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与蔷薇》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一章 一直在雨中 远处,克里姆林位在高耸的山丘上,一旁有石头河蜿蜒流过,蜿蜒曲折的河水,郁郁葱葱的树林,平静安宁的小镇,现在,这里风起了。 薇的面庞因为过敏而有些泛红,小镇很小,游客很多。这附近有很多民宿,薇听到了老式手风琴的声音,是一首乡村民谣。 要了燕麦粥和栉瓜松饼,向在出厨房进出忙碌的柳芭说谢谢,谢尔盖夫妇自住一楼,将二楼做成民宿,这会儿还早,柳芭送来一瓶自制的酸奶,拍拍薇的肩膀,说楼上的客人今天上午会走,明天自己会和老伴去弗拉基米尔探亲,要去半个月,薇点头,刚才碰到了要去市集的大叔,已经知道了,鱼子酱和面包还没有吃完。 昨天晚上薇在野蔷薇上树下发现了一只森林半长白猫,这不是本地品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半夜,睡得死沉的薇被它可怜、沮丧的叫声吵醒,才知道外面下雨了,它就在窗外,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沙发上,只好打开窗户让它进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它已经起来了,在花园散步,本来已经出门的薇又转身去取了一盒鱼罐头给它,也许是因为相处了一夜,它决定放松警惕,非常潇洒地向薇走来,它的颈毛和尾毛飘逸,非常美丽,蓝色双眼微微上扬,很显然罐头不是它喜欢的,它小口小口地吃,有时候抬头看看薇,薇锁上门,带着装裱好的画出门了。 小镇很小,从主干道走去邮局不远,薇等了10分钟,等车的人很多,多是游客,薇最后一个上车,坐在左边第三排的位置。车上很安静,陆续有乘客上下,昨晚没有睡好,觉得有些疲倦。到邮局的时候,有十来个人排队,多是寄明信片的游客,薇排在第2个窗口,前面有3个人,办理好邮寄将画寄走,发现钱不多了,坐车回家的路上,薇在想,要不要去市场,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隔壁住的是一个四口之家,户主人尤达是克罗地亚人,在警局工作,妻子安娜是本地人,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两人是在整理花园的时候开始交谈的,他们大的女儿索尼娅6岁,小的儿子阿列克谢4岁。安娜在英国学过园艺,他们家蓝色小屋窗口摆放着各种植物,任何路边的经过的车和人都可以看到。安娜在出门的时候,偶遇到发现了花园想要进来拍照的游人,拒绝了他们,她让导游告诉他们:“这是不礼貌的,这是私人的地方,我们不欢迎,请离开。” 索尼娅和阿列克谢在后花园里玩闹,很快变成打闹,安娜在厨房里叫道:“你们在干什么,阿列克谢,我警告过你,别再弄脏你的衣服!” 阿列克谢被索尼娅糊了一脸泥,立刻朝姐姐脸上抓去,索尼娅疼地尖叫起来,薇没有再看,不去市场是对的,一向讨厌内脏的味道,安娜教育阿列克谢不要挠姐姐的脸,阿列克谢不服,立刻反唇相讥:“是她先抢我的变形金刚!” “是他先打我的。”索尼娅手臂上也有二道抓痕,怒视弟弟:“你简直比隔壁的小猫还可恶。” 安娜这才仔细查看女儿手上的伤痕,很明显,这是猫抓的痕迹:“这是哪来的?” “那树上的。” 这声音向这边传来,薇正好在花园里,还没等安娜询问,赶紧解释:“我没有养猫,但昨天有看到一只猫在这里出没。”薇没有说自己还收留了它一晚上,安娜没有再说什么,抓着索尼娅进屋去清洗伤口。 薇觉得有些尴尬,问在擦眼泪的阿列克谢:“你姐姐的伤重不重?” 安娜一边教训索尼娅一边出来,薇赶紧问:“要去医院吗?” “是,出血了,要去打针。” 安娜不会开车,薇提议自己开车送他们去,安娜说不必了,自己打车去,请薇帮忙照看一下阿列克谢,薇答应了。 阿列克谢目送妈妈和姐姐离开,擦了擦眼泪,漂亮的小男孩盯着薇,略有不满:“你看到了,却什么也没有说。” 薇让阿列克谢过来,小男孩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薇,薇叹气,拒绝评判他和他姐姐的纠纷,摘下满是淤泥的手套,开始浇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知道你们谁先动的手。” 阿列克谢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十分生气:“想到我长大以后会娶一位女人为妻,我就感到非常沮丧,尤其是像我妈妈一样的人。” 薇被这话逗得想笑,阿列克谢脸上泥痕干了,问他:“你过来?” 阿列克谢站在篱笆的另一边,仰着头问薇:“告诉我,长大以后我的人生也会如此沮丧吗?” 薇看着手龙头喷洒出的水花在阳光折射下出的彩虹,安慰阿列克谢:“不,也许会像彩虹一样漂亮。”用水将发呆的阿列克谢脸上的泥痕洗净。 “它再来的话,你会收养他吗?” “谁?” “那只猫。” 它会来吗?它不会来,薇摇头。 声音在天空中消逝, 霞光变得昏暗。 永远沉默的世界里, 只有两人偶尔交谈的声音。 如同穿过阵阵的教堂钟声和市集, 风儿来自葱茏的晨昏湖畔。 小男孩娓娓的倾诉变成了 彩虹交叉的微弱的光线。 “我叫它菲加蒙怎么样?” “谁?” “那只猫。” “随便,如果它愿意的话。” 河边一向潮润与灿烂,马车、别墅,古老的修道院和散落在小镇的石碑,薇找到了一个好去处,这里少有人垂钓,很少人来。 除了画架和工具,包里有水和镇上小吃店买的饼干,都散落在草丛里。 坐下来的时候,会被河草淹没。 卡森在应尤达之邀,从圣彼得堡来这里,承担调琴师的责任,索尼娅那架埃拉尔钢琴是卡森送的,尤达和安娜的结婚礼物。 河水似墨染般幽深,葱茏的绿意望不到头。 顺着渔船往上游驶去,不经意间,左岸,惊扰了那人。 白色复古丝质衬衣、墨绿长裙,高挑、苍白雪肤、深邃五官,在这荒寂河边,卡森以为见到了拉斐尔前期画作中的人。 风一直不小,卡森心想,这和周围绿意融为一体的女郎会不会像蝴蝶一样被风吹走。 直到刚才 还没有水流的窗外,雨水 是沙沙地,沙沙地流着…… 这几天,隔壁传来的钢琴声很刺耳,像呜咽的哭泣的孩子 薇买了上午6862列车9:42去弗拉基米尔的火车票。 天空还有星星,薇打开阁楼木床旁边的灯,一整夜都在半寐半醒状态,外面一片朦胧,起雾了,看不见红色的屋顶。 这个夜晚太长了,迟迟不去。 松香木、丁香和油色气味飘散在薇的画室里,已经很久没有整理了。 尤达今日休假,给卡森打了电话,去接卡森来家里。 到了旅店,卡森正要出门,两人差点撞上。 尤达问卡森小镇有什么变化没有,卡森没有注意,说好像游人更多了。 是的,尤达说,毫不疑问,这里的秋天最美,这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画卷。 如果不是自己的邀请,卡森应该不会再来小镇了吧。索尼娅的钢琴坏了,小镇上没有调琴师,要送去莫斯科琴行的话,很麻烦。 索尼娅很喜欢安娜买的红围巾,为了表达对薇的感谢,安娜让两个孩子去给薇送自制的蜂蜜蛋糕,索尼娅拿着蛋糕盒要从后花园直接穿过去,安娜见阿列克谢在院子里玩踢石子玩,把蓝色的围巾给阿列克谢套上,儿子似乎不太高兴:“你怎么不和姐姐一起过去?你应该去谢谢阿姨。” 阿列克谢望向隐藏在森林里的玻璃屋,大声说:“不,她没有在,阿姨出门了。” 安娜叫回了女儿,索尼娅转过身来,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安娜十分生气,本想教训女儿,门口响起了汽笛声,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丈夫和客人到了。安娜命令索尼娅和阿列克谢要有礼貌,两个孩子一向惧怕母亲,赶紧点头。 卡森向安娜问好,将买来的花束送给安娜,亲吻了索尼娅和阿列克谢,送给两人最新的变形金刚和八音盒。 索尼娅向卡森说谢谢,阿列克谢心想,这礼物我已经有了,在安娜的眼神暗示下,阿列克谢也说:“谢谢叔叔。” 餐桌已经布置好,尤达放好卡森的背包出来,大家便开始吃早餐。 早餐很丰富,有黑咖啡、燕麦粥、薄煎饼、甜炼乳、蜂蜜蛋糕、酸黄瓜,黑咖啡和蜂蜜蛋糕是特地为客人准备的,很合卡森的口味。 月台上等车的人很多,在往弗拉基米尔的行车路上,一直在落雨,整个视野都雾茫茫一片,河岸边的那些度假别墅看不真切,随着车离开主路,驶入岔路,雨水的声势也渐渐弱了下来。车在郁葱的山野间穿梭,几段舒缓的盘山路后,绕道小山背后,一条波浪宽阔的大河在前方,浩浩扬扬。 作为一名名声不显的画家,这里是避世隐居的好去处,薇来的时候就这么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二章 流放者之路 薇是个漂亮的女画家,这是公认的。比起美貌,人们更乐于谈论薇的绘画风格,毕竟,像这样集智慧、才情与美貌为一体的画家是不多见的,曾经作为一个前途无量、备受年轻人欢迎的艺术家而展露头角,为画派的振兴带来了新的契机。在攻读现实风格绘画学位的最后一年,放弃了一贯很酷的绘画风格,转向了现实风景画派。 《盲》展示了一个神情漠然、面色惨白充满邪气却美丽的女鬼; 《一根金线》是关于令人难忘的内脏器官,器官分离、开刀,很多人看了觉得可怕、恶心。 2015年12月,在卓越刚刚为其举办了一场在世界各地的8家卓越分画廊同时进行的空前盛大的点画展,以及一场联合赞助的美术馆回顾展数月之后,薇宣布即将结束与卓越长达6年的合作。 卓越也发表声明:“今年8家卓越画廊在全球范围内展出了松井薇女士的‘点画大全’,在与松井薇女士合作了6年之后,能够以这种方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我们感到非常荣幸与欣慰。同时,我们也祝愿松井薇女士未来能够更加成功。”这份声明看似和平分手,然而在这场分手的背后无论是画廊还是艺术家,都有另外的心思。 近年来双方关系确实有所疏离,一方面卓越的生意不断扩张,且越来越专注于代理已故艺术家的作品,即开拓二级市场;另一方面,薇也有减少产量、放慢速度的欲望,认为不再需要卓越的代理。 在那之后,《一根金线》被诬告抄袭,关于薇私人情感的流言在圈子里流传,在艺术品市场翻云覆雨、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从来没有兴趣挖掘培养未成名的年轻艺术家,只跟有稳定事业根基的中期艺术家、成熟艺术家与最具市场潜力的艺术家合作的卓越画廊帝国继承人丹尼尔。崔放出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指责薇是个疯子,美貌远远盖过才气,《盲》是其自身的自画像,是集淫荡与祷告于一身的荡妇兼修女。 这种偏攻击性的指责薇不能接受,曾经自己很崇拜他,但并不害怕他,惧畏他。尽管后来两人一度和好,“分手”之后,卓越和薇仍旧是朋友,这友谊在外界看来,更多的是为了维护日后可能的继续合作而故意维护的,毕竟丹尼尔和母亲都是精明的商人。2016年5月,薇宣布再度回归卓越,但不知是前几年在外的独立运作,还是经济形势或者其他的原因,薇作品的市场并没有更兴旺。在12年的高潮过后,第二年拍卖总额就降到了只有800万,而就在去年,拍卖总额更是低于2012年四倍。 薇的现实主义极简作品《浮云》(2016)在当年5月18日的当代艺术专场中亮相。估价是50—80万美元,最终仅以46。5万美元售出。 丹尼尔失去了画廊继承人的身份,薇的事业也因这次事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在这期间,许是为了追求放逐式的自我实现,选择了自我流放,才会避居这里。 河边小路上,几只等待阳光的猫悠闲自在,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了,这里的烟熏鲷鱼连薇也不能拒绝,吃完之后薇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白色的轮船停靠在码头上,有经验的度假者矜持地看着手忙脚乱的来这里的游客们,空气中散布着熟悉的口音和雪茄的味道。薇经过一群穿着自然随意的男人和女人,天气冷,大概喝了些伏特加,这些人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芒,路面上的雨水和广场中心的喷泉还闪着光。薇想,也许上次他已经看出我的意图了,又或者他有别的安排,必须抑制自己不想要改变的欲望。由于心不在焉,薇绊了一跤。“看着点儿路,亲爱的!”一个路过的人提醒了一声。 河里传来有人大声说话的笑声,一定是游人,但也许是船夫。薇有时候会很想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或者从哪里来。上次在这里,薇遇到了一位年轻的船长,那时只有薇一个人在船上,他见薇不太高兴,便搭话闲聊,并说自己的理想职业是一个诗人,薇问:“你写什么诗?”船长说:“你要买吗?如果你打算买的话,我就朗诵一首我最得意的作品。”薇紧了紧红色的披肩,看着大雾在河上变得稀薄:“下次吧,我会带够钱的。” “我遇到了一个卖诗的男孩。”薇轻声说,随后很尴尬地转身,看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听着游人说话的声音和波浪拍打河堤的撞击声,薇沿着河堤走,路上碰到三个戴帽子的小孩,他们挤成一团围住一个小火堆。薇走过去时他们一直盯着薇,于是薇向他们尴尬地点点头。其中一个男孩抬起头看薇,咧着嘴朝薇笑,露出残缺的牙齿:“你好啊,美丽的姐姐。”一口本地口音夹杂着浓重的伏特加气味,其他两个没说话,把身体转向火堆,其实现在还不算冷,这似乎太早了。 薇穿过街道,离开河边,从聚集在酒店外的人群中挤了过去,接着从广场走到了诺瓦大街。 街上人们在游船和私家车、出租车、公共汽车周围换乘,警察忙着尽量把人群分散开,诺瓦大街上到处是高耸的广告牌,写着: 朱诺牌紧身胸衣——想要完美的形体吗?相信我吧,你需要它 圣诞节那天,当教堂里的钟声响起,给你的男朋友一份时间的礼物——雅克德罗手表 在纪念碑闪闪发光的喷泉下面,薇驻足观看一个街头手风琴师的表演,这个老奶奶戴着灰色的头巾,金边眼镜,她身旁有一只波斯猫,优雅地在风琴旁走来走去,当它的主人转动曲柄时它就开始走,这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薇离开了广场,从一窝黑压压的人流和车流中挤了过去。沿着阶梯往上走,就到了第四栋别墅,薇把手深深地插进风衣兜儿里,后悔没有搭公共汽车过来。走进小街,只见街尽头的那栋公寓似乎越来越近,天空也越来越阴蓝。 薇继续走,红色的洋房和油漆褪色的排屋静悄悄地躲在一边,零零落落的人影在路上走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浅水坑在阳光下闪着忽明忽暗的光。道旁仍然滴水的斜坡屋顶下,一个告牌摇曳不止,闪烁不定,这一切都只在薇眼中一闪而过,快到了吧,薇想,天空更蓝了,街道也变得更窄了。 这突然降温的天气似乎让两旁的公寓都蜷缩起了身子,薇也不由得夹紧了肩膀。 从小道拐进了莱曼街,路变得熟悉起来。走过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音乐厅,穿过汉斯街、波尔街,经过三个街区,再向左转弯,走进一条更窄的小巷。这条小巷太小了,广场上的地图也没有标注这条小巷,薇吁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霍恩路十四号是排屋的第三家,由两个平行的花岗岩石墙组成,房屋的入口和街道在一个水平线上,道旁是造型古朴的橡树,走上红砖铺就的台阶,玻璃门通向地下室,那里是林先生的工作室。 按响了门铃,等了几分钟也没有人来。听说夏天的时候,头顶的樱花树会让来访的客人心情愉悦,薇相信,但现在不是。 他一定在工作,薇想。 今天是闭馆的日子,林伊丽并不知道父亲今天约见了薇,所以当看到薇在门口的时候,是惊讶的,上次是和父亲一起见的薇,准确的说,是基于上辈的友谊接见了这位年轻的浪漫主义艺术家。老实说,林伊丽对薇的新作品《浮云》非常喜欢,也惊艳于她的才华,见过不少有个性的艺术家但这么带刺的,林伊丽倒是第一次见,尽管并不信流传于坊间的八卦,心里大概由于排斥的缘故,颇信是那个有名画廊的继承人把她捧得太高的缘故。 早就传闻薇是最美女画家,林伊丽想,或许言过其实。但在见到薇的第一眼却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很难想象,这竟然会是一位女画家。 但有了上次不太愉快的交谈,她竟然还愿意来? “你好。”林伊丽听到她说,然后问了一句:“是父亲请你来的?” “是。” 她似乎在外面站得够久了,等待已经让她失去耐心。 “请进。”林伊丽打开门。 这座新古典浪漫主义的院子是林先生的得意之作,薇喜欢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尽管现在,它的颜色很刺眼,薇这么想,与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协调。 “父亲在工作。”林伊丽低声说。 “嗯。” 和上次相比,她的话少了很多,似乎不愿意理我?林伊丽心中生出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你好。”在走过展厅向后院走去的时候,薇停了下来。 林先生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细长双眼、谢顶,带眼镜,喜欢笑,眼中偶尔流露精明,看起来和蔼。 “蒂丽斯,你可以去忙了。”他先对女儿说。 林伊丽假意听从父亲的吩咐,实际是不想和薇点头告别,不过,她发现,薇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年轻的女孩并不喜欢待在父亲身边,招待这位时刻高贵、优雅,恍如欧洲中世纪壁画中走出的冷艳森系大美人,气得转身去了后院。 上次谈话是在他的工作室。 这次是在户外。 桌上连茶也没有,薇想,或许他早已知道这次谈话不会很久? “有茶吗?”薇问。 林先生叫了女儿一声:“蒂丽斯,请给我们泡一壶茶!” 林伊丽冷静地翻了个白眼,从玻璃房往外看,正看到她左眼下的蓝痣在跳动,不会吧,难道这次谈得很愉快?父亲竟然和她有说有笑。 “你通常在什么地方作画?”林先生问。 “厨房。”薇想了一下回答,那大概是很久以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三章 染匠 这是个很酷的答案,林先生想到,就像伊丽小时候也喜欢睡在壁炉旁边,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在这里生活得愉快吗?”林先生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以一副关切的口吻问。 “我没给人当过模特。”讨论生活话题一向被薇认为是不合逻辑的延伸,对方认为类似这种问候会加强工作以外的了解和沟通,但如果真的讨论,薇觉得他们更应该注重作品本身,因此将话题拉回此次来访的目的中。 林先生没有任何不快,至少脸上是,谈话氛围很愉快,但两人心里无比清楚,这次谈话并不会达成任何预想的规划。 林伊丽将泡好的茶端上来,放在两人中间。 薇说:“我该告辞了。” 林先生也站了起来,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要坐车回去的话,现在已经没有车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留宿在此,明天再回去。” “谢谢。” 林伊丽看着薇离开,问父亲:“对于这样一个之前备受讨好的人,她是不是认为她屈驾前来已经是一种放低的姿态?” 林先生摇头,女儿的言语风格一向是这样,语带讥讽,虽然没有跳脱文明语言的范畴:“去送送客人。” 林伊丽不认同父亲认为的,对于像自己这样曾经喜欢和追捧她的人来说,她出生于现实主义画派,却背叛了自己的过去和一贯坚持的,这想法上次和这独身女郎见面后,就对父亲说过。父亲说你的看法是狭隘的,从画廊运营商的身份来说仍然看好她。林伊丽边走边对父亲做鬼脸:“刚才你要让她留下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并不是你的仆人,先生!” 安娜带着孩子们去了市集,尤达和卡森去钓鱼,运气不错,钓到了1尾大概8—10龄左右、2尾5—6龄的鲟鱼,这艘蓝色的油漆有些脱落的小船是尤达跟镇上唯一的鸡尾酒酒吧老板买来的,妻子不喜欢,但尤达偶尔会带两个孩子去钓鱼,每个月18日是调琴师约定来的日子,但在月初,签约的琴行老板打来电话,埃拉尔调琴师辞职了,两夫妻在带儿子女儿去音乐厅听那位阔别故国20年的当今最负盛名的古典浪漫主义钢琴家演奏会时,在音乐厅门口遇到了卡森。 尤达一直有一个疑问,或者说好奇:“通常,你们是不是不愿意人们见到钢琴里面是什么样子?” 卡森挑了挑眉,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你能想象,我的公寓里摆满了各种零件,废弃的钢琴骨架、钢琴腿,还有,好像假牙一样的琴键。” 河畔南岸是酒吧聚集地,正对着大教堂,维克酒吧是一家售卖当地酒的酒吧,以20年代工业风装修在众多酒吧中脱颖而出,颇受年轻人欢迎,每天都坐无虚席。 “你们还联系吗?” 卡森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光辉,又像是熟思和堕入忧郁的样子,但一瞬间,又流露出可怕的仇恨和伤痛,摇了摇头。 薇的位置在门口,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此时正好可以看到那对卖自制蛋糕的夫妇吵架,桌上铺着撒马尔罕蓝印花桌布,这种颜色吸引了薇,中年男子穿着浅棕色长袍,他妻子包着头巾,看不太清楚长相,似乎正低头摆弄着什么,薇想她可能是想将篮子里的蛋糕全部摆出来。但薇想错了,妻子只是在玩手机,这激起了一旁站立招呼来往客人的丈夫的不满,薇摇了摇头,将画本合上,付账走人。 真可惜,那把巴洛克风格的花园画伞忘记被带走。 无论从哪里望去,都只能看到无尽的冷杉、白桦混交林海和那足有4层楼的玻璃房的顶层,偶尔,人们能看到画家工作的情景。 薇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直接上了顶楼。 顶楼设计简单,除了两把座椅,一角的画室,还有一个靠墙的书架,书架上已经被摆满了,桌上放着的信件是从柏林寄来的,上封信上只有只言片语:将你所见到的景物细心地、全部表现出来。 薇置身于自己心爱的作品中间,打开了恩师的回信。 信上开头说:“你需要用你的情感观察大自然,而不仅仅是你的眼睛。” 最近,自我否定时常折磨着薇,比之之前更加严重,抚摸着信笺上的文字,渐渐地,一种潮气涌上心头,把画架上的下午画的画撕了个粉碎,又自言自语:“他大概以为我只会画世俗女性。” 信上继续说:当大地被阳光炙烤,因干旱变得黯哑,呈现出亮灰色,有时是灰紫色或者大红色。这样的景观不仅展现在你眼前,也出现在你耳朵的旁边、你的背后,你能感受到它的冲击,它的包围,它强烈的存在感。 山坡上那些小块麦田的绿色,和周围生命力顽强的矮小灌木。路边和比较平缓的山坡上生长着野橄榄,狭窄的叶片像手掌一样分开,在风中飞舞,绿色的叶片背面覆着一层银灰色。还有那些贴近地面生长的百里香、银斑百里香和薄荷,你得跟在它们身边,走过他们的风景,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薇在信笺上回复了一句话:“所以,我是要做染匠?” 费列古艺术馆发来了一张订单,希望薇为他们的绘画展厅画一幅装饰壁画。薇听说是自画像,问了一句:“他是要挂在客厅吗?”拒绝的理由是我不擅长肖像画,这推脱的理由让客户很不满,直接终止了接下来要进行的合作。 尤达和卡森回到家的时候,安娜和孩子们已经回来了。主妇开始做晚餐,索尼娅帮妈妈打下手,两个男人就在沙发上聊天。 阿列克谢端着一个木碗,碗里是安娜刚做好的甜菜鲱鱼沙拉,这是用下午刚买回来的甜酱做的,安娜叮咛儿子一定要小心并且不能偷吃,不然今天晚上别想吃饭。可怜的阿列克谢马上回嘴:“谁说我要偷吃?” “好吧,那你快去吧。”安娜语气放软,儿子太敏感了,可能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但阿列克谢一向喜欢蛋黄酱,就好比猫见到了鲱鱼。 后花园的门铃响了,安娜拿起听筒:“谁?” “是我,阿姨,阿列克谢。” 玻璃屋的灯亮了,阿列克谢其实不喜欢现在去找薇,一个人在森林里走偶尔会被小松鼠欺负,阿列克谢讨厌一切长有尖牙齿的家伙,包括人。 “你能下来吗?阿姨!”当阿列克谢看到菲加蒙在黑暗中的蓝眼睛时,颤抖着说。 “你等等。”薇放下盘子里的石榴和电话,交代阿列克谢:“在那里等着,我马上下来,小家伙。” 混合着酸白菜,土豆,圆白菜,香肠,洋葱,茴香,酸奶油的牛肉汤端了上来,尤达起身去厨房帮忙,先亲吻了辛苦忙碌的妻子。 “爸爸,还有我。”索尼娅在一旁看着,有些醋意。 尤达将妻女搂入怀中,亲了女儿额头一下,安娜问:“阿列克谢回来了吗?” “没有,刚刚听到了开门声,应该快了。”尤达从冰箱拿出鱼子酱和酸奶油,让索尼娅拿到餐桌上。 清蒸鲟鱼和烤肉是今天的主菜,卡森往外面张望,阿列克谢推门而入,向卡森说:“我回来了。” 卡森喜欢这个金发的小家伙,但他并不好亲近,有时候卡森会逗弄他,这让阿列克谢很生气,他会说:“嘿,先生,让我们正常说话,别把我当小孩子。” 这大概得罪了阿列克谢,他很少和自己说话了,卡森也不想自讨没趣,冲他笑了笑,他转身跑进了厨房。 “开饭了。”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映在窗上的光纤细、浅淡,卡森无法再次把眼神,从她身上慌乱地转移。 “嗯,等办下来,可能会去半年。”他听到她说。 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郎和主妇愉快地交谈,当发现被人注视,余光交错中,那男子冷峻而又神秘的,陌生的浅笑让人的内心像一条小蛇蜷成一团。 卡森问尤达:“这位是,客人吗?” 尤达抱起阿列克谢,示意朋友一起:“让我们出去吧。” 等出来时,卡森只看到那步履轻盈、坚定的女郎离开。 尤达问妻子:“怎么不留客人吃饭?” 安娜白了丈夫一眼,对卡森表示抱歉:“让我们开始吃饭吧。” 卡森急切地想知道那女郎的消息,有关于她的一切,却无从问起,安娜在饭桌上没有提起有关于她的任何话题,因此食同嚼蜡。 阿列克谢和索菲亚在院子里玩耍,安娜喊了几次要索菲亚去练琴,当尤达得知卡森回都柏林的日子已经快到时,直接表露不舍和歉意:“你要回去了吗?真是抱歉,耽搁你的假期了。” “快了,是我打扰你们了。” “不要这么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踢球的样子吗?”看着一双儿女踢球玩闹,廊下站立着美丽温柔的妻子,这一切多么的幸福,即使已经结婚几年,仍然觉得像做梦一样。 那似乎是很远的时候了,想起来的时候,视线很模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四章 我是薇 南音打来电话,邀请薇去她的乡下别墅,并告知已经通知了安娜,似乎不想让人有拒绝的余地,理由是:“我已经做好了。” “好吧。”薇心里很烦躁,昨天刚拿回来的表格居然找不到了,天知道他们要求补充什么资料,到底放哪里去了!难道是放在昨天那本诗集的夹层里,但诗集又被放到哪里去了? “你会见到很多人,你早就应该来了,我的朋友!”电话里南音的声音兴奋地有些刺耳,薇心不在焉,哗哗地翻完了还是没有,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里面传来抗议:“你有没有听我在讲?” “有,你说什么?”薇终于在桌上的废纸里面找到了补办资料的说明。 很久,电话里没有了声音。 薇在从多佛到加莱的游轮上,遇到了南音,那次停留的时间不长。 那天晚上有星光,岸上的草原拂动,船舱里没有风,有些闷,已经很晚了。 薇离开房间出来,从长长的楼梯走上甲板,看到甲板上有一个人影,那是一条最接近透纳的《勇莽号战舰》的蓝的裙子,上面绘有鸢尾花。 远处,蓝色的海面上闪烁着银色的光,似乎有一种温暖的香气站在悬崖的边际,薇无意打扰别人。 那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那是只要见过一次,便永远不会离开的记忆,好像花朵颓废败落,然后她开口了:“你好。” “实在抱歉,打扰你了。”被这个女人一直打量薇心里很不舒服,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叫南音,你也是亚洲人吗?”那女人又问,且向薇走来。 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是中国南方的一种音乐?” 南音很惊喜,这个女人是自己在这次旅途中见到的最漂亮的人了,这仿佛拉斐尔前派画作中走出来的,轮廓和神韵却又十分符合东亚美学的女郎是极为少见的,东京一行一无所获,以致于这一路上一直打不起精神:“是的,你知道这个?我的名字是我祖父取的。” 薇想起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这个名词,尽管觉得这个女人话很多,却越走越近:“多么美的名字,你的裙子很漂亮,像美人鱼一样。” 南音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十分夸张,简直要在甲板上跳起来了:“真的吗,虽然你只是一位漂亮的美女,嗯,被人夸美得像人鱼还是第一次。” 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大眼没有任何情绪,走来走去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不小。薇觉得自己在和一个人偶说话,而且被人误会了:“我说的是裙子。” “是我设计的。”南音像个小孩子一样转了一圈,试探着靠近薇,指着自己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有些话实在不得不说,我,能说吗?” 通常情况下,薇没有耐心,但大概是海风的眷恋,听见她说:“我能请你当我的灵感缪斯吗?事实上,我是一名香水设计师,最近一直在寻找一种味道,我确信,你就是我想要找的。” 还没有开口拒绝,南音已经雀跃地跳起了欢快的舞步,对薇极尽赞美和讨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知道吗,你有一种朝花夕逝的美,这种味道几乎难以实现,但我想通过你,试一试。” “很抱歉,我不用香水。”可以预想这个回答会让人意外和大吃一惊,薇仍然说。 南音不愿意相信,这样风华、雅量,仿佛游园惊梦般遇见的神秘女郎竟然,对薇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可以说是很失望,再提起头来时,薇已经离开了。 “嘿,你要相信,一个没有味道的人是没有将来的!”没有起头,就不会有结尾,如果当时南音没有讲这句话,大概也就没有后来两人的认识。 在后来的晚宴餐桌上,南音讲述了去东京的原因:在香水设计文案里打转了两年,工作压力大,强度高,失眠次数越来越多,快乐却很少,所以,想逃到一个个安静的地方,避一避。“ 这种焦虑薇当时不能理解,但还是察觉到了南音的不安,却苦于无法开导她。 ”你们画家用什么去勾勒一座城市?色彩、线条还是形状?“南音小口地吃着草莓慕斯,问薇:”你不来一点吗?“ ”你们呢,用气味?“薇看着面前的水杯,凝视着17点35分的光一点一点地在桌面上跳动、消失。 这话真是嘲讽,南音想,然后问薇:”像我们这样坐在这里,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朋友?“ 薇终于从阿尔泰式古典音乐乐队那美丽的女成员脸上转过头来,才看到南音一脸不满:”这你也听得懂?“ ”我想大概没人会在意我们,我得走了。“ 南音还没吃完,被薇的冷漠寡言答非所问早就刺激得没了脾气,没有站起来,而是问:”是否留个联系方式?“ 薇想了一下,对南音的一无所知又不能明说,在餐巾纸上写下了电邮地址。 大约3个月后,薇收到南音的一封电邮:”你心爱的人来访过吗?“ 即使被当做灵感缪斯,专业上的礼节大概是没有的,薇回复:”没有。“ 厌倦还是疲惫?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却借闲话家常窥探隐私,真是讨厌至极! ”所以,意面是自己煮的?“ 薇正在吃意面,确实是自己煮的,没什么嚼劲,这人是有多无聊? ”你闻过石头的味道吗?“ ”有,泡露天温泉的时候。“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玻璃屋变得十分黑暗。薇打开灯,从白色的椅子上起身,向外望去,顿时被雨天的冷杉、白桦、枫林混交的色彩给震慑住了,银色的大雨将邻居家的红屋顶淹没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有铿锵的钢琴声飘出,想着南音说的话:”今天在和艺术家伙伴在画廊的时候,见到了一枝辛辣的玫瑰。“ ”见到?“ ”色彩也是有香味的。“ 一个月前,收到了南音寄来的信,是香水的配方。 前味 柑橘油 琥珀 丁香 中味 弗吉尼亚雪松 大马士革玫瑰 茉莉 后味 橡苔 鸢尾 麝香 罗勒 雨停了,电话里老式唱机播放着闽南语歌谣,薇一个人欣赏着天边的明月和点点繁星。南音的配方就在桌上,一年多了,她用嗅觉绘图系统把我画成了什么样子? ”但其实,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我都知道。“薇在心里说。 ”你真的要来?“大卫不可置信,要知道邀请薇来这里看自己演出的事,从两年前就开始了。 ”是,等签证办下来,会停留半年的时间。“ ”你不是打算去里斯本?喔,难道是那里的花还没开?“ ”想请你当我的向导。“ ”什么时候?我很希望你能来看我的演出,我会尽量陪伴你,我尊贵的客人!“ ”谢谢,你乐队的工作呢,不要了?他们的梦想呢,你也不管了?“ 大卫爽朗的笑声让薇放下了顾虑:”我们的演出会告一段落,扎娜也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 ”那我希望,能尽快成行。“ 几天后,南音的状态上显示召开了香水发布会:”今天,我要告知我的香友们,发布会开始了。很多人问这瓶香水的来历(我曾经发布过香水瓶身),其实这来自于我的灵感缪斯,她仿佛为幽夜而生,在海边,我遇到了她。她不知道,那片白沙滩对我的意义不一样,那天晚上……。“ 南音的别墅,宾客云集,发布会马上开始了,安娜悄悄和薇说:”我去打个电话。“ 薇没来得及换上南音准备的礼服,很是尴尬,感觉有被人注视的目光投来,薇向那人笑了笑。 卡森偶然得知安娜要和邻居一起去参加朋友的香水发布会,而邻居正是那位女画家,正是自己偶然邂逅的女画家无疑了。 ”你好,你闻过这瓶香水的味道了?“男子探身搭讪。 薇觉得意外,谁知道南音会怎么安排:”不,没有。“ ”听说设计师已经提前让大家试闻过了。“ ”喔,你是她的朋友?“ ”不,不是,我的朋友设计了香水瓶,事实上,我想,我们见过,那天,安娜家,你过来。“ 安娜还没有回来,薇下意识地回避这冷峻、神秘男子炽烈的目光,冷淡地问:”是吗?“ 在这片橘林中,宾客们围坐在长桌两旁,芭蕾舞天使们在跳着欢快的舞步。 卡森注视着摆放香水瓶身的模型,幽蓝色水晶设计,简洁利落的线条,纯净美感。女人面部雕刻神秘又细腻,与这款香水本身的气质十分相符。 ”我叫卡森,您。“ ”我是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五章 香草美人,芳华永恒 这是一场气味的盛宴,应主人的要求,菜单、服装、音乐等一系列由身兼设计师的洵美打造,低调奢华风格,主题为“香草美人,芳华永恒”。 聚光灯落下的刹那,亦真亦幻的光雾魔术表演开启发布会,人们置身于大海中央,众多美丽的舞者仿佛水之女神,托着光海之心香水来到每一个嘉宾面前。杜夫公司总裁加尔普进行致辞,营运总监洵美女士为香水产品进行详细介绍,讲述了香水的创作始末。 按动瓶口,卡森领悟到光海之心最本质的特性,海洋的原始野性、冷静的香气、厚重的凛冽,巧妙地包裹在丁香的甜味、莲花的纯净清润和柑橘的清苦中。 发布会尾声的时候,南音来到客座找薇和安娜,但安娜说:“天知道她去了哪里。” 薇喜欢乡间的宁静沉谧,大概没有人知道自己晕香,同时身上的穿着太敷衍了事了,在今天看来,就像这片柑橘林里的知更鸟。 从湖边望出去,小镇周围可以看到一排排的稻田,傍晚飞进原野的灰色的野乌鸦。 1个月后,签证下来了。 在飞往柏林的班机上,卡森觉得,让人觉得阴沉而又寒冷的,不是那天下午的雨,而是她扑朔迷离的眼神和冰冷的拒绝,那是个阴郁的晚上。 空姐被卡森餐纸上的简笔画头像所吸引,那削尖的下巴和忧郁的蓝眼睛,要了黑咖啡,又将眼睛的颜色擦去。 薇被一种不确定的甘甜感觉烦恼:“总算结束了。” 南音问还是少年的服务员要薄荷烟。 男服务员看了看四周,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不提供这个。” 南音个子不高,站起来的时候也只能抬头,看了一眼吧台第三座拿着鸡尾酒的那位褐眼,棕色皮肤、有些发福,一身棒球男打扮的青年男子,吻了眼前的年轻人:“不想你的朋友误会的话,给我。” 服务员眼中喷出怒火,真想用手中的托盘盖住这女人的浓厚的黑色眼影和挑衅的红唇,最终掏出了一盒烟,南音心满意足地拿过来,窝到了沙发上。 薇叫住了他,给了不菲的小费:“不好意思,她喝醉了,您别介意。” 那个纤弱修长的服务员板着面孔,脸上现出自嘲的神色,说:“我认识她。”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南音醒来的时候,薇已经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大卫在三天前的上午10点左右打电话告诉薇:“东西到了。” 薇再次确认:“对过了吗?” “嗯。”电话里传来冬不拉收音的声音:“是扎娜?” “是的,我们在火车上,晚上在塔拉兹有一场演出。” 阿列克谢抱着菲加蒙坐在椅子上,不满意地开了玻璃屋的灯,薇轻声制止他:“嘿,别淘气。” “什么?”大卫问,也被扎娜问:“她什么时候来?” “不是说你。”挂了电话后,薇跟阿列克谢说:“我要走了。” “还会回来吗?”小男孩快要哭了,咬着手指问。 薇坐下来,握住阿列克谢的手腕:“会,别再吃手了。” 阿列克谢忍不住开始嘀嗒嘀嗒地掉眼泪,却没有哭出声,而是问薇:“那以后我晚上出来上厕所害怕怎么办?” 薇本来没有打算向安娜夫妇告别,但阿列克谢这样,这是多么玲珑剔透却又敏感的小男孩啊:“或者,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阿列克谢气馁,并不相信:“我没有电话。” “那怎么办。” 安娜答应每个月的12号帮薇给保洁开门,尽管不愿意,薇仍然试探着问阿列克谢是否有自闭倾向,因为他从来不和谁玩,也没有朋友。这是安娜心中的痛,自责和内疚顷刻间布满了这位家庭主妇的脸:“在你来之前,他曾经走失过。其实在他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已经发现了,他时常一个人玩,也不说话,做什么都比别人慢,我们带他去看过治疗师,做过很多努力,可能还不够:”上个星期,我们去看治疗师,说他已经好很多了。“ ”抱歉,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薇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像发现了别人想藏起来的结痂。 安娜眼湿湿,捂住发酸的鼻子:”我们无意让人知道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和丈夫说起,他也不以为意,认为自己小时候也不爱说话,可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一个人孤独地行走了。 ”或许我们大家应该给予他更多的爱和帮助,他一直想要养一只猫。有时候,人是回来了,但心里的伤痛,并没有消失。“ ”嗯。“ 不知怎么的,一种悲戚之感油然而生,薇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这显然是薇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而故意这么说的,会不会再说点什么,安娜想。 航班很顺利,alaty机场不大,薇挤在人群中,先到二楼买了手机卡,打给了大卫。 大卫气喘吁吁,脚步声很急:”你在哪儿?“ 第一次见到大卫,苍白挺拔,俊美又落寞,仿佛白桦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忧郁,那是在剧院看芭蕾舞演出的时候。 那年冬天,在门口,薇记得当时自己称赞他是完美的芭蕾舞者,少年大卫看了看薇头上的雪花,将自己的紫色围巾解下给薇系上,问薇:”那你是否愿意请我这个他乡之人喝一杯咖啡?“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薇被搂着肩膀问,大卫已经完成了少年时的梦想,成为了最年轻的独舞演员。 作为里海西岸舰员的父亲希望大卫入读军校,但在莫斯科的时候,大卫违背父亲的意志,考入了芭蕾舞学院,以致于父亲断绝了大卫的一切经济支持和联系,这个代价是租不起房的大卫在薇的画室住了一年,兼职当男模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回家。“ 这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不足以概括为了站在舞者金字塔顶尖地带而勤奋刻苦多年的努力。 但是,薇想问:”然后呢?“ ”你知道我最怕的地方是哪里吗?“ 薇不知道。 ”排练房。“ ”你曾经说那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从那以后,有四年没有见面。 两年前,再次联系上,得知大卫的父亲退役了,他回到了故乡,组建了自己的乐队。 而薇,成了他乡之人。 如果说大卫有什么缺点,薇可以想都不想就说出来,那当然是自恋了。 在薇的画室里,不止一次地问薇:”你不打算画我吗?“ ”没有。“ 薇曾经恶趣味的想,他大概上辈子是一只天鹅,才会看所有人都觉得丑,尤其是自己笔下的人物。 当他穿着白衬衫不修边幅地在画室走来走去的时候,薇总是提醒他:”嘿,你的领口太低了,有客人过来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你等等,我马上出来。“薇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一黑,正要大叫。 被大卫半挟持抱着坐上了停在外面的蓝色轿车,然后大卫居然亲自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薇目瞪口呆地坐了上去,大卫捧着薇的脸,深情仔细地端详着,过了几分钟,大概看够了,笑得很大声:”老了很多啊!“ ”我揍你!“薇将包扔在了后座,扑向大卫。 大卫本能地向后仰,乘机捉住了薇的双手,就那么吻了上来。 薇没想到他会这么干,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挣扎中死命地咬了他的嘴唇。 ”该死!“大卫推开薇,摸着下嘴唇上的血,开始发疯一般地质问:”你这女人都不涂唇膏的啊!“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啃火鸡一样的方式欢迎我!“薇气得想把车窗打烂,想把头发绑起来却找不到头绳,脱了大卫手上的手链将头发拢了起来。 路两边风景很美,大卫开车很平稳,对薇提起火鸡这件事很生气,打算不理薇。 ”然后呢,我们去哪里?“薇望向远处的雪山。 ”去我家。“ ”你家?“薇表示抗议。 ”我奶奶的家。“ ”喔。“ 大约向南开了半个小时,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只记得车窗外的榆树越来越模糊,车停在了一个山脚下。 这是薇早就该来的地方,毗邻度假胜地的一片林中。 大卫曾经问过薇,你最想住在什么地方? 薇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然后说:”是森林,你呢?“ ”我想住在你的心里。“大卫说。 每次看到大卫那张无限深情的脸,薇都想给他一巴掌,因为接下来永远会有让薇想呕吐的话等着。 喝了一口水,然后问大卫:”这一路都没什么人啊?“ 大卫将蓝色太阳镜取下来,打量着薇好在没什么变化不能吐槽的身材,然后指着西边:”那里是滑雪场,右边是去那里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对着滑雪场。“ 休息了几分钟,隔着幽深大峡谷,继续驱车上路。从左边一直盘旋而上,到了半山腰,隐约见到三处人家,大卫住的地方在最高处,在云杉、杨树和白桦混交林深处,可以看到那是一座极简风格的建筑,只微微露出大理石屋顶。 灰白的云朵在山脉上低低地压下来,薇想起一件事:”我没见过你的奶奶。“ 说到祖母,大卫变得严肃恭谨,语气略带伤感:”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对不起。“薇决定闭上嘴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六章 堕落的舞者 奶奶的房子位于地势高地,极简却不失趣味。很难想象,这座城市里竟有这样风格的建筑,从每个角度望过去都不一样,极简的线条、立面开窗可尽揽雪山的风景。 这建筑观赏性绝佳,跟在大卫身后的时候,薇心想:“为什么不是白色?” 看着蓝色的玻璃望向对面的整座山林,真好啊,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副极美的风景画。 进了里面,住宅区前面是左边是泳池,右边是狭长的花园。 室内一楼厨房、卧室、浴室、休息室,二楼的工作室空间都很大。 给薇预留的房间很大,除了一张床和旁边的落地灯,什么也没有,过道的窗户很蓝,望出去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 大卫拒绝薇进入厨房,这么直白地被嫌弃,作为租客,薇只好听从吩咐,站在门口看他。 很快,薇还没喝完一杯水,大卫已经做好了2份蔬菜水果沙拉、2个煎蛋,1份切马肠,一杯茶和一杯酸奶。 “可以吃了。”大卫招呼薇过来,问薇需不需要来一杯红酒。 “这么熟练,经常做给别人吃啊?”薇选择了抢大卫的红茶来喝。 “这里只住了我和菲比。”大卫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加了两片柠檬叶,然后就听到薇称赞:“还能吃到你做的煎蛋,真是死而无憾。” “你得洗碗。”大卫点头,又补充。 餐桌上的有一个蓝蝶标本,是一只普通的蓝蝶,雌性,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颜色很深,它之前一定很漂亮。 通常,这不应该被摆在这里,大卫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它,还没有问,大卫就洋洋得意地说:“去年夏天在院子里,它亲了我。” “你亲过谁?” “你,菲比和它。” 我就知道,我和一只猫的地位等同,薇问:“那么,我也有被做成标本的机会?” 扎娜打来电话,听说薇已经到了,要求见薇。 “薇,我们想你,见到你很高兴。”视频里,扎娜美得独特、醒目,还没有换下乐队演奏时的民族服饰。 “我也一样。”薇有相同的感受。 “明天他们为你准备了欢迎宴会。”卡森吃得很节制,只动了沙拉。 “真的吗?”薇受宠若惊,但心里却表示拒绝,除了扎娜和她那只听过名字的未婚夫阿加利,其余的乐队成员并不认识。 所有的一切若有所思大卫都看在眼里,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认识她的时候,她无辜而优雅,自己流落街头。 认识他的时候,少女薇正困顿于如何使笔下的人物表现情感,为了画好佛像题材,去了中国龙门石窟和缅甸。 在印度德干高原,薇在阿旃陀石窟附近住了2个月,有一日在冥想中醒来,看着壁画上手执金刚的菩萨而终有所顿悟,带着画作归来。 那是最悲哀的下午,大卫的生活本来只有舞蹈以及野心勃勃的职业目标,当娇柔而精致的少女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觉得她太撩拨人心了。 这个忧郁而惆怅的少年吸引了薇的注意,将他带回了画室。 半夜,当薇醒来的时候,这个本该在沙发上睡着的少年,趴在床头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遭受了什么,他脸上总带着危险将至的恐惧和遭人唾弃的悲凉。 薇跳下床将被盖给他盖上,弄来了清水和绷带清洗大卫因剧烈疼痛而尽力伸张着的手指上的血迹,他的双脚因为抽搐而叠交在一起,猩红的鲜血正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穿着的素服露出骨节分明的瘦弱胸膛,这绞碎了薇的心。 他从熟睡中睁开眼睛,本能地跳起来,问:“你是谁?” 盆里的水被打翻,薇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然后他压着薇,愤怒、不安,仇恨一闪而过,恶意地喘息,撕碎了薇的衣服,开始咆哮:“说,你到底是谁?” 薇的神情是矛盾的,知道自己救回了一个在犯罪边缘试探的少年,知道他的挣扎,也许就在这间屋子,他将用他的暴行和牺牲自己来拯救绝望、痛苦的本身。 此后的几天,她还是来了,药、绷带、牛奶和面包放在门口。 直到半个月后,薇在画室,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牛奶吗?” 薇冷静地指了指外间的冰箱:“在那里。” 门开着,走廊上传来人们聊天说话的声音,大卫瘫坐在窗口,问薇:“有烟吗?” 薇看了看表,脱了画裙,扔给大卫一包深蓝万,被他机敏地跳起来接住。 有人敲门,大卫想看看薇在画什么,被冷漠地要求:“回你的房间去,别出来!” 薇有一个星期没有来画室,刚开始的第一天,大卫以为薇会来,没有。 第二天,她会来吗?她不会。 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 第四天,她去哪儿了? 第五天,天呐,冰箱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第六天,难道她已经搬走了? 第七天,她的电话是多少啊?我居然不知道她是谁!房租太太来了,告诉大卫有三个月的房租没交了,大卫说我也在找她,我会告诉她的。 到了晚上七点多,薇来取手袋,他正在跳舞,尽管没有音乐,薇知道,他跳的是什么。 这样纤弱而柔美、略显病态和忧郁的气质,画圈同行见过不少。但就这样的舞步,说是傲慢,自命不凡没什么实际才能也是可以的。 她一定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能拥有这样平静、含而不露尊贵的姿态。 无论怎么说,他已经度过那段时间了,潜伏在表象下的空虚、危机和脆弱都在渐渐消失。 终日面对这样一个外表和内心都虚华而虚弱的人作画,薇不愉快的心情可想而知。尽管,最近的工作被客户称赞很出色,且有了难得的这一个星期的短暂出游。 “15800卢布。”大卫接过薇扔过来的袋子,里面是衣物,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几个月来,世人毫不留情的冷漠和家人的无情让自己沉迷在夜店和毒品中不能自拔,失去了野心勃勃的职业目标。 在街头流浪的日子,混迹黑帮,被追债、被砍杀,自我防线在她到来之前已经崩塌,没有办法在起舞。 大卫花了三个月时间看薇是做什么的,其实也没明白她到底做成了什么。 来的话,她每天固定会在画室待够8小时,期间她不会和自己说话,但如果留下吃晚餐的话,她会要求自己出去买吃的,至于买什么,当然是她喜欢吃的! 那天,薇带来了柠檬、桔子、杯子和玫瑰,大卫吃了几片花瓣,问薇:“是送给我的吗?” 薇警告他:“别动!”然后下楼去取放在物业的新买的画板,再上来的时候,发现大卫在吃桔子。 这彻底激怒了薇:“你这个任性幼稚的堕落舞者,给我滚!” “你呢,你画的这些,这些,有人买你的画吗,你这个虚伪的穷学生,可怜虫!”大卫抓起篮子里面的柠檬砸向薇。 “你连穷学生也不是!”薇反唇相讥。 大卫摔门而出,没有再回来。 薇宁愿根本见不到他,也不愿感受那种失落,或者说是堕落。 后来相遇,是在让。洛克和妻子举办的艺术沙龙上,薇给他寄去了自己的作品,想要寻求一位赞助人。 大卫作为文化台邀请的芭蕾舞界天才新人而有了名声,是社交界的宠儿。 让。洛克的妻子雷雅是一家芭蕾杂志的主编,艳丽妩媚,正在和芭蕾舞界有名的戏剧编导莱曼。唐纳森聊天,这位大导演正在为筹备的根据法国大文豪经典小说《幻灭》改编的芭蕾舞剧寻找男主演。 期间法国著名设计师凡。佩里安加入谈话。 舞池中央,女人们雍容华贵、故作矜持,男人们如同翩翩绅士,优雅的社交仪态,轻松欢快的奏乐舞蹈,在这样的场合,名人聚集,薇不觉得有什么诗意,没有人请薇跳舞。 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伸出手迎接薇,做出了邀请:“女士,能有幸和您跳一支舞吗?” 是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七章 大卫,和他的时间 那是秋天的最后一天,薇记得那天自己穿的是一件黑色深v丝绒上衣,为了庆祝两人的久别重逢,大卫怂恿薇出去吃一顿大餐。 说是久别重逢,似乎也没有多久,但因为他的舞姿,让雷雅注意到,继而和让。洛克交谈,让那副《磨盘上的麦粒》得以在他的画廊展出,确实算帮了自己大忙。 楼上不间断的淙淙声弄得薇很不安,即便把沙发移到窗边,坐在上面仍然能听到。薇参加完沙龙后,哪里也没去,整理完画室,正准备独自享用晚餐,大卫来了,同时带进来了潮湿的冷空气。 “基于我们再次见面的友谊,我诚邀您和我共进晚餐,女士。”上次遇到薇的时候,正走投无路,没有想到还有和她跳华尔兹的机会。 薇好好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和他发生过友谊。 大卫脱了外套,自己搬了凳子坐在薇对面,见薇没反应,假装很尴尬,这没有逃脱薇的眼睛。 薇很冷淡:“你走吧。” “刚才我在楼下遇到了玛娜女士,她是准备上来收房租的,她说你有3个月没交了。我以我们合租的名义把接下来三个月的都交了,可怜,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大卫把薇面前的野玫瑰葡萄酒移走,娓娓道来一个很欠揍的事实。 薇很生气,一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一个见钱眼开! 大卫拦住准备下去找玛娜理论的薇,摇了摇头:“我们打赌,相信我,她不会退的。” “你的脑子错过普及教育的时间了吗?我同意了吗!”老实说,已经不记得跟这个人初次相逢的情景了,一想到,即将要被挤压、被分享的自由空间,薇已经抓狂了。 “我一般晚上九点回来,我们不会碰面,通常情况下。”大卫企图说服薇接受这个被迫安排的事实。 薇把头转向窗外,此时已经雨雪纷飞。 真是可怕的沉默,对于大卫来说。 “你觉得我付不起房租?” “不是,是我付不起,三个月以后,可能得你先垫付了,朋友。” 街道上一片模糊,行人往来,有几个园林工人正把假植的榉树断了的树枝当作垃圾装上车。 大卫、自己和这些被砍下的死树,有什么区别,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好吧。” “太好了,我们可以庆祝吗!” “为什么?” “有人替你分担一半房租,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是啊,赌输的。” 合租有坏处,也有好处。比如薇一直忍受楼上租客的噪音困扰,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嗓音会那么难听,还毫无自知之明,大卫亲自去交涉之后,总算消停了,练声的场地换到了楼下街对面的公园。坏处就是,房间经常杂乱不堪,清理的工作通常是薇做。冰箱里放的有2层都是大卫喜欢吃的东西,且很多时候,面包放成了砖头,牛排发了霉也没扔出去,咖啡壶里经常存放着隔夜咖啡,这实在是薇难以忍受的地方。 两人讲明对公共空间的使用,文明教养和规则必须遵守,其他时候,私人习惯也应当被尊重,经过讨价还价,且一致认为对方没有做饭的天赋之后,放弃了对厨房的使用权。 至于薇常常作画的时候,旁边的大卫要练舞,这也是要忍耐的地方,只是,薇高估了自己的耐心,最后搬进了厨房。 晚上八点,薇照例进入了“利多”餐馆吃晚餐,老板劳森。邦达尔年过不惑,依旧是个美男子,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仿佛褪了色,显得有些憔悴。 薇刚搬来这里,有一次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遇到过流氓的骚扰。起先薇认为他是想拼桌,直到那个红鼻子男人用手摸了薇的戒指,他说:“这戒指真好看,您的手真美!” 薇给了他一巴掌,被他避过了,差点爆发激烈的冲突,是劳森。邦达尔帮忙解了围。 “晚上好。”劳森。邦达尔向每一位进来的客人问好。 “您好。”薇上午乘坐一辆昏昏欲睡的列车,去了郊外。由于没有位置,贴着肮脏的窗玻璃站着打瞌睡,现在仍然感觉疲惫不堪、无精打采。 劳森。邦达尔看着薇充血的眼睛:“没有休息好?不能仗着年轻,不注意身体啊,今天来点什么?” 薇粲然一笑,正准备要一条烤鱼。大卫从门外进来,手搭了薇肩膀上,他似乎很兴奋,对着劳森。邦达尔说:“嘿,朋友,稍等一下,我有话对她说。” 薇被拉着出了门:“干什么?” 大卫哈了口气,用手护着薇冻红的耳朵,额头相触,似乎在寻找一种能量,然后,他大声说:“我考上了。” “什么?” “我考上了!”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缘故,薇鼻子发酸,跟着他开心大笑。 为了庆祝,大卫拉着薇直奔最高建筑那家有名的露天餐厅。薇没有来过这里,那天人特别多,两人选了仅剩的几个位置中靠窗的第一个位置。 服务员先请薇看菜单,来的路上被冷风吹得头皮发麻,示意服务员让大卫点。 大卫毫不客气:“来一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来一个吧,酸橘汁腌鱼可以吗?” “好。” “通常在吃的方面,不必介意她的存在,她味觉迟钝。”这话像是对服务员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服务员带着可怜的目光看着薇:“您真会说笑,先生。” 不一会儿服务员告知厨房里没有高加索烟鸡了,询问是否愿意换成火鸡。 “你吃得完吗?” “我能吃下一整只。” “好。” 十二磅重的火鸡、酸橘汁腌鱼、美式牛排、俄式土豆煎饼、意大利面条、法式海鲜沙拉、泰式火锅。 薇看着这一桌子的大餐,倒吸了一口凉气。的确,自己不必点了,他点了自己的最爱:“如果你吃不完的话,你将会吃一周的火鸡。” 大卫耸耸肩,毫不在意:“乐意如此。” 大卫的生日,薇陪他去买了心仪已久的小提琴,两人却在公园路上大吵一架。大卫请求原谅,薇指着寒冷的冰河对大卫说:“你跳下去拉一首曲子给我听,就算了,你就能马上见到你的生日礼物。” “什么!你要知道,你也是要过生日的。”大卫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十分不情愿。 “是喔,那算了。”薇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薇就听到大卫在众人的惊吓声中跳下水的声音,他对着她,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拉完了《爱之喜悦》,薇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 大卫感冒了,薇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给他擦干头发,薇喜欢大卫的头发,像黑色的海藻一样。 期间两人提到《幻灭》这部巨作,薇问大卫会不会参演。 大卫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在莱曼。唐纳森接手这个剧本前,吕西安这个角色无可争议本来应属于剧院首席莫里斯。帕克,评论界一致认为以莫里斯。帕克无以伦比的精湛技艺和对戏剧人物的深刻理解与拿捏,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人选。但不幸的是,莫里斯。帕克发生了一起车祸,膝盖受伤十分复杂,ri检查韧带折断,这意味着面临手术后离开这个职业的危险。 现在与大卫竞争的是赢得上一届总决赛冠军,刚被升为首席的里奥。罗斯,与选秀出身的大卫不同,前者已经主演《高加索的俘虏》《唐吉坷德》等舞剧。 大卫看着薇说:“要拿到这份合同,并非容易的事。” 凭借选秀节目冠军的名气大卫是各大杂志的宠儿,最近也有一些广告找上门。 那时候,薇才知道,从一开始,两人的边界就不一样,改变边界不是件容易的事。 树木都习惯于选择适合自己的边界上生长,动物也是如此,但植物会尊重边界,不会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可动物不一样,它们迁徙、回归,总是不把边界当回事。 大卫说:“我生来就不是个完美的人。”认为自己才是《幻灭》男主最好的人选:“莱曼说,他需要的男主不仅要美貌、聪明、有才华,他更希望能看见他虚荣、野心的一面。” 莱曼?他会毁了他!莱曼可曾知道,面对贫穷和困境他的选择是什么?任性幼稚,企图丢掉自我,让自己在醉生梦死之间轮回! “所以呢,你打算又走那条路?” “在这间塞满这种旧家具的房子里一直跳下去,就有出路吗?”吵得累了,大卫又补充一句:“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只是在抗争。” 薇不否认,大卫天分极高、聪明、有才华、努力,但是同样地,自私、虚荣,野心很大而又意志薄弱,总想抄近路一步登天。 一个人既然经不起浮华世界的引诱,那么走向堕落,就不可避免。 那是吉赛尔的首场演出,薇坐在观众席里看演出。谢幕的时候,大卫往薇的方向看了一眼,薇觉得,他没有看见自己,隔着薇一个位置的距离坐着的女士是—雷雅。 庆功晚宴上,大卫面对各界名人巨贾,左右逢源,他完全融入了名利场。让薇吃惊的是,他在社交上展示出来的谦和、审慎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薇的生日,两人大吵一架,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那条漫长但清白的路,分开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了。 是薇自己不相信曾在剧院听到的流言,大卫在排练《舞姬》的过程中爱上了女主波林娜。珀蒂帕,更不相信有关在三个月前恢复了单身,成了名副其实的亿万富婆的雷雅的情人的男主是他的传言。 薇认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让惯有的本能、欲望和精明,效力于离婚后凭借出位举动在社交界实现粗俗的野心之人。 他想方设法在名利场为自己谋求一席之位,处于这种状态下,在面对薇和旁人的时候,他判若两人。在薇看来,社交场合他所展现出来的爽直,是一种虚荣的一种更为精明的表现形式罢了,既显出极其无趣的故作风雅,又表现出无可挑剔的礼貌。 “我算是什么?妹妹还是前度?” “我一向认为我的爱情理应属于你。”大卫说。 “恐怕未必。” 大卫从饭店追了出来:“为什么你认为我暂时离开你,去别处生活,你就失去我了?” “你不是最好的人选,你是最合适的,您都不用演,你就是他本尊,祝你成功!” 大卫没有追上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自己失去了她?流言蜚语竟然超过了对我的信任,让她把波林娜的一厢情愿和媒体热炒雷雅女士的私人生活,编写自己和尊敬的前辈女士的八卦传闻算作自己的过错,这算什么! 然后他绝望地冲薇大喊:“是你分不清戏剧和我本身!你对我的指控毫无事实根据,和那些企图毁掉我的媒体有什么区别!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说的是事实,到那个时候,我或许不会原谅你,但我会拥抱你。像你说的,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来看我的演出。” 薇没有回头,和他的时间,结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八章 爱情的消失 崔。丹尼尔郁闷地望着窗外的群山,他思念她。 感到伤心的是,心灵的不安折磨着处在孤寂中的自己。 第一次见到她,她又美又难以接近,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俘获了自己,嘴里咬着一缕棕黄色的头发稍,神秘地望着自己。 真是难以抑制地情绪高涨而热气腾腾,高兴地几乎要飘浮到雪空的上方,但她的冷漠把自己给钉到了地上,以后自己就在雪地里越陷越深。 崔打开酒柜,香槟酒威风凛凛地立着,记得她说过:“崔,只要你在,我就能知道下一步该往上走。” 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时光,自己一心想娶她为妻。 后来,她说:“你知道吗,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是走进坟墓一样。” 她花了一年时间完成第一幅在在卓越展出的作品《寐》。 一开始,崔可以确认她对于自己的敬意是崇高的。令自己产生恨意的是,她去看了那个男人的演出,但她说,那个人天生 没有爱人的能力,对大卫当初的行为表示能理解:“很多时候,人们的美德并非自由的,可以时刻由自己支配,是吗,崔?” 这算什么? 她可以忘却谁在她自觉从业的路上前途未卜、赞赏之声寥寥无几、怀揣梦想却又失落,精神崩溃,决定要自杀的时候,谁给了她慰藉。 崔不能接受只被她当作卓越帝国的当家人,她的老板,或者说艺术赞助人。 好在她意识到,死并没有意义,这激发了她空前的创作欲。 那个时候,她夜以继日地构思、创作《寐》,整个人处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癫狂状态之中,昼夜不停地画那幅画。 不可否认,那个时候,薇也觉得始终想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有爱人,事业成功,靠卖画为生不能实现,命运总是一再地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愤怒、孤独、性情开始急躁,以致于得了情绪病。 和大卫一起的日子,是两个病人的互相依靠。 六月的温暖,美丽的夕阳里,她坐在花园里作画,忧郁地望着窗外。 崔鼓励薇大胆创新,走到街上去写生,记录身边的人和事,真实地描绘社会、生活,然后把搜集到的素材整理起来,创作成作品。 《寐》刚刚被创作出来的时候,崔心里想,她到底在街上看到过什么?这画太令人不安了,带有强烈的主观性,画面扭曲,这不是一件讨人喜欢的作品,但却似乎,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蓝色和韦罗内塞式的绿色阴郁苦涩旋转交融的画面中,女子右边脸苍白、美丽、暗淡、清晰、笑容神秘,左边脸浓妆、扭曲、丑陋、被毁坏,整个画面处在和谐、分裂、扭曲的矛盾边缘。 展览前,薇和崔说,作品的价格“有点贵”,但崔镇静地回答:“不,它就得值这么多。” “你做过什么?” “我吗,学过芭蕾舞,写过诗,后来转绘画。” 薇自认那段时间心情很差,只想消失,根本没在意搬到隔壁的是什么人,在差不多完成《寐》的时候,接到了让。洛克的电话,说是有一位朋友很喜欢《磨盘上的麦粒》,想要与作者见一面。 分别接到电话的两人心情不同,那天,习惯出门左转的人改变了方向,但当时,薇并没有认出崔。 作为顶级画廊霸主卓越家族的第4代,首屈一指的艺术经销商家庭成长的精英,崔。丹尼尔没有学过一天艺术史。毕业于剑桥建筑系,08年和同门师妹安东尼娜。李创办了顶级设计公司a。d。r。 年轻英俊的外形,温文尔雅的气质,儒雅绅士的派头,在12年接手卓越后,13年一年时间,即卖掉了3亿美元的艺术品,14年艺术营销榜的第一名,在接受《power》采访的时候,面对“和你的父亲一样是画坛青年领袖”的说法,崔笑了笑,补充了一句:“这种对比是不合理的,他创造出那项拍卖纪录的时候,我比他年轻了5岁。” 这位让人叹息的美男子,并不像他所想表现出来的那样谦和,他低调,极少参加名流聚会,但采访过的记者大都有同感,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释放着一种压迫感,坊界传闻,崔看不起所有的二代、三代。 除了工作,崔喜欢旅行,薇也喜欢在旅途中寻找灵感。一起旅行的时候,两人一定会带的两样东西都是铅笔和速写本。 薇在卓越第二个画展开幕的前一天晚上,崔在展馆布置了漫天星光,指着最高最亮的那颗星说:“在这1000件展品里,你是最耀眼的存在,不只在卓越帝国,也在我心里。” 外界有很多声音认为,薇凭借和帝国继承人的私人情感而被力捧,毕竟在当年被推出的时候,几乎无人知晓。以卓越的地位和在全球代理的艺术家和艺术家遗产来看,他们一向并不怎么留意刚冒出头来的艺术家。 崔否认了这种说法,关于看法,时至今日,即使不用再见面,薇也认为,这是双赢。 爱情的开始,是在一次旅行中,为了庆祝薇在艺博会受到高度瞩目,崔带薇去了私人岛屿度假,在悬崖餐厅上共进早餐的时候,扬言被拒绝将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在一次艺术交流论坛结束后的晚宴上,两人携手出席,被藏家朋友问及如何称呼身边的男士,薇说:“赞助人,partner,伯乐。” 帝国继承人心里生出几分失落:“我作为恋人的身份是被忽略了吗?”这世上,还有谁配站在她的身边? 薇认为感情是私人的事,不应该是被大众关注的焦点,选择了模糊和隐藏。 那段时间,崔在家族内部面临着很大压力。因为父母关系的变化,以及父亲重病之后第一次出席业绩大会的发言:“非常满意儿子的表现,但我未有退休打算。”虽然外界已经普遍人定崔。丹尼尔为第4代当家人,但罗德对次子等人事业的布局,人们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这其中微妙的变化。 作为为卓越继承人,崔虽然也声称要以艺术家为中心,他们才是整个画廊的中心,但作为这艘航母的接班人,想得更多的还是如何为画廊的利益着想。 只有薇,是个例外,身兼薇的展览总监、经纪人、出版人、恋人、心理医生乃至私人助理等多职,在做每一个决定时,崔更多要考虑是:什么对薇是好的,而非利益。 拜访崔的父母,雪绪女士提出结婚后薇必须放弃自己的工作,这打破了两人关系的平衡。 崔记得当时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尽管表明希望薇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回到寓所,由于在这场家宴上大受刺激,薇不可避免毫无保留地发作了。 “我并没有希望你放弃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崔解释。 “那你的家人呢?”薇冷笑。 “你呢,你愿意为了我做一点点改变吗?”崔很痛苦,一开始的付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这段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哪怕薇有过一丝犹豫,这段付出也是值得的。 “改变,以后再放弃,我是你的什么?”薇敏感地觉得这是个言语上的陷阱,冷淡地问。 崔请薇先冷静下来,并直言:“我的最爱。” 薇终于停了,看着窗外:“或许你未婚妻这个位置有人比我更适合。” 崔冷不防地听见薇这么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跟我分手?” “结束吧。”薇看上去情绪稳定很多,冷静地说。 崔一愣,由于惊诧而呆立不动:“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不相干的人,和他们的一些话,你要跟我分开?” 薇觉得好笑,不相干的人,这话说来你自己也是不信的吧,问:“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薇在崔的眼睛里也看不到自己的思想,什么也看不到。在彼此用目光怀疑探究的时间,薇等着崔开口说话。 无可选择,避无可避,崔在薇的眼中觉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眼下的蓝痣越发美丽、耀眼,几乎要伸手去触摸,薇退后一步,坐到了沙发上。 “你先冷静一下。”崔上前一步,薇马上将脸转向窗外。 薇的心脏一直狂跳不止,直到关门的声音,才渐渐平复心情。 崔下了楼,一边走一边想,然后向窗口看了很久,既眷恋又烦躁地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造成两人关系阴霾的,除了对方家庭的压力,更多的是薇自己的情绪感知。 为了挽救可怕的,死气沉沉、空荡荡的未来,因工作关系曾一度缓和。 摧毁爱情的是,是崔的母亲不请自来的拜访,让薇验证家族是否存在情绪病史。 那天回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在喝下午茶。 “你的未婚妻呢,没来?” 崔觉得奇怪,薇早就回家了:“你们请她过来了吗?” 雪绪女士点头,笑着跟丈夫说:“她大概是忘了。” 罗德先生毫不在意母子间的对话,“嗯”了一声,算是对妻子的回应。 “您去见她了?”崔问母亲。 “你们都要结婚了,我让她去医院体检一下,把报告拿给我看。” 崔不敢相信,这是出生名门的母亲做出来的事:“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是在和你母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雪绪女士被儿子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是,你,您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崔长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放低声音问。 罗德先生开口说:“做做身体检查也没什么,你先坐下来。”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也就证明她另有所图,你高估你的爱情了,老实说,她并不适合当我们家的长媳。”雪绪女士有了丈夫帮腔,辩解道。 崔被气得无话可说,问母亲:“您觉得谁合适?是你儿子追的她。” 雪绪女士看了一眼丈夫:“艺术家懂得经营婚姻关系吗,你该知道站在你身边的人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崔冷笑,问:“婚姻关系,什么样的婚姻关系,像你们这样,相敬如冰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罗德夫妇,雪绪女士一向将精力放在经营名媛身份和社交上,只要不威胁自己的地位,对丈夫的花边新闻从不过问。 罗德先生上个月和助手欧游被拍,被小舅子隔空讽刺:“破坏别人夫妻关系的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这么多年来,倒一直确实是相敬如“冰”。 崔决定去找薇,立刻。 罗德先生发话:“她要嫁进这个家,必须这么做。” 崔冷锋相对:“你们真是不可理喻,”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门,就听到罗德先生说:“你敢走出去一步,我马上让人替了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九章 初雪.缓刑 与崔的感情突然止息,带给薇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在日落中痛饮了一杯苦甜交织的鸡尾酒,那真是一段坐在潮湿发酸的草席上的日子。 崔读懂了薇的独立高傲、毫不妥协,只有薇自己知道,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切,正在默不作声地崩溃,薇告诉他:“我不只是你的另一半,我也是我自己。” 在最后,也没成为他想要的样子,自始至终,薇从孤独中走来,也向孤独中走去。 出于一种奇怪的预感和救赎,薇选择了放任自流。 刚到的前几个星期,天气难得的异常温暖,薇在玻璃房工作的时候,一直能听到滴答的朝露声。 几天后,初雪。 天气变得异常冰冷,浓密的大雪从天空飘落下来,好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薇心里想:“快来闷死我吧,把这一切!” 在漫漫大雪中,薇仔细听着这纯粹的寂静,雪好像下得更密了,持续不停地、悄无声息。窗外的冷杉、雪松被压得有些驼背,蜷缩着、站立着。 薇问自己:“你想去哪儿?” “你死了以后想被埋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薇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是值得浪费时间思考的问题吗?” “不管埋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真冷啊,我的灵魂好像被冻僵了。” 薇想笑:“还有灵魂这回事?” “你真是一个寒冷的女人,你什么也不懂,任凭命运想来就来,想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然后把你扔到这个寒冷的玻璃房,你是不是还期待着它继续对你做点什么? 薇抬起头望向飘雪的天空,有一刻,是感到害怕的,害怕它又悄无声息地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它带走了。 玻璃房外,雾气和飘雪构成了一座无形的墙,薇仿佛看到一个人,在漫天风雪、难以穿透的苍茫白色里禹禹独行,他撑着一把红色的伞,越来越瘦弱、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消失是一种权利,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使用这种权利。”这句话是谁说的,薇不记得了,那段时间,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因为那个声音说:“或许,烧酒可以抚慰你的灵魂。” 薇曾经以为不曾在意那个人,几乎以为自己不曾爱过,直到意识到那种甜蜜的痛楚持续的时间太长了。薇觉得,和他工作的那段时间,自己戴上了某种离不开的假面具,为了永远不向他,或者任何人暴露自己,是在伪装中度过了那段时间,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去追问他那些该问的事情。 离开住的地方,拿着买来的玫瑰烧酒,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深雪中跋涉回家,这是常有的事,一天,薇醉卧在雪地中,被恰好值班回家路过的尤达和安娜救了。 安娜劝薇别喝太多酒,这个冬天太冷了,多的是冻死街头的醉鬼和流浪汉,但其实,心里想的是,让两个孩子远离邻居,这是一个冷漠寡言、自言自语的疯子,至少,在那个冬天,安娜在心里,是悄悄这么认为的。 薇没有听,沉迷在酒精和失眠药物中,打算就此度过余生。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坐在玻璃房中间的松树上,是怎么爬上来的,薇不知道,但晕晕沉沉的,想再爬回去几乎不可能,那时候,想着,从这里掉下去的话,是不是就什么也不用想了,或者,会摔断退? 那天,是满月,薇记得。从窗子里望出去,可以看得很远,白天雪道推平机的轰隆声是早已听不到了,那么,是在为第二天铲平道路做准备吧? “在想什么?” “你是否知道,我不喜欢有雾的天气?这样的天气,人会变得阴郁,我也不知道目光该放往哪里去,你可知道,可知道?” 然后薇开始哭,又一直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第二天,抱着树睡了一晚上的薇终于醒了,爬回了2楼,清醒过来的薇庆幸昨天晚上没有从树上掉到一楼。 想去后花园等待晒太阳的薇因为体力不支,栽倒在院子里覆满白雪的冷杉影子上。 “你可以起来了。”薇听到那个声音说。 “嗯。” “你可以起来了。”薇拥有过爱情,又失去了它,心里一下子感受到了寒冷,但不是因为天气的严寒,那寒冷来自身体内部,在内心深处。 与其穷其一生与身体里的情欲作斗争,不如进行一个人到底的斗争,这句话深深地烙进了薇的内心,再也无法磨灭。 住在这里也许会孤单,但薇不认为孤单是一种缺陷。 在机场分别的那日,那与她衬衫的短暂接触而引起的悸动,和那日修道院左岸,湖畔的遇见,那晚她冰冷的拒绝带给卡森的痛感,在回到柏林的时候,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内心,并驻扎了下来。 她叫薇,卡森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名字。 那天从南音的别墅回来的时候,在下雨。卡森等安娜走后,撑着伞送薇回去。 “我想……”卡森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开口之后停住了,忘记了本来想要说什么,在门口雪松的影子下站了一会儿。 薇看起来很疲倦,撇开目光。 卡森注意到薇的右眼下有一颗蓝痣,一颗露珠挂在她右边的眉毛上,正在慢慢得移动,然后她笑了笑:“现在好冷啊,要是有阳光就好了。” 头顶的雪松和冷杉随着风簌簌作响,两人似乎都听到了远方知更鸟的叫声。 “再见。”薇的手从伞柄上移开,离开了。 卡森很想把手贴到薇的脸颊上,但这想法是不应该有的,就这样,卡森一直站在那里,目送薇离开,对她说:“小心路滑。” 那段回乡的旅途,薇不知道的是,一开始,卡森就给她烙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印记,他喜欢为她效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从第一天,他就喜欢上她,即使,她一直以冰冷回复他献上的热情。 卡森认为薇杀了他,给他的爱情判了缓刑。 刚从一家老式的音乐厅工作回来的卡森回到公寓,照例先将玄关上放的相册擦了擦,那是和母亲、父亲的合照。 她打来了电话,问:“我们能见面吗?我想谈一谈。” “不必了吧。”卡森没有答应。 “嘭”的一声,电话那头先挂断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章 年少有为.自卑 薇起来的时候,看到对面雪山上蓝色车厢的缆车已经开始运作了。 大卫穿着宽松的缎面墨蓝衬衫,越发趁得他俊美忧郁,倚靠在门口,这家伙正在吃酸奶。 他的头发很黑很黑,古典脸庞,俊美苍白,妖孽细致。他不说话的时候通常很高冷,当他看向你的时候,眼神总是迷离而澄澈,明亮而矜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时候,更致命了,没有任何女人能逃脱他的吸引,包括男人,只要他愿意的话,那总是自带无辜、伤感而又堕落的气息,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这人太危险了,容易引人犯罪。 如果说这样美貌绝伦的少年,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瘦削,加上肤色太过苍白,这让他的美看起来有些病态,但上天显然为了弥补这个艺术品的缺憾,而又给他馈赠了完美的身材比例,加上186公分的身高,大概只有薇站在旁边,才会让人有相得益彰、天生一对的感叹。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大卫已经吃完了早餐,坐在沙发上等薇了。 早餐是一杯牛奶,橄榄油煎半生蛋和酪梨沙拉,薇给沙拉加了莱姆汁,心想,这么多年,他的饮食习惯倒未曾改变。 薇边吃边说:“我没有给大家带礼物,待会儿你陪我去买吧。” “啊,你是客人。”大卫说。 “是去扎娜家里吗?”薇想了一下,仍然觉得有必要。 大卫摇了摇头,开始催促薇:“你吃完了吗?她的生日在下个月,礼物到时候再买吧。” 薇吃完最后一口煎蛋,喝完牛奶,去厨房把碗洗了,大卫拿了一把钥匙给薇,嘱咐薇要好好保管,薇把它放在背包里,锁了门往大卫停车的地方走。 见到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薇眼睛有些睁不开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蓝了。 大卫开车很快,说是为了避免市区堵车,薇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座名城,心中充满欣喜。 这里没有其他国家大都市那样的妖娆和福利繁华,冷意似乎也比那里来得迟些,远处的山脉白雪皑皑,薇把手伸出去,那仿佛就在眼前。 整座城市规划严谨,街区布局以井字、棋盘式分列,薇着迷于道路两旁住宅墙上当地艺术家的涂鸦。 大卫是个很好的向导,一上午,几乎带着薇跑完了市内的各种大型购物娱乐中心,公园、博物馆、国家图书馆、国家马戏团、美术馆等地标性建筑。 能来到这里,和大卫待在一起,缘于两人关系的转变。 薇走后,大卫去找过波林娜,希望能请她出面解释两人之间的清白关系,这激怒了波林娜。 “你让喜欢你的人去和离开你的人解释喜欢你的人对你毫无感情?这是不是有点,可笑?留在剧院,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要忘记你的梦想。” “可是,她就像是水,我就像鱼,我注定不能离开她。如果不能让她留下来,我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波林娜觉得,这种比喻太可笑了,你在剧院生存下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很容易吗?没有谁天生离不开谁:“离开?你是一个天使,你要折断自己的翅膀吗?” “如果当我有一天飞到我想去的地方,而代价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爱的人,那么这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 波林娜将双手搭在大卫肩上,想要给他一种力量:“有些人,注定是路人,他们或许搭伴走过一段路,在彼此的心里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但注定,他们不是可以分享彼此荣誉的人,你还没去过你想去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更美的风景呢?” 《幻灭》全球公演的那天,薇去了,波林娜看到了薇,但是薇不知道,原来,大卫从未忘记她。 好不容易得到薇的电话号码后,大卫犹豫了三天,拨通了那个号码,由于紧张,不停得喝水,在公寓内走来走去。那边终于传来说话的声音“你好!” 是她的声音! 大卫吞了口水,泪眼潮湿,几乎不记得怎么说话的,那边开始发问:“喂,你是?” “是我。” 长久的停顿,以致于大卫以为她挂断了电话:“你在吗?” “有什么事吗?” 这礼貌而疏冷的客气让大卫知道,两人的关系冰封多年,已经不存在解封的可能了。 “喔,我,你好吗?” “咚”的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但是,几天后,戏剧性地,她又主动打来了电话,且要求见上一面。 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大卫心里忐忑又紧张,那时候薇已经是大画家了,且有了传闻中的男友。 “你最近好吗?”大卫的第一句话是。 薇看着大卫的眼睛,笑了:“很好,找我有事吗?” 大卫把票伸向薇,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他并没有放弃少年时候的梦想,自己做到了,再也不会回到那可怕、阴郁的过去:“这是我们剧院的演出,有空的话,请你来看我们的演出。” 薇拿起票,上面写的是11月18日,上午9点—12点,下午14—16点,国家芭蕾舞剧院,《幻灭》全球首演。 “喔,真是恭喜你。”她笑得优雅而得体,问大卫:“要喝点什么?” “黑咖啡,少奶,不加糖。” “服务员,一杯黑咖啡少奶不加糖,再给我拿一杯白水。” “我们的白水也是要收费的,小姐,您要不要换一换?”女侍应生解释。 薇点头,拿出不菲的小费给她:“我知道。” 那女侍应生尴尬无比地收了小费,连声说:“请您稍等,马上就来。” 薇没有问过大卫从哪里得到的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来访的目的。 事实上,大卫是在一个月前的画廊巡回展上就看到了薇和她传闻中的大亨三代男友,多年不见,这很正常。大卫问自己,是否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正在和别的男人快乐交往而开心?自己和她曾有过甜蜜时光,也曾有过机会,但浪费了它,既然如此,何不为她过得好而开心? “波林娜主演,她一直是你的女朋友?”她问。 “她从来不是。”大卫语气明显有些气恼,但同时心中又有些高兴,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她如果有意愿了解的话,他会证明给她看,自己并不是那个被那个误会所埋葬的人。 “喔,那就是别人了。” “薇雅。贝克女士也不是!”大卫无法克制,她总是用一种嘲弄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出于本能,急于撇清她欲加给自己的罪名,又补充了一句:“分手也不是我决定的。” 但关于师弟阿莱才是薇雅情人的事实,大卫并没有说出来,那件事情,有点搞笑,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维持多久,酒吧相遇,在他们决定上床之前,薇雅告诉阿莱:“我动过手术,我的乳房已经切除了。” 阿莱说:“那我考虑考虑。” 然后他去酒吧喝了很多酒,逃了。 不可否认,那段时间,自己和那位自己之前颇为尊敬的女士一同出席过很多公众活动,媒体们没有拍到阿莱,编造了自己是薇雅。贝克女士隐身情人的事实。 为什么不解释?大卫答应过阿莱,这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不能毁了他还没开始的前途。 即使这误会会断送自己的爱情?不,大卫认为,一手断送自己爱情的是自卑,天生爱人的能力?大卫不认为自己拥有这种能力。 那个时候,他不想留下她。 “谢谢。”她对侍应生点头,似乎在说,我只是开开玩笑,你情绪不用这么激烈,不刻意捕捉,几乎很难察觉到她嘴角在偷笑,那倒未必是释怀高兴,能更像是激怒自己得逞后的得意,然后她把票收起了,一边喝水一边看了窗外一眼:“我会去看你的演出。” 大卫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已经年轻有为,再见到她的时候,那种自卑仍然无法消除,对于已经退不去的时光,他没有奢求过谁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当初她认为自己没有选择那条让她看得起的清白道路,即使曾经有过迷茫,但她不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让她看不起! 如果她知道真相会怎么做?那还用说,她肯定会打自己一巴掌,然后说:“了解真相是我的权利,原不原谅也是我的权利,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老实说,大卫怕挨打,她真是个野蛮的女友,一点也不温柔,有时候甚至像个疯子一样,况且,她身边已经有了足够优秀,真正匹配她的人。 然后,在心底,他说:“如果我仍将爱着她,那会是以朋友的身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一章 海滨的柠檬树 那是一栋明黄色的建筑,坐落在美术馆附近,一条安静的街道上。 大卫和成员们的工作室就在六楼,成员们一早知道大卫会带朋友来,薇想在不打扰他们的前提下看看他们工作的样子,大卫摇头:“你还是得先跟大家打个招呼。” “我在的话,会不会让大家不自在?”实际上薇也觉得那样做有失礼貌。 大卫挑了挑眉,嘲笑薇:“这么在意别人的感受,这是你吗?” 工作室内,成员们正在练习,第三张专辑正在筹备中。 薇提前来工作室,让乐队成员们十分惊喜,扎娜跑过来拥抱了薇:“哇,薇,你来了,真的是你吗?我太想念了!大卫,不是说晚上过来吗,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大卫耸耸肩,说已经逛完了所有的地方,给薇介绍乐队的其他成员。 阿加利,出生音乐世家、艺术学院最高学府的博士,和大卫一样高,身形强壮。看到大卫和薇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一口白牙很容易拉近与人的距离,这是乐队的灵魂人物,团队的艺术总监。 薇和他握了手,大卫在旁补充说:“你很幸运,我们的总监是大忙人,他通常不在,不是平常人可以见到的。” 阿加利充满爱意的眼神时刻不离开扎娜,听到大卫的恭维话,拍了拍大卫的肩膀,但没有否认。 这时,乐队中的另一位女声开始说话了:“通常不在的,难道不是你吗?大卫?” “啊,阿莉娅,我们所有人的月光女神,你想我见我了吗?我也想你,让我们来拥抱一下。”大卫做出要熊抱阿莉娅的姿势,阿莉娅显然对大卫这一套装腔作势,油嘴滑舌十分熟悉,避开了他,拥抱了薇:“你好,我们的朋友,见到你很高兴,我叫阿莉娅。” “你好,阿莉娅。”薇拥抱了这位不爱笑,蜜色皮肤,高挑身材,茶色头发,嘴唇略厚,轮廓深邃精致,画着淡妆、又美又媚的高冷美女。 和扎娜一样,阿莉娅也出生最高艺术学院,擅长木吉他、杰特根、印度蛇笛、萨满鼓等十几种乐器,除此之外,还承担呼麦演唱。像阿莉娅这样的美女,担得起女神的称呼,即使乐队中已经有了像扎娜那样的仙女,但在演出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被阿莉娅的气场震慑吸引。 “你好!”乐队中担任管弦演奏家、zhetigen演奏家,擅长sazsyay、sherter、shankobyz、barbyt、打击乐器、冬不拉等多种乐器的“阿甘”向薇伸出友谊之手,这是一位有点胖,看上去很普通的小眼睛男士,但乐队专辑的词曲大多由他完成。 阿米尔是乐队年纪最小的成员,同样身怀各种专业技能,演奏家、民歌演唱家,擅长冬不拉、narkobyz、shankobyz、打击乐器等。 那天晚上,成员们请薇在最好的西餐厅吃了饭,替薇接风洗尘,带薇去了当代酒吧。 酒吧风格轻奢复古,很有格调,位于一个艺术街区,酒吧老板在当天请了老牌摇滚乐队“黑潮时代”演出,阿加利去了后台和老朋友打招呼,扎娜、阿米尔陪着薇,至于阿莉娅,正在和酒吧老板聊天。 “这里真不错。” “是啊,这里新开不久,很受年轻人欢迎,我们有时间就会过来。”阿米尔是一个阳光的男孩,非常亲切,这让他在乐队中拥有不俗的人气。 薇悄悄对大卫说:“原来黑潮时代是他们发过的同名专辑?” 大卫看了薇一眼:“我寄给你的那张cd你听过没?就是他们的专辑。” 薇听过一次:“听过啊,老实说,你在乐队中是干嘛的?” 大卫还没开口,扎娜已经抢着说:“虽然是我们的导演,但其实也是乐队门面?” 门面这个词似乎不适合我?大卫立马反击:“难道不是你和阿米尔?老天,你和阿加利要结婚的消息传出来,有多少人说要去撞雪山?阿加利现在可是不敢和你出席活动了,人们都说为了你要去跳排队跳里海,让他回库雷克呢。” 不知怎么地,薇觉得扎娜美丽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那显然不是灯光的原因,她一定很心疼自己的未婚夫,大卫说者无心,但他的话像芒刺一样击中了她的要害,薇有意无意地踩了大卫一脚:“阿加利肯定不会回去,他还要让扎娜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你呢?” “我?我什么?”大卫可不会相信这一脚不是故意的,死命地握住薇的手,玩命地掐薇的手掌,面上却很轻松。 “你的嘉宝,波林娜,欧嘉,苏西,莫丹……莉莉有没有来找?”薇还没有说完,大卫已经站起来,他生气的时候越发散发出那谜一样的危险气息,老实说,薇就是想要他生气。 他真得生气了:“什么嘉宝,欧嘉,莉莉,我一个也不认识,你每次总是怀疑我的清白?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阿米尔拉了大卫一下,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先坐下,然后问薇:“他认识这么多女孩子吗?” 薇点头,加以肯定:“这还算是少的,名单上的名字我还没有说完呢。” “是吗,说说,我们都不知道呢。”阿米尔显然被引发了八卦的兴致,要知道,像大卫这么矜持而骄傲的家伙,原来也有这么?多情?浪子的一面? “那是,不仅有女的,还……。” “你够了啊!”越说越离谱!大卫跳过来,捂住了薇的嘴,不让薇再说话。 半压着,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很美好。 扎娜和阿米尔目瞪口呆,薇知道大卫是真急了,眼中翻江倒海,情绪波动厉害,有些心软,这家伙,是个傻瓜吗?我是开玩笑啊。 大卫不记得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薇的眼睛了,几乎呼吸可闻。 那次在车上,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是本能反应,他爱她,从来就没有变过,然后她微微皱眉,手臂似乎很痛的样子,大卫一心疼,放开了她。 薇被放开后,气疯了,然后开始压着大卫打,又是掐又是咬,一边打一边骂:“你打我?你敢打我?气急败坏?你还气急败坏?” 扎娜和阿米尔一看来真的了,赶紧上来劝架,拉开了披头散发的薇。 大卫脸上留下了不少指甲印,手上还有牙印,又要朝薇扑过去,被阿米尔拉住了,顺手拿抱枕朝薇砸过去:“你今天疯了吗?你这个疯女人!” “你才知道?”薇瞪着他,一边喘气一边喝水,努力让自己心脏平复下来。 大卫捂着脸转向一边,不再搭理所有的人。 “你们怎么了?”阿莉娅过来了,见气氛不对,问阿米尔。 “没什么,阿甘呢?” “他待会儿要上台表演。”阿莉娅说,然后在大卫和阿米尔中间坐了下来,然后问大卫:“尼克希望你能上台表演一下。” “我去找他。” “把你们的耳朵借我!”随着共鸣的尖叫声响起,舞台上,黑潮时代乐队主唱screa,一个穿黑色保罗衫,戴礼帽,一副英伦绅士派头打扮的男人用他的声音告诉所有人,他曾经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上,在摇滚领域,短暂称霸过。 薇能听懂歌词,主唱沙哑沧桑的语调中,讲的是15世界一个阿肯的故事,这种哥特式的摇滚在那个奇幻的夜晚,让薇的思绪走了很远,她和所有的人一起跟着他们唱: 你可曾停下你的脚步 去倾听战马嘶鸣的怒吼? 你可愿意停下你的脚步? 来观望那恸哭的大地、垂泪的城墙 我们如何选择?该如何选择? 头顶的苍鹰会告诉你真相,真相! 今夜,世界醒着。 仰面朝天躺着,眼睛睁着 新月,跟你脸蛋的轮廓很搭 你永远躺在我眼上,眼上。 平原,沙漠,我们在哪儿行走?在那儿相知又相爱 当巨大的危险在我们头顶隆起 没有希望!希望! 我们将远离故土,去流浪!流浪!去战斗!去战斗! …… 我该怎样抑制我的灵魂?不让它 触动你的灵魂? 阿甘上场了,混合着所有人的尖叫声,薇倒是很意外,他唱的是一首通俗歌曲《海滨的柠檬树》。 准确的说,这不是乐团自己的歌。 扎娜解释说,这首词是大卫写的,阿甘作为主唱,也参与团队的编曲,实际上乐队并不接触商演。 《海滨的柠檬树》是一首欢快的歌曲,轻快热情的节奏,朗朗上口的歌词,很快,所有的人都打着拍子跟阿甘互动。 薇记得歌词是: 在那个木然的白色的夏天,我走向你,我亲爱的姑娘。 你在我面前虔诚祈祷 在这烟花季节,我遇见你。 你遇见他 看着你和他在我眼前 啦啦啦,你可知我心的酸甜? 在海边,我像一棵柠檬树 …… 爱情的结局,令我心悸 我是一棵柠檬树 …… 本来阿甘完了,薇还等着大卫上场呢,谁知道换上了别人,连唱两首。不一会儿,阿甘扶着一个人朝座位走来。 不是大卫是谁?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阿莉娅很不满地推瘫坐在沙发上的大卫,抱怨他:“你这家伙,跟哪个美女醉生梦死去了?” “丽莎。”大卫醉醺醺地说。 所有人都一脸黑线,尴尬地看着薇。 阿加利来了,先是和未婚妻扎娜一阵耳语,见大卫醉了,薇脸色不好,问薇累不累? 薇摇头否认,只是说头有点晕。 阿加利点头,说今天确实有点晚了,问阿米尔是否愿意送薇和大卫回去,阿米尔先穿上自己的外套,又去扶大卫,表示这当然没问题。 薇不想这么麻烦:“大家都累了,或者,我们可以打车回去。” 阿莉娅拍拍薇的手,说还是让阿米尔送你们回去吧,他和你们顺路,离你们那里也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二章 文物修复师 每个人都嘱告薇要好好休息,薇嘴上答应,和大家一一道别,看了一眼醉得一塌糊涂的大卫,心里早就做好了熬夜照顾他的准备。 夜晚的绿城很美,大卫瘫睡在薇右边,薇时不时地照看他,当醉醺醺的大卫无意识地靠过来的时候。 电台广播正在播放一个午夜谈心的节目,打进电话的是一个与妻子有家庭矛盾的丈夫,薇被女主播莱娅甜美的声线吸引,称赞这女声真好听,她一定很美很温柔。 阿米尔听了,又是摇头又是笑,告诉薇,其实她是个女汉子,她的声音欺骗了你。 “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是我妹妹。” “那她一定很可爱吧?” “现在吗?不存在的,要说到可爱的话,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今天白天都没能看到你们排练。”薇真的很惋惜这件事,事实上,为了招待自己,他们一下午都没有排练,又问:“你们最近有演出吗?” “下次吧,会有机会的。上半年,我们去了德国、吉尔吉斯斯坦和土耳其交流演出,下半年,每个月也去了一些州演出,但不多,主要是当地政府邀请的文化演出,接下来到明年下半年,就是筹备新专辑了。” 大卫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才意识到昨天喝多了,掀开被子,踏在白色地毯上,双脚竟有刺痛之感,挣扎着起来去了卫生间。 在镜中端详自己,看见了: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困倦,眼睛下方挂着的眼袋上那一抹被隔夜酒精洗涤过的淡蓝色,还没有消失,其他的一切如常。 热水浸润脸庞后,用毛巾擦干,然后开始剃须。 窗外,阳光正好。 昨天晚上路过阿米尔家的时候,薇提议阿米尔回去早点休息,由自己开车回去,阿米尔问薇是否有驾照,薇把国际驾驶执照给他看了,他又担心薇一个人并不能把大卫扛回他的房间,薇说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我遇到过很多次。 大卫吃完了薇准备的早餐后出来,薇正在画对面的雪山。 “有灵感了?” “灵感?这是必修课。” “那个。”大卫抱着一直在薇旁边转悠的菲比坐了下来,低着头想要隐藏情绪,心里却在问:“她看出来了吧?” “昨天晚上我们怎么回来的?” “到了阿米尔家的时候,我开车回来的。”薇回答,然后又补充说明:“我有国际驾驶执照。” “喔,我没有很麻烦你吧?”大卫有些心虚。 “你说呢?”这么客气?薇很诧异。 “我没有说奇奇怪怪的话吧?”大卫捂住眼睛,不好意思看薇。 “没有。” 有些失望?大卫也说不上来,那些平时不敢再在她面前吐露的心声,没有说出来吗?但又庆幸,有些话,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吧。 “你以前,不会用这些明亮的色彩。” 薇笑了:“人总是会变的。”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吃了午饭后,大卫开车去了工作室,到了晚上19点左右,薇正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告诉薇今天会晚点回来,让薇自己吃饭。 “好,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点。”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大卫开了门,发现薇正端坐在沙发上。 薇站了起来:“吃过了吧?要喝水吗?” 大卫把包放好后,点了点头:“谢谢。”然后把一个袋子递给薇,里面是薇喜欢吃的西红柿干,还有意大利面条。 薇把水递给他,他说:“其实你可以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去了哪里?这么晚。”薇一边给菲比喂牛奶一边问。 “白森林。” “白森林?” “嗯,其实是因为他住在白桦林里,我们叫那儿白森林,下午我和阿加利因为乐器的原因,拜访了一位在乐器博物馆工作的文物修复师,但没能见到本人。” 薇来了兴致:“我能一起去吗?” 大卫打电话询问阿加利是否可以,很快,那边答应了。 薇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觉得似乎又回到了重前,只是,一切都变了。 到工作室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到,只有阿莉娅到了,今天这位美女画的眼线很好看,薇悄悄称赞了她。 为了新专辑的拍摄,有很多工作要做,阿莉娅和扎娜需要去拜访一直合作的服装设计师。 阿加利和扎娜到了以后,大家开始分头工作了。 “等了一年了,终于好了。”阿加利难掩兴奋,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在知道它被挖掘出来以后,就一直期待着能早日听见它的声音。 阿加利最早学的斯布兹额,祖父是有名的斯布兹额乐师,外界一向把乐队视为“新民乐”乐队,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在苏联意识形态笼罩的乌云下,阿加利和所有叛逆青年一样,在地下音乐之期,痴迷披头士。 上大学后,阿加利是是班里第一个考取talgat的人。后来毕业了,办过专业班教音乐,在那时先后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筹备乐队的初期,遇到过很多困难,因为音乐理念和方向的坚持,有人离开,也有人留了下来。 和乐队所有成员一样,阿加利寻求的也是风吹草笛的民族音乐精神,乐队中一直使用仿制的霍布兹来演奏,音色绝佳,但没能听到它在古代的声音,这是一大缺憾。 大卫曾经对阿加利说过:“知道吗?我想做的是,把摄影机扔回古代,那会看见什么?” 去年在东部州县,国家考古队发现了一个墓葬,那个墓葬出土了大量黄金文物,时间可以追溯到约700—800年前,其中有一些乐器,因为年久失修,出土不久就移交给了乐器博物馆,要去拜访的文物修复师就是承接了修复黄金凤首箜篌和霍布兹任务的卡哈尔。 大卫告诉薇,在修复好交付前,能有缘听见这两件乐器的声音,除了馆长对民族音乐、乐队一直以来音乐概念的支持,还有是因为和卡哈尔的私人友谊。 在南部近郊的一片白桦林里,一栋20世纪90年代修建的白砖洋房门前,三人见到了卡哈尔和他的孙子阿迪勒。 大家握手问好,薇的到来,多少有些令人意外,阿加利告诉他们,是画家朋友,但对咱们的民族乐器感兴趣。 卡哈尔老人约六旬上下,热情友善,已经退休了,作为客座教授被乐器博物馆返聘。 室内陈设朴素,铺着花纹鲜艳精美的地毯,招待客人在一楼会客间饮茶过后,为了来访的目的,谈话的地方转到了二楼的工作室。 阳光穿透窗外的白桦林,筛选过后的柔和光线淹没了整个工作室,这里的时间,流淌得很舒缓。 那是一张亮面山毛榉桌,上面摆放整齐的老旧档案夹,还有修复师工作所用到的工具,薇也喜欢这样,离的很近,一切都可以马上手到擒来。 “明天就要送去博物馆了。”卡哈尔老人一边拉下防护布一边对客人们说。 阿加利和大卫都知道,在国庆日,这两件乐器会被展出。 “啊,这太美了。”对着案上摆放的黄金箜篌,薇第一个发出惊叹。 “去过我们的博物馆吗?那里每一件都是无价的瑰宝。”老人带着温和的笑意问来访的女客人,带点自豪骄傲的情感。 “嗯。”薇对老人说,点了点头。 阿加利、大卫在和老人探讨乐器修复遇到的困难和试音的时候,薇为了不打扰他们,悄悄地退了出来。 薇无意打扰别人,但是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发生,且不受控制,对面房间,墙上的画像是当今世界上法国最贵艺术家苏拉热的画像。 “你去过南法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三章 阿迪勒 阿迪勒穿着灰色的毛衣,白衬衫从毛衣的领口和袖口微微漏出来,柔软的头发下面是宽阔的额头,带着冷冰冰的光泽,这是一个眼睛很大,眉毛离眼睛近的长脸少年。 此时转身,薇在他眼中看到了温热的柔情,然后他站了起来,笑着问薇:“你是一位画家?” “我的工作是画画。”薇觉得这么说较为合适。 “那我们以后会是同行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兴奋。 薇笑了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少年,于是问他:“这幅画是你画的?” “是,你觉得怎么样?” “很像他。” 阿迪勒请薇走近观看他的画作,薇看到画作下方写有《2013年5月17日作》,笑了:“很有他的风格。” “来这里的人都是来找爷爷的,很少有人会和我说话。”不知道为什么,阿迪勒依靠着桌子,看着薇的侧面,觉得心跳突然加快了。 “你住在白森林里,喜欢黑色?” “这是爷爷的家呀。” 苏拉热画像的旁边,挂着一幅全家福画像,一家四口,三代同堂,素“我没有见过我奶奶。”阿迪勒解释说。 “抱歉。” 那天回到住的地方后,薇的邮件里收到了一封来自巴黎的订单,一家营销预算不多的化妆品集团请薇以“花园”为题,替他们明年春天要上市的经典香水“绿水”发布会宣传册花几幅图,得知薇目前身在异国,他们希望,能在下周末开一次视频会议,在这之前,他们会把香水试样先寄过来。 薇一边阅读邮件,问大卫该不该接这个工作,大卫反问:“为什么不接?”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一些气味。” 大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一边分配意面,一边消除薇的顾虑:“你现在有我啊。” “你们打算在下张专辑的时候,向博物馆借那两件乐器吗?”薇把邮件的附件下载下来,打算晚些时候再看。 “这很困难,之前阿加利已经通过音乐协会的领导向文物部门那边申请过,但失败了。” “喔。” “但能亲耳听一次它们的声音,对我们也很有启发。” 周一,薇背着画板行囊和大卫同时出门,为了照顾薇的胃,大卫会在头一天晚上准备好便当悄悄放在薇的包中。 “需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 风很大,天气阴沉,薇本来在咖啡馆预定了一个位置,但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角度并不是很好,于是决定先走走看看。 从热闹的市区一直逛到了出租车来不了的地方,坐牧民的马车饶了一圈,在离能看见“白森林”稍远的西面山坡上停下了,这是一个好位置。 草地上,露出黄土的水洼,山坡下,那锈红色屋顶的低矮小木屋旁边,野生的秋花秋草,疾风席卷着一切。 远处的电线杆头顶着变幻无常的行云,只看得一抹颜色的松林和水塔,白桦林里的木屋,一直延伸到自己眼前。 阿迪勒遇见薇,少年的心泛起了涟漪。 第一次,是在咖啡馆出来的时候,阿迪勒替爷爷去买锉销子,想和她打招呼,但她没有听到。 阿迪勒和咖啡店老板很熟,问刚才走的女客人什么时候来的? 咖啡店老板对薇印象很深,倒不是说因为地处偏远,很难遇到大方的客人,她本就是美丽本身,更何况她确实很大方,定了靠窗户的位置一个月。 阿迪勒每天早上都会去咖啡店问:“她今天来了吗?” 老板兼店员扎曼库克站在前台,笑着摇头。 爷爷工作的时候,阿迪勒会帮忙打下手,照相记录,拍下最原始的情况,但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来了,或者不会再来。 阿迪勒觉得心里缺了什么,空落落的,但不敢问爷爷,也不能问咖啡店老板她的电话,只能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街道发呆。 也许是念念不忘,终于有了回应。 星期五,从学校回家,坐电车的时候,又看到了她,一个人背着包混在人群中,只看了一眼,阿迪勒就认出了她,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却只能挤到车厢最后,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周末,做完了爷爷交代的打扫卫生的事后,阿迪勒去了咖啡馆,要了一杯拿铁,跟老板借了本书看,也许是阳光太好的缘故,没看多久,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扎曼库克正看着自己笑。 那好像真的是她,我的天呐,不会是在做梦吧! 薇转过头看,阿迪勒坐在靠窗的本来自己预定的位置,一脸茫然,冲他点了点头。 “请您清点一下。”扎曼库克在预定会员本上划掉薇的名字,把定金交给薇。 薇看阿迪勒一脸困倦,跟扎曼库克说:“他的算我账上吧。” 阿迪勒耳朵通红,生怕被薇发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连忙摇头:“啊,不用,我请你吧。” “结账吧。” 这句话听起来很酷,阿迪勒觉得,要是是我说的就好了,这本来该我说的。 “你是专门过来退会员的吗? “是。” “那你不会再来了?”阿迪勒话说出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问:“他们也不来了?” “嗯,你们家的白森林是谁种的?”薇站在街边等出租车,一边和少年闲聊。 “是奶奶。”阿迪勒听爷爷说过,那片森林在爸爸小时候就已经种下了,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巴黎,作为长孙,是跟爷爷一起长大的。 上次她问自己有没有去过南法,自己忘记回答她,去过。 薇喜欢乡下,可是不喜欢下雨,尤其是因为粗心大意没有带伞,好在可以在那个小木屋躲一躲,把画具放进背包后,背着画板慌忙跑向木屋,草太滑,差点跌倒。 薇没有注意檐下还有一个人,阿迪勒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薇,难道是天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衣服湿了一半,只顾打理湿了的头发、正在郁闷该怎么回去的薇吓了一跳,阿迪勒头顶着背包正看着自己笑。 靠着墙,看着越发急促的狂风暴雨,薇心里有些许烦躁,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少年在和自己说话:“工作,你呢?” 荒野之外?确实是艺术家会选的地方啊,只是,之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你最近一直在这里画画吗?”阿迪勒靠近了问。 好像也不是啊,只是今天又来了。 薇告诉他:“没有。” 阿迪勒心里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你说你不会来了,但是又来了,女生都是这样奇怪的吗? “雨好像暂时不会停啊?” 薇点了点头:“这里的雨都是这样吗?来得这么急。” “天黑之前总会停的。”阿迪勒用法语说。 “嗯。”薇愣了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四章 蓝门 薇被簇拥着挤出早班电车,走下站台的时候,淅沥的雨点狂打着脸,心里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注意到了那个女孩。 也许是因为感冒的缘故,总觉得脊背凉飕飕的,靠着街边的路灯站定,望着城市高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瞬间,眼前忽地一暗,身子的重心有些不稳,血液直冲大脑,糟了,是贫血! 不远处是一个公园,薇决定找地方坐坐,只是步履越发不稳,脑袋昏昏沉沉地,最终还是弯下了腰,蹲在了柏油马路上。 无数人当做没看见似的从旁边经过。 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腿脚发麻,是被人当成酒醉的疯女人了吗? “你怎么了?”从头顶传来一个语调闲适的声音,落在自己身上的雨点突然停了,薇愣了一下,进入视线的是一双米色珍珠粗跟鞋和呢色丝袜。 薇努力地撑起眼睛向上看,站了起来,撑伞替自己挡雨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 直眉、黑色头发,绿眼雪肤,仔细看的话,她的眼角有明显的细纹,约莫四旬以上,穿着米色珍珠扣呢子套装,内搭紫色丝绒纹路长裙,如果说这个优雅的女人脸上有什么记忆点的话,厚重的眼睑可以算上。 勉强笑了一笑,“谢谢”两个字还没出声,薇眼前一黑,又要向后倒去。 “是贫血吧,你到我那边坐一会儿吧,还能走吗?就在那里。” 薇不知道她说的那里是哪里,眼皮总想要合上,应该在前方,手臂被强有力的双手拉了一把,又扶着,全身勉强硬撑的意识渐渐松懈了下来,点了点头。 这里是? 在烛光摇曳中,单身沙发靠着很舒服,薇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窗外的落雨更加细密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在南法乡村度假酒店风格的屋子里,柜台深处,播放着charlestre那首非常优美的香颂《querestildenoaour》,脑袋好像清醒了很多。 有女人的声音在问:“你醒啦?” 薇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来了,失去意识前,一位好心的女士帮助了自己,那声音的源头处,柜台那里,她走了出来,递给薇一个马克杯:“我叫丽莲,喝点姜茶吧,暖暖身子。”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长相未必是大美人,只是恰到好处地展示着属于自己年纪的时尚、优雅,不得不提的是,她保养周到,没有谁会否认,丽莲看起来五旬以下,薇猜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美:“谢谢。” 接过马克杯,望向窗外的时候,薇惊呆了,这座城市竟然隐居着这样一处芬芳秘境,私人花园。 以这座城市的自然条件来说,维护这座花园不算容易。 “您的花园真美。” 薇喜欢这座三层洋房哥特式的高大玻璃窗,悬铃树、桑槐、柑橘树下的玫瑰花、鸢尾花、迷迭香、薄荷、含羞草、百里香、罗勒、百合、薰衣草,隐藏在柑橘林里的蜂箱,还有花园里雪松围绕、橄榄树下那简易的天鹅喷泉,有点仿罗马时代喷泉的美感,这里有一种难得的静谧。 “喔,这是我丈夫生前设计种植的,他们一直长得很好。” 出来的时候,薇觉得要是再来拜访的话,这标志性的蓝门不至于叫人迷失。 回到住所的时候,大卫已经回来了,薇问:“今天怎么样?” 大卫正用一种深情的忧郁眼神看着薇,很显然,他生气了。 上午,大卫打电话来的时候,还在下雨,两人吃了丽莲准备的简易午餐,分享了一瓶1986年夜丘产的香贝丹葡萄酒,要去午休的丽莲对薇说:“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啊,你在哪里?刚才说话的是谁?你背着我在干什么!” 薇十分尴尬,丽莲就在旁边,赶紧让大卫别乱说话,挂了电话。 丽莲笑了:“我是说,你要是困了的话,可以在沙发上睡一觉,我要去休息了。” “嗯。”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午,到了那里的时候,没能见到那女孩,薇心想,也是,天气冷了。 大卫一边尝新买的奶酪,一边怒视着薇,薇觉得这家伙有时候太无理取闹了,但为了不看这家伙的脸色,还是又解释了一遍:“你在闹什么脾气,我已经给你说过了,对方是56岁的阿姨,是她要去睡午觉,不是我。” “哼,我刚看了新闻,一位法国68岁的女作家爱上了一位27岁的小伙子。” 这…… 薇怎么想怎么觉得大卫是在骂自己?重口?这能忍? 趴在吧台上看大卫切柠檬,语带双关:“真酸。” “晚上吃什么?” “牛油果鸡蛋虾仁沙拉。” “快点喔。” 和丽莲相谈甚欢,她说和丈夫定居alaty已经有十六年,五年前丈夫因心脏病去世,旅馆便不再对外开放。 以薇过分挑剔的品位来说,那间经营了十多年的旅馆颇具女主人家乡民居的情调,好比她的穿着,永远不会过时。 而那座花园,如果还能挑出点什么问题的话,薇觉得,应该是它无法一望无际,即使是和丽莲儿时记忆里一模一样,一样的花坛,一样的景致,一样的焚化炉,但也无法掩饰它的狭隘。 丽莲用俏皮的声音谈论少女时期在尼斯度过的浪漫时光,没有过多谈论和丈夫来这里定居以后的事情,那份甜蜜的伤感的回忆,她想要独享,并不想拿来和别人分享。 尽管没有说,但是薇能看到当谈到丈夫时,她嘴角的微笑。 那种情感,薇曾经也有过触及和体会,但是…… 那扇蓝门,好比丈夫留下的回忆,薇觉得困住了一个独居女人和她的余生。 “吃饭了。”大卫做了两份沙拉,一份奶汁烤鱼,两杯蔬果汁,其中一份牛油果的分量明显多些。 薇抢了那份来吃,然后差点吐了,捂着嘴,真是牙都要酸掉了,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大卫恶作剧得逞,笑得气颤,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 薇转身去了厨房,榨汁机里还有没倒完的柠檬汁,接了一杯水漱口,努力平复情绪。 大卫听厨房没什么动静,探身看薇,却什么也没看到。 天还没有黑,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薇回到客厅,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窗帘有些厚重,用束带束起,没有在说话。 那窗外有什么?生气了?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大卫走到薇身后,想要抱住她,在这个动作开始前,大概被察觉了,只好双手投降:“我错了。” 薇又是哼又是嗯的,大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生气,但她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份沙拉。 对话总是在某个地方停止,大卫知道那是因为什么,横在两人之间那堵不能跨越的围墙,谁先撞上去,都会头破血流。 但,如果她再迟疑两秒转身会怎么样? 薇不希望那件事情再发生,理由是,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那实在太复杂也太痛苦。 心里很热的话,大卫会怎么办?当然是吃冰糕呀,那最爱的口味呢,黑茶蔍子冰糕,但还没吃到嘴里,就被薇冷冷的目光吓得关了冰柜,她是铁了心不要自己好过啊。 在薇来之前,大卫答应过自己,在两人之间,要让悲伤再也无处容身。 电视节目在播放足球比赛,薇没有换台,也没有心思看,静静地聆听者厨房洗碗机的声音。 过了很久,听到他问:“要来一杯咖啡吗?” “好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牡丹与蔷薇》正文 第十五章 屋顶上跳芭蕾的女孩 大卫提醒薇:“记得吃饭,不然我中午会打电话提醒你。” “好。” 坐在缆车上往下眺望,远处的雪山和城市风光尽收眼底,那天,就是这么见到她的,她在屋顶跳芭蕾舞。 在终点站下了车,远远地,阿迪勒已经在宾馆门口等候了,薇冲挥手的少年点点头,抬头望了望豪华气派的宾馆,心里想,若是搬来这里住也不错,不用再看大卫那家伙的脸色,可是,应该价格不菲吧。 阿迪勒很喜欢薇今天的穿着,普鲁士蓝色毛衣加虞美人红裙,热情的少年看着薇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 薇说想见到本人,阿迪勒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 “你今天真美。” 出门的时候,大卫那家伙说今天自己的衣着打扮糟糕透了,薇一边喝牛奶一边堵在门口,质问大卫:“糟糕透了,像什么?” “就是那种……不对,是那种绿翼的,金刚鹦鹉?” 薇气炸了,也是,他懂什么叫美!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照片上,女孩洁白轻柔的面容与周围废弃的工厂,陈旧的高楼以及阴郁的铅灰色天空有些不睦。 那是南区。 阿迪勒去便利店买来了烤肉串与水果,狼吞虎咽,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药,药力起了作用,感冒的症状有所减轻,只是有些困倦。 满街的机车飞驰,少年骑得很快,薇心惊胆战,只有不停地提醒:“注意红灯!” 穿过高架桥下,是一条狭窄的长路,似乎已经到了郊外,机车迅速掠过身侧,阿迪勒拼命朝前骑。 那是一条隧道,年久失修,因而晦暗,薇拍了拍阿迪勒肩膀,少年徘徊片刻,心中有所动摇,踏入。 不要回头,少年告诫自己,但恐惧之念随即增长,心中默算着已经走过的距离,一半,五分之三了,还有三分之一。 拱形出口越来越近,入口则越来越小,阿迪勒安慰自己,忍一忍就好了。 隧道结束,外面还是同一世界。 坡道漫长,天上时不时有小型军用飞机呼啸而过,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又来了,是大卫的。 薇看了看已经累得不行的少年,笑了:“该吃饭了。” 阿迪勒靠在锈迹斑驳的栏杆上,指着上方,大口呼吸:“要加油啊!” 终于到了。 狭长的台阶有多高?有多远? 正在营运的低矮的造纸厂和废弃的钢铁厂后面,有一条窄小的巷道,左手边有一栋三层高的平顶楼房。 “好像没有人啊?” 薇也觉得,不免失望。 两人站在院中巨大的柿子树下互相望着对方,背靠着树,决定休息一下。 “吱”的一声,两人同时转身,一个清秀瘦长,约莫四旬,眉目描画细致,绾发,穿靛青罩衫,肤色极为白皙的方脸女子从门里走出来,她显然被两个陌生人吓了一跳,自家院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人? 薇正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唐突,阿迪勒问薇要照片:“我去问问吧。” 那女子显然以为面前这两位陌生人是路过歇脚的,直到阿迪勒先向她问好,又拿出照片问她:“您好,请问你见过这女孩吗?”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薇,问阿迪勒:“是香织,你们找她有事吗?” 薇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就看到那女子变了脸色,摇头,然后去墙角取了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落叶。 阿迪勒说:“走吧。” “嗯,她怎么说?”薇用英语问。 阿迪勒把照片还给薇,坐在栏杆上向下滑行:“那女孩叫香织,上学去了,不在这里。” 大卫从公司回到家的时候,薇正坐在地毯上磨颜料。 “今天怎么样?” 薇摇了摇头,问大卫:“吃什么?” 大卫把袋子递给薇坐了下来,袋子里面是薇要的药石,准确地说,是从药剂师那里拿来的颜料。 一块块粗糙的黄铅丹、象白、茜草根,还有亚麻籽油,分袋装好。 “今天吃牛排怎么样?”大卫靠着沙发,借势半揽着薇。 “好。” 大卫喊吃饭的时候,薇的手已经有些发酸了。 回来的时候,在楼下餐厅买了一杯咖啡,里面加了巴西和埃塞俄比亚的混合谷物,黑色巧克力和黑醋栗的酸味很合大卫的口味,大卫决定,明天买回来,让薇试试,加上打包带回来的披萨和羊肉馅饼,除了牛排和果汁,其实也不用准备其他的东西。 “吃饭吧,待会儿我来做。” “好。” “喝橙汁还是树莓?” “树莓。”薇洗了手过来,牛排切得细细碎碎的,被喂了一口,伸出大拇指夸赞大卫:“好吃。” 菲比也被喂了一口,薇一边喝果汁,半是揶揄半是抱怨:“你养我和它没区别啊?今天去唱片公司怎么样?” “我们都去了,开了一天的会,会发四首新歌。” 薇明显对今天的晚餐缺乏兴致,出于好奇,大卫问:“没找到人?” 那柿子树下的,瘦削伶仃的、纤细的、柔和的三角眼的女人的形象挥之不去,薇摇了摇头,抹了一点樱桃番茄酱,入口的时候,清甜酸爽。 “明天我陪你去吧。” 薇摇了摇头,不想说出是被拒绝,虽然没有见到那女孩,但是被她的母亲拒绝了。 晚餐过后,薇乖乖去洗碗,出来的时候,大卫正一边看电视一边磨颜料,是摄影频道,请到的是一位年轻的男摄影师,女主持人称赞他是社交网站上粉丝最多的本国年轻摄影师。 薇找来了剪刀,桌上是大卫买回来的南天竹,大卫说:“以后我们自己去附近找吧,山下有南天竹。” “好。” 看电视看着睡着的还是听着大卫磨颜料的声音睡着的? 半夜醒来的时候,薇睡在大卫腿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客厅很安静,菲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墙上的野牛摄影挂钟显示现在已经2点45了,薇悄悄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把插好的南天竹放到玄关。 颜料磨好了,分袋放在桌子上。 沉睡的大卫右手磨得通红,薇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知怎么地,鼻尖一酸,眼泪便要上涌,问自己:“这就要感动了吗?这个坏家伙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大卫醒来的时候,菲比正在舔自己的脸,老天!真是,满脸都是它的口水!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好在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工作室。 薇呢?没有人。 还想继续睡。 薇坐了下来,吓到了菲比,一人一猫冷冷地对视。 “为什么不睡在你的房间?”薇指了指墙角的密纸箱。 菲比懒散地尖叫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摇着尾巴走开了。 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脊背生疼,大卫起身去了卫生间,路过薇的画架。 天光黯淡,山道崎岖,山下的旅馆林立,最高处的那家似乎正在修葺,红色的瓦片盖了一半,旅舍庭前梁两株红梅,一株白梅,一树半开。在葱茏绿意间盘山而上的石阶上,没有行人,落日映照下的老松,山猫无声聚拢,盘踞道中各处。 画面很安详,色彩在流动,仔细看,山腰废弃的钢铁厂和造纸上上方的平面屋顶上,有一个起舞的芭蕾女孩,轮廓模糊、姿态优美,女孩白色舞裙上斑驳的黄色、玫瑰色、红色同整个背景大片的绿色、蓝灰色和黄灰色看起来非常和谐。 大卫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总有一些阴影,黑暗与模糊在那女孩身上纠缠,腋下、小腿,还有脖颈,薇凭着记忆画下了那天的回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