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烫--怀念张国荣》 正文 1.虞美人—霸王别姬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中国的历史上从来不缺少美女,而像虞姬这样如彗星般划过天际,一瞬之间已定格成永恒的女人,却似乎不多。无论貂蝉、西施、王昭君还是杨贵妃,都有大段大段的煽情故事来记述彼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如花美眷;只有虞姬,只在那个暗夜沉沉楚歌凄凄的晚上,横空出世,便以无边的血色照亮天际。 虞美人这一词牌,便是为这绝世红颜而生的。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咏项羽宠姬,因以为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壶水、巫山十二峰等。 至此,大家必定会想起李后住那阙大大有名的一江春水向东流,而此前,唐代已有无名氏所作的虞美人一词,便是写虞姬的: 帐中草草军情变,月下旌旗乱,揽衣推枕怆离情,远风吹下楚歌声。正三更。 乌骓欲上重相顾,艳态花无主。手中莲锷凛秋霜,九重归去是仙乡。恨茫茫。 把曾经那一段荡气回肠的情节付诸于银幕,便成了1993年的霸王别姬。渐渐聚焦的灯光,在寂寞的舞台上投射出圆锥形的光影,铿锵的锣鼓声中,如戏一般的人生便缓缓拉开了帷幕 “过来,跟我睡吧。” 从第一天见面的头一句话,似乎就注定了这两个男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自此之后,从为小豆子踢砖而挨罚,到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相拥而眠;从打澡盆里托出小豆子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到半分恼恨半分疼惜的放他逃走;再从流着泪把烟袋锅子戳进小豆子嘴里,到看那滴血的朱唇轻启,唱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戏里的小石头,有意无意间给出的希望,造就了小豆子错乱的人性定位。而又恰恰因此,历经了此般坚韧才化茧成蝶的虞姬,从今而后,便只为小石头而生了。 时光荏苒,大红大紫的蝶衣与小楼终于在“咔嚓”一声的现代剪影中粉墨登场。少年裘马,意气风发,真是不论西装革履还是长衫马褂,只要一上身,保管都体面都标致。再看戏台上的蝶衣,那举手投足间的柔媚缠绵,那眼角眉梢的风情万种,心里便忍不住想起袁四爷的慢条斯理的京腔:“有那么一两刻,我袁某人也恍惚了起来” 其实心中的某些时候,是怨恨小楼的。这个粗豪硬朗的“霸王”,真挚却又世俗,眼角还略带着一点桃花。他会逛妓院,他会爱菊仙,可他却不懂蝶衣,或者说那份感情,是他的生命所无法承受的。又或者,蝶衣本是该选择袁四爷的,拿张国荣自己的话来说,“袁四爷比小楼更懂艺术,更懂京剧,也更懂蝶衣。” 而如此两段同样凄绝的爱情,却都义无反顾的付诸于小楼的身上,便如同那首当爱已成往事,用两种截然相反的方式去演绎,却是同样的精彩。 李宗盛和林忆莲的高亢嘹亮、抵死缠绵,是现实中的小楼与菊仙的爱情,爱得激情澎湃,爱得惊天动地。而哥哥沉沦在自己世界里的浅吟低唱,那份阅尽沧桑之后渐渐变得浅淡的悲凉,却是会令人心碎的。 “良辰美景奈何天,都这般付与断井残垣。” “师哥,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看不见的时间,在手指的缝隙中匆匆而过,小豆子和小石头的人生大戏,也正垂垂老去。 在李碧华的原著里,结尾的时候,姬没有别霸王,霸王也没有别姬,两个曾经情如恋人(或者兄弟)、却又一度想把对方至死的老人,在渐灰的天色里,在一抹暧昧的辰光中,相逢一笑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而这样酸涩无奈的人生轮回注定是不适合他的。如同垓下一战,四面楚歌声中,光艳四射的虞姬慷慨悲歌之后饮剑楚帐,而不是在消逝的红尘里独自对视苍老的痕迹。 又想起当初关老爷子讲戏时的那句话:“那虞姬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最后一回为霸王舞剑,而后拔剑自刎,从一而终。” 一句从一而终,便注定了他如此宿命式的结尾。而那一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却又似乎是辉煌过后的幡然悔悟。 他似乎懂了,懂得曾经那个梦已经渐行渐远一去不回,懂得惟有离去才会让自己毕生的完美凝固成永恒。所以,在那样凄绝潸然的笑容、那样亮丽华美的手势之下 宝剑落地,只在身后留下一片烟雾迷离的印象。 终于,落到凡间的那朵奇葩,在盛放之后重归天际。即使沉醉的心情,再也挽留不住那春天的消亡,有怎奈何酒醒之后,空断人肠。 爱上他并非是因为霸王别姬,但是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虽然每一次看,都会有太过无奈的悲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阮郎归—纵横四海 很长一段时间来,都觉得纵横四海是最能让人生出快感的一部电影。刚柔并济的暴力美学,肆意挥洒的浪漫情怀,让此片在港式商业片横扫亚洲市场的黄金时代,留下一段永远唯美的侠盗神话。 人生的某些际遇,总会出乎意料或者掺杂着一些宿命的色彩。而最大的幸运,无过乎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预见恰当的人。所以每每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心里总会由衷觉得庆幸。 赛纳河畔,一袭黑衣的俊朗男子,风吹动他的乌发,是散落了满地的情怀;再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拿李义山的这句诗来形容那一刻的阿占,似乎是再恰当也不过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既看不出弱冠少年含羞报赧的心花怒放,也不似历经沧桑之后的悲欣交杂,倜傥不羁,却又风情万种,只怕再明媚的春风芳草,也未必敌得过吧。 如此颠倒众生的笑容,自信兼之自负,而又灿烂的恰到好处,于哥哥而言,或许只是不经意间绽放的。而自那之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颗放心,会任由那个优雅从容的笑,在心头辗转流溢。 于是乎,坐在银幕下的我,若再不因他倾情,再不为他心动,便真的要对自己的感官甚至心智生出疑惑了。 纯粹的美好,虽千万人吾往矣。 很多年之后,当得知了哥哥以最悲怆的色彩落下人生的大幕,我才清晰地感觉到,那曾流落于当年的记忆之中,刹那间的恍惚,竟是某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畏惧。它似乎会让我觉得,即使世上真的曾经有过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浪漫,那么,也是不会如此轻易的落入人间。 当夜阑初静,四周填满寂寞的气息。多少人会在这样的时候摇头轻笑,举杯自嘲,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命,但太多太多都欠了那份独一无二的运气。 所以有时候会想,那样堪称完美的一段经历,怕只是仙家才会有的吧。诸神寂寞,所以难免会降落凡间,留下某段无头无尾的风流韵事;而那终日在捕捉情缘的天使,会不会在某一刻飞身而下,突发奇想的作一回小贼呢? 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刘晨、阮肇在天台山遇仙的故事,不一样是美酒佳人,琴瑟和谐。不过这两个人痴的很,放着神仙的日子不过,却一定要回到凡间。岂不知仙家半载,人间七世已过矣。没有法子,只好转回头再去投奔仙女。只不过此时,却已是当时只记入山深,不辨仙源何处寻了。 不过这两位大哥,终究还是多了旁人没有运气。一句“刘郎已恨蓬山远”流传在后人嘴里,便是那个曾记多情却又傲然回望的刘晨;而一曲阮郎归便让阮肇这个并不出众的名字,永远活在了宋词里面。 阮郎归的词牌,小晏填得不少,再加上少游,沉郁的调子配上无边的愁绪,笔笔皆是千古伤心之句。但因为此曲典出刘晨、阮肇遇仙之事,后来就常常用来写些冶游、艳遇之类。但于我的心里,却仍愿意把它当作一个纯美欢愉的故事。所以才更喜欢司马光的这一阙,偶尔想象一下,能够写出资治通鉴这样大部头的男子竟也会有如此般清丽婉转的情怀。 渔舟容易入春山,仙家日月闲。绮窗纱幌映朱颜,相逢醉梦间。 松露冷,海霜殷。匆匆整棹还。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寻此路难。 本是人间四月天,我却在四月的第一缕日光下怀念那早已湮没的别离。原来,落花寂寂,流水潺潺,该有情的曾经有情,该无意的终归无意,我们曾经醉心了那么久的结局,不过是多年前的一场梦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