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纪事》 正文 楔子(修) “老爷,老爷,不好啦!” 金陵城外一座深宅大院里,管家张叔慌慌张张闯入了主人的静室来,那被称作老爷的男子浓密纤长的睫毛一抬,深邃的眸光露出几许冷漠。他缓缓阖上手中的书卷,平静问道:“何事大呼小叫?” “回老爷,少主,少主他…….”张叔急得团团转,可话到嘴边又拿捏不住分寸,生怕自己一字不慎就会为少主惹来责罚之灾。 “说。”老爷一听是少主之事,眉头骤时一蹙,显得颇为不耐烦起来。 张叔理了理头绪,恭敬道:“少主与城中集市的几个店家摊贩起了冲突,又将集市砸了个稀烂,惹来了官差,官差正要抓了少主去问话,被少主踹了个七零八落。衙门找来了六扇门支援,却不想十来个六扇门捕快也悉数被少主打得鼻青脸肿。如今金陵城内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讨伐少主!”张叔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这“又”字他已不知说了几回,可每一回都要比上一回更为惊心动魄。他这一把年纪,怕是还没老死便先要被吓死。 “去账房领了钱赔给他们便是,衙门也好,六扇门也罢,多给些银子疏通疏通。”老爷语调平静,显然已是习以为常。 “老爷,衙门与六扇门碍于清平府的势力,倒是好处理。可百姓那头多是为讨公道的,咱们一年光是给他们赔钱就赔了不下十回,可每天在清平府门外告状的队伍是一天比一天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平府在赠米布施呢。您要到市集走一遭,十个人里九个都是在骂少主的,如今少主已是神憎鬼厌,只给几个钱,只怕他们不买这账啊。李家的菜摊被少主端了十来回不止,云来客栈被砸了也不下十回,西街那卖猪肉的伤这些年就不曾好全过,三日前才被少主绊了一跤磕了下巴,今日又被拧脱了臼,还有东街胭脂铺和裁缝铺……” “行了行了,莫要再数了,他做的那些事我还不清楚?你且将银两拿上,我亲自与你走一趟。”老爷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张叔听说老爷要亲自出马,这才暗地松了口气。 老爷与张叔入得城来时,他与原本围作一团忿忿不平的百姓们都各自吃了一惊。老爷吃惊的是昨日还繁华整洁的金陵城街道,转眼间竟是乌七八糟、鸡毛鸭血,一片星落云散的惨状。而众人吃惊的却是眼前骤然出现的这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胜雪白衣,金丝银线绣着六瓣莲的锦缎阔袖白袍正随着徐徐春风翩然起舞,两鬓青丝与脑后墨发亦随了微风微微拂动。只见他一副雅正面庞不怒自威,双目朗日月、双眉聚风云,皎如玉树临风前,刹那间,竟是连朗朗乾坤都黯淡了颜色。 众人俱以为谪仙下凡,通通不敢言语,只听那张叔卑恭道:“诸位,这位便是清平府的主子,申老爷。” 众人一听,更是惊诧不已,纷纷议论道:“您便是那个混世魔王的父亲?” 申老爷浅浅向众人作了个揖,淡然道:“申仪正是犬子。” 这申老爷名作申泯,字定緖,正是当今皇帝沈淮的义弟,亦是天下第一的富商。二十岁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机缘巧合之际救了沈淮,此后又与之共度患难,结义金兰。因他文韬武略,用兵如神,十年间助淮帝收复了多处失地与百万兵权。淮帝对其信赖有加,曾封他正二品副都统,握兵权十万。申泯本可封侯拜相,却因不喜庙堂之尔虞我诈,毅然弃官从商,自此他富可敌国,拥良田、宅邸、产业无数,掌控着大宏国大半的经济命脉。又因他生性低调,向来不露圭角、不矜不伐,平日里均是坐了轿子出门,除了自家产业的事宜,从不抛头露面,是以知道他庐山真面目的人是少之又少。 申泯一派丰神俊逸,虽已届不惑,却看似而立,他向来奉行禁欲之风,至今仍孑然一身,除了早年收养的一名义子,便再无子嗣。 那义子名作申绝尘,便是方才他口中所说的申仪。申绝尘虽是他一手带大,却无半处与他相似。 申绝尘生性顽劣、有恃无恐、教而不善,成日里的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今天拆座城,明日拆座庙,在金陵城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申泯打也打过,骂亦骂过,可那申绝尘天生倔驴一头,总拧着脖子与他对着干,知错不改,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今日定然又不知何事与人发生了冲突,竟是迁怒于整座金陵城。 众人本是叫苦不迭,想逼着这申家老爷给句公道话,却不想一见这神仙似的人,便不再有人闹腾,都乖乖收了银两息事宁人了。 申泯瞧着众人一个个鼻青脸肿,折胳膊断腿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转脸看向张叔问道:“少主人呢?” 张叔忐忑道:“少主今日吵着要见秦公子,一听说秦公子外出办事了,便来了火气,说为何事先没人与他禀报,又说大家都欺负他患病,不将他这少主放在眼里,一气之下便跑城里来要砸清平府的店面。少主向来是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店,见了东西就砸,这不就闹了这一出。” “想来他是砸完了东西就去找子桥了。”申泯暗暗叹了口气,脸色越发难看。 张叔见他确是气得不轻,便劝道:“老爷莫要动了肝火,秦公子如今可是去了扬州不若找暗卫将少主找回来?” “我申泯最错就是教了他这一身本领,你倒是说说哪个暗卫有这本事将他捉回来” 张叔一怔,想了半日方说道:“若是齐公子在就好了。” 申泯无奈摇了摇头道:“由他去吧,要管也管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追随(1)修 扬州城内。 兴隆茶馆里座无虚席,茶客接踵而至,但他们为的却并非是这家茶馆上好的龙井,而是坐于这大堂正中,一位衣着光鲜,手摇纸扇,不时与旁人说几个江湖轶事换点茶钱的老先生。 “谢先生,您还接着昨日的往下说呗,我今日可是连钱都不赌,就专门来听您说这苏家堡的事了!” “就是,谢先生,您说这苏家堡堡主好歹是当年的武圣,武功应是天下第一,怎就会被灭了门,那凶手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 众茶客甫迈入茶馆便迫不及待地朝那谢姓老先生聚拢。 这谢老先生身量高大,乍看之下有着习武之人的矫健与气度,再细看去却又有着文人的儒雅与方端,一看便知并非凡夫俗子,此人正是近来叱咤扬州城的江湖百晓生谢老先生。 谢老先生的名讳与来历无人知晓,寻常人只道他博古通今,上至朝野下至江湖,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一生行遍天南地北,见尽天下奇人异事,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总是有理有据,极为逼真,于是拥戴者甚众,在江南一带也颇有些名堂。 谢先生捻了捻长须,抖开手中纸扇笑道:“苏家堡灭门一案至今仍是个谜,凶手既有能耐将天下武功最高之人一剑毙命,自然也就有本事瞒天过海,想查定然是查不出了。老夫今日不说这苏家堡,与大家说个近来活跃于金陵城的小少爷吧。”谢先生眸子一抬,目光瞥向了坐于茶馆角落的两名男子身上。 “小少爷的故事有甚可听的,不如就说说六扇门!” 谢先生收回目光缓缓道:“我说的这小少爷可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他家世显赫,虽然才及弱冠,可武功却已是一流之中的上上等,他若是出手,说不定六扇门所有捕快倾巢而出也非他敌手。” “是谁家的小少爷这么厉害,金陵城果然卧虎藏龙,就连个富家公子都是武林高手。谢先生,不知这小少爷又有些什么警恶除奸、劫富济贫、为百姓出头的事迹?” 谢先生摇了摇扇子哈哈一笑道:“都没有。” “都没有你还说个什么劲。”众人一阵嘘声。 谢先生不紧不慢道:“大家可听说过半年前金陵城外栖霞寺被毁一事?” “知道,不是说山上来了上百个山贼强行入寺抢劫,还伤了几位高僧?” “自然不是。实则是那位小少爷陪伴其父入寺问道,他的父亲与住持正于禅室内品茶论道,小公子觉着腹中空空,便着寺中和尚为他做饭。小和尚端了碗素汤面上来,那小公子却因吃不到肉,嫌食物清汤寡水闹将起来。小和尚与他理论,却是将他激怒,一气之下竟是将先皇赠予寺里的天王壁画一掌给毁了。寺里和尚气不过,便联合起来要教训他,岂料他身手了得,竟是将寺里的和尚都打了个东倒西歪。待那小少爷的父亲与住持出来时,寺里已是被他毁得千仓百孔,众人叫苦不迭。” “啊,这小公子怎这般蛮横,竟在寺里作乱,他那父亲也不教训他?” 谢先生又一笑道:“大家可听说过早些日子金陵城的夫子庙失火一事?” “知道,不是说是因一个夫子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烧了书卷才导致失火?” “也是也不是。话说这小公子因为在栖霞寺闯了祸,他的父亲便将他禁足于夫子庙里,罚他每日抄写背诵,还专门找了一夫子监督。可是那小少爷根本不受管束,成日去祸害旁些求学的门生,那么大一人还与小孩抢东西,将小孩欺负哭了,那夫子被他气得不成,便骂了他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他火气一上来,便将那夫子胖揍一顿,连同那庙里的书卷都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不是吧,这不成恶霸了,官府就不管吗?” “这小少爷家可是有来头的,谁敢管。小少爷在金陵城为非作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前一位将军家的公子到金陵戏院听戏,不巧却占了这小少爷的座,小少爷也不听旁人劝,三两下就将那将军家的公子打成了重伤,还扬言要拆了那戏院。你们猜这金陵戏院的老板是个什么来头,那可是当今国舅爷的远方外甥。本想着这小少爷该闯祸了吧,谁料最后还是那老板提了金银珠宝去找他赔礼去了。” “这,这也太没王法了吧。究竟是哪家的小少爷竟可如此横行无忌?亏得我没住金陵,否则还不知要被这小少爷如何祸害。” “可不是,你说他练了一身好武艺也不为民除害,哪怕是杀几个恶霸,教训几个狗官,或是打残几个玄冰宫的恶人也成,为何非要做那仗势欺人之事!” “就是,当真是白瞎了他那一身好武功!” 谢先生一席话引来群情汹涌,众人虽不知这小少爷究竟是何人,却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四面楚歌。谢先生嘴角一勾,正欲再往下说,忽闻“砰”的一声巨响,原本坐于角落中的一人拍案而起,那桌子竟被他一掌震碎。 众人一惊,纷纷噤了声循声望去,只见站起身的男子身量矮小,着一身锦华服,端的好样貌,杏眼流光,琢白玉为肌骨,绾一白玉髻,柳叶儿描的双眉微蹙,碧水凝的两目含嗔,偏生右半边脸上竟是覆了半张面具,刻着朵六瓣莲,却一时让人说不出是阴森还是素雅。他身上着一件牡丹团簇金线裹边长锻衫,青葱翠绿,神清气爽,脚踩一双皮质轻靴,手攥一把乌骨缎面折扇,一看便知是个富家子弟。 “死老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造谣诽谤,我,呸!那小少爷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小公子本是气愤,可一出声却是满腔的吴侬软语,娇滴滴软绵绵的。 于是便有茶客打趣道:“小公子,你这是骂人呢还是撒娇呢?听得大爷我心里可是痒痒的!要不你再骂一个,让爷舒坦舒坦!” 小公子被占了便宜,瞪了那茶客一眼,骂道:“我骂你祖宗!” 众人一阵哄笑,又有人道:“小公子,你怎知那小少爷坏是不坏,莫非你识得他?” “我何止是识得他,我与他可是情同手足。我告诉你们,那小少爷人好得很,就是出身太好,旁人见了眼红,才四处搬弄是非,说那酸溜溜的话。你们这一个个无知刁民可别听风就是雨的,这江湖骗子根本就是满嘴胡言乱语。” 谢先生倒也不急,依旧满面春风,缓缓站起身来朝那小公子拱手作揖后,谦恭道:“不知老夫方才所言何处失实,还望公子雅正。” 那小公子瞥他一眼,不屑道:“你可知这小少爷家每年给这栖霞寺的香油钱足够他们重建十次的;那夫子庙若不是靠着巴结小少爷家,如今也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破私塾;还有那金陵戏院,什么国舅爷的远方外甥,我呸,那人在金陵做尽坏事,连皇帝老子都想将他办了,若不是小少爷的父亲为他撑腰,光靠那国舅爷顶个屁用,别说拆他个戏院,便是将国舅爷家给烧了也没他说话的份!” 谢先生一听,又是笑意盈盈道:“谢某敢问一句,那钱是小少爷的钱还是他父亲的钱?这权是小少爷的权还是他父亲的权?” “他父亲的不就是他的,有何区别?” “区别便在于他无所建树却仗势欺人。” 谢先生一句话,将这小公子激得怒火中烧,双目一瞪,怒喝一声:“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本少爷说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日便将你舌头割了,用十根大钉子将你这臭嘴缝上,看你还四处多嘴!” 眼看小公子正欲挥出一掌,他身旁的男子却一步跨至他面前,一手将那蓄势待发的掌风给挡了下来,那男子年龄比小公子稍长,修眉凤目,直鼻薄唇,长的是世间难得的好相貌,却冷漠如雪后荒原,锐利若挂松冰凌。并非妖邪之相,却有极重的煞气。着一袭玄色劲装,宽肩窄腰、颀长身段,微敞的领口隐隐露出两根锁骨,衬着那细瘦的脖颈更显几分妖冶清冷。那劲装刺绣却也精致绝伦,金线借着日照闪着细细碎光,与他背上那把金光流璨的长刀倒是相互辉映。 只见那玄衣男子缓缓走向谢先生,目光无波无澜,看不出端倪,谢先生也淡定自若地与他对视着。玄衣男子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递于谢先生,冷冷道:“老先生,不若换个故事吧。” 谢先生咧嘴一笑,接过那锭金子,爽快道:“既然茶钱有了着落,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我再与大伙说说这武林盟主被刺杀一事。” 谢先生负手离去,众茶客随之一哄而散。 小公子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愣在了当场,反应过来时,那玄衣男子早已没了踪影。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大家好,我是这部小说的主角之一,跟大家打声招呼,希望大家能喜欢我! 秦然:…… 申绝尘:我旁边这个面瘫也是这部小说的主角之一,他是不会跟你们打招呼的,大家只要静静地看他耍帅就好了,就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追随(2)修 “然哥哥,然哥哥,等等我!” 小公子在扬州集市内横冲直撞,眼看就要赶上那玄衣男子,斜巷中突然闯出个挑了扁担的货郎,两人始料不及,撞了个正着,那货郎连同肩上的两筐货物都被撞翻在地。 “你娘的……”小公子正欲破口大骂,忽想起玄衣男子正在不远处,若让他又看到自己生事,就别指望他能消气了。小公子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了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冲跌坐在地的货郎笑嘻嘻说道:“小哥哥,你没事吧?“ 小公子声音软糥酥甜,那货郎一听竟霎时红了脸,不远处的玄衣男子也因听得他那娇憨声音身子一滞,停下了脚步。 “不打紧不打紧。”货郎边说着边要爬起身来,却见得小公子将一只白皙细腻的小手伸到他跟前,杏眼一眯,软软道:“小哥哥,我扶你吧。” “多谢公子!” 货郎何曾被富家子弟这般厚待过,受宠若惊,激动得两眼泛起了水雾,连眼前之人是何模样都未看清,便伸了手要去握那小公子的小手,岂料这手还未及伸出,一把刀柄便抵在了他胸口。 货郎一惊,定睛一看,方看清眼前不知何时换了个黑着脸的玄衣男子,那男子不过瞪了他一眼,他便顿觉万箭穿心,已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你要敢碰他一下,我便将你胳膊卸了喂狗!”玄衣男子一字一顿,语气冷若千年寒潭,别说那货郎,便是旁人听了都不禁打起了寒颤。 “大、大、大侠饶命!” 货郎被吓得语无伦次,抱头求饶。 “滚!”玄衣男子将一锭银子扔至他怀中,大喝一声,便将那货郎吓得跌跌撞撞跑开了。 “诶,小哥哥,你的货!” 小公子正欲唤回货郎,一抬眼,便见得玄衣男子的凌冽的目光已死死盯在自己脸上。 “然哥哥,你不生尘儿的气啦?” 小公子丝毫不惧怕男子慑人的气场,一脸讪笑。男子见得他那娇憨态,神情也霎时柔和了许多,但一开口,却只有冷冷三字:“你回去。” “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对着申定緖那死老头,我就要待在哥哥身边嘛!”小公子双手一叉腰,撅着小嘴抗议道。 男子不为所动,坚定道:“回去!” 小公子被他强硬语气所震慑,态度不免软了下来,只见他圈住男子手臂,边晃边撒娇道:“然哥哥,尘儿知错了,尘儿以后一定听话,这次就让尘儿待在你身边吧,就这一次好不好?” 玄衣男子敛了眼眸凝视着小公子,沉思半晌方缓缓道:“不好,你现在就回金陵去。” “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也!回去就回去,哼!尘儿最讨厌然哥哥啦!” 小公子被玄衣男子气得头顶冒烟,转身便气呼呼地跑开了。那玄衣男子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生不忍,正欲将他追回,忽又想到这些年正是因着自己对他的宠溺,才惯出了他为所欲为,有恃无恐的毛病,这一回,他定不能再心软,哪怕他真的讨厌自己。哎,他可不想让他讨厌,看来这回还得给他买些好吃的好生哄哄方是。这般想着,男子眼中的冷漠早已化作了一汪柔情。 原来这玄衣男子名唤秦然,乃清平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掌管着清平府的一切大小事务,是申老爷最得力的左右手,亦是申家少主最贴身的侍卫;而那小少爷正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金陵小霸王,申家少主申绝尘。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烟花三月,扬州城里城外琼花似雪,柳絮飘摇,瘦西湖“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旖旎风光令虹桥之上的文人墨客久久驻足流连。桥头的杨柳绿齐,樱桃红破惹得申绝尘春心荡漾。 申绝尘此番逃家本为追随秦然而来,却不想秦然不但不领情,反而将他轰了回去。他越想越气,一边噘着嘴,一边忿忿摇着手中折扇游荡于扬州水道的堤岸之上,这一抬头,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 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货船,船上满载着货物,船下站了群着水绿服饰,五大三粗满身匪气的壮汉。那些个壮汉通通裸露着粗壮的手臂,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纹着一模一样的龙形图案。 “海龙帮?” 申绝尘远远便认出了那一身帮会服饰与纹身,眼珠子一转,急忙收起折扇,侧身躲到了身旁大树之后。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我猜接下来的剧情是:大家都在大声地讨论着机密的事情,然后被我听到了。 作者:不然你想怎样,你的人设里可没有顺风耳的功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相遇(1)修 “呸,真他娘的晦气,苍山派的那群疯狗真是阴魂不散,每回出货都能被他们碰上,这批货运了五回还运不出海,再这么下去,逍遥楼的那帮狗腿子更不将咱们海龙帮放在眼里了。” “你说,这苍山派为何总盯着咱们,他们该不会是对这船上的货起了疑心吧?” “嘘,小声点,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苍山派的人,这次若还出不了海,我们可就小命不保了。” “怕什么,咱们人多,还打不过他三五个的?况且二当家这会亲自出马,保准万无一失。”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怕不是没见识过苍山派的厉害。苍山派弟子的武功在江湖中可是出了名的高,尤其他们掌门的大弟子冉东风,那可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别说二当家,便是两位当家的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去年咱们山东据点被端就是拜他所赐。” “冉东风?” 申绝尘躲在大树后听得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当今武林第一大派与那名叫冉东风的苍山派弟子,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两年在家潜心养病,几乎足不出户,已鲜少再过问江湖中事,不想苍山派如今又出了个大人物,还是掌门丁之一的大弟子。只不知此人可是三头六臂,竟叫这号称水上第一帮的海龙帮也闻风色变。 然而相比起英雄豪侠,申绝尘明显对船上的货物更敢兴趣,他好奇着究竟是怎样的货物会让海龙帮多番周折都送不出海去,而那几个人口中所提到的逍遥楼又是何门何派,竟还能将海龙帮也不放在眼里? 趁着几人顾着谈天疏于防范,申绝尘屏了气息,蹑手蹑脚地绕道码头后方,神不知鬼不觉上了船去。船舱中一箱箱货物被封得严严实实,码得井然有序,乍看之下倒也看不出端倪来。 申绝尘正欲往船舱深处而去,脚方迈出,突然,一柄闪着寒光的陌刀架在了他的肩上,吹毛立断的刀刃隔着单薄的衣领,令他感到了一股瘆人的寒意。他知道,只要他微微一动,刀刃便会割开他细腻的肌肤,嵌入他的血肉之中。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一副公鸭嗓在他身后问道。 “我,小弟一时迷路,走错了地儿,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大哥原谅则个,原谅则个。”申绝尘僵直了背,战战兢兢辩解道。 “迷路?你蒙我呢,这可是船上,外头这么多人守着,你是如何上的船?”公鸭嗓明显不信他的话,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外头有人?为何我没看见他们,他们也没看见我?哎呀,定然是我的旧疾又犯了。大哥,不瞒你说,我之前得过一种病,发病时如同行尸走肉,压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经常胡乱闯入别人家里,可奇怪的是别人竟都看不到我。灵隐寺的大师说这叫灵魂出窍,玄乎得很。我与许多人提起,大家都不信,不知这位大哥,你信是不信?” “不信!你少给我胡扯,赶紧老实招来,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们海龙帮的船上?” 男子抖了抖刀柄,将个申绝尘吓得双腿打颤,带了哭腔连连求饶道:“大哥大哥,你刀子千万拿稳了,可别手一抖,削了我半个脑袋,挂在脖子上不上不下的,疼得很。” “怕疼就老实交代!” “大哥,我哪里敢骗你撒,我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子曾经曰过:读书人不打诳语。” “我管你子约过没约过,你现在给我慢慢转过身来。可别动歪脑筋,你要敢耍花样,我一刀削了你的脑袋!” “不敢不敢!”申绝尘边卖着乖,边缓缓转过身子,直到与那公鸭嗓正面相对。 原来那公鸭嗓长得一副尖嘴猴腮,嘴边还长了两撇八字须,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透着几许猥琐,当他见得申绝尘皮光肉滑,白皙红润的面容时,双眼一亮,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色眯眯地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回打量了几番。 “哟,原来还是个小美人,老子我今日可真是艳福不浅啊。美人,告诉哥哥,你是哪户人家的小公子?”公鸭嗓看着申绝尘,已是两眼放光,哈喇子流了一地。 申绝尘一看那男子便认出了他是海龙帮的二当家胡二龙,只那胡二龙并未识得申绝尘身份。申绝尘眼珠子又一转,装出一副天真状,软糯糯道:“我是姑苏苏员外的独子,与家里闹了别扭,离家出走才来的扬州。大哥,你能不能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胡二龙被申绝尘娇滴滴的声音迷了心窍,心窝子一软,淫笑道:“美人这般可怜,哥哥我怎舍得杀你。不过我们海龙帮帮规甚严,你擅自闯入码头可是犯了大忌。不若美人你委屈一下,让哥哥先将你绑了回去有个交代,待兄弟们都出了海,哥哥再将你放了,如何?” “行行行,只要不杀我,怎样都行!” 申绝尘爽快答应,自觉伸出一双白胖胖的小手。胡二龙被眼前这娇俏小公子迷得七荤八素,色从胆边生,唤来几个手下将申绝尘捆成了个粽子,扛到了码头边上的一处民房的卧室内。 那卧室的窗户恰好能看到码头的情景,申绝尘透过窗户,只见胡二龙在码头向手下交代着什么,他闲着无事便开始观察房内的情况,眼角瞥过桌子时,竟发现桌子底下有一角被烧剩的纸片,上面似是还写了字。 申绝尘三两下蹦了过去,半屈了身子凑近一瞧,只见那被烧得半焦的纸片上,上边是一个“岛”字,下方应是落款的一个“林”字,申绝尘正欲琢磨这两字隐藏的信息,抬头却是见得胡二龙已朝屋里走来。 胡二龙进得屋里,便见申绝尘无比乖巧地端坐于床边,那副不知所措的委屈神态撩拨着他早已压抑不住的兽性。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搓着双手,一脸猥琐地走向申绝尘。 “美人,你怎生得这般好看,待哥哥好生看看你。” 申绝尘见得胡二龙目光中燃烧着的熊熊*,自然知晓他的意图,却仍旧装傻问道:“大哥只顾着看小弟,不怕码头的货被人偷了?” 胡二龙不屑道:“不怕,我的兄弟都在外头,苍蝇都飞不进去,况且我这也能看到外头。一边看美人,一边看货,两头不误。” “大哥,船上装的可是贵重物品?我以前就听说过海龙帮的威名,说这海上的事,没有海龙帮办不到的。小弟还听说海龙帮的两位当家都是一代枭雄,尤其是那二当家,那叫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若能有幸一见,当真是不虚此生了。” 申绝尘说得眉飞色舞,言之灼灼,胡二龙听得心花怒放飘飘然,一脸得意道:“美人,哥哥我便是你那朝思暮想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海龙帮二当家胡二龙。坦白告诉你,我们海龙帮既然能被誉为水上第一帮,运的自然都是天底下的奇珍异宝。” 申绝尘扑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佯装一脸爱慕,提高了嗓子尖叫道:“大哥真的就是闻名天下的海龙帮二当家?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名不虚传那!那大哥可否告诉小弟,那船上装的究竟是啥?” “你想知道?”胡二龙狡黠一笑,更显下流。 “嗯嗯嗯。”申绝尘一脸无知,点头如捣蒜。 “那美人就先让老子快活一把,你若是将老子服侍好了,老子就将你留在身边,到时你想知道什么老子都告诉你。” 胡二龙话音未落便饿狗抢屎般朝申绝尘扑了过去,申绝尘身子灵巧一躲,敏捷滚到了一旁,胡二龙扑了个空。 胡二龙以为他欲擒故纵,倒也不生气,只淫笑道:“小美人身手还挺灵活,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调调。”说罢又再扑了过去。申绝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蹦,胡二龙再次扑空,脑袋磕了床角,不免心里窝火,便不再怜香惜玉,抓了申绝尘衣领就将他拽回了床上。 “小美人,乖乖听话,将老子服侍好了,老子什么都给你。” “可我不知道怎么服侍大哥呀,是这样吗?” 眼见胡二龙再次向他袭来,申绝尘双脚一抬,朝胡二龙裆下狠踹一脚,胡二龙一声惨叫,霎时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你会武功?”胡二龙这才发现上了当。 申绝尘手脚被绑作一处动弹不得,只不住摇头道:“不会不会,谁被骗谁是小狗!” “你!”胡二龙当堂气得肺都炸开来,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陌刀就朝申绝尘砍去,刀举半空却猛然听得申绝尘大喊一声:“我了个乖乖,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火烧连环船?” 胡二龙一惊,顺着申绝尘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只见码头上火光冲天,好几艘船已葬身火海之中,而码头上却看不到一个海龙帮成员的影子。 “我的货!” 胡二龙一声惊呼,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申绝尘,使了轻功就朝码头飞去,到了码头才发现他的手下早已悉数被击杀,尸体躺了一地,而遍地尸骸中却有一名手握长剑,身形高硕的紫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站立在船边,仰头看着冲天的火光。 我是分割线: 武当弟子:天下第一大派不是应当是我们武当派吗,苍山派是什么鬼? 少林弟子:阿弥陀佛,施主此言诧异,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我大少林才是天下第一大派。 丐帮弟子:放屁,你个秃驴懂什么,看过天龙八部吗?明明我们丐帮才是天下第一帮。 苍山派弟子:你们只管吵,你看作者写不写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相遇(2)修 “冉东风,又是你!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胡二龙一声怒吼,提起申绝尘就往一艘未着火的货船桅杆上飞去。 那紫衣男子听见胡二龙的声音,正转身之际,已是见得胡二龙飞上了桅杆。胡二龙甫在桅杆上站定,便将申绝尘往桅杆上一挂,申绝尘便在半空中摇摇欲坠起来。 “姓冉的,你杀我弟兄,烧我货物,三番四次与我海龙帮过不去,今日我便杀了你同伴,以祭我帮众弟兄在天之灵!” 那被胡二龙唤作冉东风的紫衣男子对胡二龙所言不甚明了,但见那公子哥性命危在旦夕,便大声回应道:“人并非我所杀,货亦非我所烧,但你海龙帮坏事做尽,今日得此损失亦是罪有应得。只那公子并非我同伴,你若要算账只管算我一人头上,莫要牵连无辜!” 申绝尘远远见得那叫冉东风的长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脑后高束的长发与一袭苍山派的紫衣在长风中翩然飞舞,更显俊朗不凡。且他声音清亮而正派,听了竟令人莫名安心。申绝尘不由暗暗赞叹道:“丁老头的高徒果然出众,只不知本事如何?待我试他一试。” 于是申绝尘“哇”地哭出声来,哭嘤嘤道:“这位大侠,你且走吧,这位大哥武功了得,只怕你敌他不过。反正我已被他毁了清白,再无面目苟活于世,迟早都是要死,你就莫要管我啦!呜呜呜呜呜……” “什么?”两人一听,同时都愣住了,“我何时毁你清白?”胡二龙正欲辩解,便听得冉东风怒吼道:“胡二龙,你丧行败德,无恶不作,如今竟连一个小公子都不放过,今日我便要将你正法,替天行道!” 冉东风话音甫落,便纵身一跃,转瞬间袭至胡二龙身前,胡二龙不料他身法如此迅疾,躲避不及,重重吃了他一剑,只觉胸口沉痛非常。 “我哪里来得及碰他,是他先打的我!这人满口胡言,信不得!”胡二龙急出一身汗来,奈何冉东风并不相他所言,接连又向他挥出几剑。胡二龙急忙抽出陌刀去挡,两人一时拳脚相加、刀来剑往,但明显冉东风更胜一筹,只将胡二龙逼得节节败退。 申绝尘细细观察着冉东风所持兵器与招式,心中默念着:灭魄无锋剑、荡剑回枫、无色禅、如来千手法、太极十三式……” 一人看得痴迷,两人打得入神,谁都不曾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之后,秦然已然将三人情形尽收眼底。他凝视着吊在桅杆之上的申绝尘,不仅无有半分担忧,反而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道:“尘儿,你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申绝尘正为冉东风出神入化的剑法大声叫好,忽觉身子一沉,便急速坠落。他正欲蓄起内力挣脱桎梏,却忽觉腰间一紧,一具结实而温暖的身躯已将他严丝合缝地裹起。申绝尘正欲与冉东风道一声谢,却不料小脸方仰起,双唇便迎上了冉东风的唇。 申绝尘的双唇娇嫩而湿润,檀口呵气如兰,双唇间嫩滑甜蜜的触感与淡雅的气息令冉东风如同触电一般,心头一阵莫可名状的悸动,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慌乱无章。 怀里的人儿明明是个男子,却有着深邃的秋水剪瞳,明眸皓齿,比寻常女子更要精致的容貌,柔软的身躯,如同一只小猫般乖巧、无助地窝在他的怀里…… 冉东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申绝尘,搂着他的臂弯越来越紧,两人在空中旋转着、坠落着,时间仿佛定格在了此刻,冉东风觉得,他一定见过他,是哪儿呢?或许是在梦里。 “冉大哥,小心!” 冉东风正看得痴迷,忽然听得申绝尘一声惊呼,他即刻回过神来,敏捷一侧身,躲开了胡二龙横劈而来的一刀。 冉东风左手将申绝尘一甩,轻而易举将他扛在了肩上,右手握了灭魄无锋剑又与胡二龙过起招来。胡二龙武功虽高,但不可与冉东风同日而语,几十个回合下来已是强弩之末。冉东风乘胜一招白虹贯日,一轮惊天白虹中,胡二龙昏死当场。 “冉大哥好厉害!”申绝尘雀跃欢呼着,只可惜他动弹不得,只得晃着双小短腿以示他的喜悦。 冉东风急忙将他放下,紧张兮兮地将他看了又看,虽未发现有伤口,却仍不放心,急切问道:“小公子,你没事吧?” 申绝尘眨了眨杏眼,一脸天真回道:“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之前你说他毁了你清白,可是他对你做了那些事?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没受伤吧……”许是问了私密问题的缘故,原本大义凛然的冉东风忽然耳根一红,竟低下了头一脸羞赧。 然而习惯了信口开河的申绝尘早就将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是没想起那根本碰都没碰自己一下的胡二龙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便反问道:“看不到的地方是哪儿?” 冉东风被这一问更是窘迫,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那……” 申绝尘不明所以,但见冉东风这般关心他,便顺了他的话胡诌道:“哦,我想起了,他碰了我的手,对对对,他碰了我的手!我爹说过成亲前若是让人给碰了,那就是被毁了清白,只能与那人成亲。那胡二龙这么丑,我才不要跟他成亲哩。” 冉东风一听那胡二龙原只碰了申绝尘的手,如释重负,但又忽而想起了什么来,连忙追问道:“若是连碰了手都要成亲,那亲了嘴岂不是要……” “岂不是要什么?”申绝尘一脸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公子方才说嫌那胡二龙丑,想来公子是喜欢俊俏的男子了。不对,公子本来就是男子,理应喜欢女子方是。可是这两样我都……” 申绝尘一脸茫然地看着冉东风支支吾吾絮絮叨叨,却总听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但见他颇为逗趣,便笑道:“冉大哥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般关心我的事,当之无愧是心系天下的大侠!” 冉东风这才想起自己竟连对方名字还未知晓便想入非非,急忙抱拳作揖,自报家门道:“在下苍山派冉东风,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你叫我沈仪就好。我就叫你冉大哥吧!” “好。沈仪,沈仪,有凤来仪,真是个好名字。” “冉大哥,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帮我松绑?”申绝尘说罢在原地蹦了几下。 冉东风这才反应过来申绝尘竟还像捆粽子一样地被捆着,自知怠慢,边抱歉边要上前替她松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 “别碰他。” 冉东风一愣,手中动作一滞,便听得申绝尘亲昵唤了声“哥哥”,随后竟直接将他无视,连蹦带跳地朝那说话之人蹦了过去。却不想没蹦几下,脚下却被一具尸体绊住,只听得“碰”的一声,一张脸重重拍在了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沈仪!” 冉东风心疼无比,急忙要上前要将他扶起,岂料秦然竟突然金刀一横,硬生生将两人隔开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冉东风对秦然的举动不明所以。 秦然只冷冷道:“我家少主身娇玉贵,岂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冉东风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申绝尘,不解问道:“他既是你家少主,你怎能看他摔成这般模样仍无动于衷?” 秦然冷眼一眯,缓缓道:“他便是摔成棵歪脖子树也是我家少主,我如何待他,轮不到你等外人过问,也无需你等多管闲事。” 冉东风听得秦然这般蛮横无理,多少有些不悦,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方才你家少主险些坠海,冉某也只应冷眼旁观不应出手相助?” “正是。不过冉大侠倒不必处处替我家少主操心,有秦某在,我家少主必无大碍。” 冉东风看了眼摔成个王八,半晌起不来身的申绝尘,又问道:“那秦公子认为,沈仪如今是有碍还是无碍?” “自是无碍。” “你这是何道理!” “我自有我的道理!” “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啦!然哥哥,冉大哥方才救了我,他是好人,你别针对他。冉大哥,然哥哥向来是最疼我的,他不会欺负我的,你放心。啊呸!”申绝尘撅着屁股脑袋,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却吃了一嘴的土。 “沈仪,他这哪里有半点疼你的意思?”冉东风不懂为何申绝尘狼狈至此却还处处帮着这个冷漠的男子说话。 秦然将冉东风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越发不悦,一手揪了申绝尘衣领将他扛在肩上,冷冷甩下句:“你管不着”便扬长而去,也不理会冉东风独自立于满天火光之中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怅然若失。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哎呦哎呦,我的脸我的脸,赶紧让我看看脸是不是被拍扁了。 作者:别看了,你的脸怎样都没关系,反正你的脸又不是这部小说的重点。 申绝尘:那什么才是重点? 作者:你的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情生(1)修 清平府扬州别庄内。 秦然将申绝尘往床上一扔,撩了衣摆端坐于圆凳之上,一语不发地与他对视着。婢女端了热水毛巾进屋,见得两人清奇的相处方式,掩着嘴,边偷笑边退出了门外。 秦然将毛巾打湿,使着狠劲在申绝尘脸上擦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又狠狠捏了捏他的鼻子,确定没有撞歪后,才又板着脸坐了回去。 申绝尘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一声,只乖乖地被绳索绑着,仰面躺在床上,视死如归地等待着秦然的发落。 “自己说。” 秦然睨他一眼,冷冷抛出三个字,毫无感情的语气在警告着申绝尘休想蒙混过关。 申绝尘眼珠子一转,随即扁了嘴幽怨哭诉道:“尘儿本来就是要回金陵的,可谁知半路竟遇上了海龙帮那群王八羔子,他们看我是个富家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又孤身一人,就将我劫持了,他们说要五十万两黄金交换才肯放我,否则就将我卖进窑子里去!我怕给哥哥添麻烦,所以一直不敢说,幸亏冉东风出手相救,否则尘儿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呜呜呜……” 申绝尘两眼挂着眼泪珠子,说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七情上脸,秦然仔细听着,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他轻轻地为申绝尘拭去泪水,抚了抚他脑袋,柔声问道:“说完了?” “说完了。”申绝尘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然轻叹一声,无奈道:“原来尘儿如今的武功竟连几个海龙帮的喽啰都对付不了,那可当真可惜了。过几日便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我见你在家闷了两年,原还打算带你去凑凑热闹,但既然你武功已退化至此,武林大会又鱼龙混杂,为了尘儿的安全着想,我们明日还是直接回金陵罢。” 申绝尘一听“武林大会”四个字,猛的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辩解道:“不不不,我就是不想回金陵对着申定緖那死老头,又恰巧听到海龙帮的人说要运些什么神秘货物出海,我一时好奇才故意让他们抓的。然哥哥,我的武功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别说那几个小喽啰,便是胡二龙那三脚猫功夫还能奈我何?其实我被吊着的时候完全可以自己下来的,只是冉东风突然出现,我看他长得那么好看,又听说他为人正直武功了得,所以才撒了个谎骗他出手,真没想到这人还真不赖……”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的话回金陵,还打算瞒着我自己去查海龙帮的事?那你方才就是在向我撒谎?” 秦然冷冷一句将正说到兴头上的申绝尘噎得无言以对,他知道秦然向来最不喜别人骗他,尤其他还扯了个这么瞎的谎糊弄他,他的气怕是到了明年也消不了。 申绝尘低下了头,悻悻道:“尘儿错了,尘儿不该不听话,不该撒谎,然哥哥这就将尘儿带回金陵吧,让申定緖打死我罚死我算了,反正尘儿去哪都不招人喜欢,哇呜!!!!” 秦然向来处事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但偏偏申绝尘就是他的软肋。在申绝尘身上,他的所有规矩与原则统统都形同虚设。他虽知道申绝尘十回哭里有九回都是装的,但听得他哇呜乱叫,他就忍不住心软。这一次也不例外。 秦然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申绝尘的大脑门,柔声道:“好了,别装了。你在海龙帮那查了半日,可是查出了什么?” 申绝尘一看自己的把戏被看穿,立马收了声,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秦然眸光一敛,低声道:“那船上装的不是什么货,是被贩卖的人口。” 申绝尘一惊,追问道:“海龙帮如今竟是连贩卖人口的勾当都做?他们之前说过那些货是要出海的,他们究竟是要将人卖给何人,卖到何处?” “近来有个传闻,说的是东南海域有座鎏金岛,那岛上有数不尽的金矿,连岛上的沙子里都是金子。我猜想定然有人已在那岛上采矿淘金,而这些被贩卖的人应当是要被运到那岛上当苦力的。” 申绝尘听得秦然这一说,猛然想起他在码头的民居里看到的那张纸片。若秦然没猜错,那个“岛”字指的应该就是鎏金岛,而那“林”字,会不会就是买家的对接人? “倒也是有可能。”秦然点点头,似也赞同申绝尘的推测,“而且此人能与海龙帮攀上关系,想来也是有一定背景。” 申绝尘想了想,不解问道:“然哥哥,为何你当时会在码头出现?冉东风说人不是他杀的,火也不是他放的,莫非……” “我此番来扬州是为了寻一人,那人手中有老爷需要的东西。我辗转打听后才得知那人被海龙帮所拐卖,一路追寻才到了码头。” “那东西可是到手了?” “到手了。” “人呢?” “连同船上所有人,都烧死了。” 申绝尘眼眸一沉,脸上微不可察地扫过一丝阴霾,但不过转瞬,他又笑成了一朵花,嘟着小嘴向秦然撒娇道:“哥哥既然任务已完成,是不是就能带尘儿去武林大会玩了?” 秦然将他身上绳索一解,蹙了眉担忧道:“只怕你这一去,这武林大会得乱成一锅粥。” 几日后,冉东风独自来到思无山山脚,他本欲在山脚客栈投宿一夜,待明日清晨再上山参加武林大会,可一想起师父一再交代他今夜务必上山,虽有千万个不愿意,终是打消了投宿的念头。看看日头还早,不若先在茶寮歇会脚,待日落时再上山,免得去早了反倒显得尴尬。 冉东风于是寻了个角落坐下,几杯热茶下肚,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自从告别了申绝尘,冉东风便成日浑浑噩噩、心不在焉,一想起那日两人双唇紧贴,心便一时云端一时谷底,天上地下地乱窜。他满脑子都是申绝尘的一颦一笑,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身体柔软而微妙的触感。只要一想到他,嘴角就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当想起秦然目中无人地将他扛起,如同带走自己的东西一般将申绝尘扛走时,他就莫名地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最令他悔恨不已的是,他竟未及打听申绝尘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只怕两人再无缘相遇,便是寻觅亦无迹可寻了。 冉东风越想越气,以至于每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昨夜好不容易终于入眠,竟又梦到了自己与那娇滴滴的小公子翻云覆雨,共登极乐。那玉人儿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欲眼迷离的媚态似幻亦真,诱人的汗香于鼻尖萦绕不去。 冉东风惊醒时发现自己竟泄了身,这当真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虽已二十有三,闯荡江湖多年,绝色女子亦见过不少,然而因为多年来苍山派严苛的教规约束、师父一丝不苟的言传身教以及他本就正派端正又木讷单纯的个性,以至他至今仍未经情事,也难得对人动心。 他哪里想到,他头一回梦遗的对象竟是个只见了一次面的阴柔男子,若是被他师父知道了那还了得?他师父定然会认为自己的徒弟是个断袖,说他败坏门风,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将他赶出苍山派! 冉东风边品着茶边想得入迷,忽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将他吓得跳了起来,一转头,眼前竟是一张清秀可人的小圆脸,杏眼弯弯,一派天真无邪,脸上还戴了半张六瓣莲的面具。 那张小脸离得很近,几乎要与他相贴。小脸嫣然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脆生生道了声:“冉大哥!” 冉东风始料不及,如同见鬼一般,激动得“噗”的一声,将含在嘴里的茶水悉数喷在了那张脸上。 “冉大哥!”申绝尘本来只想与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将自己给坑了,真是哭笑不得。 冉东风急忙掏出巾帕,边为他擦拭边赔不是道:“沈仪,真是对不住,我,我实在没想到是你。” 申绝尘却也并非那矫情之人,根本没往心里去,待冉东风替他擦干了脸上的茶水,他便自觉地坐了下来,仍旧笑呵呵道:“想来是我长得太吓人了。” “不是的,是因为沈仪你长得太好看了。”冉东风凝视着申绝尘的侧脸,不知不觉又红了脸。 申绝尘只当他说的客套话,也不去较真,一手抓起桌上的白菜包子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沈仪,为何不见那位秦公子?”冉东风环顾四周,并未见得秦然的身影。 “哥哥先行一步上山了,我与冉大哥搭个伴,一同上山可好?”申绝尘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口齿不清说道。 当然好,没有比这再好的。本以为两人从此一别两宽,可怎想今日又能并肩同行,冉东风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只是,你怎知我要上山?你们上山所为何事?” “自然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冉大哥是苍山派掌门的大弟子,不用想定是在受邀之列。况且思无山庄的大小姐陆千金可是冉大哥未过门的妻子,陆庄主定要好吃好喝款待着,总不至于让你去投宿客栈吧。” “你怎知我与陆家的事?”冉东风似被戳了痛处,心下一沉,脸色霎时阴郁起来。 “哥哥说的,他说你与陆姑娘的佳事早已传遍武林,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佳事吗?”冉东风低声叹了口气,便不再接话。 申绝尘风卷残云,不一会就将冉东风点的三个包子吃了个精光,他吧唧几下嘴,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茶盏就大口喝了起来。 “沈仪,你!”申绝尘动作太快,冉东风未及阻止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双唇含着他方才喝过的杯沿,咕嘟咕嘟将茶水一饮而尽。 “怎么了?”申绝尘放下茶盏时才发现冉东风涨红了脸,窘迫不堪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冉东风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申绝尘又倒了杯水,兀自喝得畅快,并未察觉冉东风正痴迷地盯着他粉嫩的双唇,不经意间,他竟又想起了两人初遇时的情形与昨夜的绮梦: 他的舌尖贪婪地舔舐着他丰润的樱唇与皓齿,间或嘬一下柔软的下唇,或轻咬他圆润的下巴,仍不满足,索性以舌尖撬开贝齿,舌头霸道地侵入他口腔中,一番攻城掠池。两人舌头绞作一起,交换津液,冉东风不住地将口中唾液渡给申绝尘,申绝尘意乱情迷地接纳着,那些未及被吞入的唾液便顺着他的嘴角流出,划出一道明艳的水痕。 冉东风只觉一颗心都要跃出喉咙,全身如火烧般灼热,生怕自己的窘态被申绝尘发现,急急放下银两便走出了茶寮。 申绝尘不知冉东风内心纠结,只道他是着急赶路,便跟了上去。 我是分割线: 冉东风:怎么办,怎么办,要让师父知道了可怎么办? 作者:你不说你师父又怎么会知道。 冉东风:可是这种事不告诉师父不太好吧? 作者:连这种事都要告诉师父才不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情生(2)修 “冉大哥,那胡二龙后来如何了?” 申绝尘与冉东风并肩而行,当他再次看到冉东风悬在腰间的“灭魄”时,不禁想起那个倒霉催的胡二龙来。 提起当日之事,冉东风眉心一蹙,若有所思道:“那日你与秦公子才离开,码头那边便突然杀出一名红衣男子与一群蒙面黑衣人。那群黑衣人不问缘由便围攻于我,而那红衣男子趁着我与黑衣人周旋之际,便将那胡二龙救走了。” “他们可是海龙帮的人?” “从身手与招式看,不像,但他们专为救胡二龙而来,想必是与海龙帮有勾结。可惜我未能看清那红衣男子的面目,亦未能从黑衣人身上得到线索。” “莫非是逍遥楼?”申绝尘自言自语道。 “逍遥楼?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这逍遥楼是何来历?” 申绝尘装出一脸懵懂道:“我也只是那日从海龙帮口中偶然听说,我又不是武林中人,哪里懂你们那些什么门什么派哦。” 冉东风听他如此一说,又疑惑道:“沈仪你既非武林中人,何以会来参加武林大会?那日胡二龙又何故会误认为你我是一伙的?” 申绝尘眯着眼,摇着手中折扇,笑嘻嘻回道:“正因为我非武林中人才更要见识见识嘛。我是姑苏城沈员外的幺子,前些日子与父亲闹了别扭,于是离家出走来了扬州。那日胡二龙对我生了歹念,意欲将我奸污,动手之际却见得货船着火。想必他是误认为你我里应外合,算计了他。” “原来如此。那火确非我所放。近来江南一带人口失踪案件频发,江湖上多有传言海龙帮贩卖人口,我几次追查均无所获。此次也是听了一位六扇门的朋友说起海龙帮在扬州一带有所举动,这才跟了过来。却不料赶到时已是迟了一步。对了,沈仪你既非武林中人,只怕要进入思无派参观武林大会多有难度,不知你可有思无派发出的请柬?若是没有,我倒可以与陆掌门求个情,让他通融一番,正好你今晚也不用露宿野外……” “沈仪?” 冉东风正滔滔不绝,一低头却不见了申绝尘的踪影。他急忙回身去寻,却见得申绝尘正站在一所民房边上,双手叉腰,弯着身子,凶神恶煞地瞪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大胖小子。那大胖小子仰着脸,手里正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冉东风疑惑地走上前去,便听得申绝尘气势汹汹道:“小胖子,将你的烧饼给我吃一口!” 小胖子不假思索拒绝道:“不给!” 申绝尘两眼一瞪,目光又凶狠了几分,“你这么胖,少吃一口又不会死!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是不给?” 小胖子态度坚决:“不给!也没见你比我瘦多少!”说罢两手往身后一收,将烧饼藏了起来。 申绝尘气急败坏,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上手就抢,那小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死死攥着烧饼,不让申绝尘有可乘之机。两人一人抓了烧饼一边,拔河一般拽着烧饼一会扯过来一会扯过去。 冉东风为眼前所见吃了一惊,瞪着双眼呆立原地无所适从,他虽明知申绝尘不对,却也无法对那小胖子施以援手,毕竟那小胖子丝毫不落下风,毕竟那不过只是一块烧饼。 眼看申绝尘急得伸长了脖子,张嘴就要去咬,忽而半空飞来一脚,朝着申绝尘那圆润的臀部狠踹而去。申绝尘“哎呦”一声,松开拽住烧饼的手,摸着自己被踹得生疼的屁股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敢踹本少爷的腚!” 冉东风也疑惑地朝那人看去,只见来人是两个身穿琥珀色轻衫的少年,年龄不过十五六,两人腰间均系了块菱形铜牌,铜牌上刻着“思无”二字,眉间均聚了股傲气。 其中一人冲申绝尘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思无派地盘恃强凌弱!” 申绝尘一边揉着肥厚结实的屁股,一边眯着眼将两人打量了一番,随即翻了个白眼,愤愤道:“方才就是你们这俩王八羔子踹了本公子的腚?你们两个会武功的糙人联合起来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了!” “你这么大个人,竟还与小孩抢吃的,不是恃强凌弱又是什么?”另一名少年反驳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他东西了。我们这是感情好才闹着玩的,一个破烧饼谁稀罕的咧,是不是啊,小胖子!” 申绝尘说罢捏了捏小胖子胖嘟嘟的肉脸,又将手搭在他肩上,低头冲他挑了挑眉,低声从齿缝里挤出句话来:“你只要点点头,我就给你一锭银子” 小胖子仰头定定看着他,狡黠一笑,旋即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抱着烧饼箭步冲到两个少年身后,装出一脸委屈地指着申绝尘告状道:“他抢我烧饼!” “你个死胖子,竟敢拆我台,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申绝尘被小胖子气得咬牙切齿,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他,两个少年误以为他当真要动手,一人急忙抽出腰间长剑就朝他直刺而去,岂料剑方伸出,便哐当一声被一柄厚重的无锋剑挡了回去,少年抬头时,一名紫衣男子已是挡在了申绝尘身前。 “冉大侠!” 两人一见来人是冉东风,慌忙收了剑,恭敬地抱拳行礼。 冉东风也拱手一作揖,谦恭回礼道:“两位少侠,这位公子乃冉某的朋友,头一回出远门,不谙人情世故,并非有意冒犯。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两人一听这无赖贵公子竟是冉东风的朋友,诧异得面面相觑。 申绝尘在冉东风身后探出个脑袋,吐了舌头,颐指气使道:“听见没,连冉大哥都说是误会了,你们还要污蔑我!冉大哥可是你们掌门的未来女婿,我是他朋友,自然也是陆掌门的朋友,你们得罪我就是得罪冉大哥,得罪陆掌门。若是陆掌门怪罪下来,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样吧,我看你们只是个愣头青,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若能好声好气给本公子赔个不是,本公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既往不咎吧。” “厚颜无耻!给你三分颜色你还想开染坊了?冉大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我辈自当敬重。可你,仗势欺人,口没遮拦,就算你是冉大侠的朋友,我们也绝不允许你在我们思无派的地盘为所欲为!” 那思无派弟子被申绝尘激得暴跳如雷,抽出长剑再次指向申绝尘。 申绝尘却仗着冉东风为自己以身作盾,撇撇嘴,不屑道:“啧,不就是个思无派,有何了不得的。你们别仗着有陆文斌撑腰就对本公子大呼小叫,左一句思无派地盘,右一句思无派地盘的,你以为你们思无派建在这思无山上,这山就真是你们的?改日我让我爹将整座山头都买下来,把你们通通赶下山当叫花子去!到时我看你们也别叫什么思无派思有派了,直接叫丐帮得了!” “沈仪,你莫要这般……” “汝乃何人,竟敢在此张狂叫嚣!” 冉东风正要劝阻申绝尘,山谷中忽然回荡起一个浑厚而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严厉铿锵,不怒自威,竟将方才还飞扬跋扈的申绝尘吓得一激灵,“呀”地叫了一声抱头逃窜至冉东风身后,一双小手颤巍巍地紧揪着他腰间盘带。 众人循声看去时,一个身着玄色天威炎阳服,头顶黄金天威炎阳冠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面前。男子身材高挺壮硕、虎背熊腰,一身黝黑的皮肤使得本就豹头环眼、不恶而严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威严。 申绝尘紧贴着冉东风,故作惊惶道:“哎呦,这位叔叔凶神恶煞的,好生吓人哦。” 男子听得申绝尘阴阳怪气,怒瞪他一眼后,便将目光移到了冉东风身上。 “陆掌门!” “掌门!” 冉东风与两名思无派弟子甫一见那男子,便急忙向他恭敬行礼。男子看向冉东风时,原本严肃的面容也随即缓和了下来。他上前虚扶起冉东风,面带笑意道:“贤侄无须多礼。贤侄迟迟未到,可是让你师父与思雨一番好等啊。” “在下途中遇到些阻滞,故而推迟了行程,还请陆掌门见谅。” 陆文斌又将目光瞥向申绝尘,问道:“贤侄所说的阻滞,该不会指的是你这位朋友吧?” “非也。沈公子乃姑苏人士,此番登山,专为一睹武林群雄之风采。沈公子并非武林中人,亦未收到大会请柬,不知陆掌门可否通融一二?” 陆文斌眯着眼将申绝尘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置可否,只幽幽看向申绝尘道:“方才陆某听闻沈公子说要买下这山头,让我思无派弟子都去当叫花子,沈公子既有此能耐,又何须求助于我陆某人。” “陆掌门,沈公子心直口快,方才不过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针对,还望陆掌门海涵。” 陆文斌死死瞪着申绝尘,冷哼一声道:“我看沈公子衣着光鲜,器宇不凡,想必是家世显赫,才有底气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我陆某人不过是一介武夫,山野之人,又哪来的资格怪罪于他?” 申绝尘听得陆文斌话中有话,便咂咂嘴,笑盈盈道:“我虽非武林中人,但对武林中事还算略知一二。当今武林最大的两个门派,第一是冉大哥所属的苍山派,其次便是陆掌门掌管的思无派。当年丁掌门与陆掌门率领群雄,围剿玄冰宫,一举捉拿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狂余玄冰,为武林除去一大隐患,陆掌门的事迹至今仍为武林中人争相传颂,可谓是名扬天下,威震八方。陆盟主这般神勇盖世,又怎会没有资格怪罪我区区一个无名小卒。” 陆文斌听得申绝尘的奉承,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极为受用,正欲开口说几句谦虚话,却不料申绝尘话锋一转,语带嘲讽道:“不过陆掌门既为盖世豪侠,却为小辈一句玩笑话耿耿于怀,心眼也未免忒小了些。怨不得陆掌门明明要比丁掌门威风百倍,却还是让苍山派拿了个第一,自己却只沦为了陪衬!” 申绝尘说起苍山派时竖起了大拇指,说到陆文斌时却是翘起了小拇指。那一霎,陆文斌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已是比墨斗还黑,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紧握着拳头,隐忍着满腔怒火,当下恨不得一掌就将申绝尘给拍飞出去。 冉东风见势头不对,慌忙将申绝尘扯回自己身后,严严实实将他挡住,却再不敢轻易开口为他辩解,生怕一字之错亦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申绝尘本是有意激怒陆文斌,意欲领教领教他的本事,但见不知情的冉东风多番将自己袒护,不免为他憨傻耿直的个性所动容,自不愿再令他陷于两难之地,于是语气一转,装出一脸悻悻然道:“你凶什么凶,你以为你长得黑我就怕你了,我跟你说,我爹比你凶多了,我连他用戒尺打我屁股都不怕,还能怕你了!” 陆文斌听得他声音颤抖,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便知他是害怕了,又一想,此人既能与冉东风同行,说不定与苍山派有着不错的交情。再过不久思无派就要与苍山派联姻,节骨眼上,还是不宜节外生枝。 陆文斌于是收回蓄在掌心的内力,睨了眼申绝尘,阴沉着脸道:“沈公子既不将我思无派放在眼中,那就恕陆某人不奉陪了!” “不陪就不陪咯,我才不稀罕你这黑脸大叔陪我呢,略略略。”申绝尘冲陆文斌扮了个鬼脸,便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不动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掌门的意思是思无派不欢迎你,让你打哪来回哪去!” 其中一个弟子见申绝尘完全没有要下山的意思,直被气得咬牙切齿。 申绝尘仰着小脸看了看一脸怒相的几人,不屑道:“怎么,你们思无派还想占山为王不成?我又没进你们山门,你们管得着吗?我偏爱坐在这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你咬我呀!” “你!” “好了!明日便是武林大会,门派内尚有诸多事宜需张罗,我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你休想迈入我思无派山门半步。”陆文斌将申绝尘警告了一番,随即又和颜悦色对冉东风说道:“贤侄,我便先回派内相候,你此间事了,便早些上山吧。” “陆掌门,请。” 我是分割线: 作者:申绝尘,你嘴咋这么欠,成日贱嗖嗖的,怨不得谁都讨厌你。 申绝尘:???怪我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情生(3)修 冉东风将陆文斌与两名弟子送走后,便听得那小胖子对着申绝尘嘲笑道:“你好差劲哦,连打架都不敢,就只敢欺负我一个小孩!” 申绝尘受了激,立马张牙舞爪,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恐吓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掐你胖脸!” “以大欺小,羞羞羞!” 小胖子捧着烧饼,一边嘲笑着申绝尘,一边若无其事跑开了。 冉东风看着坐在石头上气呼呼的申绝尘,蹲下身来,温和问道:“沈仪,你为何要抢那小孩的烧饼?” “因为我饿呀。”申绝尘眨巴眨巴大眼睛,脆生生回道。 冉东风一惊,看了眼脚下还清晰可见的茶寮,不解道:“你不是才吃了三个包子,我们走了也才不到一刻,怎会又饿了?” “饿了就饿了嘛,三个包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在家里可是走到哪吃到哪的,谁知道出了家门会这般艰苦。” “原是这样,真是难为你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冉东风说罢转身正欲离去,却是被申绝尘一把拉住了手腕。申绝尘细腻柔软的手掌方触碰到他的肌肤,他便身子一滞,心跳似也漏了一拍。 “冉大哥,你这是要去哪?这里的人都凶巴巴的,我好怕,你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这吗?” 冉东风见得申绝尘委屈巴巴,如一只受惊的小兔,不免心疼道:“我只是想下山给你买个烧饼,你不是说饿了吗?” “可我只想吃那小胖子手里的烧饼。” “沈仪,你生在富贵之家,不知民间疾苦。在你眼中那或许只是一张不值钱的烧饼,可在穷苦人家,一张烧饼也许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一顿饭,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你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了的。” “可是我愿意花钱买呀,他凭什么不给我?再说了,他这么胖,哪里像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 “穷人有穷人的骨气,他们并非不愿意卖给你,只是他们想要得到应有的尊重,他们也有自己想要维护的尊严啊。” “好吧好吧,反正你是威名远扬的大侠,你说的都有理,我错了还不行嘛。” 冉东风见得申绝尘嘟嘟囔囔的神情甚是可爱,也舍不得再责备他,便柔声哄道:“那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烧饼去?” “不吃了不吃了,气都被你们气饱了。” “可是你不是饿了吗,不吃饱了如何上山?” “上山?你方才没听到那黑面神说了不许我上山吗?” “可是你不是想去看武林大会吗?我知道后山有座废弃木屋,一会上了山,你可先至木屋休憩片刻,待我再去请求陆掌门通融。陆掌门气度豪迈,绝非那等计较之人。” 申绝尘嘟着嘴佯装思考了片刻,便眯着弯弯笑眼撒娇道:“可是这山好高,我爬不动怎么办?” “那,那我背你?” “好!” 冉东风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过于唐突,却不料申绝尘压根就没心没肺,竟二话不说自己跳到了他背上,一动不动地趴着,冉东风被他举动一惊,迟迟反应不过来。 “冉大哥,你不是说要背我吗,为何还不走?”申绝尘见冉东风愣住不动,便疑惑问道。 “恩,哦,好。” 冉东风定了定神,这才用宽大的手掌托住他一双大腿,默默往山上走去。 冉东风一路无话,专心地感受着申绝尘紧贴于他后背那暖暖的,软软的胸脯,那双如同女子般纤细柔软的玉臂柔柔圈着他的脖颈。他的下巴搭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每一个轻缓的呼吸都将一缕湿暖的气息轻轻吹入他耳中,撩拨着他的神经,他似又回到了昨夜的梦中,脸上忽的又是一阵红。 申绝尘见冉东风不说话,顿觉无聊,便好奇问道:“冉大哥,方才他们都说我不对,你却为何偏要帮我?” 冉东风笑道:“他们离得远自是看不清,我就站在你身边,又如何不知。你说是要抢那小孩的烧饼,却处处注意着分寸生怕伤了他,那烧饼明明已被你捏在手中,却又被你推了回去,你这般小心翼翼,又怎会是个恶人?沈仪,你可是自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心里觉得孤独?” 申绝尘被他说得一愣,若有所思低下了头。 冉东风见他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方才说的那番话确是不该。你可知陆掌门为正道武林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思无派在整个武林中的地位可谓是北斗之尊,与苍山派是比肩齐声,并无高下之分,那些排名不过是江湖传言,本就无据可循。” “那我方才得罪了陆掌门,可是令冉大哥为难了?冉大哥会不会后悔帮了我?” 冉东风淡然一笑道:“这有什么可后悔的,你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不过是小嘴厉害了些。我方才也已说过,你并非恶人,我自是愿意帮你。” “你我不过第二次见面,你怎知我就不是恶人?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当真是个坏得透顶的恶人,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待我吗?” “我说你不是就不是,没有如果。我十四岁下山,见过的恶人不计其数,孰善孰恶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沈仪,自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虽不曾与她交谈过,但我坚信她是这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子。你的眼睛与她的一般无二,所以,你绝不会是恶人。” “那这女子现在在哪?” “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那时她才不过十岁。” “你到现在都还念着她?” “念着。” 申绝尘静静地趴在冉东风背上,他不曾想过这个身手了得威风八面的大侠原是个心思细腻、单纯而痴情的傻小子。 “冉大哥,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上天一定会眷顾你的。你看,这江南第一美女都马上要成为你的妻子了,你就莫要再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啦!” 冉东风无奈一笑道:“江南第一美人,呵,你若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想来老天确是待我不薄。” 申绝尘并未听出冉东风话中无奈,自顾自道:“只不知这江南第一美人与李海棠相比谁更美一些?” “李海棠?是何人?” “你连李海棠都不知道?她可是中原第一美女,一等宁国侯,西北大将军李平的女儿!” “李将军的女儿?原是如此,看来沈仪你对这天下美女还真是见多识广。”冉东风顿觉心里酸酸的,特不是滋味。 “话是这么说,不过所谓蛇蝎美人,越是长得好看的女子越是歹毒,所以冉大哥,像李海棠那样的女子你可千万不能喜欢,这种人除了副皮囊好看,别的可没一处是好的!冉大哥,你可千万要记好了!” “好好,我不喜欢便是。” 冉东风虽不知这申绝尘与那李海棠有何过节,却仍是顺从地答应了。 申绝尘满意地晃悠着一双腿,却突然发现冉东风脖子上挂了根红绳。他二话不说扯出红绳,那红绳上原是挂了块环玉,环玉的色泽并不通透,也未经雕琢,但申绝尘倒觉得这璞玉有着一种另类朴实之美。 申绝尘将玉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好奇问道:“冉大哥,这是何玉?” “不知,打小就一直戴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算是爹娘留给我最后的遗物了。” “这玉虽是不名贵,却意外的好看。你看它圆圆的,像不像天上的圆月?” “你若喜欢,我便赠予你。” “赠我?这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不太好吧?” 话虽这么说,申绝尘却已经死死攥着那环玉,就差从他脖子上揪下来了。 “无妨,给你便拿着吧。” 申绝尘自是不会有便宜不占,立马就将环玉取下迫不及待地系在了自己折扇上,并将那折扇在冉东风面前晃了晃,得意问道:“冉大哥,可是好看?” “好看。”冉东风见他欢喜,自然也高兴。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忘乎所以,一抬头却是猛然看到了秦然那张如千年寒潭的俊脸和能将人杀死的凌厉眼神。 “然哥哥……哎唷!” 申绝尘见了秦然本是欢呼雀跃,正要挥舞着小手与他打招呼,却不想话未出口,便眼前一黑,风驰电掣中,已是被秦然狠狠掀飞了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仪!”冉东风看着被摔得四仰八叉的申绝尘一阵心疼,正欲狂奔而去将他扶起,不想秦然却又如磐石一般挡在了身前。 “秦公子,你这次又是为何?” 冉东风实在不明白秦然何以能对自家少主这般无礼,又何以会对自己这般敌意。 只见秦然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我说过,我家少主轮不到你碰。” “沈仪走不动,我总不能将他一人留在山下。” “他走不动?”秦然声音一扬,回头睨了眼王八一样趴在地上的申绝尘,冷哼一声道:“他走不动便走不动,与你何干,无事献殷勤。” “你这人说话为何这般难听,我何时无事献殷勤了。大家不过是碰巧山下遇到,既是一同赶路,相互照应也是平常。” “我如今未一刀将你杀死已是客气,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好听的话?” “哼,我倒也无需你对我客气。我本是一番好意,奈何你狗咬吕洞宾,你若有这本事便放马过来,我还怕你不成!” “你们别吵啦!哎唷!” 申绝尘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正欲拉住秦然胳膊去劝架,却不想秦然又将他衣领一揪,重重摔出了老远。 “你简直欺人太甚!” 冉东风见申绝尘接二连三被摔得狗吃屎,任他再好的脾气也被激得双眼冲血,怒火冲天,不禁手握剑柄,拔出了半寸剑身来。 秦然冷厉双眼亦是杀气腾腾,周身散发着一股压山镇海的慑人气场,而此时他的手也已握住了身后的刀柄。 两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对峙着,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你们够了!” 正当西风萧瑟、空气凝滞之际,申绝尘一声吼叫划破了沉寂,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向他看去。 申绝尘边拍着屁股上的土边走至两人中间,将冉东风即将出鞘的剑身按回剑鞘,讪笑道:“冉大哥,冷静冷静。然哥哥时常这般与我闹着玩,并非真要伤我,我皮糙肉厚,经得住摔,没事的。” “被摔惯了?沈仪你这般娇弱,怎经得住此等摔打,被摔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真没事,不信你看看。”申绝尘忍着屁股的疼痛,嘚瑟地在冉东风面前转着圈圈。冉东风见他确是无碍,这才宽了心。 秦然阴沉着脸看着两人,一把拽过申绝尘就将他拖着走。 “沈仪!” 冉东风生怕秦然又欺负申绝尘,正欲跟过去,却见得申绝尘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跟来。冉东风也不欲令申绝尘为难,便也停下了脚步,再次落寞地看着秦然带走了申绝尘。 “然哥哥,放手,疼!”申绝尘被秦然拽得一路踉踉跄跄,杀猪般嘶吼着,秦然却置若罔闻,不为所动。申绝尘直喊到喉咙都哑了,才闭了嘴,听天由命般任他拖着走。 听不到申绝尘聒噪的声音,秦然反倒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不叫了?” “乏了。” “乏了?你这一路都有人背,又怎会乏。” “不就背了一下嘛,至于发这么大脾气的。” “我发脾气?你是没长腿还是不会走?” “我就是……” “那是什么?” 申绝尘正欲狡辩,秦然猛然发现他折扇上的玉,本就凌厉的目光一眯,更添了几分阴森,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申绝尘也被他慑得不敢与他对视。 “这,这是玉。” “我知道是玉,是谁的。” “是,是冉大哥送我的。” 申绝尘话音方落,便见得秦然已是伸过手来欲将折扇夺走,申绝尘一激灵,敏捷往后跳开几步,将那折扇往身后一藏,死死护着。 秦然见得他如此紧张,更是怒不可遏,怒吼一声:“拿来!” “我不!” “别让我说第二遍!” 申绝尘目光坚定,防备着缓缓又往后退去了几步。 “对你竟是个宝贝?” 秦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申绝尘,十年,他宝贝了他十年,竟不及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来得重要? “反正这次不会再给你了。”申绝尘态度意外的坚定。 “好得很!” 秦然狠瞪他一眼,愤然离去。申绝尘呆站原地,气呼呼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委屈地噘着嘴,一跺脚便坐在地上自个儿生起了闷气。 我是分割线: 作者:哎呦,白菜要被猪给拱了。 申绝尘:我觉得然哥哥和冉大哥都挺好的呀。 作者:是呢,所以我说他们是白菜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羁绊(1)修 秦然负气而走,忽见得古木上几只顽皮的小松鼠吱吱穿行于林间,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抬头朝那小松鼠望去。 往事历历在目,那一年申绝尘十岁,刚到清平府。 夏日的午后宁静慵懒,除了知了知了的蝉鸣聒噪,便是沙沙的风动。 秦然此时正于静室中休憩,一只毛茸茸圆胖胖的小松鼠忽而闯了进来,不知死活地蹿上卧榻,绕着他脚边团团乱转,他嫌弃地蹙了蹙眉,却也懒得动弹,又合上了双眼。 突然又听得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 今日的不速之客有点多。他不耐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得门外站着个小小孩童,正是才被申泯带回清平府的小绝尘。 小绝尘有一张圆圆的小脸,一双圆圆的杏眼与一个圆圆的小鼻子,许是因他自幼身患恶疾,早两年又遭逢变故吃了不少苦头,是以已然十岁的他看着要比同龄人矮小单薄许多。 这是小绝尘与秦然的初见,他还记得那时的小绝尘一脸懵懂地站在门槛之外,定定地将他看了许久许久,直至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他方迈了小短腿跨过高高的门槛,笨拙地爬上软塌,跪坐于他跟前,怯生生地用短胖的小指头轻轻碰了碰他笔挺的鼻尖。 但见眼前的男子只默默与他对视,无甚反应,小绝尘又试着用凉凉的小手去摸他薄薄的嘴唇,他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然而目光中已是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只是那时的小绝尘与如今一般,从来都不是个有眼力见的。 他面无表情地忍受着小绝尘一会逗逗他的衣摆,一会逗逗他的下巴、眉毛、眼睛……没完没了。他渐渐失了耐心,脸色愈发阴沉,目光愈发阴鸷,然而小绝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仍旧趴在他身上一通乱拱。 秦然终于忍无可忍,杀气腾升,正当他举起手来,正欲将他一掌拍飞之际,小绝尘却突然用小手捧住他双颊,嘟着粉嫩嫩的小嘴猝不及防地在他双唇上轻啄了一口,末了,还一脸天真地对着他呵呵傻笑,完全不知死活。 秦然一惊,才举起的手顿时滞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这一幕,恰被寻找小绝尘的张叔目睹,张叔噗通一声双膝下跪,心惊胆战地爬到榻前,诚惶诚恐讨饶道:“秦公子可莫要怪罪小少主,小少主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是老奴失职,请秦公子责罚。” 秦然并未理会张叔,眯起了眼定定地盯着仍在傻笑的小绝尘,举起的手忽而一落,不动声色地捞过那只躲在他身后的松鼠,一把塞进了小绝尘怀里。 小绝尘欢欣雀跃,抱着小松鼠,仰起小胖脸仍旧冲他傻笑。 秦然本是冷血之人,却意外地被小绝尘纯净无邪的笑容消融了心底的万丈冰封。 他是个傻子吗?还是个异类?他为何不怕他?他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伸出宽大的手掌,好奇地抚上那张稚嫩的小脸。原来他的肌肤是那样的娇嫩光滑,凉凉的,细细的,比他碰过的猫猫狗狗豺狼虎豹要摸着舒服,这种触感当真令他觉得无比新奇。 而当小绝尘乖巧地用小脸蹭上他温暖的掌心时,他心头猛地一颤,内心深处的一扇门似被打开来,头一回,他心底涌出了一股暖流,嘴角竟不自觉勾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忍不住温柔宠溺地捏住他肉呼呼的小脸。 张叔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着,他张大着嘴,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来,这是他头一回见到秦然笑的模样,而且并非杀人前的冷笑。 “秦公子,可是需要老奴带小少主出去?” 秦然不发一言,只挥了挥手,示意张叔退下。 “累了?” 秦然见小绝尘小脑袋摇摇晃晃,不由得关切询问,可话一出口却又立马恼怒起来,他堂堂清平府的大总管,为何要对这脏兮兮的小鬼这般柔声细语? “你给我下去……”正当秦然天人交战,恨不得将小绝尘一脚踹下卧榻之际,小绝尘却抱着小松鼠一骨碌钻进了他怀里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起来。 秦然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这一脸理所当然的小破孩,久久理不清思路来,他恶狠狠直勾勾地瞪着他,许久许久,直至听见他轻微的呼噜声。 秦然回过神后,伸出手掌抚了抚他圆圆的小脑袋,弯腰俯至他耳边,低声呢喃道:“你若敢去招惹别个,我见一个杀一个。” 秦然抬头看了眼西下的日头,是否杀冉东风是后话,眼下若放着申绝尘不管,只恐他饿极了又要大闹思无派了! 这般一想,秦然便急忙使了轻功往回赶,回到原处时已是不见了申绝尘。抬头往山顶一看,却是见得一个身影一闪,如一道闪电般转瞬闪入了思无派。 秦然心里一咯噔,旋即紧随而去。 申绝尘如鬼魅般穿梭于思无山庄内,三两个纵身便落在了厨房的瓦顶之上。傍晚的山风夹着几分寒意,卯足了劲往他衣衫里钻,冻得他哆哆嗦嗦蜷作一团,牙关直打架。练武之人如他这般畏寒实不多见,虽已近夏,又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许多衣服,却总感觉不到暖意,令他不得不为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倍感唏嘘。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思无山庄内灯火通明,瓦顶的烟囱正升腾着袅袅白烟,饭菜香扑鼻而来,申绝尘肚子“咕”一声打起了鼓。他摸了摸几乎已经贴到后背的肚皮,咽了咽口水,此时已是饿得连怄气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赶紧先将肚子填饱再想别的。 当他正欲飞下屋檐之际,却见得一个小厮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这都老半天了,鸡怎么还上不来?老爷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又听得大厨用蹩脚的方言回道:“哎呦,拔丝额拔想上咯,是上拔来咯!” “怎么就上不来,这鸡不是已经在这……咦,这鸡为何少了只腿?” “拔就是类头赖狗偷吃的咯,你说额类嘎容内端出课咯。” “那就赶紧再杀一只,哎,这狗还是小姐养的,打又打不得!” “结就在昨,内莫要催咯!” “走走走!”小厮恶狠狠地瞪了眼趴在脚边的大黄狗,挥挥手作势驱赶,狗没走,自己倒先走了。 申绝尘见那小厮走远,便轻盈地翻身下了屋顶,大黄狗猛地见了个陌生人从天而降,惊得一下坐起,眼看着就要冲他狂吠,申绝尘急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嘘”了一声,那狗竟乖乖地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乖、乖!”申绝尘摸了摸狗头以示奖励,便悄悄地溜到窗户边上,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一只鸡腿和一壶酒,旋即又回到了瓦顶。 大黄狗全程只摇着尾巴傻乎乎地看着他,哈喇子流了一地。 “额滴肾,内咋又次类一国!” 厨子转身发现鸡腿又少了一个,气得追出门来要骂大黄狗,却见得大黄狗死死盯着瓦顶看,厨子不解,也跟着抬头看去,却只见得瓦顶空空如也,鬼影都没一个。 “真肥齐!” 厨子啐了一口,转身回了厨房。 申绝尘一手鸡腿一手酒,早已跑到了后院偏厢的房顶狼吞虎咽起来。 有酒有肉,这才算勉强恢复了元气,身体也渐渐有了暖意。 才吃了几口便听得有交谈声渐行渐近,申绝尘急忙俯下身来藏匿于瓦顶之后,探出半个脑袋瓜子暗中观察。 这行来之人恰是冉东风,同时身旁还跟了名鹤发银须,面容却不过知非之年的男子。男子一袭紫光袍,头顶紫光冠,身形瘦高,目清神明,发髻高束,一缕仙须垂于下颔,一派仙风道骨,此人正是苍山派掌门丁之一。 两人行来之时正在讨论些申绝尘听不懂的门派事务,走至檐下,丁之一却话锋一转,关切问道:“东风,与陆家的亲事,为师想听听你的想法。” 冉东风一愣,迟疑须臾,回道:“全凭师父做主。” 丁之一捋了捋下颌的长须,缓缓道:“当年为师擅自替你应了这门亲事,想的是陆家乃名门正派,陆家千金知书达理,与你应为良配,望你早日成家定下心性才好立业。但这四年来,你非但从未主动提起过完婚之事,反而一拖再拖,方才又见你对陆姑娘不冷不热,魂不守舍的样子,为师不免有些担心。东风,你且如实告诉为师,你可是有了其他心上人?” 冉东风听得师父这般一问,不免心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若说没有,这几日他确是为了一人魂不守舍;若说有,此人却不过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况且这都与他迟迟未与陆思雨成亲并无关联,他只是觉着自己与陆家千金性格迥异,总说不到一处,相处起来别扭罢了,但这似乎也不能成为自己悔婚的理由。 思虑一番,冉东风最终也只含糊其辞回道:“师父多虑了,弟子向来讷言,亦不谙男女之事,近几年一门心思游历江湖,却真是将陆姑娘忽略了。” “既是如此,此次武林大会结束后,便将婚事办了吧,陆姑娘也早到了出阁的年纪,你可莫要让她再等了。” “弟子……弟子会考虑的。” “你呀,这话都说了四年了。陆家千金温婉贤淑,对你情有独钟,你为何迟迟下不了决心?莫不是还惦记着苏眉那丫头?” 申绝尘听到苏眉二字时,心猛地咯噔一声,惊诧不已:他们怎么会识得苏眉? “师父为何会提起晚樱来?虽则我与晚樱打小定了亲,但那时她才七岁,我也不过十岁,哪里懂得情爱之事。况且她早已香消玉殒,这一走已是十年,弟子便是再放不下,也没有再令她回魂的本事。如今,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冉东风长叹一声,眉心不由得皱作一处,难掩一脸悲痛。 丁之一见他悲伤,亦不由地感慨万千,拍了拍他肩膀,无奈道:“我与苏瑾结交半生,算到了他会名扬天下威震八方,却算不到苏家会遭来灭门之灾,惨淡收场。” 申绝尘听得丁之一提起苏家,脑袋顿时如被撕裂一般,痛得头晕目眩,心也绞作一团。 十年前姑苏苏家堡灭门惨案轰动了整个武林乃至朝廷。当时的武圣苏瑾一家连同苏家堡上下一共五十三条人命无一幸免。他年仅十岁的女儿苏眉,更是被人以刀捅得血肉模糊,身首异处。凶手杀人的手法高明且残忍,作案后竟未留下任何线索,以至于至今仍未能寻到凶手,而苏家堡灭门一案也成了一个不解的谜团。 申绝尘对苏家之事最清楚不过,可他却对冉东风与丁之一毫无印象,更不知冉东风与苏眉定亲之事。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苦思冥想,再未听进两人的对话,回过神时,丁之一却已然离开,只剩冉东风倚着棵梨树愁眉不展,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之一前脚刚走,便见得个着了袭桃粉罗裙的妙龄女子款款而至,女子身段玲珑有致,国色天香,乌发胜鸦羽,玉肌赛白雪,眉目如画,一双黑色水晶般的眼眸,顾盼流转间,千娇百媚,眉宇间的娇柔更是无人能及,便是那天仙玉姝与之相比,只怕也要黯淡了颜色。 女子姗姗行来,甫与冉东风一对视,便红了脸低头羞答答唤了声:“东风哥。”那声音温婉甜腻,听得申绝尘心窝子都软了。 “陆姑娘。” 冉东风却不知为何,见得如此美人向自己行来,不仅未向前相迎,反而退开几步,极防备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原来这便是陆思雨。”申绝尘心道:这冉东风倒是艳福不浅。苏眉自小清秀可人,虽算不得倾国之色,却也并非那庸脂俗粉,而这陆思雨的相貌却更是万中无一,比起那李海棠毫不逊色,却不知冉东风为何愣是没看上。 “东风哥怎的还这般生分?” 陆思雨语气娇嗔,本想与他撒个娇,却不料冉东风竟生硬回了句:“你我却也算不上熟稔,除了称呼姑娘,在下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称呼来。” 冉东风一句话将那陆思雨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无言以对。 两人尴尬地并肩而立,冉东风只抬头看天,半天不说一个字,兀自将她晾在一旁,好不着急。 申绝尘看着这两人,不由得替他们捏了把汗。明明郎才女貌,一双璧人,天作之合,为何两人站一处就这般别扭。这冉东风明明待他也是极温柔细致,何以对着个绝世佳人却这般苦大仇深,搞得跟陆家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 申绝尘见冉东风木头人似的,急得恨不得跳下去替他将那小美人调戏一番,然而想起自己左手鸡腿右手酒壶的模样,也就作罢了。 陆思雨终是没熬过冉东风,再次主动道:“东风哥,自你我苍山一别已四月有余,东风哥可有惦记思雨?” 陆思雨边说着边轻轻往冉东风身上靠了靠,肩臂相触,冉东风一颤,急忙如避瘟疫般跳开来,将那陆思雨气得郁卒。 申绝尘看得哭笑不得,心道:这冉东风这般坐怀不乱,倒也不怕成亲后会花天酒地,朝三暮四了。 冉东风似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对方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脸皮薄,自己这般拂了她的颜面总归是不好,于是想了想,耿直回道:“近来门派事务繁忙,又恰逢武林大会,江湖中多有歹人作祟,冉某未敢懈怠,实在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还请陆姑娘谅解。”冉东风说得冠冕堂皇,却也言之灼灼,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陆思雨见冉东风终于开口说话,心情大好,便红着脸,娇羞追问道:“那你我何时完婚?” “待在下找出杀害萧盟主的凶手,平定此次武林动乱,自有交代。” “自有交代”这四个字听得陆思雨一脸茫然。两人已是定了亲,除了拜堂成亲,还要交代些什么? 女孩儿心思本就敏感多疑,别个大美人都放下身段来投怀送抱,这冉东风却偏生说出这般不着调的话,便是连申绝尘听了都觉不妥,暗地里“呆瓜”、“倔驴”地将他骂了个遍。 陆思雨被冉东风气得莫可奈何,悻悻然离开了。冉东风却如释重负,长叹了口气,看了眼天上的圆月,不知想起何人来,眼角眉梢染上了一抹笑意,转身又出了后院。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冉大哥,陆姑娘这么美,你为何不喜欢她? 冉东风:你不是说李海棠也很美,你为何不让我喜欢她? 申绝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羁绊(2)修 申绝尘津津有味地看着檐下这出“神女有梦襄王无心”的戏码,忘乎所以,待人都散场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一手握着鸡腿一手举着酒壶。 于是张大了嘴正要美滋滋地咬上那鸡腿一口,孰料一扭头,眼前便赫然出现了一张被月光照得惨白的脸,那张脸正睁着一双惊悚的眼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脸离得甚近,仿佛是从他肩上长出的第二个脑袋,几乎要与他贴作一处。 “哇!” 申绝尘吓得肝胆俱裂,冲口就是一声惊叫。但声音还尚卡在喉咙里,便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原是一双宽厚粗糙的大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令他出不得声。申绝尘惊出了一身汗,正要将那手挣脱,便听得一个男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嘘,小声点,小心被人发现了。” 申绝尘一听那声音熟悉非常,当下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顿觉不对,低头一瞧,猛然发现那人的另一只手正毫不客气地理所当然地厚颜无耻地紧抓在他的胸脯之上。 “唔!” 申绝尘瞬间从惊恐转为愤怒,他愤然一挣,挣脱了男子的桎梏,猛地一跃而起,一个旋身,朝那男子胸口狠狠飞踹一脚。 男子始料不及,虽已敏捷躲避,却还是被他生生踹飞了出去。但男子轻功不俗,受了申绝尘这一脚竟也分毫未伤,在空中轻盈一个翻身,便若无其事,身轻如燕般稳落于瓦着又将鸡腿递到申绝尘手中,诚恳道:“你平日饭量大,饿着了不好,我是真心为你好,你别总把我想那么坏。” 申绝尘翻着小白眼看了眼鸡腿又看了眼齐无常,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齐无常,猛地咽了咽口水,一把将鸡腿夺过,吭哧吭哧就咬去了一半。 齐无常很是欣慰,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慢慢吃,别急,一会秦公子就该来寻你了,若让他看到我与你单独相处,只怕又该不高兴了,若无他事,我就先走了,告辞。” 齐无常话音刚落,身影便瞬间消失于夜幕中。 申绝尘倒也并不在意他的去留,只盘着腿乖乖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番风卷残云,两只鸡腿便被他啃得只剩两根干干净净的骨头了。然而,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哪里不对劲,四处一瞧,这才发现,折扇不见了! 申绝尘腾地一下就蹦了起来,朝着齐无常离去的方向大骂道:“齐无常!我日你大爷!”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我就知道你一出来准没好事。 齐无常:女孩儿们一见我可都是心心眼呢。 申绝尘:你也就只能骗些无知少女,你看哪个聪明女子会吃你那一套。 齐无常:她们正是吃了我那一套才变得聪明的。 申绝尘:不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羁绊(3)修 申绝尘一提气,使了轻功就向齐无常追去。齐无常原是悄悄躲在了不远处暗搓搓地等着申绝尘上钩,见得他果然衣袂轻舞御风而来,勾了嘴角得逞一笑,便起身如轻燕般翩然飞起。 两人一前一后,飞檐走壁,似青鸟般于浩渺月空下无声追逐,如入无人之境。越过一片池塘,凌波而过,时而脚尖轻点于鸭背之上,野鸭却浑然不知,只道是自己划开了那道涟漪,依旧惬意酣畅沉溺于朦胧月色之中。 两人飞至湖心亭,齐无常突然停下,申绝尘趁机一把扯了他后衣领,将他拉至亭中央。 “我就知你有诈,还来!” 申绝尘手心一摊,怒瞪他一眼。 齐无常龇牙痞痞一笑,猛地一个旋身,顺势就将申绝尘挣脱开来,随即又装出一副懵懂状,无辜问道:“还什么?” “还装!” 申绝尘看他没皮没脸的德性就被气得头顶冒烟,抡起拳头朝他挥出一拳,齐无常眼疾手快,敏捷一个闪避,手一抬便将他拳头挡下,又眯着眼讪笑道:“别动不动就打人啊,不就是把破扇子吗,还你就是,当我还稀罕哩。”说罢从腰间抽出了扇子,轻描淡写地抛给了申绝尘。 申绝尘一手将扇子接住,看都没看便举起朝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没好气道:“玉呢?” “玉?什么玉?”齐无常仰头观天,目光闪烁。 “装,继续给我装!”申绝尘一个蹦跶,抡起扇子朝他脑袋又是一记。 齐无常缩起脖子,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疼的脑袋,见得申绝尘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我说申绝尘,看来你对这冉东风很是上心啊,不过就一块破玉,看把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呢,怨不得秦公子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齐无常话语间,已是将那环玉自怀里掏出,举至半空中,对着月光眯着眼细细鉴赏着,可无论怎么看,那都不过是块再廉价不过的石头。 申绝尘听不得齐无常奚落冉东风,一把将环玉夺过,宝贝似的在掌心搓了搓,袒护道:“你懂什么,这是冉大哥的爹娘给他留下的遗物,珍贵得很,比你送给花姑娘的那些珍宝玉石强多了。” 齐无常半眯着眼,意味不明的目光紧紧锁在了申绝尘身上,直到申绝尘珍而重之地将那环玉收入怀里,他才又打趣道:“藏得再深也还是会被秦公子找到的。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替你保管,如何?” “好,好你个头!我才懒得搭理你。” 申绝尘极其嫌弃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一跃,正要使了轻功离去,齐无常却一把抓住他腰带,猛地将他扯回了地面,又顺势一拉,强而有力的臂弯便将他腰肢环住,手臂一紧,便将个人儿紧紧箍在了自己的怀里,两人的背部与胸膛贴了个严丝合缝。 “你干嘛!” 申绝尘既怒且惊,正欲破口大骂,却见得齐无常竖起了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嘘,别吵,你看那边。” 齐无常朝湖岸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申绝尘循着目光看去,只见夜空中忽而嗖嗖闪过一红一褐两道人影,均是往藏经阁方向而去。 “哟,这思无山可真够来去自如的,怎的武林大会前夕也没个巡逻的人?陆文斌也忒自大了吧?”申绝尘努努嘴,自言自语嘀咕道。 齐无常却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是不是你之前大闹了一场,我方才进来时,看到从山脚至山顶一路守满了人,偏偏却是后山与山庄内未设哨防,这其中怕有蹊跷。” “调虎离山?” “去看看。” 齐无常说罢欲动身而去,却被一动不动的申绝尘挡了去路,他疑惑地一低头,却是见得申绝尘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不由地一愣,疑惑问道:“走啊,看我干嘛?” “你说呢?” 申绝尘咬牙切齿,声音阴仄仄,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那三个字来。齐无常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一手紧搂着申绝尘的腰,另一手不知为何竟又极其自觉地抓在了他的胸脯之上。 “我说怎么软绵绵的,哈哈,哈哈……” 齐无常尴尬笑出声来,然而手却并未移开,反而意犹未尽又捏了两把,眼见申绝尘脸憋得通红,立马就要炸了,竟还一本正经辩解道:“呵呵,我还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这身高……哎呦!” 话音未落,申绝尘已狠狠朝他跺去一脚,痛得齐无常是一声惊吼,弹出了老远,眼泪星子狂飙。 “你也太歹毒了……” 齐无常正要控诉,却猛地又被申绝尘一把揪住了衣襟,瞬间腾空而起,连拖带拽地朝湖岸飞了去。 “快走,晚了可就没戏看了!” “你大爷的,放开我!” 齐无常假模假样挣扎着,却也并未当真要挣脱,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去了。 申绝尘自然不理会齐无常一路“你大爷,你大姑”骂骂咧咧,反正他大爷大姑,他的全家早已死得一个不剩。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义父传授的通天本领又碍于自己这一身病骨无用武之地。他常想,自己这样一个“废人”,遭遇过灭门,沦为过乞丐,也曾鱼跃龙门,登堂入室;他笑过,也哭过,曾被人如烂泥般踩在脚底蹂躏,却也一朝得志,当了他人眼中的恶人;他杀过无数人,也明白自己终有一日会被人所杀,人世间的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他见得太多也悟得太多,死于他而言不过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毕竟他知道,这一世,他是求不得自己所爱之人,也终无人会爱他。 是以,人生既是多苦难,不若舍了这一身凡胎浊骨缚鬼神,闹他个怒海翻涛,岂不快哉!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山庄内竟连个巡查的弟子都不曾见得,如齐无常所料,思无派的弟子悉数被调至了庄外,是以那藏经阁的大门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大敞着。 两人悄咪咪跨入屋内,屋里除了一盏油灯虚弱地摇曳着,并未见得半个人影。只见天井结构的藏经阁内除了琳琅满目摆放有致的经书典籍外,便是挂于墙上的一幅幅字画。其中挂在书架旁的一幅百鸟朝凤图,色彩黯淡,纸张泛黄,比旁些字画要显得残旧。 齐无常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猛地听得脚底下似是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一惊,急忙往墙角退去。 墙角处恰巧有一个仅够一人容身的金丝楠木柜,申绝尘近水楼台,三两步便溜了进去,正要将门合上,齐无常却迅速伸入一条胳膊,将门挡住,也开始拼命往里挤去。 “你干嘛!进不来了,赶紧出去!” 眼见齐无常险些要将自己给挤出去,申绝尘边低吼着边试图将他推出去,但齐无常却坚如磐石,无论申绝尘如何牟足了劲,他自纹丝未动。但那柜子实在太小,齐无常挤了许久也才勉强挤进了半个身子。 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齐无常一着急,索性猛地朝申绝尘屁股踹去一脚,抱怨道:“你屁股怎的这么大!” 申绝尘被这一踹,反射性地夹紧了屁股往角落一缩,齐无常趁机往里一挤,竟是将将挤了进去,迅速将门一关,两人再次贴了个严丝合缝。 门方关紧,便忽听得“咔擦”一声,似是机关启动的声音,两人透过细小镂空的罅隙中,便见得影影倬倬三人走出,一人穿了身艳红长袍,肤白胜雪;一人衣着褐色轻衫,古铜色肌肤,身材壮硕,却是蒙了面,左手被一只黑手套包裹,举止僵硬,似是一只断肢;而最后一人,竟是陆文斌。 “往后的事就有劳陆掌门了。” 说话的是那红衣男子,他声音极其阴柔,让两人听了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公子,陆某答应之事何曾食言过,只是为免夜长梦多,还望二位尽早将人带走,往后若无必要,尊驾便莫要再劳师动众到我思无派来。你们若暗中行事便也罢了,非要这般大摇大摆地进来,实在是有心刁难于我,我可不能总是莫名其妙地将所有人都调到庄外去。况且今日还有苍山派的人在。” 陆文斌边说边朝门外瞄去一眼,语气略有抱怨道:“你们进来,竟是连门也不关,若是让人发现了……” “陆掌门,你虽是名动天下的豪侠,我等亦非泛泛之辈。我今日纾尊降贵亲自到贵宝地相见,已是诚意拳拳,莫非你还要我做那藏头露尾的鼠窃狗偷之辈不成?这思无派既是你的地盘,你又怎会没有解决的方法。” 陆文斌被那红衣人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心想今天真是见了鬼了,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耻,但又似是碍于那红衣男子的身份,陆文斌终是垂首默默听那人将话说完。 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后,陆文斌低声说了句:“我倒要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便灭灯离开了。 申绝尘与齐无常一同挤在柜子里琢磨着方才所听到的话,谁也不曾想到要先出去。 “你说方才那两人是何许人也,连陆文斌都要对他们这般客气,想必来头不小。还有他们说要带走的人又会是谁?” 听着申绝尘兀自嘀嘀咕咕,齐无常没有接话,不知为何,他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隐秘的气息正渐渐向他们靠近,这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是他所熟悉的,可又似乎与以往不大相同。 “哎,你倒是说句话呀!” 申绝尘见齐无常半晌不搭理他,便催促道。 “嘘,你安静一下,你有没有感觉到……” “砰!” 齐无常话说一半,便听得砰然一声,两人容身的木柜竟瞬间化作了粉末。两人还一脸茫然地保持着齐无常从身后将申绝尘搂在怀里的姿势,抬头间还未见得来者何人,齐无常已是被一道强劲内力击飞了去,咚的一声撞在了房柱上又摔了下来。 “齐无常!”申绝尘被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朝他奔去,然而步子才迈开,一颗石子便击在了他身上,将他定在了原地。 那人身法相当敏捷,申绝尘始料不及,方才还未见得他庐山真面目,这一抬头,却是险些被吓破了胆。 “然,然,然哥哥……” 申绝尘看着眼前阴鸷逼人,满目杀意的秦然,吓得舌头直打结。 “秦公子。” 齐无常不知何时已爬起身来,强忍住疼痛走到秦然面前,恭敬地抱拳躬身行了个礼。 秦然将原本锁在申绝尘身上的阴冷目光移到了齐无常身上,直勾勾瞪了他许久,一言不发,直至四周空气已凝滞到令人窒息,申绝尘的冷汗已渗满了额头,他方不紧不慢冷冷开口道:“可曾记得我说过的。” “属下记得。”齐无常恭顺答道,迎向秦然的目光淡定自若,未有丝毫恐惧。 “明知故犯,论罪当诛,念你过往功劳,便罚你自断一臂。” “然哥哥,此事与齐无常无关,是我……” “秦公子,属下有话要说。” “何事?” 秦然未有理会欲帮齐无常辩解的申绝尘,只面无表情与齐无常对视着。 “秦公子的吩咐属下莫敢不从,属下接近少主只为帮秦公子,绝无二心,属下对秦公子一片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望公子明察!” “帮我?” 秦然眼睛一眯,声音一扬,齐无常就知这回有戏了。 “秦公子,属下接近少主,为的是这个……” 说罢,他将右手伸到秦然面前,手心一摊,竟是握了块环玉。 “齐无常,你!” 申绝尘被惊得脸色惨白,他想要将玉夺过,却无奈无法将穴道冲破,只得眼睁睁看着秦然将环玉接过,收在了腰间,随后又冷冷道:“念你有功,此事姑且作罢,往后莫要再犯。” “属下知道。” 齐无常又抱拳行了礼,弯下腰时悄悄朝申绝尘瞄去一眼,神色中尽是挑衅的意味,将申绝尘气得肺都要炸开来。 秦然也不再啰嗦,将申绝尘横腰抱起转眼就消失在了齐无常面前。然而便是在这电光火石间,申绝尘还是看到了齐无常看向他的目光与上扬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还有无声说出的三个字:娘娘腔。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齐无常,你是什么时候将玉偷走的? 齐无常:你觉得呢? 申绝尘:你对我袭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想占我便宜呢。 齐无常:是美女太少还是酒不好喝?为你缺胳膊断腿的值得吗?摸你还不如摸头母猪。 申绝尘:你家少主不想理你并且给你扔了一头母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异梦(1)修 申绝尘被齐无常这般揶揄已有十年,他深知齐无常将“娘娘腔”这三个字用在自己身上代表着另一种意思,自然也懒得去计较,只这一次看着被孤零零留在藏经阁的齐无常,申绝尘竟莫名怀念起从前的时光。 那时的他成为清平府少主不过三月有余,这一日,小绝尘如同往日一般,抱着申泯唯一赠他的布娃娃在清平府内撒欢,回廊错综复杂,向着庭院深处蔓延。小绝尘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转了向。 忽而,小绝尘隐约听到回廊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好奇心乍起,抱着娃娃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循声而去,岂料方走出几步,耳边“锃”地响起一声,便见得一道银光擦着他眼角眉梢而来,小绝尘未及反应,又听得一声嗡鸣,另一道光千钧一发间已将那道银光利落挡下。 小绝尘被惊出一身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却仍不忘将那布娃娃紧紧护在怀里。 “什么人?竟敢擅闯听雨阁,不要命了?” “无常你看,是个孩子。” 小绝尘紧闭着双眼,听到了两个男子的说话声。 先说话的人声音清亮,傲气十足,后说话的人音调平和稳重,隐隐透着一股亲和力。 “嘿,这是哪家的野孩子?” “你看他的衣着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该不会是新来的少主吧?” “少主?你说这小不点?喂,小鬼……” “无常,你别这么凶神恶煞的,看把他吓的。” 小绝尘不敢睁开双眼,低着头胆战心惊地听着两个陌生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自己,突然,他耳边一热,一个亲切而温和的声音在他喃喃问道:“你是小少主吗?” 小绝尘直觉那人对他并无恶意,这才缓缓张开眼,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看向两人。 眼前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人长发高束脑后,着一身月白色劲装,慈眉善目,笑意盈盈;一人短发束起,着一身藤黄衣裳,虽是故意瞪圆了眼,却也并无恶意。 “喂,小鬼,问你话呢!”短发少年见申绝尘只知道傻乎乎地看着他们,半天不答话,便开口催促道。 “你们是谁?” 小绝尘未理会短发少年的不耐烦,反而鼓起了腮帮子怯生生地质问起两人来。 “我们是谁?小鬼,现在是我们问你,你信不信大爷我……” “无常!” 眼见短发少年将手举高作势要揍小绝尘,长发少年立马将他挡下,朝他瞪去一眼,短发少年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嘟囔着嘴收了手。 长发少年蹲到小绝尘身旁,又轻声细语道:“我叫齐无心,这是我弟弟齐无常,我们兄弟两人就住在清平府里,可是我们之前不曾见过你,你是才住进来的?” “尘儿来了有三个月了。”小绝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渐渐放下了心防。 “尘儿,原来你叫尘儿。那尘儿能不能告诉哥哥,是谁带你来清平府的?” “义父。” “你义父是……” “哎呀,哥,你跟这小屁孩废什么话。小鬼,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闯入我们听雨阁?” 齐无常见齐无心与小绝尘两人慢慢悠悠你一言我一语的,焦急得再听不下去,立马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殊不知小绝尘对齐无常甚是抵触,一听他开口说话,便冲他翻了个白眼,又鼓起了腮帮子不吭声了,将那齐无常气得直跳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小绝尘虽不愿回应,可齐无心却早已从他的反应中确认了他的身份,便又温和说道:“早前听闻老爷收养了个义子,想必就是少主你了。” 小绝尘默默点了点头。齐无常却眉头一紧,大呼道:“啊,你是少主?你是个女孩子嘛,怎么还戴了个面具?”齐无常弯下身来直勾勾盯着小绝尘的脸,忍不住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胖嘟嘟的小脸蛋,小绝尘被吓得跳了起来,急忙躲到了齐无心身后,怯怯地探出半个小脑袋瞅着齐无常。 “齐无常,你别乱说话,少主明明是个男孩……吧?”齐无心看了眼只及他腰高,过于清秀与瘦弱的小绝尘,也渐渐起了疑惑。 “男孩?他哪里看着像个男孩,你看他还抱着个娃娃呢。”齐无常指了指申绝尘怀里的布娃娃说道。 “我就是男孩!”小绝尘听得齐无心与齐无常对他性别产生了质疑,便想要气势汹汹地反驳,岂料话一出口,声音却是软绵绵娇滴滴,毫无说服力。 “男孩你干嘛抱着个布娃娃?娘不兮兮的。赶紧扔了,哥哥给你做把木头剑玩多好!” 齐无常说罢一手夺过那布娃娃,高举过头边挨着秦然也坐到了地上来。 “你赶紧起来!本来身子就不好,若再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秦然急忙将申绝尘拉起,将他往床上赶,申绝尘却嘟囔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染了病让申定緖治就是了。倒是你,明日还要陪我一天呢,你若不好好睡一觉,明日哪来的精神?” 秦然见拗他不过,只得妥协。申绝尘这才又乐呵呵地爬回了床上。秦然上了床,却只在床沿边上背对申绝尘侧身而卧,申绝尘见秦然未盖被子,担心他着凉,便扯了块被子盖在他身上,两人紧贴在一起,申绝尘这才安安稳稳地入睡了。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zzzzzzzzzz 秦然:睡不着。 申绝尘:呼呼呼呼呼 秦然:睡不着。 申绝尘:猪蹄子好吃啊,呼噜呼噜。 秦然:睡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异梦(2)修 武林大会当日,武林正道或大或小上百门派齐聚思无山都是来比武,争那武林盟主的。” “武林盟主?那爹爹也要与他们比武吗?” “这,奴婢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总听客人们夸赞老爷武功天下第一,想必无人是他对手了。” “爹爹的武功竟这般厉害?” “那是自然,不然老爷怎会被誉为“武圣”又当上了武林盟主。” “……小燕,我想去看看武林大会,你能让我出去吗?” “主子使不得,使不得,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小燕就别想活了。主子,您今日写字也写累了,不若先上床歇息,奴婢去吩咐厨房为主子准备午膳。主子今日想吃些什么?” “我今日颇想吃些荤腥的,你便吩咐厨房做一道羊方藏鱼,再做一道霸王别姬。” “主子今日胃口竟这般好,老爷夫人知道了定要开心坏了!主子您等着,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小燕正欲往后厨而去,却又被叫住:“小燕,我突然想吃你亲手烤的地瓜了,你这会能去为我烤来吗?” “主子,一会便要用午膳了,那烤地瓜都是下等人才吃的低贱食物,偶尔吃一两口就算了,主子那般金贵,怎能总吃那些个东西,不如……” “让你去你便去罢,都是吃进肚子里的,还能分什么贵贱。” “这,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为主子烤地瓜去。主子可需要奴婢唤来嬷嬷服侍主子?” “不必了,我先睡会,你们莫要来打扰我。” 待小燕退下,小绝尘隔着房门仔细听得四周再无人声,方小心翼翼地去推那门,未想不过轻轻一推,门竟嘎吱一声打开了。 秋日的西风轻卷着凋零的黄叶闯入了原本慵懒而温暖的房间,扑面而来,小绝尘瑟缩了一下,竟也觉得精神抖擞,这感觉很是新奇,心情也似乎要跟着跃动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探出小脑袋朝门外张望,但见四下无人,便鼓起勇气迈出小短腿跨过那高高的门槛,那一刹,他觉得自己真正来到了人间。 秋风带着寒意,刮在他稚嫩的小脸上,虽然有些刺痛,却是自由的;庭院里草木凋敝,却有石竹雏菊矮牵牛争芳吐艳,虽不起眼,却也是那般不遗余力。 小绝尘仰起小脸,望着湛蓝的天上缓缓浮动的云,嗅着夹杂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听着虫鸣鸟叫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常人的世界原来是这般奇妙,活着,该是这样的。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月升日落,生与死的宿命无人能逃脱,然而便是石阶泥沼中的那小小一簇的野花野草也有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而他,为了苟延残喘,却只得认命地被关在那狭隘的一隅,一扇门,将他与外界永远隔绝起来,他活着,却早已死去。 “阿娘,我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吗?” “阿娘,我好想出去。” “阿娘,爹爹为何不来看我?” 他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得到阿娘的解答,可是每一次他却只能隔着厚重的房门听着阿娘的抽泣。他好想走出去抱一抱阿娘,安慰她,陪伴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于她而言却是难比登天。他实在太虚弱了,虚弱到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去他的性命。 小绝尘用小手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生怕惊动了任何人。但这一天,苏家堡上下为了武林大会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倒也无人能想起他来,他虽不曾迈出过房门,却自小天资聪慧,循着声音竟也寻到了较场。他小小的身板躲在大树后,无人发觉。 头一回他见到了这许许多多的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他们穿着花花绿绿各色衣裳,手上握着各式他数不出名堂的兵器,这些人便是来与他父亲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 他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父亲与两位兄长,他的父亲端坐于主位,一袭银白锦袍,霸气而威严,他的两位兄长分别站于父亲身后两侧,威风八面。 他睁圆了乌漆漆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父亲的方向张望着,看着他腾空而起,看着他剑击长空,看着他一掌击碎了山河浪鲸,看着他高举武林令牌傲视群雄,看着武林百家向他俯首称臣。 这便是他的父亲,名动江湖的苏家堡堡主,技压群雄的当世武林盟主——苏瑾。小绝尘虽不曾感受过父亲对他的关爱,但身为苏家的子孙,身上流淌着与父亲相同的血液,便足以令他感到自豪,不虚此生。亲眼目睹父亲再次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小绝尘对苏瑾越发敬畏与爱戴,这一日,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与荣耀,便是连做梦也是笑的。虽然第二日他便因此沾染了风寒昏迷了大半月,险些葬送了性命。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那个六岁的孩子真的是我? 作者:是的啊。 申绝尘:为啥我觉得我现在还不如六岁的时候。 作者:那是你参透了。 申绝尘:参透了什么。 作者:人至贱则无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冥冥(1)修 申绝尘沉浸在回忆当中,却忽听得陆文斌朗声道:“众位朋友请了。” 申绝尘回过神来,低头一瞧,便见得陆文斌抱拳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陆某,惠然驾临思无山庄,在下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知晓萧盟主被刺杀一事,今日邀请各位朋友到此,便是为了重选武林盟主,维持武林秩序,为萧盟主讨回公道。萧盟主生前德侔天地、泽披苍生,却被邪道之人所残害,此乃武林之大不幸也。我等受萧盟主恩惠良多,此仇不可不报!”台下数百人齐声叫了起来:“是啊,必须要将凶手查出,为萧盟主报仇!” 陆文斌道:“各位请坐。” 群雄当即就地坐下,各门各派的弟子都随着掌门人坐在一起。 陆文斌道:“想我武林正道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只是近年来朝廷、武林中都出了不少大事:皇帝昏庸、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地方官吏更是上行下效,官商勾结,贪官污吏横行,官官相护,社稷动荡;而江湖中玄冰宫、海龙帮等邪教更是伺机作乱,为祸武林。虽然余玄冰已被我等擒获,但玄冰宫余孽未清,大有死灰复燃之势,若我等不能屏除成见,万众一心,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那陆掌门可有何良策?” “武林盟主,本该以拳脚论英雄,但德不配位者也断难率领武林群雄万众一心,在下事先与几大门派掌门商议过,我们认为与其争斗不休,不若选出一位大家信服的德高望重之人,反而有利于各派合作。终究在座诸位武功高低,大家也是心中有数的。在下认为,苍山派丁掌门大公无私、刚正不阿,武艺登峰造极,实乃盟主最佳人选。” “在下赞成,我这些日子为了查找杀害师兄的凶手,已不眠不休了一月有余,实在累极,也没那心思再舞刀弄枪。那在下便代华山派投丁掌门一票。” 说话的正是华山派的鲁忠,此番是替了代掌门赵致远而来。 “丁掌门言为士则,行为世范,我丐帮也投丁掌门一票。”丐帮帮主冯十二说道。 “我也投丁掌门。” “丁掌门。” 少林、武当、崆峒、峨嵋、唐门等上百个门派也都先后投了票。一轮下来,武林百家竟一边倒地支持丁之一担任武林盟主。而丁之一除了为陆文斌投去一票外,全程未发一言。 “咳咳”无慧和尚见各家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便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树话的正是昨日与申绝尘发生口角的其中一名思无派弟子,他话一出口便发现陆文斌早已阴沉着脸凝视着冉东风怀里的男子,想必陆文斌早已认出了此人来。 “爹,您见过这人?” 陆思雨见父亲神色有异,也不免好奇,究竟这相貌平平的男子有何本事能让木讷的冉东风如此上心,又有何本事能惹得自己的父亲这般不悦。 陆文斌却只是沉默不语。 丁之一很快察觉到了情况的微妙,也顿生疑惑,便走至冉东风身后,语气平静问道:“东风,这位小友可是你的朋友?” 听得师父的声音,冉东风后背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出格,失了礼数,慌忙缩回紧抱申绝尘的手,转身诚惶诚恐地向丁之一抱拳躬身道:“师父。” 申绝尘却若无其事,笑眯眯对丁之一说道:“丁掌门您好,我叫沈仪,是冉大哥的朋友。” 丁之一见申绝尘颇为面善,看似并无恶意,便也微微一笑道:“沈公子好。不知沈公子师从何派?” “无门无派。”申绝尘爽朗回答道。 “无门无派?倒也无妨,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却不知小友是哪路英雄,江湖中可有名讳?” 申绝尘捏着圆圆的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咧开嘴讪笑道:“我一个来凑热闹的闲人,哪有什么来路,更别提名讳了,就算真有,估计也难听得很,哈哈哈,哈哈哈。” “你既有自知之明,居然还敢在此无事生非,简直是厚颜无耻!丁掌门您莫要与他多费唇舌,此人是千层底做的腮帮,他昨日光天化日之下抢孩童的烧饼,被我等阻拦便转而辱骂我派,我们掌门看在冉大侠面子上未与他计较,将他赶下山去,不料今日他竟又浑水摸鱼摸了进来。”那思无派弟子见申绝尘没皮没脸的模样,便越发看他不顺眼。 申绝尘却不以为意,白了那思无派弟子一眼,道:“什么叫我浑水摸鱼,本公子可是堂堂正正大摇大摆从大门走进来的,谁让你们这些守门的只顾着巴结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眼里压根看不到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你们居然还有脸喊什么武林正道,泽被苍生,我看明明你们比我更不要脸!”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来来来,你问一下这位小哥,我可是与他一同进的门,你看看你对他可还有印象?” 申绝尘一把拉过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衣着朴素的男子,男子一脸张惶,紧张得不住捏着自己衣角,不知所措。 “小哥哥,你来说说我可有冤枉他。” 申绝尘一把将那男子推到较场中央,男子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确是与这位公子一同进来的。” “你胡说,为何我对你毫无印象?你是何门何派?该不会是这小子的同党吧?” “在下是李家庄的代表,我们掌门因病卧床,所以才派在下代为参加武林大会。方才在下进思无派大门时,这位公子确实就一直站在你身旁,那时你们正在与唐门的唐掌门攀谈,我向你们递上请柬,你只瞥了一眼便不做搭理了,这位公子还问了你一句是不是能进去了,你看也没看便挥挥手让我们进来了。” 那李家庄的弟子从头到尾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极低,可每句话都被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思无派弟子听得他这么一说,便隐约听得周遭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一抬头又瞥见陆文斌已紧蹙了眉头阴沉着脸,心里咯噔一声,却又似反应过来什么,立马反驳道:“什么陈家庄,我压根从未听说过,你怕不是和这无赖一伙的吧?” “对呀,怎么从未听说过什么秦家庄?” “什么秦家庄,是林家庄!这名字起得也忒随便了些。” 在场众人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申绝尘啧啧嘴,以手中折扇往肩头一拍,清了清嗓子道:“所以说你们这些所谓武林正道,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也不过是帮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别人李家庄不过就是名声小了些,弟子少了些,武功普通了些,但好歹也是你们武林盟的一员,你们这般势利就不太好了吧?” 此时陆文斌走向前来,朝那李家庄的弟子一抱拳道:“这位少侠,本门弟子有所怠慢,乃在下管教无方,在下定当反省。武林盟向来只以扶危济困为己任,无论门派强弱大小均一视同仁。只是武林盟盟友众多,且自萧盟主上任后,其四方征伐所接收的门派不计其数,我等难免有所疏漏,还望少侠切莫介怀。只是在下孤陋寡闻,确是对李家庄不甚了解,还望少侠能告知一二。” 陆文斌态度诚恳,竟是令那李家庄弟子更加诚惶诚恐。 “陆陆陆陆陆掌门,我们李李李家庄其实是是是是是是是……” “哎呀,你这陆陆陆李李李的,说到太阳下山都说不到正题上,你们李家庄一个个要都这德性,怨不得混了这么些年都混不出个名堂来,一边站着,听我道来!” 申绝尘将那李家庄弟子往边上一推,折扇敲了敲手心,一本正经道:“你们这些人方才口口声声说要为萧盟主报仇,我且问你们可有人知道萧盟主的出身?” “我师兄是孤儿,三岁为我师父萧战天所收养,一直以来师从华山派,三十五岁执掌华山派,四十岁任武林盟主,这些个事迹连三岁孩童都能倒背如流,有甚可问的?” 鲁忠觉得申绝尘故弄玄虚,本就有些反感,再加之方才听得思无派弟子对他的一番评价,更是无端生出了几分厌恶。 申绝尘却是对那鲁忠的态度视而不见,依旧云淡风轻道:“大胡子,你既然与你师兄这般要好,那我问你,你可知你师兄三岁前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我师兄那时不过三岁,他哪里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三岁的时候不也只会穿着开裆裤满大街乱跑,有奶便是娘的!” 鲁忠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申绝尘白眼一翻,冷嗤一声道:“也就是说,你们华山派,除了萧战天和萧震海,竟是无人知道这李家庄庄主正是萧盟主亲生父亲一事?” “什么?!” 人群忽地一下炸开了锅,大家大眼瞪小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人们虽不愿去嚼一个已故之人的舌根,但如果此人是生前不曾招半点非议,被誉为有史以来身世最清白,最大公无私的武林盟主的话,此事又另当别论。 “沈仪,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即便你说的是事实,萧盟主既然一直未曾公开自己的身世,自是有他的计较。萧盟主已入土为安,你这般将他人之事公之于众,我觉得当真不妥。”冉东风将申绝尘拉至一旁,低声在他耳边责备了两句,可声音依旧温和得如同喃喃细语。 申绝尘仰着小脸笑呵呵回道:“冉大哥你放心,若萧盟主当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世,我自是不会说,但如若萧盟主早已有认祖归宗的意思,我这就叫成人之美!”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啊!”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喊了句,四周便有不少人随即附和起来。 申绝尘手指一弹,将折扇一展,缓缓道起了旧事: 李家庄原是河北天桂山脚下的一个贫瘠小村庄,庄里不过住了十来户人家,李铁牛就是其中一户。这铁牛是个打铁的,脾气倔得像牛一样,人如其名。 某一年,李铁牛媳妇诞下一子,取名狗蛋。这个婴孩便是此后威震武林的华山派掌门,前武林盟主萧震海! “李狗蛋?你说萧盟主原名叫李狗蛋?”冯十二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咬牙憋笑,掐大腿的掐大腿,揪衣服的揪衣服,唯独申绝尘仍一本正经,严肃道:“这有何稀奇的,冯帮主的小名不也叫狗剩吗?” 这一下,众人再难掩笑意,哄的一声笑得人仰马翻,冯十二尴尬地挠挠头,低声嘟囔道:“这你居然都知道。” 申绝尘不予理会,继续说他的故事: 狗蛋三岁那年,李家庄遭遇了瘟疫,除了李铁牛与狗蛋,庄里的人都死光了。恰巧那一日,四处游历的萧战天路过李家庄,李铁牛担心自己也感染了瘟疫连累了狗蛋,便将狗蛋托付给了萧战天。萧战天见狗蛋骨骼清奇,实乃练武奇才,自是欢喜,于是收为义子,改名萧震海,传与毕生绝学。 狗蛋当上武林盟主后,一日,萧战天意外与李铁牛重逢,并将李铁牛带回华山与狗蛋相认。原来李铁牛在瘟疫过后,又回到了李家庄,略通些拳脚功夫的他在庄里开了间武馆,传授邻里一些强身健体的套路,本不为牟利,偶尔得些钱银也都疏财仗义去了,于是久而久之,李家庄竟也自成了一派。 萧战天见李铁牛颇有些侠客风骨,便提议让李家庄也加入武林盟,一来若是遇上麻烦,盟友间可互相照应,二来李家庄可通过武林盟打响名气,各位老乡的生计也可得到改善。 父子相认,李家庄被纳入武林盟本是双喜临门,可天有不测风云,狗蛋还未及将此事昭告天下,就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李铁牛也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众人听申绝尘讲得入木三分,也不由得感慨连连,纷纷报以惋惜,冉东风见申绝尘神情凝重,似是万分悲痛,便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申绝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低下了头。 一旁的陆思雨将两人互动全数看在眼里,虽明知对方不过是名男子,却仍旧忍不住吃味,遂走至冉东风身旁,拽住他胳膊,娇嗔道:“东风哥,此人来路不明,满嘴胡话,华山派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又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大家可别被他蒙骗了。” “就是,小公子,我们连你是谁都不晓得,为何要听信你一面之词?”唐门掌门唐尉清也是一脸将信将疑。 申绝尘眨巴眨巴眼,指了指那李家庄的弟子道:“你们问他呀,他总不会骗你们了吧。” “这位公子说的都是实话,萧盟主确实是我家掌门的亲生子,我们李家庄也确实是因为萧盟主的关系才入的武林盟。” “可是这李家庄的弟子是真是假也不好说。”陆思雨道。 “怎么就是假的了,陆姑娘,人家少侠可是拿着武林盟的请柬来的,难道这请柬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分不清啊?”申绝尘回道。 “请柬上又没写名字,说不定是你们偷的抢的或者捡的?” “陆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萧盟主虽逝,但浩气长存,你如此污蔑他的家人,当心他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你算账。” “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为何找我算账,要找也是找你!” “思雨,够了!你怎能拿萧盟主的事来开玩笑,不识大体!” 陆文斌猛然大喝一声,将申绝尘与陆思雨吓得当场噤了声。 “诸位且稍安勿躁,此事老衲倒是略知一二。” 正当众人为李家庄真伪之事相持不下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无慧大师终于说话了。众人见状,急忙伸长了耳朵细细听着。申绝尘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向无慧挑了挑眉,问道:“秃驴,你是真的知道?” 无慧瞥了眼申绝尘,不作理睬,自顾自说道:“萧盟主临终前曾到敝寺找过老衲,说起与亲生父亲相认一事,并欲在敝寺点一盏长明灯为父亲祈福。萧盟主确也曾说起过已将其父门派纳入了武林盟,待到武林大会召开时,便将此事宣告。” “原来竟真有此事?” “无慧大师都这么说了,又怎能有假!” “原来这李家庄竟还有这么一层背景,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众人听得无慧的话,无不瞠目结舌,然而所有的人的震惊都比不上申绝尘与李家庄的弟子,两人相视一眼,又都不可思议地齐齐看向了无慧,无慧却只默默将脸转开,直接将两人无视。 “阿弥陀佛,李家庄的谜题既已解开,那我们言归正传。方才这位小公子虽是对丁掌门担任武林盟主一职有不同见解,但武林盟之事向来不受外人干预,是以,老衲认为,本次武林盟盟主仍应由得票最多的丁掌门担任。” “我不同意!什么叫武林盟之事不受外人干预?我怎么就是外人了?”申绝尘双手叉腰,铜铃般的大眼睛直直瞪着无慧。 “施主无门无派,也未曾与武林盟结盟,自然是外人。” “谁说我无门无派了?” “方才你自己说的。”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方才与现在又有何不同?” “方才我是无门无派,现在我是李家庄的弟子。” “你怎会是李家庄的弟子?” “就在方才,我拜入了李家庄门下!” “胡言乱语。” “有李家庄弟子为证!” 众人本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无慧与申绝尘两人激烈辩论,一听得申绝尘的话,眼睛又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位李家庄弟子。那李家庄弟子一看自己又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紧张得低下了头,瑟瑟缩缩道:“沈公子确、确实在方才成为了本门弟子。” “这是如何做到的?”冯十二不可思议问道。 “师、师父的规矩,穷人拜入本门只需一斟茶一磕头,富、富人拜入本门只需一锭金子。方、方才沈公子给了在下一锭金子,说要拜入我派,他如今确实已是李家庄弟子。” “怎会有这般随意的规矩!”鲁忠怒吼一声,声音振聋发聩。 申绝尘捂着耳朵窜到他跟前,得意道:“你管他随意不随意,反正规矩就是如此。怎么样,这会我能发表意见了吧?” “那你就去发表你的意见。反正无论你选谁也影响不到结果。”鲁忠睨他一眼,一脸不屑。 申绝尘摇了摇扇子,笑呵呵道:“我谁也不选,我要挑战丁掌门!如果我赢了丁掌门,丁掌门就必须将盟主之位让出来,如何?”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然哥哥,你为何一整章都不说话? 秦然:…… 申绝尘:然哥哥? 秦然:…… 申绝尘:亲妈,然哥哥怎么了? 作者:怕是在想一会怎么给你擦屁股吧。 申绝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冥冥(2)修 “痴人说梦!” “小少爷,这是武林盟,不是你家后花园,我们可没空陪你耍。” “毛都没长齐就想当武林盟主?小子,你最好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这人长得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该不会是邪教派来的吧?” 申绝尘未想自己一句话便掀起轩然大波,有人开始猜测他的身份,有人嘲笑他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有人则只当他是纨绔子弟,闲极无事来捣乱的,而唯独冉东风,不仅丝毫不去在意他的身份与目的,还只一心替他的处境与安危担忧。 冉东风见申绝尘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不自觉地将他护在身旁,柔声劝阻道:“沈仪,盟主一职关乎武林、社稷安危,不是闹着玩的,你切莫要搅进来。再说,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若是被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申绝尘仰起小脸看着冉东风关切的目光,莫名觉得踏实与舒坦,从小到大,除了清平府的人,冉东风是唯一一个不在意自己身份,真心实意去关心自己的人,他心里早已认定了冉东风这个朋友,也正因如此,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丁之一坐上盟主之位,当了冤大头。于是申绝尘眼睛一眯,笑呵呵对冉东风说道:“冉大哥你莫要担心,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你看我砂煲这么大的拳头,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呢!” “沈仪,这时候你就别再说笑了,你连胡二龙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打赢我师父。”冉东风看着申绝尘的小粉拳在自己面前挥来挥去,说不出的担忧,毕竟若申绝尘当真与他师父交手,只怕他师父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戳碎了。 “我没说笑,冉大哥,我是认真的,丁掌门决不能当盟主。” “沈仪,你与我师父并不相识,何以会有如此成见?” “并无成见,丁掌门德高望重,好得不能再好。” “那为何你非要阻拦此事?” “哎呀,冉大哥,你就别问了,反正这盟主谁当都行,就丁掌门不能当!” “丁掌门能当不能当何时由你说了算!想与丁掌门比试,我看你还不配,你若非要在人前丢脸,爷爷我成全你便是!” 鲁忠突然大吼一声,惊得冉东风急忙将申绝尘护在身后,申绝尘却从冉东风身后走出,淡定从容地直视着鲁忠,捏了捏拳头,挑衅道:“正好本少爷也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乖孙子你既然这般想当我手下败将,爷爷我岂有不成全的理由!” “好大的口气!爷爷我今日就要将你打得满地找牙,看你嚣张到何时!” “你若输我,往后便是我孙子!” “废话少说,看拳!” 鲁忠被申绝尘激得目眦欲裂,二话不说一个拳头就向申绝尘挥去。冉东风见状,一步上前挡住了申绝尘,正欲也出拳去挡,却忽觉身子一轻,已是被人拉住腰带往后退了去。 冉东风回头一瞧,拉住自己翩然飞起的人竟是申绝尘,不由得惊诧道:“你会武功?” 申绝尘将冉东风拉至较场边上,笑道:“冉大哥,我一会再与你解释,你不必替我担心,这里还没有能伤到我的人。现在就让我先会会这个大胡子!” 申绝尘说罢又一跃至较场中央。 “好小子,藏得够深,既然你这般大言不惭,就休怪爷爷我不让着你,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华山派的夺命连环三仙剑。” 鲁忠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长剑一拔,朝申绝尘当头直劈而去,申绝尘身法极其敏捷,斜身闪开,鲁忠又圈转长剑,拦腰横削,申绝尘又旋身一避,轻松躲开。 然而就在申绝尘旋身一瞬,忽听得冉东风大呼:“沈仪,当心后心!” 果不其然,鲁忠长剑反撩,疾刺申绝尘后心而去,申绝尘在冉东风提醒之下早有防备,凌空一翻,不仅避开了夺命连环三仙剑的最后一招,进而迅如闪电般攻至鲁忠身前,鲁忠以为申绝尘要对他出拳,正欲出手格挡,却不料申绝尘竟忽一旋身,凌空朝他手腕就是一脚,鲁忠不料这一脚内力十足,竟叫他痛得手一松,眼见手中长剑就要落地,申绝尘却敏捷夺过。申绝尘一招一式快如疾风,行云流水,竟令众人应接不暇。鲁忠见自己的兵器被夺,当场乱了阵脚,怒冲冲挥着拳头正欲将剑夺回,一抬头,已是被自己的长剑抵住了眉心。 “大胡子,愿赌服输,快叫声爷爷来听听!”申绝尘看着鲁忠气得铁青的脸,洋洋得意。 “哼,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我断不受你欺辱!” “我杀你作甚?我这人一言九鼎,你既输与我,往后便是我的乖孙子了,你虽不愿喊我爷爷,但爷爷我往后一定罩着你!” “你!”鲁忠被申绝尘激得脸是一阵红一阵白,险些一口恶血喷出,他一把将申绝尘手中剑夺过,气急败坏地走开了。 “你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得意个什么劲,若不是东风哥提醒你,你早就被鲁大侠一剑捅死了,看你还能似现在这般恬不知耻!” 陆思雨自是看不惯申绝尘嚣张的气焰,但与其说她针对申绝尘是因为申绝尘的目中无人,不若说她从冉东风对申绝尘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威胁。这种感觉相当微妙,虽是不愿承认,陆思雨却实实在在地在嫉妒着申绝尘,这个霸占了冉东风的目光,五短身材,不阴不阳的男子。 人群中许多人附和着陆思雨,但也有始终沉默着的,冉东风就是其中一个,他只略微抬了抬眸子瞥了陆思雨一眼,便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目光再次投向了较场中央的申绝尘。 申绝尘压根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论,兀自对着冉东风傻笑,冉东风也忍不住冲他笑了起来,笑容中的宠溺,却是被陆思雨瞧在了眼里。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难,敢请施主赐教。”少林派代表悟难大师突然从人群中一跃而出,来到了申绝尘面前。 申绝尘一抱拳道:“悟难大师,请了。” 悟难双手合十朝申绝尘躬身行了个礼,却也不与他比试拳脚功夫,兀自行至较场中央的千斤巨鼎后方,二话不说,蓄力一掌拍向巨鼎,巨鼎霎时飞速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申绝尘袭去。 申绝尘本欲运功出掌去接那巨鼎,却忽而听得冉东风于一旁提醒道:“沈仪,这是八步追风掌,切勿硬碰硬!” 申绝尘当即领会,运转无极之气,凝聚成两仪真气,以意御力,圆转贯串,那巨鼎竟似陷入一团棉花当中,渐渐慢了下来,却因那道真气控制,尚飘在半空。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太极神功!” 陆文斌与丁之一也不禁对申绝尘的武艺啧啧称赞。陆思雨看着场上因控制着巨鼎无暇顾及其他的申绝尘,心思一转,竟从衣袖中抽出一枚梅花针向申绝尘掷去。 陆思雨原以为自己的举动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竟被冉东风识破,冉东风眼疾手快,用脚挑起地上一颗石子便将那梅花针打落,陆思雨惶恐朝冉东风看去,却发现冉东风早已又将目光转回了申绝尘身上。 陆思雨还心神未定,陆文斌却已走到她身旁低声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自是要教训教训他,他一看就是邪教的人,你们怎么还能由着他乱来?” “我自有分寸,你就别在这给我添乱了。幸好方才只有东风发现了,若是让别人看到你暗箭伤人,我思无派该如何自处?” 陆思雨见陆文斌一脸严肃,四处又都是人,也不好再顶嘴,便撅了嘴,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众人俱以为这场比试到此为止,殊不知申绝尘忽一发力,朝那巨鼎击去一掌,那一掌看似绵柔,实则力大无穷,一掌甫出,巨鼎竟以数倍于来时的速度向悟难袭去,悟难反应过来时,巨鼎已袭至眼前,避无可避,眼看就要将他砸成肉泥,众人一阵惊呼,却忽见得一道青色身影闪至悟难身前,悟难只觉身子一轻,便听得一声惊天巨响,巨鼎轰然落地,撞得地面凹下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洞。 见悟难大师死里逃生,众人方松了口气,无不对申绝尘的内力与轻功啧啧称奇。 “施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贫僧心服口服。”悟难双手合十又向申绝尘行了礼。 “大师承让!”申绝尘一抱拳,意气风发。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打架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申泯:恩,待你回家,该你挨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冥冥(3)修 待两人比试结束,悟难离开较场,武当派掌门张全真一撩衣袍,走向了申绝尘。 “张掌门也要与我比试比试?” 申绝尘见他一脸凝重,似乎充满了敌意。 张全真走至申绝尘跟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遂问道:“沈公子,你方才使的可是本派的太极神功?” 申绝尘眨巴眨巴眼睛,回道:“天地易位、乾坤扭转,以有形之法,入无形之法,形神合一,以柔克刚,自是太极神功。” “你是如何习得我派的镇派心法?” “我义父教的。” “你义父是何人?与我武当可有渊源?” “我义父是谁,可不能与你们说。不过他是个特别可怕的人,他武功之高,只怕在场所有人联手也敌不过。而且他相当有钱,只要我一句话,他便能把你们的地盘通通拿下。如此看来,应该是不会与你们这种穷酸门派有什么渊源了。” 张全真追问申绝尘义父身份,本是想追查本门镇派心法外泄的线索,却不想竟被申绝尘一句话噎得头顶冒烟,想他武当作为武林大派,向来为武林中人所追捧,多少人绞尽脑汁都想拜入他门下,奉承话他听得多,可是何曾被人这般数落过。他忽而想起,倒是有那么一个习过无极神功的人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那人,只怕是任谁想起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张全真冷哼一声道:“当今武林,武功能如你所说这般高强的,除却余玄冰再无他人,他该不会就是你的义父吧?如果真是,他如今已被我们武林盟所擒获,自身难保,我看你上哪哭爹喊娘去!” 申绝尘一听余玄冰三个字,眼睛瞪得如铜铃那般大,他慌忙摆摆手道:“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我可不敢招惹余玄冰,他若是我义父,只怕我这脑袋早被他撕下来当灯罩了。惹不起,惹不起。” 张全真见申绝尘一提到余玄冰就缩成了个鹌鹑,倒也没怀疑他的身份,但见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也不禁想与他较量一番。 于是张全真提气腾空,跃起数尺之高,旋转而下,申绝尘见他转掌而来,也一跃而起接了招,两人于是以穿、插、劈、撩、横、撞、扣、翻、托等手法较量起来。 两人左翻右转,步法敏捷,掌法神出鬼没而多变。身体左旋右转,时高时低,身起时高一丈,身落时如鹞子钻林,行云流水,滔滔不绝。 但张全真硬功明显比申绝尘要高出一筹,两人过了一百来招,申绝尘却被张全真所牵制,一时处于下风,张全真凌空而起,接连朝申绝尘下腹踢去三脚,直将他往场边逼去。 冉东风于一旁聚精会神观察着两人出招套路,见张全真招招是武当内家拳掌,明显是冲着申绝尘的太极神功而去,而申绝尘似乎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相当执拗地只用武当派的拳法出招,反而中了张全真的圈套,冉东风冥思苦想,脑中灵光一闪,忽喊道:“沈仪,太极本无法,动即是法!” 冉东风两次三番于申绝尘与武林群雄的比试中从旁相助,不免引起旁人猜测,这个来历不明的公子哥究竟与冉东风是何关系,向来刚正不阿、侠肝义胆的苍山派大弟子何以会不顾门派声誉,协助一个阻挠自己师父当武林盟主的人,而丁之一又何以一脸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爱徒的倒戈相向?这个苍山派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一边猜度着苍山派的用意,一边看到申绝尘经冉东风提醒后开了窍,不再拘泥于招式,只以拳中义理出招,反守为攻,一掤一捋一挤一按,竟反制于张全真,申绝尘出招之快令张全真应对不暇,很快就露出了破绽,申绝尘乘胜使出一记如来千手法,正中张全真右胸,张全真使出内力相抗衡,却不想还是被一掌击落了较场。 “这小子的内力怎会如此深厚?” 众人见张全真被个黄毛小子击落在地,无不惊叹连连,此等内力,寻常人即便刻苦修炼个六七十载也未必能成,眼前这不过二十岁的小少爷却又是如何做到的? “张掌门,承让了!” 申绝尘待张全真自地上爬起后,又向他抱了抱拳,可那张全真因输与了个后生,颇觉羞辱难当,也不去理会他,黑着脸,兀自走回了人群当中。 申绝尘被张全真无视后,仍旧跟个没事人一样,撅着小嘴又摇了摇扇子,眉飞色舞道:“如何,可还有谁要与本少爷比试的?” “爹,您看这妖人的嘚瑟样,您怎可容他在思无派地盘这般嚣张,您赶紧出手教训教训他,打他个屁滚尿流,让他也知道咱们武林盟的厉害!” 陆思雨但见无人再自告奋勇要挑战申绝尘,欲怂恿自己的父亲出手,可谁知陆文斌却丝毫没有要淌这趟浑水的意思,只将脸扭开,置若罔闻。 陆思雨见父亲不搭理她,心里本就憋屈,抬头再看到申绝尘与冉东风时不时地“眉目传情”,更是妒火中烧,竟是趁着众人不备,向申绝尘掷去了一排飞镖。 “沈仪,当心!” 冉东风大呼一声,申绝尘眼疾手快,三两下便以折扇将飞镖挡下。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陆思雨,不解问道:“陆姑娘既也想要挑战在下,何故不堂堂正正上来,暗箭伤人可不是你们武林盟该有的做派。” “哼,与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讲什么做派不做派的,本姑娘就是看你不顺眼,暗算你又如何?” “陆姑娘,在下是有名字的,叫沈仪,不叫什么妖人。在下不过是想与丁掌门切磋一番,未曾得罪过姑娘,姑娘何以要看在下不顺眼?” “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光明正大的人哪会似你这般藏头露尾的!” “陆姑娘,沈仪乃在下的朋友,他为人耿直,做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若他言语有所得失,冉某替他向你赔个不是。但也请你莫要恶言相向,暗箭伤人。” 冉东风见陆思雨几次三番无故针对申绝尘,便忍不住上前替他说了句话,岂料那陆思雨见得冉东风替申绝尘出面,更是火冒三丈,一脸委屈,扯了嗓子道:“东风哥,你怎能帮着外人骂我?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才是你未来的夫人!” 冉东风被陆思雨这一喊,心情竟莫名烦乱,连忙解释道:“陆姑娘,在下何曾骂你了,在下不过是与你说道理罢了。” “与我说道理?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讲理了?我哪里不讲理了?这个妖人,莫名其妙跑来捣乱,他就有理了?东风哥,丁掌门可是你师父,你怎可帮一个与你师父作对的人?” 陆思雨的音调很高,听得冉东风脑仁疼,可他仍旧苦口婆心规劝道:“陆姑娘,他叫沈仪,不叫妖人,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的朋友。再说,武林盟主本就是以武功论英雄,被人挑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师父他老人家都不曾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小题大做。” “就是就是,陆姑娘,这不过是我与丁掌门之间的事,怎么也牵扯不到你们思无派,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你与冉大哥的感情嘛。” 申绝尘见陆思雨情绪这般激动,冉东风又愣头青一个,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便想着帮腔圆个场,谁知道他一张口,又引来了陆思雨的一阵谩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与东风哥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思雨,你给我闭嘴!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观赏着这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争吵时,陆文斌忽然冲陆思雨大喝了一声,陆思雨被吓得一哆嗦,便将还未说出口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陆思雨眼泪汪汪地看着陆文斌,委屈道:“爹,怎么连您也不帮女儿?” 陆文斌严词厉色道:“这是武林大会,不是你们女儿家过家家的游戏。沈公子与诸位英雄公平比试,你却暗箭伤人,是置我陆某人于不义!东风贤侄好言相劝,你不仅不领情,反而众目睽睽之下泼妇骂街,是置我思无派于不仁!早知如此,我是断不能让你出来败坏我陆家颜面。” “陆掌门,言重了,不碍事不碍事。女孩子耍耍性子也是正常的嘛。况且陆姑娘还是个大美人,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申绝尘打了个圆场,也不再去看陆思雨梨花带雨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再次看向了丁之一。 “可还有哪位英雄要与在下比试的?” 丁之一见再无人毛遂自荐,便三两步走上较场中央,行至申绝尘跟前,拱手道:“适才有幸得见小友身手,实乃大开眼界。小友既冲在下而来,在下自当领教。若在下不敌小友,这盟主之位,在下双手奉上。” “丁掌门快人快语,那就请吧!” 两人相互施了礼,蓄势就发。 众人原以为丁之一会先徒手与申绝尘先较量个几十回合,却不想这一开场,丁之一便已手握剑柄出鞘几寸。倒是申绝尘一手执扇,一手负于身后,静观其变。 须臾间,丁之一长剑跃然出鞘,铁剑迎风挥出,一道白色寒光乍起,剑未至,森寒的剑气已划破空气,定神时,剑锋便直取申绝尘咽喉。申绝尘脚步一溜,连连后退十来尺,倏然间已是被逼至校场边缘。丁之一长剑绵密地随着变招笔直刺出。申绝尘已退无可退,脚尖点地,纵身跃至空中。丁之一长啸一声,冲天飞起,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人剑合一,逼人的剑气,摧得一阵狂风乱作,周围枝头的树叶也飘飘落下。 申绝尘以极其敏捷的身法灵巧地略过道道剑气飞虹。丁之一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申绝尘当头洒下。申绝尘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申绝尘手上折扇不知何时已塞入腰间,双袖飞出一长一短两柄剑,两剑剑身通体闪着如星辰耀眼的青光,申绝尘迎着向他袭来的那道剑虹,化作一道青色闪电,旋身而起,只听得声声金属碰撞,火星四溅,申绝尘手中长短两剑轮流出招,远攻近守,两人过了几百招仍不分胜负,最后丁之一将全身内力聚于剑身,一道白色剑虹席卷黄沙向申绝尘横扫而去,申绝尘亦长剑一挥,青色剑虹却是挡了那白虹的攻势,申绝尘趁势再挥出一剑,不偏不倚迎上了丁之一的剑锋。就在这一瞬,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唯有那树叶仍旧簌簌落下。丁之一木立于校场当中,手握剑柄平举当胸,剑身却已被斩为两截,而申绝尘的短剑竟完好无损,而长剑却已是抵至丁之一喉尖。 两人一言不发,默默相互对峙,空气一时凝滞,似是因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试而天地无光。而观战的众人也均屏息凝视,为眼前的这一战瞠目结舌。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丁老头,送你一首凉凉。 丁之一:送你一首梦醒时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盟主(1)修 “丁掌门的三清剑竟然断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呼一声,声音冲破了凝滞的空气,使得本就紧张的氛围火上浇油,人声沸腾得如同炸开的锅,令人焦躁不堪。 “那可是苍山派的开山之剑啊。” “那小子的剑究竟是何来路,竟能轻易断了那天尊之剑?” “幸好我没傻乎乎跑上去跟他打,否则真是丢人丢大了。” “丁掌门脸都黑了,这会肯定是要被气死,来了来了,他要发大招了。” 申绝尘顾不上旁人议论些什么,只屏息凝视,等待丁之一再次出招,却不料丁之一将手一甩,手中断剑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众人正诧异不止,却猛然听得丁之一爽朗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夫好些年不曾这般酣畅淋漓地与人过招了,沈公子年纪轻轻,竟已剑法出神入化,轻功臻于化境,老夫当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丁掌门承让了!只是三清剑被毁,着实可惜了。” “无妨,再好的剑,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申绝尘见丁之一豪迈豁达,顿生敬佩之意。 “师父,您这……”冉东风却因见得师父轻易认输,极为不解,正欲上前问个明白,却见丁之一默默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多问。冉东风心领神会,当即闭口不提。 丁之一却笑道:“东风啊,沈公子内力深不可测,招式乃集百家大成,往后你可要多向他请教方是,习武之事,最忌画地为牢,固步自封。”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冉东风见师父对申绝尘并无成见,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忙向丁之一躬身行礼,抬头时却又见得申绝尘眉眼弯弯冲他微笑,他便一时愣了神,那人的笑容在他眼里如同春风拂落的梢头杏花,落在了他本是平静的心波上,无休止地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丁之一并未察觉冉东风的痴态,只顾与陆文斌道:“陆掌门武艺冠绝天下,何不趁此机会也与沈公子切磋切磋?” 申绝尘见丁之一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便也趁机凑上前附和道;“早听闻陆掌门的毒龙刀一出鬼神惊,本公子也早想见识一下了。我这灵犀宝剑虽名不见经传,但世间名剑可与之媲美者实寥寥无几,与我比试也断不会辱没了你宝刀的威名。况且今日若你的毒龙刀能胜了我的灵犀剑,我便将这盟主之位双手奉上,如何?” 陆文斌瞥了申绝尘手中双剑一眼,淡然一笑道:“丁掌门的三清剑乃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宝剑,尚且为你灵犀剑所折,毒龙刀仅勉强排了个第四,如此,我陆某人又何德何能敢与沈公子较量。沈公子凭一人之力力挫数位武林高手,灵犀宝剑所向披靡,着实令陆某大开眼界,望尘莫及。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武林盟也不能总是我们这几大门派,几个老头说了算,今日既有沈公子此等良才相助,当是我们武林盟的荣幸,我看沈公子也不必谦让了。” 丁之一听得陆文斌并无阻止申绝尘当武林盟主的意思,着实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半试探半劝说道:“陆掌门正当盛年,大有可为,且思无派在当今武林中地位显赫,多少门派只能望其项背,陆掌门又何必妄自菲薄?” “就是就是,虽则本公子确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可陆掌门你既能当这一派之首,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你不试一下又怎知赢不了我呢?” “我不试也知道。” “你不试如何知道?” “沈公子方才与各大派门派交手时所出的每一招,陆某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自然有数。” “哎呀,方才是方才,我方才正是因为与各路高手过招损耗了体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你看我气喘哈哈,这握剑的手抖得筛糠似的就知我熬不住几招了,说不定陆掌门你一脚就能将我踹飞了呢?你可还记得我昨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与你的那些弟子不是还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我拆骨卸肉来着?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呀,打铁得趁热,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 申绝尘急了,陆文斌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搞了这么一出大龙凤本就是冲着陆文斌去的,若陆文斌不接招,他岂不是将自己给坑了。 陆文斌见丁之一与申绝尘神色有异,虽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既心意已决,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所能左右的,他浓密的眼眸一抬,平静的神情不带半分情绪,幽幽道:“姑且不说我从未将昨日之事记在心上,即便你我之间当真有何恩怨,我陆某人亦不可做那趁人之危之事。沈公子若当真体力不支,我更不可与你交手,我若赢了,是胜之不武,我若输了,是不自量力,此一战是赢是输,我陆某今后都难以立足于江湖。是以比武一事,今日便莫要再提了。” 见得陆文斌态度坚决,申绝尘懵了,丁之一懵了,连同其他所有的门派代表也都懵了。 当今武林,动荡不堪,邪教肆虐,二十年死了两个武林盟主,正道百家终日如履薄冰,惶恐不安,各门派大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唯恐树大招风,哪还有心思建功树名?纵观全局,也只有苍山派与思无派在这乱世之中尚且还能稳住脚跟,不受牵连,闲来无事也还有闲情逸致做些“锄强扶弱、为民请命”的义举,这烫手的山芋不扔给他们扔给谁?是以这所谓的武林大会只是走个过场,终归苍山派与思无派联姻,珠联璧合,无论丁之一或陆文斌当盟主,于其他门派而言并无区别。 众人只想大树底下好乘凉,孰料半途杀出个李家庄,李家庄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前武林盟主的爹和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神秘富家子弟,原本稳坐盟主宝座的丁之一一副“老子不稀罕”的姿态轻易将盟主宝座拱手相让,以为会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的陆文斌却又一副“关我屁事”的态度撒手不管,这其中的千丝万缕、利益纠葛让人如同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众人皆醉,无慧独醒,他念一声阿弥陀佛,走上前问道:“还有哪位英雄要与沈公子切磋的?” 无慧这一问,原本闹哄哄的较场霎时鸦雀无声,偌大的武林盟竟 无一人再要挑战申绝尘。申绝尘与丁之一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若无人有异议,按照武林盟的规矩,本次的武林盟主便是由李家庄的沈仪夺得。” 无慧猝不及防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无所适从,这一声“恭贺”与“盟主”着实令他们难以启齿,众人只面面相觑,等待着有人能将僵局打破,但那人定然不能是自己。 “恭贺沈盟主。”陆文斌不负众望成为了第一个道贺的人,他抱拳一躬身,极其诚挚。众人见状先是一愣,虽极不情愿,便也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人话敷衍了事。冉东风眉头紧蹙,站得笔挺,看了看一脸神色凝重的师父,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申绝尘,更觉疑惑了。 “沈盟主,这是盟主令牌。” 申绝尘尚冥思苦想着该如何脱身,却见得无慧双手托着块青铜鎏金令牌递到他眼前,那令牌本是通体鎏金,却因岁月侵蚀显得斑驳古旧,令牌正中央赫然刻着一个“令”字,四周雕刻双龙腾于云间。 “这、这就是盟主令牌?” 申绝尘不过看了那令牌一眼,一股莫名的情愫便涌上了心头,是激动,是震撼,是酸楚或是痛心,他自己也道不明白,只觉着那令牌似乎蕴含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吸引着。他犹豫,迟疑,可颤抖的指尖终是忍不住放在了令牌上。令牌冷冰冰,他却分明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刻在他骨肉里、淌在他血液里的温度。 他颤抖着手将令牌接过,小心翼翼拿在手上,翻过那一面,刻着的是“一统武林”四个字。他摩挲着令牌上的字与图案,幽幽问道:“大师,当年我,不,当年的武林盟主苏瑾,拿的可是也是这块令牌?” 无慧一愣,平静的目光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怜悯,轻轻地点了点头。 申绝尘心里猛地一揪,一颗心脏激动得几乎要跃出喉咙。 “这是爹拿过的令牌,是爹拿过的!” 他的心里欢呼雀跃着,眼眶和鼻尖却是酸酸的。他这一生不曾触碰过自己的父亲,不曾感受过父亲手掌的温度,那个本应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本应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却像天边的一尊神像,可望而不可即。自从父亲死后,所有对父亲的念想都如同泡沫般一个个破灭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他竟能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到父亲的气息与温度。 他想起了父亲当年高举武林令牌的模样,他好想知道,当年高高在上的父亲会看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紧紧攥着令牌,朝台阶之上的盟主宝座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去。 他拾级而上,登至我们要不要换个口号试试?” “不要!” “要喊你自个儿喊,我反正不喊。” “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呀!” 申绝尘的建议不仅未能得到群雄的支持,反而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纷纷抗议。申绝尘见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口号没落着好,一跺脚,生气道:“你们若不同意我换口号,这盟主我就不当了!”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冉大哥,他们都不喜欢我的口号,你是不是也不喜欢? 冉东风:我喜欢。 申绝尘:那你念一遍。 冉东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盟主(2)修 “沈仪,兹事体大,不可胡说。”冉东风神情严肃地看着申绝尘,向来循规蹈矩、一丝不苟的他自然无法认同申绝尘恣意妄为的作风。只是不认同归不认同,冉东风却还是默默在心里为申绝尘辩解:他率性而为,随心所欲,不谙世故,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他虚张声势,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从不受世俗枷锁束缚。但这样一个人,他的眼睛清澈而澄净,未有一丝污浊,他的内心也定然是纯净而善良的,他的目中无人只怕与他家境不无关系,又或许长久的孤独令他不得不以这种哗众取宠方式博取他人的关注。冉东风虽不知申绝尘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亦不知他又为何非要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但这些似乎并不重要,江湖中人谁个没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只盼他莫要因一时任性成了众矢之的便好。 这般想着,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切与语气中的柔情都让他义正辞严的提醒成了一种宠溺和关爱,反而让申绝尘更有恃无恐。 申绝尘似个闹别扭的小孩,嘟囔道:“什么武林盟主嘛,一点都不好玩儿,这不让做,那不让说的,老没劲了。想我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说往东,风都不敢朝西吹,我如今不过就想换句口号而已,你看你们一个个脸拉那么长,怎么着,我是欠了你们钱还是挖了你们家祖坟?” “沈公子,武林盟口号乃首任盟主所题,历任盟主为继承其遗志亦贯彻始终,未有随意删改者,武林盟的宗旨乃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绝非图一己私利。” 申绝尘一听陆文斌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便急了眼,跳将起来嚷道:“我改个口号就图一己私利了?我倒要问问,你们这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破武林盟有甚可让我图的?图钱,我爹富可敌国,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能比他有钱?图权,就你们这一帮浪子剑客,为民伸冤还得舞刀弄枪,我爹一句话就能让你们个个进大牢。为名为利,今日你们统统成了我手下败将,足以令我名扬天下。你们倒是说说,我改句口号还能图个啥?” “你爹既然这般厉害,你倒是告诉我们你爹是何许人也。我们为何都不知这大宏国竟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就是,你若什么都不图,又为何非要挑战丁掌门抢夺这盟主之位?” “得了便宜还卖乖。” 底下陆陆续续有人呛声,大家似乎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武林盟主充满了非议。 申绝尘却一脸不屑,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想知道?我还偏不说了,有本事自己去查呗!” “我看你是麻雀下鹅蛋。”鲁忠冷哼一声道。 “你说我麻雀?你见过这么华丽的麻雀?我这叫凤凰!我看你才是麻雀,不对,你是山鸡,飞不高的山鸡,你们华山派全是山鸡!” 申绝尘哪是个受气的主,从小到大抬杠从未输过的他,吵架的宗旨向来是:没理也要先把对方气死。这一招令他骂遍天下无敌手,即便用在他那威仪棣棣的义父身上也百试百灵,当然,他成功激起义父愤怒的下场就是少不得挨一顿胖揍。 申绝尘此时也不顾自己什么盟主不盟主的身份,双手一叉腰,伸长了脖子,扯了嗓子就开骂,声音无比刺耳,台阶下的人无不纷纷捂住了耳朵,龇牙咧齿,而那鲁忠却是气得肺都要炸开来。 鲁忠怎能忍受自己与华山派被个黄毛小子如此侮辱,虽说对方是新晋武林盟主,但他本就打从心里不服,于是二话不说,推开人群,抡起拳头就朝申绝尘冲了上去。 冉东风一看他神色便知情况不妙,急忙一个箭步跨向前去,一边将申绝尘护在身后,一边将鲁忠挡在身前,满怀歉意道:“鲁大侠,沈仪说话向来不知分寸,但他本性不坏,对华山派并无恶意,若他言语上有得失之处,冉某替他向你陪个不是,鲁大侠切莫要生气。” “冉兄弟,我鲁某人往日敬你行侠仗义、刚正不阿,想你必定与尊师一般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孰料你竟三番四次罔顾武林盟尊严,于人前袒护这小子,鲁某敢问一句,这小子与你们苍山派究竟是何干系?” “沈仪只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与苍山派并无干系,我们只因投契才……” “冉大哥,你跟他解释这么多作甚,他连自己师兄的爹是谁都不知道,呆头愣脑的,说他山鸡都是抬举了他,我看他就是头倔牛,对,你跟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 “你说谁是牛了?” “谁搭话就说谁!” “可怒也,可怒也!你莫要欺人太甚!” “就欺你了,怎么着,来呀,来打我呀,手下败将,略略略!” 是可忍孰不可忍,鲁忠被申绝尘一再挑衅,已是怒不可遏,此时只想冲上前去将他那张不得了的嘴给撕了。 “你俩莫要再争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冉东风见形势恶化,更是卯足了劲,一边极尽全力将两人隔开,一边好言相劝,却不料杀红了眼的鲁忠情急之下竟朝冉东风胸膛狠狠拍去一掌,冉东风始料不及,生生受了那一掌,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冉大哥!” “冉兄弟!” 申绝尘与鲁忠同时大惊失声朝他看去,只见冉东风捂着胸口运了道气,不似有大碍。 “冉兄弟,你没事吧,俺不是故意的。”鲁忠因自己一时错手伤了冉东风深感内疚,一脸惶恐不安,冉东风却只微微一笑道:“不打紧,不过小伤。” “冉兄弟,实在对不住,你看……” “大胡子,你竟敢打我冉大哥,你今天死定了!” 申绝尘见冉东风被鲁忠这一掌打得几欲吐血,气不打一处来,竟将手上武林令牌狠狠一摔,饿狼一般张牙舞爪就向鲁忠扑了过去,冉东风一惊,急忙上前解围,压根顾不上那块被扔在地上的武林令牌。 然而台上一场戏精彩纷呈,台下的武林百家却再也看不下去,纷纷皱起了眉头,对申绝尘恨得咬牙切齿。 “这人未免也太胡闹了些,完全不将同盟放在眼里,这种人如何能当武林盟主!所谓德不配位,必招灾祸,我蒋功卓第一个不服。若你们仍旧拥护此人当盟主,我们青城派就退出武林盟!” 青城派掌门蒋功卓本无意掺和盟主选举一事,可他向来最看不惯申绝尘这一类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本想隐忍的他,终是禁不住怒火中烧、雷霆大怒。 “将掌门说的是,武林盟怎可让这种人给坏了规矩。武功高又如何,不能服众终是无用。只怕让这种人当了盟主,武林盟反倒是要分崩离析了。” 峨眉派的玉英道姑也对申绝尘的任意妄为忍无可忍,便也附和起蒋功卓来。 “既然如此,我丐帮也不可助纣为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冯十二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于是包括苍山派、思无派、少林、武当、唐门在内所有门派都一致同意罢免申绝尘武林盟主一职。 当然这个上任不到一炷香时间,啥实事都没干,净耍了个嘴皮子的前武林盟主压根不管底下的人如何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如今的他只一门心思追着鲁忠来打,若不是冉东风极力从中阻拦,此时的鲁忠只怕已被申绝尘打得鼻青脸肿。 “这人实在欺人太甚。我得去帮鲁兄弟的忙!” 张全真话音甫落,便纵身一跃至台阶之上加入了混战,蒋功卓、玉英师太也紧随其后,三人联手鲁忠一同向申绝尘发难。冉东风并不知底下方才究竟发生何事,见此等状况便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冉东风陷入两难之地,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出手帮申绝尘。帮,则会牵连师父与苍山派;不帮,以申绝尘一人之力定难挡四大高手,况且就算他挡得住四人,底下尚有数百人呢。冉东风手握三尺青锋站在一旁,看着双方刀来剑往,拳来脚往,却无计可施,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四人斗得如火如荼,申绝尘一人迎战四人,却仍占了上风。眼见他正要飞起一脚将玉英道姑拂尘踢落,却不知因何缘故,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浮,竟险些栽倒在地。而蒋功卓趁此机会,挥出长剑朝他左肩直刺而去,眼见剑尖就要刺穿肩膀,冉东风再顾不得那许多,飞身上前正要阻挡,却忽见眼前一道刺眼白虹乍现,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破声响起,众人瞬间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震飞了去。 众人从地上爬起,回过神来时,申绝尘已被秦然护在了怀里。冉东风顿时心头一抽,喉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酸是苦。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然哥哥,你终于出场啦,尘儿可想你啦! 秦然:…… 申绝尘:好不容易出一次场,怎么连句对白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盟主(3)修 “御虚刀?” 丁之一一眼便从那雕刻了龙纹图案的鎏金刀鞘和镶嵌了三颗璀璨夺目红宝石的刀柄认出了秦然背在身后的那把宝刀。 众人听闻,惊骇不止,纷纷朝这个从天而降、面容奇美却异常冷峻的男子看去。 御虚刀乃当今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宝刀,传说此刀是以天上坠落的陨石打造而成,此刀不论于鼎炉中煅烧或是在极寒之地常年冰封,其温度都不会有丝毫变化,刀身亦不会有所损耗。而此刀最令人恐惧之处,便是若被此刀所伤,伤口会在短时间内大量流血不止,人的精神也会被侵蚀,瞬间进入狂暴状态,无有可治愈的良方,换言之,只要是被御虚刀所伤者,必死无疑。 但一切只是传说,包括丁之一、陆文斌在内所有在场的武林豪杰也只是从图册中大抵得知御虚刀的外形,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此刀,更遑论领教他的威力。虽说人言者,七分假三分真,能信者不足三分,但此刀既是被编入兵器谱第一位,想必定不会是一般传闻那样简单了。只是传闻中却从未提起过此刀的主人,只说到此刀乃灵物,若非武功修为登峰造极,脾性与之极为契合者必不能驾驭之。 申绝尘手中一把能将三清剑轻易削断的“灵犀”本就足以令在座的瞠目结舌,而如今他这位不知来历的同伴竟又带着御虚刀而来,此人想必也不会是省油的灯,这两人若是联手,只怕要比余玄冰还难缠。百家顿觉如临大敌,处境岌岌可危。 “师父,那就是御虚刀?”冉东风颇有些疑惑,秦然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侍卫,何以会有如此大的本事?看来这沈家果真如申绝尘所言一般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这主子兴许是个真主子,这侍卫却未必是个真侍卫。 丁之一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声问道:“东风,你是在何处结识这位沈公子的?” “是几日前弟子在扬州与海龙帮二当家胡二龙发生冲突时结识的,当时他还为胡二龙所挟持。” “海龙帮的货船被烧的那一日?” “正是。” “那时除了这姓沈的小公子可还有别人?” “还有此人,不过是之后才出现的。弟子愚昧,之前并未认出他的佩刀乃御虚刀。” 丁之一捻了捻胡子,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冉东风也曾对御虚刀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关于此刀的绘图,是以在他见到秦然第一面时,只隐隐察觉此人武功了得,却并未意识到他的可怕之处,如今看来,秦然未在两人起冲突时砍他一刀,真是给足了申绝尘面子。 “这人又是谁,这御虚刀不会是假的吧?”初生牛犊不怕虎,思无派的弟子显然还未意识到局面的严峻,只将秦然当作一个默默无闻的寻常刀客,还跃跃欲试着要与他干一架才叫痛快。陆文斌此时已无心与他解释,一心警惕着秦然。 秦然完全无视周遭向他投来的目光,只专注地在申绝尘肉呼呼的手腕上把了把脉,未见有异常,当下松了口气,便俯身在他耳侧柔声问道:“如何?” 申绝尘半翻着白眼,气若游丝道:“饿。” 声音虽小,但那一个“饿”字却莫名的掷地有声,字正腔圆,将不知何时围上来的一群人惊得呆若木鸡,唯独无慧淡定超然,如入定一般面无波澜。 “拿点吃的来。” 秦然头也不抬,以极其低沉而冰冷的声音给不知道哪个下了道命令,语气威严霸气,一出声便将众人震慑。众人先是一惊,却也无人想起反驳,竟都乖乖地为申绝尘找起吃的来。 一个丐帮弟子用脏兮兮的手将不知道从身上哪摸出来的一大个红薯递到了秦然面前,本还想邀个功,却不想秦然一看他那满是泥垢的手,便双眼一眯,一股凌厉杀气顿时自周身迸射而出,那乞丐当下吓得腿一软,手一缩,险些瘫倒在了地上。 冉东风见申绝尘饿得奄奄一息,心疼无比,急忙向陆文斌抱拳恳求道:“陆掌门,沈仪一人对战数人已近三个时辰,想必体力已是透支,不知陆掌门可否行个方便?” 陆文斌颇不情愿地睨了申绝尘一眼,转身对一旁的下人冷冷道:“去拿几个包子来。” 那下人毕恭毕敬正欲往厨房而去,却听得申绝尘虚弱问道:“包子什么馅?” 众人不约而同身子一僵,便听得那下人战战兢兢回道:“白菜、茴香还有豆腐、豆角……” “要吃肉的,个要大,皮要薄,对了,再给沏壶绿杨春,记得要新茶。”申绝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要求交代清楚后,长叹一声,身子一瘫,又立马恢复了一副死人样。 众人身子又是一僵。 “赶紧去吧。” 陆文斌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下人便火烧屁股似地跑向了厨房。 申绝尘盘着小短腿坐在地上,左一口肉包子右一口茶,终于在风卷残云了五个大鲜肉包与一大壶绿杨春茶后恢复了元气。 “沈仪,吃饱了吗?这会可是好点了?”冉东风看着申绝尘胀鼓鼓的肚子,越发觉得他直率可爱,全然想不起来他这混世魔王是如何将武林百家气得咬牙切齿的。 “恩恩,饱了。这包子虽是口感差了些,但总算是能填饱肚子。”嘴上说着饱了,申绝尘却依旧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饱了你还吃,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把这当饭馆了。”陆思雨越看申绝尘那三尺厚的脸皮就越来气,忍不住愤愤道。 “陆姑娘此言差矣,就你们厨子这烹饪水平,若要开饭馆,铁定是要被砸了招牌。我实在是没吃过比你们家更难吃的饭了。你们思无派自称武林第一大派,好歹伙食得跟上嘛。”申绝尘嘴里塞满了包子,却还不忘嘟嘟囔囔将思无山庄的伙食数落一番。 “狗嘴吐不出象牙,嫌难吃你别吃!” “吃还是得吃的,不过难吃是真的,不信你尝尝。”申绝尘边说着边抓起一个包子递给陆思雨,陆思雨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看他。 “你看,连你也嫌弃,不是我瞎说了吧。冉大哥,你要不要也吃一个,我看你也该饿了。”申绝尘又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冉东风。 冉东风温和笑道:“我不饿,你多吃点。” 申绝尘自不与他客气,也不管旁人如何对他指指点点,兀自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狼吞虎咽,直到秦然冷冷说了句“吃够没”,他才顿感芒刺在背,急忙停了嘴。 申绝尘用手背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正要开口说什么,抬头时却见陆文斌向秦然走来,陆文斌紧盯着秦然身后的御虚刀,客气问道:“陆某唐突,敢问公子身后宝刀可是天下第一的御虚刀?” “……”秦然只冷冷回他一眼,并不言语。 “我等此前只在画册上见过关于御虚刀的绘图,却从未得见其真身,今日有幸得遇,冒昧向公子借刀一睹风采,还望公子成全。” “……”秦然仍旧目光冷冷,一言不发。 陆文斌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觉尴尬,仍旧气定神闲道:“素闻古今可驾驭御虚刀之人均为武功登峰造极的高手,陆某方才见公子内功强劲,实乃万里挑一,不知公子师从何人?” “……”秦然依旧闭口不答,目光中尽是不屑。 申绝尘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秦然,又看了看自说自话的陆文斌,忍不住笑道:“陆掌门,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然哥哥的刀从不借人,他也不爱搭理人,他脾气大着呢。你若再叨叨个没完,当心他突然给你一刀,到时你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谱再大还不就是个被罢免的前武林盟主,装什么腔拿什么调!” 陆思雨见自己父亲堂堂一派掌门竟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无视,颇为不甘,本是想替父亲呛申绝尘一句,却不料申绝尘不仅不恼火,反而嬉皮笑脸道:“陆姑娘人是美似天仙,可惜势利了些。想本公子不过才卸任,好歹是生龙活虎好端端地活着,陆姑娘已不再将我当回事了,真可谓人一走茶就凉,真不知那死去的萧盟主在诸位眼里可还有那一丢丢的位置?莫不是嘴上说着要替他报仇,实则只是空喊口号,做点门面功夫?” “你个妖人,信口雌黄,就你这样的人又怎能与萧盟主相提并论!”陆思雨被申绝尘反咬一口,气得瞪圆了眼,腮帮子直发抖。 “萧盟主是前盟主,我也是前盟主,如何不能相提并论了?” “你对武林盟毫无建树,如何能与萧盟主同日而语。别以为自己武功了得就能横行无忌了,家里有钱又如何,妖人就是妖人,不男不女,看着就让人恶心!” “思雨,你给我闭嘴,不可对客人无礼!”陆文斌见陆思雨处处针对申绝尘,恐她惹起祸端,再三将她制止,却不想陆思雨早已因冉东风对申绝尘的关怀被妒火蒙蔽了理智,根本听不进陆文斌的规劝,见父亲也不替自己说话,更是火大,竟趁着众人不留意,猛地抽出身边一名弟子腰间的佩剑朝申绝尘刺去,但剑尚未近身,便已是被冉东风挡了下来。 “东风哥,你!”陆思雨见冉东风一而再地护着申绝尘,既酸又怒。 冉东风见陆思雨三番四次刁难申绝尘,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但对方毕竟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当着众人面叫她难做,便仍旧和颜悦色规劝道:“陆姑娘,莫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东风哥,你莫要拦我,这妖人句句针对我思无派,我爹能忍,我忍不了。”陆思雨隔着冉东风,满目怒火地瞪向申绝尘。 申绝尘一脸无辜地看着陆思雨,一头雾水,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着了这个江南第一美人。 冉东风在听得陆思雨没完没了地出言羞辱申绝尘后,也少有地失了耐性,他平静地看着陆思雨,严肃道:“陆姑娘,平心而论,沈仪由始至终未曾故意挑衅,倒是陆姑娘你,处处针对,多番刁难,才让沈仪不得不反驳。在下认为,陆姑娘乃大家闺秀,当自重方是。” 陆思雨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冉东风,仿佛自己听错一般,质问道:“东风哥,你为了这妖人教训我?” 冉东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陆姑娘,在下再说一次,他叫沈仪,有名有姓,不叫妖人。” 陆思雨听出了冉东风的责备与不悦,心里一委屈,便红了眼,冲冉东风大吼道:“冉东风,你竟为了个外人凶我?你可还记得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 冉东风哪里懂得女孩子的心思,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陆思雨,不解道:“陆姑娘,我何时凶过你了?我不过是与你说道理。再说,这与你我之间的事又有何关系?” “道理?这姓沈的做什么都有理,我就做什么都无理了?” “我不曾这样说过。” “你还说你没说?那你为何处处护着他!” “陆姑娘,你……我……” 冉东风本就不善斗嘴,更不善猜度女儿家的心思,以至于陆思雨多说几句,他便舌头打了结。 申绝尘却是看明白了陆思雨的心思,原来这美人是因为觉着冉东风为了自己而冷落了她,才会这般沉不住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 申绝尘当着陆思雨的面,将冉东风拉到身边,笑道:“两位本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可莫要为了我一个外人伤了感情。” 陆思雨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 申绝尘转而又对冉东风说道:“冉大哥,你我萍水相逢,你从未过问我来历,却愿意相信我是好人,你待我好,我此生都记在心里。冉大哥,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最好的人,比江湖上流传的还要好百倍千倍。” 冉东风不明白申绝尘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话来,但心里直觉有事要发生,便焦急问道:“沈仪,你我投缘,我将你当兄弟看待,照顾你是自然的,你何以会突然说这些?” 申绝尘抿抿嘴,有些不舍,亦有些为难,他看了眼一旁的秦然,秦然却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知道,此事是没得商量了。 申绝尘深深吐了一口气,从腰间盘带中将冉东风赠给他的玉坠取出,他没注意到的是,当那块玉取出时,丁之一、陆文斌与陆思雨都大吃了一惊。 申绝尘将那块玉坠放到冉东风手心,幽幽道:“冉大哥,这一路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这样的人,要武林正道接纳是不可能的,你是名动天下的大侠,有光明的前程,有大好的姻缘,你无需为了我这样的人而置自己于两难之境。若是可以选择,我定是要交你这个朋友,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只可惜,我的义父狂妄自大、攀附权贵、蛇蝎心肠、恃才傲物、势利眼、脾气差、尖酸刻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自命非凡……” “说重点。” 申绝尘正滔滔不绝地数落着他的义父,秦然阴森森的三个字忽然从他后背响起,冷不防将他话头打断,申绝尘后背一僵,瞬间便从脊椎骨冷到了头盖骨,哆哆嗦嗦。 “简言之,就是我义父不愿我与武林中人打交道,若我不听他的话,只怕会给冉大哥你带来更多麻烦。冉大哥,这块玉坠太过珍贵,你应该送给更重要的人。” 冉东风看着手心里的玉坠,心中揪做一团,他有太多关于申绝尘的事情想了解,还有好多好多话要与他说,他原还想着待武林大会结束,便邀他同游江南,每日秉烛夜谈,看遍二十四桥明月夜,尝遍江南美食,可是为何离别来得如此突然?他毫无防备。 冉东风痴痴地看着申绝尘,想与他说一句“我不怕”,可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他眼中的眷恋被申绝尘看在了眼里,申绝尘心中也莫名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仿佛与冉东风的离别不是头一回,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们是不是也曾经历过相同的生离死别,若不是,他的心头为何会隐隐作痛? 两人静默对视着,心中的万语千言却碍于当下的环境无法倾诉,但申绝尘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秦然看着依依不舍的申绝尘,依旧冰冷如霜,他走到申绝尘身边,在冉东风面前搂住了申绝尘的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两人便凭空消失在了视线当中,只剩下冉东风,再一次孤零零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满目苍凉。 我是分割线: 申绝尘:总觉得然哥哥的话实在太少,通篇都没几个字。 作者:那是因为你的话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盟主(4)修 “哎,这两人究竟是来干嘛的,吃饱就开溜,还真不将自己当外人!” 思无山庄的弟子一个个被申绝尘气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却唯独那陆文斌冷静如常,不动声色。 “御虚刀现于江湖,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断刀门掌门余天罡眉心紧锁,他的门派虽气势昂扬地起了个“断刀”的威名,但他却心知肚明,能不能“断刀”姑且不说,能不被刀断了脑袋就阿弥陀佛了。 “好端端的武林大会被个黄毛小子搅成一锅粥,传出去,我们武林盟颜面何存?”鲁忠此时还大公无私地惦记着武林盟的颜面,却不知他华山派早已丢脸丢大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都因自家受了气而忿忿不平,早忘了他们浩浩荡荡奔赴这场武林盛事的目的。无慧却是按捺不住了,急忙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老衲以为,当务之急乃是要选出盟主人选。” 梵音天降,众人如醍醐灌顶,这才又纷纷言归正传。 “不知无慧大师心中可有人选?”陆文斌率先问道。武林正道里十之八九都认为由与世无争的丁之一担任武林盟主是最好不过,可丁之一本身却志不在此,再加上他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输给了个后生小辈,摆明着就是推脱。众所周知,无慧与丁之一交情匪浅,且丁之一早年也是受了无慧的关照,若由无慧举荐丁之一当盟主,丁之一即便再不情愿也定无从推辞。陆文斌这一问着实问得巧妙。 无慧又怎会不知陆文斌的想法,他诡异一笑,意味深长道:“愚以为,陆掌门乃盟主最佳人选。” 陆文斌一听,惊得一颤,疑惑地看向了无慧,他可从来不知无慧竟这般瞧得起他,毕竟相较于丁之一,陆文斌与无慧不过是泛泛之交,何以这老和尚胳膊肘朝外拐?陆文斌暗地里琢磨着,不知无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觉得今日的他似乎与以往有异,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 与陆文斌的心思细腻不同,其他门派今日似乎已被申绝尘搅得失了耐心,再懒得去剖析这其中的千丝万缕,只要无损自己门派利益,甭管那人是谁,他们都会欣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对,就陆掌门吧,我觉得陆掌门就挺好。”八卦门的代表踊跃附和着。 “陆掌门德才兼备,他若当盟主,我们华山派唯他马首是瞻。” “丐帮附议!” “峨嵋派也附议!” “青城派附议。” 大伙都很识趣地未再提起丁之一,丁之一捋了捋下颚的长须,眯眼笑道:“苍山派附议。” 无慧见无人提出异议,上前一步道:“若无人反对,这盟主令牌我便交与陆盟主了。” 无慧不知何时已将被申绝尘摔在地上的令牌拾起,双手奉与陆文斌,陆文斌眯着眼睛看了看令牌,又抬眼瞅了瞅无慧,却也难以看出丝毫破绽。 陆文斌如今成了只被赶上架的鸭子,虽极不情愿,也只能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躬身接过令牌,又抱拳一揖身,以浑厚宏亮的嗓音说道:“诸位英雄,武林盟主肩负武林重任,本该有德者居之,陆某无德无能,承蒙诸位抬举,不胜感激。如今邪教余孽猖獗,生灵涂炭,私以为,眼前武林盟的头等大事乃……” “掌门,不好了!不好了!” 陆文斌好不容易憋出的几句慷慨陈词才开了个头,一个愣头愣脑,五短身材的小弟子却不开眼地闯了进来,慌乱的语调不仅打断了陆文斌的话,又再一次将大伙才稍稍放宽的心搅得焦躁不堪。 “又怎么了?还没完了?” 陆文斌见他慌慌失失、六神无主的神态,眉心一蹙,不悦道:“何事慌张?” “掌、掌门,余玄冰他,余玄冰他……” “余玄冰他怎么了?”陆文斌一听“余玄冰”三字,顿感大事不妙,可恨这不争气的小弟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迟迟缓不过劲来,眼见他就要翻了白眼背过气去,陆文斌急忙朝他背门拍去一掌,不耐烦道:“快说,余玄冰究竟怎么了?” 小弟子干咳了几声,总算缓过神来,喘着粗气道:“掌门,余玄冰他不见了!” “什么!?” “原来这余玄冰竟是被关在了思无山庄?”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纷纷抽出了兵器警戒起来。兴许是这届武林大会的时辰没选好,这一日当真是波谲横生,众人的心也被牵动得七上八下。 怎么就不能消停会?! 陆文斌再顾不上多说多问,使了轻功便朝地牢方向御风而去,冉东风与丁之一也二话不说急急跟去。 无慧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各路人马,见众人一脸惶恐失措,便提醒道:“各位莫慌,这余玄冰已被废了武功,想来此时应不会有所举动。以防万一,诸位暂且留在原地静观其变,莫要轻举妄动,我且跟去一探究竟。” 无慧说罢便朝三人离去方向追去。 三人赶至地牢时,地牢里为了防止余玄冰逃脱而精心设置的机关已悉数被破解,而原本用以禁锢余玄冰的三十多条五指粗的青铜链亦全被砍断,牢门外只站了个面色发白,手足无措的思无派弟子,他脚边是个被打翻的食篮,食篮里的饭菜洒了一地。 “余玄冰是如何不见的?”陆文斌铁青着脸,几乎是咆哮着问向那名弟子。 那名弟子不过十二三岁,从未见过大风大浪,却也知道余玄冰逃走是关乎武林存亡的大事,虽说并非自己失职所致,但只怕也难以置身事外。小弟子害怕掌门一怒之下责罚自己,本就战战兢兢,这会被掌门一吼,更是吓破了胆,竟是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那弟子边哭边说道:“回掌门,弟子负责每日巳时给余玄冰送饭,今日亦和往常一般,可当我来到地牢时,这里便已成了这般模样,余玄冰早不知去向,弟子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啊。呜哇!” 陆文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也没那心思迁怒于他,便与丁之一两师徒仔细地寻找起现场的蛛丝马迹 “切口齐整光滑,无疑是被利器一刀砍断。”冉东风仔细观察着青铜链的切口低声道。 丁之一看了眼那铜链,说道:“这些铜链坚固无比,寻常刀剑根本不可能轻易将其砍断,看来那定是柄万中无一的宝器。”说罢又看了看散落遍地的飞镖银针,见各种暗器上都没有血迹,便推断出那将余玄冰救出之人成功闪避过了机关中设置的暗器,随即又说道:“此处遍布机关暗器,便是我等稍不留神也难逃劫数,此人能毫发无损进出地牢,又能将设计得如此精密的机关尽数破解,想必此人不仅轻功身法了得,还是个精通机关之术的高手。” 冉东风听得师父一番评论,不由得感慨道:“未想这玄冰宫竟有此等能人,若他愿锄强扶弱、警恶除奸,定是百姓之福,只可惜误入歧途,助纣为虐了。” 陆文斌细细琢磨着两人的话,思绪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再一深思,心中便有了计较。他面无表情,幽幽道:“不知这御虚刀的出现与余玄冰逃脱可是有关联?今日的事情都过于蹊跷,若说只是巧合,却又当真太巧合了些。” 陆文斌此言一出,冉东风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连忙问道:“陆盟主,您说的是……沈仪与余玄冰?” 丁之一见冉东风对那姓沈的小公子颇为紧张,又想起他竟将母亲遗物相赠,便猜出冉东风对申绝尘的用心非同寻常。丁之一深知冉东风生性纯良,恐他不知人心险恶,被人蛊惑,便劝说道:“东风,为师知你与那沈公子交情匪浅,只是你对他底细可是清楚?” 冉东风却只是低头沉默,半晌答不上一个字来。 陆文斌在看向冉东风时无意间瞥了他身后的耳房一眼,不由疑惑道:“杂物间的房门何以开着?” 三人急忙朝杂物间跑去,只见堆满杂物的小房间里还躺着个*袋。冉东风一惊,急忙将麻袋解开,这麻袋里竟是装了个身披袈裟的和尚,那和尚一动不动,想必是被人打晕了。冉东将那和尚翻过身来,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这人可不就是无慧大师么?! “这?”冉东风疑惑地看向丁之一,只见丁之一愁眉深锁,思量了一番,便蹲下身去摊开了无慧的左手,只见掌心上有一道泛白的旧刀疤。 “我们中计了。” 听见丁之一这一说,陆文斌急忙冲出了地牢意欲寻找那假无慧,却是早寻不着了他的踪影。 无慧大师醒来时,众门派早已散去,唯独丁之一两师徒留下帮忙善后。 原来无慧是在昨日上山时就被人从身后袭击而晕了过去,此后又被人喂了*,是以长时间昏睡不醒,而他自然对自己在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看来这姓沈的果然与玄冰宫是一伙的。他竟然还厚颜无耻胡乱编造萧盟主的身世,萧盟主若泉下有知,定是死不瞑目。”陆文斌愤慨道。 “无慧大师,陆盟主,师父,沈仪是晚辈带上思无山的,如今出了此等大事,晚辈难辞其咎,此次找回余玄冰之事,晚辈愿一力承担。”冉东风抱拳躬身,极为愧疚,然而他未能说出口的是,他依旧无法相信申绝尘是为了救余玄冰而利用自己,他想趁着此番寻找余玄冰的机会找到申绝尘当面问个明白。 丁之一似乎猜到了冉东风的心思,劝阻道:“东风,玄冰宫高手如云,个个武功出神入化,捉拿余玄冰一事岂是你一人能完成的?此次你虽有错,却也是无心之失、遭人利用,而且以那二人武功,即便没有你,此事只怕也在所难免,你大可不必太过自责。” “丁掌门所言甚是,对付玄冰宫一事应从长计议,东风贤侄切莫心急,老夫倒是觉得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你与思雨完婚,也算是了了我与丁掌门的一桩心事。” “陆盟主,关于晚辈与令千金成亲一事,不知,不知可否先行搁置?”冉东风一听陆文斌又再催婚,内心极为抵触。从前他不知陆思雨脾性,想着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要对方不是个失德的泼妇也就无所谓。可自从与陆思雨接触后,他便越发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无法逾越。陆思雨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江南第一美女,武林世家,家世显赫,如今还是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可向来锦衣玉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根本不懂人间疾苦,是以她从不将他人放在眼里,更不知何谓尊重。尤其在武林大会之上,她屡次意图暗算申绝尘的举止就令冉东风所不齿。而他冉东风不过是个出身贫寒,只会耍刀弄剑的江湖游侠。他自小受丁之一影响,一心记挂天下苍生,只愿用手中三尺青峰斩尽天下不平,护佑百姓。至于名利钱财,于他如黄土一抔。两人本非一路,又如何长相厮守? 陆文斌自是不知冉东风的想法,见他临时变卦,不由焦急问道:“这好端端的何以要搁置婚事?” “陆姑娘乃大家闺秀,而晚辈只是芥草蜉蝣,晚辈常年江湖漂泊,未有所成,既未立业,又何以成家。晚辈实在配不上陆姑娘,还望陆盟主为陆姑娘另择良配。” 陆文斌一听冉东风的说辞,又想起今日陆思雨在大庭广众的所作所为,大抵明白了些缘由。当初他女儿对冉东风可谓一见钟情,他也曾私下试探冉东风的口风,那时便知冉东风对陆思雨并无爱慕之意,这才辗转从丁之一处下手。丁之一却说婚姻大事还需征得本人同意,陆文斌担心冉东风拒绝这门亲事,便谎称冉东风对陆思雨也有爱意,丁之一一高兴,当下一拍大腿便同意了两人定亲,这才使得冉东风连说个“不”的机会都没有。 冉东风脾气虽好,却是头犟驴子,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如今是他女儿有错在先,让人抓了辫子,此事自是不能急于求成,缓一缓也好。于是陆文斌走上前去虚扶了一下冉东风,笑道:“东风贤侄言重了,自古以来都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贤侄年轻有为,以后可是要执掌苍山派的,又怎会配不上我那不成气候的女儿?不过老夫明白贤侄的顾虑,这样,你与思雨的婚事,我们便再缓个一年,反正现在思雨年纪还小,老夫还可留她在身边多陪陪老夫。” “陆盟主,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贤侄莫要再说,此事就这么定了。天色已晚,诸位便早些回房歇息吧,在下尚有要事处理,恕不奉陪,请。” “陆盟主……” 陆文斌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转身离开了,冉东风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活活憋了回去。 我是分割线: 鲁忠:可怒也,你竟胡乱给我师兄找了个爹,我可怜的师兄啊,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了,连身世都这么不明不白! 申绝尘:叫什么叫,要是嫌李家庄太寒碜,再给他找个有头有脸的不就好了!反正人都死了,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萧震海:别压着我的棺材板!放我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父子(1) “然哥哥,你说那扬州的三丁包子、翡翠烧麦和蟹黄蒸饺是不是申定緖?”申绝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惊愕。 “可不就是老爷么。谁道世间无完君?他出尘绝俗,飘逸若仙,温润如玉却又望之俨然;他深藏不露,心明如镜,纤尘不染,空灵悠远;武功涵养,已臻入神境,简直是姿声神何仿,俊朗不可夺……” “行行行,你赶紧打住。我说齐无常,这都还没进清平府大门呢,拍马屁也拍得忒早了些。况且申定緖不过是个四十岁的糟老头,哪来的俊朗不可夺。” “所以你们不觉得奇怪?” “怎么又奇怪了?” “似我等习武之人,大多皮糙肉厚,满面风霜,老爷早年为助淮帝收复兵权,常年戎马征战,边防环境恶劣,再是何等细皮嫩肉都熬不过两日,可你们瞧他哪里有半分风沙侵蚀的痕迹,分明就是个皮光肉滑的少年郎。” “这有何奇怪的,他精通医理与炼丹之术,便是吃了什么驻颜的仙丹又或是练了不老长春功也是有可能的。” “便是他真吃了仙丹练了神功,可这谪仙般的容貌岂是凡人可有的,一个成天打打杀杀的人,脸上能没有半分瑕疵?怎么想都不可能,除非是易了容。” “易容?你是指他戴了张人皮面具?”申绝尘忽而觉得齐无常的话也不无道理,他这义父确是无所不能,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还有一身能令枯骨生肉的回春之术,所以他就算再多个易容的本领倒也并不稀奇。 齐无常见申绝尘似信非信,又问道:“你说我扮作那无慧,似是不似?” “似极了。简直能以假乱真。” “那是自然。我这易容术可是老爷手把手教出来的,虽不及他十分之一,却也是上得了台面。” “你说的可是当真?” “骗你作甚,连自己义父有多大本事都不知,怨不得老爷这般不待见你。” 申绝尘被戳了痛处,不服气地回道:“我不知,你知?” “老爷的事迹我自是比你清楚。我还记得建和十三年,慎帝病危,朝野内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当时作为皇位继承人的太子淮腹背受敌,老爷为助淮王登基,易容成太子淮模样,以淮王身份入住宫中三月有余,期间竟是连淮帝的养母莲皇后与每日贴身侍奉的章公公都丝毫未能察觉出端倪。老爷便是凭借这一身本事于短短三月内肃清异党,助太子淮顺利登基。” “那你的意思是,申定緖本是个丑八怪,是靠易容术把自己变成了个绝世美男子?”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看你那怂样,敢说还不敢认。” “是你加油添醋……” 齐无常与申绝尘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斗得热火朝天,秦然则安安静静边走边听,不言一语,行至清平府大门外却猛地收住了脚步。 “宫轿?” 秦然甫停下脚步,申绝尘便一头撞上了他铜墙般的后背。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一抬头便看到了那顶停在大门外殷红碧绿、富丽堂皇的软轿。 “章公公来了!” 申绝尘一蹦三尺高,欢天喜地就往正厅跑去,两人也大步流星紧跟而去。 甫入正厅,申绝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胜雪白衣、威仪棣棣的申泯端坐于主席,正与客席上一个双鬓斑白、老态龙钟的老太监谈笑风生。 “章公公!” 申绝尘噔噔噔闯入正厅,甜憨憨的声音兀自将两人对话打断,他瞅也不瞅申泯一眼,径直冲那老太监笑盈盈走了过去。申泯一见申绝尘进来,只将笑容一收,目光中露出几分厌恶神色,也不去搭理他。 紧跟而来的秦然与齐无常拱手向申泯与老太监行了礼,申泯见秦然与申绝尘形影不离,不知为何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老太监一见申绝尘,便急忙忙颤巍巍起身迎去,佝偻着身躯恭敬地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世子,见过两位公子。” “章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伯伯又有宝贝要赏赐我们?这回是玉石珠宝、珍禽异兽还是城池良田?” 申绝尘虚扶起老太监,一双大眼睛扑扇扑扇地盯着他手中的圣旨。这位老太监名唤章良,皇宫的太监总管,皇上的亲信。张良每年都要来清平府两三回,每回都是奉旨为申泯带来各种赏赐,清平府上下早已习以为常。 “世子听了圣旨便知。” 章良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便一步一蹒跚地走到正厅正门处,将手中圣旨一展,宣道:“圣旨到!清平府申泯、秦然接旨!” 下人闻声齐齐双膝跪地,俯首聆听,申泯等四人则只低头作揖。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金陵申氏家主申泯,与朕结义,辅佐十三载,节操素励,才德兼修,忠正廉隅,厥功至伟,届不惑之年无有妻室。长安公主,才貌双全,恭谨端敏,年已及笄,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申泯授护国公,赐册赐服,垂记章典。 众人心中一惊,俱是一怔,申泯弓着腰,低着头,隔着袍袖默默朝秦然看去一眼,只见他眉心微蹙,一脸愁容。 而申绝尘则惊得跳将起来,冲口而出的一句“什么!”突兀地打断了章良。 申泯当即以凌厉目光瞪了申绝尘一眼,申绝尘才意识到自己失仪,虽是气急败坏,却仍旧垂下脑袋耐着性子往下听去。 章良继续宣道:“申氏门客秦子桥,智勇无匹,屡立奇功,乃万中无一之良才。李氏独女,京城将门之后,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李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二人天作之合,朕今亦赐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夫妻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这一回,申绝尘如同一个被燃了引子扔进缸子里的*,轰一声就炸开来,他“嚯”地抬起头,愤愤道:“李海棠是个什么东西,就她也配嫁给我然哥哥?李平本事那么大,何不自己来说亲,躲在皇上背后使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申仪,你给我闭嘴!” 申泯见申绝尘又不分场合使起了性子,本想将他制止,却不料申绝尘竟当众反驳道:“我又没说错,为何要闭嘴,李海棠是何等毒蝎心肠,你们难道不知?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我呸!” “申仪,不得无礼!你若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打烂你的嘴!你有何意见待接旨后再说,当下还轮不到你放肆。” 申绝尘本就心中愤懑,一看申泯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一把无名火便从胸口直窜到了头顶,也不管当下还有何人在场,扯了嗓子就冲申泯吼道:“接旨?申定緒你居然还想接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当你的驸马爷?老牛吃嫩草,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你!” 申泯被申绝尘气到郁卒,脸一阵白一阵绿,本想一掌将这逆子打死了事,可终是咬牙切齿忍了下来。秦然由始至终沉默不语,低头思忖着什么,而一旁的齐无常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越看越乐呵。 章良虽说与清平府上下结交已十余年,却也是头一回见到平日儒雅方端的申泯如此气急败坏,颇为诧异。不过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将自己最得宠的长安公主许配给申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能攀到个当皇亲国戚的待遇,多少人削尖脑袋求都求不来,送上门的好事何以还有人拒之门外?这当义子的不让义父娶亲倒也是件新鲜事,但他不同意又能如何,这是皇上赐婚,他还能抗旨不成。 不过这申绝尘却是个不能得罪的主。据章良从淮帝口中所知,无论这父子二人闹成何种地步,申泯向来都将申绝尘视为掌上明珠,心尖尖上的肉,是以才会将他娇纵得这般飞扬跋扈。皇上倚仗申泯,自然得投其所好,是以对申绝尘也是百般骄纵,有求必应。 章良见眼前局面僵滞,便摇摇晃晃走到两人跟前,眯着笑眼毕恭毕敬规劝道:“此乃喜从天降,可喜可贺。世子何以还不欢喜了?可是见圣旨未提到世子,觉着圣上不惦记世子了?世子别急,圣上忘不了世子,好事还在后头呢,咱们先接旨再说。” 章良说罢,双手捧着圣旨,奉到申泯面前,申泯正欲躬身接旨,却猛然听到申绝尘大呼一声:“不能接!”,未及反应,便见申绝尘“啪”地一声将圣旨从章良手中拍落。 我是分割线: 章良:…… 秦然:…… 齐无常:…… 申绝尘(嗫嚅):我不是故意的。 申泯:谁愿意要赶紧领回去养吧,心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父子(2) 圣旨落地一刹,仿佛斩首令牌掷地,下人们都似听到了“咔嚓”一声脑袋落地的声音,顿觉脖子一凉,个个惶恐不已,五体投地。申绝尘也被自己莽撞的举动吓得不轻,惊魂不定地懵在了原地。 “大逆不道!” 忽听得申泯怒斥一声,便见他手起掌落向自己扇来一掌,申绝尘自知在劫难逃,只脖子一缩,眼睛一闭,认命地等待着命运降临。 然而半晌却没了动静,只听得四下平静得诡异。申绝尘心下纳闷,悄咪咪睁了眼,又哆哆嗦嗦把脖子伸长来,这一瞧,只见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前的秦然,已是一手抓着申泯手腕,将那一掌挡下。 “糟了!”申绝尘大呼不妙。 秦然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了土。众所周知,申泯虽行事低调,平日亦无甚架子,可便是连当今圣上都要忌他七分,一区区门客又岂能对他有半分违抗与轻慢,胆敢以下犯上者都是死罪难逃。 看着为护少主不惜以身犯险的秦然,众人不禁替他捏了把汗,都默默祈求着这个为清平府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般的人物可莫要为了个纨绔子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才好。 恐惧是别人的,秦然什么也没有。他冷静得如同一座冰雕,毫无情绪,只用那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直逼申泯,不卑不亢道:“老爷请息怒,少主还需慢慢教。” 申泯美眸一眯,凝视回去,盈盈堕睫将那一抹微不可察的杀气挡在了眼底,嘴角似有若无勾出一个弧度来,那笑意却是瘆得人头皮发麻。 空气凝滞,剑拔弩张的压迫感充斥其间。申绝尘总觉得今日的申泯戾气甚嚣,邪门得很,怕不是魔怔了。 申绝尘大气不敢喘,一边暗搓搓地拽着秦然衣摆欲将他拉开,一边思索着若当真开打,两人该如何开溜。 当申绝尘还在绞尽脑汁盘算对策之时,那章良却“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呼天抢地起来。 众人纷纷惊愕朝他看去,只见他一双皱巴巴的老手颤巍巍拾起掉落地上的圣旨,恭敬捧在半空,边撅着屁股边匍匐在地,没命地将脑门“咚咚咚”往地上磕,边磕边歇斯底里呼喊着:“奴才该死呀!奴才该死!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啊!”说罢竟猝不及防地一头朝一旁的桌角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章良的脑门尚不及触到桌角,那桌子已是“砰”一声被一阵凌厉掌风震得粉碎,章良寻死不得,一头栽倒在地,掩面而泣,一头白发凌乱散落,无比凄凉。 申泯收掌,睨了秦然一眼,冷哼一声,兀自走至章良身边将圣旨接过,双手奉于香案之上,恭敬一拜后方转身将章良扶起。 申泯见章良布满褶子的额头上磕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似淡漠又似关怀道:“公公这又是何苦呢?” 章良垂首,半沙哑半哽咽道:“老奴老矣,本想以这副残躯病骨为圣上尽些残年余力,怎知不过被只顽劣松鼠惊吓,竟也能栽了跟头,还险些连累了世子,老奴没用,老奴有罪啊!” 申泯听得章良这么一说,嘴角一勾,心领神会道:“不过是有惊无险,只要圣旨没落地,公公又怎会有罪?” “申老爷说的极是,圣旨未落地,老爷也领了旨,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申绝尘听得这二人颠三倒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一道,心里忿忿道:“好你个老不死的阉人,敢阴老子?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当我这大老虎是病猫了!” 申绝尘这般计较着已是向章良走去,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猝不及防地一手指狠狠戳在了章良额头的伤口处,边暗暗使着阴劲,边装出一脸关切问道:“章公公,你这脑门可是疼得紧?” “哎唷!” 突如其来钻心的痛使得章良像个弹簧似的跳将起来,龇牙咧嘴,眼泪星子狂飙。然而摄于申绝尘的淫威,他却只能强忍着剧痛,哆哆嗦嗦恭敬回道:“谢世子关心,皮外伤,不疼、不疼。” 申绝尘得意地杏眼一眯,笑呵呵道:“不疼就好。章公公往后可得当心了,磕了脑袋事小,断了胳膊腿啥的可就要命了。公公经过金陵城东郊时可有看到一个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老乞丐?此人手筋脚筋俱被人挑断,动弹不得。他一生孤苦伶仃,也没个老婆孩子照料,只能等死,运气好了,有虫子爬嘴边,苍蝇飞嘴里还能有口吃的,运气不好呢,那些蟑螂、蚂蚁、臭虫、蛆什么的,就会一群群、一堆堆地爬满他全身,把他咬得皮开肉烂,然后钻进他的皮肉里,骨头里,把他全身都咬出一个个洞来。然后那些老鼠,它们最喜欢钻洞了,你说它们钻到那老乞丐的身体里做些什么?” “什、什么?” “当然是吃他的内脏呀!把他的心肝肺都啃得一干二净,连同肠子都会给扯出来!最可怕的是这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绝望地感受着一分一毫噬心的痛,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申绝尘睁着一双阴森森的眼,直勾勾地瞪着章良,绘声绘色地说着,任凭那章良也算是个见惯世面的人都不禁瘆得寒毛直竖,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老乞丐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响彻金陵城的郊外。 章良不敢多想,胆战心惊问道:“那老乞丐可是得罪了何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申绝尘忽然神情一转,又嬉皮笑脸道:“正是本公子!” 章良心里一咯噔,急忙追问道:“老奴斗胆一问,那老乞丐又是因何事冒犯了世子?”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他沿路行乞,我怜他老迈凄凉,好心想施舍他点银子,岂料这老不死的,竟趁我不备偷我玉佩!章公公你是知道的,本公子向来最恨那些不问自取之徒,我不给的,你偏来抢,那我便只好让你好生尝尝失去的滋味。” 申绝尘边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边一步一步将章良逼至墙边,章良仓惶后退,最终只得以后背抵住墙边慌里慌张地与那双阴仄仄的,透着死亡威胁气息的眼睛对视。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申绝尘何以突然对自己动怒,但头一回,他从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世子身上感受到了蚀骨的恐惧,这种恐惧自四面八方笼罩着、压迫着,令他不禁想起二十几年前,他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同样的恐惧,听到过一样的话,还有那双眼睛,竟也如此相似…… 正当章良因这无妄之灾手足无措之际,申绝尘那双原本凶神恶煞的眼睛却忽而一眯,转怒为笑道:“不过章公公你别怕,你向来待我极好,只要你不算计我,我又怎会那样待你呢。” 章良听得申绝尘话里有话,心里了然,看来这道圣旨是触了这公子哥的底线,才会令他这般怒不可遏。章良原本只想卖个人情给申泯,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将这混世魔王给得罪了,往后的太平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申仪,够了,章公公尚有要事在身,没这闲工夫陪你胡闹。” 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申泯终在此时制止了申绝尘,这才让章良有了借口得以全身而退。 章良仓惶逃脱之际被门槛绊了一脚,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只因他听到了身后申绝尘阴阳怪气说的那句:“章公公当心,可别又摔了!” 申绝尘戏弄了章良一番,暂时解了气,正得意洋洋向一旁的秦然和齐无常炫耀,申泯却阴沉着脸,压低了嗓音冷冷甩了句:“随我来”,随即转身离去。 申绝尘嬉皮笑脸地冲秦然吐了吐舌头,便屁颠屁颠随申泯而去。秦然眉头一皱,颇有些顾虑,遂向齐无常使了个眼色。齐无常心领神会,便与他一前一后跟了去。 清平府香堂内紫烟沉沉,缕缕沉香缭绕,幽静肃穆,香案之后整整齐齐排列着数十个木制金漆牌位,牌位上所刻姓名虽不为外人所知,可他们却是取义成仁,立下赫赫战功,用碧血丹心换来清平府大业的英雄。 申泯负手而立,凝视着牌位上的名字,陷入了沉思。他身后的申绝尘却被香气熏得昏昏沉沉,脑袋一耷一耷,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跪下!” 申泯忽而喝斥一声,将申绝尘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双眼,只见申泯又怒气汹汹瞪着自己,纳闷道:“我明明什么也没说,你怎又生气了?” “我让你跪下。”申泯睨了装傻充愣的申绝尘一眼,极力按捺住一触即发的怒火。 申绝尘一听,顿时不悦,鼓着双颊抱怨道:“你是要死啦,这么急着要我给你下跪?” 申泯压着胸中怒火,黑着脸指了指香堂上的牌位,“你要跪的是他们。” 申绝尘顺着申泯所指方向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跳将起来嚷道:“申定緖,你好生狭隘,不过区区小事,值得你这般刁难我?你就当真这么想娶那十四公主?我告诉你,我申绝尘此生只跪生父生母,便是天皇老子也休想让我弯下膝盖,更何况是一群死人!我为尊,他们为卑,凭什么让我跪他们?” “凭什么?就凭他们为清平府打下了这半壁江山。没有他们,你不过还是路边与野狗抢食的乞丐,谈何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谈何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你今日所得,皆为他们以命相换,你无所建树便也罢了,可你还成日只知招摇生事、作威作福,相较之下,你何以为尊,他们何以为卑?” 见申绝尘一时被自己批得哑口无言,申泯继续说道:“你三番四次因个人意气寻衅滋事,扰乱金陵城治安,祸及无辜百姓,我尚一而再容忍你,但你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如今更是扰乱武林大会、违抗圣旨、威胁皇上亲信,你竟还胆敢说是区区小事?你可知,正因你今日的区区小事,足以让清平府上下二十余载心血付之一炬!” 听着申泯义正辞严的指责,申绝尘一心虚,气势就蔫了。他低着头嘟囔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再说了,这不也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你有理由?你的理由就是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清平府的江山迟早败在你手上。” 申绝尘心想自己都已经示弱了,这人怎么反倒更来劲了,还将自己说得这般一无是处,一股委屈劲顿时涌上心头,噘着嘴低声抗议道:“什么狗屁江山,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你也不想想你平日都如何待我,就算我真把家业都给败光了,那也是被你逼的!”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教而不善,不知悔改,自己犯了错还要推给别人不成?” 申绝尘声音虽低,却是被申泯一字一句听了个真切。申泯被激得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又是一通臭骂。申绝尘听得申泯又是朽木又是粪土的骂自己,愈听愈恼,心想:我不要面子啊?火气顿时也腾腾腾烧了起来,瞪圆了眼反驳道:“申定緒,我知你向来就把我当块茅坑石头,觉得我又硬又臭。可你遇到我时,我便已是这般,你若嫌恶我,当初何必非要将我带回清平府,非要让我当这劳什子少主?你当我真稀罕你这一屋子的破铜烂铁?我宁可饿死在路边,也比天天被你打被你骂,被你逼着练这些狗屁功夫要强!” 申泯眸光一沉,冷哼一声道:“当初非要将你带回清平府的……” “少主,老爷将少主视为己出,从无半分嫌恶。所谓关心则乱,老爷对少主严厉,也是为少主着想,请少主莫要介怀。” 申泯话说一半,却被秦然突然抢了白,他不悦地瞥了秦然一眼,秦然也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眼,申泯虽极为不悦,却是没再往下说。 然而申绝尘却早已在听到秦然说出“视如己出”四个字时就失了神,一股失落感似洪水猛兽般向自己袭来,连绵不断的愁绪油然而生,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他的心仿佛被挖出了一个洞,空落落的,空洞得令他慌乱且迷茫。 “视如己出……” 申绝尘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本该充满着温情的四个字于他而言是何等讽刺,对于申泯,他该是感激还是憎恨?因为这个人,他拥有了一切,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他一无所有。 “申定緖,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亲人,仇人,还是路边捡回来根本无所谓的阿猫阿狗?你若当真关心我,为何从来都不曾过问我的感受?为何从来不曾问过我想要什么?” 话一出口,申绝尘便后悔了,他懊恼着,恐惧着,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从申泯口中得到任何答案。不管结果是什么,于他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真相,现实也只会再一次将他推向深渊。无知才是一直保护着他的铠甲。 申绝尘凝视着申泯,他的竭嘶底里只换来了申泯冷漠的一瞥。幸好,他不屑回答他的问题,申绝尘想。 “那少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开口的人却是秦然。他的语气淡漠如常,可申绝尘却分明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怜悯与关怀,那种情感深邃且复杂,令人无法捉摸却又真实纯粹。在与申泯初遇时,申绝尘也曾在申泯注视他的眼眸中感受过同样的情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那般安心地将自己托付给了他,跟随他千山万水,一路走来。可是为什么,人可以这般变化无常?是他变了,还是他根本从来都不曾看清楚眼前的人? “我想要什么?” 申绝尘呢喃着,目光紧紧锁在申泯身上,然而申泯却别过脸去,一再将他无视。秦然从申绝尘怅然若失的神情中,头一回感受到了流淌在他血液里的孤独。 “我,我……” “贪得无厌!不管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要的,你已经得到了天下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延续了你这条本该结束的命!你还在奢望些什么?从来没有人亏欠过你,包括申泯!” 申泯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斥打断了申绝尘的思绪,不知是秦然的话触及了他的底线,还是他已然对申绝尘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目光中的暴戾与语气中的厌恶是申绝尘从未感受过的,此时此刻的申泯在申绝尘眼中是那样的陌生。 申绝尘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哀与委屈,他捏紧了手中的拳头,身体颤抖着,眼泪滚滚而下。然而即便已然泪眼婆娑,他却仍旧紧咬着嘴唇强忍住哽咽,他早已习惯,再难过,再伤心,他也不欲旁人看穿他的心事,更不会向申泯示弱。 空气再一次凝滞,香堂也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静之中,除了从申绝尘喉尖里隐隐发出的哽咽声,一片死寂。 许久,申绝尘方缓缓抬起头来,他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申泯,一字一顿问道:“申定緖,你还是个人吗?” “你给我跪下!” 申泯被申绝尘激得暴跳如雷,他的一声怒吼几欲要将申绝尘心脏给震得粉碎。然而申绝尘是下了决心与他杠上了,又怎会轻易屈服,便也提高了嗓门吼道;“他们并非因我而死,我不跪!” “那齐无心呢,你可是已经忘了他是如何死的?!” 申泯的一句质问,如同一道霹雳照头劈来,将申绝尘劈成了两半。申绝尘胸口一颤,锥心之痛随即从头至脚蔓延开来,令他痛不欲生。顺着申泯所指方向,灵牌上赫然刻着的“齐无心”三个字如同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剜开申绝尘身上那一道道从未愈合过的伤口。 “你跪是不跪?”申泯逼迫道。 申绝尘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了十年却依旧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的男子,他究竟是犯了怎样的滔天大罪才会令他对自己这般残忍刻薄? “不跪!”申绝尘的态度亦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不近人情。来人,上戒鞭!” 申泯一声令下,一个下人便诚惶诚恐地双手捧着戒鞭来到申泯跟前。 “给我打!打到他跪为止!”申泯又是一声喝令。 “你敢!” 面对申绝尘的怒目圆瞪,那下人吓得瑟瑟发抖,他一会看看申泯,一会看看申绝尘,终是俩人都不敢得罪,只得惶恐求饶道:“老爷,这,这……” 申泯冷哼一声,一手操起戒鞭,说道:“我自己来!” 说罢,抬手一扬,正要朝申绝尘一鞭挥下,却是再一次被秦然阻挡了。 秦然一把揪住了戒鞭,看向申泯的目光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申泯阴仄仄地看着秦然,眼神暗晦不明。 “好,好得很!” 申泯一把将戒鞭扔开,整了整衣袍,看向秦然道:“养不教父之过,我倒要看看你要护他到何时。”说罢竟是袍袖一甩,负手离去。 秦然看了看哭肿了眼的申绝尘,一言不发,离开了香堂。 齐无常默默地站在申绝尘身后注视着他,只见他并不理会任何人,只痴痴地看着齐无心的牌位发呆,如同四年前的无数个日子里一样。 齐无常来到申绝尘跟前,也不管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便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已然凉了的脆皮火烧递到他跟前,问道:“吃吗?” 申绝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耐烦道:“滚。” 齐无常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感无趣,撇了撇嘴,正欲离开,却又听得申绝尘将自己叫住。 “你干嘛?” “我在滚啊。” 申绝尘瞅了眼齐无常,又瞅了眼他手中的火烧,面无表情道:“你滚,火烧留下。” 说罢一把将火烧抢过,啊呜咬了一口。 齐无常看着申绝尘低头啃火烧模样,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抬头朝齐无心牌位所在方向看了眼,也默默离开了。 “小少主,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是尘儿最喜欢的东市脆皮火烧!无心哥哥真好!” “这火烧有这么好吃?小少主也让我尝一口呗。” “无常,你又不喜吃火烧,为何总要与少主抢。” “就是就是,无心哥哥最好了,齐无常是大坏蛋!” 人去楼空,申绝尘就着滑落嘴角的泪水一口一口地吃着东市的脆皮火烧,火烧凉了,味也变了,原本三两口就能吞进肚子里的火烧,如今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烧还被捏在手里,申绝尘的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双雪白无暇的靴子,他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 “火烧凉了就别吃了,赵大厨已为你备好了饭菜。” 听着申泯前后判若两人的语气,申绝尘诧异地抬起了头,眼前的人与半柱香前并无不同,只是神情中少了七分戾气,多了三分关切。 申泯并不理会申绝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兀自拿出一方雪白锦帕在他脸上胡噜了几下,又道:“别傻站着,赶紧吃饭去。” 申绝尘颇有种一时上天一时入地的错觉,仿佛方才的闹剧只是一场梦。 “申定緖。” “恩?” “你是有病吧?” “……” 我是分割线: 章良:所以那老乞丐的事可是世子杜撰了吓奴才的? 申绝尘:你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 番外一 桃源世外 春 山中无甲子,人间岁月长。正是桃花盛开时。 艳红铺了一地,连起了桃山通往桃源村的小路。 七岁的冉东风正随父亲砍柴归来,他尚未长开的单薄肩膀上背着个沉甸甸的大竹篓子,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用野花精心编成的小花冠,在眼前漫天飞舞的桃红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尘儿妹妹头戴花冠手舞足蹈的娇憨模样,满足得不禁傻笑起来。 “东风,你看那可是申家的小闺女?”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急忙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被翠绿大花袄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正蹲在村口处,像以往一样呆呆地等着他回来。 “尘儿妹妹!” 冉东风撒丫子就朝小团子狂奔而去。小团子听到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声音,从肥厚的大花袄子里钻出个圆圆的小脑袋,仰起小脸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嘬着晶莹泪珠,委屈巴巴地看着冉东风。 冉东风看了眼正在村里桃树下打闹的三个小霸王,将手中花冠往小团子小脑袋上一扣,便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去。 “哥哥等等我!”小团子边奶声奶气地唤着冉东风,边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追在身后。 一阵喧闹过后,抱头求饶的小霸王将从小团子手中抢来的东西还了回去。当冉东风看着小团子肉呼呼的小短手上趴着的那只油光乌亮的独角仙时,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尘儿妹妹,这独角仙是你抓的?” “恩!是尘儿自己抓的哦。东风哥哥,你喜欢不?” 小团子双手捧着独角仙,炫耀般递到冉东风面前,一脸期待问道。 “喜欢!”冉东风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里尽是宠溺。 “那尘儿送给哥哥。”小团子说着便将独角仙放到了冉东风的手心里。 “尘儿那么喜欢独角仙,舍得送给哥哥?”冉东风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尘儿更喜欢哥哥呀!” 小团子甜甜糯糯的声音,让冉东风的心也瞬间变得软软的,他珍而重之地看着手中黑亮黑亮的独角仙,恰巧一朵桃红落下,覆在它闪着金光的甲壳上。冉东风的眼波里荡漾着一抹柔情,感叹道:“这独角仙好漂亮,就像尘儿一样。” 夏 长夏村墟风日清,檐牙燕雀已生成。 冉东风这一日早早向师父告了假,迫不及待下了山。一如既往,当他赶至村口时,他的小团子正呆呆站在村口,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尘儿妹妹,生辰快乐!” 冉东风说着将一个陶泥娃娃递到她面前,粲然一笑,那笑容如同炎炎夏日里一道清风,明悦而舒适。 小团子欣喜地接过娃娃,宝贝地拥在怀里,然而本应欢天喜地的她,却是眉心紧蹙,笑意中带着几许苦恼。 冉东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问道:“尘儿妹妹为何扁着小嘴不高兴,可是不喜欢哥哥送的礼物?” 小团子摇摇小脑袋,嗫嚅道:“小花不见了。” 小团子知道东风哥哥为她赶了半日路,大汗淋漓定是累极,本想让他赶紧回家歇歇脚的,可家里的小猪崽一大早便不见了,爹娘知道了定是要着急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冉东风哪会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于是牵了她的小手哄道:“小傻瓜,为何不早说?别怕,哥哥这就带你找小花去!” 两人于是细细寻着村里的每个角落,冉东风腿长,小团子腿短,冉东风走一步小团子便要跑两三步才能跟上,不过一小会,小团子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冉东风心疼她,怕她受累,二话不说将她背起。小团子不过八岁大,可小小的人儿却是沉甸甸的,她的小身子压在冉东风日渐宽厚的背膀上,竟令他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午后的烈日炙烤着脚下的土地,不大的冉东风背着小小的小团子行走在田埂池边,汗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冉东风却是越走越有劲。小团子趴在冉东风背上,将一张硕大的荷叶撑在他头,他早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有人说他早已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也有人说他如今已是名满天下的豪侠,当上了掌门,迎娶了武林盟主的千金,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回来了,她的痴情终究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个笑话。冉东风的爹娘也曾苦劝于她,莫要为了一句虚无诺言误了终身,趁着还年轻,找个老实人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旁人的话,听过了便散了,唯独冉东风当日的字字句句刻在了她的心头。 这一年,南方的雪下得好大好大,桃源村通往山外的路已被大雪封死。 申绝尘蜷缩着身子蹲在村口的雪地里,眼前只有无尽的苍茫。她还在等着谁,谁也不会来,谁也来不了。没有人会替她抢回独角仙,没有人会陪她找回小花猪,说过的话也不会有人再记得…… 十六年来,她头一回感到了无助与绝望。 她闭上了眼,在这冰天雪地里,连心都是冷的,唯一让她感受到温度的只有眼角的两行泪。 “沙沙,沙沙……” 不知从哪传来的脚步声将她惊醒。她缓缓睁开婆娑的泪眼,恍惚中竟隐约看到了一抹残旧的红摇曳而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咙。 路尽头,一名紫衣男子负剑而来。剑柄处,那根残旧得褪尽了颜色的剑穗在纯白的雪色之中格外耀眼。 男子远远见得雪地之中站起的女子,顿时脚步一滞,痴痴呆立在了原地。 两人遥遥凝望着彼此,他们之间的距离似是隔着十六年的生死茫茫,又似只隔着童年臂弯里的一场梦,亦幻亦真。 “尘儿……” 当那个温柔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申绝尘知道,她的东风哥哥终于回来了,路再艰难,总是难不倒故事里的大侠。 新房内,申绝尘依偎在冉东风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手上的厚茧与遍体的伤疤,每一道手茧与疤痕仿佛都在向她述说着他在江湖中的每一段经历。 许久,申绝尘方仰起小脸,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东风哥哥,尘儿如今是你的娘子了?” 冉东风温柔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尘儿不仅是哥哥的娘子,尘儿还是哥哥的独角仙,小花猪,是哥哥心头的那一轮月。” 申绝尘心满意足,她把玩着洞房前冉东风送她的那块璞玉,那块玉冉东风自小就佩戴着,如今作为信物赠与了她,璞玉挂在她脖子的一瞬,她竟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哥哥,若是再去江湖,将尘儿带上吧,尘儿好想知道哥哥心里的那个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 冉东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凑近她耳畔轻声道:“傻瓜,哥哥最想去的江湖就是在你的身边呀。” 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申绝尘为冉东风诞下了一名男婴,冉东风一手抱着紧握小拳头哇哇大哭的婴儿,一手搂着心爱的妻子,沉思了片刻后,温柔对婴儿笑道:“好孩子,以后便唤你缙儿吧,你的名字就叫,冉缙。”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