发! 郎墨楼骤然眼眶敛窄,臭着脸道:;我可以变长发。 我闻言,顿时竖起了眉毛,质问他:;听谁的!? ;……你的。 望着眼前的郎墨楼从狂野的大狼狗变成了乖顺的小奶狗,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笑眯眯地对他补充道:;不仅要有假发,还要有耳环、高跟鞋、黑丝、超短裙、内衣、蕾丝底裤或者T-back。化妆品的话,要有色号是烈焰红的口红,还要有防水的睫毛膏,省得你哭唧唧的时候把眼妆哭成熊猫眼…… 我掰着手指清点着一会儿的购物清单,越说越激动,直到郎墨楼沉着胜过世界末日还要阴郁的脸色,问我什么是T-back? 所以二十分钟后,我像拖死狗似的拖着郎墨楼,来到一家商场中的高级内衣店里,手指挑着一条肉色的丁字裤,在店员小姐姐的面前满面严肃地问郎墨楼:;这颜色你觉得怎么样?适合你吗?你是喜欢这条,还是喜欢那条粉色带毛毛的? 第5569章 生无可恋的郎墨楼 听闻我的问话,连交叠着双手站在一旁的店员小姐姐,都惊讶地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眨眼间她又连忙闭上了嘴,眨着一双睫毛膏刷得十分浓重的眼睛,随着我的目光一齐望向了郎墨楼。 此时的郎墨楼,将锋利的虎牙抵在抿得薄薄的下唇上,他憎恶地眯起了眼眸,一副凶光毕露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我咬死在地! 郎墨楼长得本来就凶,现在又是这样的表情,吓得店员小姐姐原本交叠的手都开始来回地在裤腿儿两侧搓啊搓的,仿佛在努力挽救我的性命似的,对我挤眉弄眼地说道:;小姑娘…这是女士穿的,不适合男士哦。 我垂眸端详了半晌这件依然被我挑在指尖的肉色蕾丝花边儿的裤子,故作茫然地回问她:;这个最早不就是给男士设计的吗? ;啊这,这…确实是,店员小姐姐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瞥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郎墨楼,吞下了一大口唾沫,;不过在一九九八年后,就成为女性的代表了哈…… ;哦,那没事,他就喜欢穿这个,我摆了摆手,又将手边方才问郎墨楼的那条玫粉色带兔子毛毛的那一条,用另一只手挑了起来,继续追问郎墨楼,;说呀,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明明和郎墨楼之间还隔着柜台而站,可我几乎都已经听到了他拳头捏得指骨作响的声音,见他还这么死死地盯着我看也不作声,我索性直接将这两条一并丢给了店员小姐姐。 ;既然你分不出来更喜欢哪条,那就都买走好咯。我笑吟吟地朝早已凝冻成万年冰山的郎墨楼,吐了吐舌头。 店员小姐姐在接到我丢给她的两条以后,并没有及时去替我扫码结账,而是携着几分羡慕的目光在郎墨楼已换回现代装的身上扫了几圈,又在郎墨楼格外养眼的腰前腹下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地对我吐露道:;要是这位先生穿的话,恐怕这个尺码不适合他的…… ;那他适合什么号?我眨了眨眼睛。 店员小姐姐闻言,忽然朝我意味深长的露齿一笑,回答我道:;最大号哦! …… 在离开了内衣店后,我特别开心地挽上了郎墨楼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托着隆起的腹部,在他的身边蹦蹦跶跶的。 再看郎墨楼,一条手臂被我久违地挽着,另一条手臂则挎着那装着自己两条丁字裤的粉粉嫩嫩的购物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啦?你不开心吗?我边一蹦一跳地带郎墨楼乘坐滚梯上楼,一边装得可怜巴巴地在他的肩头蹭啊蹭的,;我们好不容易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你就不能笑笑吗? 郎墨楼垂眸斜睨了一眼在他肩头耍赖的我,勾唇冷嗤了一声,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等我们上到了这顾客很少的商场二层时,郎墨楼似乎压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启唇对我寒声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饿了,先吃饭吧。 听着郎墨楼这冷冷淡淡的口气,我迷惘地挠了挠下巴,若是换做以前,我这么久没吃饭了,郎墨楼指定要心疼死我腹中的女儿们了。 还记得曾经的他恨不得每隔一个小时,就要不厌其烦地问我一遍;佟宛,我们的女儿饿了么,怎么如今我这都怀了一胎八宝了,郎墨楼反倒表现得漠不关心,甚至到现在都还未提及过一句关于我们孩子的事情? 难不成郎墨楼仍然还在认为这些崽子,是穆起寒的? 于是,我忍不住拖着郎墨楼停住了脚步,呆呆地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问郎墨楼:;你知道我这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我的。郎墨楼脱口答道。 这就很奇怪了,我架起胳膊,匪夷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狐疑地盯着郎墨楼看,而郎墨楼拉垮着一张驴脸,不耐烦地问我看什么看? ;你真的认为是你的吗?我认真地又问了一遍郎墨楼。 我这话其实的含义是;你既然都知道孩子是你的,怎么还一点儿都不关心?,可不料这话听进了郎墨楼的耳朵里,居然变了音儿。 所以,这回郎墨楼终于有了反应,他挑起他那十分凛俊的剑眉,逼近我一步,目若寒星地厉声反诘我:;不是我的么? 这郎墨楼怎么回事,属狗的吗,这么翻脸不认人?明明彼此的误会都解开了,明明就是由于他对我的不信任才导致我们经历了那般痛断肝肠的一段时光,怎么现在他又死性不改地重蹈覆辙,回到了原点了? 不过恰巧在此时,离我们最近的一家化妆品专柜的售货员姐姐,在察觉到了我和郎墨楼之间弥漫出了浓郁的战火味道后,她顺手抄起了柜台上摆放的一支口红展品,对着我和郎墨楼晃了晃。 ;小姑娘,要看看口红吗?今年下半年最流行的色号哦! 郎墨楼自是恍若未闻,依旧敛着眉梢死死地盯住我,我本是也不想理这售货员姐姐的,但我无意间地瞥了一眼她指尖正捏着的口红,才发现这不正是我要找的烈焰红吗! ;我看看,我稍稍一侧身子,接过了她向我递过来的口红,随后我又将目光重新流转到了郎墨楼冷俊的脸上,;我肚子里的孩子和这支口红一样,都是你的。 这么说着,我便将口红全部拧了出来,也不顾郎墨楼阴暗的脸色,踮起脚尖就捧起了他的脸,直接在他的唇瓣上厚厚地涂了一层口红! 我挑起郎墨楼尖削的下巴,朝左向右地审视了他半晌,这瓷白的肌肤,雪白的短发,搭配火红的唇瓣,完美!前卫!妖冶! 我满意地将这支口红还给了售货员姐姐,叫她给我拿支新的包起来,等她转身去货柜里翻货以后,郎墨楼忽然伸手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他的眼帘下,撅着他那火红性感的双唇,朝着我的唇上覆了下来! …… 后来的我们,又在商场里按照我在神辇中列出来的购物清单,把郎墨楼男扮女装所需要的物品都逐一买齐了。 途中,我只随便买了一颗烤玉米,来用于暂时缓解饥饿。 ;为什么不吃饭?郎墨楼斜睨着在他身旁,犹若一只老鼠似的磕着玉米的我,冷冷地问道。 ;因为我在等你回家做饭给我吃啊!我仰首朝他粲然一笑。 我的这个回答似乎让郎墨楼感觉到了一丝宽慰,他冷酷无波的脸颊在僵硬了好几个小时后,眼下终于泛起了波动。 ;怎么?想吃老公做的饭了? ;只是想看你做饭了而已。 ;看我做饭? ;是啊是啊,我点点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仰望郎墨楼,;你忘了吗,刚才我不是给你买了一身女仆装吗? ;啪的一声—— 郎墨楼反手就将我手中才啃到一半的玉米给打飞了! 紧接着,他便提着大包小包,头也不回地向前抬步走去。 我可怜兮兮地吮了吮沾在指尖的玉米残粒,再望向郎墨楼那宽肩窄腰的背影,极其败坏地就喊他:;郎墨楼你给我回来,你赔我玉米! 待我们所有的衣物与用品好不容易都买完了后,我一边揉着自己酸疼的胯骨,一边和郎墨楼向着商场外离去。 出了商场大门,火红的晚霞正蒸蒸地燃烧着大半座天空,我伸着鼻子在九月份这个季节还十分潮闷的空气中闻了闻,正要问郎墨楼汪流媚告诉我这里是厦门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的时候,就听一声极其刺耳的动物惨叫声,从商场大门最左端的位置传了过来! 我与郎墨楼同时寻声望了过去,只见一只毛发纯白的狼,正在一名手持着大铁锹的保安轰赶拍打下,夹着尾巴逃窜着! ;郎墨楼!我急得一手就抓在了郎墨楼的手臂上,拖着他向事发的那边疾步而去,;郎墨楼你不管吗?那是你的同胞啊,是一匹白色的雪狼啊! 不料,在我急匆匆的话声落下,郎墨楼倏地就驻足在了原地,任凭我怎么拖竟然也没能再拖得动! ;你怎么不走了?你同胞要被打死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焦急地回首望向郎墨楼,居然发现他正用万分恼火的眼神瞪着我看! 隔了片刻,他才咬字清晰地,一顿一停对我沉着冷漠的声波说道:;佟宛,那是哈、士、奇。 第第570章 鼓浪屿的新家 『海风拂面,人在深深院。满树玉兰香不断,花外白鸥旋转』——《清平乐宿鼓浪屿》。?? …… 望着郎墨楼由于强压着恼火而青筋暴突的额角,我抬手挠着耳朵,又望了望那仍然四处逃命的白色生物,才慢吞吞地回首对郎墨楼赧然一笑。 ;嘿嘿…不好意思啊,你们长得太像了…… 在我的认知里,哈士奇这种犬类,一般来说仅有三种颜色,一种是黑与白,另一种是灰与白,还有一种就是偏少数的黄与白,我怎么还能想到,这哈士奇竟然也有纯白色的?! 再重新望向那已经仓皇失措地逃跑到路边,引得周围路人连连驱赶的哈士奇,夹着一条毛茸茸的垂尾,怎么看也和雪狼分毫不差啊! 我当然知道把郎墨楼说成是哈士奇,早就是郎墨楼的一道底线,可是那条纯白色的哈士奇,看起来也只有六七个月大小的样子,并且白色的毛发不仅脏兮兮的,还有些斑秃,看起来似乎是被主人抛弃、流浪了已有一段时间的小可怜了。 看到它那落魄可怜的模样,再看看郎墨楼满脸黑线的脸,毕竟狼和哈士奇是近亲,不仅会让我联想到那就是郎墨楼。 于是,我也没等郎墨楼再说什么,抱着肚子就像它疾步小跑了过去。 远离了商场保安人员的驱打,那只哈士奇也躲着人群停步在了一处偏僻的拐角位置,九月中旬的天气对于这南方来说还是十分闷热的,它就那样垂着一条长长的舌·头,不断地喘着粗气,瘦得有些夸张的犬身随着喘气而鼓动着。 避过了喧嚷的人群,我小心翼翼地朝它接近了过去,可我并不知道它曾经历过什么,在看到我的蓄意接近后,它顿时就收回了舌·头,一双碧蓝似宝石的眼睛警惕地望着我一眨不眨! ;乖啊小白狼,过来,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我半蹲着身子伸出手,一点点地朝他缓缓地接近过去。 可谁知,我才迈过去两步,那哈士奇转身就要逃跑,就在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抹寒凉的身影从我的身后气势汹汹地垮过了我的身边,将我向哈士奇伸去的手臂给折了回来。 看着这晃入视线的郎墨楼,我正要喊他别再惊动它了,就见那只正欲离开的哈士奇仿佛闻到了自己同胞的气息,瞬时便竖起耳朵又定脚在了原地。 郎墨楼趁此机会大步上前,长臂朝着它的后颈一伸,迅速就捏着它脖颈的后方,给它生生地提了起来! 我赶忙靠近过去,看到这被郎墨楼提在半空的哈士奇,蓝得仿佛被海水洗过的眼里盛尽了惊恐,一张尖尖的嘴巴一闭一合凄惨地;嗷呜了两声。 它的毛发确实很脏,身上许多部位已经掉了毛发,露出了血印,显然是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 ;你想养它?郎墨楼提着它,冷漠地问我道。 ;它这是生了皮肤病吧,这么瘦,看起来好可怜啊,我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发现这狗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股的腥臭,;而且白色的哈士奇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诶,说不准是你的什么远方表亲,不如我们…… ;佟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掐死? 郎墨楼一听我又将他和哈士奇扯在了一起,顿时就对我凶光毕露,两颗獠牙都呲了出来! ;呸呸呸,我错了,我连忙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抬手拨开了这哈士奇两条后腿间的位置,瞅了瞅,是个小姑娘诶,郎墨楼,我们先带她回家吧! 郎墨楼虽然并不想收留这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白色小哈士奇,但他见我执意想收留,也就没再与我争辩什么,一手挎着大包小包,一手就拎着它,带我坐上了我们的神辇。 小哈的皮肤病似乎的确挺严重的,郎墨楼身上携着那么浓郁的蔷薇花香,都没能遮盖住它皮肤溃烂的腥臭味道。 郎墨楼他的嗅觉本来就超于常人,现在这种刺鼻的味道弥漫在辇厢中,更是使他暴躁不堪了,吓得小哈就蜷缩在辇厢的一角,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儿也不敢直视面前它这个暴跳如雷的祖先。 郎墨楼的身上还有伤,两天之内我也仅仅啃了两口玉米,现在夜色转浓,撩开了辇窗的纱帘我向外眺望,映入眼底的是月明星稀下一汪平静的海域,幽深的海平面上寥寥地点缀着不知要何去何从的船只与渡轮,再将目光放远些,便是一派与月霜相和的万家灯火。 汪流媚没有骗我,这里真的是福建厦门,郎墨楼将我们的新住址定居在了与厦门岛隔海相望的鼓浪屿岛上。 而鼓浪屿曾在南宋时期名为;五龙屿,所以那会儿当从汪流媚口中第一次听闻;五龙屿的时候,我都有些没及时反应的过来。 …… 没用太久的时间,神辇便将我们载回了家。 这一次再重新踏上了这座院落,我才有时间细细地打量一番郎墨楼为我们选择的新家,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座新家居然比曾经在丽江的晚烟楼的面积还要大了一倍左右,前前后后有两排院子。 最重要的是,这里欧式的别墅风格也是和之前晚烟楼里古香古色的纳西族建筑风格截然不同,当然这也不难理解,早在光绪年间鼓浪屿就已沦为了公共租界,所以它承受了各个国家的建筑风格,这也使鼓浪屿这座岛屿蒙上了一层最浓厚的地方色彩。 几座连排的小别墅内都亮着灯火,从敞亮的落地窗里透出来,与庭院里的灯光交织成辉,将每一处昏暗的角落都照耀得明晃晃的。 我才刚刚打量完这里,就听到从前院左手边的房子里传来了一声开门的声音。 我随声望过去,看到那出现在视线中正向着我们恭恭敬敬走来的人,竟是许久都未见的箫儿! ;公、公子和宛姐、姐姐回来了!五官清隽的箫儿穿着一身简易的布艺,仍然和他哥哥小笙一样有些口吃地朝我和郎墨楼颔首道。 我捕捉到郎墨楼下意识地将装着他两条T-back的口袋向身后藏了藏,然后把手中拎着的小哈士奇直接甩进了箫儿的怀里,对箫儿铁着脸命令道:;去给它洗个澡。 箫儿茫然地抱着怀里毛茸茸的白色小哈,又抬眼望了望郎墨楼,突然茅塞顿开似的笑得特别开心! 他一边不断地挠着小哈的脑袋,一边对小哈笑呵呵地说道:;小、小家伙,淘气走丢、丢了是不是?这、这下可好了,被、被你们狼族的狼、狼王殿下,逮、逮到了吧? 【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在外地旅游,更得又慢了。明天就回家了,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故事要写,所以回去后会加快更新速度的!另外5月5日微博就开奖了,还没参与抽奖的小伙伴赶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