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逐天》 正文 第1章 韶华不为少年留 此恨悠悠几时休 "夏后氏太康二十九年的深秋,异样的寒凉。 九嶷山巍峨如旧,磅礴的身形倒映在洛水河中只看得见一抹深绿的剪影。残阳如血,拨开河面氤氲的雾霭,留下殷红的一片。 彼时寒浞还是个年及弱冠的英气少年,青衣白裳,棱角分明宛如刀刻,纯黑的眼眸中有着异于常人的深沉与忧郁,让人猜不透,看不明。 马背上安放着青灰色的箭囊和五尺有余的长弓随着胯下战马躁动不安的踱步,来回摇摆。 在距寒浞不过百步的地方,绵延五里的猩红触目惊心,其间散落着死人的残肢断臂,过分苍白的脸色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愤怒甚至于狰狞的表情。 血水已经漫过了士兵的军靴,但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踩着脚下的尸体,一寸寸地搜索着还活着的人,尚未断气继续补上一刀,让他早日归天。 冷风袭来,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吹得寒浞的脸亦有些苍白。其实他的心境与这些战士一样,并未有过多的波澜。 胜利的喜悦,复仇的快意,杀戮的兴奋,这一切一切的种种幻想,似乎都随着敌军中最后一个士兵倒地而烟消云散。 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么他在心里问着天,问着地,问着这长流不息的洛水河,亦问着巍峨如旧的九嶷山,更是问他自己。 可是并没有答案。 十年来不曾断绝的刻骨仇恨,每一次从噩梦醒来时都难以成眠的夜晚,以及这十年来深蚀骨髓的痛苦与折磨,在这一刻似乎并不太重要了。 “将军,我们已经将战场都搜遍了,再没有活口了,不过也没有看见太康的尸体,大概,是在伏击开始时就逃掉了。”一刀斧手走上前来报。 “竟然逃了么”寒浞凝望着远处随风摇曳的枯草,微微冷笑,“行了,传令下去,收兵!” 穷石城距洛水不过五里,在寒浞带着几千人马凯旋归来时,早已有近万名男女老少在城门前守候。 在这战争频发的时代,百姓对战场上的胜利并没有过多的期盼和希翼。而他们守候在此的缘由只有一个,只是希望自己的男人,孩子能活着回来。 然战争毕竟是战争,永远不会有大团圆的结局,即使凯旋而归,也只是将伤亡缩减至最低,同样会有回不来的人。 于是一片欣喜欢呼中,突如其来的哭号声也是分外刺耳。寒浞刻意不去看眼前悲喜交织的画面,脱下战袍,将战马交给随从,悄然离开。 穷石城内的格局并不复杂,一条丈宽的青石板路有个大气的名字,名叫朱雀街。朱雀街从城门直通城中心——离坤宫,亦是夷族族长翌的居所。 朱雀街两头,是纵横交错的小路。小路两边是高低不同的民居。一些人丁兴旺,生活宽裕的富户会用磨得方方正正的巨石建成一座端庄的宅院,而穷人则用楠木搭建好了房架,用杂草盖住了房顶,便也能凑和着过日子。 寒浞刻意绕开大道,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辗转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才走回到自己的家门前停下来。 两扇古铜色的陈旧木门由里向外,开了一道只容一人过的缝隙——显然,在他回来之前,已有人进来拜访了。 寒浞眉头一蹙,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他缓步走入,尽量让自己的双脚不发出一点声音。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不知去了哪里,安静得诡异。 寒浞本能地走入卧房——这宅院里所有东西都不那么重要,唯有床上躺着的人,是他唯一珍贵的东西。 “纯嫣”此时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模样像极了他的妻子,正微笑着看着他,但那女子手上还握着另一只手。 寒浞一阵恍惚,顺着那手向里看去,不由苦笑,是了,他的妻子依然躺在那里,并没有醒来。 把那一刻的关切与温柔收回,寒浞的眼神慢慢冷如薄冰:“你来做什么” 床边的女子看了他一眼,娇俏一笑:“我来看我的妹妹。” “师娘真是有心了。”寒浞冷笑,“要不是你,纯嫣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忆及往昔,寒浞心里莫地腾起一团火焰。如果这愤怒能化作武器,那么眼前的女人必定尸骨无存。 纯狐与纯嫣,乃是一对孪生姐妹,五年前被老族长伯衡救回来的羌哩族的遗孤。如此明艳动人的姐妹,倾城之貌令所有穷石城的男子都为之侧目。 那时寒浞的师父翌十八岁,寒浞十五岁,纯狐与纯嫣也不过十二岁。从两姐妹入住离坤宫,四人就常常聚在一处,玩耍打闹,感情甚好。 情窦初开的年纪,两姐妹同时爱上风度翩翩,亦有王者之风的翌。 寒浞生性内敛,将喜欢纯嫣的情根默默藏在心里。而翌,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直到有一日,宫里传出翌将迎娶纯嫣的消息。 寒浞不顾一切地冲入宫中,然而他却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曾忘记的一幕。 那日,两姐妹竟都穿着鲜红的新娘装。桌子上的茶杯冒着热气。寒浞起初并不能分辨出俩人,然而,姐姐眼中的阴寒与黑暗寒浞却看得明白。 “怎么样喝了这杯茶,你欠我的,便一笔勾销”纯狐端起茶杯,用蛊惑的眼神看着妹妹,“从小我便让着你,我们的爹娘也因你而死,你最惯于用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来博取同情。可是你再也骗不了我了,我爱翌,所以我不会让给你!你说过的,你欠我的,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寒浞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纯嫣紧抿双唇,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的手是颤抖的,只见她颤抖着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茶,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道:“喝了它,姐姐就可以原谅我了是么” 纯狐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她。 纯嫣轻叹一口气:“也好,反正,嫁给翌也并非我所愿,如果喝了这杯茶,能换回我们姐妹之情,我甘愿如此。”说完,纯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药性发作得很快,纯嫣嘴角沁出了血,身体也慢慢不支,软倒在地。 纯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飘然离去。 “嫣儿!嫣儿!”这时寒浞方才冲进去,抱起躺在地上的纯嫣,轻轻放到床上,“嫣儿,醒醒!你醒醒!你坚持住,我这去给你找太医”寒浞说完便欲出门寻太医,然而手肘却被纯嫣紧紧抓住。 “不要”纯嫣的声音轻如柳絮,显然已虚弱到不行,“姐姐用的是离欢散,无人可解。呵”纯嫣轻笑,“这些年,我欠她的,就在这一并偿还了吧,哪怕从此孤独终老,我也甘愿。那是我姐姐啊,哪怕她怎么对我狠心,我也c咳我也不会怪她” “傻姑娘”寒浞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流下泪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还有我啊,就算你姐姐不要你,天下人都不要你,我寒浞都会照顾你一辈子” “寒浞”似乎意外于平日里那个木讷的男孩会在此时说出如此动情的话,纯嫣逐渐低迷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一些,许久,嘴角终于有了幸福的笑意,紧握着寒浞的手,沉沉睡去。 五日后,宫中传言在翌迎娶纯嫣的当日,纯嫣忽然得了怪病,终日咳喘不止,婚期无限延期。 八日后,纯狐代替妹妹纯嫣嫁给了翌。 半月后,寒浞向老族长伯衡提亲,迎娶了纯嫣。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寒浞攥紧了拳,嘴唇已被牙齿咬出一道血痕。 “你在怪我”纯狐悠然起身,看着寒浞,“其实,你不应该怪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是没有我,你又怎么会娶到我妹妹” “呵,说得倒真是冠冕堂皇。”寒浞冷冷道,“如果重来一次,我倒情愿嫣儿没喝过那杯茶,哪怕她嫁的不是我,而是我师父!” 纯狐轻笑:“看不出来,你这闷葫芦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可见我妹妹当初并没有选错了你。”纯狐摩挲着纯嫣略显苍白的双手,幽幽地道:“想不到这么些年没见,她竟衰弱到如此地步” “嫣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你这个姐姐做下的好事。”寒浞逼视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好颜色。 “我当初并没想她会这样,只是不希望她嫁给翌罢了。”纯狐轻叹口气,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放进纯嫣的嘴里,接着将余下的药递给寒浞,“这些药可保她一时的性命,但离欢散这些年在她体内积毒日深,一时间是难以根除的,只要你不让她停药,起码以后她能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了。” 说完,纯狐起身,走出门,在门口又停下来,“我妹妹若是醒来,你告诉她,我不会恨她了。只是我们姐妹就算再相见也是互相伤害,所以以后能不见便不见吧。” 纯狐翩然而去,只留下半蹲在地上的寒浞,紧握着纯嫣苍白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韶华依旧,只是物是人非,四人再也回不到那无拘无束的年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半月后下起来的,纷纷扬扬的一片,将穷石城染得雪白。城里的平民渐渐不再出门,躲在家里靠储藏的食物越冬。 自从服药之后,纯嫣的身体渐渐好转,几天后便能下床,半个月之后已经能出来散步了。然久病初愈,到底不如常人稳健,咳喘之症依然没有好转,但对于寒浞来说,能恢复到如此程度已是很好,他已不再奢求太多了。 初雪后的第二日,寒浞着一身玄青色棉袍,腰身束着一条雪青色凤羽金纹腰带,头发简单的用布带扎起,拿起平日里惯用的银环刀便出了门。 冬日里的朱雀街分外冷清。此时已过晌午,街上来回走动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中大多也是外城过来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今天是与翌约定的日子,离见面的时辰尚早,寒浞没有骑马,亦没有遣随从跟随,只身一人漫步在街上,朝离坤宫慢慢前行。 路行到一半,寒浞便见一条小巷里一堆人围在墙角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走得近了,隐隐约约传来拳脚相加的声音。寒浞停住脚步,转身,朝那堆人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哈”这时,传来一个少年清爽的笑声,而那笑声竟是来自那堆人视线的中心。 接着竟又是拳头捶进肉里的声音,因为此时寒浞离人群已是很近,他甚至能听见有骨骼碎裂的微响。少年狂放的笑声瞬间被止住,而后又听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道:“臭小子!你是疯魔了么,看我不打到你哭为止!”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而人群中间的少年此时却笑得更大声了。 寒浞走过来时,已有人看见了他,有点眼色的人知他身份,拉着自己熟识的人讪讪走开了。寒浞走近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大半。殴打那少年的中年男人看见寒浞面色也是一僵,赶忙松开少年的衣襟,匆匆跑开了。剩下的人见没热闹可看,各自走散了。 一时间,巷子里只剩下了寒浞与少年两人。 如果不是衣衫褴褛,满身的血,红肿的脸,和胳膊上的伤口,这其实还算是个清秀的少年。纵是这样,少年的脸上竟还挂着笑容,金色的双眼在阳光下分外诡异。 “你是孤竹氏族人”寒浞不可置信的问。 孤竹氏,那是百年前传说中的部落。巫术,机械,武功远在其他部落之上,那是唯一一个被称之为最接近于神的部族。 然而,与世无争,以德止杀的品性却让该部落走向了灭亡。夏启承袭帝位之后,认为孤竹氏是夏朝最大的威胁,于是派出三万精兵血洗孤竹氏部落。 七天七夜,杀伐之惨烈自不必提。但夏启并未彻底灭亡孤竹氏,七日之后,仍有一支孤竹氏人突破重围逃出来,从此隐遁于九嶷山中,再没人寻到他们的踪迹。 而如今赫然出现在寒浞眼前的,却正是那个部族的孩子,那金色的双眸已证明了一切。可是孤竹氏人怎么会出现在穷石城难道时逢乱世,孤竹氏人也按捺不住要找夏后氏族报仇了么 寒浞犹疑不定时,少年说话了:“是寒大人吧我等你好久了” 寒浞一惊,不意少年指名道姓地叫出他来,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已不是那么友善:“哦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我们认识好久了啊,我知道你从哪来,到哪去,知道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你的一切一切,都在我们眼里看着”少年略显稚嫩的声线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惊心动魄的。 寒浞觉得面前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然而在自己的眼里的形象仿佛变了。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一个已经活了至少几百岁的耄耋老者。少年语气中那种沧桑令寒浞不寒而栗。 “你是谁”寒浞强装镇定,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银环刀。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积雪和尘土,才道:“正如大人所见,我是孤竹氏人,不过为了躲避战祸,我部族现在的名字是红山族” “红山族么”寒浞心里冷笑,却并不感到意外。这世上部落纷争愈演愈烈,即使夏后氏军队不插手,每天都会有部落被另一个强大的部落打败,甚至灭族。为了生存,许多氏族都会分成很多看似不同的部落,分散各地,以防某处被人袭击,无法翻身。 在穷石城内的有穷氏部落便是夷族的分支,只是在老族长伯衡与现任族长翌的苦心经营下,远远比其他氏族发展得强大而已。 “你找我何干”寒浞不欲与这少年多做纠缠,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然之后少年的话,却让寒浞震惊非常:“寒大人,让我辅佐你吧。大人身负帝王之命,我亦不惜抛弃所有,只为下山助君成事。” “就凭你么”寒浞抽出手中的刀,架在少年的脖子上,“一介乡野莽夫就把你打得人仰马翻,我只一刀就能削掉你的脖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可以辅佐我就凭你那一两句昏话么你太小瞧你的寒大人了!” 少年笑了,仿若那森冷的刀刃没有在他脖子上一样:“论武功,论体力,我是不如你们夷族人,可我还小,这些东西早晚学得会。你问我凭什么”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凭这里大人若是不相信,就给我七天时间。七日之内,我必向大人证明,我是可以辅佐大人的。到时我若食言,大人再取我项上人头也并非难事。” 寒浞深深看了少年一眼,少年目光坚定,与寒浞对视却丝毫不惧。 寒浞抽回了刀,从怀中取出一袋铜贝扔到少年面前:“这些钱换几件好衣裳,再治治你的伤整理好了,到禺三巷等着我。”寒浞转身走到巷口,又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逢蒙。”少年拾起钱袋,一字一顿地答道。 之后在去往离坤宫的路上,寒浞除了那少年满脸是血的模样,再没想别的。难道孤竹氏人真的能通天彻地么寒浞心里落下了个疑影。其实留下那少年一条命,寒浞与其说相信,倒不如说是好奇。 什么帝王之命,寒浞当然是不会相信的,他不过是只想与心爱的女子安生度日的俗人罢了。然而孤竹氏的本事却是不可小窥的,那个最接近于神的部落,如若传言是真,那么必有其过人之处,不弄清楚了,日后必定会吃尽苦头。 离坤宫大门洞开,一层层帷幔被拉起,十步一隔的玄青石柱隐约可见。东夷以金翅神鸟为尊,鸾凤次之,每过一个石柱便可见用金粉描绘的神鸟壁画,亦或雕塑。宫人宫女分列两旁,寂然无声,若不走近,很难分辨到底是活人,还是立在其中的石像。 石柱上悬挂的脂油灯常年不灭,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宫人添续油脂或棉芯。冬日为取暖,宫内总管会差人到九嶷山砍下乔木,烧制成炭,供族长享用。故不论外面如何酷寒,离坤宫内必是温暖如春,暖得你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步入正殿时,翌正一个人坐在石桌前下着奕棋。 弈棋传说为上古五帝之一的帝尧所造,棋盘纵横各十九线,三百六十一颗星点,双方各执黑白两棋,双方交替行棋,落子后不能移动,以围地多者为胜。 弈棋讲求点兵列阵,有害诈争伪之道。双方博弈有如两军对垒,棋子为城,棋盘为地,争的便是这方寸之间。 见了礼,翌向寒浞招了招手。寒浞会意,缓步上前,坐于翌对面。 “我听说洛水之战,太康逃了”翌执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 “是,开战前我执箭已把太康射成重伤,其实本可以一箭致命,没想到此人狠辣异常,拿身旁的嫔妃身体挡住自己,才侥幸逃脱。”寒浞恭谨回道。 “哦这招倒真是狠辣。”翌轻笑,“其实他的生与死倒不是件重要事,那不成器的帝君,经此一劫这辈子想翻身,恐怕也不太容易了”翌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帝都如今倒是乱得很,朝臣对我们的态度举棋不定,有人要出兵讨伐,为他们的帝君报仇,而有人却要和解,要我与他们分邦治国。你怎么看” 说着,翌竟拿出两张兽皮纸,那纸上赫然是战书与议和书。 寒浞不禁失笑,“师父觉得,这两样东西,对于他们,对于我们,可有分量” “当然,没有了”翌看了看寒浞,了然一笑,随手将那两张兽皮纸丢进了火里。“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明白,太康失国,帝都已经没有了可主事的人,明面上是想讨伐我们,实际上是想拉拢我们。你看,”翌拍了拍手,已有宫人把十个沉甸甸的木箱抬进来。一箱箱打开,俱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璀璨异常。“还有十车的粮草据说还在运送的路上。” 寒浞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夏启晚年时,五子争位,于是有了武观之乱。如今武观已横尸西凉河,太康又失踪,那么剩下的元康,伯康,仲康便是又按捺不住了么” “没错,不过这其中还有另一回事,据说夏启平武观之乱时,已经耗损了太多夏王朝的军力,所以说现在,帝都内可领兵之人,可带的兵力已是廖等于无。”翌正了正衣襟,站起了身,“夏王朝如今已是油尽灯枯,皇室这些人可聪明得很,知道与其与我们为敌,倒不如拉拢我们,据为己用,现在谁拥有最强的军力,谁就能夺得了皇位。” “若真是如此,我们何不径自攻下帝都,独掌天下”寒浞凛然道。 “不可。”翌断然否决,“此时我们已背上篡位之名,若此时攻入帝都,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若其他氏族联合起来讨伐我们,只会两败俱伤称了别人的心意。” “所以,如今我们只能答应扶持元康,伯康,仲康其中一人,助其登位,以待后效了”寒浞道。 “不,我们是要选择一人,将其操控于股掌之间”翌再拿起白子,落于棋盘上,黑子已在不觉间被团团围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禺三巷口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寒气,缭绕不绝。 寒浞紧了紧身上的玄袍,向自己家门口走去。这两日的雪总下得断断续续,第二日虽不像头一日那般纷纷扬扬下了一片,然而总时不时有清雪从天上飘下来。 他没并未忘记与逢蒙的约定,然环视四周,却未曾发现逢蒙的踪影。北风凛冽,那如刀的寒风中,寒浞竟溴到了一丝——杀意! 寒浞不露声色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又向前走几步,然除了风声,依然没有动静。 于是寒浞停住脚步,不再前行,朗声道:“暗处的朋友,既然来了,就出来与寒某见上一面吧。” 话音刚落,从巷子两边但凡能掩护住身形的角落里蹿出十几个黑衣刺客。 带头的身形魁伟,足比寒浞高出半个头,只听那领头的人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是寒浞” “正是。”寒浞抽出腰间的银环刀,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逐渐森冷:“是帝都的人” “不错。”领头人竟毫不避讳地应承下来,只听他接着说道:“帝都的大人让我们给你传个话,你们东夷人忤逆谋反,罪孽滔天,今天小爷取你项上人头,明日便是那有穷氏族长的祭日!” “呵。”寒浞一声冷笑,“寒某的命本就在刀口上悬着呢,不过能不能拿得走,就看诸位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说罢,寒浞已提刀上前,照着领头人的面门就是一刀。 领头人挥刀一挡,将寒浞的凌空一击轻松搪过去,轻蔑一笑:“刀法狠准,可惜力道不够,东夷以骑射见长,跟我们比刀法,我看还是算了吧。”领头人同样挥刀直劈寒浞面门,寒浞反身一挡,虎口顿时一麻,不由暗暗心惊。 细瞧之下方才惊觉那领头人手中的刀竟是比自己的刀重了几倍不止,刀身足多出来半尺。整把刀至少有三十斤重,通体乌黑油亮,如寒浞料得不错,这应是陨铁打造的玄铁刀。 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器心法,寒浞虽不说耳熟能详,但也了解个大概。能为朝廷办事,且又善用如此厚重的玄铁刀的,就只有玄冥门的黑武士了。 玄冥门是个隐于市井,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秘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这个门派是从何时建立的,也不知道其中招募训练的冷血杀手究竟有多少。 总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只要你出得起钱,正午时分把钱袋放到刻有玄冥二字的石碑前,不出七日,他们便可以让这世上你所憎恨的任何人消失。 玄冥门等级划分严格,分工明确。据民间传言,从玄冥门派出杀手的等级从低到高依次为:红雀,白枭,狼夜,天弩,风砺,战焕甲,黑武士,鬼剑仙,血妖姬。九种不同的称谓,亦代表着九种不同的武器。 其中黑武士最是狠厉,以冷血无情,刚猛凶残闻名,常来往于九州各处,手持玄铁刀,出招亦没有过多花哨的套路,一击致命,一刀直劈下去,瞬间将对方碾成肉泥。 知道了对方的来路,寒浞的身上不由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论力道寒浞与对方相差甚远,刚刚格挡住领头人的那一击,银环刀上已然绽开一道豁口,若再接他一招,银环刀必被削为两截。 一来一往之间,双方已过了五十招,寒浞的银环刀不能再与对方的玄铁刀触碰,也就意味着他再没机会攻击对方要害,情势对于寒浞已很是被动,而此时气力也渐渐不支,身上刀伤渐多,然好在寒浞身形轻灵,并未砍中要害,可再如此僵持下去,他必败无疑。 寒浞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称不上是数一数二,可是在这穷石城内,能胜过他却也没有几人。与他过招的人中,能在一个时辰内毫发无伤,又弄得寒浞遍体鳞伤的,这辈子恐怕还是头一次。 “受死吧!”又过十几招之后,寒浞的体力已到极限,这时只听领头人一声断喝,十几把玄铁重刀齐齐向他迎头劈来。寒浞反手一掷,银环刀脱手,飞向攻来的玄铁刀——这已是博命一击,拼得过,命可保,拼不过,命丧当场。这世上便也再无寒浞。 银环刀凌空飞起,却并没有阻断玄铁刀的去路。只见银光一闪,陪伴寒浞近十年的银环刀瞬间化作碎片。化作碎片的还有寒浞的心,那一瞬他闭上眼,脑中闪过的是纯嫣温柔的脸,和与其过往的种种,这一生所思所想,弥足珍贵的东西,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然寒浞错了,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铁扇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在寒浞头顶转了几转,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本挥过来的玄铁刀便再未劈到寒浞头上。 周围痛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寒浞睁开眼,还未弄清眼前的情况,又是两声爆响,寒浞与黑武士瞬间被白烟淹没。不知谁喊了声:“有刺客!”又是一阵嘈杂之声,仿佛又来了很多人。 同时寒浞的手被拉住,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声,“快跑!”寒浞的身体便不由控制地随着拉他的人疾奔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的人大概是再也跑不动了,终于甩开寒浞的手,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前面的人穿着一件与他瘦小的身形极不相称的宽大衣袍,左手来回甩着袖子扇着风。想是已满头大汗,即使在如此凛冽的寒风中,寒浞仍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气。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十三四岁的模样,寒浞上下打量一眼,不由一愣,那声音,那身形,他太熟悉了,于是道:“逢蒙” 少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好像方才发觉后面还有个人一般,略显惊讶地转过头,接着嘻嘻一笑:“寒大人” “你怎么会”寒浞说出半句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可能救了我你是如何救的我满腹的疑问在心里打转,却不知该从哪问起。在这一刻,寒浞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迷一样的少年,身上充满着寒浞所不知道的变数,以及无法预知的智慧和力量。 “我怎么会在”正在寒浞胡思乱想时,逢蒙已接过话去,“大人忘了是您叫小的等在在那里,哎,我从下午等到天黑,没把您等来,却等来这么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拿着那刀跟铁块一样,我一见不好,就躲起来了,之后的事大人都知道了” “那铁扇” “那是铁琉璃。”逢蒙诡密一笑,“小玩意,保命的。” “能做出这样小玩意的人,怎么会被人围在墙角打。”寒浞笑意盎然地看他,直看得逢蒙浑身都不自在。 逢蒙讪讪笑了笑,“我的这些东西,有时候不好操控,要是把那人打死,或者打成重伤,大人还不把这账算在我头上。” “原来如此”寒浞想起那神奇的铁扇顷刻间把十几个黑武士打得满脸是伤的情形,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满意地,赞道:“不错,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说完,转身就走。 “欸——”逢蒙见寒浞要走,赶忙喊住,“大人,您就这么走了那我们的约定” “答应你了,不过我现在还有事要办,想跟我,就来吧。”寒浞头也不回,朗声说道。 “好嘞!”逢蒙高兴地跳起来,金色的眼眸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再回到禺三巷的时候,从巷口到寒浞家门前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其中之前袭击寒浞的黑武士也全部在其中。 想来是经过一番苦战,夷族这边也是伤亡惨重,寒浞大致看了下,至少栽了四十多个兵丁。 翌骑着高头大马,凝望着黑武士的尸体陷入了深思,甚至于寒浞走上前来行礼,他也只是略略点头,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未因此淡去分毫。 许久,寒浞见翌长吸一口气,才小心问道:“是有什么问题么,师父” “这些人,是前两日来替皇室送赏赐的人。”翌淡淡说道,然却是寒浞心里一震:“来袭击的这些人之前确是说过,是帝都派来杀我,还有师父的” “哦”翌眉心一跳,眼里聚起了寒光,“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要好好跟他们斗一斗了,居然以赏赐为名,偷袭我有穷氏真是胆大妄为。” “可如今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帝都哪帮人,冒然出手只怕”寒浞缓声道。 “不用担心。”翌大手一挥,“他们既然来了,不论是哪帮人便都是我们的敌人,就算不跟他们明刀明枪地干,暗地里,我们也得他们,挫一挫他们的锐气!”翌看着天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运送粮草的也快到了吧,第一拨人已经被我们做掉了,第二拨也很快就上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美人帐下犹歌舞 战士军前半死生 "怜儿的出现是在寒浞遭袭的三日后,来自帝都的十车粮草到达穷石城的当天。 当日,四十个白衣银盔的武士押送着满满的十车粮草进了城,城内居民欢声雷动,就像来了救星。身为穷石城主,有穷氏族长的翌也是心情大好,特意在离坤宫摆下酒宴,来犒劳千里迢迢从帝都而来的银甲武士。 当晚宴席甚是热闹,有穷氏元老悉数到场。翌与纯狐正中落座,寒浞,族内元老,城中文武群臣依次坐于右手方,银衣武士坐于左手方。 彼时寒浞坐于翌的下首,低眼细瞧对面的银衣武士。虽说都是练武之人,可这些人与之前的外形粗犷魁梧的黑武士完全不同,脸形瘦削,表情木然,席间话语不多,嘴唇偶尔会微微颤动,却没有一点声音。 而那脸色寒浞也瞧得分外诡异,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一种苍白了,而是近乎于惨白的白,甚至让寒浞有种错觉,这就像是从墓穴里爬出来的尸体,根本就没有一丝活气。 那眼睛近乎纯黑,眼白很少,盯着你时犹如望不见底的深潭,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人真可怕,我在九嶷山待这么久,也没有碰见过这种人。”躲在寒浞后面的逢蒙,在寒浞耳边小声嘀咕,这时忽有一银衣武士朝这边望过来,逢蒙赶紧转过头,干脆让寒浞的身形完全挡住自己,躲个严实。 寒浞笑笑,拿起酒杯朝那望过来的武士举了举杯,一饮而尽。等他放下杯子时,见那武士的杯子也空了,安然放在桌上。而那武士已看向别处,嘴唇依然在动,眼睛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旁边跟他一样表情的武士偶尔会跟他点点头。 唇语么。寒浞心里冷笑,照常倒酒饮酒,只是偶尔不经意地会扫一眼这些武士颤抖的嘴唇。 酒过三巡,翌端起酒杯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的将士辛苦了,有穷氏何德何能能得帝都大人看重,真是三生有幸,说起赏赐,其实之前的珠宝玉器已经够我们受用的了,再加这些粮草真是天恩浩荡啊。” 翌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道,“说起押送珠宝的侍卫们,三日前就从我们这里回去了,不知道在座的侍卫大人可有见过上次他们走得匆忙,没有好生招待,本城主真是心里有愧要是这些侍卫大人能安然回帝都,我也能安心了。” 坐于宾客主位的武士,此时面色一僵,有什么东西从眼里划过,只见他一拱手,沉声道:“城主过谦了,臣等奉皇命押送粮草,得城主款待感激不尽。可惜上一队弟兄时运不济,在回去的路上遭强盗袭击,已经全军覆没了。” “啊”翌一脸惊讶之色,“莫非他们碰到圣火盗了么那个离我们穷石城五里之外的盗贼,凶残嗜血,穷石城猎户们都知道,都不敢在那附近狩猎,没想到,哎”翌捶首叹气,一脸哀痛之色。 “城主莫要挂心。”武士脸色并未有过多的哀戚颜色,话语也是不带丝毫感情,“他们虽不是战死沙场,可也算为国尽忠,既然做了这个行当,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豪气!”翌手往桌上一拍,又端起酒杯,“章都领,就冲你这句话,你我二人再饮一杯!”杯中酒饮尽,翌朝立于身旁的宫人招招手,缓声道:“去传舞伎上来助兴。” 那宫人道了声“是”,一路疾走出去了。 不多时,十几个身着绫罗纱裙的女子盈盈上前,同时管弦乐起,随着乐声,舞伎们轻袖一舞,犹如一朵朵缓缓开放的花蕾,瞬间在离坤宫内绽开满园春色。 其中被众舞伎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肤如白玉,面若桃花,轻纱加身,再加上曼妙的舞姿,衬得该女子更加窈窕婀娜,倾国倾城。 女子步伐灵动,随着乐声时缓时急,无论弯腰,挺身,亦或纤纤玉步,每一瞬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曲方落,离坤宫有一刻的安静,之后不知谁缓过神来,拍掌叫好,于是所有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大人。”寒浞身后的逢蒙这时凑近前来,表情十分怪异,“大人,这女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好生熟悉,可看起来像,想想又有些不像,奇怪了” 寒浞看着逢蒙呆傻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斜了他一眼,道:“看你还是个少年样子,怎么记性比我还差,我们早上不是在城门口见过么” “哦——”逢蒙瞪大了眼,张大了嘴,“难道!难道!是那个楚怜儿!” 寒浞笑意更深,也难怪逢蒙如此惊讶。这一早他们所见的那个楚怜儿还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落难民,谁成想不过半日,已经是离坤宫内风头一时无两的绝世歌舞伎了。 “大人!让我进去吧,小女子楚怜儿是从番禺来的,走了十几里才逃到这儿来,求求您了,让我进城吧,任何事我都可以做”脚下是满身泥浆,从外表已经辨不出男女的人在苦苦哀求着寒浞。 自禺三巷血战以来,穷石城已全面戒严,日日盘查进出城的不明人员,但凡有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俱被驱逐出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前两日还算正常,然而第三日,寒浞带着逢蒙刚把运送粮草的银甲武士迎进城,这泥人就突然出现在寒浞眼前,死拽着寒浞的衣襟不放手。 寒浞愣了愣,回头看了看逢蒙,只见逢蒙一脸的窘态,金色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竟也是一样的表情。 “大人!大人!小女子是不想被抓回去做牧奴了,父母亲人都死了,已经无依无靠了。求您了,救我一命吧!”泥人仍不遗余力地哀求着。 当那泥人说到牧奴时,寒浞心里一颤,似乎有片刻儿时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在瞬间涌出来。寒浞深吸口气:“放你入城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三日之内,一切行踪都会在我们监视之下。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许是被寒浞的语气吓到,亦或被寒浞凌厉的眼神震慑,泥人本能地向后缩了缩,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只要让我进城,我什么都愿意!” 寒浞朝看门的守卫点点头,守卫会意,大手一提,像拎小鸡似的将泥人提进了城门。 寒浞看着泥人跌跌撞撞地走远,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异常响亮的叹息。寒浞一笑:“怎么我发了善心救了个人,你倒还犯愁了么” “哎”逢蒙又叹口气,缓缓道:“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世,一样的流离失所,要是当初碰见大人一样的好人,也不至于”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那么多愁善感做什么,男人要有担当,要是永远活在过去的创伤里,还怎么向前走。”寒浞转身向城内走去。 逢蒙眼珠转了转,搔搔头,嘿嘿一笑:“也是,果然是成大事的寒浞大人,说得逢蒙醍醐灌顶,一语点醒梦里人——欸,大人,等等小的!” “大人”从记忆里拉回来,寒浞正见一个娇俏丽人盈盈站在他面前,笑意盎然地举着杯酒,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小女子楚怜儿谢大人放生之恩,这点薄酒不成敬意。” 寒浞打量她一眼,却并未接过她手上的酒,只盯着楚怜儿水一样的双眼,问道:“我救过你么我只记得在城门口放过一个流民进来,姑娘舞技无双,又是绝色佳人,哪轮到寒某出手相救,姑娘抬举了,我看这酒还是免了吧。” 楚怜儿端酒的手有些微颤,脸也有些挂不住了,讪讪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欸——美人敬酒,岂能推拒,寒浞,你这就不对了”说话间,一只修长的手接过楚怜儿的杯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怜儿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只见那人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笔直的鼻子,薄唇微翘,那是百步之外也能感觉到的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玄色的衣袍衬得健硕的身形更加笔直挺拔。 楚怜儿不禁惊叹,原来民间传言的夷族奇男子,奉为天人的穷石城主翌果然名不虚传。与刚刚跳舞时的张弛有度,盈盈玉步游走于宾客间的媚眼如丝,此时楚怜儿竟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她躬身一拜:“小女子楚怜儿谢过城主。” “哦原来是叫楚怜儿么,嗯嗯,不错不错,果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翌满面笑容,眼睛不曾从楚怜儿身上移开分毫。 寒浞这时方看见纯狐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霾,心里不禁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君上,时辰不早了。”纯狐端然站起,看向楚怜儿,“君上若喜欢,今晚便把这妹妹留下吧。” 翌眉目一挑,转头看向纯狐,“夫人不介意么” “呵。”纯狐盈盈一笑,“为妻者当为夫之所想,为夫之解忧,如此才能夫妻同心不是何况身为城主,妻妾成群也无可厚非。”说完,纯狐又抬眼看向楚怜儿,“妹妹不知同意否” “一切当听从城主与夫人安排。”楚怜儿深深拜倒,柔婉的声音低低传出。 “这女子不简单。”逢蒙悄声道,“大人,我都替你后悔了。” “呵。”寒浞冷笑,“的确是不简单,一天之内由外城流民到城主的小妾,并非常人能做到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静观其变吧,看看这样的女子究竟能做出什么惊破天的事来。” 这一场宴席散场时已是午夜之后了。翌喝得酩酊大醉,拥着今晚的绝色佳人楚怜儿,施施然进了寝宫。 寒浞本欲跟着群臣一起离开,但见坐正位的族长夫人纯狐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便重又坐了下来。待众人散去,寒浞遣人沏了壶清茶,单等着纯狐开腔。 “今天这歌舞伎你认识”纯狐开门见山,问道。 “知道,但不熟悉,今晨看见她还是个衣衫不整的流民,可晚上一见确是惊艳了一回。”寒浞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说来师娘今日很是雍容大度,竟能容下那女子去取悦师父,倒真不像师娘一贯的作风了。” 纯狐眉眼一滞,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不如此又如何每个女人都不想别人去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你师父是族长,是城主,也许将来还会是千古的帝王,往后身边的女人自然不会少,若我真计较起来,那还不把自己气死。” 寒浞呡了一口清茶:“师娘想得开自然最好,可是,要寒浞来做什么呢” 纯狐眼中精芒一闪,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查查那歌舞伎的底细,若是好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如此有心机地接近你师父,我怕” “我知道。其实就算师娘您不吩咐,我也会去查的。”听到这,纯狐一怔,脸上狐疑之色尽显:“你也觉得她有问题么” 寒浞正色道:“人是我放进来的,当初不过是一时善心,当是救了个无依无靠的流民罢了。可照今晚的情形来看,我倒是太小看此人了。” “既然你我都想到一处了,那就去做吧,不过记着,不要让你师父知道。”纯狐再次叮嘱。 寒浞了然,一拱手:“自然。” 话到此处这一场简短的谈话便宣告结束,寒浞自领着逢蒙离去不提。四更过后,离坤宫内一片安静,偶而传来宫人轻微脚步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晚是李予当班,每过一个时辰,他就会将每一盏脂油灯添续上灯油,棉芯若是要烧尽了,就再加一根新的棉芯,再往炭炉里加上木炭,他便可以回去睡觉了。 不过今晚的巡查他分外的焦心,照理说偌大的宫殿内不应是他一个人当班的,可是与其当值的宫人却迟迟未到。 忽然一阵风掠过,李予心里不由一颤,这时十几个宫人装束的人度着步子从他百步远的地方匆匆走过。 那些宫人步伐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李予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然而除了火烧到炭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便再没有别的了。 当真是昨晚没睡好,看花眼了么李予心里嘀咕着,忽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赶忙匆匆把手上的事情料理完,回去睡觉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暗角,夜袭的刺客用只有身边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互相交换着信息,一会儿,领头的人一挥手,刺客们便又消失在暗影里。 第二拨刺杀已然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翌搂着楚怜儿,被宫人搀入寝宫后,便松开了她的手。 “来人,送怜儿姑娘到福华殿休息。”翌整整衣衫,将头发高高束起,醉态全无。楚怜儿惊得瞠目结舌,只怔怔地任由宫人搀扶着从寝宫退去。 “你这样做就不怕伤了那姑娘的心么”纯狐不知何时立于门前,对翌说道。 翌笑笑,脱下外衣:“我留下她,难道夫人就不会伤心么何必认真呢不过是逢场做戏罢了,那帮人在看着,不弄得真一点,怕是他们不信呢。只不过小小利用那姑娘一下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夫人不会不懂吧” 纯狐暗自叹了口气。她怎会不懂,从嫁与他那一刻开始,她便懂了。少女时为争得那一点爱,不惜毒害自己的妹妹,以为那个丰神俊逸,卓尔不凡的男子才是自己可托付终身的人。 可这样的人纵是旷达不羁,胸怀天下,同时你的爱在他面前也变得非常渺小,不值得一提。 她以为翌是爱着妹妹的,那时她还在担心,与他成婚时会不会被他逐出门外,亦或从开始他便不会碰她。然而事实上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翌对她很好,好得不真实。在翌面对她时,眼中的柔情蜜意,她初时觉得甜蜜,而后慢慢地心里便有种隐隐的担忧。 终于有一日,纯狐鼓起勇气问他:“你喜欢过我妹妹么” 当时翌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笑了:“喜欢过,不过如今你才是我的妻,我只对你好不就行了。”这话自然无可挑剔,可纯狐心里总觉得不自在,似乎少了些什么,但她又想不明白,到底缺了什么。 直到寒浞到离坤宫向老族长求亲,直到看见寒浞坚毅而执着的眼神。纯狐方才明白,到底她与翌之间差了什么——是那份执着的爱,和那份痴缠的情。 她和翌之间总是隔了层什么,这些年的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在外人看来只有羡慕和赞许,但是只有床边人知道,两人的心总是若即若离中来回摇摆。纯狐亦有种错觉,这个胸怀天下的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儿女私情这种东西。 一日一日磋磨,纯狐的心便也冷了,不再有热切和希翼,只做好城主夫人的角色,慢慢熬下去。 “今夜离坤宫必是不会太平了,你也去福华宫吧,我会多派些人手保护你们。”少顷,翌低沉的嗓音打破了纯狐纷乱的思绪。 纯狐一怔,旋即明白,忙双膝跪地,恳切地道:“君上,让我陪着您吧。” 翌温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寒浞便会带兵埋伏在寝宫周围,你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翌走上前,握住纯狐冰凉的手,“不论如何,你我夫妻也过了这些年,你不愿我有事,我又怎会置你于危难而不顾。” 几句话说得纯狐差点落下泪来,她终是点点头:“那君上小心,为妻退下了。” 夜深风冷,四更天的离坤宫出奇的安静。白令辰凝视着穷石城主的寝宫出神。大部分可能出现在这寝宫周围的宫人宫女已被手下处理掉了,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只要再解决了这寝宫里的主人,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然而此刻,他却心里却非常不安,玄冥门的杀手组织一向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布置杀局。所以失败的几率很小,于是几十年来一向无往不利,亦打响了名声。 可是今日,他觉得哪里不对了。 打头阵的黑武士,全部死在半路上,尽管已被钢刀砍得血肉模糊,可白令辰还是发现了端倪——有箭伤的痕迹。 东夷族一向以骑射闻名,箭技一绝,若是黑武士被夷族有穷氏族所杀,那么只能说明行动暴露了。 尽管那城主翌信誓旦旦地说遭了强盗的毒手,可那是以一敌十的黑武士,一般强盗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黑武士此次来的任务他是知道的,诛杀翌的左右手寒浞,断其臂膀,让其孤立无援。可晚宴席上,他分明看见那寒浞毫发无伤地坐在翌身侧。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罢,白令辰向身旁的手下招了招手。手下凑过来,白令辰耳语一阵,那手下点头,又转头,将听到的话一个接着一个传了下去。 不过片刻,只见暗影一闪,暗处的刺客一个接一个消失。剩下最后三四人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中多了两个黑色的球。撤走之时,只见那几个刺客将手中的黑球一抛,黑球准确无误地滚进城主的寝殿。 那黑球撞到墙角,瞬间爆起一团青色的火焰。火焰燎到被褥,纱幔立刻燃了起来,不多时,便已是火光冲天。 “着火拉,救火啊!”离坤宫内喊叫声四起,一片纷乱。 远远站在离坤宫之外,白令辰笑了。他料得果然没错,行动暴露了。当他们从离坤宫撤出之时,他看见了那从寝殿里蹿出来的兵丁,足有百人,还不算没有出现的等待着埋伏他们的人。 “首领,现在怎么办”一手下过来问。 “回大营,行动已经暴露,我们怕是要从长计议了。”白令辰望着熊熊烈火,忽然有一瞬的茫然。 大火扑灭时已是清晨,死伤数人。宫人宫女伤亡最多,且是火灾之前便已遇害了。所幸翌与寒浞都相安无事。 这场火来得奇怪,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当夜没有多大的风,但火势蔓延得极快,片刻之间寝殿便成了一片火海。 “没抓到可疑人物么”寒浞抓过来一个兵丁,问道。 那兵丁摇摇头:“死伤的都是我们的人,不过来送粮草的银甲武士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他们了。”寒浞面色凝重,“这时候应该跑不远,遣一千兵马给我追回来!” “是!”那士兵得令,拱手离开。 “看来这帮人要比我们想象的聪明,这一仗是我们打输了。”寒风吹起翌凌乱的发鬓,也在不觉间有胡须爬上了丰神俊逸的面庞。 寒浞看出了翌此时的颓然,跟随翌征战南北的五年间,一向无往不利,甚少有如此败绩。 可这战场上哪会有常胜将军说到底,也不过翌少年气盛,自信过了头。然而这样的想法寒浞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哪会跟自己的师父说去。 于是,寒浞转念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师父,事已至此,我们该想想以后了。现在他们已知道自己的杀局被我们看穿,一时间不会有所行动,不过相信不久,还会卷土重来。与其我们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翌回过神,转头看向寒浞:“你的意思” 寒浞顿了顿,道:“以我的判断,玄冥门一向做事谨慎,我们有穷氏族他们必会事先调查清楚,不然不会贸然行事。我想这些刺客身后一定会有接应的人,只要把他们的底挖出来,方能免除后患!” 翌思索片刻,才缓缓点头:“寒浞,这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把他们全部揪出,一网打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露湿晴花春殿香 晓莺啼送满宫愁 "离坤宫的寝殿是在七日后修葺完工的,所幸大火并没有殃及其他宫殿,所以进度也就快了许多。 这期间,寒浞每日都会派出一队人马在穷石城内外搜查玄冥门刺客的行踪。但是音信全无,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能得到。 外来的族民不再允许踏足穷石城一步,城内的居民也不允许出城。白日戒严,夜里宵禁,城中的百姓自那日目睹离坤宫大火,知道这段时间已非比寻常,于是人人自危,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生怕那刀子会有一日砍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近段时间的翌倒是看来远比其他的人轻松,寒浞每每巡查至离坤宫时便会听见有鼓声弦乐传出。 其实寒浞知道翌心里跟他一样烦乱,可是如今的情势并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要寻不到玄冥门的巢穴,穷石城的上上下下便都会一日一日在煎熬中度过。 这日寒浞刚好当晚不用执勤,纯嫣特意嘱咐下人多做几个好菜,以慰劳这几日以来日夜操劳的寒浞。 但这里却又不得不提逢蒙。自从那日逢蒙跟随寒浞后,便索性住到了寒浞府里,所有吃穿用住就全成了寒浞的事。 可这还不是主要的,平日里逢蒙成了寒浞的小跟班,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大人”叫着,在家里却称纯嫣为“姐姐”。纯嫣只是笑笑不语,然寒浞却是满心的不自在。 今晚刚从自己的卧房出来,逢蒙看见满桌的饭菜瞬间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挑起大拇指赞道:“纯嫣姐姐真好,这些可都是我爱吃的饭菜呢。” “去!”纯嫣笑着颠怪道,“你个小馋虫,这可不是给你做的。” 逢蒙挠挠头,嘻嘻一笑:“我知道,姐姐是给寒大人做的,但不知有没有我的份呢” 纯嫣看了看他,拿手指顶了下逢蒙的脑门:“小滑头,你说呢” “当然不能少了我!”十三岁的少年笑容灿烂无比,整个屋子仿佛也暖了几分。 晚饭三人吃得其乐融融。纯嫣身体的恢复,加上逢蒙的出现,使这个本是抑郁沉沉的家,多了更多的欢笑和趣味。 饭桌上的逢蒙狼吞虎咽,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几次让纯嫣忍俊不禁。纯嫣夹了几道寒浞爱吃的菜,添到了他的碗里,看着逢蒙笑道:“我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像这孩子一样多好,无忧无虑的,可不要像我们,从小就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寒浞心里一滞,眼角竟有些湿润。他深情地看着纯嫣,一手握住纯嫣微凉的手,缓缓道:“会有的,多少磨难我们都走过来了,老天不会再这样为难我们,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自己的孩子,也会让他们无忧无虑的长大” “呵,怪我。”纯嫣轻笑一声,也拭了拭眼角的泪,道:“怪我,没事说这些干嘛。不过以后你真的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看你这些天都瘦了一圈了” “我倒是真想休息一阵呢。”寒浞苦笑,“可是如今有穷氏族身困危城,腹背受敌,可是一点疏忽不得,不仅我,恐怕师父如今也是坐卧不安那” 提到翌,纯嫣不由心里一颤,垂下眼睑,低低地道:“我姐姐如今过得还好么” “不清楚,这几日日夜巡城,我已好久未去离坤宫了。”寒浞顿了顿,不屑地道:“她再怎么样也比你好很多不过嫣儿,你姐姐当年那么害你,你竟还念着她么” 纯嫣紧呡双唇良久,才道:“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姐姐,与我血脉相连,她的错亦是我的错,我永远不会怪她。” “唉——”寒浞深叹口气,“嫣儿,你心地就是太过善良,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除了长相相似以外,性格,心思竟没有一处相同” 话到此处,两人相顾无言,口中的饭食也变得索然无味。 正在这时,一侍卫来报:“大人,离坤宫人求见。” “传吧。”寒浞饮了一口清酒,淡淡道。 侍卫退去,不一会儿,玄衣宫人缓步走入,给寒浞与纯嫣见了礼,方才道:“大人,城主夫人召大人入宫觐见” “纯狐”寒浞心里暗道,愣了愣神,与纯嫣对视一眼,平静地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夫人,寒某收拾收拾行装,即刻便入宫。” 宫人应了一声,躬身一礼,便退下了。 “姐姐她以前也如此单独召见过你么”纯嫣攥紧了衣襟,吞吞吐吐地道。 “没有。”寒浞似是不经意地,语气却是坚定,“这是第一次。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师父的后宫事,我一向懒得管,纯狐她因嫣儿你我一向避而远之,今日特地遣宫人来召我,可见事关重大,莫非”说到这,寒浞眉头紧蹙,脑中闪过的,是一个婀娜的倩影,然那人却并不是纯狐。 “不管怎样,你还是去一趟吧”纯嫣道。 “嗯。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寒浞点头,长身而起。 几日不来离坤宫,寒浞发现宫内竟多了几分奢靡的味道。迷迭香在宫内弥漫,在鼻息间穿来透去。 原来玄青石柱上挂着的紫金纹纱幔已换成了粉红丝绸,时不时从福华殿传来的乐声,及灯下那一个个窈窕婀娜的倩影,让人听之迷醉,见之垂涎。 寒浞继续向里走,纯狐所居的漪澜殿在离坤宫的正东,属后宫正位。往日里寒浞进宫时虽是不常进入这漪澜殿,但是即使远瞧那么一眼,亦觉得雍容大气,华贵异常。 然今日见来,却是分外凄凉。三三两两的宫人来来去去,远不如福华殿夜夜笙歌,热闹非凡。 红颜未老恩先断,大抵不过如此吧。寒浞心下倒是有些同情纯狐——可是又怪得了谁路是自己选的,再辛苦也要自己走下去,谁也帮不了谁。 步入殿内,寒浞躬身行了一礼。礼毕起身,寒浞抬头,与纯狐打了个照面,不由暗吃一惊。 平日里的纯狐虽然比以前成熟不少,可毕竟才不过十八岁,花样年华,容颜依旧,依然艳压群芳,可今日见来,脸色萎靡憔悴,似生生老了十年。 “师娘贵为穷石城一品夫人,怎么弄成如此模样”寒浞诧异地问道。 “呵,怎么我样子很难看么”纯狐本欲叹口气,泪却先止不住流下来,“可如今这又有什么用!本宫难看如何,漂亮又如何你师父他都不会看上一眼。你说得对,我好歹也是城主夫人,可是为何我要夜夜独守空房!” 说着,纯狐疾奔几步,一巴掌向寒浞扇过去:“寒浞!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要查清那贱人的底细么!可是这都已经多少天了,你连个影子都没有查出来你真没用c你真没用” 寒浞低头,任由纯狐撕扯自己的衣袍,等她没力气了松开手瘫坐在地上,才道:“查确是查了。可并没有查出什么来,这姑娘没有什么底细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呵哈哈哈哈”纯狐大笑起来:“这果真是报应。也怪我自己,干嘛要装得那么大度,当年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了手,为何不能手刃了那贱人!” 寒浞初听纯狐提到纯嫣,隐有怒意,可看见纯狐已哭成个泪人,到嘴边的那些刻薄的话便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良久,寒浞见纯狐哭累了,方缓声道:“我师父这几日当真一直宿在福华殿么”纯狐点点头,仍是抽泣不止。 离坤宫大火当晚,翌对她说的那一些暖心的话,纯狐至今铭刻在心。 那一刻,她曾有种错觉,以为两人多年隔阂的心,终于再度连到了一起。 彼此心意相通,那么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夫妻和睦,相扶到老。 可到头来,也不过是纯狐自己无妄的痴想罢了。 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纯狐觉得仿佛一下子从天上直接堕到了地狱。 恩宠断绝,甚至于这些年来仅剩的夫妻间的相敬如宾亦不再有了。 “寒浞,你说,你师父他,真的喜欢过我么”泪水流干,纯狐表情木然,单薄凄楚的身形让人一见生怜。 寒浞很想上前扶上一扶,可想起往事种种,终是手指动了动,没再做什么。他看了纯狐一眼,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别的什么:“是喜欢的吧,你与他也在一起这么些年,平日里师父对你敬重有加,这些年也没纳过妾室不是么” “敬重”纯狐凄楚一笑,“连你也是这么想的么可谁知道呢。我妹妹虽是当年被我陷害,可终究因祸得福,遇上你这样痴情,对她一心一意的人,可你师父他是不一样的,这么些年我都猜不到他的心意,就像这几日,那女子不过认识数日,他就流连忘返,让我独守漪澜殿,形同打入冷宫呵,”纯狐跌跌撞撞地站起,坐回玉床上,“这大概就是我的冤孽吧。” 寒浞深叹口气,道:“你先歇着吧,师父的事我会帮你查清楚,你再忍耐两日。”寒浞躬身一礼,便退出了漪澜殿,纯狐表情木木的,至始至终没再回应他一句话。 出了漪澜殿,寒浞深吸口气,尽量不让漪澜殿内阴郁情绪感染到自己。只见他挺了挺身,径直向福华殿行去。 越靠近福华殿,耳边的靡靡之音越发清晰,寒浞远远便见十几个歌舞伎香肩微露,身上难有几层衣衫避体,随着那淫靡之乐晃动着腰身,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而此时荡漾缠绵在翌怀中,柔情万种,媚眼横生的,不正是几日前才遇上的楚怜儿么 寒浞上前行礼,翌抬头看了看,半眯着眼,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我的好徒儿么,今日怎么有空看师父了呢。欸——不过你师父我今日却没有空招呼你,我和小美人还有好事要做,你自讨了杯酒退下吧。” 寒浞听翌说话的语调似完全换了个人,心里不由一惊,这时只听在翌身边缠绵的楚怜儿娇笑道:“城主真坏,当着你徒弟就说这些,你不说这是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情话么。” 翌淫笑起来:“怕什么,我徒弟又不是外人,你这么美,哪怕将整个城给你也是值得”两人在那唧唧喔喔似是浑然忘了还有寒浞在场。 寒浞见翌面色潮红,眼里虽然笑着,却是呆滞无神,仿佛被什么迷了心窍,丢了魂魄,寒浞心里一寒,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道了声:“师父,得罪了!”三步两步跃到翌身前,单手一劈,将翌敲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等楚怜儿反应过来,晕过去的翌已躺倒到在寒浞怀里。楚怜儿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颤巍巍地道:“寒浞,你不要命了么!敢偷袭城主!” 寒浞两眼一横,声色俱厉:“无耻荡妇!做出这样的事,居然敢来问我你可知擅用迷魂香蛊惑城主可是死罪!” 楚怜儿顿时面色一僵:“你c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寒浞逼视着眼前的女人,冷然道:“你到底是谁给我从实招来,不然,今日便让你横尸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红雀血起染东夷 金戈铁马困危城 "翌仿佛做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春秋大梦。梦里的他放荡不羁,饮酒作乐,游走于莺莺燕燕之间,浑然忘我。 那些歌舞伎姿态婀娜,声音甜腻,甚是撩人,然而他却看不清这些女子的面目。然心里却有声音告诉他,这些女子乃天下间少有之绝色,于是翌便为之目眩神迷,流连忘返。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寒浞突然出现——翌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寒浞远远奔过来,之后便昏沉睡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君上君上!您醒了您怎么样”翌睁开眼,见纯狐守在他的床前关切地看着他。翌笑笑,伸出手拍拍她冰凉的手背:“嗯,我没事不过身体真是乏力得紧我睡了多久了” “您”纯狐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寒浞,却不知如何作答。 寒浞走上前,拱手道:“师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您可还记得” “记得”翌躺在床上,转了转眼珠,全身真心乏力的紧,甚至连翻身都有些困难,只听他缓缓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听翌断断续续说完,纯狐和寒浞为让翌更好的休息,便不约而同地退出寝殿。 走出殿外,两人相顾无言,良久,纯狐淡淡道:“你说这事情算完了么” 寒浞凛然一笑:“对于师娘来说,这事当然算完了,没了那楚怜儿,这整个离坤宫内只有你才是师父的妻以后师父亦不会冷落你了,不过,对于整个穷石,恐怕只是个开始。” “可怜君上被妖女蛊惑,我理应提早警醒才对,更不该如此自怨自艾”纯狐难过地道。 “这哪能怪你,当时的师父已被迷了心神,你就算上前去劝,也未必听得进去啊。”寒浞顿了顿,接着道,“师娘好生照顾师父,让他好好修养,城内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师父我自然照顾好。”纯狐点头,忽而眼里多了几分狠厉:“一想到那妖女狐媚君上,我就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寒浞,恨恨地道:“可寒浞,你是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她不过是一弱女子罢了,你怎么会让她逃掉了!” 寒浞苦笑,道:“她可并非是区区一弱女子那样简单。”想起当晚之事,寒浞历历在目——那的确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给我从实招来,不然,今日便让你横尸当场!”那夜,寒浞逼问楚怜儿,刀亦同时出鞘。然还没等架到那女子的脖子上,只见那身形一闪,楚怜儿已跃出几步开外。 “你到底是谁!”寒浞盯着那适才还楚楚可怜,然而顷刻间却轻功了得的女子。 楚怜儿抬起芊芊玉手,掩面一笑:“小女子是楚怜儿不错,也的确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想来大人已然派人查过了吧” 寒浞亦冷笑:“哦这么说,姑娘还有另一重身份了” “十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被召入玄冥门下,如今楚怜儿的名字早已无人知晓,江湖中人习惯叫我血妖姬——”冷风拂过,一阵阵森冷,也吹得寒浞心里一阵阵寒凉。 血妖姬,玄冥门中排在杀手第一位的人物,竟是 寒浞简直无法想象。 “大人,今日之事到此便算了了,我们后会有期”血妖姬纵身一跃,青烟顿起,等寒浞再睁眼看时,哪还有那女子的踪影。 “报——”一声长音把寒浞从回忆里拉回来,待寒浞回过神,一侍卫已跪在他身前。 “寒大人,城门外有一队红衣女子叫阵,要应战么” “红衣女子”寒浞眉心一跳,心里又腾起一阵诡异之感。九州疆土甚少有女武士出没,而能着一身红衣的女武士似乎就只有——“红雀么”寒浞缓缓吐出那几个字,眼里亦有了一丝森寒。 站在不足四丈高的城楼上,寒浞俯瞰城下,眼前一片赤红。 这些巾帼武士身着红装,模样虽不是个个绝色,却也都是小家碧玉般的清秀模样,坐于马鞍上个个英姿飒爽,就算对城楼上士兵怒目而视,士兵们亦觉得她们是在眉目传情。 看着士兵们笑呵呵的痴傻模样,寒浞方知道这些“红雀”武士们的厉害。能不动一刀一枪便可以如此动摇军心的,便只有这貌美的女子了。 没等寒浞说话,早有已红雀武士走上前来,朗声道:“素闻寒浞将军箭术高超,刀法精湛,不知可愿下来一决雌雄” 寒浞清了清嗓子,笑道:“姑娘,两军对垒讲究的是战法,策略你以为是江湖中召开武林大会么寒浞是将军,并非侠客,对决之事等我们生擒了你们这些姑娘再说吧。”寒浞说完,城楼上士兵都一齐跟着哈哈大笑,亦还有调皮的兵丁喊着“让我生擒了你们,就娶你过门”之类的话。 那红雀武士面对士兵们的冷嘲热讽却是不急不恼,瞥了一眼寒浞,嗤笑一声道:“呵,我当寒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呢,没想到就这般胆小如鼠么你是怕被我弱女子打败失了颜面不成” 那女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又道:“其实真也说不准呢。玄冥门高手如云,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你们东夷只不过是箭技过人罢了,根本不是我玄冥红雀的对手” 寒浞不禁暗笑——这女子武功有多高强且不说,口齿倒委实伶俐得很。然寒浞自然是不会被这些话激怒的。他身经百战,看得这些兵前叫阵,激将之法,不在少数。 所以不论城下的女子如何叫骂c嘲讽,他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着她们表演。 可百密总有一失,寒浞忘了一个人。 寒浞只听身后一声怒吼:“放屁!”已有一个矫健的身影掠过他的肩头,跃下城墙。当寒浞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时,已经阻止不及,只来得及说一声:“逢蒙,不要去!”话音落下时,逢蒙已经稳稳落地。 红雀武士俱是一惊,面面相窥,还是先前叫阵的女子率先喝道:“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跟我比试,你配么” 逢蒙抬起金色的双眸看了看那女子,嘻嘻一笑:“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想跟我们寒大人比,先过得了我这一关!如果连我都打不过”逢蒙伸出细长的手指将马上的女子挨个指了个遍,方才道:“你你你还有你!打不赢我,都没资格跟我的寒大人比!” 红雀武士相视一眼,噗嗤一笑:“也好,不让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吃吃苦头,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先前叫阵的女子从后背剑鞘里抽出双剑,口中喝道:“小子记住了,你姐姐我叫南英,下辈子想报仇就来找我吧!”说完,剑锋一指,直向逢蒙胸口刺去。 逢蒙悠然一笑,左手在腰间一扫,一把铁扇便已握在手中。只见他手一甩,铁扇展开,往胸前一挡,恰好阻住了南英的攻势。 南英一惊,似是没有料到这少年还会有如此利器。然已容不得她细想,逢蒙手中的铁扇顺势一扫,一股劲风瞬间向南英袭来。 这风出奇的强劲,南英一个踉跄已被扇出十丈开外。 南英这时方才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可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似比她还要矮了半个头,但那手中的扇子却足有两尺长,精铁打造,至少有五十斤重。 这画面分外诡异,这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蕴藏了什么样的力量,南英想到这,心里竟有了一丝寒意。 逢蒙一脸的洋洋得意,炫耀似的左看看,右瞅瞅,又勾起食指挑衅地看着南英。 南英不禁怒火中烧,她不知跟多少人交过手,又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剑下,可她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只见南英眼中冷芒一闪,显然已是动了杀意,她腾空而起,双剑在手中化作七七四十九道光影,罩住了逢蒙全身各处大穴,且只击中一处,便可致逢蒙当场毙命。 逢蒙不慌不急,足尖点地也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将铁扇左右反转,轻松化去南英攻势,最后将铁扇一收,顺势拍向了南英的后心。 这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将南英从半空打翻在地。当逢蒙稳稳落地,南英已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好——”这时,城墙上已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 逢蒙嘻嘻一笑,三步两步走到南英身前,道:“怎么样,我说你没资格跟我们寒大人斗吧啧啧啧姐姐的武功差得很,差得很都接不过我两招。” 其余马上的红雀武士一见首领南英都折在这少年手里,心知不妙,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齐齐抽出肩上的双刀,腾跃而起,将逢蒙团团围住。 这时城墙上的士兵们均变了脸色,心说这少年再怎么厉害,铁扇再怎么耍得出神入化,可也应该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 区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何能打得过十几个玄冥门的精英武士。 早有兵丁站不住了,凑到寒浞跟前,悄声道:“大人,这逢蒙少侠不会有危险吧这么多杀手跟前,他能有把握对付么” 寒浞凝视着城下乱局,沉声道:“并无把握,不过这小子的武功倒是深不见底,你们先准备吧,万一出了乱子,你们想办法保护好他。” “是。”兵丁拱手领命下去,而寒浞的视线则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被围攻的逢蒙。 这十几个红雀武士的武功其实与逢蒙对战的南英不相上下。剑花飞舞,剑光在逢蒙的身周汇成了一片银色波浪。而逢蒙身形亦更加灵活,红雀武士的攻势虽然凌厉,似无懈可击,然而却未能伤到逢蒙分毫。 逢蒙手中的玄青铁扇翻转又翻转,似一条黑色蛟龙在银海里起伏穿梭。 又斗了不知多少回合,只听逢蒙一声低吼,黑扇飞起,在他头顶转了几圈,又是那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几个红雀武士同时倒地,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中,呻吟声不止。 逢蒙收起铁扇,朝这些红雀武士低哼一声:“哼,你们使诈,就别怪我无情,本来不想用这铁琉璃,唉,可惜可惜” 逢蒙正唉声叹气时,忽听身后有人低喝:“逢蒙小心!”话音刚落,一声箭鸣已从耳边掠过,逢蒙一惊,接着更多的箭鸣声由远及近向他逼来。 逢蒙回头,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竟都是从远处射来的长箭。 他呆愣在原地,箭雨渐渐逼近,生死之间,他已避无可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大人,你看!”当逢蒙斗得正酣之时,寒浞顺着来报告的侍卫向远处望去。距穷石城不过十里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渐渐近了,寒浞的脸色同时也变得凝重。 那至少有十万的军队,最前一队每人手持一玄色盾牌,另一支手握长矛,一步一步朝穷石城逼近。走到距城不过五里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持盾的士兵齐刷刷地半蹲在地上,在其身后架起了丈高的弓弩。 寒浞隐隐觉得不安,挥手下令:“警戒!”士兵们得令拿起护盾和箭弩,将注意力都击中在远处这十万大军上。 有片刻间的沉默,除了城下噼噼乓乓兵刃相击的声音,所有人都屏着呼吸,蓄势待发。待逢蒙将红雀武士全部击倒在地,对方出手了。寒浞起初以为他们目标会是城墙,然而他料错了,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城下的逢蒙。 第一箭射过来时,寒浞已不顾下属的阻拦跃下城墙。替逢蒙挡下第一箭,寒浞抬头便见天空已被玄色的箭雨染成了黑色。 呼啸声格外刺耳,逢蒙哪见过如此大场面,当时便傻立在当场,不能动弹。寒浞来不及思索,纵身一跃,一手挽起逢蒙瘦弱的腰身,几步一跨,便往城门奔去。 城门与城墙的间隙,有一个凸起的部分,刚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形。 两人刚躲进那掩身之处,长箭如期而至。光是钉在两人脚下的就足有上千支之多。待箭鸣声停歇,寒浞朝外看了一眼——当真惨烈,那十几个红雀武士全身插满了箭,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人形,血流了满地,染下一片殷红。冬日里风冷,血液还没等渗进土里已凝结成了冰。 逢蒙直到此时仍是傻愣愣的,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适才的灵动活泼。 “大c大人,这c这是怎么回事”逢蒙结结巴巴地问。 寒浞看了看他,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要致我于死地,而你,就差点做了替死鬼。” 逢蒙回头看了寒浞一眼,咽了口唾沫,颤抖地道:“不就是想杀我们么至于如此狠绝么” “你以为怎样”寒浞瞟了逢蒙一眼,道:“两军对垒可不是江湖比武,什么狠绝的招数他们都用得出来,你看”寒浞指着远处红雀武士们的尸体,道:“他们不惜牺牲自己人的性命来达到目的。你意气用事,差点连小命都跟着她们一起丢了。” “好吧,大人,逢蒙知错就是。”逢蒙低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会儿,又伸头朝外面望望,对寒浞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寒浞靠在墙上闭了眼:“等。” 良久,寒浞与逢蒙都没有听见有敌军攻过来的消息。又过了片刻,城门开了道只容一人通过的小缝,一士兵探出头来,道:“大人,他们撤退了,您进来吧。” 寒浞点头,又回头问逢蒙:“还能走么”逢蒙一呲牙,尴尬地笑笑:“不行,腿软了。” 寒浞二话不说,将逢蒙扛在肩上,进了城去。 “你是说,这些士兵是那少年与红雀决斗时突然出现的”离坤宫中,听完寒浞的报告,翌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 “是。”寒浞应道,“如今玄冥门的杀手已经派出了四波,黑武士,红雀,血妖姬,几日前在离坤宫纵火的银甲武士,徒弟猜测该是玄冥门的白枭刺客。” “白枭”翌抬头。 “嗯。”寒浞点头,接着说道,“白枭是玄冥门的夜行刺客,从来不见日光,所以皮肤苍白消瘦,当日我们迎进的银甲武士也是个个将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 “嗯”翌踱了两步,道:“这么说,江湖上的玄冥门与帝都某人确是渊源颇深。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既已有十万兵力想来灭我穷石,为何不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反而派了这些江湖上的九流刺客搞这些小动作” “我想”寒浞看了看翌,道:“他们并非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而是要活捉了师父和我,控制穷石城内的兵力” 翌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穷石城的兵力根本不在他们眼里,如果我是他,看中的必不会是穷石,亦不会是有穷氏,而是整个东夷族。” 寒浞一怔,心里却不得不认同翌这个想法。穷石城内平民加兵丁不过三万人,兵力也不过区区一万有余。帝都那人如果真想灭了他们,十万大军半天之内便可将他们尽数诛灭,何必大费周章,迂回婉转地对他们旁敲侧击 何况前阵子送来的十箱金银珠翠,十车粮草也并不是假的。由此可见,帝都那人主动示好是真,探清其虚实也不假,想控制穷石之心更是千真万确。 “不管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翌深吸口气,缓缓道:“我已给我叔父发了信函,这几日内便会到穷石,这段时间我们守住城就可以了。” “报——”一兵丁一路小跑过来,拱手道:“城主,寒大人,城外有使者到了!” “使者”翌与寒浞相视一眼,缓了缓心神,方道:“传——” 接见使者的殿宇是离坤宫的正殿,翎坤殿,是城主接受元老群臣朝拜,商议氏族内外要事的地方。 彼时使者信步而入,长发束冠,玄色紫金龙纹大氅罩住全身,风帽遮住半张脸,看不清面容。 使者躬身一礼,在翌百步之外站定,然而头上的风帽却并未褪去。 “放肆!”未等寒浞说话,早有侍卫走上前来,喝道:“即是来和谈的使者,当懂得尊卑有别,难道连脱帽致礼的规矩也不懂么!” 使者嘴角微弯,一声轻笑,声如珠落玉盘:“并非在下有意冒犯,实在是故人相见,近乡情怯啊” 寒浞听那声音不由一惊,转头看向端然坐于玉座上的翌,皆面露惊讶之色——很显然,两人皆猜到了来者何人。 等使者摘下风帽,寒浞已不似刚才那般惊讶。那张太过熟悉的脸,几日前还扮做歌舞伎,把离坤宫搞得乌烟瘴气。不过几日不见,已成了彼方的说客。 “呵。”翌饶有兴致的看着来人,笑意吟吟:“怜儿姑娘还真是八面玲珑,怡翠楼的歌舞伎,玄冥门的血妖姬,亦是夏后氏族的说客,这么些个身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楚怜儿朱唇微启,悠然一笑:“都是,也都不是。单看城主喜欢小女子哪一面了,好在我与城主还有几日的情分,多少我都会把城主装在心里一些。”楚怜儿千娇百媚,眉目传情,不禁让人心神荡漾。 寒浞见楚怜儿的妖媚模样心里又是一凉,几步上前,冷喝道:“放肆!你是何等身份,敢跟城主这样说话!以前的旧账别以为就这么了了。若不是碍于你今日的身份,你以为你会安然待到此时” “呵。”楚怜儿轻笑,“说得有理,但寒大人您又何必动气,怜儿从来不是赖账的人,这账随时清算,怜儿随时恭候。”楚怜儿顿了顿,又道:“今日来此,是替主公给城主稍个口信。有穷氏族伏击太康之事,主公已知晓” 说到此处,楚怜儿瞥了一眼周遭人的神色。果然如她所料,这一语落下,上至寒浞,下至护驾的侍卫全都变了脸色。 有些沉不住气的,甚至拔出剑,抽出刀来。倒是身为城主的翌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笑意深沉。 虽略有些失望,但话已出口,楚怜儿还是不得不说下去:“不过主公把这事压下了,决定不定罪于有穷氏族。但要彻底平息此事还是有条件的。” “说说看。”翌拿起文案上的木棍,捣着炭炉里的炭灰。 “主公要城主您辅佐廉王仲康为帝,事成后是加官进爵,还是分邦封地,任由城主挑选。”说到此处,翌的手停了,抬眼看向楚怜儿:“条件倒真是不错,既免了我们弑君叛国的大罪,又可以加官封赏,不过” 翌挺一挺身,饶有深意地盯着楚怜儿:“不过姑娘可知,我穷石城的兵力不过一万人,先不说能不能摆平帝都此时的乱局,就是对抗你们的十万精兵,我看也是很困难那” “城主谦虚了。”楚怜儿垂下眼,“纵然有穷氏是势单力孤,可这东夷族却是九州内数一数二的大族。如果联合起来,怕是不止这区区一万余人吧” 翌了然一笑:“姑娘的主公果然明察秋毫,翌很佩服。不如这样吧,姑娘先回去,告知你主公,容本城主,考虑两日,两日后必给出明确答复。” 楚怜儿屈身行礼:“那小女子这就回去禀报,静候城主佳音。” 待楚怜儿翩然退去,寒浞拱手上前,轻声道:“师父,难道您真要受这等乌合之众的摆布么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了” 翌笑笑没说话,先自己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末了,才淡淡道:“你觉得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寒浞坚定摇头,“元康粗莽,伯康庸碌,仲康懦弱,夏启这几个儿子中,就小儿子武观还算有点将才,可惜野心太大,被夏启诛杀于西凉河,如今” “呵,如今岂不更好”翌笑着接过话去,语气似轻松,眼神却犀利:“他们以为把我们变作手中的棋子,牢牢套在手里,可岂不知,他们已落在别人的圈套之中。” “你是说”寒浞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过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可城主真若应了他们的计,穷石城怎么办,是要舍弃了么” “并不算舍弃吧。”翌轻描淡写地道:“寒浞,我们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这小小的城池之内不是么。” 寒浞低头,应道:“是。” 翌起身,目光深远:“那就对了,夏后氏族能做到的,我们有穷氏族为什么不能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翌已有三年不见自己的叔父了。其实从小到大,翌与叔父相处并不是很好。在翌的印象里,叔父伯言是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人。 从儿时起,翌对这个叔父的惧怕就远胜于自己的父母。因翌的武功,箭技都是这个叔父教的,同时成人之前所受的责打也无一例外的来自于他的叔父。 严师出高徒,这点道理翌自然懂,但对这个叔父,翌委实没有好感可言。 然而讽刺的是,如今兵临城下,腹背受敌,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身在豫州杞邑城,成为东夷杞氏部落族长,亦是翌的叔父的伯言。 楚怜儿离开后的第二日夜,翌领着寒浞,及十几个侍卫守候在穷石城北门,等候着叔父伯言的到来,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以随从身份跟在寒浞左右的金眸少年逢蒙。 当晚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凛冽。翌一行人在北门前站了有一个时辰,一个个被盖得浑身雪白,冻得手脚僵冷。就在众人皆以为伯言今晚不会赶到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远远看见马上熟悉的身影,英姿不减,一如当年,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等战马真到了眼前,终于看清被自己叫做叔父的人,翌才恍然发觉,岁月无情,三年不见的叔父,是真的老了。 眼睛虽依旧炯然有神,可无知无觉的时光里,皱纹已悄然爬上他的眼角。 翌上前一礼,道:“叔父。” “嗯。”伯言点头,然并没有正眼看他,只淡淡地道:“有什么事回去说吧。”说完,伯言径自向前走去。 翌点头,跟在其后,众人紧随。 这一路无话,不过寒浞倒是第一次见翌如此拘谨的模样。逢蒙走在寒浞身后,眼珠左转转右转转,有时亦拽拽寒浞的衣角,想来也是不大习惯这尴尬的气氛。 “大哥,五年了,我回来了。”走进离坤宫,步入翎坤殿,伯言立于厅堂上,望着正中的金翅鸾凤玉座,感概万千。 翌吩咐了寒浞妥善安置远道而来的兵将,摒退了众人。于是翎坤殿中,就只剩下了叔侄二人。 “父亲临去的几个月,一直念着叔父您,可十几封信函发出去,您都没有回应。”翌说着,心里已没有太多波澜,然而当时,他是怨着叔父的。 当年叔父为了一杞氏女子,远走他乡,这一去便杳无音讯,甚至于父亲去世都没有再回来。翌的父亲伯衡其实一直属意接任自己族长位置的,并不是翌,而是翌的叔父伯言。 伯衡觉得自己的儿子太过于年轻,怕是担不了这族长之责,然而天不遂人愿,伯言携妻远走,家族内除了翌,便再无他人可接此任。 为了一弱女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情爱,竟可以抛弃家人,背离族人,直至今日,翌也是真心不理解叔父。 自那时起,翌便发誓做一个和叔父不一样的人。于是这些年励精图治,时刻以氏族的利益为先,几年下来,他亦获得了族民的拥戴,甚至于在东夷族,整个九州疆域内,提到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当时杞氏部落动乱,三年多来我一直领兵平叛,直到这两年才稍稍安定些。”伯言缓了缓,道:“但不管怎样,是我的错,我没有送大哥最后一程” “父亲在天之灵,会明白叔父的心意的。”翌顿了顿,道:“其实今日请叔父来,是有大事相商”翌说着,从洛水之战开始,到现今夏后氏族围困穷石一五一十地跟伯言讲了一遍。 伯言听完,不禁冷笑:“所以你的野心,已膨胀到了帝都么翌,你要记着,东夷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九百年,没有哪个族长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并不意味着不能做。”翌冷然道:“如今夏朝王室内乱迭起,朝政荒废,不正是拨乱反正的好时机” 伯言深叹一声:“我知道你很出色,即使远在豫州,你的声名也是被百姓口耳相传,竞相称颂,你的确比历任族长做的都要好,可是这篡权掳国之事” 翌沉默片刻,接着抬头,正色道:“叔父,如今已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夏后氏十万精兵已然兵临城下,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有穷氏一族的事了,他们要的,是控制整个东夷族的权力。我们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受其奴役,从此祖祖辈辈的命运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要么覆手为雨,将其握于我们手中,拿了这天下!” 伯言陷入了沉思,翌看着他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的确是个艰难的抉择,如今握在叔侄二人手中的,不仅是有穷氏族的命运,也不是杞氏一族的安危,而是整个东夷族的生死存亡。 良久,伯言松开手,面相苦涩:“所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是么” 翌看了看伯言,坚定点头。 翌日,大雪过后,楚怜儿一身纯白的轻裘皮衣,再入离坤宫。步入翎坤殿内,扫视众人,很快便发觉,主坐上多了个不一样的人,不过那惊异之色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转瞬隐去。 她施施然地向前屈身行礼,用柔婉地声线说道:“两日过去了,城主考虑得如何” 翌笑笑,面露为难之色,思虑了一阵,方道:“要我拿整个东夷族人的性命,搅进这帝都三子争位的乱局,这赌注委实太大了些。这一仗赢了则矣,输了岂不是要赔上东夷族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唉这笔买卖当真不合算那。” 楚怜儿轻笑:“城主嘴上说顾及东夷族人的性命,可细想想,若没有城主伏击先帝太康在前,哪还会出现今日之局面” 楚怜儿顿了顿,接着言道:“诚然,太康并非明主,在位时亦是出巡游猎,荒废朝政,帝都上下对城主这一举动,只有拥护亦无一人反对。可城主既开了一个好头,为什么不做一个圆满的结尾呢,那才是明智之举不是” 翌笑笑,冷眼看着楚怜儿,一字一字地道:“有穷氏族何尝不想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可是若扶错了主君,再来个太康上去,又岂非是天下人之福” 楚怜儿凝视着翌,冷然道:“这么说,城主是不信廉王仲康能治理好这个天下了” 翌悠然一笑,说道:“并非不信,而是不了解,怜儿姑娘既是说客,起码也让我见见将要辅佐的主君,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怜儿嫣然浅笑:“这并非难事,不过城主要随我到驻军大营去,可愿意” 翌想都没想,点头:“当然。今晚戌时如何” “师父真要去见那廉王么”众人散去,寒浞坐在翌身前,忧心问道。 “不去能如何”翌笑笑,“仲康不惜千里迢迢来穷石拉我入伙,想来已是觊觎帝位已久。人的野心大了,有时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记了”翌眼神迷离,淡淡道:“生死成败就在今夜了,寒浞,你要替我做一件事。叔父带来的精兵有九万,我走后你召集城内所有可用的兵将,与叔父一起伏击仲康大营,务求今夜一举拿下他的十万精锐!” 翌眼神转厉,寒光冷冷:“夏太康在位这二十九年,夏朝兵将已是好久没有打过仗了,常言道骄兵必败!呵,说是十万精锐,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空架子罢了!这一战要一击即中,不让他们有还击的机会!” “是。”寒浞拱手领命,眼里亦燃起了烈烈火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龙盘虎拏终有神 白骨苍鳞半枯死 "这一场乱雪下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一片银白。雪后黄昏,穷石城外,雾气弥漫,远的近的,树木城墙,都成了一抹模糊不清的暗影,虚虚实实,辨不清真容。 寒浞看着翌穿上厚厚的裘衣,将随身用的青锋剑挂在腰间,却仍是忧心忡忡,于是不放心地道:“师父,真的要只身一人去赴约么” “单刀赴会方见诚意,亦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翌紧了紧身上的腰带,拍了拍寒浞的肩,“做好你的事,不要想别的。” “可万一”寒浞紧蹙眉头,欲言又止。 “万一”翌看着寒浞,“万一,我回不来了,让我叔父接替我做这个城主的位置,如他不允,你便替我守护好穷石,守护住有穷氏族。” 寒浞盯着翌良久,坚毅地道:“我答应你,但我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师父。” “呵”翌朗然一笑,“这才对,你们尽心,我自然会平安归来。”说完,翌翻身上马,颀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黄昏的迷雾中。 翌骑马前行不过片刻,城门已在视线里消失不见。按照斥候传过来的情报,夏军大营距穷石城不过五里,约摸行了一个时辰,当翌看见夏军营帐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 走近了,翌待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由一怔。那人看到他同时也是一惊。 那人打量了他两眼,冻得通红的脸上竟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城主果然胆识过人,一人赴这龙虎之约,倒不怕我们绑了你要挟有穷氏族么” 翌淡然一笑:“怜儿姑娘说笑了。既是来谈判,总要有点诚意的,况且我带多少人也冲不出你们这十万大军的营帐不是” 楚怜儿垂下眼眸:“城主说的有理。不过按规矩,城主还是要将随身武器交与我,我便可以带您见主公了。” “无妨。”翌一抬手,将手中的青锋剑扔了过去,又道:“要不要搜身” 楚怜儿接过剑,微微一笑:“不必,城主随我来吧。” 乱石堆砌的营垒围住了数以百计的营帐,百步一隔,是松木搭建的丈高的塔楼,塔楼上的火把明明灭灭,映出三两个士兵的身影。 跟着楚怜儿走入军营,翌刹时感觉到四周各处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眼神齐刷刷地盯上了自己。一波又一波的巡防兵穿梭于他的身前身后,除了士兵的长靴踩进积雪的微响,寒风刮过枯木的呼啸声,翌便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了。 自进营门后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眼前陡然变得开阔起来,雾霭散去,六丈高,七丈宽的营帐赫然矗立在眼前。翌知道,这便是那主公所居的中军帐了。 中军帐虽不比其他营帐华贵,但显然要结实,稳固许多,周围布防的兵丁也有所增加,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翌与楚怜儿掀帘步入帐内。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眼前忽然灯火通明,格外刺眼,翌不由用手遮住了眼睛。双眼渐渐适应眼前的光线,翌方才看清帐中的情形。 中间正襟危坐的,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清瘦男子。只见他外着一身金龙蚕丝罩衣,里穿玄色轻裘玄袍,头戴束鬓紫金冠,庄严有余,气力却显不足,相较于分坐两旁,身着青兕皮甲,身材魁伟,形容粗犷的将领相比,倒更像个文士模样。 翌拱手一礼,笑容可鞠:“臣,有穷氏族长翌拜见廉王殿下。” “翌爱卿勿需多礼,平身吧。”仲康抬手,吩咐身旁的侍卫道:“还不给族长看座。” 待翌坐定,仲康又道:“想来大致的情形怜儿已经跟你说了十之八九。本王以为,这件事中,我只会在怜儿口中得到一个可以或不可以的答案,却没想到,族长诚意如此,竟然亲自上门与本王详谈。说实话,很意外,也很高兴。” 翌淡然一笑:“王爷抬举了。其实我今日愿意赴这场约,不过是对王爷的好奇。怜儿姑娘作为使者在穷石做说客的时候,只以主公来称呼王爷。一意说服我辅佐廉王。” “可如今帝君失踪,帝都三王鼎力,要让我们有穷氏族,或者说整个东夷族卷入这场权力倾轧的乱局中,起码得知道,我们要辅佐的主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爷也知道,穷石是极北之地,与帝都相隔千里,我与王爷并未有过多接触,所以微臣只想亲自来见见王爷。” “那么,如今见了,印象如何”仲康略有深意地看着翌。 翌一拱手,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笃定而真诚:“今日一见,王爷果然气宇轩昂,非凡人之相,是成大事之人。” 仲康听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说,族长是同意了” 翌没有说话,挺了挺身子,笑意深沉,扫视帐内众人,最后视线才落回仲康身上,缓缓道:“王爷,您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来与您商议的,并不是给您答复的。” 仲康怔了怔,恍然笑道:“呵,没错,怪本王,是我有些着急了,那么族长的条件是什么呢” 翌煞有介事地思虑片刻,挑了挑眉,敛去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仲康:“不如将夏朝九州之地分我五州如何?”话一出口,众人齐齐变色。 “什么!”仲康亦是惊得站起,瞪大了眼,手亦有些颤抖。 “呵。”翌扑哧一笑,朗然道:“玩笑罢了,王爷何必如此当真” 仲康缓缓坐下,脸上隐有怒意:“族长这玩笑开得大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岂可当儿戏若族长不愿意出手相助,大可明言,何必如此戏弄本王” 气氛一时间紧张得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廉王仲康怒容满面,帐下众将剑拔弩张,只待仲康一声令下,便可让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有穷氏族长血溅当场。倒是落座于众将的翌面不改色,悠悠然然地看着众人,笑意湛湛。 少顷,翌缓缓道:“要得天下者,胸襟当可载舟,气量大容江河。微臣如今已落入这龙潭之境,生死还不是都在王爷您一念之间可如果杀了我,便可助王爷问鼎朝堂,微臣倒是甘愿一死,助王爷一臂之力。” 听翌娓娓道来,仲康的面色亦有所缓和,接着又听翌道:“自古东夷族人都只求一个安稳,无奈这几年战事纷乱,百姓无辜牵连,多少部族人颠沛流离,挨冻受饿,想来王爷即使没亲见,亦有所耳闻” 仲康黯然点头:“族长此言非虚,从父皇平番部伊始,到皇弟武观谋反,几年来九州确是没有几时安稳。” “另一面,说句不中听的话。”翌话锋一转,“先皇太康在位其间,不问朝政,游逸于山野,狩猎走兽,贪图享乐,亦是国民之祸。” 翌此话听来逆耳,让人心生不悦,无奈却又是一个天下人皆知的事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仲康已无从查证,似乎太康登上皇位便仿若换了一个人。 仲康的父皇夏启暮年,政局十分混乱。武观谋逆被夏启亲手诛杀于西凉河,然这样惨烈之事,却未曾断了其余四王的夺嫡之心。 夏启面前,四皇子皆是仁孝得宜的孝顺儿子,为讨夏启欢心费尽心思,花样百出;而暗地里结党营私,互相倾轧也从未曾有一刻断过。 而争斗的结果,是当时的贤王太康得了这天下。其实四王争位,看中皆是这权柄,和这权柄后的富贵荣华,没有人会真的将天下臣民放在心上,太康亦是如此。 所以继位后的太康并未像在夏启面前表现的那样,公正严谨,励精图治,而是贪溺于声色犬马,酒池肉林。 终有一日,仲康得知太康出巡的仪仗被伏击于洛水,身边的护将侍卫几乎全数被覆灭,然太康却不知所踪。 得知这一消息时,无论此时已是富贵王爷的三王,还是朝中重臣,皆为谁能继任大统争得不眠不休。而对于有穷氏弑君谋逆之事,却无人提及。 失了太康,三王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僵持一个月,竟难分伯仲。权衡利弊,仲康想到了有穷氏,翌在外的声名赫赫,天下人皆知。若是招为麾下,仲康知道伯康元康必不能敌。 于是他暂且将帝都这一乱局搁置,以征伐之名,千里迢迢赶赴穷石,意在联合东夷,助其成事。 思绪万千,仲康又听翌言道:“其实无论有穷氏,还是东夷各部族,对于谁会做这千古帝王并不重要,族民百姓无非是只求有生之年能得一个安稳罢了。微臣为万民所想,也唯有这一个夙愿,只是不知王爷能否做到” 仲康点头:“只要族长能助我登基,我当不负此托,还东夷,还天下一个安稳。” 翌冷然一笑,一字一顿道:“可是毕竟口说无凭,若到时王爷有负所托,我又能拿王爷如何呢” “大胆!”仲康拍案而起,怒气沉沉:“若不信服本王,谈这些又有何用!哼!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于你,谋逆弑君之罪,本王念你是将才,才网开一面,不与追究,你若弃暗投明,方可有一条生路,若执意如此,休怪本王无情!” 一语既出,十几把银晃晃的刀刃齐刷刷地指向了翌。 翌观瞧着那一把把明亮的战刀,和刀后一副副杀气腾腾,近乎狰狞的嘴脸,就像观瞧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然脸上却是毫无惧色,一如既往地挂着笃定而沉稳的笑容。 “报——”这时,一护将走进帐内,面色惊慌:“主公,营外有伏兵!” “什么!”仲康一惊,心中有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待他再看向翌所在的方向,可座位上哪还有翌的影子这时后颈一凉,脖子已被刀刃牢牢逼住。 仲康轻轻转头,正对上翌深邃的眼。翌脸上依旧是那样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见他贴到仲康耳边,缓缓道:“王爷,我们现在,开始谈谈条件吧” 二更起,夜深风冷,星月无光,漆黑如墨。夏军大营此时已是一片沉寂,除了负责站岗放哨的塔楼有些许火把的光亮,再就是位于大营中心的中军帐依然灯火通明。 寒风烈烈,荒草掩住了寒浞的身形却也刮痛了他的脸,他轻轻将离得最近的草叶牢牢压住,便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形正匍匐着向他凑了过来。 寒浞不由苦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想来是注定要粘在他身边摆脱不掉了。 这次伏击战事关重大,危险性也颇高。夜袭夏后氏十万大军,这一举动犹如在鬼门关上滚了一圈,成败亦是顷刻之间。九死一生的鏖战,连他自己也无法断定到底有几成胜算。 寒浞本不欲带着逢蒙冒险,可是哪经得起他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翌走后不久,寒浞与伯言便开始集结兵将。按事先商议的计划,寒浞带一万精兵直捣中军帐救出翌,伯言从后方偷袭夏朝大军。 “最迟不过三更就开始行动,但是你要沉住气”穷石城门下,伯言对寒浞如此说,郑重而威严。“如若你没看见兵营内的骚乱,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我们都会死。” 然埋伏在这已经一个时辰,寒浞依然没有看到伯言所言的骚乱,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大人。”身旁的逢蒙轻声道,“没想到野外这么的冷,腿都冻麻了,啧啧,早知道就不缠着您过来了。” “后悔了吧”寒浞轻笑,“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但也很容易被老虎吃掉。以后记住了,冒险的事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干的。” “哼。”逢蒙撅起嘴冷哼一声,忽然眼睛一亮:“咦,大人,您看,他们是怎么了” 寒浞顺着逢蒙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适才还悠悠然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巡逻兵忽然脚下的步伐快起来,影影绰绰的人影变得焦躁错乱,远远传来的人声变得嘈杂且声音很大。 “有伏兵!有伏兵!准备应战!准备应战!”偶尔几声清晰的话语传入耳中,寒浞心中一喜,立刻传令给身旁的副将:“传令下去,准备伏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一祭皇权英魂血 灼心难舍离别情 "喊杀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在这原本僻静的夜里听来分外清晰。火焰从营门蔓延到营帐,渐渐连成一片。火光中人影重重,奔跑的,负隅顽抗的,身首异处的此起彼伏。 一个人倒下去,另一个又接上来,刀兵相见,犹如一个无休止的绞肉机,将一个又一个卷入这死亡漩涡的士兵们碾碎,焚烧,最终化为虚无。 中军帐内,仲康的脸此时已惨白无人色,与翌挥刀相向的将领们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翌身手之快,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本以为孤身一人前来的翌已是刀俎上的鱼肉,无论这次的谈判成功与否,他注定是个有去无回之人。 然从某一刻起,他们方才醒觉,自己并非是握有主动权的人,或者从翌踏入营门的一开始,就成了被算计的那个。 “不想你们的主子有事,就把刀放下吧。”翌冷冷道。 拿刀的将士互相看着,仿佛都希望在对方眼里看见能让自己满意的决定,然而没有,人人都是一样,茫然和企盼写在脸上,却没有丝毫决断。 “哦这是不允了”翌说着,手上发力,仲康的脖子上瞬间割出一道寸长的刀口,血化成一道细线流下来——伤口不深,却足以让仲康的心理防线崩溃。 “放下——我命令你们放下!”仲康浑身颤抖,吼声里已带着哭音。 将领们手中的刀噼噼啪啪应声而落。而寒浞就在此时冲进了营帐。看到如此,寒浞不由一怔,他本想中军帐必是守卫森严,冲进去营救翌少不得要浴血拼杀一阵,然而却没想到翌已然控制住了局面。 翌见了寒浞微微一笑:“你来得正好,收了他们的武器,将这些人通通押回穷石!” 寒浞拱手领命,早有一队人冲进帐内,将这些将领捆个严实。 看着寒浞将那些将领一个个带走,翌方才松开制住仲康的手。仲康身子一弯,摊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四肢无力,就算想逃命现在也难有那个力气。 仲康气息稍稍平定,方道:“你好大的胆子,在穷石多年,难道不知挟持王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么” “呵。”翌轻笑,“王爷您是糊涂了么你皇兄的座驾被袭就是我们有穷氏族做下的事。叛国弑君谋逆这样的罪我们已经担在身上了,难道擒了区区一个王爷,还会怕么” “不错。那现在是要怎样要杀了我么”仲康转过脸,盯着翌。 翌看了看仲康,悠然一笑:“王爷过虑了,您的命我还并不想要。死了的王爷对我并没有用处,活着的才有用。”翌顿了顿,接着道,“我知王爷是惜命之人,懂得惜命,才会有出头的一日。” 仲康一怔,接着淡淡道:“族长有什么话就明说好了,如今本王已是你阶下之囚,还有什么你不能左右的” “很好。那么”翌低下身去,伏到仲康身畔耳语一阵。仲康由苍白变作惨白,双手颤抖,慢慢地全身也似乎都在颤抖:“你说什么!你c你不行c不行!”仲康怒火中烧,喝道:“你胆大包天!我绝不会做这样的君王,一个没有权柄的主君那还算是主君么!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傀儡又如何王爷还有的选择么是将这帝王之权拱手让人,交与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还是让我东夷助君成事,成就这帝王大业呢”翌看着仲康,语气不遑多让。 “哈哈”仲康狂笑道:“即便将皇位让与我皇兄,好歹也是夏后氏的天下,可若如你所言,这天下,这天下” “这天下便是天下臣民的。”翌接过话去,“其实王爷早该料到,我必不会轻易的就助你登位,只不过,你并没有料到,我开出的条件如此之高,让你一时间无法承受。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出了帝都,来穷石寻我,你已然做出选择。敢问,将近在咫尺的帝君之位拱手让人,您真的舍得么” 真的舍得么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砸在仲康的心上。 这半生的委曲求全,在权柄利害中挣扎,他求得是什么呢数十年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兄弟反目,父子相残,为的不过是一个权字,要的不过是一个帝王的虚位。 他已经为此蹉跎了半生,为何离这个目标仅差一步之遥,却又如此犹豫不决呢。将帝位让与他人,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何况如今深陷囹圄,他日翻身成仁,眼前这个弱冠少年,还真能奈何得了他么 想罢,仲康沉沉点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战役结束已是清晨,有穷氏与杞氏的联合大军损兵一万,夏后氏大营阵亡两万,伤三万,逃兵一万,其余兵将加伤兵均随仲康沦为战俘。 点兵完毕,寒浞走上前向翌禀报:“师父,大营内没发现楚怜儿和玄冥门的人,大概是在伏击时趁乱逃了。” “逃了”翌一怔,缓缓神,接着道:“缴了这大营的粮草和军械,回城再议。”翌又看了看废墟般的营地,又道:“好生看押仲康,进城后立即送往离坤宫,不得有误!” “是。”寒浞领命退去。 由于战俘过多,穷石城内已经没有可安置之处于是干脆将夏后氏大营的营帐运了回来,在城外扎起营地,加派了人手看押俘虏。 仲康及手下将领被“请”到了离坤宫内一处偏殿安置下来。 折腾了一夜,将士们都很疲乏,翌遣寒浞下去安置将士休整一日,自己也回了寝殿休息。 刚躺下不久,一双绵软的手按上了他的后背,力道适度,这一夜的乏累瞬间有所减缓。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纯狐柔婉的声音:“君上这次真的要去帝都了是么” “嗯。仲康已然被我说服,不过,虽然我们走出第一步,但以后还是会有千难万险在等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翌回头,拍拍纯狐的手背,道:“此去凶险异常,可能会丢掉性命,你可愿与我同行” 纯狐深情款款地看着翌:“君在何处,为妻便在何处,自嫁与君上那天起,便已打定主意与君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翌深叹一口气:“不过也着实委屈了你,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要随我远征。” “这倒没什么。”纯狐淡然一笑,“不过穷石这边你要如何安置,一直以来这里的族民都很敬仰你,也很依靠你,如若你离开” “无需担心,我叔父会将一切都搭理好的。”翌意味深长地道:“东夷被夏后氏奴役近百年,也是时候让他们尝尝这苦头了。” 纯狐轻叹一声:“穷石距帝都千里之遥,路上强盗横行,此时又是严冬” 纯狐未说完,双手已被翌握紧:“所以,你要想清楚了。这也许是有穷氏,甚至于东夷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但对于你,还有选择的。” 纯狐微微一笑,轻轻拥住翌的腰身:“无论何地,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自此两人再无话,相拥而眠。 待翌再醒来时,纯狐已经离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叔父伯言。翌伸了个懒腰,更衣起身,宫人早备了洗脸水,为其洗漱。穿戴完毕,翌方才回转身:“叔父这么晚来,是为何事” 伯言不急不缓,脸上亦看不出任何表情:“听说你已经决定去帝都了” “是。”翌在伯言对面坐定,眼神凛然:“我拜托的事叔父做得到吧” “穷石么倒是没什么,也许你离开之后,没准比从前还要安定许多。”伯言拿起茶壶倒了杯清茶,淡淡说道。 翌轻笑:“倒是,无论帝都还是玄冥门,他们所要,所求的都是我,与穷石无干。” “不过你要小心,帝都不比穷石那般清明,人心叵测,尔虞我诈之事比比皆是。战场上只用刀剑说话,帝都么,最危险的却是人心。” 伯言抬头,看着翌:“你是大哥唯一的儿子,也是有穷氏族里最出色的一个,你的才干从我教你学艺之时,就知道了,不过,我并不了解你的野心。也许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太优秀了,野心自然会膨胀,但你要懂得收敛,不然,终有一天那野心会害死你。” 翌恭谨点头。 伯言说罢,站起身:“别的我也没什么说的了,你要去完成你的大业,我自然不会拦着,总之,你好自为之。”说完,伯言转身离去。 寒浞领命安置完驻扎的兵将,回到府中已过晌午。不说寒浞自己已是精疲力尽,单看那一夜没睡的逢蒙,顶着两个黑眼圈,又倔强着跟着他出入军营一上午,就知道两人现在是如何的疲惫。 回到府中,两人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进卧房倒头便睡。再醒来时,天已全黑,卧房外饭香扑鼻,寒浞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出去时,已看见逢蒙在桌前闷头刨饭了。 纯嫣看寒浞醒来,舀了碗粥,加了些他爱吃的菜,才抬眼道:“还站在那看什么,饿坏了吧,还不过来吃” 寒浞一笑,走到桌前,坐下来,接过纯嫣递过来的饭碗。纯嫣比寒浞小了三岁,但是比起照顾人,纯嫣却是真的比寒浞要想得周到体贴。若是她的身体不似如今这般,或许他们夫妻已经有了乖巧可爱的孩子。 每每想到此处,寒浞便很难发自内心地去原谅纯嫣那个自私而狠毒的姐姐。 “听说你们昨夜伏击战大获全胜了”纯嫣一面为寒浞和逢蒙布菜,一面说道。 听见纯嫣说到“听说”二字,寒浞便狠狠瞪了逢蒙一眼,逢蒙嘻嘻一笑,缩了头,继续若无其事地扒饭。寒浞则微微一笑:“是。不过伤亡很大,毕竟面对的是夏后氏十万精兵,免不了一番苦战,所幸敌在明,我在暗,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其实你平安回来就好了。”纯嫣朱唇微启,含情脉脉:“你每一次出战我都很担心,又怕你心里有所牵挂,就没跟你说太多” “我知道。”寒浞看着纯嫣,认真地道:“我们走到今日已是不易,以后”寒浞顿了顿,那句话忽然卡在喉咙里,不知怎么说出口,最后,他还是轻叹口气,缓缓道:“纯嫣,我要跟着师父去帝都,你你身体不好,所以还是待在这儿比较好,等我回来。”寒浞又伸手摸摸逢蒙的头,“这小家伙,我让他留下来照顾你,别看他还是个黄毛小子,功夫却好得很,一般的流氓强盗不会是他的对手。” 逢蒙嘴里塞着饭菜,眼睛看看寒浞,又看看纯嫣,最终,纯嫣还是开了口:“你去吧,我会把身体养好等你回来。” 自此,三人再无话,饭也吃得沉闷,而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又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夜来百转梦千回 生死难度共余生 "这一夜,寒浞辗转难眠,每一场鏖战之后的第一夜他便会如此。好容易熬到三更,困意袭来,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然而那个梦又来了。 梦的开头是如画一般的美好场景。那是个远离尘世的小村庄,男孩唇红齿白,可爱天真,正拿着小木棍逗弄着地上的小鸡,偶而会洒下几粒粟米,给它们喂食。 门前的方凳上,一对面目和善的中年夫妇慈爱地看着男孩,偶而也会说两句闲话,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总离不了对男孩的夸赞和喜爱。 此时大概是清晨,远处的农人们开始下地干活,有的路过男孩家门前也会跟夫妻俩打声招呼。 不一会儿,画风突变。天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很快,有光亮起来,寒浞知道,那是火光,是他这小半生里最恐惧的血色之光。 从火光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熟悉的村庄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修罗场。 男孩拼命的奔跑着。其间他看见了很多尸体,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断手断脚的,血肉模糊的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化成了浓稠的黑色,肆意流淌。 起先他是怕的,这些死去的人,都曾是白日里面目和善的亲人,长辈,朋友,仿佛只一瞬间,他们便成了面色惨白,毫无生息的尸体。 而后来,求生的欲望逐渐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男孩知道,更大的恐惧来自于火光与血色之外的黑影里,那些有着狰狞面孔,恶鬼一样的人,正拿着森冷的兵器,对他的同族进行着肆意的折磨,杀戮。 他要逃!不逃,早晚会跟那些死去的族人一样,成了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一堆,埋没在烈焰的烟海里。 他拼了命的跑着,原本到村口不过只要老爹喝掉一盏茶的时间,现在看来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喊杀声,惨叫声,一开始听来惊心动魄,然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一一一一到村口就好,到了村口就能活下来,活下来就好。 这已是男孩心里唯一的执念。 喘口气,继续跑!看见了!看见大树了!到了村口的大树了!男孩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然心里一松,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不知跘了哪块石头,脚下一滑,他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夜深,梦醒,寒浞已是冷汗吟吟。屋内的烛火已然被点亮,寒浞正紧握着纯嫣为他擦汗的手。他轻吁一口气,将手缓缓松开,歉然道:“弄疼你了吧” 纯嫣温柔一笑,摇摇头,继续为他拭干脸上的冷汗,之后,方才柔声道:“又做噩梦了” 寒浞垂下眼皮,无奈点头:“已经好久没梦到这些了,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 可是噩梦还是如影随形。他是有扈族的孩子,这一点他从没忘记。十岁时有扈族惨遭灭族之灾,绝大多数的族人都葬送在夏后氏族的铁蹄之下,少数幸存的人据说发配到了边外做了牧奴,从此再无音信。 而幸运的寒浞则在那时被有穷氏的老族长伯衡带回,与翌一起长大。其实,他的童年记忆是十分模糊的,他并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同村的族人们更是模糊不清。 然而童年里的血腥与杀戮,他却是忘不了的。但他想去忘记,即使忘不了,他也将其深深埋在了脑海深处,不想提起——因那一幕太过惨烈,恐怕时至今日,他也很难去承受。 然而越是刻意去逃避,越是逃避不了。那些记忆终是化成了一场场噩梦,折磨着他的每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命运。”从纷乱的思绪拉回,寒浞听纯嫣这样说道:“但你的记忆里更多的是仇恨,而我更多的是愧疚” 寒浞看了看纯嫣,宽慰道:“战争之中没有谁对谁错,你父母之死最大的仇人是夏启,夏后氏一族,你姐姐那般说,不过是迁怒于你罢了。对你其实并不公平” 纯嫣笑中带泪,凄然道:“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我。我”正要往下说,寒浞却堵住了纯嫣的口,郑重地道:“嫣儿,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乱世之中,一切是偶然亦是必然,没有谁对谁错,能活下来,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安慰,所以你不用内疚,你并没有错。” 纯嫣倒在寒浞怀里,泪眼莹莹:“前事已逝,对于我,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一个爱我的人,也是我爱的人。” 寒浞拥紧纯嫣,脸上的笑意无尽甜蜜。 次日一早,纯嫣还未醒,逢蒙则是怎么叫都不起来,寒浞没办法,只得收拾好行装,匆匆出了门。 时近腊月,天寒地冻,雪漫漫,风如刀。穷石城内外驻扎了二十余万精兵与战俘。 就外在条件来讲,寒浞亦认为这的确不是出征的好时机,可令人无可奈何的是,穷石城内的粮草及缴获回来的物资却不足以供给二十万人维持到第二年初春。也许这就是翌所说的迫在眉睫的远征吧,寒浞不禁如此想。 点兵,清点物资是很繁琐的工作,虽然战俘,军队编组都由不同的主事人来搭理,可是审查却必须由寒浞亲自过目,好容易审查完人数,物资,已过半日的时间。 接下来又是为军中人员编队,按翌及谋臣们的策略,五万战俘,另有五万东夷兵丁伪装成夏朝兵士渗透其中,借此潜入帝都。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天已黑了大半,寒浞伸了个懒腰,便准备回家了。 “大人,不好了!”这时,一侍卫匆忙走进来,神色慌张:“您府上被玄冥门的残兵洗劫了!” 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寒浞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走上前两步,拽紧那侍卫衣襟,吼道:“嫣儿她怎么样了她安全么!你们派兵去了没有!” 那侍卫被寒浞吼得懵了一懵,结结巴巴地回道:“已经派兵支援,但c但寒夫人的消息尚不可知。” “哼!”当侍卫缓过神来,寒浞奔出门外,催马而去。 风吹乱了寒浞的头发,飞雪沁湿了他的双眼,但他丝毫不觉,只遥望着雾茫茫的前方,心急如焚。从军中大营到府内不过三里地,可如今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完。寒浞挥手扬鞭,心中默念:快些,快些,再快些,眼角的泪已飞出来,淹没在森寒的静夜里。 脑中如今闪过的,尽是嫣儿温柔的脸,脉脉含情的双眼,他抬首望天,心中无尽悲怆——难道老天真要决绝如此么,我寒浞到底造了什么孽,难道连我最心爱的人也要夺走么 寒浞心中怨愤难平,泪已控制不住滚滚而落。 当寒浞赶到府门前时,已满地都是尸体。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推门进去,依然是满地尸首。想来双方实力相当,终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便宜。 “嫣儿!嫣儿!”寒浞将府内外都寻了个遍,却哪还有纯嫣的影子。 “大人”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院中偏僻的角落里响起。声音虽然小,却燃起了寒浞心里已快磨尽的希望。 “逢蒙逢蒙!”寒浞向那声音寻去,树丛下,逢蒙靠在墙角,半个身子已经染满了血。他将逢蒙轻轻扶起,拭去逢蒙嘴角的血,关切地道:“你c你怎么样还好么” 逢蒙看着寒浞,大概失血太多,金色眼眸已去了往日温暖的光芒,但他还是牵动着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大人放心,我死不了,身上的血大多都是玄冥门的但是,对不起,大人,我没能救出姐姐,那楚怜儿太厉害了,我打不过她,姐姐被她劫走了。” “劫走”寒浞一惊,“劫去哪了” “那妖女说,他们会在豫州等你咳咳咳”说着,逢蒙咳出一口血来。 寒浞心丧若死,那唯一的一点希望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他知道自己来晚了,就算如今骑马追赶,也再寻不到那些人的踪迹。玄冥门善用旁门邪术,隐遁之术更是深不可测,如果他不想让你找到,那么你这一辈子就再不会寻到他的踪迹。眼前的少年已是奄奄一息,寒浞知道,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寒浞终于咬紧牙关,收敛心神,将逢蒙轻轻抱起。 “大人,不要管我,还是去救姐姐吧。咳”逢蒙倔强地道。 寒浞深吸一口气,脚下却不停:“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姐姐的命是命,你的小命就不要了么放心,你姐姐会没事的,你伤养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她。” 上马催鞭,寒浞背着逢蒙向离坤宫疾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廊下寒梅难为情 金戈戎马踏归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离坤宫内人影幢幢,宫人宫女来来回回,从殿内端出去一盆又一盆血水,御医自一个时辰前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寒浞坐在门边的石凳上,眼睛盯在一处,空洞无神,心里亦是如此,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纯嫣的事我知道了。”不知何时,翌坐到了他的身边。 而寒浞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并没再多言。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是眼前的大事迫在眉睫,你可不要”翌看着寒浞,忧心地道。 “我懂。师父放心,我必不会耽误了出征的日期。”寒浞回头看着翌,眼神坚定,“何况,嫣儿还在那等我” “哦”翌挑了挑眉,“这是怎么说” “血妖姬留下话来,她会在豫州等我。”寒浞的眼框有些湿润,“只要她在,嫣儿就会在。” 翌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无话了。 折腾了一夜,逢蒙的性命总算安然无虞。寒浞坐在床前,着那稚嫩的面庞,心里感慨万千。 寒浞与逢蒙认识其实也不过一个月。他还依稀记得,那个自己从地痞流氓手里救起,满脸伤痕的狼狈少年。金色的眼眸初看妖异,却又让人觉得温暖而又无比纯净。 如果从小长在自己的亲生父母膝下,也许自己也会如此开朗活泼,眼神清澈每每寒浞看到这个孩子,他便会如此想。 虽然时常对这个孩子冷目以对,但寒浞不得不承认,他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的。因为从这少年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本应该有的样子。 “你这孩子,无亲无故的,又何必如此卖命”看着逢蒙紧闭的睡眼,寒浞自言自语。 然此时的逢蒙自然听不见了。紧皱的双眉,痛苦的表情,可想而知这略显瘦弱的身体里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楚。 看着那包扎好的伤口上渗出来的鲜红的血迹,寒浞心内的某处忽然被刺痛,脑中闪过的居然在火与血中奔跑的男孩。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想再失去了,亦不能再失去了。凉风拂过,烛光微暗,寒浞就那么坐着,静静地守着少年醒来。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逢蒙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屋内要比他所知的寒将军府要开阔许多,屋内摆设典雅,无论装饰,壁画都是富丽堂皇如宫殿一般。 “等等宫殿”逢蒙脑子一转,心道:“莫非这是离坤宫”想到此处,逢蒙就想起身看看,可是这一动,整个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一样,四肢百骸俱是痛楚异常,根本使不出力气。 这时逢蒙方才想起,昨夜的一场恶战,着实伤了他的元气。挣扎片刻,他终于放弃,手动了动,竟然触到另一人的手背。 他转头,才发现还在沉睡的寒浞。 “你醒了。”寒浞这一夜本就睡得不踏实,被逢蒙轻轻一碰,便立刻惊醒。 “大人”逢蒙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大人,我没能救回姐姐” “别多想,这并不怪你。”寒浞握住逢蒙的手,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现在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嫣儿。” 逢蒙听到这儿,终于露出释然的神情,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点头。 几日的休养,逢蒙恢复如初,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活蹦乱跳的金眸少年。这日一早,寒浞一进门,就看见一脸沉郁的逢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床头的纱幔,于是笑问:“怎么了” 逢蒙哀叹口气:“没意思,像被关在笼子一样,大人,这都多少天了还不放我出去么我身上都快发霉了” “你的伤都养好了”寒浞看看他,不相信地问道。 “养好了养好了!大人您看”逢蒙就地翻了个跟头,站起来,笑嘻嘻道:“你看,翻跟头都没事,全好了。” 寒浞满意地点头:“嗯,不错,幸好你痊愈了,不然的话,今日我们出征我可就要把你留在穷石将养一阵子了。” “什么出征今日么”逢蒙的眼里都放出光来。 寒浞看他猴急的样子不禁一笑,将手里早准备好的东西扔过去:“穿上吧,这是你的战甲,穿好之后,收拾好你的东西,我在门口等你。” “啧啧,兽皮甲,我可是第一次穿它呢。”逢蒙着手里的战甲,如获至宝。 “快点吧,以后穿它的日子多着呢。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寒浞催促着,前脚已经踏出了门槛。 不过一刻,逢蒙穿好走了出来,手里竟只拿了个铁扇。寒浞不由诧异地问道:“你就带这个” 逢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大人您忘了,那晚我们走得匆忙,我的东西,还不都在您家里放着呢。” 寒浞沉默了,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眼波里缓缓流动。这几日来寒浞一直宿在离坤宫,或许是怕触景伤情,或许只因那府内已经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寒浞自那晚之后就从未踏足过一步。 “大人”逢蒙看着寒浞,似明白了什么,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下去。 “走吧,我们回去找你的东西。”寒浞一声轻叹,走了出去。 离坤宫与寒府相隔不远,寒浞带着逢蒙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不过几日的时间,府内竟已荒废如此。那晚的尸体已经全部被清走,但殷红的血迹却仍在。下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这座曾经满载着两人回忆与情分的宅院,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寒浞推开门,对逢蒙道:“去吧,找回你的东西,我们离开这里。”逢蒙点头,便跑进去收拾东西了。 在逢蒙翻箱倒柜的时间,寒浞屋内屋外都走了一遍。从古铜色的木门,到腊梅盛放的门廊,再到客厅,卧房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能勾起寒浞曾经甜蜜的回忆。 他与纯嫣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其实他们过得并不算幸福。自从纯嫣被纯狐逼着服下离欢散,身体就一直不大好,甚至因此在床上昏睡了大半年。 然正因为幸福的时光太少,所以他们都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光阴。洞房花烛之时,合卺酒喝下,两人四目相对,绵绵情意溢于言表。那一年冬月,纯嫣身体已然虚弱得不能随意行走,于是寒浞抱着她,为她披上厚厚的裘衣,坐在门廊上看那盛放的腊梅。 “无论此生为何,我都要永远守护着你”拥紧怀中的纯嫣,寒浞如是说。那一刻,他看见纯嫣的泪水从眼眶中肆意流下,手紧紧抱着寒浞的腰身,一刻也不想放开。 寒浞是个内敛而执着的人,而纯嫣又是如此善良又简单的人。也许只有他才能承起她的痛,也许只有她才能接纳他的爱。 那一刻的爱火,无关生死,无关种族,所有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都不重要。只因那一刻两人心里,只有彼此,再容不下别人。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守护好你。”寒浞嘴里呢喃,泪已经在无知无觉间,流了下来。 “大人大人你还好吧。”不知何时,逢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寒浞身畔。 “我没事,风太大迷了眼睛。”寒浞拂去脸上的泪,对逢蒙道:“走吧,城主还在等着我们。” 城门下,白雪皑皑,旌旗烈烈风舞。 逢蒙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精编的十万大军整齐化一,一眼竟望不到头。所有的战士表情肃穆,只等着出征的命令。 他与寒浞骑在马上,刚刚在翌的身后站定,只见前方大手一挥,早有扛着金翅鸾凤旗的旗手握紧手中大旗,右一铺,左一摇。 这时,号角声响起,高亢凌厉,响彻天际。士兵们脚下立定,手中长矛向地面狠狠一锤,自此盟约立誓: 谨以至诚,昭告天地,山川神灵。保九州之疆土,还华夷之安宁。名正言顺,鬼伏神泣,决心至坚,誓死不渝,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数万人喊出的盟誓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看着这样的队伍,几日来一直郁郁不乐的廉王脸上终于现出满意的笑容:“族长果然练兵有术,这不过半月的时间,就能将数日前的残兵败将训练成这般模样,非一般人所能为之的。” 翌笑笑,凛然道:“王爷过奖,纵是残兵败将,只要士气未失,便是可造之才。何况”翌回首,指了指后面的寒浞:“何况训兵这等事怎么说也是寒将军一手操持,岂非我一人之功” 仲康回头看了看寒浞,微笑示意。寒浞亦俯首点头,表情亦是恰到好处,不骄不馁。 仲康转回头,对翌道:“将门之下出帅才。没有族长这样的好师父又怎会有寒将军这样出色的好徒弟。” 翌哈哈一笑,言道:“王爷今日心情与往日大不相同,看来已是想通这几日来不曾明白的关节了” 仲康讪讪笑了笑,强忍下心内汹涌而来的怒火,略有深意地道:“族长言重了,你为皇权,我为帝位,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既然本王已走到如此地步,就没什么可想不通的了。” “王爷如此想甚好。如此一开始便如此,你我便没有什么隔阂了。”翌拱手一礼,又道:“王爷先行一步,我会遣寒将军保护王爷的。”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这层道理仲康岂能不懂,他心中冷笑,却又是无可奈何,只得上了为他特意准备好的车驾走了。 “廉王生性懦弱,却并不呆傻。”叔父伯言低沉的声音在翌身后响起,翌没有回头,眼睛望向远方,若有所思。只听伯言接着又道:“二十年前我跟你父亲去帝都曾见过这廉王。那时候他跟你一般年纪,却难有你这样的武功与胆色。” “那时他的身子也像如今这样瘦弱,看见士兵们的高头大马都瑟瑟发抖,见了血便会昏死过去那时候的廉王的确是个百年一见的孬种,上至他的父皇,到他的兄长,皇弟,没有人看得起他。可是” 伯言话锋一转,又道:“今日的廉王却是比往昔聪明许多,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翌转头,缓缓道:“那叔父的意思” “不要轻瞧了他!”伯言眼神凌厉,语气坚定,“他表面孱弱,内心阴险,这样的人你更要加倍小心,杀人不见血,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翌听罢,回想此前种种,拱手一礼:“蒙叔父教诲,翌受教了,我会加倍小心的。” 伯言深叹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愿你搅帝都这滩浑水,但以你的心性,大概也不会听吧。你叔父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几年,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好自为之。” 翌默然,向伯言深深一礼,催马前行,再不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王都难寻旧人识 山野竹林莽兽劫 "沿洛水南下,经清丰,转濮阳,一路走走停停,待行军至斟灌之国时,已是十日后了。斟灌氏与夏后氏同宗同源,夏启迁都斟鄩后,便将此立为诸侯国。 因曾是先皇王都,旧人已去,但繁华仍在。丈宽的青石板路纵横交错,穿插于巨石与红木筑就,茅草做顶的重屋和宅院之间。 时近寒冬腊月,路上的行人仍然不少。相熟的人聚在一处,聊一聊街头巷尾的旧闻,什么逐鹿之战,大禹治水 而其实距这些故事发生之时早已过了百年,真正见证此事的人怕是已然深埋黄土,但说者依然会将这些传闻轶事讲得惟妙惟肖,神乎其神。 斟灌城主姒允是仲康远房的堂兄,平日里并不常往来,关系并不算好亦不算坏。 只是如今政局纷乱,三王夺嫡,睿智如姒允自然明白这三位王爷谁也得罪不得。 于是这日一早,姒允得知仲康率兵经斟灌回帝都的消息,早早带着家眷家臣在城门外迎候仲康的到来。 姒允年逾半百,华发肃肃,满脸皱纹,身长不过六尺,眼睛小而圆,一见便是个精悍世故之人。当他满脸堆笑迎向仲康时,方才瞧见车驾旁尚在马上的翌。 姒允愣了愣,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仲康,道:“这” 仲康回头看了看,旋即明白,于是笑道:“堂兄不必惊惶,本王出兵讨伐穷石,有穷氏不敌归降,我念这有穷氏族长年轻有为,是可造之才,于是招为麾下让他带罪立功” 说到此,仲康压低声音,“我长兄这人您也知道,荒废朝政,淫乱后宫,就算没有有穷氏,早晚会有人把他推下皇位。如今二哥三哥还在帝都里闹腾,稳定朝局比什么都要紧!” 仲康拍拍姒允的胸脯,缓声道:“堂兄是明事理之人,虽说我三兄弟在帝都时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可如今是不同了,有穷氏,东夷族如今已归顺于我,军权都握在我手里,究竟该向着谁,堂兄应该清楚吧” 姒允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线:“自然,堂弟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放心,若他日有求于我,堂兄必鼎力相助!”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一笑,便在那里扯起了家常。翌冷眼看着,以只有他和寒浞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斟灌的西面是赤水,赤水与符禺的交界,有一个叫伯明氏的部落。你大概忘记了吧你应该回去看看” 说到此,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寒浞猛地抬起头,凝视着翌。 翌不缓不急,一字一顿地道:“那是我父亲救你的地方,是你的家啊” 寒浞心里跌宕起伏,攥紧双拳才稍稍平复:“谢师父提点,我会回去看看的。” 初来王城,少不了一顿饮宴,借以慰藉廉王劳顿之苦,犒劳三军将士。寒浞心里有事,这一番酒食也吃得索然无味。酒过三巡之后,他早早向翌告假,只带了逢蒙便出了宫去。 刚出宫门,一宫人走上前来,道:“寒大人留步。” 寒浞眉头一蹙,一丝疑惑从眼中略过,转瞬隐去:“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那宫人陪笑道:“刚有一妙龄女子托奴婢稍个口信给大人,赤水竹山,伯明乡野,邀大人一叙。” 听完此话寒浞心里倏然一惊,正思忖间,身后的逢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大人,您说会不会是” 寒浞一转念,瞬间明白逢蒙要说的意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却不敢确定。但细想想,斟灌城已属豫州境内,玄冥门眼线众多,追踪到此并不足为奇。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楚怜儿竟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让宫人通传报信么 数年前的玄冥门还是隐于市井坊间的暗杀组织。杀手一旦露出自己的真容,也就代表他的死期将至,所以江湖上对玄冥门的认知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寒浞通过这几回与玄冥门杀手们交手,发现其行事风格与往日大大不同。莫非与皇族挂钩,杀手也转为死士了么 更让人忧心的是,如今廉王与翌已达成共识,但玄冥门的行动却似乎并没有因此中断。莫非这个幕后的人并不是廉王 那么又是谁在操纵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杀手组织呢越深想,寒浞心里重重疑团便越是难解。 纯嫣遭劫,自己遇刺,翌又被血妖姬蛊惑,桩桩件件仿佛都是冲着有穷氏来的。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引线牵动,而引线的另一头却不知攥在谁的手里。 打发了宫人,寒浞和逢蒙骑着马出了城,径直向西行去。 赤水又称竹水,自竹山而出,符禺河则出自符禺山,两条河均以山得名,由西向北注入渭河。 竹山多箭竹,四季常青,远看郁郁葱葱,十分惹眼,但行来却十分艰难,只因山中积雪湿滑异常,一小心怕是就要跌到山下去。寒浞与逢蒙将战马拴在山脚时,特意削了两根木棍,以保持身体平衡。 竹山不大,地势也不险峻,然时过境迁,想再寻到多年前被毁去的村落,却是如大海捞针。 两人爬到半山腰,逢蒙已摊坐下来,连连告饶:“大人,不行了,我们歇一会儿乖乖,爬山比打架还累,不行了不行了!”逢蒙连连摆手,满头是汗。 寒浞轻笑:“九嶷山可比这箭竹山险峻多了,你从小长在那怎么会怕爬山” 逢蒙一咧嘴,摆手道:“那可不一样!九嶷山是深山老林,里面尽是结实的藤蔓,抓着它们能跃出八丈远不像这里,光秃秃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一个不小心就插得开膛破肚了。”逢蒙说到这,忽然噤声,侧耳听了好一阵,方道:“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寒浞听逢蒙这么一说,不禁也敛住笑容,仔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可是听了半天,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但周围一丝杀气也无,疑惑中,寒浞问:“这里没有伏兵,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不”逢蒙摇头,笃定地道:“不是人”说着,逢蒙抓起身旁一个手掌大的石头向距二人两丈远的草丛掷了过去。 只听一声低沉的嘶吼,整个山丘似乎都颤了一颤。未等寒浞回过神,一个九尺高,浑身长满棕色体毛的巨兽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这是什么!”寒浞看着眼前的巨兽,呆了一呆。而逢蒙则拉着他的手向山下蹿去,边跑边道:“是棕熊哇,大人!我们走到他的地盘了!” 棕熊,寒浞并不是没见过,不过这样的天气——这时候熊不是早应该在洞穴里冬眠了么 虽然很不合常理,但后面那只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棕熊是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来不及想太多,两人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逃去。 然别看这棕熊体态臃肿,跑起来却不慢。两人跑十步不及这东西跨一步。眼前距离越来越近,忽然见一棵足有百年的松树,寒浞急中生智,一咬牙,反转身,刀已出鞘。 “大人,您要干什么!”逢蒙苍白了脸,喊道。 “别说话!爬到树上去,一会我把这畜生逼到树下,你拿东西刺它天灵盖,我们就有救了!”看着狂奔而来的棕熊,冷冷吩咐道。 逢蒙看了寒浞一眼,知他主意已定,当下亦不多说,三步两步跑到树下,搓搓手,便向那树顶爬去。好在树皮粗糙,逢蒙竟没使什么力气,几下便蹿上了树冠。 他从怀中抽出匕首,待向下看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棕熊已然奔到寒浞近前,两只巨掌一挥,便向寒浞拍去。 寒浞知这东西力气奇大,不敢与它硬碰硬,虚晃一下,纵身一跃,已跳出它的攻击范围。棕熊见扑了空,大吼一声,跳上几步,双掌继续向寒浞挥去。 寒浞一面要躲着棕熊的重击,一面找机会用刀拍向那熊的鼻子——棕熊全身被厚厚的皮毛包裹,一般利器伤不到它分毫,然那鼻子却是它的要害。只要击中鼻梁,便可将其制服。但那东西远比想象得聪明,有几次寒浞准备攻击之时,它的肉掌便已经到了。 又如此周旋十几回合,没见那棕熊怎么样,寒浞倒是被逼到了树下。 “大人,快上来!”眼见那东西直奔着寒浞而来,树上的呼喊也变得焦急而迫切。 “不行!”寒浞冷然道,“若我上去,这东西也会跟着爬上树,那我们两个就都完了!你在树上躲好!要是我有什么事,你替我把你姐姐找回来!”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眼前的黑影也越来越大,寒浞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掷。然棕熊的速度却并没有减慢,庞大的身形径直朝寒浞压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旧事成灰泪始干 一寸离肠千万结 "寒浞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画面,一个个熟悉的人,一件件做过的事,走马观花似的从眼前飘过。 这便是死亡么他不禁问自己。紧接着他居然笑了,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没心没肺。他笑自己,活得悲催,生得痛苦,没想到死,居然也如此荒唐。 他满以为自己会战死在沙场,那才是战士应有的归宿,可命运弄人,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一只凶兽撕碎在这山野荒林,如此荒唐的结局,怎能不让人啼笑皆非 “嫣儿,我最终还是没有守护好你”这也许将成为他一生的执念和遗憾。 朦朦胧胧中,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将他摇醒,眼前那一双金色的眼眸对刚昏迷中的人看来分外刺眼。 “大人!大人!你醒醒!你醒醒!”逢蒙大喊着,回音在山谷中传了一圈又一圈。 “好了”寒浞推开逢蒙的手,耳朵里嗡嗡直响,“再喊几声,我耳朵都快震聋了。”寒浞动了动身子,四肢完好,身上也没有伤口,看来没什么大碍,不过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寒浞往下一看,发现身上竟趴着一个庞然大物——这东西不是别的,不就是刚才那只棕熊么 那只棕熊头侧到了一边,寒浞的刀还插在那棕熊的头上,而那东西的脖子上居然还有一个匕首。看来在寒浞歪打正着把刀砍进棕熊鼻梁的同时,逢蒙怕它不死又补上了一把匕首。 “把这东西挪开,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寒浞说着,和逢蒙一起搬弄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寒浞从这只棕熊身下弄了出来。 “呼——”寒浞轻吁一口气,看着脚下这东西,表情怪异:“这么说我是被这东西砸晕的了” 逢蒙忍住笑:“幸亏大人您飞刀厉害,不然就不是砸晕那么简单了。” 寒浞没说话,从那棕熊面门是拔出刀来,又从那东西的脖颈抽出匕首递给逢蒙,才说道:“这东西先扔在这,一会儿回城,我们遣几个人过来把它弄回去。” “哦。”逢蒙应着,见寒浞已经抬脚走了,便赶忙跟了上去。 之后这一路,便再没有什么险事发生,穿过竹林,翻过山岭,寒浞终于看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土地。渐渐走近,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 村前要几个人才环抱住的百年穷桑树,被那时的大火烧毁,树冠已然化为灰烬,只剩下半截漆黑的树身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曾经的村庄已经找不出一间可以看的出是房屋的东西,只有一堆堆石头和烧得漆黑烂掉大半的残木经年累月地堆在那里,任风雨摧残,慢慢消失。 “爹——娘——” “走——快走——”老爹满脸血污,却不遗余力地吼着,男孩的泪水和着烟尘已经糊了满脸。那一双粗糙的大手,捧住男孩的肩头:“浞儿,你记住,你一定要逃出去,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给爹娘报仇!给有扈族人报仇!快逃吧!快逃——” 远处的喊杀声渐渐逼近,老爹推了男孩一把,男孩的脚便不受控制跑起来,要逃,要逃!老爹的嘱咐在耳边回荡,他不敢回头,他怕,他怕看见自己爹娘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风吹红了寒浞的眼,眼前的景象又慢慢化为现实,站在废墟前,他嘴里呢喃:“爹,娘,我替你们报仇了” 逢蒙的手搭上了寒浞的肩头,金色的眼眸中有水样的光影莹莹流动。 “你来了。”这时,一个声音在巨石后响起。从巨石后走出来的人,黑色的紧身衣,黑色的头巾,头发高高束起,眉目如画,英气逼人。衣着上辨不清雌雄,但寒浞却识得那张脸,女扮男装也能如此妖娆惑人的,不是楚怜儿还会有谁 “原来传言是真的,有穷氏族长翌麾下的得意弟子寒浞是有扈族的后人”楚怜儿婉声轻笑,媚意横生。 “作为有扈族的后人,你难道不知道有穷氏是夏后氏族的帮凶么就算当初那个伯衡一时怜悯救了你一条命,可当初也是他们帮助夏启毁了有扈族,包括你的爹娘!”楚怜儿凝视着寒浞,冷然道:“难道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丝毫愧疚么” 寒浞冷笑:“不然呢,如你们一样做皇族的狗么?” “呵,寒大人说得义正辞严,可如今又有什么区别呢东夷有穷氏辅佐廉王,而我们玄冥门”楚怜儿顿了顿,到嘴边的话终没有再继续下去,“总之,各为其主罢了。” “好一句各为其主,既然怜儿姑娘知道,就不必花力气说服我入伙了何况,”寒浞话锋一转,语气也变森冷,“今天应邀前来,是想算一笔旧账的!” “哦——”楚怜儿会意,抿嘴一笑,“寒大人此番前来,是为纯嫣” “原本也没想到玄冥门也会出这种阴诡的手段——暗杀师父,或是伏击我,就算死在你们手里,我们都毫无怨言,最多也只怪自己无能。可是纯嫣,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难道也会成为你们的目标么”寒浞冷目相对,语气森寒,“我真是小瞧了玄冥!原来老弱妇孺你们也是不肯放过的!” “我们一开始也并没有把你的妻子定为下手的目标,但就是因为你——一次次破坏我们的计划!雇主的任务我们无法完成,只能出此下策!呵——”楚怜儿冷冷扫了寒浞一眼,“你以为整件事是因为谁你以为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谁我们损失了黑武士,白枭,红雀很多的兄弟姐妹,这么多条命,要你的妻子一条命已经算便宜你们了!” 因为我么——寒浞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正想说话,忽然发现逢蒙扯住了他的衣襟,脸色惊惶而苍白:“大人,不要!” 寒浞知道逢蒙已明白了他将要做什么,可是那是他的妻子,此生唯一的挚爱,他不能放任不管,哪怕 寒浞深吸一口气,朗然道:“放了嫣儿,我的命给你!” 楚怜儿噗嗤一笑,玩味地看着寒浞:“寒大人,太高估自己了,你的命现在不值钱,我们要的,是有穷氏,是东夷族!” “你们到底想怎样!”寒浞喝问。 “你放心,你的纯嫣现在很好,只要你照我们的指令做事,你的妻子必会安然无恙,若不然”楚怜儿手伸直,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划。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先让我看看嫣儿”寒浞道。 楚怜儿拍了拍手,已有两个黑衣人将纯嫣带上来。纯嫣身上并没有绑绳子之类的东西,但双眼紧闭,一点意识也无。 “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寒浞近乎咆哮地吼道,“嫣儿!嫣儿!你醒醒!” “行了!”楚怜儿朝手下摆了摆手,手下点头,便又将纯嫣扶了下去。接着楚怜儿又对寒浞道:“不用担心,不过是一剂迷药罢了。”楚怜儿走近寒浞身前,耳语一阵,妩媚一笑:“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只要你好好做事,纯嫣必会安然无虞。”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身上她身上”寒浞表情痛苦,话到嘴边却难于启齿。 “你是说,羌哩族的离欢散”楚怜儿看着寒浞,眼里带着几分轻蔑,“寒大人对我也许不太了解,论武功,在江湖上小女子并不算最高,可是论制起毒来,却没人及得上我血妖姬最厉害的,便是杀人于无形,纵然是你那风流倜傥的师父,还不是拜倒在我的裙下” 说到这,楚怜儿略有几分得意,“离欢散的毒,我自会帮你娘子祛除干净,但以后你在有穷氏为我所做的事,也最好不要有丝毫纰漏!” 下山很顺利,骑马回城,寒浞一鞭又一鞭抽在马背上,心亦如刀绞,直到城门前,才稍稍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逢蒙从后面赶上,已是累的不行。 “大c大人,你骑得那么快,好像把我忘了似的,后面有追兵么”逢蒙连吁带喘地回头看了又看,又疑惑地转头看看寒浞,却发现表情木然,冷漠的如一块寒冰。“大人,你怎么了” “逢蒙,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无能你当初见我的时候,说我帝王之相,是成大事之人,可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如何能成大事!”寒浞一拳捶到自己腿上,却感觉不到痛,只因他的心已然支离破碎。 “大人”逢蒙催马上前,握住寒浞的手,金色的眼眸依然是那样清澈纯净,“大人,只要姐姐还活着,就有希望。不过那妖女到底让你答应了什么” 答应了什么 寒浞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答应了什么,那女人在耳间残留的寒凉香气似乎还未曾散去。 “我要你,取了翌的命。”这是楚怜儿对寒浞说出最后一句话,亦是最惊心的一句。寒浞明白,在那山野中许诺的同时,从此以后,自己已将这一生拴在了这个无形的囚牢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