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先生》 正文 楔子 他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在往前一个劲儿地奔跑之时,他也不忘小心翼翼地往后瞅着,生怕那个老酒鬼从后面突然追上来。 一个九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滚滚一边去。 每当他提出自己也可以分担一些工作之时,那个老家伙总是会一脚把自个踹飞,然后让他赶紧滚一边玩蚂蚁去。泥人也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这样的“混世魔王”。所以在昨天偷了一壶上好的酒出来,让那个老家伙喝得酩酊大醉,睡得跟坨死猪一样。 趁此,他把老头腰间的铃铛解了下来,拽到自己手里后就赶紧往那个池子跑。 在跑了一路,发现老酒鬼估计真的是醉死在桌上,没有追上来之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嘴里念着那老家伙在工作时候最喜欢念的词: 旭日 从东方升起 燃烧着自己的意义 他从不知晓 自己即将熄灭 只觉得那一刻灿烂c炫耀c永恒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这些词的意思他的确是不明白。那些大人说的对,有些事情只有你长大之后才能知道。 算了,不用想这些无聊的东西;反正自己已经拿到了铃铛,而且词也已经念完了。除了没穿标志的黑色工作服之外,现在的他是一个标准的“铃铛人”。虽然铃铛人是地位最卑微的几种职业之一,但是他还是为此刻变成了大人的感觉而自豪,他要证明自己才不是那些只知道掏蚂蚁窝的小鬼。 抵挡池子,他倚靠在栏杆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子里的画面,似乎在寻找里面的游鱼。 “天湖”,是这那个老家伙取的名字。孩子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是酸腐极了,不过只是一个小池子,还偏偏管其叫做湖,甚至还在前面加一个“天”字,明明只是个卑微的铃铛人。 在观察好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没发现有任何鱼想要跃出水面,不禁有些失落。当他准备离开,路过工作台之时,眼忽地明亮起来。 这是一尊石质的工作台,下身是高高的石柱,支撑着方形的平台。自己没有那么高,只好把那老家伙的椅子搬过来。踩在椅子上后,他这才看见了工作台的表面。虽然是石质,但是工作台却出乎意料地光滑,明亮,甚至倒映出他那张肥肥的小脸。 学着老人的模样,他将铃铛放进工作台凹下去的位置。铃铛置入工作台,如同镜面般的工作台绽放出微弱的蓝色荧光,在其中央慢慢浮现出一只“眼睛”的图案。他将手放在眼睛图案上,慢慢地拖拽着。与此同时,认真观察着右上角由点与线构成的神秘图案。 曾经那老家伙告诉过他这些点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名字,但贪玩的自己,只念想着他赶紧拿出自己的宝贝铃铛,摇晃着发出耀眼的光柱,刺入水面。 孩子小心翼翼地盯着每一个点,这些点是灰色的,死寂的,仿若已经死去。点与点连接之间的线条也是灰色的,就像是一条被岁月侵蚀的刻痕。渐渐地,他快失去了耐心,要从这么多灰色的点之中找出一个发出细微光芒的点,真是不仅仅耗费时间,也非常无聊,难怪干这活的人都是些老头子。 可他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为了这个伟大的计划,他在偷酒的时候差点被发现,丢进铁笼子里头。再一次的,他继续拖拽着眼睛,寻找着那个光点,就像黑夜之中的人在寻找萤火虫。 忽地,一个点开始闪速着微弱的光芒,虽然很浅,但是和周围一片死寂的灰点,是那么地刺眼,耀眼。孩子开心极了,停止了对眼睛的拖曳,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凝视着那颗发亮的光点。 这颗光点起初是没有规律地闪烁着,可随着时间流逝,它闪烁着的频率越发频繁,这颗本该是归于死寂的点成为了点亮夜空的唯一繁星,把黑夜烫出了一个窟窿。 站在椅子上的孩子兴奋地拍起了手掌,随后他立马拿起了铃铛,再一次朝着水池边上跑去。 这一次,池子再也不复当初的平静,而是开始有着涟漪不断地散出,涟漪的中心是一颗发亮的光点。 铁灰色的水面之下,似有什么蛟龙欲破水而出。 再一次的,孩子学着老头的调,唱起了那首歌谣, 旭日 从东方升起 燃烧着自己的意义 他从不知晓 自己即将熄灭 只觉得那一刻灿烂c炫耀c永恒 歌声之中,孩子摇晃起了银色的铃铛。银色的铃铛涌现出金色的光芒,当孩子做出“掷”这样的一个动作之时,金色光芒从铃铛上迸射而出,化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刺向池子中的光点。 光芒落下,仿若金色的落雷,诛杀意欲破水而出的蛟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成家小三 成小三拽紧了手中那封盖有红色印泥的介绍信,来回在这间别具一格的小院前踱步,不敢推开门进去。他现在百感交集谈不上,兴奋之余紧张还是有的 作为青玄楼最底层的打杂小厮,变成了“红楼院”的小厮,可谓是一步登天,仅仅十六岁的他走完了别人二十七八岁都不一定能走完的长路,虽然还是个打杂的小厮。不过,在红楼院打杂的小厮可就大不一样,所谓的有钱人家的狗更会咬人就是这个理。 照理说,就算是天上掉馅饼, 他伸长了手,也不会掉到他这条土狗身上,但那位美人却偏偏瞧上了他。 在狗腿子如云的青玄楼里,成小三绝对不是那个最讨客人喜欢的那个。再者说,他这样十六岁的少年,在青玄楼里,可还有着大把更懂人情世故的前辈。 “小子们,我给你们说,别以为在这些姑娘面前跪下,恨不得舔干净人家的绣花鞋,人姑娘就会拿正眼看你。这些个小姐眼界,ji女身的姑娘们个个眼比天高,她们宁愿给那些先生们跪下来安心品箫,也不愿意露出半点肚皮给我们看。所以别贱,你越是对她卑贱,她就越瞧不起你。”颇有经验的前辈们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这些菜鸟上课,一旁的成小三就不吭声。因为他不懂,他们这些只能端茶送水打杂的小厮,如果不低眉顺眼的,哪有钱拿? 那个时候的他只能待在青玄楼最外边的杂库里,远远地透过窗看着屋内姑娘们婀娜多姿的背影,还有一双在她们四两胸脯前上下游走的手。作为最底层的打杂小厮,他们只能待在杂库里,听见吩咐,就去搬点东西,如果运气好,赶上那天头儿高兴,还会得一点赏钱,虽然只有几文钱。 就这样,成小三干了三年,总算是因为生得还算白净,吓不到客人,干事也麻利,被纳进了里堂做事,跟在一个还算可以的姑娘身边做事。说是做事,其实还是打杂,只不过拿到的工钱多了点。虽然有时候,他伺候的这姑娘因为嫉妒心强,因此发火的时候喜欢拿他当出气筒,踹他几脚。 不过踹就踹呗,他们这些家伙,别的不说,就是皮糙肉厚,况且对方踹完之后还给钱。 所以,成小三就想着,自己前途还算可以,没准自己再混个几年,就能当个领事什么的。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攀上比领事还高的位置。 红楼院,能够冠以“红楼”两个字就不简单。红楼院,按照那位前辈的说法就是,红楼院相较于青玄楼,就是文以学院对于求学先生心中的地位,先生你们懂吧? 众人摇头,说不懂,先生是玩意儿? 那个时候成小三也不懂,他只记得那位前辈在说到“先生”二字的时候,居然露出了“你看,老子多叼”的牛逼轰轰的神情。就好似,他就是所谓的“先生”,优越感十足。 后面,成小三长大了,这才知道只要从红楼院里走出来的姑娘,那个个都是头牌,而且她们都不叫做“青楼女子”,而是有着一个古风的名字——红女。 听前辈说,这些红女都是卖艺不卖身。而且不是说客人你有钱,就能踏入我闺房。每个月的十五号,十六号这两天,红女会坐在帷幕后,戴着红色面纱,由她弹琴,或者说是清唱,外边的客人则来评价。 在表演结束之后,红女会根据客人的评价来挑选谁才有资格被自己邀请闺房内独享自己的舞蹈,或者其它的才艺。 在那天客人必须沐浴更衣,烧香以示虔诚,然后从自家门口摆出一条红色长毯一直铺到红楼院,踏着红毯,沐浴着花雨而来。 “这他妈才叫女人啊!”每次听见这样故事的时候,成小三那帮子一起的小厮朋友,就会这样拍着大腿,两眼发光说:“太骚了,太刁了!”而那个时候的成小三则想着,如果那天下雨,怎么撒花雨? 这帮粗人,也只有用这样的词语来感慨这样的行径。同时,他们的榆木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就连个独赏舞蹈,这些有钱男人都争得那么头破血流,这都连深层次交流都没有,有啥意思? 在前日,成小三得到了小道消息说,有一个外边的女人要入住红楼院。至于是哪个外边,不知道,也没人会在乎。因为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接下来的重磅消息上:这女人要在青玄楼的小厮中挑一个,作为自己的小厮。 “他奶奶的,就凭王七那屁yan长在嘴巴上,说话嘴巴就撒尿的王八羔子,也想攀上红楼院的姑娘?”这话是成小三的好朋友,赵四说的。赵四个不高,长得也就那腌菜萝卜样,但却硬生生地从众打杂小厮之中杀出,来到了里堂干活,虽然不是和成小三一样伺候人。 但能够到里堂里干活的小厮哪个简单?至少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赵四这家伙的本事就是不仅仅打架不怵,骂人也是个好手。在青玄楼这条街上,他除了那个读书人,还有马婆婆骂不过,其余人都是手下败将。 曾经他和马婆婆对骂一下午,从双方祖坟开始,到生孩子没屁yan结束,两人骂得都不带重复的,愣是看得那些路人一愣一愣的。要不是扰了那个读书人清净——那位骂人的绝世高手出门,这两人估计能骂到明早上。 而赵四这人心却出奇得好,就算是马婆婆平日里遇见都打个笑脸,他唯一讨厌的人就是他口中那个——屁yan长在嘴巴上,说话嘴巴就撒尿的王八羔子的王七。王七不仅仅长得真的是俊俏,清秀,而且平日里的打扮也跟他们这些小厮不同。虽然和成小三一样都是伺候ji女的小厮,但那人家是真正的“伺候”。 由于长的俊俏,而且他也注重打扮,平日在青玄楼晃荡着甚至会有人误以为是来寻欢的客人。他伺候的那女人,没有理由不给他来点一条龙服务不过王七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在赵四面前吹嘘那女的,哪里有几颗黑痣。 自然而然,有这样经历的王七不禁觉得自己在这帮小厮之中也算的上是人中龙。成小三也觉得新来的红女也铁定会选上王七。不说别的,养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红楼女子 红楼小院外的那条小巷子安安静静的,此刻只属于成小三。阳光从巷子墙头偏偏斜斜地洒在成小三的身上,暖洋洋。从外面,越过墙头,隐约可见姑娘薄薄的贴身衣物,令人遐想联翩。院子门口的那颗树,绿油油的树叶随风摇曳,哗啦啦地响。在门前的成小三想象着打开门后,自己第一句话该和姑娘说些什么 又是一年的春天,他成小三,将满十七岁。 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终于能熬成了一个人样。是的,成小三是一个孤儿。他没有什么残疾,心智也健全,甚至长得也还算白净,勉强也抵得上英俊两字。但是他的爹,妈却抛弃了他。 这断然怎么想,也没理。 他被青玄楼收养起来当小厮后,总喜欢从青玄楼后院的一颗粗壮的香樟树上爬上去,然后从一根枝丫跳到青玄楼的一层楼顶,然后爬到屋檐上,眺望这座灰蒙蒙的城市,目光定格在一座粗壮的黑色高塔上,直到太阳西下。 成小三一直觉得他的爹妈没有抛弃他,肯定就像是书中所说的那样,因为遭到仇家追杀,为了不连累自己,然后求青玄楼收养自己。也许某一天,自个爹妈会踩着祥云,或者驾着野鹤来接着自己。 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他必须得活得好好的, 而且要有一个人样! 作为从青玄楼里长大的小厮,成小三绝对算不上一个好人。在这个大染缸里,要得出人头地,除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自己也得有独有的“本领”。比如赵四就是一尊大炮,领班说打谁,就打谁,说骂谁就骂谁,干起架来丝毫不计较后果。 至于,成小三这个焉坏儿的小厮,他比别的家伙厉害点,就属他的小聪明了。成小三总是能想到些小点子助赵四的一肚子坏水变成真的。所以,赵四总是说他们哥俩要是出生在战乱时期,保证能出人头地。 不过,就这么点堪称还算行的“优点”,众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什么成小三会被新来的红女选上,包括成小三自己也没能料到。 红女来的那天是十五号,三月十五号。 敲锣打鼓的声音在青玄楼小厮睡觉的院子里响起,热闹得就像是在过年。和成小三同屋的赵四骂骂咧咧地起身,推开窗大声怒骂道:“龟孙子些,起这么早抢屎吃啊,打扰你赵爷爷睡觉了!” 院子的小厮瞥了一眼二楼开窗的人,发现是赵四敢怒不敢言,其中有一人反而好声好气地说道:“赵哥,今天是红女来的日子,兄弟们都起早换好衣服,准备去见红女啊!难道你不去?” “鳖孙!”赵四吐了一口痰,关上窗户继续闷头睡觉。 他赵四还是有自知自明的,就算自个去见红女,舔人家鞋,人家估计都会嫌弃他一脚把他踹飞。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成小三的想法也和赵四差不多,只不过自己被吵醒了,也没办法继续睡下去,成小三在衣柜里挑了一件还算新的衣裳穿上,换上一双干净点的布鞋。 赵四瞅着这家伙的动作,不由得问道:“怎地呀?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果你不能在床上挣钱,那就别赖在床上。” “谁说的?”赵四愣了。 “我家小姐。”成小三答道。 “没想到,你家小姐还是个哲人。”赵四摸了摸头,跟着也从床上起来。两人在把自己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之后,便加入了下面院子里小厮的队伍。 初晨,阳光透过窗洒进这间屋子里,十几个小厮安安静静,低眉顺眼,弯腰并排站着等待红女的到来。为首的自然是王七,就连主事的也认为红女在第一时间见着他之后,便无需再看其他的小厮。 走廊外突然响起了主事的声音,众小厮赶紧朝着窗户望去,一道玲珑凸浮的影子映入人的眼帘,发梢上别着的凤钗柱子随着她的脚步上下雀跃,勾得这些家伙喉咙发烫,口水直咽。赵四压低了声音跟成小三说道:“啧啧,这身段,让我摸一把死也值了啊!” 屋门被推开,窃窃私语的小厮们立即没了声音,个个神情恢复常态,安安静静地如同一尊雕塑。成小三心神一动,空气之中弥漫着某股特殊的香味,就算是他这样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小厮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制成的香囊。 主事的清了清喉咙 ,宣道:“玄姑娘到了。” “见过玄姑娘!”众小厮行礼喊道。 成小三抬起头小心翼翼瞥着这位身穿红衣的姑娘,她在主事的带领下,走到了所有小厮的面前。在这位姑娘背后的,还有一个穿着干练的老头。旋即成小三的目光便被老头左手手腕戴着的陈旧金属壳吸引了过去。仔细听,他还能听见从那金属壳里发出齿轮旋转的声音,金属壳表面着有着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不知怎地,让成小三联想到了弓弩的箭槽 “王其山见过玄小姐。”忽地,某人的问候打断了成小三的思路。不用多想,这自然是王七。作为做什么事都要讲究点格调的王七,他自然给自己取了给文雅的名字——王其山。众小厮看着王七那副温和有礼的作派,心想果真是败得一沓涂地。这礼节,这微笑的弧度,他们这些土包子真是差的太远了。 你要是说这家伙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他们也信了。 就连赵四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是懂女人心。王七的这一先手简直就是断了所有小厮的心,就好比下象棋的时候,我先一手把自己的“王”捡在自己怀里,看你怎么赢我。 穿红衣的玄姑娘自然注意到了这位穿着白袍的小厮,笑言:“好英俊的王家公子哥”可随后她话锋突然一转,冷冽地骂道:“一条狗奴才,也盘算着想摸上本姑娘的床,你要是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王七无言,脸如同烧红的铁板般滚烫,他连忙跪下,全身胆颤地覆在地上 “王公子”骄傲了十八年,在青玄楼如鱼得水,除了那几个骄傲性子的头牌没尝过,什么荤都开过。可在见着红女的第一天,就被人直言要挖掉眼睛。他自诩自己这番派头没人能看穿,如果换一条街,他说自己是来游玩的贵公子,也没人不会相信。他明明已经把自己那点心思藏得很好,根本没有流露出半点。 众小厮见着这位红女开口就要挖人眼睛,不禁噤声,心里发怵。心想这主子真是不好伺候,搞不好,连性命都要丢掉。现在,他们都恨不得赶紧拔腿就跑,这份福气也得要有命享受才成。成小三比较坦荡,他反正就是过来凑个数,至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这和这有什么关系。直到那个女人停在了自己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成小三低着头,不敢看向对方,小声诺诺地答道:“成小三。” “三儿,从今天起你就叫成三儿,好事向来成三儿。”那女人淡淡地说道。 就这样,成小三变成了成三儿,住进了红楼院里。这一次,兄弟们在羡慕之余,也有着幸灾乐祸,跟着这么一位主子,稍有差错,那就没了命。在搬出去临走前,赵四够义气,说:“兄弟,这点钱好好拿着,置办一个好点的棺材。” 成小三没说话,默默捏着钱,然后回答:“要是有机会,我会把你的那一份一起摸回来。” 赵四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竖起大拇指,“牛逼,够义气!” 这就是赵四,嘴巴不饶人,但是心却是软的,明明成小三年龄比他大,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带着一种大哥的心态照顾成小三。 这就是义气。 “说起来我也是父母双亡的人啊,”赵四唏嘘,“你要是混得好了,记得提拔下老哥,让我在下边的时候也好给父母吹嘘吹嘘。” “我呸呸呸!谁父母双亡?我父母还在着呢,只是忘记来接我了。再者说,你怎么知道你父母死了!等我以后混得出人头地了,我就把我俩父母都找回来,明白不?”成小三答道。 赵四摸了摸自己头,欲言又止,后来在成小三离开前,说道:“成小三,我知道你是个人物,但是有时候,心好点总归是好的。我的那个老妈子说的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时候,受点委屈没什么,但千万别干坏事儿。” 成小三笑了笑,没回答,他拎着只有几件衣服的行李,头也没回的,朝着红楼院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无名之辈 终究是打定好了主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成小三推开了红楼院的门,未行几步,便瞅见了红女正站在一尊青瓷的露天鱼缸前,前倾着身子,丰满的胸脯几乎快贴到水面,怔怔地凝视出神。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温暖的阳光弯弯斜斜地照在红女白色轻纱和如玉般的肌肤上,一切近乎透明。墙外,那株树的绿叶哗啦啦地响,春意盎然。 成小三默不作声,从红女身上收回视线,灰溜溜地准备沿着墙根离去,他猜想着自己的屋子肯定都是在最偏的地方。此刻,他不敢打扰了红女,或者说不敢打扰了这份美好。 “青玄楼的小厮都这么没礼貌?”忽地,一道冷冽的女声响起。 成小三顿时站直了身体,将行李放下,谦顺地弯腰行礼说:“早上好,小姐。” 红女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青瓷鱼缸上收回了目光,挑起细细的长眉,媚眼勾人心神,打量着自家的小厮。过一会儿之后,她说道:“跟着我走,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跟在自家小姐背后,成小三低着头迫使自己不看向对方的背影,不仅仅因为这种时候偷看人姑娘的背影太贱,也生怕对方发现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去。可当成小三低头之时,却瞅见了如山峰般起伏的饱满曲线 这位红女的身材的确可以称之为凹凸有致,没有纤细太过于瘦弱,也没有太过于丰腴而稍显臃肿。成小三忽然想起赵四说得还真对,这样的姑娘,能摸上一把,死也值了。 “好看吗?”红女忽然转过身,盯着眼神直勾勾的成小三问道。 “小的罪过,该死!”成小三赶紧下跪,胆颤地发抖,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却落在了对方的鞋上。那竟是一双透明,不知什么质地,类似于船鞋样式的鞋。他能完完全全看清楚鞋内白皙的双脚,就连那指甲上的红油也能清晰可见。成小三忽然忘记了此刻正发生的事,只觉得古人说得是对的,也只有“玉足”这样的词才能切合地形容这样的美。 忽地,成小三眼前的那只玉足从鞋底脱了出来,直直地勾起成小三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眼看着目光冷冽,一脸厌恶的红女。冰凉的玉足抵在成小三的下巴上,令他的喉咙直吞口水,成小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姑娘,大脑内的恐惧逐渐被一种情欲压过。 “我很好看?”她问道。 没敢多想,成小三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今天的打扮很古风,穿着白色的露胸襦裙,不过本该长式的裙子却被她修掉,剪成了前短后长的样式,将自己一双长腿大大方方地落了出来。她长长的黑发绾起,梳成了垂鬟分肖髻的样式。妆容妖艳之际,红唇如血 在青楼见着女人梳妆长大的成小三不是很明白面前这女人的打扮,在她身上,保守和开放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相互体现。襦裙,大多数都是齐腰襦裙,几乎将女孩整个地遮住;可她的襦裙不仅仅露出胸,甚至还特意把自己裙子自己修掉。明明梳着垂鬟分肖髻的发式,却偏偏画着妖异的妆容。 但无论怎地,面前这女人极美。而且起止是好看,这女人在成小三眼底简直就是完美,无论是极具韵味的身材,还是清冷婉转的声音,简直就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足以令任何人恨不得时刻握在手心把玩。 “小姐生得好看极了,小的见过这么多女子,不及小姐半点风情。”成小三答道。 抵在成小三下巴上的玉足更用了一分力,使跪在地上的成小三看到的风景更盛,红女媚眼如波,笑言:“你们这些小厮,鬼话说多了,都不脸红了,是吧?” 成小三机智地反问:“小姐都能知道小的在背后偷看,我有没有说真话小姐不知?” 红女没了之前吓人的冷漠神色,却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奇怪神色,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难不成你在青楼只学会了下跪求饶?” 说罢,她的玉足勾了起来,滑过成小三面庞。 这一刻,近在咫尺女人的清香远比那个时候更为强烈,它如同致命的毒药一般蚕食掉成小三最后的理智。赵四说得是对的,死也值了。而他这一次,就算让他死一千次也值了。成小三升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和胆量,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被他视为“浪荡”的女子。 红女想要挣脱,但成小三却更用力抱住对方。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躯,令成小三色心更大,加大了力道紧紧搂着她若如无骨的纤弱身躯。成小三的手揉着她的衣物,鼻子使劲地嗅着这股不可多得芬芳,清幽香味入鼻,令成小三更为疯狂。 他加大了力量,一把搂住红女,然后环住她的细腰,用力将她摁在一边的墙上。 红女说的没错,青楼长大的成小三,会的活计可不止下跪求饶。他不顾这女人究竟有着怎样高贵的身份,也不顾事后会怎样报复自己。他明白一点:自己要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青玄楼的男人。 婉转抽泣,哭得梨花带雨的瘦弱红女抽泣声落在成小三成了最好的催化剂,他解放开自己上下游走的手,准备更进一步之时。红女却趁机转过身来,不过她却没有趁机逃走,那双沾有泪珠的眸子布满了委屈幽怨,还有一丝成小三无法理解的麻木。 “见鬼,难不成那些家伙说得都是对的。”成小三心里有些难以置信,那些个前辈给他们传授泡女人的经验之时,曾提到过,在怎么烈,性子骄傲的女子其实心里和普通女人都一样,你霸王硬上弓之后,她就乖乖的。 红女还是呆呆的,眸子里却多了点灵气,她噗嗤一笑,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不仅仅我的侍卫会把你碎尸万段,那些个先生们还会杀光所有青玄楼的人,让你从小长大的好友都为你陪葬。你难道不怕吗?” “怕?我们这种人,命最不值钱。而且那我得赶紧的,敢在那个老家伙来之前,把你办了。”成小三发狠地说道。 红女没了之前楚楚可怜的神色,媚眼又如之前一般妩媚流转,绽放着别样的风情,她一把搂住了成小三,使对方更贴近自己,然后说:“原来是亡命之徒,难怪有这样的勇气。你不是第一个在心中意淫我的男人,但却是第一个敢轻薄我的男人。”随后她话锋一转,目不转睛地望着成小三,然后主动贴近了成三儿,纤细小巧的手在成小三坚硬的胸膛上游走,眼神迷离,可言词却如剑锋:“成三儿,你愿意毁了道允学院,烧了天上林吗?我想在它们的灰烬之中为你起舞。“ 成小三呵呵一笑,把红女推到了墙上,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这个女人,说:“好的,不过到时候你要穿上我挑选的衣服。“ “玄清儿,我的名字。“说完,她逐渐沉沦在自己的呻吟声之中。成三儿搂住了她的腰,从她雪白的肌肤索取着那股令他痴狂的香味。他是那么笨拙,却有力,颤抖之中的他大脑逐渐空白。 忽然,一道砰砰的落地声将这对欲行云雨之欢的男女吓醒。成小三吓得一一跳,他望向风土飞扬的坠落地点,见着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头发乱糟糟,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青年正在灰头土脸地爬起身,与此同时嘴巴还在骂骂咧咧着:“我去他妈的,老子躺在屋檐上晒个太阳,睡个觉,老天爷也跟我过不去,我他妈偷你家大米。“ 看样子,这个青年嘴巴也是和赵四一个路数。 灰尘之中,青年走了出来,发现自己似乎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脸色不禁有些尴尬。成三儿脸色阴沉,要不是常年养成的隐忍脾气,估计早就一拳糊在这家伙脸上。 “抱歉,打扰了。”青年愣住,然后立马道歉,随后他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请问大门怎么走?”他又问道。 青年摊开手,一脸无奈的样子,指着那道高高的墙,示意自己没办法翻回去。 “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在成三儿背后的玄清儿站了出来,怯怯地说道,似乎她还没有刚从的惊吓之中恢复过来。 青年露出感激的神色,然后立马撒腿就跑。 “你叫什么?”不知怎地,玄清儿突然叫住了那个家伙。 “无名之辈而已,尊贵的小姐无需记住我的名字。”他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答道,然后消失在拐角尽头。 红楼院的街上,一个青年推开了门,穿着宽厚无袖大衣,手揣在裤兜的小孩哼着调,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就是如此 的一无所有 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字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活在当下 什么也改变不了 毫无意义的生活在下河区 我们在这里聚集 什么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互相矛盾是创造的节奏 这边和那里简直就是不同的世界 我们吮吸着手指 总在无底的深渊 被利用完就抛弃 最垃圾的奴隶 得到安息的时候 一定只有死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文以学院(上) 黑塔,或者应该叫做“天玄塔”。 侍女小雨没读过什么书,即使她有个读书的少爷。她觉得“天玄塔”这样的名字实在是太过于拗口,还不如就叫“黑塔”这样来得顺口,也贴合它黑黝黝的塔身。在下河区,没人不知道这座黑塔。就连小雨那边的家伙吹牛的时候,就会说我曾在离黑塔只有两百米的地方打工哩,似乎对于他来说,这让他享受到了入住天玄塔的优越感。 天玄塔,以一种傲然于世的姿势屹立在下河区的中央,超过四百米的高度让它成为独一无二的建筑。下河区没人知道这座塔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也不知道这座塔里的人是干什么的。初入天玄塔的每个人都穿着黑氅,用杀人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试图接近他们的人,手中卷烟升起的烟雾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小雨从未来过这里,更别说踏进这座黑塔。对于她来说,这座黑塔就像是一匹黑色的巨兽,会吞噬掉所有的东西,让人望而生畏。可今早她家的少爷带着她走进这里,就好像是走进了自家的院子,梳着高髻的,发间缠着红色丝带,穿着诱惑短裙黑衣的女人微笑着说:“小姐,请跟我来。” 一直是侍女身份的小雨听见有人叫自己小姐,受宠若惊,脸变得绯红,她低着头揉着自己朴素的衣角,不敢看向这位美得令人不能注目的女人。倒是她家少爷表现得宠辱不惊,很少地诠释他一直所说的“名士风采”,他拉住自家侍女,然后低声说:“你跟着她,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下来。” 听见少爷的嘱咐,侍女小雨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对方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安心等待着自家的少爷。按照她家少爷的说法,今天文启学院来这儿寻找“根骨极佳”的学生,而他比较幸运地能成为候选人之一,如果他能成功入了前来教书先生的眼,那他们就可以不用在这个地方,跟着这块土地一起腐烂,死去。 小雨相信自家少爷一定可以成功,不仅仅他是自家的少爷,还因为她家少爷还有着一个就连算命的,都觉得很大的名字——“墨非尘。” 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叫做墨尘的人,屠尽了天下所有的古妖。 随着吱呀的齿轮转动声,墨非尘脚下的升降梯开始向着十七层升去。他的目光放在了一根锈迹斑斑,表面如同蜂窝的铁管上,从中传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声:“元纪年357,三月十七,文启学院于下河区天启塔招生,请符合资格的学生在十点之前赶到天玄塔” 不知怎地,墨非尘轻笑出声当升降梯抵达十七层,他走出来的那一刻,墙上的钟摆刚好是十点。所有候选的学生都睁大了眼,好奇究竟是有这么大架子,掐着点赶了过来。可当他们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之时,好奇转变成为了惊愕。 和墨非尘预料得差不多,赵毅,孙晓文,雷宇等等他熟悉的家伙都在其中。 “墨非尘?”每一个认识他的家伙都发出惊讶的声音,好似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墨非尘对那些自己认识的人,报以自己礼节性的微笑,然后并未理睬他们的惊愕和目光之中的讥讽,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准备坐下。 “墨非尘,这里, 这里”忽地,有人叫住他,然后招着小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这一次倒是轮到墨非尘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不过惊讶之中还藏着难以言喻的惊艳。他没想到居然连苏诗允这样的“大小姐”也在这儿。 在下河区的大小姐听上去的确像是个笑话,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再怎么衰败,也不是他们能高攀得起。从她的名字,苏诗芸就能看得出。 她的名并不是像“孙晓文”这样的名字随意拿来两字凑数,或者是就叫“赵毅”这样的单字叫起来顺口。她这一辈,是“诗”字辈,故她的名字中有一个“诗”字,五行缺木,便取了一个草木云,芸字,可谓是讲足了规矩。 一向很随性,并且将自己身体都笼罩在素色长衣里的苏诗芸今天竟细心地打扮起了自己,她穿着青色的长裙,上身是一件白衣,衣襟绣着金色的花边,外面罩着一件丝绸的薄衫。她将自己的长发整齐地往后缕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在其末端绾成一把,结成一个小团。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画了点淡妆,红唇有着晶莹的光。 那个在墨非尘眼里一直如白娟一般苍然的女孩突然靓丽起来,带着不可忽视的美。 “我觉得你今天蛮漂亮的。”墨非尘嘴有些结巴。 “别出声,有人来了。”苏诗芸作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从门内走出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大几岁的年轻男人。 “赵毅,先进来。”那扇门被推开,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拿着一个本子,神色漠然地问道。他穿着一身洁白,修身的长袍,纤尘不染,领口绣着银色的细边,在胸口处用金线刺绣着一个类似于“门”图案的徽章。 场间的大多数女孩不由地流露出仰慕的神情,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神采奕奕的男人。赵毅学足了父辈的优雅,龙行虎步。在待赵毅进去之后,门旋即关上,剩下的人相互对视,谁都无法掩盖脸上的紧张。 “喂,你们听过这个文启学院吗?”有人朝身边的人问道,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听人说很厉害,从那里出来的学生很受人尊重,不知道是教什么的。” “嗯,我也是听我见老爹的一个偏门亲戚说的,虽然他们的要求很严格,但是只要是能进这个学院,你从此就能衣食无忧。” “要求严格?”有人露出满脸的不相信,然后手不留痕迹地指了指某个角落,压低了声音说:“要求严格,怎么会让这样的混进来,还拽兮兮地最后一刻才到。” 众人哄笑,场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起来。 墨非尘不为所动,置若未闻。苏诗芸戳了戳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呐,你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回来?”墨非尘有些疑惑,不过由于对方是苏诗芸,他并未多想,口吻趋于平淡,“我来,是因为我必定进文以学院。” “你说话真有趣。”苏诗芸笑了笑。 这也许就是墨非尘喜欢这女孩的原因之一,无论别人眼里多么桀骜,张狂的言语可在她看来,是那么地有趣,她至始至终地都不会质疑,也不会因此觉得墨非尘是一个自负愚蠢的家伙。 “我呀,我其实不想来的。只是家里的老人,甚至就连我父亲也说,你必须得来试一试。”说到这儿,苏诗芸好像有些并不高兴。 墨非尘心神一动,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文以学院是教什么的?” “嗯,不知道。我父亲叫我来,我就来了,还特意叮嘱我穿的漂亮些。我想这个文以学院应该只是个教书很厉害的地方吧,否则我喜欢读书的父亲怎么会叫我来呢?”苏诗芸细声细气地说。 忽地,墨非尘心里涌起一股难明的情感,他望着那个乖巧的姑娘,认认真真地说道:“苏诗芸,别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你要记住一点,也许你今天并不可能会有机会进入文以学院,但是在将来的某一天,文以学院再一次来到这片土地之时,无论你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一定要让文以学院的人选中你。” “为什么?”苏诗芸抬起眼睛,很疑惑。 墨非尘露出狡猾的笑容,说:“等你进入了文以学院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而且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你父亲,他也会让你这么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文以学院(下) 苏诗芸和墨非尘在同一所私塾里读书,作为私塾里最不受欢迎的家伙,墨非尘偏偏能和众人眼中的乖乖女孩聊得很来。大概是因为苏诗芸是一个烂好人,这个爱笑的姑娘总是以温柔对待每个人,即使是墨非尘。 所以孙晓文和赵毅等人不待见墨非尘不仅仅因为这家伙说话盛气临人,也嫉妒他居然能和苏诗芸能走得那么近。尤其像雷宇这样功课样样得第一的学生尤其看不顺眼这个“一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的半吊子读书人。 在雷宇走进屋内时,他还不忘朝墨非尘露出鄙夷的神情,而墨非尘依旧报以自己礼节性的微笑。苏诗芸又戳了戳他,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心肠那么好?” 墨非尘费解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明白你指什么。姑娘指了指雷宇离开的方向,说道:“他这么讨厌你,甚至偷掉你的作业,害你被老师罚站,你为什么还要对他笑呢?”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鸿什么之志?”苏诗芸成语卡壳了。 墨非尘叹气地摇摇头,耐心地问:“你知道小说里面什么人死得最快吗?”没等姑娘回答,他自顾自地答道:“就是这些左脸刻着英俊潇洒,右脸写着年少多金,横批:我很厉害的家伙;因为这一类家伙往往都看不惯男主,但是到了最后都是用来衬托男主英勇伟大的路人甲。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嗯嗯嗯苏诗芸如同啄木鸟似地点头,然后露出一脸我懂的神情后,说:“你是想说自己就是衬托雷宇的背景甲,为了避免自己走上这条路,所以自己必须微笑面对雷宇。” 嗯?墨非尘挑起自己的长眉,发现这姑娘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得不扶额叹息,说算了算了,我还是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骗你的了!”苏诗芸吐了吐舌头,露出狡猾的笑容。不知怎地,墨非尘突然感到喉咙似乎是被什么异物卡住,他偏过了头。所幸的是,正巧这时候那扇门被推开,雷宇失落地走了出来,苏诗芸正好奇地看着那里。 样样功课拿第一的雷宇,没有撑过两分钟,看起来对方不像是来招学生的,更像是来踢馆的。怎么快,怎么来,他以凌厉的攻势让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大败而归。年轻男人这一次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他提高了音量问道:“墨非尘,来了吗?” 墨非尘起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神色淡然,在路过一脸茫然的雷宇之时依旧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微笑。他跟着年轻男人进了屋子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只有一个笑起来,会露出小酒窝的女孩,她穿着和年轻男人一样的制服,起身微笑欢迎墨非尘,自我介绍:“我叫萧荨。” 年轻男人入座,说:“穆林。”随后,他从边上女孩桌边拿过来一个本子,看着墨非尘,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道。”墨非尘简单地答道,点了点头。 两人并未因为这个答案而惊讶,萧荨柔声柔气地问道:“你认为人为什么要活着?” “长生。”一如之前,墨非尘的答案很简单。 于此刻,穆林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那个乖巧的女孩眼突然睁得大大的。墨非尘的神色淡淡的,从他的这张脸上你得不到任何的情感反馈。穆林和萧荨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相视一眼,最后由穆林起身,说我送你出去。 认识墨非尘的人都在翘首以盼着这家伙的结果,虽然他们已经预料到这家伙铁定会吃瘪,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墨非尘进去连一分钟都没有撑过去。这一次他们没有哄笑,反而开始怜悯起这个可怜的家伙。 早早等在一旁的苏诗芸看见墨非尘出来,赶紧探过头来问:“怎么这么快?” 看着如同兔子般蹦出来的女孩,墨非尘开心地笑了笑,说:“最强的人永远最快啊。” “是不是还有一句,最强的人是不是永远最后到?”苏诗芸撇撇嘴。 这一次,年轻男人并未叫下一位学生进来,在送走墨非尘之后,他关上了门朝对面的萧荨问道:“她又跑出去玩了?” 萧荨无奈地耸耸肩,“怎么办呢?年龄这么小,肯定贪玩啊。” “那我们的那两位老师总该不是跑出去玩了吧?从昨天起就没见过他们。” “他们说这是自个地盘,还怕有人闹事不成,再加上对方这么优秀,都用不着自己做决定,所以两位老师就以学习当地风土文化的理由也出去了。” 穆林扶额叹息,想着自己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你觉得真的没有任何人给他谈起过这些事?” “没有这是天玄塔的负责人亲口给我说的,他还不敢在我们面前撒谎。这其实这根本不是在赌石”穆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说道:“而是在玉床捡玉啊!” 穆林看了一眼眼中难掩震惊的萧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在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的情况下,推断出了这个答案,只能证明,他太聪明了,聪明得简直可怕。萧荨,这一次我们捡到宝了啊。” “不是我们”萧荨反驳,随后她重重地叹息道:“是我们那俩爱玩的老师啊,真不知道他们俩运气怎么能这么好,每次都能捡到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算命先生(上) 墨非尘带着侍女小雨离开天玄塔,回家的路上小雨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淡定,而且走这么早,不等等他们公布录取的消息? 两人并肩站在一间院子外的树荫边缘,墨非尘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然后转身看向边上自己的这位侍女。他开始试图回忆起记忆之中那个衣衫褴褛,黑黑瘦瘦小姑娘的模样,但是越是当他想要想起,记忆之中的模样就越模糊,就好像是隔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现在,他只能看清楚面前姑娘的样子,她不再干瘪,瘦弱;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发育得良好,身体开始变得玲珑有致;脸开始如同蛇一般蜕皮,露出白皙,姣好的面庞;曾经枯燥的长发如今变得如何海藻般美丽。 女人们开始议论起这个姑娘的美丽,男孩们的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移去。 可小雨从不是一个自信的姑娘,每次见着别人惊艳的目光,总是会躲闪,甚至会躲到墨非尘身后,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小雨,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墨非尘突然开口问。 “十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雨低下了头。 “十年啊都足够把一只乌龟感动哭。” 细细碎碎的光线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那一刻耀眼的日光致使小雨未能看清楚自家少爷的神情。 “小雨,以我的身份,我没法把你一起带入文以学院你也十六岁了。”墨非尘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侍女小玉并未回答,低敛眼眉,在日光之下,她长眉间的纹路清晰可见。墨非尘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尽量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当他准备说完最后的话之时,小雨却打断了他。 “少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王玄是个好人,但” “是个好人个屁!”忽地,墨非尘破口大骂,凝固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小雨咯吱咯吱地笑出声。不知怎地,一直恪守礼仪,把读书人的温和谦逊挂在嘴边的自家少爷,每当提起自己家门对面的邻居——王玄,总是会把自己所谓的读书人气质踩在脚底,跟一个地痞流氓似地唾骂对方。 胡家巷,虽然名字听上去没什么派头,可在这座巷子里却坐落着红楼院这样著名的院子,所以难免会有一些附庸的有钱人入住这里,即使不住,也会买块地或者一间院子。所以胡家巷的地段很金贵。可以说,能住进这个地段的家伙即使没有钱,但背后肯定少不了关系。除了一个另类,墨非尘对门的邻居——王玄。 在这间巷子里,王玄靠着两点出名——懒,会忽悠。即使是小雨这样一文钱扳成两文钱用的姑娘,曾经也被他骗了一顿早餐。所以小雨觉得他懒是有理由的,因为他靠那张嘴巴就能养活自己。不过她很疑惑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家伙却有着胡家巷最大的院子,就算是红楼院的面积还不及他家院子的一半,而且他院子背后就是红楼院,所以他经常笑称,红楼院就是自家花园。 王玄明明可以把自己院子的一部分租出去,作为唯独挨着红楼院的院子,即使他开出天价,也会有大把人会蜂拥而至。可他却以懒得收租金为理由,拒绝了所有人。 小雨想少爷说得是对的,王玄是一个傲慢的家伙,就算是自家院子放在那里烂掉,也不愿意有人打扰他在屋檐上睡觉。 望着自家侍女的笑脸,墨非尘不禁也跟着笑容灿烂,他欢喜地捏了捏自家侍女肥肥的脸,然后说:“王玄那家伙可没这个福气这么懒的家伙,你嫁过去一定会吃苦。” “少爷,我不怕吃苦。”小雨羞红了脸。 “那这么说,你想嫁过去?”墨非尘露出狡猾的笑容,没等自家侍女回答,他豪迈地说道:“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这样天资聪颖的人,就算是文以学院也一定会求着我去。我到时候就往地上一坐,说你不让我带自家侍女,我就不去了!” “少爷你人真好。” 墨非尘伸出大拇指,开怀道:“那是,你家少爷不好,难道王玄好?” “王玄也是好人。”小雨笑声地说道。 “唉,你说我这一走,那家伙会不会很无聊,都没有人和他吵架了。说实话,只有和他吵架才能找到成就感啊。”墨非尘自言自语地道,“算了,大家当了十多年的邻居,临走那天就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也让那家伙尝尝你的手艺。” 忽地,墨非尘和小雨两人面前的院子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精神的青年,从打扮上来看是一个小厮,他拉着一堆杂物,看样子是准备扔出去。墨非尘一愣,随后点头温和一笑,准备离去。 成三儿认得这个读书人,没人不认识这个谦逊有礼的读书人,或者说能把马婆婆骂闭嘴的读书人。成三儿心想果然是读书人,这番派头,这番气质,果然不能比。瞅见对方温和的笑容,成三儿赶紧把手伸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小的是成三儿,是红女玄姑娘的小厮,我们近日才搬进红楼院,如果打扰到了公子,还望见谅。” “墨非尘这是我的侍女,小雨。”墨非尘回礼,然后介绍道。 “哦对了,墨公子。”成三儿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墨非尘,他说道:“我刚才看见你家附近来了两个老头,一个在拉二胡,一个在算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庙子骗子,墨公子小心点,这些庙子上的家伙宰人宰起来狠得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算命先生(下) 现在,柳轻红完全能想象得出自己的那位师姐和师兄肯定在暗地里诽谤自己是个贪玩的姑娘,不知道到哪里去玩了。 作为历史传统悠久的文以学院,即使是接待新生这种事也能被被提到天字阁那帮老家伙的议事桌上。当然,这里的新生是指那些“根骨不错”的天子骄子。于是乎,每年都会有那么些经过层层选拔,万里挑一的姑娘在礼仪先生手把手的教授下,学会一等一的礼仪。 于是这变成了一场噩梦般的灾难,她所有出去游玩的计划都全部泡汤,每天都如同狗一样爬回校舍。那位著名的礼仪先生宣称:“姑娘们,你们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达到接待大先生的水平。” “姑娘们,你们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出来接客了!”作为恶毒的女人她狠狠地吐槽。 不过礼仪先生的话没说错,这场魔鬼般的训练让柳轻红有足够理由相信,即使对方是一只未开化的猴子,也会在一个月之后,穿着素色的裙子,开胸的上衣,娇柔的微笑说:“欢迎来到文以学院。” 烈日之下,柳轻红头顶着一碗水,嘴里咬着一根筷子,一边将礼仪先生讲的“宾至如归”信条理念毫不留情地踩在脚底,一边把她名字偷偷报上去的无良朋友骂了一遍。但是,这样的效果是显著的,从柳轻红见着对方三人开始,即使是这位不苟言笑的“东苏客”也对她露出赞赏的眼神,一路上甚至还对柳轻红指点一二。 在到达天玄塔后,新生的母亲感动流涕,连忙道谢夸赞说这样的女孩谁娶到真是祖上庇佑。被称之为东苏客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不过当他发现柳轻红并未说什么,便没有在意,他跟着郑重道谢,称今后麻烦你多多照顾小林。 妇人忽然掩面哭泣,“唉,我家小林,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我们,也没离家这么远过,我真担心他受苦若有个人帮忙照应就好了。” 中年男人忽地意会,不露神色地观察着柳轻红,说:“我家小林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女友了,大几岁无所谓。” 一旁的小林脸色微红,对于自己的父母的作为不敢有所微词。 这时候柳轻红才回过神,心一横儿,感情他们把自己当儿媳妇来着。怪不得刚才一路上故意让自己和他们的儿子走在一边,那中年妇女打量她的脸色完完全全就是将来婆婆审视儿媳的表情,而且这胆小的眼镜男还不时地朝着她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的胸部瞄。 能够从万千女生之中层层选拔而出的女生自然美貌不会落得普通,其气质也不会太俗,一路上的交谈柳轻红所表现而出的文化涵养,气质礼仪完全符合大户人家门当户对的标准。那个中年男人时不时的指点是为了竖立自己高人的形象,再加上自己儿子的天资和未来,这样一桩良缘比月老来的都要快。 算命摊边的柳轻红想起刚才在天玄塔发生的事,气愤地从老师手上夺过扇子,对着胸部狂扇着。林老头悠悠地转过头,“非礼勿视。” 林老头是她的老师之一,虽说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但是他有时候却跟一个普通的市侩小老头差不多。他现在随便在街道巷子里找了块地,摆起算命摊儿,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大性情之人。柳轻红看着他那稀疏的油头发,泛黄的头皮,在心里感叹你倒是全部剪了也好,这样可真不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 “再怎么剪,缘分也是剪不断的。”林老头慢悠悠地念着。 柳轻红对于林老师看穿她心中所想显然有些惊讶,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那张招牌布——祖传算命。可那还有些缺角的泛黄布幡子显然是他老先生随意扯的一块布,然后用毛笔画上几笔,便捆在了一根棍子上。见此,柳轻红不由地吐槽:“你这个跟庙子郎中的祖传药方差不多。还有,你们不是来招人的,怎么在这里瞎玩?” “什么劳什子东西,我这个可是我家传承了几百年的相术。”林老头脸上温怒,“丢人?你看我边上那位先生?” 柳轻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犹如小学生般立马端坐好了身子,可是嘴又忍不住欠道:“路先生,他老人家怎么赌钱也输光了?”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位穿着正式长袍的老先生正起身接受众人的赞扬,掌声雷动。在他椅子边,是一把二胡,许许多多看客自觉地在他的老式西帽里放上点碎银子。柳轻红难过地捂住脸,扶额叹息道:“我们学院的老师都是属猴儿的吗?这是有多能折腾?”随后,她突然露出皎洁的笑容,摇着老师的手说:“那你帮我算算呗,反正你这边也没人。” “小鬼头”林老头嗔道。 “好吧,摆了一天摊儿,就让我帮你算算,也算涂个开头好运。” “笑一笑。” 柳轻红看着林老师那一副难得严肃的表情,收起了心中的调皮,规规矩矩地笑了起来。 “不错,眼尾细而略弯,睫毛长,形状像桃花花瓣。瞳仁常往上面斜视,眼神迷离c似醉非醉或水汪汪的楚楚动人;眼睛含笑之时,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回眸一笑,令人朦胧而奇思暇想c心意荡漾。长有桃花眼的人,通常异性缘好,由于异性缘太好,难勉有绯闻。此时,一定要端正心性,收摄欲望。而且”他掐指算着。 “今天可是你命中桃花好日子,不要错过哦。” 柳轻红瞅着他的笑,不由地心里多了一分鄙夷。她的确是有桃花运,但绝对不可能是今天,她死也不会承认那个有些贼色的四眼仔家伙会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位。 “你不信!”林老头看着柳轻红那一副嫌弃的眼神,有一些不满,在自个学生面前丢人可是有失严师尊严。 “你不信,我再给你算一个,看你信不信。” 林老头起身巡视四周,约莫半分钟过后,他双脚跨过摊子,拽过一个路人,低喝道:“小伙子,过来赠你几句吉言!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准不收钱!” 柳轻红对于他这驾轻就熟的路子唬得一愣一愣,她悠悠地想到:“当自己卖西瓜呢,不甜不收钱。” 不由分说,那个一脸茫然的男人被拉坐在柳轻红旁边。柳轻红故意挪了挪自己的小椅子,免得对方蹭到自己,她心不在焉的用手枕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聆听不远处路先生的夜曲。 林老头拉出对方的手掌,刚刚开口说道:“你的生命线长得不错啊小伙子!” 忽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之中的粉末飘散急促的二胡声犹如雨敲夜窗,重重地压在柳轻红心脏最为柔软的地方,压得她不敢呼气。柳轻红收起心神,打断所有的思绪,她看向边上的人,有点吃惊。这是一个消瘦的年轻男人,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头发一团乱糟糟的,甚至还沾着些灰。 年轻男人非常快速地问道:“你是不是非常爱赌钱,但却是总是在输钱,而且最近又输了非常多,现在要拼命找生意填坑?” 长久的沉默,林老头愣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消瘦的家伙,然后再看了一下柳轻红,道:“还望朋友赐教。” 年轻男人继续说:“大拇指的第一节薄,在你摊开手掌看我手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头脑线下垂,如果加上无名指长那你一定是一个嗜赌之人,但是有两点也差不多可以试一把,大小鼻孔,又叫逢赌必输鼻,一定输钱。说白了,就是一个爱赌博,却很少赢钱的人;鼻头有红旗,诸事不利,相反地,你诸事不利,那么你的对手就会非常顺利。综上两点,所以我才会大胆的说,你喜欢赌钱,但从不赢钱,显然我赌对了。” “至于面相算命,我可还算不上。”年轻男人口吻里透露着谦虚。 柳轻红陷入某种密不可闻的情绪之中,她呆怔着看着林老师起身,弓腰行执手之礼。林老师虽然平易近人,但并不意味这样的老先生没有骨气和傲气,相反地,这样的人骨子里可是傲得多。而林老师这副架势,明显就是服了! “敢问先生大名!鄙人林新江。” 年轻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姓王,王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的师弟 隔壁院子响起了屋门被推开的声响,是墨非尘带着侍女小雨返回到了家中。半只脚踏入门内的墨非尘又收回了脚,他轻声在小雨耳边嘀咕些什么之后,英俊的青年单负着手,一边朝着算命摊走来,一边说道:“王玄,你又在忽悠外地人呢?” “滚滚滚一边去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玄烦闷地摆手,恨不得像拍苍蝇似的把这家伙给拍死在墙头。 一边的林老头看见来人不由得愣住,柳轻红倒是立马把自己的小板凳搬到一边,鬼头鬼脑地从兜里掏出瓜子,饶有兴致地开始磕了起来。 “我听说你前几天又去马婆婆家混吃的了,大晚上的还让人家孙女送你回来。我说你就从了人马兰花就得了,虽然胖是胖了点,但是俗话说得好,屁股大好生孩子啊。还有,你让她晚上翻你家墙头小声点,都吵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王玄一挑眉,然后扯着嘴巴说道:“你晚上动静这么大,还睡不着觉?我说像你这样虚弱的身子骨,就该好好养养身子,别大晚上的都在和自家侍女打枕头战,结果第二天只能扶墙而出。” 柳轻红嗑瓜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脑海里想着“扶墙而出”的隐喻含义,然后看了看面前这个身材的确很孱弱的读书人,不禁咯吱咯吱地捧腹大笑。涮的一下,墨非尘整个人脸色铁青,他卷起袖子喝道:“王玄,敢不敢来打一架,谁怂是王八!” “哪边凉快滚哪边去,你爹今天我翻了翻黄历,不适宜打儿子。”王玄摆摆手,懒洋洋地。 见着这两人,就算是林老头也忍俊不禁,感叹真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啊! “原来是怂包啊。”一旁的柳轻红有意无意地说道。 王玄拍了拍长袖间的灰,似乎是没听见,他起身离开,推开自家院子的门,一脚踏了进去。柳轻红见状赶紧靠近林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不留留他?” 林老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根骨松烂,心境不坚,性子太散没一点是可取的,这份机缘让他强行抓住,反倒会害了他。这片天地虽小,但活得开心不也是蛮好的嘛。” “我知道的,老师肯定又想说那句话”柳轻红学着林老头的腔调,认真地说道:“人嘛,知足常乐就好。” “你个小鬼头!” 随后,林老头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朝路边的老头喊着,老路啊,过来看看我们俩新收的学生。 很快的,墨非尘便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默不作声,只是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两位老先生跟着自己走进自家的院子。在院子打水的小雨看着三位客人进门,连忙放下手中的锅,抬了两把长凳子出来。柳轻红扬扬手中的那根小板凳,示意自己不需要,待自己的两位老师入座后,她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找了个地儿随意坐下来,环视着这间不大的院子。 黄土地的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在靠近水缸的地方,一只老母鸡正带着一窝小鸡仔绕着那颗粗壮的树桩寻食。在两堵墙头之间系着两根绳子,上面挂着一些朴素的衣物。除此之外,院子便再无其他的东西。 林老头叫住了侍女小雨,说他们只是过来做一会儿,你不用忙什么,帮忙倒两杯茶水就好。坐在自己两位老师边上的柳轻红,趁此偷偷打量着这个所谓的读书人。他并不高,身材孱弱消瘦,脸色浮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不过即使是这样,也难掩他眉宇之间的英气。他把自己乌黑的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如果刚才那个叫王玄的家伙可以靠嘴吃饭,那么面前的读书人是可以靠刷脸吃饭。 与他的英俊相比,他所谓的读书人气质简直就是若有可无。 这场谈话由路先生开始,他提出自己想要把把脉,没有迟疑,墨非尘立马伸出了手。在约莫一分钟后,路先生收回了手,眼中难掩震惊,“墨非墨,尘非尘,果然只有你配得上他的名字。” 即使是听见这样的赞扬,墨非尘脸色并无任何变化,反倒是透露出一丝困乏,“两位先生特意来这里,可总该不是为了算命,拉二胡挣点过路费。” 林老头咳嗽了一声,然后尽量压下心中的炽热,想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占据谈判的高峰。他有着足够的自信,不仅仅因为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更是因为自己底牌有王。 “既然你能答出人活着是为了长生这样的答案,那你应该知道这块土地是多么的渺小,也知道文以学院究竟是一尊怎样的庞然大物。同时,你也应该猜出来了,我们是特意来这里守着你” 墨非尘一笑,“听起来我就好像是煮熟的鸭子。” “很幽默的修辞。”林老头笑笑,“我们十分看重你,只不过不仅只有我们注意到了你。” 墨非尘顿了顿,然后挑眉,“听老先生这么说起来,我有着第二个选择。” “像你这样聪明的学生,我们很难瞒住你什么,也不想去瞒你什么。毕竟我老家有一句话常说,强扭的瓜不甜。老实说,除了我们文以学院,有着不下于十家门派也在找你,天门,归一宗,浮生派” 柳轻红心里咯噔一声,眼神里尽是诧异还有妒忌。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这些门派宗门,就算是说出他们的名字就足以令人敬而生畏。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些门派居然都会找上了面前这个读书人,难不成靠脸吗?偏偏这个读书人一副冷淡的模样,就好像这些名字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类似于“你好”这样的常用词。 “是的,你的确有不一样的选择,甚至不止两种。但是我一直相信这样一句话:你没有说服对方,不是你的技巧不够高明,而是你握着的筹码不多。”林老头微笑之中透露着自信。 “那看样子,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未等对方回答,墨非尘直接开口问:“两位老先生在文以学院是最强的吗?” “不是,”林老头几乎没有思考,大大方方地答道:“我只是个教书匠,而这位路先生,也算不上强。不过”他话锋突然一转,“我们俩曾经却教出了能进入无云山的学生。你也许不懂得能进入无云山是什么概念,你只需大概明白,这是一项不可多得的荣誉。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师从无德。” “不不”墨非尘摇摇头,眉飞色舞,说:“读书,我不用人教。我想学的是这个!” 他挥舞着拳头,拳头阵阵带风。 柳轻红懵了,她望着自己未来的师弟,心想糟糕,又是个二货。真是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她扶额叹息,开始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百年孤独 日光透过云层落下,照在屋檐上,呈现出琉璃般的斑斓之色。王玄躺在自家的屋檐上,嘴里嚼着一根野草,仰望着天空。 “太阳真如同一位伟大的父亲,他的光芒照耀在每一块土地,即使是在下河区。”屋檐下,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不,太阳是冷漠的, 它会烧死任何意欲靠近它的东西。”王玄淡淡地回答。 老人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说你这家伙真喜欢抬杠。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笺,然后一掷便笺如同一叶扁舟般在空中缓慢漂流,最后落在了王玄的胸口处。王玄看了看便笺上的内容,有些惊讶,“这就行了?” “他们认得我的笔迹,不用盖章。”老人答,“再者说现在我很少会亲自动笔,所以你可以把这张便笺看作是一种特权。我想到时候你去的时候,别人还会把你当作是一等一的贵客接待” “那谢谢了。”王玄手指夹着那张便笺摇晃着。 “怎么?接下这么贵重的礼物,都没打算让我上去坐坐?” 王玄一瞥对方,“请自便,别把我家屋檐的瓦片坐坏就行。” 老人摇摇头,叹道:“我终于明白墨家的那小子为什么和你不对头了。”随后他一跃而起,如白鹤入云般跳上屋檐。老人从兜里掏出一烟黄色布包,打开布包抽出些许烟丝,然后一丝不苟地将这些烟丝裹在烟卷里 “你今天,表情好像很严肃的样子”王玄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老家伙,发现有些不一样,不禁问:“怎么了,孙女恋上隔壁家的小子?” 老人点燃手中的烟,吸了一口,看向很远的地方说“这里来了很多外地人” “这不是蛮好的嘛,我们又可以狠狠宰一笔这些有钱的外地佬。” 下河区的人自来淳朴善良,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好招待外地人的机会。像下河区这样的地方,可不会有几个脚底抹香脂的外地老爷会来这里游玩。在这个无主之地,可没有所有的规矩和阶级。 “这一次来的外地人不一样,几天前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反正这几天,估计下河区要被掀个底朝天。”老人摇了摇头。 瞧着话只说了一般的老家伙,王玄笑道,“我平生就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话不说完的,第二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过边上的老头眼神迷惘,似乎并未能理解他的幽默。自讨无趣的王玄撇撇嘴,继续嚼着口中的野草,望着天空。 边上的老人戛然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游侠。在最危险的地方游走,和坏家伙厮杀,夺走他们身上的宝物,或者是从他们手下救下被掳走的漂亮姑娘。”这老家伙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露出向往的神情,“你知道吗?即使那个时候的我灰头土脸,也不是很帅。但是那些个姑娘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就像是受伤的小鹿,望向我的目光都是崇敬和感激。天了!那一幕简直就是棒极了,刀下敌人魂,怀中美人香。” 望着突然神经叨叨的老家伙,王玄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开口:“喂喂!我看你一副严肃,陷入深思的神情,还以为你要和我谈什么沉重的话题,怎么转弯这么快?我们现在是要交流个人的风流心得吗?” 老人并没有理睬王玄,幽幽地叹气说道:“可现在她们都死了,而我连她们的样貌都已经记不清楚,就算是去她们墓碑前,她的亲人只会把我当作是一个怪老头。是呀,一个老头怎么可能给一个死了七十多年的女人上坟呢?不仅仅是这样,曾经一起喝酒打架的老朋友,在漫长的时间里,总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变成了如今的敌人。真是讨厌啊,时间不仅仅抹掉了我爱的人,还将我的过往都摧毁得一干二净。我在曾经流连过的地方行走,和那些年轻人擦肩而过,就像是田野里的孤魂” 他顿了顿,然后说:“长生,带给你的只有百年孤独,可为什么这么多人还要追寻长生呢?”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从一只幽魂里吐露而出。 “太阳是如此炽热,会烧掉所有东西,那为什么还要追寻太阳呢?” 王玄嚼着野草,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说道。 老人望着一旁的年轻人,自从他们俩认识,自己就从未看清楚过面前的年轻人,就仿佛有一层薄雾阻绝了视线。但是现在这层薄雾开始散去,薄雾之下有着什么炽热的光芒将要破雾而出。但在下一刻,那个年轻人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看向那根黑黝黝的铁塔,咧嘴无声地傻笑起来。 老人陷入了漫长的沉思,直到卷烟烟蒂烫到了他夹烟的手指,他舔着嘴唇,忽然笑得很开心,“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随后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眉头间的皱痕更深,他继续开口说道:“在我的故乡有一座小桥,名叫外婆桥。无论过了多久,我总是会抽时间回去一次,站在桥头,望着过去的自己。那里,是为数不多令自己怀念的地方。在那里,我才能感觉到时间在我身上流逝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活着的意义太过于脆弱。可忽然有一天,有个小姑娘出现在我的面前,叫了我一声爷爷。” 老家伙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眼角的皱纹锋利如刃,“这是我生命里最后的意义,即使飘渺如同幻影,但是如果这些外面来的外地佬敢碰她,我一定要跟他们玩命。” “你真是个酷毙了的老头。”王玄赞赏。 “那你呢?王玄,你这么年轻,却整天躺在屋檐上,晒太阳,就没有什么理由让你从这屋檐下跳下去?”老人扭头看着王玄,挑眉。 “不存在的”王玄懒洋洋地答道,“在这里晒太阳多舒服,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下去的。这里的太阳这么舒服,还能偷看隔壁红女洗澡,在这里,贼舒服。” “偷看隔壁红女洗澡?你真是个不说笑话就会死的人。”老人丢掉烟蒂,纵身跳下准备离开这里。当他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头也没回地说道:“王玄,即使你不追逐太阳,但你也走上了一条绝路。你懒洋洋地躺在自家的屋檐上,对世上一切都漠不关心,用绝对冷漠的心态面对周遭,你以为你是谁?” 天空慢慢被铁灰色的云层侵蚀,坚硬的雨水坠落,敲打在屋檐的瓦片上。雨滴顺着王玄的长发滑落,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依旧挺拔的老头身上,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 “我是谁?”王玄的声音变得低沉,“无名之辈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一壶浊酒 这场雨下得很大,一直到了夜晚。王玄坐在院子的遮雨棚子下,透过敞开的大门望着灯火通明的墨家,那里传来欢笑的声音。这个夜晚对于王玄来说简直就是安静得可怕,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便再无其它。 忽地,一记落雷从天际劈下,撕裂整个夜空,王玄如同中了魔怔似地从板凳上跳起。雨棚边缘滑落的雨水很快地将这个失魂落魄的家伙淋湿过了许久之后,刺骨的冰凉才让王玄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雨里,他大骂了自己一声真是个傻逼。然后赶紧朝着屋内跑去,可就在这时,院子门外出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 来人撑着一把铁灰色的伞,阴鸷的目光远比他的来意更为令人瞩目。他叫住了王玄,拎着手中的袋子向王玄示意,然后说:“刚搬来的邻居,冒昧前来拜访,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希望你能喜欢。” 王玄没多想,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进屋。客人进屋后,连忙拆开袋子,发现食盒依旧干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打湿,不然就枉费了小姐的一番心意了。” 换好干净衣服的王玄瞥了一眼前来的的客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不过实在是有些很难以想象这样的老家伙居然还穿着硬朗的黑氅,一身长长的黑氅之下是些许破旧的红色里衣,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清洗。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口上别着一个老旧的徽章,徽章已经被磨损得很厉害,王玄只能依稀看见长剑与火,药枪。额头间的皱纹并未让他显得老态龙钟,反而如同利剑让人觉得锋利。这个老头,即使在这个年龄,目视他依旧觉得就像是在看着满弦的弓弩。 很快的,王玄的目光便被对方的“右手”吸引了过去。老人的右手是假肢,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金属装置。金属装置也是有些陈旧,表面附着不少的铁锈;其中暴露在外的灰色齿轮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目光。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金属装置的下侧,有着三道光滑如同水洗的凹槽凹槽里没有任何的铁锈,甚至是刮痕,它崭新得就像是刚出炉。这实在是太美了,它展现出了一种极致的人类工艺。 老人察觉到了王玄的打量,大方地摇了摇自己的假肢,开口说道:“说实话,虽然不是很方便,但是作为武器可比刀剑更趁手哦,对了,瞧我这老糊涂。”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行礼,自我介绍道,江槐,槐木的槐。 “王玄。”虽然有些迟疑,但王玄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老人开怀地笑道,称这条街上可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得替我家小姐先谢谢你,如果不是先生你坚持不租房出去,不然小姐刚入住这里就得被这些家伙烦死。由于小姐身份的缘故,不能亲自前来,所以只能亲手做做点心聊表心意。 王玄有些愣,本来自己都已经最坏的打算。今早的时候自己撞见了人家好事,他以为这老人上门不说是灭口,上来敲打几下也是应该的。可现在看起来对方却一反常态,不过王玄向来是心大得没有转弯路的家伙,很快就释然了。 他从柜子上抄起一壶酒,老人莞尔一笑,自顾自地拿起一杯子放在面前,然后拆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 —— 随着“叮”的一声,江槐那只机械的手臂解开滑落在桌上。显然,王玄对于这份洋溢的热情有些窘迫,他的确对这个装置很感兴趣,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方地将它解开,放到了自己面前。 江槐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很少能见着这么讨喜的后辈,给你看看也无妨” 王玄眨巴着眼睛,说那谢谢前辈。随后他拿起这个装置,细细地观察着上面的纹路,以及其中精密的齿轮。他轻轻地摁了一下上面一个突出的扣子,尖锐的破空声乍起,然后一阵翁鸣响彻。在桌上,摇晃着一根尖锐的尖刺。见此,王玄赶紧将这东西递了回去,生怕这玩意儿不小心误伤到了自己。老人哈哈一笑,称真是见怪,居然还能看见对兵器不着迷的大男孩不过这种事也无所谓了,小兄弟我其实对你家的这栋房子很感兴趣,你难不成是从父母那里继承过来了这栋房子? 短暂的沉默,江槐瞥见对方的神情,连忙岔开了话题,说你要是不喜欢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好说得。”王玄答道,然后酒杯往桌子一搁,颇有庙子道上人的气概,他眉飞色舞地说道:“当初有个有钱的二世祖和我打赌,说我不敢去偷看赵家小姐洗澡,我本来瞧这货看上去就像是个神经病,没想搭理他。但是这疯家伙不依不饶的,直接掏出一张地契给我看,说你赢了我家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我实在是有些烦了,一半是想赶紧轰走这家伙,另一半就是我当初本来就像偷看人姑娘洗澡,就顺手推舟所以最后这房子就落到我手里了。” 老人起先是一愣,但是看着王玄一本正经的神情,他刚冒出的话又咽了回去,难以置信地赞道:“你真是踩了狗屎运了话说回来,你偷看人姑娘没被人发现打死?”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王玄微怒,被人这么小瞧让他有些不舒服。 “来来喝酒,喝酒!”一看王玄有些不高兴,老人连忙端起酒壶,想要给王玄满上。 “有呢有呢,别倒了。”王玄推开酒壶,然后露出一脸回味的表情,啧啧:“不得不说,赵家那姑娘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估计都出落成大美人了,真是可惜,人姑娘脚不落我们这条街。” “话说回来”江槐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后,问道:“本地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事儿?” “公鸡下蛋算不算?” “算个球算,我指的是那种很邪乎的那种,能上地方志那种事情。” “那我得好好想想。” “别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我不急。” “有了”王玄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远处的徐家庵里有一口枯井,前些年,有人不小心落了下去,诡异的是,站在井边的人却没有听见任何落地的声音。起初,没人相信,后来有人拿来一根几百米的绳子,末端绑着石头,往井里面扔结果半天愣是不见声。所以后来有人就说,那口井是会吃人的。” 雨渐渐小了,王玄扶着醉得稀里糊涂的老家伙走出院子,到门口的时候,江槐挣脱开了,说自己没醉,这几两酒还醉不倒老子。 好好,你厉害,厉害王玄笑着放开了手。江槐走到街上,忽地回过了头,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郑重地道谢道:“今儿谢谢先生了。” 王玄笑意依旧,摆摆手说,我可担不起先生这个称呼然后他的目光落到老人的假肢上,冷不伶仃地说道:“因为前辈可擅长杀先生。” 这雨忽然停了下来,冷风刮过街道,吹得那棵老树哗哗作响。 江槐的酒突然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一名剑客 “柳柳大人,拜托您了,我老母亲还等着我的药呢!”面黄肌瘦的男人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蜷缩着发抖。他面前是一顶华丽的轿子,轿子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油腻的光头,对方不耐烦地伸出手,中指和食指上的大块玉戒指在初晨的日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 见状,一直卷缩着的男人赶紧起身,三步作两步,连忙上前,途中还险些摔倒。他跪倒在轿子的帘子下,然后双手捧着一些碎银子献了上去。轿子内的男人接过这些碎银子,然后捏了捏这些碎银子随后,他手指的动作缓了下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所有的碎银子,一股脑地全部摔在那个可怜男人的头上,吓得他赶紧下跪蜷缩着,瑟瑟发抖地说道:“柳柳大人,不好意思,我的钱都给我的老母亲买药了。下次就下次,我一定给柳大人准备一份厚礼。” “没有下次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居然敢拂了我的面子。来人!给我宰了这个无礼的家伙。” 挤在这儿的人潮响起一阵嘘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令人费解的掌声,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一场狂欢吧。一男一女挤入了人群之中,其实用挤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当他们走进这里的时候,围观的人们纷纷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就像是溪水遇见了礁石,被自动分开。 年轻男人头戴白色高冠,腰间系着玉腰带,佩戴着一块玉佩。路人发出啧啧的声音,不仅仅感叹这年轻男人的华贵,更赞叹他边上还带着一位美人。他们心想就算是柳家大公子也没这个气场啊,更别说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年轻男人身边的女人身着露肩的青衣,眉目间尽是妖娆,走起路来,仿若脚底生花,有着下河区女人没有的韵味和优雅。男人不敢把目光看向那女人,因为太美,以至于他们不敢生出任何的龌龊的心思,只能卑微地低下头。 女人左顾右盼,满是好奇,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然后笑道:“看来无论再任何地方,总少不了这种事。” “你难不成想插一手?”男人笑若春风。 “你会管蚂蚁的死活吗?”女人没好气地质问道。 人群中有一位带着斗笠的剑客意欲上前。 “年轻人,听我的,算了吧。看见了吗?那家伙身边的侍卫都是从外面请回来的,听说是外边庙子天一门的高手。他们有三人,你打不过的,明白吗?”一老人拉住了自己面前这位戴着斗笠的年轻人,劝说道。 带着斗笠的年轻人手搁置在自己腰间的第二把剑上,置若未闻,对前面的人冷漠地说道:“挡着我道了,让一下。” 众人错愕,看见了他腰间的佩剑之后,为他让开一条道,女人瞅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家伙,“这世上果真不缺傻子。” 男人凑上前,低声问道:“我们那边的人?” 女人摇摇头,答:“只是气质很像而已,体内空空如也。” “我看他有三把剑,还以为是个厉害家伙,没想到又是个喜欢耍帅的庙子人。”男人口吻不屑,满是嘲弄。 戴着戴笠的剑客走到了那个可怜男人的边上,腰间的第二把剑微微出鞘。 “你是什么人?” “来捣乱的?” 三个侍卫看着突然杀出的家伙,突然紧张了起来,不由得高声喝道。 剑客问:“没有缘由,不问道义,只遵循主公的命令,这就是你们拔剑的理由吗?” “这是当然的,他是我们侍奉的主公。” “即使这个主公是个混账?”剑客的口吻依旧平稳,丝毫没有质问的语调,你简直会怀疑他是在和你讨论。 三名侍卫忽地警觉,纷纷后退一步,手摁在剑柄,作出拔剑的姿势,怒喝道:“喂,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手中的剑斩向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这就是你们磨砺手中的剑的理由?坦白地说,真是辱没了剑道啊。”来人的手从自己的斗笠上松开,拔剑而出,剑夹微微垂至地面,瑰丽的流光从剑身如同瀑布般落下。 他站在那里,亦如出窍之剑。 高冠男人忽地胸口一闷,他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心想接下来这场雨一定很大。 —— “唉,我说,这都是第七根鸡腿了!”少女气嘟嘟地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呵斥着面前的这个不要脸的混蛋。王玄扭开脸,脸上依旧挂着那张赖皮的笑,没道德地将手中的鸡骨头从边上的木栏扔了出去,然后打着哈哈说:“真是的,你在私塾的时候,你老师是怎么教你的?父母在,不远游。你爷爷都这么大半年纪了,搞不好” “父母在,不远游,下一句是,游必有方,你别欺负我书读得少。”少女依旧不依不饶。 呵呵王玄扯着脸皮,然后又说:“小苏啊,你年龄太小了,才十六岁啊,我给你说” 小店外街道上,一根鸡骨头不偏不倚砸在了一名戴着斗笠的年轻人身上,他不悦地看向店内,发现那个混账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正在被面前的少女呵斥着。在思索了一会儿后,终究是走进了店内。 因为亏心,一直在逃避自己的混蛋,小苏发现他突然神色间忽然涌现出一丝不自然。虽然很短暂,但依旧被她扑捉到。这大概算得是她自己的一个本领吧,她总是能察觉到人心的细微变化,而往往这种直觉都很准,从她察觉到这种能力开始,就没出现过偏差。 小苏连忙扯着王玄的袖子,凑过来小声问道:“小玄子,出什么事了?” “不是给你说过,叫我玄哥吗?你个小屁孩。”王玄微怒。 “安了,安了玄玄子。”少女嘟着嘴。 “你!” 什么东西落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王玄一愣,看着桌上那根鸡骨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然后他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戴着斗笠的不速之客,厚着脸皮尝试着问:“有何贵干?” “你扔的?”来人淡淡地问。 王玄还没开口,就被小苏指着他的脸,抢嘴说道:“是的,就是他扔的,我看见了。你不知道啊这家伙多混蛋,我都告诉他别乱扔,万一砸到人怎么办?真是太没道德了。” 这少女控诉的口吻令王玄一惊,虽然他知道这丫头没心没肺,但是也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外人面前就把自个卖了,关键是人家是不带给钱那种。 见此,王玄无奈摊开了手,然后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这地界我就是老大,你能咋滴的气派模样。可他还没开口放出狠话,对方就抢先一步发言,问道:“这鸡腿味道很好?” 王玄一愣,然后从碗里拿出一根,递了过去,说:“要不你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外乡之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雅吧,就算是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依旧慢条斯理的,细细咀嚼。他就好像是一个好妈妈培养出来的孩子,尊崇着每口都要嚼三次的信条。看他进食,犹如在看僧人讲禅,茶女摘茶带着一种入定,而又静谧的美感。 小苏枕着自己下巴,扬着头看着这位戴着斗笠的神秘剑客,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可忽视的诗意之美。剑客的身影孤峭,宛如月下独松,消瘦而又白皙的手腕有一种竹节般的独特之美。王玄看着小苏痴迷的样子,心说糟了。在他眼里,面前这厮不过就是个饿得身体消瘦的家伙,但是在小苏眼里那可就是身体娇柔惹人怜爱的美少年,这些年她可没少受那些深闺小说的荼害。如果身体娇弱,手捧书卷,身着白衣是男主模板;那么身体娇柔,佩戴宝剑,戴着斗笠那他妈就是完美男主模板啊! 再这样下去,等那老头回来肯定要找上门,来撸袖子和自己打一架了,说自己是怎么照顾他孙女的。 面前这位神秘剑客看样子应该是饿了有些日子了,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吃完了剩下了所有的鸡腿;小苏还为他在叫上了一碗南瓜粥,五根油条,外加两份糯米饭。看着这家伙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下肚,王玄完全忘了之前赶紧把这货赶走的想法,只是震惊地说道:“你刚从牢里发出来吧。” 啪!王玄手被打了一巴掌,小苏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然后细声细气地说道:“公子,不好意思,他就喜欢胡说八道。” “嘤嘤嘤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啊。”王玄小声说道。 “我的确好几天都没吃饭了。”在吃完最后一根油条,喝完豆浆之后对方答道。出人意料的,他的声线有些清冷,让人有点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公子一定是饿坏了,要不再来点?”小苏关怀地问道。 “不用了,谢谢小姐,今日之恩来日必将涌泉相报。”剑客郑重地道谢。 得勒这剑客说话文绉绉的,不比那些读书读出血的书生差半点。看着小苏几乎快将心花怒放写在脸上,王玄心想自己凉半截了,见此,他赶紧问道:“朋友,只是过来游历几日?” 他想着,这个剑客应该只是路过这里,保不定过几日就走了,到时候,就算小苏望穿秋水也没辙。 “不,我是来常住的。” 小苏接过王玄手中差点跌落的茶水碗,又刮了他一眼。 “手手手手滑了”王玄颤颤地解释,小苏没理这个古怪的家伙,立马转而看向这位神秘的剑客,满心欢喜地问道:“公子,我叫小苏,你呢?” “仁。” 王玄再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听到名字时,不留痕迹地看了对方一眼。小苏听到对方的名字,很是兴奋,她念着对方的名字,然后赞叹说这个名字真有意境。见此,王玄不禁扶额叹息,心说等那老家伙办完事回来,干脆自个躲几天算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忽地,一口浓重外地口音家伙的喝声打断了王玄思绪,也引得小苏和仁纷纷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他圆目怒睁,拎着一个矮小的老头,作势要打。在他边上,一个女孩吓得半跪在地上,连忙求饶。 王玄认得这老头,他很喜欢听这家伙说书,每当自个没事干,兜里也没钱的时候,总喜欢在对方说书的馆子里蹭一杯茶,听他说书耗费时间。这么多年老头流走于下河区的各个地方,带着一把掉漆的二胡,和自己外貌秀丽的孙女,攒下了不错的名声。 老江和她孙女——“临江仙”。临江仙,绝非是他孙女的名字,而是因为这个词里有个江字,再加上老江的孙女也是个漂亮的姑娘,担当得起仙这个字,故便有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临江仙这个名字是王玄起的。 看着这一幕,王玄悠悠地转过身,心想大概又是一起贵公子瞧见良家姑娘,想揩油被人姑娘拒绝了闹出的一处闹剧。临江仙和她爷爷这些年,虽然吃了些苦头,但是这种事在下河区可从没遭遇过。下河区这些穷小子虽然混蛋,但是这么些年老江说书的名声在外,也算是有点威望,可没几个会去欺负这俩人。不过,这个一看就肾虚的外地公子哥可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王玄没打算管这破档子事儿,但是有人要管,他边上那位剑客动了。瞥见这一幕的王玄心说糟糕,不能让这小子在小苏面前树立起英雄救美的高大形象,不然小苏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果不其然,王玄看见了小苏此刻已经冒出了星星,没有多想,王玄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比那剑客更快一步来到了那对爷孙女面前。 他拦下了那位贵公子哥欲打在老江脸上的巴掌,然后笑着说:“这位大先生,这么做就有些辱没了大先生学院的身份了。” “大先生?”年轻人一挑眉,细细咀嚼着这个称呼,他的手放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头发有些乱的乡下小子,然后对着身边一位同伴笑道:“听见没?这乡下小子居然叫我大先生” “李大先生哟,你看叫起来多好听。”他身边的同伴捧腹笑道。 王玄脸色虽然有些尴尬,但不忘赶紧朝身边的老江递眼色。老江见此赶紧准备逃跑,可他前脚刚拔,却听闻一声低喝:“你跟爷跑哪里去呢?”随后,老江不知怎地,腿如同被灌进千斤铁水,丝毫动弹不得。 瞥着正欲拔剑而出的剑客,王玄心一横,挡住那家伙和俩爷孙女的视线,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家伙腰间的玉牌上,说:“先生,我听说道允学院的院规很严,不仅仅有宵禁,如果有学生在外面又麻烦了,不先问对方有没有错,而是先打自家学生三十大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哈哈笑了起来,目光突然变得阴仄起来,他冷冷地盯着王玄,说:“ 可是这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玄一愣,心想自个真是倒霉,居然踢到铁板了。可就在这时,他边上的同伴突然低声说了些什么自称姓李的年轻人有些踌躇,他正欲说些什么之时,有一个穿着得体的英俊青年窜了出来,青年毕恭毕敬地向这两人行了一个礼,然后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王其山,两位远道而来的大人如果想要找些乐子,那我可认识些不错的姑娘,其中有一位更是貌若天仙。 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说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如果能入我们眼,自然少不了你的银子,如果 “保证能入两位贵公子的眼。”王其山自信满满。 见此,年轻人也不再说些什么,拉着身边那位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公子哥跟着王其山走出了店里。在离开之时,他突然回过头,目光与一位剑客交汇在一起,点头微笑示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渊有潜龙 当墨非尘快要离开这间宅子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在他身边站着一位温和的中年男人,在两人身后,跟着一位明显是管家之类的人物。 这是墨非尘第一次走进苏家的大宅子,今后肯定会多踏入这里。当然后面这句话,是苏家的大家长——苏之瑾所说的话,他还说望墨侄儿今后有时间就多来看看叔父。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送客人离开之后的客套话,但苏之瑾有个小女儿,而他女儿苏诗芸恰巧和墨非尘一起读书。 墨非尘又不是傻子,不过他虽然在心底暗自诽谤对方的奸猾,可还是隐约有些高兴的。从收到了苏家大家长亲笔写的邀请信之后,他就大概猜到了之后的发展,只不过是没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热情”,热情得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狗屎运之类的。 即使他这种向来自负的家伙,都是有点不知所措。起先是两个看起来正经,但实则古怪的老头说是和自己相见恨晚,称自己不仅仅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性子更是受他们喜欢,遂他们不仅仅同意自己把小雨一起带入文以学院,甚至还承诺他们作为师长,还有送自己一份礼物,只要是他们力所能及的就行。 接下来,当两人刚刚离开自己的院子,不久之后,墨非尘便收到了来自于苏家大家长的亲笔写的邀请信。这并不令人惊讶,正如墨非尘所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块地上,苏家还是属于跺跺脚也能抖三抖的三大家族之一。 苏家想要调查自己,估计连他自个吃豆腐脑喜欢辣的还是咸的都能弄清楚。所以,当墨非尘收到了这封邀请信之后,很是坦然。 出苏家书房的流水小径处。 三人行至一墩刻有“下河如渊”四字的方形石块前,墨非尘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盯着这四个鲜红的狂草大字入了神,他凝视着石块,如同石块表面如同湖泊,水面之下不知有什么东西潜伏着。 苏之瑾支开了自己的心腹管家,他礼貌地等待着那个陷入沉思之中的年轻人,并没有打扰对方。待墨非尘终于是回过神之后,也只是温和一笑示意。墨非尘望了望石头,又看了看面前这位儒雅的中年男人,突然问道:“苏伯父,我想问问苏家为什么会迁移到下河区这样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墨非尘望着对方的神情,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了,他连忙改口道歉,说是自己冒失了。苏之瑾摆摆手,表面自己并不在意,然后好奇地问墨非尘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只是好奇以苏伯父的能力,苏家不太会使因为落魄,才不得已迁徙到了下河区。”墨非尘的口吻很诚恳,完全没有阿谀奉承的味道。苏之瑾哈哈一笑,说真是谬赞。随后他话锋突然一转,反问道:“非尘,在你眼里下河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墨非尘想了一会儿,答道:“一片铁灰色的大海,表面如同死水,但在海面之下,却藏着无数的秘密。” “为什么这么说?”苏之瑾突然来了兴趣。 “你知道我对面的邻居吗?” “当然知道,我想下河区没人不知道王玄。” “那您对他怎么看?” 呃苏之瑾有些迟疑。虽然自己曾经也调查过他,但在后面得出的结论是——王玄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些懒惰。 “想必苏伯父也觉得王玄只是个油嘴滑舌,懒惰,整天无所事事的混混吧?”墨非尘一笑,不过这笑容透露着苦涩的意味,他压低了声音说:“可是苏伯父你知道吗?王玄其实是一个傲慢到骨子里的人,他的慵懒是因为他站在绝对的高处在俯览着我们,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那么无趣,让他生不起丝毫兴趣。下河区也是如此,表面上是一个无主之地,由垃圾,破败,贫民组成的聚集地。但在这里,埋葬着许多秘密,就像王玄一样。” 苏之瑾眼里涌现出赞赏的目光,他忍不住赞叹道:“我现在开始渐渐明白为什么文以学院的先生会这么看重你,真是了不得的洞察力。你既然能看出下河区的端倪,那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苏家迁徙到下河区?” 说罢,他指了指面前这块石头说:“下河如渊,渊有潜龙,龙则升天。” 墨非尘一愣,不由地说,还是顶针修辞手法。苏之瑾哈哈一笑答,写这句话的老人是个酸到家的文人,本来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东西,偏偏还弄得这么文绉绉的。 “下河区有另一个名字,龙渊。”苏之瑾说。 “这总不该是文人起的吧。”墨非尘揶揄。 “不,之所以叫龙渊是因为两百年有一位先生曾在这里羽化登仙。” “等等羽化登仙?”墨非尘脑子有些卡壳了,他看了这么多书,权当羽化登仙只是一个成语,可现在从苏之瑾口吻之中,似乎还多了另一层意思。听到这儿,苏之瑾反倒是有些疑惑,因为他知道墨非尘可是推断出,人活着是为了长生这样的答案。不过他倒也是没有多想,继续解释道:“是的,羽化登仙。他是近五百年来最为接近飞升的存在,但是他失败了,没有能撑过雷劫,在此地陨落。此等人物,就算是他从指甲缝里扣出点东西,也足够令万人眼馋,可别说他陨落于此地。” “听上去就跟书里面那些喜欢收集宝物的恶龙,死了之后留下了无尽得而宝藏给踏入它洞穴的幸运儿。”墨非尘懵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至于为什么我很难和现在的你解释。在他陨落之后,传闻有一批人从这里得到了“圣物”,随后他们跻身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一个教派。所以,人们称这个地方叫做龙渊,引得无数人前来。但是似乎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从这里得到任何奇遇,龙渊也变成了下河区。” “那么你也是因此而来” “是的,我坚信我们苏家能在这里化龙升天。世间人愚昧,总以为宝物是玉简,术式,或者其他样式的宝物。他们却不知道,在这里最为珍贵的而是潜龙,像你这样的潜龙!这才是真正的潜龙在渊。” 墨非尘咳嗽了一下,看向其他方向。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问道:“所以这就是苏伯父在我身上下注的理由?” “这只是其中之一。”苏之瑾哈哈一笑,随后他不再说什么,然后示意墨非尘跟着他一起走。两人走过一红木小桥,来到了一亭子前,面前的视野突然豁然开朗,奇妙的花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我的花园”苏之瑾介绍道,随后他指着其中一处花丛说:“那是我的莉莉花,怎么样?” 墨非尘陷入某种密不可闻的情绪,他突然觉得口舌开始干燥。在那边无边无际的草丛之中,白色或者粉色的花骨朵正在慢慢地绽放着。在那个纯白色的世界有一个女孩躺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神色专注而又憨厚。 她穿着过膝的白色长袜,简单的白色短裙印着好看的碎花,也许是因为书中的内容,她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很美,很美”墨非尘怔怔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风起之时(上) 成三儿从自己的屋子里醒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内裤,恼怒地将其脱掉丢在一旁。虽然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来说,这算得上是常事,但现在他却难以释怀。在三天前,要不是那个王八蛋,现在他还用得着只在梦里想想?对于成三儿这种饿长大的穷小子来说,最恨莫过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令他也纳闷的是,这几天玄姑娘对他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冷漠,无论在任何时候,玄姑娘见着自己依旧挂着标志性的冰霜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从小在青楼摸爬滚打长大的成三儿,很知趣地闭上了嘴,安心扮演好自己小厮的身份。落差在所难免,不过他知道一个自古都颠覆不破的真理——路是一步步走的,饭是一口口吃得。他成三儿才刚满十七岁,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要让玄姑娘这样的冰霜美人也会对自己喜笑颜开。 说书先生不都这么说的吧,在前面这类的冰霜美人总是不会给你好颜色看,但到最后你赢得她芳心之后,总是会粘着你。这么想着,成三儿不禁开心地笑起来,他今后一定要娶玄姑娘这样的漂亮姑娘为妻子或者是小妾,带到自己的爹妈面前让他们看看自己儿子本事多大! 成三儿麻利地下床,穿上衣服 “成三儿,下来帮帮我。”窗外传来了一个老头的声音,江槐,玄姑娘的侍卫。成三儿习惯叫他江师傅,一来是这样既有辈分之别,二来他也有些小聪明在里面。玄姑娘身边的侍卫,一看就是属于很厉害的人物,自己这么叫着,报不准对方哪天开心就教授自己一点本事。 听见是江师傅的吩咐,成三儿忙不迭地赶紧下楼,看见江师傅之时竟发现对方有些不安和焦急。他没敢问什么事,赶紧跟着对方的脚步走去。成三儿跟着江师傅来到了偏门,一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偏门前。 江师傅打开马车门,然后指了指里面的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这应该就是他要成三儿帮忙的原因。成三儿粗略一扫,铁盒子看上去是属于上了些年代的东西,从铁盒子上面花纹还残留着的泥土来看,应该是刚挖出来。不过令成三儿疑惑的是,这只有约莫一人手臂长的铁盒子,估计也有十几斤左右,但是马车后竟然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子。 “很重?”成三儿小心翼翼地问。 江槐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成三儿是如何推断出的,之前他还权当成三儿只是个耍小聪明,喜投其所好的小子,自己对于玄姑娘选择成三儿一直持保留意见。不过即使是这样,江槐依旧未露声色,他指了指这个铁盒子,说自己费了很大劲儿才把它弄上马车,现在他要成三儿帮忙一同把这东西弄到自己的作坊里去。 成三儿麻利地上马车,手扣上铁盒子的细缝,开始用力。江槐的手也扣上了铁盒子,咬牙发力。可即使是这样,两人抬着铁盒子踏过门槛之时,过重的铁盒子依旧摔落在地,还险些砸到了江槐的脚。 这个铁盒子比两人想象得还要重很多,不过两人抬终归是比一个人轻松多。两人耗费了些时间,将这怪异的铁盒子弄进了江师傅的作坊。 说是作坊,其实是因为玄姑娘的仆从少,将曾经的一间还很大的屋子变成了江师傅“作坊”。这是成三儿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之前也只是偶然看见江师傅在里面捣鼓些什么东西。这间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工作台,上面放着各种各样成三儿叫不出名字的透明瓶罐,以及机械装置。在房间的角落里则是些五花八门的兵器,上到刀枪棍棒,下至火,药枪大炮。人类历史上所有能杀人的武器这里都有。 在江师傅的示意下,铁盒子被摆放在了正中央的工作台上,在成三儿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他突然被江师傅叫住,对方说你挑一件东西再走吧。成三儿转过身,瞅着江师傅认真的神情,连忙说谢谢江师傅。 随后,他径直走到了最右边的角落里,捡起一灰扑扑的布制短刀鞘。江槐一笑,说不选把剑?这把折花刀可算不上贵重,而且佩剑多么潇洒? 成三儿老老实实地答道,小的可没那资本潇洒,就算是拿把剑,也只是貂皮穿在狗身上。 “有自知自明是好,但是也不该没有年轻人应有的锐气,你成三儿难不成不想有一天仗剑走天涯?” “没想过。” “是“没想过”还是“还没想过””江槐突然厉声问道空气突然凝固了起来,就连尘埃的浮动都变得异常缓慢,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似乎是受不了这样异常的安静,江槐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就当我在胡说,成三儿你先回去吧。” 成三儿应声从房间内退了出去,离开屋子他便撒腿往自己屋子里跑回去,到了屋子内后,他慌忙将那把折花刀拿出来。虽然刀鞘的确沾满了灰尘,但是刀身依旧明亮,还能映衬出成三儿傻傻地笑。 玄清儿走进这间屋子,江槐依旧埋头在清理这个铁盒子,并未行主仆之礼。她站在一边,观察了一会儿后问:“江伯,这是你从那口井里挖出来的东西?” “是的,这口井没有隔壁那小子说得那么玄乎,只是的确很深,深得让人不想去第二次。这个盒子的材质目前我依然得不出任何的结果,只知道密度很大,或者说里面的东西密度很大。把它弄出来花了我不少功夫,不过现在看起来是值得的” 长久的无言,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玄清儿站在一旁,入定不语。正在研究如何打开盒子的江槐停下了手中的活,取下眼镜问:“玄姑娘其实是想问我对成三儿的看法对吧?” “嗯。”玄清儿点点头。 “成三儿,的确很聪明,但他把自己的聪明用错了地方。老实说,我是个学者,我不相信算命先生那一套,我也不懂在你们的世界里,那些个什么,什么命格究竟有多了不起。但是玄姑娘我知道一点,命格之前是先成人,所以我不能教他什么。” “那打扰了,江伯。”说完,玄清儿便准备退出去。 在离开之前,江槐突然叫住了她,补充道:“玄姑娘,你若是真的心有不甘,想做点什么,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和隔壁那位名为王玄的年轻人成为朋友。” “王玄?”玄清儿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王玄。不过我首先得给你一个警告,不要把你们女孩子家那些花花心思用在他身上,就当是交一个知心朋友,用真情。如果玄姑娘觉得拉不下这脸,或者不合适,那你可以让他欠你一个人情。” “欠一个人情么?”玄清儿呢喃,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她重重地向江槐行礼道谢,轻轻关上屋门离开。 江槐回过头看着面前的铁盒子,摇头叹息,“是谁说渊有潜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风起之时(其二) 柳庆摸了摸自己刚被踹的屁股,哼哼唧唧了几声,在发现在这个地方他老爹应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开始忿忿地破口大骂:“废物怎么了?再怎么废物,我也是柳家的独子!搁在外面,谁不敢卖我一个柳爷一个面子哎呦喂,你下次倒是踹轻点,有点疼啊。” 作为独子,而且是三代单传,又是出生于这样的世家我柳庆怎么可能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王八蛋?这是柳庆对自己某位好友所说的话。他向来有自知之明,并把这一点发扬光大。比如他知道自己是个执绔子弟,就好好地扮演这个角色,逛青楼,在酒楼一掷千金,买下所有的酒宴请当天的所有人等等当然,欺负小姑娘这种事他可没做,因为这不是纨绔,而是流氓。这句话是他的那位好友劝诫的,其实在这之前,他柳庆也没少干这种事。 当他好友劝诫他以他的身份不该去干欺负人姑娘这种事,柳庆忽然就明白了这个理,我们是有规矩的纨绔,宴请八方好汉,青楼饮酒作诗,那叫风流。但是带着恶狗凶仆欺负良家姑娘太有损他柳庆的格调,换句话来说,那是不入流的流氓才干的事。 而他柳庆,是下河区三大家族中最具牌面的少爷。 但他这个最具牌面的少爷,却在两分钟前,被自己老爹一边踹,一边大骂,你个废物,整天不学无术,除了浪费老子钱,还会什么,赶紧给老子滚一边去,别辱了先生们的视线。 虽然,柳庆没少被他爹打骂,可从来没骂过他“废物”这种伤人的话。柳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老爹这么生气;同时,他也非常感兴趣他老爹口中的的“先生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来,我得去问问那个家伙,看他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柳庆这么想着,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外走去。 刚把自己儿子踹出去,柳进就有点后悔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看了看自己肥腻的身躯,心想自己这副“尊荣”估计落在这些个先生们眼底,会被不屑地嘲笑吧。虽然自己儿子的确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在下河区这个地方,可没几个有他长得英俊潇洒,否则青楼的姑娘不叫他风流的柳爷,而是油腻的柳爷。 有他和自个一起,搞不好还能让这些先生们生出不容小觑的感觉。 “老爷,客人们到了。”柳进的管家在屋外恭敬地宣道。 听言,柳进再也没有多想赶紧大步跨出出屋,“赶紧带我去见那些先生们,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怎么能让这些先生们等我?应该是我出去迎接他们啊?” “那个老爷,这几位客人说是不碍事,他们在大厅等等就好了。不过,我已经叫人给他们备好了上等的普洱茶。” “算了算了不说了,走快点,不能让先生们久等。” 刚到大厅的台阶下,柳进见着坐在屋内的几位先生,跨大步迈过台阶,喜上眉梢,开心地说:“各位先生,久等了。”随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示意他撤掉所有的侍女,只留自己和这些客人在屋内。 大厅内坐着两位年轻人和一位上了年龄的和蔼老人。身着长青衫,一身儒生气质的老人从椅子上起身上前,活络地说道:“没有,没有倒是我们打扰了柳家长。” “学生怎敢在先生面前以柳家长自居?”柳进的目光落在了两位刚刚站起身的年轻人身上,问道:“这是” “我的徒弟。” 一对光彩照人的璧人,天造之合用在他们俩人身上再也合适不过。相较于女孩的冷漠,她边上那位高大的年轻人显然更为明了事理,年轻人慢步上前,龙行虎步,十足地优雅,在他脸上写满了“大世家子弟”,他恭恭敬敬地向柳进鞠躬,自我介绍,“我叫叶近洺,是秋先生的大弟子,很高兴认识柳大家长。我身后这位是我们山门当中最小的一位师妹,名为宁姜,她有些怕生希望大家长能谅解。” “哪敢说谅解这种话。”柳进喜笑颜开,面前的年轻人给予了自己十足的尊重,无论是礼数,气质都丝毫没差。相较之下,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就是在泥坑里滚的土鳖,在怎么翻腾,只不过是从泥坑变成了水洼,和这些生来就在大江大湖里蛟龙无法比。除非,有人把他儿子从泥坑里捞出来 四人入座,都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切入主题,老人开口“给我看看你的东西。” 柳进拍拍手,管家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走了进来。柳进小心翼翼地接过箱子,在桌上打开了这个箱子。随后他从箱子里取出一装满某种黄色液体的透明瓶子,在液体之中漂浮着一株白色的植物。仔细看,还能发现一夺刚刚结出的花苞。 “这是什么?”叶近洺有些好奇。 “一种很奇特的水生植物,它只能生存于瓶子里的黄色液体之中,这是我们从地下发现的。当初我们有五个人在研究这株神秘的植物,可到了最后,没有一个人存活。” “没人存活?”秋先生皱起了眉头。 柳进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对于他来说回忆起这件事依旧让他不寒而栗,他磨砂着瓶子表面,缓慢地叙述道:“是的,没人存活,因为都疯了。所有研究它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里陷入了疯狂,他们宣称自己看见了“神明”,然后性格开始大变,追逐一个神秘的事物,他们将其称之为——“第三”。” “你怎么确定他们不是看见了幻觉?”叶近洺开口问。 “他们的确是疯了,这种疯不是指他们的行为不正常,而是指某些方面。如果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吾等于神启之中见到了更高,思维超越万物。简单点说,他们得到了某种特别的力量,这种力量赋予了他们超越常人的智慧,并赐予他们能看见更高层次事物之眼。” “这岂不是很好?”叶近洺纳闷。 柳进的身体不可受抑制地哆嗦了一下,脸色也变得苍白,他点点头答道:“是的,我当初也这么认为。有这么一批思维超越之人在我手里,我很快就从一个无名之辈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会。但是后面我发现他们其实在利用我,拥有更庞大的资源使他们能够有力量去追寻一种名为“第三”的神秘东西,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的行径简直难以用疯狂两字来形容。” 说这话的时候,柳进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的手指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玉扳指,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继而说道:“虽然这株植物的确很诡异,但是我想若是以先生们的能力应该能研究出一些东西,甚至能完美地驾驭这种力量。” “完美。”叶近洺喃喃,他盯着那株植物,望得出神,那双眼睛在别人不知晓的空隙之中慢慢变得无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体里抽离而出。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个他口中最小的师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秋先生满意地笑起来,“有意思但我更感兴趣的是,柳大家长这几十年来不可能没有找过其他人,我很好奇柳大家长为什么选择我们,而且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 “秋先生,我是一个商人,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除非你想把这件财物卖出去。我之所以等了这么年,一是为了等到像秋先生这样富有眼光和能力的人去揭开这株植物背后的秘密;二是我晚年得子,儿子则恰巧在今年满了十八,到了该出去闯荡的年龄。” 话里有话,秋先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暗指什么。几乎没有迟疑和考虑,他便爽快地答应:“我会带走你的儿子,而且是在内门培养,但是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那是他的事情。” “爽快!秋先生。”柳进哈哈大笑,随后他补充道:“秋先生不仅仅能够带走遮住植物,他们所有的研究资料,还有成果,我都会一并赠予先生。当然,若是秋先生想去当初发现这株植物的地方,我也会派人带秋先生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风起之时(其三) 王玄再一次低估了这个他口中所谓的小屁孩 当他信以为真地认为小苏只是去隔壁买点吃的,但当中午的烈日几乎将他烤熟,王玄这才明白过来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早就把他踹到了一边去,和那位名为仁的剑客不知去哪里逍遥。不过他并没打算把这小丫头揪回来,一是中午太阳太大自己才懒得顶着烈日走路,二是这不也是蛮好的吗? 春暖花开,十六岁的少女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遇见了异乡的剑客,踏上寻春的旅途。阻止这场旅途的人会遭天打雷劈的! 也许那个老头会喜欢上这个叫仁的家伙呢? 这么想,似乎也不错王玄乐呵呵地笑了笑,推开自家院子的门,准备回屋睡个懒觉。 “是什么能让先生如此高兴?” 王玄回答:“我下山化缘的时候,有一只妖怪烧掉了山上的庙子。” “这为什么值得你开心?”女声不解。 “因为那座庙子不是我门的啊。”王玄转过身,开怀地裂开嘴。在他面前一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姑娘正撑着一把红色的油布伞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王玄愣住,似乎是惊讶于对方的美。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珠里微波流转,睫毛微微上扬。她的长发偏暗红色,像极了某种花朵的颜色,暗红色的长发梳成了干净的单马尾,银色的耳坠在微光之中摇晃。 面前的女人婉约得如同刚从一副仕女图之中沐浴而出,微微露出的香肩呈现出一种晶莹的肤色,青色的血管如同树叶的纹路般清晰可见,她怔怔地凝视着王玄,胸口不平稳地起伏,教人心惊胆战。 王玄想着“波涛汹涌”真是个形容贴切的好词。他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根本不在意面前姑娘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我听江伯说你待客有道,没想到竟然是叫一位客人在炎炎夏日下等着。” “那你等了我多久”王玄突然问。 “没多久。” “那再等等也无妨”望着女孩逐渐铁青的脸色,王玄连忙开口说开个玩笑,好久没见到这样漂亮的姑娘,自己一紧张就难免说烂话。 女孩嘴边露出淡淡的笑,说你向来都是这么逗女孩子开心的吗?王玄想了想那个叫小苏的丫头片子,笃定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猜出来我是谁了?”女孩跟在王玄身后,走进院子里后小声地问道。 “想不知道也难,毕竟你可是近些年来最漂亮的红女。” “近些年来最漂亮的红女?”玄清儿沉吟,她不得不尝试性地问道:“历来的红女都会来你”她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用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行为。倒是王玄快速地反应道,你是想说来我这拜码头? 拜码头?玄清儿心想这个词还是真的贴切,不禁学着对方的腔调笑着说,是的,历任的红女都会来先生这儿拜码头吗? 王玄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险些撞到了只顾着走路的玄清儿,他想了想后答道:“你的上一任脾气不算怎么好,算是不相往来。前几位红女,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喜欢掏鸟窝的家伙,所以谈不上拜码头。这么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人。” “那拜码头我是不是得带什么礼?” “我听说有些地方拜码头是喝血茶,就是把来人的血和茶混在一起喝下去。” “那我忘记拿刀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刀。” 两人之间的讨论意外地合得来,如果王玄是一只神经大条的青蛙,喜欢在不同的莲叶之间跳来跳去,那么玄清儿则能稳定且精准地跟上了他的步伐,甚至还能预测他下一步往哪儿跳。 两人熟络之后,开始漫无边际地瞎聊,比如玄清儿说自己来自于一个古老的“国度”,在如今还在用“国度”这个词,所以王玄全当她在满嘴跑马车,他还笑着问她,你们国家的人是不是还信奉儒家文化,扎着鞭子什么的。玄清儿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来自于一个名为“大道”的国度,来这里是为了取回一本“道经”,路途不仅困难重重,也有敌人在暗处伺机待发。所以自己要找两位护道人,帮助自己成功取回道经,返回大道国。届时,两位护道人将会得到无上的宝贝,甚至还能封疆为王。可现在,自己遇见了一个问题,就是还差一个护道人。 随后,玄清二用殷勤的眼神,上扬着脑袋望着王玄。王玄咳嗽了一声,从对方含苞欲放的胸部收回视线,取笑说你搞得就像是打麻将三缺一一样啊,你如今找到了大师兄,那我岂不变成了二师兄? “什么二师兄?”玄清儿不解。 “没什么。”王玄扶额叹息,见着突然哑声的王玄,玄清儿戳了戳对方,说:“那二师兄,你要和我去取经吗?” “二师兄?”王玄低喃,仿佛这个词如同一个咒语,从王玄嘴里说出之时,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会改变。他从玄清儿身上抽回视线,望向了窗外,玄清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黄梅鸟正站在枝头,睁着豆子般的眼珠好奇地看向这里。 玄清儿无言,她缓缓起身,抽出一张邀请函放在了王玄的面前,温婉地说到:“两天后,我会在青玄楼演奏曲子” 王玄打断了她,他推回了邀请函,答道:“我可不是你的二师兄” 玄清儿的腰忽然挺拔起来,清冽的目光扫过王玄,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此刻却如高山般不可及,对于下河区长大的小子来说,她本该就高不可攀。她撕掉了邀请函,开口说:“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江伯会对你刮目相看。” “如果你是指我为什么不去捧场,原因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懒得去而已。”王玄回答得很诚恳。 “只是懒得去吗”玄清儿沉吟,“ 其实是你看不上吧,真是失算了,我还特意穿了一身这么露骨的衣服。” “姑娘其实这么穿蛮好看的,显胸。”王玄诚恳。 玄清儿一愣,看着那家伙的神情搞不清楚这是讥讽亦或是诚恳,她突然有些烦闷,就像是那天这家伙撞见自己和成三儿之间的事一样,一脸的迷茫与诚恳。但与此同时,她却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对方名字,而现在她明白了——这是好奇。 她好奇这个喜欢躺在屋檐上睡觉,一脸慵懒样子的男人真正在想什么。即使自己站在对方面前,也很难看清楚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一转眼就能忘掉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一层薄雾隔住了她与对方的视线。 玄清儿抛开了念想,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推门出去,“也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你若是肯求助与我的话。这句话是真心的,就当是邻里之间的搭把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风起之时(其四) “喂喂……我虽然长得的确不咋地,但用“拱”这个词还是过了啊!”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柳庆。 “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柳庆转过身,王玄一头黑线,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姑娘是刚搬过来,串门,串门你懂吗? 柳庆如同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说我懂,我懂……我那天就是这么给小青家男人这么说的,我只是过来串个门,因为天气有点热,所以把衣服脱了。 “你过来干嘛?“王玄忍住把这家伙踹出去的冲动。 “先不说这个?“柳庆贼眉鼠眼地指了指刚才姑娘消失的街角,说你小子怎么尽能吸引些漂亮姑娘,前有玉家小苏整天跟在你后面,还有“临江仙”对你眉来眼去的,今天则是这种大美女进屋密谈,你是美女磁体吗? “不,我是二货磁体。“王玄口吻笃定,”玄清儿,新来的红女,两天后会在青玄楼举行自己的第一次“出楼”。她今天过来是因为前两天我帮了她一个小忙。否则这样的姑娘怎么肯把脚落在我屋子里?“ “这倒也是。”听言,柳庆不禁大喜过望,他捏紧了拳头,露出此等妖女只有我等情圣才能降伏的表情,似乎如果没有他出手,那今后这天下必定被这妖女搅得天昏地暗。王玄打了个哈欠,并不想打扰他好友的想法。 柳庆是一个想法很多的人,比如他想买炸药把下河区东面那堵雪山炸开一个口子,这样子暖流就会进入下河区,把这里变成富饶的鱼米之乡;类似这样的还有很多,比如他想造个风力驱动的车,因为当暖流引进来之后,足够的风力绝对能驱动车辆,这远比蒸汽车酷多了。 王玄知道柳庆肯定又是被他那个请来的外域老师灌输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不过,说来也很奇怪,柳庆的老爹这么混蛋,按道理说,柳庆也是个小混蛋,或者小王八蛋之类的,可是这家伙除了在地痞流氓中不讨好,其余人不说称呼他为柳爷,至少也叫他一声柳公子。而这是柳庆实打实地赢下来的,而非是靠着恶奴凶犬欺负人欺负来的。 这以至于让人怀疑那个王八蛋柳进是不是生错了儿子,如果偏要说柳庆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概就是“弑师未遂。” 在柳庆八岁的时候曾写过如此一篇文章。 “与妻缘溪行,共赏桃花林,饮酒作诗赋,山水画于心。忽闻讨饭声,误以是僧人,欲掷钱结缘,竟是吾旧师。” 这篇打油诗令他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师痛心疾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把老命交代了。虽然柳庆弑师未遂,没造成任何后果,但他的老师如此断言道:“此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术不正,假以时日,为祸必烈。” 不过听说柳庆的老爹拿到这篇文章很高兴,没把自己儿子臭骂一通,倒是把那个教书的老师踢回家养老,然后为柳庆请了一个外域的老师,一个正儿八经,留着金褐色长发,身材高大的外域人。自打那以后,柳庆便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王玄不知道柳庆这家伙是来干嘛的,权当是以为估计心里又有什么焉坏的点子,或者从他老师那里学到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拉上自己个一起,便直接明了地说现在自己很困,有事明天在议。 “臣附议。”柳庆一脸正经,随后他赶紧拉住王玄胳膊,生怕他跑了,“王玄,你消息灵通,告诉我最近下河区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你当我是隔壁马婆婆呢,别人生娃屁股长没长痣都知道?”王玄微怒。 “不是,你听我说,我老爹刚才把我踹了一顿,就为了什么扰了人先生视线这种狗屁理由,我长这么大就没被踹过。哎呦我去……”柳庆摸着刚被踹的屁股,圆目怒睁,盯着王玄喝道:“你踹我干嘛?” “你现在被踹了。”王玄斜视。 在权衡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打架从来没打赢过他之后,柳庆只能悻悻作罢。说来也凑巧,柳庆这种下河区大家族的富少爷能和穷小子王玄成为好友,就是因为他就是被王玄打服的。在柳庆曾经作为一个跋扈的恶霸小少爷的时候,和王玄打了一次群架。准确点说,是柳庆一群打王玄一个,结果没到十分钟,柳庆和自己的仆从全部倒在地上叫唤,王玄依旧是一副没睡醒,慵懒的样子。这件事柳庆没告诉他爹,一是丢人,而是怂包才告状,只有裤裆里没鸟的家伙才告老师或者告父母。于是,柳庆又被揍了十次……之后,王玄就成了他大哥。 按照他在别人面前吹嘘的是,“给你们说,我大哥能从下河区陆家嘴横着走到胡家巷,没人敢拦他,他不是我大哥,难不成你是我大哥?” 在他眼里,王玄就是一传奇人物,要是以他写传记,大抵不必《东离剑游记》差不到那里去。所以今天的事一有端倪,他便找上了王玄。 “我就想知道我爹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人?按道理说,一般我们不是管这叫客人,为什么要称之为先生?”柳庆很疑惑。他抓住了一个点,那就是不仅仅是因为“不要扰了先生视线”这种理由他爹把他踹了,还有就是,他爹把他们称之为“先生”而非是“客人”。 这一次,王玄的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柳庆察觉到了王玄的神色变化,不禁欣喜,说我就知道找你没错。 “你那个外域老师没给你提过什么是先生?” 柳庆想了想之后便摇摇头,说:“他教我天文地理,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知识,但唯独没提起过什么是先生?” “那你以后就别成为一个先生……” “成为先生有什么不好?”院门外边,有个嗓音响起,“我说你这种家伙瞎听见些什么,就在这里瞎显摆?” 柳庆愣了愣,循着声音转头望去,一位眉眼含笑的英俊青年,站在院外,手持扇子。在他边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头,面容和蔼,双鬓白发随风微微飘扬,打量着院子里王玄和柳庆。 “你认识?”柳庆茫然。 “不认识。” “那就好……”柳庆转过身,然后破口大骂:“你他妈算老几啊,敢在这里咋咋呼呼的!装大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风起之时(其五) 这么多年以来,柳庆只被一个叫做王玄的同龄人压过一头,所以他认了对方当大哥。而他觉得在下河区这个地界上,王玄这样的家伙应该不会出第二个。可今天,一个眉眼含笑,秀气得还有些娘的家伙竟让他败得无地自容。 先不论这家伙这不染尘世的气质就让自己输一大截,他就算这么自己这么辱骂,依旧站在院子外并未生气,保持着自己的温和儒雅,嘴角挂着自己礼仪性的笑容,在日光的照耀下,恍如神人。真可谓是温良恭俭让,谦谦君子。 虽然柳庆觉得面前这货不讨喜,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番姿态自己拍着马匹也学不来。不说别的,人往哪儿一站,便让人无地自容,恨不得先找个地方先把自个埋了再说,免得当了衬托。 见着对方这番巍峨不动的高人架势,柳庆不禁后退了一步,凑到王玄跟前小声说:“这厮来者不善啊,要不我先遛,多叫几个人来”他向来信奉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到时候自己的人把对方一围,管你什么牛鬼神蛇,神仙来路,还不都得乖乖叫爷? 王玄点头应允,见状柳庆撒腿就开跑,在临走时还不忘给王玄加油鼓劲。老者的视线从离开的柳庆身上一扫而过,并不停滞,最终落在了王玄身上,他笑言,“在来这儿之前,就有朋友说,下河区的人淳朴憨厚,现在看起来,多半是假话。”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下河区的人还很热情好客?” “至少现在没看到。”老者身边的青年笑着说。 王玄回以笑容后,便再也不说话。就这样,双方突然沉默了下来,直到那位青年再度开口,“王玄,我名为李瑾于,来自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也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走到下河区……” “听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空手而归?”王玄答道。 王玄的回答有些令李瑾于意外,不过他也懒得多想,对于对方的上道他很是开心,便满意地顺着说下去,“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我就直说,我要买下你的院子,你尽管开价,我相信我都能出得起。”青年的口吻充满了自信,似乎表明就算是王玄开出一个能买下下河区的价格自己也一样照接不误。 听言,王玄不由得挑眉,“那么慷慨?” “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向来愿意慷慨付出,就算这不是一个合理的价格。” 李瑾于微笑侃侃而谈,他这番姿态无疑表明了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暴发户那样的角色,只要王玄敢出价,他就敢买。 “那真可惜,这宅子祖上传下来的,我暂且不想卖。” “……这是个玩笑?”短暂的错愕之后,李瑾于明显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觉得面前这小子似乎是错意了自己的意思,认为自己在吹牛,想要多抬高点价格。可当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之时,却被边上的老者阻止。 老者开口,口吻诚恳,“小先生,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这座院子。我们是真不希望最后会走到那一步,那一步对于小先生你来说真的是百害而无一利。” 王玄挠了挠头,“大家都是读书人,就不能好好讲讲道理吗?” 这一次,倒是让李瑾于脸色有些挂不住,他颇为尴尬地看向王玄,然后拱手弯腰行礼邀请道:“我今晚会在虞江楼设下宴席,希望到时候你能赏个光。正巧,我差个本地人为我带路,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 “虞江楼?蹭饭,怎么不去?更何况是虞江楼!”王玄顿时间来了兴致。 显然,王玄的反应又令李瑾于又有些惊讶,他实在是有些摸不清楚这小区青年的想法,觉得他简直比老家的人还难测人心。见此,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在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带着老者辞别。 在两人离开之后,对面屋子的院门推了开来,有个家伙斜靠在在自家院子门前,笑呵呵地打量着王玄,脸上写满了欠揍。 “看样子,摊上事了?”未等王玄回答,墨非尘便继续说到:“要我帮忙吗?我们可是邻居。” “滚滚滚……滚远点,有你这种邻居真是踩了狗屎了。”王玄不耐烦地摆摆手。 墨非尘两只手在胸前推了推,讥讽道,“的确我这种邻居赶不上胸口有四两的邻居……不过我是说真的。”他不再吊儿郎当,神色正经地说到:“这些外地人,没一个是好惹的。但如果是外地人对上外地人就不好说,恰好最近我认识几个很厉害的外地人。” “……你什么时候去文艺学院?”王玄叉开话题。 对于王玄知道自己要去文艺学院,墨非尘有些惊讶,因为这件事他可以说是掩瞒得很好,除了小雨之外,再也没有第三者知道。不过想来对方是王玄,墨非尘也便释然,他答道:“过个四五天,怎么了?” “小雨也一起?”王玄正色问道。 “一起。” “那看样子他们真的很看重你。” 不知怎的,墨非尘心里有些发怵,任谁看见这么正经的王玄都会,更何况是他。他实在是有些央不住这种“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离别”的调调,赶紧变声说:“我给你说啊,你小子要是看上我家小雨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她要嫁的可是大家子弟,不是你这种裤裆里两文钱都掏不出的穷光蛋。” ……王玄愣了愣,考虑要不要开口骂回去,可对方忽然改口,“好吧,其实你想娶小雨也不是不行,但是聘礼得这个数。”墨非尘伸出五根手指,满脸得意。王玄并未理会他,只是靠着院子门,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墨非尘伸出的手指又收了回来,他也收起了自个那副斜靠着门的“酷酷”样子,拍拍袖子说:“走的那天,来我家吃个饭,就当是送别。” 王玄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关上门,准备先去睡一觉为晚上的大战蓄好体力。虞江楼,可是下河区的一等馆子。 可他前脚还没踏出,便又被人叫住,“你知道你刚才错过了什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风起之时 (终) “你知道你刚才错过了什么” “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类人和你们远不一样?” “你又知道路可不仅仅只有你脚下这条?” 王玄怒了,心想还好自己没去私塾读过书,或者去庙里听过经,否则自己早就找堵墙撞死。他及其不耐烦地转过身,斜靠在门前,翻着白眼一言不发。一位颇有韵味的姑娘,或者应该说是女人正站在他跟前。 女人的年龄难以分辨,起初乍一看似乎是一位不过十八岁的花季少女。精致而又小巧得鹅蛋脸,令人垂怜的妩媚凤眉,除去那两抹红晕之外,便是极致的雪白,青春赋予了她独厚的优势。可当你再定睛一看,却不得不被对方那股成熟的风韵,以及熟稔的勾人眼神所镇住,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倾泻而出一股唯有成熟妇人才有的韵味。即使是她身上穿着略显稚气的花色长裙,也不过是将她的这种诱惑演绎成了风情。 这个女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就像是在打量着刚刚送入屋内的赤裸上身的美少年,不愿意放过他身上任何一处角落。在许久之后她终于冒出了一句话,还行,不算太差。     至于王玄,至始至终他未曾说一句话,更没有回答对方之前的问题,除了翻白眼的角度有所改变。 “你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很正常,毕竟你是在下河区长大的小子。”女人自言自语,直到一声“嗯然后呢?你继续……”这样听似平凡,实则讥讽的话语拉回了神,尤其是这句话还是从一个下河区的小子嘴里冒出来的。 短暂的错愕后,女人看着面前这小子的神情,一脸慵懒百无聊赖,根本未曾把她的话听进去半句。这种木楞楞的脸需要极厚的脸皮才能支撑,大部分人估计已经自认敌不过儿告辞退却。 她强忍住怒气,耐心地解释,刚才那位姓李的公子,别说是开大价钱,他就算是指甲缝扣出一点“钱”也足够你吃一辈子。你毫无意义生活在下河区,根本不知道在这世上有一类人,你只能仰望…… 可是她话并未能说完,就被对方粗鲁地打断,王玄已经退后,看样子是准备直接关上院子门。但不知为何,这时突然一阵风来,将院子门死死地抵住。 “你究竟想说什么?”发现门关不上,王玄的口吻极不耐烦。 女人凤眉上挑,她上前一步靠近了王玄,低声说:“我说过,那位李大公子就算是从指甲缝里抠出一点也够你吃一辈子,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份馈赠?就算是祖传的宅子,有了这笔钱,你完全可以在下河区最体面的地段买下一块地,修一栋大宅子,还能聘请侍女小厮,摇身一变变成富人,这难道不算是光宗耀祖?你祖先要是看见你这傻小子现在的行为,估计还不会感动,反而破口大骂吧。” 女人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长发往后寽了寽,继续说到:“用尽你小子的想象力,开出一个你认为最高的价格。但是在报给李家大公子的时候你要折上个七成,只出三成左右。别先急着问为什么,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堂课,就是别打断我说话,否则就不会是今天这种温柔的形式;余下的七成,我会出两倍给你,不仅如此,我会把你从下河区带出去,带到另一个你曾经只能仰望的世界。” 女人口吻充满了自信,她谆谆善诱,眼珠之中微波流转,本就比王玄矮一个头的她,此刻还故意前倾着身子……王玄扫了几眼这大片雪白之后,皱眉问道:“另一个世界?” “是的,另一个世界。”女人在世界这个词上尤其咬得很重,目光也变得灼热,“远远比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更为有趣,也更为精彩。” ……她很清楚一个男孩在这个年龄最需要的什么:一个精彩缤纷,能够任他翱翔,闯荡的广阔世界;如果与此同时,他还拥有无上的财富,那就更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这得排除掉某个只想着在屋檐上睡觉的家伙。 …… 女人看了看在屋檐上铺了一层席子,倒头就睡的家伙,本来想骂点什么,可是开口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她忘掉自己的良好修性,破天荒地向那个家伙竖起了中指……在王玄睡觉的屋檐,一根指甲略长的手指在凉风之中,摇摇晃晃地竖起,回以自己的敬意。 “真是人杰地灵个好地方啊……”终究,女人收回了视线,抿笑着自言自语道。随后,她潇洒往前踏出去一步,身形如同清风消失。 “那女人走了?” 小雨从门缝里收回视线,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心想这个女人“走了“是不是真的该算作是走了。她家公子读书是个死脑筋,向来都追求言必如意。想了想之后,她作了个手势说:”不是走了,而是“嗖“的一声就没了。“ 墨非尘一书拍在了小雨头上,“我给你了说叫你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还嗖的一声就没了。话说回来,王玄这家伙是霉神上身吗?怎么尽招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公子你俩不是总吵架吗?你怎么还关心起他了……”小雨看见离头顶又只有咫尺之遥的书,赶紧小跑躲开,一边跑一边说,“公子我做饭去了,我刚才在街上遇见柳小姐,她说今晚要和我们一起吃。” “哪个柳小姐?”墨非尘收起了书,他心想自己认识的小姐中就一个姓赵的。小雨比划了几下,说就是那天和那两位教书先生一起来的那位。她说她钓了几条鱼,但是没锅。 “难不成我家有锅啊?”墨非尘微怒,他心想这哪是没锅,还没米和油盐呢,蹭个饭居然能蹭得这么清新脱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暗流涌动(其一) 两个人一前一后闪进下河区的下水渠中,他们带着高高的斗笠,并把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落日在云中显现,当它再度露出云层之时,融金般的光辉洒落在下河区的乌河上,波光粼粼,仿佛凭空铺上了一层金粉。已近黄昏,金色的阳日正在与云层一同坠入水底。在另一片天际,隐约可见双阴月缓缓升起。 天快要黑了,守着下河区城门的宋家汉子抠了抠脚底,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以往他可从未敢如此念想过家里那张破长凳。这几天来了许多外地人,他从中收了点“小钱”,现在感觉回家说话都大声了。在收拾东西回去之时,他忽地察觉到了些什么,朝着下水渠的方向望去,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这才收回了目光。 两人紧靠着湿润的墙壁,不敢呼气,待脖颈处那股冰凉的注视感消失之后这才敢蹑手蹑脚地沿着下水渠前进。 水渠里,一个人在一盏近乎破掉的壁灯下独自等待着。他焦虑地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又看了看水渠黑暗尽头,发现依旧没有任何阴影闪现。不得不从兜里摸出一根纸烟,凑到壁灯里的灯芯处点燃。他抽了几口之后,便丢掉烟蒂,踩掉熄灭。 忽地,壁灯豆粒般的火苗突然窜动起来,男人的手立马摸向腰间,握住了刀柄,借着火光盯着黑暗深处。 “别紧张,是我们。”来人取下了自己高高的斗笠。 在认清面孔之后,男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悦地说:“你们来晚了二十分钟。” 穿着黑色大氅衣的家伙作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说,没办法谁叫你们下河区卧虎藏龙呢,一个看门的都这么厉害。 “你们被他盯上了?” “……差点。”另一人补充道。 男人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两套衣服分别扔给对方,叮嘱道:“换上这身衣服……记住,一定要避开穿着黑衣,带着黑帽的家伙。这些狗不仅鼻子很灵,咬人也很凶。” 两人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取笑道:“我还以为有你在我们就万无一失了呢。” 男人递过去一张纸条,说这是地址,随后他正色道:“的确是万物一尸……我毕竟是个收尸人。“ 水渠散发这恶臭气,这风有些阴冷。 三人一前一后,逆着水渠的流向去向更为幽邃的地方。到了出口之后,两人默默跳上一艘装有尸体的船,和那些尸体紧挨在一起, 那个男人没有说笑,他的确是个收尸人,准确点说是捡尸人,是从乌河里捞尸体的职业。就算是天玄塔那帮家伙,见着这种外面裹着黑布的小船,都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们两人选择了这个男人,只有他才能把他们偷偷运进这个禁忌之地。 今夜,他们是来拜访老朋友的。 一想到这儿,陈申不禁桀桀笑出声,十二年,十二年了啊,我终于找到你了,玉临天。 小船破开乌河漆黑的水面,驶向灯火通明的下河区,就像是从黑夜里掠出的利箭。 下河区的胡家巷子里,王玄刚刚睡醒,他伸了一个懒腰,看向落日的方向望得出神。随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后边院子,对着正盯着自己的成三儿微笑示意。 成三儿毕恭毕敬地对着屋檐上的王玄弯腰点头致敬,待对方从屋檐上跳下消失之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唾骂了一声。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玄清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朝着在井边打水的成三儿问道:“水多久才能烧好?“ “回小姐,还要两刻钟。“成三儿弯着腰答道。 “从今之后,不得用时刻来说时间,只准用分钟,我玄清儿的小厮可不准那么土气……还有,“她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正色叮嘱道:”你可以对江伯,王玄表示尊敬,但不是每个人你都得这样。你就算是小厮,也是我玄清儿的小厮!“ 简单的洗漱完毕之后,王玄心想腾了这么空的肚子,今晚一定得好好吃回来。他看着窗外那两轮漂亮的双阴月,幽冷的光落在下河区最高的那栋建筑上,溢出晶莹的色彩,舒爽的夜风吹着他刚洗干净得头发。这真是个不错的夜晚,除了有些太冷,以及……寂静。 是的,太寂静了。 今晚隔壁马婆婆没有扬着大嗓门和别人吵架,那些孩子们也没有绕着巷子追逐,传出欢声笑语的声音,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抽走了巷子里所有的东西,让这里变成了真空。王玄淡然地挂好毛巾,走出屋子,离开院子,推开门来到了巷子里。 巷子里的壁灯忽明忽闪,与屋子里的冷寂不一样,这里明显更为燥热。王玄的目光被一只飞蛾吸引了过去,飞蛾围绕着壁灯飞舞,在某个时间节点它终于是发现了壁灯玻璃表面一处损坏的间隙,钻了进去,然后被烧死。 壁灯下,两道人影逐渐拉长,燥热开始变得明显,然后这丝燥热被拔刀声凌冽切断。 不知是运气或者是什么,陈申的刀仅仅是划破了对方的衣角,就连皮肤也未曾触及到。短暂的错愕之后,陈申左手边掌探出,烈烈的破空声绕着手臂作响,小型的风卷聚集在他的掌心。与此同时,由于风卷形成的压力,迫使着王玄的身位不得不朝着陈申靠近。 无论上一刀为何差了点距离没有伤到对方,但这一次他利用风压封住对方后退的身位,这绝不可能会失手,他向来喜欢给别人的第一面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方式有点粗暴。 正如下午那个女人用风封住门一样,王玄此时也被同样的手法封住了自己的后退空间,使得他不得不直面这一次的进攻。对方一掌击来,掌心夹杂着特殊的力量,自己不可能用身体硬抗过去。 既然无法后退,就主动进攻。 王玄身体前倾,压低一个身位,手如同蛇般灵巧缠上对方的手腕,卸力以此偏斜开对方这一掌。与此同时,左手化拳直接朝着对方的腹部击打过去。可是,他太慢了,或者说是敌人太快了,快得让人没有意识到对方手中的刀已经斩向了王玄的手腕。陈申嘴角泛出狰狞的冷笑……可忽然他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扑面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暗流涌动(其二) 这间小巷子里响彻一段低吟声,这是一柄剑割裂空气才能发出的声响。 一柄快到极致的剑不知从何而来,凭空出现,然后打中了陈申的刀,将其逼退。剑插入土里,壁灯之下如清水般的剑身,泛出冷冽而又逼人的光,将陈申与王玄隔绝两端。 在长剑的剑柄与剑身连接之处,用古书的写法端正地写着两字“归一”。 古剑归一。 陈申瞳孔不受抑制地缩了一下,他看了看边上的同伴李青,与自己的炽热相比,他眼中多了一丝畏惧……还有贪婪。两人相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只不过这一次令他们担忧的是,能拥有归一这样的名剑之人,怎能是泛泛之辈?可很快的,他们俩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那个一只手里提着鱼篓的稚嫩女孩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个外出历练的姑娘甚至还不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 以他们两人的素质,自然不会因此年龄而去忽略对方。陈申暂时选择了停手,开始暗中开始观察对方。那女孩提着鱼篓,神色平静,让人有些意外刚才就是她掷出了那一剑。不过她看向自己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的眼神,真的就是个孩子的眼神。可能她是一个出身于名门大家的姑娘,所以能拥有这样的名剑,甚至实力也不错,但终归只是个孩子。 柳轻红看着那个身材有些消瘦的家伙,至始至终她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名为王玄的年轻男人身上,未曾在意那两名刺客或者是杀手身份的家伙。她想再一次确认那天自己看见对方的那种感觉,以及那种密不可闻的情绪。 这个宁静的夜里,空气没有那天燥热,除去剑拔弩张的气氛,这种清爽的天气很容易让人心情舒畅。 这一次,他的嘴角没有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刚刚洗干净的头发,也不像那天那么乱哄哄的。其实他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眼睛很清澈,宛如能倒映出天际的湖泊。这时候,柳轻红才发现他的眸子是那么好看,不夹杂任何一丝杂质,就像是刚从泉水之中捞出来的黑曜石。如何有什么瑕疵的话,就是每当自己想要更进一步观察之时,就会有一层淡淡的云雾阻拦住了视线。 慢慢地,这种密不可闻的情绪如同滴入湖泊的一滴墨,开始扩散,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柳轻红大胆地,从未有过地如此说到:“那把剑借你用用,作为补偿,你明天得请我吃顿早餐。” 就连陈申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数,更没令他想到的是,这把剑居然真的“借”给了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些古剑变成了大白菜,不仅可以随便借了,还能随便拿了? 那把名为归一的古剑在一阵颤鸣之后,竟然主动飞跃至王玄手里!王玄握着这把古剑,仿佛自己本身就是它的主人。在惊骇之余,陈申赶紧向李青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放哨,盯着即将可能到来的危险。接下来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在这个地区的黑狗发现他们之前。 可转瞬,他便被一种极致的压迫力压得踹不过气。 压迫感,极致的压迫感!当那个年轻男人握住那把剑的时候,就一种类似于“域”的东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明明那把剑还未吐露剑光,可是剑锋的锋锐之气已扑鼻而来,几欲割伤他的皮肤。 陈申已经无暇思考为什么面前的年轻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的确是这样,他此刻已经被这个持剑的年轻男人单方面的压制住。别说是思考的间隙,就连强制运转气机的机会都不给。 在王玄握住剑的下一刻,他便主动发动了进攻。一剑斩来,宛如斩破湖光而至! 现在,柳轻红唯一能做的便是张开嘴,惊讶地望着那个握着剑的年轻男人。作为文以学院的学生,她早已经习惯了对“优秀事物”保留平常心态。在那个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这样的惊艳之辈,更何况她自己也算的是上一个用剑的高手。 可现在,她却被这样的“优雅”所折服。 是的,的确是优雅。 不像柳轻红所认识的一位朋友那般桀骜不逊,也不似某人一样暴力绝伦。他更像是在扮演古事剧之中用剑斩落花瓣的少年,在他手里,剑这种东西不过就是如同画笔一样用于表达美学的事物。 那个年轻男人的剑光之中带着一股静意,每次与敌人的刀向碰撞的时刻,都没有刻意用力,只是恰当好处地招架掉对方的攻击,并且以此压住对方。就这样,手中握着剑的王玄将陈申逼得步步后退。而王玄,看上去不过就是在闲庭散步,信手落剑。 不仅仅柳轻红,就连陈申也为之乍舌,只不过他惊讶于对方的“准确”。作为对方的敌人,陈申很清楚地知晓面前的年轻男人并非是什么剑术高手,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摆出任何剑术的影子。他所做的就是,仅仅是上劈下挑之类的简单招式,可就是这样的招式每一次都能准确地招架住自己的进攻,并给与反击。所以他才能显得那么从容,可却又步步紧逼。 天赋绝非能至此步,唯有磨砺剑道无数载,方至如此境界。但面前这个家伙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岁吧? 但令陈申疑惑的是,一个能够百分百招架自己进攻,并反制的人却没有给予他任何的致命一击。明明有几次他强行调动体内的力量,可都被这对方的剑抓住,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他可不认为,对方不可能没有抓住自己的破绽,除非…… “陈申,他们来了。”背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毫不迟疑,陈申立马回头,直接把后背留给王玄,头也不回地直接拉开距离。他判断对方不会出手,因为那家伙目的根本不在于此。果然,王玄的剑停了下来,就这么木然地收手看着敌人逃跑,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瞅着已经消失的敌人,王玄将剑还给了柳轻红。柳轻红收剑入“鞘”,转眼间,那把剑便凭空消失。她歪着头,望着一脸淡定的王玄眨巴着眼问:“不好奇吗?” “为什么好奇?”王玄楞了一下,不过旋即他明白了对方所指,解释说曾经有一群自称吉尔赛的外域人给我们表演过戏法,和你这个类似,不过他是把人变没了。 柳轻红瞧着一本正经的王玄,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没意思。随后她推门进入墨家院子,走之时提醒道:“记得你欠我一顿早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其三) 三个穿着黑氅大衣的男人闪入巷子里,为首的领头人在看见站在巷子里的王玄明显一怔,在他边上的新人则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素来以严肃姿态示人的老大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又不是个怪胎,别用这种眼神好吧。”王玄瞅着面前刚来的这高大的男人,微怒。 男人重重地搭住王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是不是。” “滚滚……赶紧滚。”王玄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这帮家伙赶紧滚。 “在我们滚之前,你真的不想问点什么?”男人朝着王玄挤眉弄眼,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地明示。 王玄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你有玉临天的消息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一点有趣的,我本来还想着借机讹诈你一笔的。”男人哈哈大笑,随后他有些疑惑,为什么问这个? “你要是遇见他就跟他说再不回来,他孙女就快给外乡人骗跑了。” 虽然能在天玄塔这样的地方混个小组头目,也曾在大大小小的馆子里混出个浪里白条青爷这样的名声,但是黄青在面对胡家巷子里头有个叫王玄的家伙之时,还是有些敬畏的。所以他并不好奇王玄为什么能逼退那两个外乡人,只是把打量对方的目光变成了打量怪物的目光。 他和王玄算不上有多好的关系,但是如果平日里遇见自己请王玄喝一杯还是可以的。王玄自然不可能请自己,因为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穷鬼。和王玄相处这么多年,他或多或少了解一些王玄,而随着越是了解,他却发现面前这家伙却看不清。 王玄帮过自己很多忙,当然不是暴力层面,因为他所在的天玄塔在当地就是最大的暴力机关。王玄在很多“冷门”以及“偏道”的地方给过他指点,以至于让他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否则一个这种年龄的小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所以,黄青尊敬王玄,但更多的是敬畏。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在他还没成为这个小组的头之时,他的老大也是这样的想法。 看着王玄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他缓缓对自己小组里那个新来的家伙说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记住这样一句话……敬畏人人敬畏之人。” 这是他今晚给要给那个虎头虎脑的好奇新人所教的第一堂课,尤其是他们这种经常和外乡人打交道的家伙。待王玄离开巷子后,黄溯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一是上报未持许可的外乡人不禁闯入了这里,甚至还意图对当地人下手;二是这两个外乡人的目标似乎是玉临天。 黄青可不傻,否则他不可能以一个本地人的身份进入天玄塔,甚至还爬到这个对于当地人高不可攀的位置。王玄可不会闲到向自己打听玉临天的消息,更不可能让自己向那个怪老头传这么容易被揍的消息。 所以,王玄的目的大概有两个。一是让自己告诉玉临天,有人在找他。抑或是,让自己告诉天玄塔的人,有人在找玉临天。出于朋友义气,他肯定会告诉玉临天这个消息,但前提是自己得遇见玉临天。如此一来,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告诉天玄塔的人,有些不安分的外乡人,想要破坏这里的规矩。 黄青拽起腰间的那枚精致的玉佩,手指轻轻划过,玉佩浮现出晶莹的光,一行字在其表面悄悄浮现,然后转瞬即逝。这枚玉佩失去光芒,再度变成了有钱人挂在腰间的饰物。 就这样,一道消息悄然传至下河区最高的那栋建筑顶层,由看守者的双手捧着一块类似于镜面的玉石,快步却不失礼节地提交到一间挂满红烛的房间。再由房间内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接过,最终转交到天玄塔最高层,某位坐到轮椅上,正仰望星空的老人手中。 黄青以为这仅仅是普通的工作消息汇报,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消息会传至这样一位大人物手中,而这仅仅是因为“玉临天”三个字。 温和儒雅的素衣年轻人出现在轮椅老人后面,他熟悉地推着老人走向高台,晶莹的湖面泛出熠熠光辉。这是一座皆是由玉石砌成的高台,晶莹剔透。可这究竟是怎样的手笔,才能以珍贵的玉石作为地砖砌出这样一座高台?在每块玉石的表层,镌刻着繁复的花纹或者是线条,而这些花纹和线条或交叉,或拼接,以一种神秘的轨迹展示,仿佛天上的星云。 年轻人并站在轮椅老人的边上,俯视着高台下方一望无际的银色湖泊,在湖泊尽头没人知道有什么,就算是轮椅老人观察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 是的,老人并非是注视着高悬在夜空的双阴月,或者神秘的星云在推衍些什么。他一直在注视着着高台之下的湖泊。 无人知道为什么建造在下河区的天玄塔下方为什么不是灯火通明的小镇,却是宛如银月表面的湖泊。下河区不可能出现湖泊,唯一一条河还是他们从东面的高山引下来的,可现在这样一面湖泊却出现在两人的脚下,向两人展现出绝伦的美丽和神秘。 年轻人称呼这名老人为老师,他自然是其学生,他瞥见了老师手上的玉简,看见消息的内容后,沉吟,“没想到,他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放弃吗” 他的老师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湖面,仿佛那里就是故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暗流涌动(其四) 身穿红色开襟,长袖的女孩正站在废弃的破旧缆车上,俯瞰这座蜿蜒的小城,眼里倒映出繁星般的灯火。 名为仁的剑客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经质的姑娘行动力会这么强。小苏说要带自己去那座最高的山上去看一看,他以为这姑娘是在说笑,因为无论怎么看带着一个刚刚就认识的家伙就往山上跑,都是一个神经质吧。 但仁错了,小苏真的是个神经质,而且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神经质。没过多久,小苏就买好了干粮,兴致勃勃地拉着仁向山进发。一路上她咯吱咯吱地笑着,说仁你这样的家伙真是容易被拐跑,甚至都不需要威逼利诱。 他们进山的时候是下午,没有很热,天气凉爽得就像是老天爷故意赐予了这场旅行。两人是顺着一条小道前进,路面上残留着以前的木制轨道,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条以前用于开山之类的小径。 只比人高半截的树叶翠绿得如同半透明的翡翠,绿色浓郁得仿佛整个春季都从这里发散而出。道路尽头,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林子里来,为他们铺上一层碎光。走在前面的小苏踢开那些疯长的野草,还顺便踢走散落在地面的松果,嘴里呀呀唱着仁从未听过的歌谣。 夏与冬拼接之处 诞生之地存有希望 治愈之地存有希望 在寒冬之下解放 冰冻的大地彼方 一切都还未 一切都还在 被静寂包含着 随机希望将头抬起 向前迈进 开始行动 像是成为了什么 在那里存在着希望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赋予一切以光辉 直到随后在山的深处沉眠 仁很是惊讶她是从哪里学到的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并非是用大陆的共同语唱的,而是一个及其少见的语种,而这种语种来自与一个遥远的寒冷地区。仁曾经去过那里,所以听得明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生活在下河区的女孩会唱这首歌 。 小道尽头泥土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枕木间杂草丛生。两人啃着干粮,说着没有营养的笑话,前进着。最终在入夜之前,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一处断崖前。 这处断崖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当然最为显眼的是一辆半陷入泥土里的缆车。小苏跳到这辆废弃的缆车上,俯瞰这座小城,漂亮的裙摆随着山风飘扬,身形笔直修长,落在她身上的日光闪耀着让人看不清。 剑客沉默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这个女孩傻跑,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不过他想了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再者说,这处断崖应该能看到不错的美景,看看也不算太亏。于是他走上前,跳上了缆车,和这个穿着红裙的女孩一同远眺。 夕阳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视野,被吹散的云层泛着金色的光辉,一片片地朝着他扩散而来。高山的风吹着山野一望无际的树林,树梢随风摇曳,仿佛层层涛浪。小城的建筑鳞次栉比,黝黑的铁塔孤耸入云。 “没想到这世界是那么美啊。”仁轻声低语。 “作为剑客也那么感性?”小苏揶揄,仁楞了一下,旋即问道:“你平时也会叫人和你一起来这里吗?” 小苏背着双手,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没有,你是第一个,这里算得上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你那位朋友呢?” “你是说王玄吗?那家伙是个十足的懒鬼,无论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从他屋檐上挪窝的。”说到这儿,小苏有些气馁,“至于你,我只是忽然发疯,但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随后她探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很美吧?” 仁点了点头,可小苏脸上却涌出落寞的神色,说无论在美,看这么多年也会腻吧,真想出去看看啊。说到这里,仁忽然心神一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未能说出口。 作为当地人,小苏开始讲解起这些横穿山脊间的缆道,说以前下河区算的上是这附近一个有名的小城,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传说之中的“龙渊”,并且这里的景色也是美极了。所以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这些穿梭于山脊间的缆道可以让人们体会到山野的美丽,也能一览这座小城。曾经还有一条环绕着天玄塔的缆道,可以让你领略天玄塔的壮观。 可就是这么一种悠闲惬意的小城,却因为禁令导致来的人越来越少,这些缆道也被拆除了。不过我想,就算是没有天玄塔禁止外人前来的命令,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吧。因为下河区终究是一座小城罢了,传说也终究是传说,更何况是几百年前。 小苏眼里难掩失落,仁凑上前问道,“小苏你为什么这么渴望外面呢?也许外面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 她看向遥远的东方回答,“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那个女孩站在废弃的破旧缆车上,睫毛湿润地缠绕在一起,她俯瞰这座蜿蜒的小城,繁星般的灯火注入她的瞳孔。仁默默离开了这里,退了出去,似乎是不敢打扰这份宁静的美好。 他并没有顺着来的那条小径离去,而是走进另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最后沿着小道来到了一处略显宽阔的地方。在另一头,有两人正在等他,一男一女。仁的手按住了剑柄,其剑缓缓拔出之际,似有湖光溢出。 这是少有的,叶近洺会对一名剑客由衷地欣赏。即使剑道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时期,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体系发展,剑术在早已经沦为了不入流的杀人技艺。更何况,这种杀人之技沾满了血腥的味道;对于叶近洺这种世家子弟来说,对于剑道嗤之以鼻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他所推崇的是优雅地将敌人击败,而非是将剑插入敌人胸口,让血染了自己一身。这样子,和杀猪的有啥区别? 然而现在,叶近洺却对眼前的剑客生出了一种由衷的欣赏,宛如赞赏一副大师手下的山水画。 即使对方已经将剑拔出,可能下一刻就会对自己发动进攻,但叶近洺依旧忍不住赞叹出声:“真的是太美了!”面前那位戴着斗笠的剑客,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过于简单的装束和行走于庙子间的普通剑客没什么区别。可当他拔剑的那一刻,湖光从剑身倾泻而出,月色也为之黯淡。伫立于此的他,身形纤瘦,流露出宛如古松般的孤寂之美。 叶近洺背后的小师妹突然推开了他,在这名剑客准备动手之时说道:“如果你只是因为别人遭遇欺压,就杀掉了三个人,那你得杀多少人?” “没考虑过……将来我想我也不会考虑。” 宁姜冷笑,“是因为思考越多,拔剑越慢吗?” 仁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因为不必思考。” 不必思考?宁姜忽然怒了,可当她想要再说些什么之时,她的师兄却已经挡在了面前,一指划过。一条明亮的线在叶近洺面前掠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拉伸扩展开来,迎上了这一剑……虽然这条线并未能完全挡住这一剑,但也延缓了一点时间,对于叶近洺和宁姜来说足以撤到安全的距离。 看样子对方的确像是那种不喜欢思考的人,至始至终他都从未过问两人来这里的缘由,只是拔剑,然后出剑。 叶近洺有些诧异。 即使那三人并不怎么强,但是能够如此干净利落地同时解决掉三人,并且只用了一剑,那可就能证明他的实力不会弱到那里去。而且刚才那一剑给人的印象,也颇有大师的意境,可为什么真正接触下来却是那么“软绵无力”? 既然察觉出了对方的端倪,叶近洺便没打算留情,他收了别人的好处,自然得帮别人把事情办好。毫不迟疑地,在拉到安全距离之后,叶近洺直接捏碎掌心的一块玉简。翠绿色的液体流动在叶近洺手心,绽放出晶莹的光芒,这些光芒化作碎点,以一种规律的轨迹散落在四周。 仁根本就来及阻止,这些光点就如同蒲公英一般快速散落在叶近洺周围,然后彼此之间开始相连,构筑起了一道阵法。而这道阵法的中心就是叶近洺,至于阵法作用的敌人自然变成了仁。 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被阵法困住的仁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任何的行动都变得及其缓慢,就像是在他身上时间流动得及其缓慢。这样一来,挥舞着剑得他就显得可笑,简直就是操偶师下得滑稽木偶。不仅如此,这样一来无法被近身的叶近洺便处于绝对的优势,他可以安心地布下一道他自认为威力最大的术式用于进攻。 可就当叶近洺刚刚起手,便被身边的宁姜直接打断,她说到,“你杀了柳进三个从外边花高价买了的侍从,还让他在下河区的人们面前丢光了脸,所以他雇佣……不对,这个词不准确。应该说恳求我们把你杀了。” 叶近洺明白了自己师妹的意思,自己的确暗地里找柳进寻求某些东西,也许对方是顺手推舟,也也许对方想借此杀掉今天某个敢拂了他柳大家长面子的年轻人,这就是叶近洺和宁姜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可无论是哪一种理由,和接下来宁姜想要的东西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果然和他猜想得没什么出入,接下来宁姜说道:“所以既然是恳求,我们是可以不执行的……我叫宁姜,身边这位是我的师兄,叶近洺。我和他都来自于同一个山门,我不确定你是否听说过我们山门的名字——近圣门,而我们的老师就是秋半清,秋先生。” 在宁姜的示意下,叶近洺撤掉了阵法。得以活动的仁收回了剑,点了点头。听到这样的答案,宁姜眉目舒缓了起来,她有些欣喜,开口说:“既然这样,那接下来我就直说了。这些年来,秋先生一直想收第三位弟子,但是要么就是资质不够,要么就是心境不好,或者是其他的缺点。不过我想今天,我们找到那个人了。” 她的口吻充满了自信,不仅仅是对于这个剑客,也是对于自己山门。任何一个听说过自己山门名字之人,若是知道自己将会拜到秋先生下学习,都会惶恐着赶紧答应吧。当然她对于面前这名剑客也有十足的自信,相信他会通过自己老师的考验。 叶近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和自己师妹想得不一样,但他却有一点,那就是从不质疑宁姜的决定。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是力学三大定律。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要扮演这样的角色,就像是当初接受神启的先知。 仁白皙的手摸向自己的斗笠,将其摆正,他点头致意说,谢谢姑娘的好意,目前我只想在这个小区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没有其他打算。 “……好的,那我明白了。”宁姜的长眉拧成了一股,她从自己腰间解掉一块玉牌,不顾自己师兄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仁的跟前,将这块玉牌递给了对方,“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去我们山门找我。对了……”在离开之前,宁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你的名字?” “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其五) 望城波前街上停着一辆卖夜食的小推车,推车边上,竖着一根长杆,杆上绑着一块布,上边洋洋洒洒地写着“天下一番”这样睥睨天下的大字。明明只是一辆卖宵夜的便捷小推车,却偏偏弄得跟天下第一的山门一样。 夜色降临,作为下河区有名的几条夜食街之一,望城坡以独到的烙锅而声名在外。夜色降临,这条长街的店铺都点起自家的红灯笼,放眼望去就像是红色玛瑙串在了一起。腿脚麻利的伙计开始吆喝着招呼客人,吹嘘着在这条街上自家的烙锅小吃是一等一的,而且店面也是精装修的。所以委实说,在这条街上,这俩小推车写着“天下一番”看似潇洒霸气,实则是多教人笑话。估摸着小推车的主人要么是属于天生乐观派,要么就是的确有几把刷子,不过看着推车前几根空荡荡的长椅,并没有什么客人光顾这里,和后者应该不沾边。 在望城波这条夜食街,这种推着小推车卖夜食的其实还算挺多,这得归功于其便宜的价格。这种小推车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推车表层一般会摆着一层铁架子,铁架子下面烧着木炭,架子上就烤着各式各样的烧烤。推车里则放着一些要用到的工具或者是食材等等,还会有一个铁盆存着烧着了的木炭。每当有客人说要吃烙锅,就会夹出一些木炭放在,一种中心可以存放木炭的特质小桌。 这种小推车虽然环境跟店面里的环境差了一大截,但是胜在便宜,很是适合那些还没挣到什么钱的小子或者学生。在“天下一番”吃烙锅的大部分都是附近读书的学生,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幽默而且“博学”的老师傅,吃烙锅的同时趁机向他请教某些“人生问题”。 “赵师傅,要一份炒饭。”一个学生找了靠推车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吆喝道。 赵师傅疑惑地探出头,望着新来的那位客人,不禁问道:“只要一份?小千寻和林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 这家小推车的主人姓赵,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都是管他叫赵师傅。赵师傅看上去年龄不小,满头银发整整齐齐地往后梳,露出光亮的额头。虽然脸上皱纹不少,不过那股子精神劲儿让人觉得他依旧正值壮年。系着围裙,拿着勺子的他和这条街上掌厨的年轻家伙们没什么两样。 “别提了。”刚来的学生露出沮丧而又落寞的神情。 “看样子,是闹翻了。”赵师傅意会。 学生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哭丧着脸说,“所以说我才搞不懂女孩子啊,明明前一天都约好了去登山,结果第二天两个人都不理我了啊。” 赵师傅呵呵一笑说,是季堂你没把握好分寸啊,女孩子虽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要让翻回来也很容易啊。听到这儿,名为季堂的学生不禁喜上眉梢,说赵师傅这就是我要上你这儿吃烙锅的原因啊,快快赐教! “赐什么教?你要取经就问问你边上那位客人吧。”赵师傅哈哈一笑,指了指学生边上一位正快速对付着面前炒饭的家伙。 季堂看着边上那位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不仅仅长相普通,全身也没有流露出该有的气质。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那种所谓的大师啊,估计连感情经验都为零。不过念在赵师傅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他还是厚着脸皮靠了过去。可怎奈自己还没落座,那家伙就指着自个面前快空的炒饭碗,说这算你的。 愣了一会儿之后,季堂这才明白过了对方是想用一碗炒饭当作自己的酬劳。不过想了想这就跟请算命先生算命一样,不管信不信,就权当讨一个彩头,反正一碗炒饭也值不了多少钱。季堂没有多想,边点头答应。 “两个女孩一起翻脸?”那人问道。 “虽然我们三人之间有时候会的确闹闹,但是从来没出现过她们两个一起不理我的情况,要不是千寻不会说谎,我甚至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她们两个的恶作剧。”季堂有些纳闷。 “那她们两人各自性格怎么样?”那人又问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季堂心想这应该和算命先生要生辰八字一个道理,便老老实实地说道:“千寻的话比较呆,很天真,我说什么话她都愿意听,是属于很可爱的那种类型啊。林奈的话就比较强势了,而且经常会莫名其妙地生气。比如有一次我邀请她来这里吃烙锅,她就插着腰说我才不要到那种地方吃东西呢!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和千寻在这里吃烙锅的时候却又偶遇了她,她说自己是迷路了,真是搞不懂林奈这个女孩呢。” “傲娇罢了。”那人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似乎一眼看穿这个女孩的性子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什么意思?“季堂露出求知若渴的神情,也有些吃惊。他被这个暂新的名词镇住了,感觉忽然就遇见了老师之类的人物。不愧是赵师傅这种高人赏识的人物! 那人看了看眼前的茶壶,季堂很是上道,赶紧给他倒上一碗茶。对于这家伙的上道,这位季堂眼中的老师似乎是很满意,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你口中的林奈其实是个傲娇,而傲娇的女孩子要么是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要理解她的意思很简单,你只需要把她说的话反过来理解就好了。比如那天她其实是想和你一起去,只不过是因为害羞或者什么的,到嘴边就变成了“人家才不想和你一起去呢”之类的话,所以她说什么迷路都是假话,八成是偷偷跟过来了。” 季堂激动起来,老师的意思是说林奈其实是喜欢我。 “我不确定,但有好感估计是没跑的。”那人撇撇嘴,随后问道:“看样子,你更喜欢林奈多一点?“ 季堂笑着挠了挠头,“说不喜欢肯定会是假的吧,林奈那么漂亮,又气质,家境又很好。可是千寻也很可爱啊,还经常做饭给我吃呢,而且胸部是丰满到是要放在桌上吃饭的极品啊!还有那双美腿,简直是棒极了。“ 他向面前的老师露出大家都是男人,你肯定都懂的神情。怎知道却被他的老师当头棒喝,“庸俗,你的审美怎么还停留在这种男女之爱的低级趣味上?“ 季堂懵了,不知道老师来哪一出?心想哪个男人不都是喜欢胸大腿长的! 老师痛心疾首,似乎是觉得自己学生已经跌入了朽木不可雕的地步,他说道:“迎合自己的生理需求,那是低级趣味。我们要追求的是更高一层次的,是那种能给你带来精神上愉悦的!” “比如?”季堂好奇。 老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谆谆善诱:“你难道有没有想过千寻和林奈拥抱在一起,四目相对的情景?“ 季堂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老师的话开始想象:身着红裙的千寻被一身青衣的林奈抱在怀中,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两人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光斑随风摇晃着,在那一刻,时间趋于静止。她们四目相对,最终…… 季堂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人,觉得之前自己的偏见是多么的愚蠢,他高呼:“不愧是大师啊,是我太肤浅了啊。我总算是找到了人生方向了啊。大师无需多言,今晚您吃炒饭的钱我全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终) 赵师傅脸抽搐着,实在是不太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那个如同猴子般手舞足蹈离开的学生,然后又看了看王玄,忍不住赞叹:“你这家伙胡扯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厉害,臻于大师境界了啊!” ……谬赞,谬赞了!王玄哈哈大笑,称要在下河区这个藏龙卧虎之地混,没两把刷子怎么抬头? “你何止只有两把刷子。对了,”赵师傅突然想起些什么,问道:“听说你隔壁家的姓墨那小子进入文以学院了?” “消息够灵通的嘛……” “道听途说罢了。” 王玄朝着赵师傅挤眉弄眼,“要是想为你家孙女找个如意郎君,那就得赶紧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趁着墨非尘现在还只是个下河区的无名之辈,就赶紧生米煮成熟饭。等他真真正正地踏入文以学院的山门,学习几年出人头地可就晚了。依那家伙能考刷脸吃饭的长相,以及天赋和能力,到时候你孙女估计排队都得排上一年。” “你这混小子还真是改不了不说烂话就会吃屎的德行。”赵师傅无奈地绷紧额头,王玄摆出自己标志性的“无所谓”姿势,显得越发欠揍。 赵师傅在王玄面前坐了下来,拾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碗,囔囔道:“好了,好了,不和你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这种穷小子舍得花钱来我这吃饭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这顿饭我可没花钱。”王玄立马反驳,“我来找你是因为最近下河区来了很多外地人。” 赵师傅哼哼,说下河区每天都有傻缺的外地人吵着要进来,真以为这里能挖出金子呢。 王玄回答:“这些外地人这一次不挖金子,是要来找人,找你的老朋友——玉临天。” 赵师傅端茶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王玄,不屑地说我当初可和那老家伙打了一架,这也算朋友?那我朋友岂不得遍布五湖四海? “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书上不是常说所谓宿敌就是一生的好友啊!”王玄一副笃定的口吻,摆出教书先生那般的认真劲儿。赵师傅挠了挠头,无可奈何地说:“难道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玉临天被几个外地佬扣住了,放出豪言说不给钱,就撕票之类的豪言。但要我说,那老东西不是挺能打的吗?我反倒是觉得那些外地佬应该反被打趴下,连裤腰带都被扒下来卖了。” 王玄叹了一口气,答:“可问题是现在他老人家现在不在下河区,只有他的孙女在下河区,所以那帮外地人迟早找上他的孙女。” “别扯了,我不相信他会独自将自己的宝贝孙女留在下河区,除非……”赵师傅转动着眼睛,然后停留在了王玄身上,“除非他将自己的孙女托给了某人照顾。” “你知道我讨厌三个东西,女人,小孩,狗。”王玄拧紧了眉头。 “你想说她孙女占了两样?” “不,是三样啊。”王玄悲愤不已,可旋即他向赵师傅投向殷切般的讨好眼神,说:“我向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家伙,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小苏就肯定会照顾;不过赵师傅你也知道,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我这种身上连二两肉都没有的家伙。我是有心护花,无力回天啊!” “真的是这样吗?”赵师傅再也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直直地盯着王玄的眼睛。 王玄没有看向他,眼睛乱转,哼着没有人知道的歌谣,赵师傅喝着碗中的茶没有言语。茶碗见底之后,赵师傅手指敲了敲木桌,说道:“你有一点没有说错,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那么这么一个又责任心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悠闲地在我铺子里吃炒饭,喝茶呢?是因为即使自己不在小苏身边,她也很安全吧。” 王玄点了点头,回答:“她新认识了一个朋友……而且,还很喜欢对方。” “也是外地人?” “只有外地人才好对付外地人。”王玄的口吻笃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在活用《陈龙历险记》这部书里的台词。”赵师傅满头黑线,他继而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是因为那帮外地人已经找上你,你觉得既然一帮外地人能搞清楚玉临天的交际关系,肯定不容小觑,所以你才来找上我了。” 王玄挠挠头,似乎是默认。 “好吧,让玉临天欠我一个人情似乎也不错。刚才你提到了小苏现在身边有一个外地人在身边保护,那么现在我们俩似乎是有时间喝一杯,好好聊一聊。”赵师傅不知何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壶酒,他的口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似乎只要是王玄敢拒绝,自己也能拒绝王玄拜托的事情。 “有花生米和麻辣丝吗?” “没有,就只有酒。”赵师傅微笑,他举起酒壶,各自倒上了俩碗,说这算是我们俩认识以来第一次喝酒。人呐,只要一喝酒,什么事都愿意说出来,尤其是我这壶酒。 “你要是想知道墨非尘喜不喜欢你孙女,这种事我可不知道。”王玄打趣。 “不,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开始 李瑾于掀开帘子,看了看坐在一楼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了之前他说的“你算老几啊,敢在这里咋咋呼呼的,装大爷呢?”不禁笑了起来。 看样子,他的确在这里算得上有份量的人物。 老侍从走到他身边,询问道:“少爷,要不要把他赶走?” 李瑾于挑眉,说你所谓的赶走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赶走”?老侍从无言,只得退去。看见自己仆从的神情,李瑾于解释道:“我并非是出于什么好心肠,不让你动手。只是觉得这家伙蛮有趣的,怎么说呢,这也许就是庙子上说的——情义二字吧。没想到,他居然包下这间楼,找了这么多人坐在这里,仅仅是怕他的朋友吃的这顿饭是不是鸿门宴。我在想……算了,再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一杯酒下肚,柳庆不禁底气足了,脾气也上了来。他心想在外地你就算是一条龙,在这下河区还不都得趴着,古人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以他的人脉,自然打听到了有个气质不俗的外地公子哥在虞江楼设下宴席招待某人,不用多想,这个某人自然是指的是他兄弟——王玄。柳庆估摸着这应该是一场鸿门宴,虽然演义里面少不了吹嘘“单刀赴会”这种真英雄场面,但是他认为王玄可和真英雄这种角色怪不上勾,就算王玄有这底气,可他作为兄弟,不介意小人一把。 遂他叫上了所有能打的,把虞江楼围得水泄不通……不对,应该是豪迈地包下了整个场子。所以,今天虞江楼放眼望去,都是他柳庆的人。这样的手笔,就算那个外地佬来头再大,在怎么横,看见这架势估计也得抖三抖,说话都得悠着点,搞不好吃饭的时候还要开口叫王玄一声“哥”! 想到这儿,柳庆不禁越发高兴,大喝再干一杯!周围的小弟雀跃着举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看得那些小厮走路都不稳,心想这帮家伙别喝醉了就把桌椅下的刀都抽出来啊。所有人都欢喜着干杯,大块吃肉,似乎已经忘了今天的主角儿——王玄为什么这个点了都还没赶过来。 李瑾于从一楼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身上收回目光,夹起一夹菜,入口发现已经凉得不能在凉之后,皱眉说道:“菜已经凉成这样了啊。” 他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掌心慢慢握成了一个拳头。他越发沉默,眉头便拧得更紧,“即使在怎么告诫自己对方只是个下河区的小子,但依然还是会很生气啊。” “少爷不必为了事而坏了心境,我会处理妥当的。”这时,老侍从再一次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好的,这件事我会跟父亲保密的,我也不会追问过程。三天,我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光明正大地拿到那座宅子,至少要让天玄塔的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老侍从应声推出屋门,从虞江楼的一处窗户跳下,径直前进。突然,他在某间铺子前停下,目光停留在一位操着外地口音,却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年轻女人身上。她手里正拿着烟花和一位模样英俊的本地公子哥的人物有说有笑。随后她似乎是注意到了老侍从的视线,和同游的男人说了一声抱歉之后,便礼貌离开。 “漂亮吗?”年轻女人如同给自己心爱之人展示自己刚买的衣裳一样,在老侍从面前转着一个圈,她骄人的身材在这件紧身衣物的衬托下越发诱人。老者依旧保持着自己那副冷漠的神情,不冷不谈地说道:“以我那个时代的审美来说……” “拜托……”年轻女人向他投来撒娇的目光,撇嘴说道:“现在的女孩都喜欢这种紧身的样式,显瘦。你那种穿着宽松长裙,烧茶抚琴的旧东域女人早就已经入土了。” 老侍从收回了目光,干巴巴地赞美道:“还不错其实。” “那可是,你说我今天去参加当地红女的出楼,会不会还抢了她风头啊。”她笑嘻嘻地说道。 “没想到,你还会和这里的人抢风头。”老者不屑地讥讽。 “那可不一样,今年的红女可是姓玄啊!” 听见“玄”这样的姓氏,老侍从不由地看向年轻女人,年轻女人的神情印证了他的猜想,见此他吃惊地问道:“怎么,就连玄家也想来这儿凑凑风头” 女人笑靥如花,回答:“虽然不愿意承认,玄家可看不上这里。小道消息:这个姓玄的姑娘是被放逐到这里的。” 老侍从看着面前这条和其余小城没什么区别的街道,望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开口说:“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话说回来,在我们走了之后,你没能劝动那小子?” “没能。“ “色诱也不行?”老侍从皱眉,他可不认为有什么男人能挡住这个女人的温柔乡,更别说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说道这里年轻女人不由得有些气馁,她摆摆手很是无奈,说那小子喜欢男的,所以色诱不管用。不过,老实说他蛮讨我喜欢的。 “讨喜有怎样?不过就是下河区的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到连这样一份天大的机缘都抓不住”老人口吻充满了讥讽,年轻女人回想起之前和对方相处之时的古怪感觉,将心中那句话重新咽回肚子,随口附和了一下老侍从的话。 “那现在你家少爷的意思?”年轻女人开口问。 “少爷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虽然他说不会过问我过程,但我还是不喜欢用那种打打杀杀的野蛮人手段,大家都是文明人,没必要这么粗鲁,所以我找上了你。只要你在三天的时间内把这件事情办妥,我们之间的交易还会维持不变。” “真是慷概啊!你要是再年轻几十年,我保不定会喜欢你。”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再年轻几十年,我也是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你还是找这些年轻人玩玩吧。”老侍从将自己的身体藏于阴影之中,身形逐渐消失。 年轻女人转而望向那座黑黝黝的铁塔,低声喃喃,“真想知道能让李家都这么安分行事的地方,里面究竟住着什么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红女出楼(其一) 像青玄楼这样的地方,难免少不了许许多多足以令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对于下河区的男人来说,在这些风流韵事之中,“出楼”则最为引人注目。每当青玄楼来了一个姑娘,总是为让这姑娘挑定一个良辰吉日。届时,青玄楼的管事们送出一封请柬:大致就是介绍一下这姑娘如何如何了得,美貌,或琴艺,或舞艺等等,届时恳请客人赏光,对这位姑娘的才艺或者是美貌点评一番。 这倒是颇有“佳人春归应当赏花赋诗”的风雅,而且下河区的男人向来自诩风流,没人会拒绝这样一封请柬。不过想要得到这样一封请柬,并非说你是青玄楼的金主就可以轻易得到。 向来能得到请柬的人要么是小有名气的诗词人,要么就是对于琴棋书画颇有造诣之流,或者是名声在外的大家。所以这难免少不了附庸作雅之人间的攀比,导致黑市里,请柬的价格炒的极高。而这一次,青玄楼新来姑娘的出楼请柬则在黑市上被炒到足足十枚银玉纹。 银玉,硬通货之中的硬通货,而其中以派生纹路的银玉纹最为值钱,十枚银玉纹足以令下河区一个贫民区的小子翻身成一个富家老板。而这,仅仅只是一封请柬的价格。原因无他,这次出楼的女子来自于红楼,而且这位红楼的姑娘是来自于“旧天都。“ 青玄楼从不缺少漂亮,有才华的姑娘,这些姑娘都是青玄楼的管事们从各个地方精心挑选,还经过一系列筛选培训而出的姑娘。不过即使是放眼整个青玄楼的历史,也从来没有一个姑娘是来自于旧天都。 旧天都——整个东域曾经的域都。 没有任何一个下河区的人去过旧天都,他们对以这座都城的了解一半是来源于游人传记,一半是来源于书籍。而在所有有关于描述旧天都的书籍当中,都有着不少的笔墨盛赞旧天都女人的美丽。在书中,旧天都女人的美有着足以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是神话故事之中的蛇妖。无论一个女孩多么漂亮,如果她不是来自于旧天都,那就毫无意义。 如今,一个来自于旧天都的女人来到了下河区,而且住进了那标志性的红楼。这样一封请寄如何又不能金贵?对于下河区有钱人来说,这样一封请柬为何不争?还得打破了头往死里争! 青玄楼外的富人在争,青玄楼里面的姑娘们同样也在争。 出楼那天的确是新来姑娘展示自己的最佳时机,但又何尝不是那些老人们竖立威风,教这新来的雏儿叫自己姐姐的时刻? 楼还是这青玄楼,客人也是同样的客人,那又有什么理由妨碍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上最贵的首饰,穿上昂贵长裙惊艳众人呢?这一次青玄楼的姑娘们则破天荒地自发组成一队,同仇敌忾,要给那个外地女人颜色看看。显然,和新来的这位劲敌相比,她们之间得恩怨简直就是鸡毛蒜皮。 所有女人都不约而同地抱有同样一个想法:就算你是来自于旧天都的女人,想要在这抬头挺腰作人,也至少得叫一声姐姐! 作为青玄楼的头牌,花名为桔梗的姑娘定做了一件襦裙。这件襦裙并非是当地裁缝做的,而是她托人找了远近闻名的一位名为“洛先生”的老师傅做的,据称洛先生的祖上是“域皇”御用的裁缝师傅。 起初,桔梗也对中间人的说法半信半疑,那些在她床上的男人吹嘘起来就差没说自己这一世是域皇转生,这样的措辞她已经听腻了。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劲敌她还是咬咬牙,支付了高昂的定金,而在拿到成品之后她所有的疑虑均烟消云散,惊呼果真是大师手笔,以至于让她自己都一度怀疑自己穿上这身,会不会折了大师的手艺。 襦裙整体颜色偏紫色,其上衣,也就是“襦”的部分薄如轻纱,是用及其昂贵的蝉翼纱缝制而成,绣花部分以文字变形而成,平添了诗文之气。其裙子部分大面积地采用了紫色为主色调,即展现了高贵,也符合襦裙主人的花名——桔梗。 这位洛先生随襦裙还赠送了一双外域女人喜欢的水晶高跟鞋,他说客人在襦裙里穿高跟鞋并不会容易被看出。虽然桔梗有些别扭,但在穿上高跟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便挺拔起来,如果曾经她是以小家碧玉的姑娘惹人怜爱,而如今她则是睥睨天下的女王,气场十足。 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小家碧玉可给不了那个外地女人下马威,只有傲人的女王才足以。 如今的她气场十足,亭亭玉立,高挑而又高贵,青玄楼的姑娘围着她啧啧赞美,即羡慕又嫉妒。 桔梗觉得自己赢定了,这件襦裙,再加上那一对产自于外域的银耳坠,甚至还有青玄楼所有姑娘当陪衬,这没道理自己会输。是的,这一次青玄楼的姑娘都将会穿上特质的青色襦裙,用以衬托她自己。 虽然有些俗套,但是甚在有用,不用多说什么,所有青色襦裙姑娘之中,出现一位高贵的紫衣女子,任谁都会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更何况她这一身的女王气场。她觉得就算是域皇女儿亲自驾临自己也不一定会输。 …… 红女出楼日,邻近黄昏。 桔梗的自信是对的,当她随着自己的姐妹们一同出现在青玄楼之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这抹高贵的紫色,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贵客对此纷纷赞叹,惊为天人,觉得就算是让自己再花十银月纹也值得。一时间,青玄楼所有议论的声音从那名神秘的红女变成了眼前这位高贵的女人。不少自诩优雅,英俊的客人开始纷纷上前,意欲讨好这位姑娘。 虽然身为青楼的女人,但是此刻桔梗表现出大家子女才有的从容以及礼仪,她委婉地拒绝了这些疯狂的追求者,令众人不觉得扼腕叹息。一时间,这令青玄楼的管事们都觉得今儿这头牌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很显然,桔梗控制住了全场,一颦一笑间都牵动了青玄楼在场的男性目光,以至于让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今天自己是来参加红女的出楼。男人们如同退潮一般从临时搭建的天楼周围离开,然后如同被那轮美轮美奂的紫月吸引过去,直到银铃敲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红女出楼(其二) 一阵银铃声从那栋深红色的高楼之中传来,它随清风而来,声音不大,却传入了每位客人脑海里。一时间,在场的客人们纷纷朝中央的那栋高楼望去。 银铃声响,代表着红女要从天楼走下,正式出楼。 桔梗对着面前这位外地来的贵人温和一笑,说宁少爷,出楼开始了,我们等一会儿再聊吧。按照桔梗多年的丰富经验,面前这位宁少爷是实打实的真货,并非是那些兜里有点银子,就喜欢吹嘘的浪荡之徒,所以她从这么多的男人选中了他。当然她说这句话是为了让面前这位宁少爷死心,在两人攀谈过程之中,虽然宁少爷视线没有离开自己,但是对方口中总是会蹦出关于今天这位神秘红女的话题。 既然这样,那么就让这位宁少爷看一眼红女,让他私心就好了。现在,桔梗有十足的信心正面用美貌击溃那名所谓的红女。 青玄楼的老板走上台,客套了几句,示意大家都安静,然后那些穿着黑衣不显眼的侍从鱼贯而出,在天楼附近点燃一笼笼红灯笼,随着漂亮的红灯笼缓缓升空,空灵的琴声开始奏起……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栋红色的天楼,保持着安静,屏息。天楼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所有人都挺直了脖子,心里抱怨着前面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挡住自己。 一位穿着红色普通长裙的女孩缓缓从猩红色的木板上起身,她低垂着眼,没有看向任何人,可即使是这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目光之中的倨傲随着屋内焚香的馨香散开。天楼下的红烛依次点燃,照亮了她下楼的长梯,夜风缓缓吹过,带来不知何处的红色花瓣。 几枚粉红色的花瓣落于她的发梢之上。 长梯响起塔塔的木屐声,双阴月的红色月光从她长裙上一泻而出,烛光折射着,令她的样子变得虚幻和模糊,让人看不清。 男人们开始低语着,酒杯中的液体微微荡漾,他们纷纷议论着为什么红女的衣着如此简单,甚至可以可以称之为朴素。桔梗远远望着长梯上的红衣女人,手心慢慢松开,笑容更胜,而她却没有注意,面前的宁少爷几乎快把整个头伸了出去。 红女从长梯走下,然后走进那条红色长廊,在长廊两边则是那些翘首以盼的贵客们。可即使是这样,这个女孩也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也没有望向他们,更没有施予自己温和的微笑。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在低垂,而是看向了前方。 此刻,红女的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眼中,妆容也清晰可见。与她朴素的长裙相比,红女的打扮也的确如此,简直就连普通的青玄楼侍女也没法比。她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披散而下。她在长廊沉默着前进,不语……作为一个着实普通的弱女子来出席自己的出楼,她只带了一件武器。 这件武器锋利地切碎了所有青玄楼姑娘的幻想,则将男人们至于天国,只不过天国燃烧着地狱的火焰。他们对面前的女人感到恐惧,因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世界变得黯然失色,在这个黑白色的世界里,只有那一抹宛如鲜血的红色。这样的红,足以杀死任何男人。 没有人记得红女在台上演奏了什么曲子,所有出席的客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机械地鼓掌。没有人记得红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每个人的幻想也许并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所有人的幻想之中,必定有那么一抹红色的倩影。 赵四兴奋地拍了拍成三儿肩膀,说你小子果真是踩到狗屎了,没想到居然能够侍奉这么漂亮的小姐,你看看桔梗那臭婆娘的表情,足够我笑一个月。成三儿有些男人般的得意,虽然他现在不可能直白地告诉赵四自己和玄清儿的关系,但是炫耀可免不了。这么多年以来,成三儿少有的觉得自己摇杆可以挺得这么直,也头一次觉得原来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的感觉原来是这么顺快,就像是喝酒一样容易令人着迷。 老板再度上台,温和笑着说红女出楼已经结束,接下来会由萧大师等人对于红女的琴艺作出评价,当然客人们若是有兴趣留下诗词,我定当也重金购之,并将其挂在…… …… 王其山接过那一袋重重的钱袋子,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钱袋子肯定足够贵重。能够在青玄楼这种地方摸爬滚打到一定高度,看人这种本领估计只比算命先生差点。果然,在和这两位名为李圭一和元丰行的外地人接触后,他发现着两人阔绰得简直令他乍舌。这一次,他按照那天的约定,来见漂亮女人,也就是今天的红女。 没有多思考,对方就直接扔给了他一袋钱袋子,这样一份回礼显然是出乎了王其山的意料。他心想原来干皮tiao客居然这么赚钱!他原本只是想借这两位有钱有势的外地人,给那婊zi降降“火气”。虽然自己吃不得难免会心痒痒,但是这样自己也算是能够解解气,也算是满足自己的某种嗜好。 在那两人走神的间隙之间,王其山赶紧打开钱袋子扒拉扒拉,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收起来。他谄媚地走上前,恭敬地说道:“虽然小的没什么本事,但在青玄楼向两位大人引见红女这种事还是做的到的。” 这无需察言观色,今晚的红女出楼简直堪称有史以来最为惊艳,无数男人的眼神都勾直了,哪怕是这两位看起来眼界很高的外地贵公子。在青玄楼这个地方,王其山自认为自己还是能向管事的说上两句话,再不济塞点钱也行。反正肯定事后与这两位贵公子给出的报酬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他可不想错过这么一大笔钱。 李圭一温和一笑,说看样子我们真是找对人了。随后他瞅了瞅自己那位朋友,很快的,元丰行便脱掉手指的一枚玉戒,王其山郑重地接过,连忙说小的一定帮大人把这件事办好。 “我要一个小时,只有我和那名红女独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红女出楼(其三) 王其山没有应声,他满心欢喜地抚摸着这枚价值不菲的玉戒,根本未曾注意元丰行的吩咐,更别提对方的古怪神色。他自信满满地答应,说小人这就立马去办,还请元公子稍等片刻。李圭一从王其山身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元丰行,附耳小声说道:“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即使刻意保持,但是元丰行依旧掩盖不了内心的狂喜,他紧紧捏着茶杯,避免茶杯从汗水淋漓的手心滑落,“我还只以为那名算命先生说奉承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真是一封天大的机缘啊。” “的确是一份妓缘。”李圭一揶揄。 元丰行似乎并未能听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松开手欣喜说道,等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劝说爷爷答应你的请求,要是没有你那天拦着我,我可就错过了。听此,李圭一连忙拱手道谢。与此同时,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元丰行的神情,若有所思。 …… 管事的有些踌躇,就算是他也不敢坏了老板定下的规矩。出楼已经结束,按照规矩,姑娘当天是不能接客的,更别谈只能单方面挑选客人的红女。不过王其山这小子给自己送的礼的确是很厚重,厚重得能让他半年不愁吃喝。 王其山满脸忿恨,止不住抱怨道:“老李,难道这种事还要我这种小子来教你老人家?她只是个新来的红女,怎么可能知道红芳楼这么多的规矩老板现在在楼下还在陪那些贵客,根本脱不开身。你只需要随便编造个理由,就说今晚在所有贵客之中,这位姓元的大贵人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所以他获得了能够和红女相处一小时的机会。” “就只要一个小时啊!”王其山把字眼狠狠地咬在“一小时”上。 “可要是没发现怎么办?”李管事依旧犹豫不决,他诺诺说道:“被发现我可就得卷铺盖走人了,我可不像你还年轻能随便找个活干。” 王其山烦闷地夺过李管事手中的钱袋子,说你不干,那我找别人;本来还念想着你老人家一直对我不错,就让你赚这笔银子。李管事又拽回钱袋子,赶紧说这又不是没有迂回的空间,我只是有点担心。王其山大骂一声,不耐烦嚷道,那要不我放哨,老板来了我就给你信号;至于其他人若是看见了,事后塞点钱就行。 思忖一番后,李管事又掂量了一下那重重的钱袋子,下定决心答道:“就按照你说的办,我来搞定这新来的丫头,你盯着老板。” 王其山心想果真是个老贼,到现在还不忘把我绑在一条船上。李管事看穿了王其山心中所想,讪讪一笑说,你这种小子,吃人可都不吐骨头,不防着点心难安啊。 收下钱袋子后,李管事麻利地朝着红女休息的房间迈去。房间前,作为小厮的成三儿正认真地守着屋子,以防小姐有什么吩咐,自己能第一时间应道;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作为男人的花花心思。 见着来人,成三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向李管事弯腰行礼,客套了几句后询问:“李管事繁忙中抽身前来是所谓何事?” 即使是红女的小厮,但在管事的眼里这和其余普通小厮有什么区别?李管事甚至都没有看向成三儿,只是冷冷地说别挡道,我要找红女。 成三儿低垂着眼神,头压得低低的,他下意识地想要让开道,让李管事的进去。可忽然他想起了那天自家小姐对自己所说的话——就算是小厮,你也是我玄清儿的小厮!不经然间,成三儿挺直了腰杆,拦住了李管事,客气说道麻烦李管事先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禀报我家小姐。 李管事一巴掌抡了下去,重重地抡在了成三儿脸上,不厌烦地呵斥,“让开!” 成三儿觉得脸比以前任何时候更红,也更痛。他没敢吱声,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让李管事走进屋里,直到李管事出屋吩咐他接下来一个小时内都不准靠近这里,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迅速离开。 这条长廊扭曲着,似乎没有尽头,成三儿想起之前自负望向所有人得神情,不禁勾起嘲弄的笑容。成小三变成了成三儿,只不过是名字变了;就算是玄清儿的小厮,但不还是小厮吗? 小厮这种活只要能挨打,会察言观色,就算是废物也能干吧。 “元公子这边请。”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成三儿耳朵里,转角处,王其山正领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正朝这里走来。成三儿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过那位元公子并未看向他,唯一的目光是王其山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成三儿猜想着王其山之所以向自己投来这样目光的缘由,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位置吗?想到这儿,成三儿不禁朝着王其山的背影讥笑一声,当狗都抢得这么欢乐吗?真是当狗当久了呢? 离开长廊后,成三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高悬在夜空的双阴月,心想现在这个点该找点宵夜吃吃,反正有一个小时呢。 …… 玄清儿正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准备习字。虽然刚才李管事的告诉她会有一位最为尊贵的客人来此与她见面,希望自己准备一番。 不过以她的性子,这种事实在是很难以上心,她甚至都还没有想点注意让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知难而退,只是习惯性地铺开宣纸,提笔习字。按照平常,任何人看见这番姿态的她,都会主动离开,甚至都不需要她说什么。 无言的沉默远比任何措辞更为刺人。 屋门被轻敲,玄清儿没理,不过显然对方也不在意,在礼貌性地敲了几声门后,便推门而入。手中的笔尖停滞了下来,玄清儿看向了屋门处…… “好久不见。”来人温和一笑,那是故人重逢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红女出楼(其四) 玄清儿素来以冷漠示人的神色终究是有了起伏,她不悦地下达了逐客令,“给我滚出去,元丰行。” 元丰行木讷地挠了挠头,露出少年般的羞涩,他找了一处位置远远离着玄清儿,认真地解释道:“玄师姐,你别误会,我只是应了家族里的吩咐,来这个地方寻求一份机缘。压根不是跟踪你来这的……再者说了,”元丰行摊开手,长眉拧成一股,他竭力地解释道:“你想我何德何能,能查到你的下落?就算是问师兄,也不能查到你的行踪吧。”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呜咽,“自从你失踪之后,我真的很担心……”玄清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用严厉的口误质问:“然后呢?你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些?换做是其他人同样的话我也能听到,而且这些话我甚至不用想,也能知道你要说。” 被打断之后,元丰行开始变得结巴,脸色也变得潮红,他就像是被一个老师纠正错误的孩子,笨拙而又胆怯。他絮絮叨叨着一些关心的话语,诸如我找了你很久,你还好吗之类的话语,可是越是这样,玄清儿的脸色越是难看,乃至生出毫不留情的厌恶。元丰行说得越来越快,也靠玄清儿越来越近,当他终于察觉到玄清儿厌恶的眼神之时,他吓得停了下来,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痪在那里。 思考了许久之后,他一字一词,认真说:“玄清儿,我为了你做了很多事。” “我知道。”玄清儿口吻不耐烦。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在你眼中,大概只有问师兄这种天子骄子。”忽地,元丰行提高了音量。 玄清儿又打断了他,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啰嗦,“我和问瑾只是聊得来,不是你们想象之中的那种关系。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过的好不好,我可以回答说好。你知道了答案,回去。” 元丰行没有搭理,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吗?只因为你那天随口提道半月湖要是种着葱兰会很好看,我就托人从最南方移植了大片的葱兰遍布半月湖。你知道吗?在你成为了观月者那天,是我犯了院规,偷偷把烟花送进了学院里……” 元丰行说了很多,玄清儿说的很对,他的确是一个很啰嗦的男人,一旦开口便停不下来。他说了很多过去的事,但也正如他所说的,这些事玄清儿都一无所知。无论是遍布半月湖的葱兰也好,或者是自己成为观月者那天,学院夜空绚烂的烟火,还是其他什么事。 不过就算是知道,以她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对此有所表示,兴许会说一声谢谢,也兴许不说。忽然,元丰行不在低垂着头,而是直直地看着玄清儿,一字一词,缓慢有力:“你知道吗?自从你从学院失踪之后,我一直在找你的下落。即使是有谣言称你是因为“南望山事件”被学院驱逐了出去,但我依然坚信着你,甚至从中调查希望能找出些什么。”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玄清儿的口吻趋于冷漠,她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冷冷地答道:“这件事是真的,我的确是被学院驱逐了,而非是自己离开了学院。是的,我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驱逐者。” “你开玩笑吧……”元丰行双眼呆滞,他颤颤巍巍地向玄清儿走去,“玄师姐你这么优秀,你可是伟大的观月者啊!怎么可能被驱逐啊!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忽然,元丰行的口吻变得笃定,他握紧了拳头,焦急地说道:“玄师姐,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学院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去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人搞错了什么,我会找到证据的。” 她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就像是一个看惯了戏剧表演的观众难以对这样的台词生出激情。对于眼前男人的承诺她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波动,依旧是那股厌烦,她讨厌这个在这里一直喋喋不休的男人,这个扰乱了她习字的不速之客。 “你想做什么,我并不想干预;你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看见了半月湖的葱兰,可所有的葱兰没到半个月就全死了,我根本不喜欢。我也看见了那天夜晚的烟花,可我也只看了一眼,因为我还要忙着修行……如果这就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真的是很愚蠢而且幼稚。” “是啊,玄清儿你是这么耀眼,就算是双阴月也无法触及你的光芒吧。而我却只能远远地观望着你,如果不是今天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大概都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家伙存在过吧。”元丰行嘴角苦涩,他不再把目光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开始转身离开……忽地,他回想起李圭一那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以及他口中所谓的机缘。 元丰行脸上涌现出疯狂的意味,“哎,玄清儿我在想个事情……像你这样如同双阴月般耀眼的女人如今沦落成所谓的红女,就算是我这样卑微的人物只要付了钱也可以肆意把玩吧。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已经付了一大笔钱了啊!” “给我滚出去!”玄清儿愤怒地将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可那只毛笔却诡异地停在半空中,最后无力落下。看见面前这幕的元丰行呆滞了一下,他看着那只落在地上的毛笔,桀桀大笑,“怪不得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不过也是,现在的你也只能来青楼卖弄姿色来养活自己。这么说起来,清儿姑娘你这身段真是越发诱人呢。该说是秀色可餐还是玲珑有致呢?” 元丰行肆无忌惮地盯着玄清儿,心想果然是比以前只能偷偷摸摸地看着爽多了,这种身材的确能让人欲,火难烧啊。 盯着玄清儿娇艳欲滴的脸庞,元丰行越发兴奋,最终扑了上去,“对了,清儿姑娘,我以前念想了很多姿势,今天终于可以实战一番了呢。就是不知道清儿姑娘在成为红女之前,有没有老鸨教你该如何斥侯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红女出楼(终) 赵四点醒了成三儿,别说是一个小时,就算是半小时,乃至是十分钟,对于任何一个经验老道的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看那个进屋的公子哥,显然不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出声的文弱读书人。 一个小时,成三儿可不会认为对方仅仅只是来欣赏所谓的琴艺,更何况玄清儿根本不会弹琴。他心急如焚,同时也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连这种明显的事情都没有察觉,仅仅因为李管事打了自己一巴掌,就胆小如鼠,慌了神。 成三儿立马扔掉只吃了半串的烤肉,看了一眼赵四。赵四立马会意了自己兄弟的意思,他连忙说我马上去找老板,你最好冷静点,别把事情闹大。对方敢来破坏规矩,估计来头不小。 成三儿握紧了那把江师傅赠与自己的折花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握住这把刀让自己安心了不少。成三儿离开烤肉桌,绕了一条道朝着玄清儿的屋子赶。要是按照原路返回,他觉得自己有很大概率上遇见王其山这家伙。 …… 这是从未有过的,元丰行轻浮地捏着那个女人的下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庞,就像是在评鉴青瓷这样的精美之物。即使对方脸色依旧冰冷,并没有出现娇羞之类的神情,但也让元丰行兴奋极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揉着对方的下巴,然后又拍了拍玄清儿的脸,顺着对方的脸庞滑下,落到胸部。元丰行的手指凭空划过,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随后玄清儿的衣衫出现了一条裂痕,露出白皙的皮肤。 望着胸口近乎透明的雪白,元丰行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惊呼,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世间女人和你比起来真的是尘埃啊。这么多年以来,你知道吗?我一直只能远远地望着你,光是看着你就能获得莫大的满足。但现在,我却能肆意地玩弄你! 玄清儿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元丰行,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幕只是发生在其它的女人身上,可即使是这样,元丰行依旧没有觉得索然无味,他一边满意地揉着,一边欣赏着玄清儿脸上冰冷的神情,并对此赞叹出声,“对啊,这才是我们高高在上的观月者——玄清儿,不会对任何人假以脸色,高高在上宛如星辰……只不过不知道,等一会儿你还能这样吗?”元丰行狠狠地抓了一下,然后用力一巴掌打在玄清儿脸上,他神色凶狠,就像是一只刚受到惊吓的恶犬。 不过玄清儿依旧高傲地抬着头,冷冷地看着元丰行,一股没有由来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淹没掉元丰行,他解掉了束缚住玄清儿的术式,扑了上去。这只恶犬,用一种极其粗鲁的方式撕咬着自己猎物。 元丰行表现得根本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动作透露着一种笨拙,疯狂的意味。他蛮狠地撕掉玄清儿的衣物,用“咬”这样的动作替代了“吻”。是的,就像是一直恶犬一样撕咬着玄清儿曼妙的胴,体。 即使解掉了困住自己的术式,玄清儿还是没有反抗,她就像是木偶一样回应着元丰行的疯狂与激情。元丰行停了下来,他又是一巴掌凶狠地打在了玄清儿脸上,愤怒地咆哮着:“哪怕是这样,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不值一提的道允学院学生?你以为你是谁?玄清儿,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观月者?看看你,你现在只不过是个青楼的ji女?只要别人付的钱足够多,你就得把腿张开,明白吗?可我现在给了你一个新的机会,跟着我,我就能让你回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回去。你又能变成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星辰!” 冷不伶仃的,玄清儿突然吻上了元丰行,巨大的惊喜在元丰行脑海里炸开。他不太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有那冰凉的嘴唇触感提醒着他这是真的。他以无上的喜悦与激情回以玄清儿的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起来。他紧紧地抱住玄清儿,就像是想要让玄清儿融化在自己的怀里。 他忘情地回吻,激烈地回吻。元丰行脑海里再度构想起自己与玄清儿在一起的幸福画面,慢慢陷入他的憧憬之中。于此刻,他获得了最大的幸福,因为曾经只能在他脑海里希冀的东西,现如今正开始逐步变成现实。 可转瞬,一股巨大的刺痛将这些美好的东西恶狠狠地拽回了深渊里。一把刀锋利地,硬生生地将这些画面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所希冀的一切皆化为幻影。 成三儿大吃一惊,他能确认自己捅了面前这个男人三刀,而且还是同样的位置……如果他现在手里的武器不是这把折花刀,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他确信自己能把对方捅出一个血窟窿。可现在这个男人却直直地转过身,即使动作有些颤颤巍巍,可锋芒毕露的眼神依旧让人畏惧。成三儿吃惊地后退了几步,借此,元丰行站起身来,拔出插在心脏的折花刀,他看向那个眼神怯懦的小厮,不屑地讥讽出声,“玄清儿,这就是你选择的人?一个连刀都握不稳的废物” 元丰行神色狰狞,他“掷”出了那把匕首……成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之时,那把折花刀已经贯穿了他的手臂,露出了一个血洞。 成三儿知晓自己刚才究竟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因为他的犹豫和懦弱,不仅仅再一次地将玄清儿置于险境,就连自己估计也保不住性命。面前这公子哥,绝非是那种声色犬马之人,他和江师傅是同一类人! 元丰行呕出一大口血,手撑着地板,跪在地上,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受的伤的确很严重,心脏部位被连刺三刀,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靠什么站起来的,甚至还能运用力量反击。可显然,这么严重的伤也让他丢失了准度,刀并未能贯穿对方的胸口。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再来一次就好了…… 他举起一根手指,朝着成三儿的方向再一次颤颤巍巍地抬手,就算是不用玄清儿出声提醒,成三儿也知道这绝非是什么好事,他咬牙撑过手臂的剧痛感,拾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椅子,朝着元丰行奔去。 与其说是成三儿太快,不如说元丰行太慢,身受重伤的他根本没来得机会反击,他的手指仅仅是停在半空中,而这时候成三儿已经拿起椅子准备砸向他的头。借由这么近的距离,成三儿看清楚了对方的神色,没有惊恐,也没有慌乱,只有残忍的笑容慢慢浮现。成三儿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已经太晚了。 在他拿起椅子高高抬起的手臂处,一条明亮的线轻轻地刮过他的手臂,随后成三儿的整支手臂无声落下。断掉的手臂连同椅子轻巧地落在地上。在手臂的切口处,光滑如同镜面,鲜血喷涌而出。 成三儿再一次地听见了对方不屑的嗤笑声,真是个废物啊! 胸部被连刺三刀,元丰行已经无力对他发动进攻,于是他用自己仅存的力量构造出一条简单的防御术式,而且仅仅只需要把它摆放在自己头顶,甚至都不需要发力,只要等着这个经验不足的愣头青撞上来即可。 显然,元丰行的决断是正确的。成三儿飞奔而来,恰好撞上了这条“线”,这条线也借由着对方飞奔的动能,轻松地卸掉他的手臂。不过,元丰行却判断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成三儿绝非是什么废物。 被卸掉半只手臂的成三儿并未因此害怕退却,而是大骂一声,去你,妈的!随后他仅存的左手捡起那根椅子,重重地砸在元丰行头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至始至终,玄清儿只是冷眼目睹着这一切,从未开声阻止,即使那颗头颅被砸烂得不成形,即使成三儿的脸色开始发白,生机从他体内流逝,可能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她也只是默默看着成三儿做完这一切,就像是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的母亲。 成三儿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跪在地上替自己包扎伤口的女人,咧开嘴笑着说,“我不是废物,我能保护你的,小姐。” 玄清儿伸出手,抚摸着成三儿的面庞,笑容温婉,“作为一个小厮来说,你合格了。” “我还能活下去吗,小姐?”成三儿声音变得呜咽,一阵阵疲惫感正席卷而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快死的征兆。他并非是不畏惧死亡,只是那时候容不得他去多想,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 玄清儿口吻坚定,“你不是还要为了我毁了道允学院和天上林吗?” “那我得活下去啊……”黑暗之中,成三儿无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暴雨之夜(其一) 观山湖,环城街 虽然名为观山湖,但其实只是一小潭水,只不过曾经作为以旅游著名的下河区,随便拉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有,歌咏这潭水,美其名曰为“湖”这种伎俩再也正常不过,所以这个地方便占了一个“观山湖”的美名。 位于观山湖的环城街,之所以叫环城,那是因为这里是下河区正常的边缘地带,也可以算作是下河区的贫民区,那些裤裆能穿一年四季的穷人住的地方。按理说,这种就算是点一只烛都要考虑半天的地儿,今天某户人家却破天荒地将整个屋都点亮。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临江仙——小今还是按照她爷爷的吩咐在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平日里,也就过年他们才敢这么奢侈一把,但今天不是任何特殊的节日,只是她爷爷说今天会有朋友要上门,喜庆一点好,还拿出点钱,让自己去市集里买一只土鸡说准备做辣子鸡火锅。 小今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前的红灯笼,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节省花销,可当她发现就算自己把一文钱办成两文钱也不够用,不禁心里悲痛万分,她恶狠狠地看了那只被拴在墙角树枝上的大公鸡,吓得那只公鸡扑腾着翅膀乱叫。 她心想自己又不是那个无耻又能说的家伙,靠满嘴跑马车就能混口饭吃,自己怎么节省都难免少不了要喝西北风。不过她转念一想,接下来自己就可以不任由那家伙坐在那里白听,有理由向他收钱了。一想到自己可以从勿成非这只铁公鸡手里拔毛,小今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便欣喜地磨刀霍霍朝那只“铁公鸡”走去。 被拴住的公鸡似乎是知晓自己的悲惨命运,拼命地扑腾着…… “小今,今晚是准备做辣子鸡还是熬汤啊”亲切的问候令准备割断鸡喉咙的小今停下手来,她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双锃亮的皮鞋,一双不该会踏入这里的昂贵的皮鞋。来人取下自己的西式帽,露出自己的满头银发。岁月虽然让皱纹如同老树皮一样布满他的面庞,但依旧无法掩盖他的英俊,脸庞的线条依旧坚硬,如同雕塑般具有明显的轮廓感,褐色的眸子倒影着小今惊慌的神色。他笑容和谐,令人如沐春风。 “真帅!“小今在心里感叹,即使对方和自己爷爷一辈,但依旧能让年轻的少女产生悸动的感觉。小今手足无措地一只手提着鸡,一只手拿着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位老人。 “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老人口吻亲切。 小今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小时候,但依旧无法将那些碎片的记忆组合起来,更别谈记起面前这位老人。老人开怀地笑了起来,说:“记不起来没关系,毕竟那时候你还小,叫我林爷爷就好了。“ “林爷爷好。“小今乖巧地站起身。 被称呼为林爷爷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他欢喜地摸了摸小今头,赞叹不仅仅漂亮持家,真懂事,谁要娶了你,一定是那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林,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啊,我给你说,我孙女才十五岁,年龄还小着呢。“一精瘦的老头跑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老林如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壶酒,江说书连忙接过这壶酒开盖闻了闻,竖起大拇指赞叹,正宗茅台,你这老混蛋果然有钱。 “我有酒了,那你呢?“老林笑道。 “我不仅有故事,还有肉呢!来来来……让你尝尝我孙女的手艺,正儿八经的阳郎辣子鸡火锅,你在外面花钱都吃不到的那种。” “那赶紧的,不用等那几个家伙了,我们先整一杯。”说罢,老林拉着江说书就望屋子里赶。 推开屋门,破旧沙发已经坐满了人。老林无奈地扶额叹息,说没想到我又是最后一个。熟络的客人们已经各自掏出自己准备的酒,或者是肉,摆在桌上,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作是外人。 “我说,杀猪的!那不是我孙女出生那天给她埋得陪嫁酒吗?你是怎么找到的?关键是你为什么倒在碗里牛饮啊!难道不是应该小酌一口细细品味吗?” 江说书一进门就发现摆在桌上的酒壶样子极其熟悉,关键是还带着点泥土。他惊呆了,他的朋友们趁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扬了他们在军队时候的优良传统。 “老子差点忘了你这厮以前当侦察兵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把敌人的据点捣毁,烤好肉,搬出酒等着他们所谓的后行部队。”江说书感叹。 被江说书称之为杀猪的家伙哈哈大笑,说你们每次都是来的太慢了,与其等你们慢吞吞地过来,我还不如早点把活干完。 随后,江说书的视线被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吸引过去,他是这群人之中看起来话组最少的人。因为这时候他正一口闷下大碗酒,然后撕开自己裤子,露出大腿一处惊心动魄的伤口。有一大块肉已经翻转过来,紧靠一根筋掉在那里,露出的白骨瘆人 他熟练地抽出腰间的刀,又浇了一半瓶酒在伤口上,纯色的液体沿着如同小牛腿般强有力小腿流淌,一刀又一刀地刮着白骨上面的灰色附着物,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针线,将那块肉翻转回来,开始缝合……而桌边的人喝酒的,吃肉的,仿佛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根本不存在。 整个过程,他始终将视线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言不发,唯有被汗水打湿的后背才知晓他刚才在承受着怎样的剧痛。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迎上了江说书的眼神,解释说追杀的人都死了,大家可以安心喝酒。 江说书咳嗽了一声,挠了挠头,回答说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咋进来的 听到这儿,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羞愧,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右手边那个被自己撞破的窗户,然后解释说,人我虽然杀了,但是赶来的时候着急了些。 江说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这就是这个小子的优点之一,身体犹如时钟般规律,也如时钟般准时,定好下午五点见面,绝对不会拖到五点一刻。中年男人眼神忽然明亮起来,他看向江说书背后那位高大的老人,腾地站起身,行了一个军礼,尊敬地称呼道:“见过林上大将军……” 老林回以军礼之后,便打断了面前的中年男人,说大家都不是军人,没必要用以前的称呼,也不必在用阶级来束缚自己。中年男人低下头,说,见过林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暴雨之夜(其二) 当林先生入座,所有人都收敛了自己随性散漫的姿态,腰挺得笔直,进入整装待发的姿态,仿佛是回到了以前军旅生涯。林先生扫视了一圈,“少了一些老面孔,增加了几张新面孔,大家先自我介绍一番吧。” “遗迹探索局第七小队队长,张裕近。”刚才的中年男人率先站起来,即使衣衫破烂,脸色苍白,但依旧让人觉得锋利不已。 “隶属于教会审判局火药工坊,纳特。”一位金发的年轻人站起身,昂贵刺绣的上衣的让他在这间屋子里显得各位耀眼,尤其是他这张十分年轻的面孔。听见火药工坊,以及审判局这样的字眼,让在场的老人们顿时来了兴趣。其中一位老人笑言,把你这样的家伙派来,是准备把这里夷为平地吗? 金发年轻人温和一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以及我的工作划分,我在想可能是要我炸掉一座山吧。 刚才那位老人站起身,自我介绍:“猎人工会,肖雄义,但现在只是个下河区杀猪的。” 江说书也站起来附和,玩笑道:“我曾经也是个猎人,直到膝盖中了一箭,所以现在只是个下河区说书先生。” 众人因为江说书的幽默而哄笑出声,林先生赞叹看样子江余你已经完全融入这个角色了,你要是不说,谁会知晓你曾经是赫赫有名的黄袍猎人。 ………… 所有人各自介绍之后,林先生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无需自我介绍,对于这位领军人物,少有人不会对他印象深刻。正如所张裕近所称呼的那样,他曾经身居‘上大将军’这样的高位,林度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总是会频繁出现在东域附近的各个小国的重要事记里面。原因很简单,这个男人在有迹可循的历史里,总共打了七八三十一场仗,却只输了一百零二场。 林度举起手中的酒杯,众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或者是碗。“致吾等神光!”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先听听肖雄义怎么说吧。“林度温和一笑,目光投向那位自称自己是杀猪的老人。肖雄义,在下河区他的确只是个杀猪的,而且还是菜市场最不起眼的那种,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老人的精壮,和其余那些满脸肥肉的杀猪人相较起来就是根瘦竹竿。作为渗透进入这个无主之地的间谍之一,他的伪装让人查不出丝毫漏洞,因为他在老家,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杀猪匠。现在,让他操起杀猪这个营生,只不过是少了年轻时候的锐气,不会跟那些所谓的练家子抢摊子,也不会对那些前来买肉的妇人眉来眼去。 他和江余这位说书先生一样,是被派来渗透进下河区这个最为神秘的组织——天玄塔。在二十年前,他们被告知自己的这次行动是为了一个‘伟大的事业’,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将会为此付出二十年的光阴,长到他们都认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自己会成为一个普通的下河区人就此死去,直到林度的信出现。 在信里如此写道:诸位的所作所为已经迎来曙光,你们将是第一批目睹神迹之人。林度特有的签名证明这封信是真的,而非是某个疯子的疯言疯语。 “我们没有查到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天玄塔里被人们尊称为:‘易龙’。”肖雄义悠悠地叹了一口,“就像是先生有着境界划分一样,天玄塔内也有不同的词来代表地位。而在龙这个称号之上,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师’,而能得到这个称号得人只有一个。据天玄塔的资料显示,他们口中的这个老师,是一个全知全能似的人物。” “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神棍之类的玩意儿。“纳特呵呵一笑。 “年轻人,别对你不了解的东西这么唐突地下判断。“肖雄义开口,随后他继而说道:“虽然他拥有龙这样的称号,但并不意味着他能调用很多的资源,因为在‘老师’之下的龙,距我们所得到的情报所知,不下二十个。再加上他们各自之间的权力争斗,我们能肯定的是,易龙能调用的资源是很有限的。” “他们只派出了易龙处理我们的诱饵吗?”有人开口问。 “据情报显示是这样的,我们派出的诱饵的确吸引了天玄塔上面的人很大注意力,所以他们派出了具备‘龙’这样称号的人来处理。”江余答道,“按照我们的说法,就是派出了代理人这种级别的人物来应对,可以说重视程度已经很高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开始按计划之下任务……” 众人纷纷望向林度。在他们接到命令之前,没人知道这次任务究竟是什么,每个人的信息都是琐碎的,就好像他们只拿到了拼图的一块碎片。这意味着即使他们中有人叛变,敌人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无疑,这次的任务保密级别非常高,也意味着这一次的任务非常重要。肖雄义和江余对此感触最深,因为他们已经为此准备了二十年。 现在所有人聚焦在一起,等待着林度的接下来命令。 “你们各自的任务在这之后会通过子母玉传到各自的身份玉牌里面。诸位只需要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竭力把他完成就好了。”林度回答得很坦然。 纳特开口抱怨“没想到,我千里迢迢赶到东方的一个小镇,居然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度并未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冒犯而生气,他看向其他和这位金发青年保有同样疑惑的众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肖雄义等人心里依旧存有芥蒂,他们在这里潜伏了二十年,最终却连自己究竟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说说也无妨,“林度开口,“我们有一批货物会通过下河区,在通过下河区这段时间之内,我们必须保证货物在我们的手中。” “就这样?”肖雄义有些惊讶,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是想说天玄塔的人是想抢我们的货物?”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我不会对此有任何评价。”林度回答。 认识林度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范,他永远都不会对当下的事至于评价,只会在任务结束之后给与你赞扬,或者是中肯的激励。当然,这种所谓的老好人形象并没有使他的追随者对他失去敬畏,更多的则是热情。追随者爱戴这位儒雅的领导者,以对他的特有的神秘保持敬畏。 众人陷入沉默,尤其是纳特,他几乎将不满写在了脸上,如果之前他可以说自己千里迢迢来到了一个东方的小镇,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拿他现在有足够的理由的破口大骂。虽然所有人都是因为林度的缘故,没有出声质疑而保持沉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对此认同。尤其是江余他们这些已经为此潜伏在下河区二十年的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暴雨之夜(其三)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他们并非是想把沉默当作是自己抗议林度的方式。只是在这种时候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曾经林度手下的军人,早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而非是质疑命令。不过,出席今天这场作战会议的人可并非都是军人,比如直接出身于教派火药工坊的那位金发年轻人——纳特。 纳特看向了坐在正中央的那位高大老人,正欲开口,林度却突然拍起了手掌,他欢喜地说道,“大家让一让,让我们的小姑娘把菜端上火炉。” 经过提醒,众人这才发现屋门已经被推开,一个围着围裙的干瘦小女孩正端着一口大锅,热气正扑腾着升起,就算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依旧能闻到那股特有的香辣味。 看见小今进门,肖雄义大喜,他连忙起身嚷嚷说都给我让开,好久没尝到小今的手艺。纳特收回了目光,起身礼貌地向着小今微笑示意,然后主动上前接过对方手中的锅,小今第一次看见外域人,有些慌乱,她本来想说不用,让我自己来。可她忽然想起对方压根听不懂再说什么,结果就变成了支吾。 “让我来吧,小姐。”虽然不是很纯正的东域发音,但依旧能听得明白。 林度微笑着,带动所有人鼓掌,“让我们为纳特的绅士行为,不对,应该是君子行为鼓掌“随后他又端起酒杯,朝着小今敬意,说:“并且敬我们的小今为我们准备的菜。” 小今脸色绯红,显然这么多人的赞许目光让她有些不适宜,在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夺门而出。肖雄义砸吧砸吧了嘴,望着小今离开的身影感叹,要不是我没孙子,真是便宜了勿成非那小王八蛋了。 小今的出现,让大家再度活跃起来,一度紧张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对于千里迢迢赶到这个东方小镇的纳特来说,既然现在得不出任何答案,那不如坐下来好好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于是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夹着筷子,神色古怪地看着那一锅红色滚烫的肉块,咽下口水后,大胆地夹起一块鸡肉。 听到肖雄义的碎碎念,林度顿时来了兴趣,他问:“哦,勿成非又是谁?居然能让我们的小今倾心?” “一个懒小子,靠着一张嘴巴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下河区的人,”随后江余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其实这小子人很好,性格也很不错,只是可惜了……” 肖雄义知道他口中的所谓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世道。江河虽宽不渡无源之人啊。” …… 林度放下了筷子,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陈旧的怀表。他看了一眼时间,似乎是决定了什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诸位想说什么,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我现在能告诉大家的是:押送货物的人是谢兰图修士,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吃得满脸大汗的纳特为之侧目,他向林度投向怀疑的目光……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让他甚至怀疑林度说话的真实性。其他人的心理活动不比纳特好到哪里去,肖雄义一口气喝完碗中的酒,和江余面面相觑,所有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他们之前的疑虑都因为谢兰图这个名字的出现变成了震惊,如果是谢兰图亲自押送这批货物,足以证明此次任务的重要性。现在,没有人会质疑这次的任务,在向林度至于自己的敬意之后,他们开始陆续离开这里,屋子里的人逐一减少,最后只剩下了江余和林度两人。 林度目送着众人离去,手始终磨砂着那块陈旧的怀表,修长的影子深深陷入后面的墙壁之中。江余发现林度的神色并不轻松,开口问道:“既然是谢兰图修士押送货物,你还在担心什么?” “就因为是他押送,所以我才担心啊。这究竟是什么货物,才会让谢兰图这样的人来押送啊!”林度看向烛火,火光在他的眸子之中跳跃,扭动,宛如一条蛇。 两人重新围着火炉坐了下来,江余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林度点了点头回答:“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亲自送小今去学院学习,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年你的卓越表现,我也不想让这么好的一根苗子在这样的地方腐烂掉。我只是很好奇一点,你为什么不让她去教会呢?那里也算的是你的半个家吧。” “虽然这么说起来不太好,但是我还是得说我对于教会没有任何归属感,你知道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东域人,是从那个年代出生的,对于信仰的界限很模糊。如果要形容的话,我对于自己的定义是一个打工的,只不过是恰巧遇见你这么一位我愿意奉献的领导者。” “好的,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小今可以选择在东域任何一所学院学习……”林度站起身,准备起身离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友,问道:“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送女儿去学习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去做才好。作为一个传统的东域人,最大的骄傲难道不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女去最优秀的学院报道吗?” 江余沉默了一会儿后答道:“我活了很久了,活到连向小今承认自己年龄的勇气都没有。送女儿去学习,那是以父亲的身份,而我只是她的爷爷。林度啊,所以我有的时候真的在想,长生真的是那么好吗?我的妻子一个个都死去,而我也无法抗拒内心的衰老,也变得缺乏勇气,懦弱;在和她们相处的岁月里,我不敢让她们诞下任何的子嗣,我目睹了妻子的死去,更不想目睹自己孩子也先我死去。长生啊,长生有什么好啊,除了让你意识到作为一个人类的渺小和孤独,还有什么?” 林度凝视着这个说书先生,发现这个曾经在军中沉默强大的男人,如今却变得纤细敏感,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你真的很爱那个女人……” 江余明白他话语所指,幽幽地答道:“那只是个错误。” “在我看来这是你犯得最好的一个错误!”林度的目光如火炬,他郑重地说道:“小今会替她的母亲好好感受着这个美好的世界,去看看这个世界不一样的风采。而这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吗?替像她们母女俩这样的人守护这个世界。” 林度推开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慢慢说道:“别这么绝望,这次任务你一定会活下去的,你要活下去送小今去往学院,你也要活下去告诉小今你其实是她的父亲,我想那个孩子一定很高兴她有这么一位伟大的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暴雨之夜(其四) 黑色的铁塔孤零零地伫立于下河区,以一种超凡的姿态审视着下河区的一切。与灯火通明的下河区相比,它只有教人绝望的黑色,没有散发处任何的光芒,和夜色融为一体,就好似黑色的漩涡,正在缓慢却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任何靠近它的物体都不能逃脱。 王青将自己的身份玉牌递给守门的老人,鼻子抽了抽空气中的冷气。就在几分钟前,王青得到命令,让自己立马赶回天玄塔,命令里指明让他一人单独回去,而他的小队则按计划执行之前的任务。灵敏的嗅觉让王青意识到了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这让他开始期待接下来究竟会发什么什么。他已经在这个现有的位置呆了许多年,平静的时光对于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是最为无法忍受的折磨。 守门的老人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将手中的身份玉牌递了回去,然后毫无生气地吐出两字:“四楼。” 听到自己将要去四楼之时,王青有些诧异,但他并未多问什么,默不作声地跟着守门老人踏入他曾经从未靠近过的四楼。沉重的铁门在王青身后合拢,守门老人旋转着黄铜钥匙把这扇铁门锁上,就好像生怕里面会逃出来了什么东西,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做开门之类的活。 进入屋内后,王青立马往后望去,刚刚关掉的铁门提醒他并没有走错地方。但是……这高悬在头顶的双阴月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处及其广阔的露天场地,吹来的冷风甚至让王青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现在的的确确是在外面,而绝非是天玄塔的什么楼层内。他悄悄扫视了周围的人,发现惊讶的不止他的一个。看样子,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随后,王青注视到了他们挂在腰间的身份玉牌上面刻着的字要么是‘士’字,或者是‘车’字,甚至还有‘将’字。看样子,能来到这里的人,其职衔最低也是小队队长,也就是像他这样职位的人。天玄塔的人会在身份玉牌上刻字以表面自己的职位,王青的身份玉牌则刻着一个‘士’字,能在身份玉牌上刻着‘将’字之人,王青在平日里可从未接触过。 很快的,王青发现了站在这里的人有一个相同点高度重合,那就是他们都是属于“暴力分子,可以肯定的是在场的家伙都是从天玄塔的各个暴力机关抽调出来的人,其中还不乏不少的亡命之徒。 比如,站在黄青不远处一位身高越两米,脸上有着一条横跨整个面部伤疤的壮汉——庙子人称:人途。曾经他在天玄塔也是属于排在前列的通缉要犯,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却进了天玄塔,加入了天玄塔用于追杀的“天渡门”。 看这架势,就像是在准备一场战争。但又是什么人,能值得天玄塔在下河区这片土地上大动干戈?就算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异乡人进入下河区之后,都恨不得绕着他们走。 喧嚣声与议论声逐渐减小,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聚焦于出现二楼高台出现的面具男人,在其面具的右边镌刻着红色的玉龙标志,众人在目睹面具上的云龙标志不约而同地惊叹出声。 王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激动,他几乎想要挤到前面的人群之中挥手。能够被这样地位的人召集,代表着认同,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荣誉。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一旦你能在这次任务中得到这个男人的赏识,你就能在天玄塔平步青云。 年轻的侍从走到面具男人身边,附耳低语了些什么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到幕后。面具男人俯瞰广场中央的所有人,伸出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他并没有自我介绍,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所有的任务细节都已经制定完成,将会通过各自的身份玉牌发给你们。我不喜欢发表任何煽情的演讲,我能说的只有一点:诸位去兵器库选一把自己喜欢的武器,然后让自己活下来。活下来,那把武器就是你的了……“ 面具男人被广场中的欢呼声打断,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对天玄塔的兵器库有所耳闻,就算是没有听说过,以天玄塔这样超凡的地位,兵器库里收集的武器,岂是凡物?对于这帮人来说,没什么能比这更值当的报酬。 “当然特意把大家召集起来若是就这么点彩头那就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再以我个人的名义发布额外的奖赏。功勋前三者,我会邀请他参加我组织的一次宴会。”待所有人再度安静下来之后,面具男人抛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王青心动了,这才是他最期待的东西。参加宴会,意味着能真真正正得到他的赏识,甚至是提拔,更是有机会结交那些天玄塔的大人物。 所有人开始期待任务之后的奖赏,没有人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任何的担忧。即使是有人特意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细节,但是早已经习惯了在下河区这个地方作为猎人的他们,直接忽略掉了其中潜藏的危险。 离开四楼之后,王青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玉牌,迅速扫过自己的任务。任务之中他会被派去保护玉苏。他知道玉苏是谁,之前勿成非提到过,玉临天的孙女。这样看起来,这一次的任务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汇报引起的。不过他并不是很清楚玉临天为什么会如此受到天玄塔的重视,也很奇怪保护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用到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就是几个外地人而已。 面具男人回到自己屋里,侍从紧跟其后,这一次他不用可以压低声音,径直说道:“我们会派人保护玉苏的消息已经‘不小心’泄露了出去,玉临天那边我也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派人通知了,玉临天已经正在往回赶的路途中,今晚就能赶回下河区。” 听完报告,面具男人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吩咐道:“命令下去,除非玉临天的孙女会死,否则不要出手。如果我们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老家伙,他都快忘记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姓什么了。借这个机会,得让玉临天知道,他得朝着我们摇尾巴。” “明白了,大人。”侍从眉目低垂,然后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可以动身了。“ 面具男人取下自己的银质面具,搁置在桌上,声线突然变得清冽婉转,“可不能让我们的朋友等太久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暴雨之夜(其五) 深夜,下河区火车站。 早已没了名气的下河区,如今的火车站也变得冷清。没有火车停泊在这里,在月色下,只剩下磨得音量的轨道相互交错,宛如正在jiao媾的钢铁群蛇。 作为火车站附近没啥名气的小酒馆,今晚破天荒地坐得快满了。平日里一直闲着酒馆赌桌打牌的老板也被老板娘揪着耳朵叫起来,说赶紧去招呼客人。 老板抱怨着说下河区这帮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的穷人居然舍得迈这么大的步子来他这儿喝酒,都他妈脑子抽了吗? 这个酒馆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曾经下河区还富有名气的时候,在这种地段,可谓是风光十足,赚足了银子。那时候,基本满座,当地人就算是想挤也挤不进来。可现在,不仅仅外地人不来,加上又是在半山腰上,当地人更不可能来这儿特意找酒喝。 不过老板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毕竟不可能和钱过意不去,更何况刚才打牌的时候自己还输了一些。老板笑容和气地将手中的酒递给了桌上的两位客人,然后指了指正中央的一个位置说,客人要不去这里座,那里宽敞些。怎奈对方却直接摆摆手拒绝了老板的好意,称自己还是喜欢安静的地方。见此,老板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我还是隐约觉得不安。”江余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坐在对面的肖雄义,肖雄义迅速扫过纸条内容,“这是你的线人给你的?” 江说书点了点头,肖雄义呵呵一笑,说这看上去事情都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有什么不好的?别告诉这又是你所谓的直觉。 “一半是,另一半是来源于对于天玄塔这个组织的敬畏。我并不认为他们会这么轻易地落入这个圈套。”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们也不得不跳进去。”肖雄义指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他侃侃而谈:“玉临天的价值对于天玄塔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就算这是个陷阱他们也不得不跳进去。即使他们藏了一手,但是我想天玄塔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真正的意图。因为连我们自己人都不知道上面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天玄塔在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我们这边。” 江余朝着窗外望去,从这里可以看见火车站月台闪速着的灯光,空荡荡的月台上有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在抽着烟,打发着剩下得时间。肖雄义说得的确很对,天玄塔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就算是知道玉临天是他们抛出来的诱饵,也不得不咬。只要一个小时,一切都结束了,他就可以送小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肖雄义举起手中的酒杯,说很开心能和你在这里共事二十年。江余也举起了酒杯回敬,说希望下次我们两个还能像这样一起喝酒。 空旷的月台开始回荡起鸣笛的声音,与此同时,雨声也随之而来。 月台上的男人掸了掸烟灰,嘴角拉出一丝轻微的笑意。酒馆里,两个男人在桌上留下酒钱之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桌位,朝着月台的方向走去。 “你把水溅到我身上了。”从火车下来的男人颇为生气地对着那个匆忙往火车里挤的男人呵斥。黑衣男人掐灭口中的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歉。但是这并没有平息对方的怒火,对方直接掐住男人胸口,黑衣男人迅速扫过对方手指上的玉扳指,然后再一次苦苦求饶。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男人终于是放开了手,而就在此时,双方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张裕近,负责接头的。” “宁安,教会成员,是来押车的。”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为了谨慎起见,张裕近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这样他就能够明目张胆地观察对方玉扳指的印纹,而且他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势也能让对面清楚地看见自己玉扳指上的印纹,他们都是通过确认戒指上的印纹来确认对方的身份。 “我身后两人是我的同伴。”张裕近低声快速说道,随后他自然地走进车厢。在其身后,肖雄义和江余迅速跟了进来。进入车厢后,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目前来说情况还算顺利。至少,现在没看见天玄塔的家伙。 宁安手里拿着一瓶酒,朝着三人走来,为每人倒上一杯烈酒,他笑了笑说:“这个下雨天,喝点酒暖和一点身子。” “就你一个人?”张裕近喝下一杯酒,问道。 “就我一个人还有几个临时雇用的护卫。明面上我是个要去前林区贩卖香料,丝绸之类玩意儿的商人。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也只是临时雇佣了几个护卫。可以说,就我一个人。” “不,我的意思是说谢兰图大人呢?”张裕近又问。 很明显的,宁安顿了一下,不过在他环顾三人,发现三人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之后,摇摇头笑道说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知道这个消息。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谢兰图修士在哪里。我接到的命令,也只是押送那个货物而已。不瞒大家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押送的是什么东西。”宁安的笑容很微妙。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最好永远别知道。”江余摇了摇酒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与其自求多福,还不如指望自己手脚快点,我这个人向来不信命。”张裕近耸耸肩,然后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宁安,“我说,去看看总该不属于违反命令吧。” 宁安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本想着一口否决,但当他瞥见张裕近以及肖雄义注视着自己的神情之时,只好改口道,好吧,好吧,让你看看也无妨,就当是例行巡检吧。 “反正我不相信好奇害死猫这种东西。”宁安的口吻透露着无所谓,他摆摆手示意三人跟上自己。 从外表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车厢,可当张裕近准备进入车厢之时却被宁安拉住。宁安指了指身上刚穿上的毛皮大衣,说你们进去前最好穿上点衣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他的总归是没错。这就好比去山上打猎,听老猎人的忠告永远是第一条不变的法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暴雨之夜(其六) 听从了宁安的告诫,三人纷纷取下了挂在一边架子上的衣服。江余摸了摸衣服料子,看样子宁安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来察看押送的东西,否则不可能准备这些厚实的大衣。 等待三人穿好之后,宁安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把钥匙,走到车厢门前,插入闸门的锁孔,用力缓缓旋转。闸门缓缓打开,寒冷的气息铺面而来,三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仿佛一下子从夏季踏入了冰封的冬季。 车厢内和车厢外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与其说是这是一节车厢,还不如说这是移动的冰窟。江余哆嗦着走进车厢,发现车厢内凝结着厚厚的冰层,都挂着白霜。这应该是一节冷凝车厢,这种车厢并不罕见,冷凝车厢为富人运输当地没有的水果和鱼类。但即使是冷凝车厢的温度也不会低到这种程度,他们所处的这节车厢简直就像是把整个寒冷的冬季塞了进去,饶是以他们三人的定力,都忍不住出声抱怨这真是太冷了。 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三人,宁安得意地说道:“这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了不起的阵法师在这节车厢内镌刻出一座阵法。这座阵法剔除掉这个空间内所有的火元素,简单点说,在这个空间内,温度绝对不亚于北域的冰海。” “所以构造出这么冷的空间是为了保存这个东西?”张裕近指了指车厢正中央一个黑色的长方体不透明盒子。这个盒子看上去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表面没有雕刻任何奇异的花纹,造型也是朴素的长方体,长度约莫是一个少女身高。可能唯一令人出奇的地方,就是无法辨别它的材质。如果不是这个黑子被端放在正中央,他们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用来存放杂物的盒子。 “这就是我们要押送的东西,纯粹封闭式结构,不可能会被任何技术,任何力量勘测到。可以说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除了谢兰图修士。”宁安解释道。 三人无言,这实在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除去这节车厢可以称之为诡异的冰冷温度之外,面前的铁盒子简直就像是误入这里的角色。但他们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因为负责亲自押送这东西,背后的那个男人,可是名为——谢兰图修士。 在随意打量了几眼之后,张裕近说实在是太冷,我先出去。江余伸出手摸了摸这盒子的表面,随后跟着肖雄义和宁安出去。三人回到之前的车厢,宁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开口说:“这辆火车还会停二十分钟。” “目前看来,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江余透过窗看着外面的情况,和之前一样,车站一如既往地平静。他们这边扮演的普通人很好地守在每个扼要的位置,在发生突发情况之时,总能在第一时间取得先机。至于车站的工作人员,每个人脸上,写满了赶紧干完活回家睡觉的困乏。如果不是肖雄义,江余他们这些人的存在,今天不过又是平静的一天。如果偏要说些异常的话,那便是今晚的这场暴雨太大,让人觉得压抑,甚至不舒服。 “安静得有些令人不安啊。”张裕近脸上神色也并不轻松。倒是肖雄义是其中唯一一个看得很开得人,他称如果天玄塔要动手早就动手了,我不相信那帮人会等到最后火车要开的最后一分钟动手。要我说,他们估计都没发现我们真正的意图,估计还一门心思地派人保护玉临天孙女什么的,提放着所谓的外乡人。 虽然肖雄义的确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但他说的并非是没有道理。这俩火车只会在这里停留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就会离开下河区,开往其他地方。天玄塔如果知道他们真正的意图,就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出手,把这辆火车直接截下来。可现在,火车站附近并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那些工作人员也是一脸困乏,没有紧张的样子。 “难道诸位就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吗?”宁安微微一笑,指出了问题所在。张裕近和江余哑口无言。是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就算是天玄塔发现他们真正的意图,又怎样?教会派出了他们这群精锐之中的精锐,不就是第二道保险,为了应付这样的突发状况?更何况他们还有这谢兰图修士这样的人物压阵。他们来这,本身就是为了要打一场硬仗,如果就这么平平稳稳地度过,反而会不习惯。 “可能是因为敌人是天玄塔吧。”江余心里想到。 和宁安这些没接触过天玄塔的人不一样,江余是真真切切地潜伏于下河区二十年,他发现自己越是了解天玄塔,对于它的畏惧便是更深一分。对于他来说,那座耸立在下河区的黑色高塔,就像是黑色的深渊,会吞噬任何东西。 你永远不知道山有多陡峭,直到你接触它。 江余想了想小今微笑的面孔,他的神色终于是轻松了不少。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他和肖雄义从这列车厢走了出去,如同普通乘客一样随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开始静下心等待着接下来的二十分钟。 鸣笛声再度从车站响起,昏黄色的灯光从夜雾之中射出,仿若巨蛇的目光,这条钢铁的巨蛇离开自己的巢穴,朝着黑暗之中进发。从座椅传来的抖动以及鸣笛声提醒着四人火车已经开始准备离开车站。四人不约而同地提高了注意力,屏住呼吸,调动其全身的感动,如同藏在灌木丛里静待猎物的山狮。 这是最后的时刻,如果天玄塔要动手,这是最后的机会。 …… 卖酒的老板狐疑地望着再一次空荡荡的屋子,看着已经出站的火车,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也并未多想什么,再一次坐下牌桌,和自己的牌友开始鏖战。对于他来说,今晚并没有两样。 江余和肖雄义面面相觑,微微抖动的座椅提醒着他们这辆火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下河区。肖雄义透过窗,看着山脚灯火通明的下河区,他摸了摸自己油腻的光头,不由得感叹一声:“这运气也太他妈好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暴雨之夜(其七) “喝酒,加我一个!”爽朗的笑声将睡意朦胧的勿成非惊醒,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肩膀就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似的,背后的老家伙大力地拍着勿成非的臂膀,笑呵呵地说:“嗨!我是闻着酒香来的,没想到居然遇见了你。” 勿成非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终于看清楚了面前来人的样子——小苏的爷爷。 “好久不见老赵!”玉临天活络地朝赵师傅打了一个招呼,张开了自己的臂膀,看样子是准备要和对方拥抱兴许是喝了点酒或者说是这家伙的豪爽的确难以令人拒绝,赵师傅居然站起身和对方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男人的友谊果然是坚如金刚啊!”玉临天爆发出的豪爽笑容看得勿成非一愣一愣的,他有些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在外面吃了什么毒蘑菇导致出现了什么幻觉,怎么感觉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玉临天的眼神忽地明亮起来,他一把抢过桌上的酒壶打开闻了闻,发出感叹的声音:“好东西!老赵你居然还藏着这么好的酒。”未等赵师傅说什么,他凭空拿出一个碗,给自己倒满一。,不过他并未着急一饮而尽,而是举起酒杯,朝着某处做出了敬酒的动作。 赵师傅顺着玉临天的视线望去,发现在某栋建筑的屋顶有着几道不自然的黑影,在夜色的伪装下,如果不通过某些手段,的确很难发现。 “不请你的朋友下来喝一杯?晚上天气可是很凉啊。”赵师傅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瓷碗,醇香的白色酒液微微晃荡,倒映出一轮明月。 “好酒应邀明月而非小人。”玉临天轻松一笑,举起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朝着对方的方向露出了酒碗底,他根本不介意让敌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 在这个方圆之地,潜藏的敌人不止屋顶那一拨,可那又怎么样?所谓历史演义里的英雄不都是单刀赴宴吗?但是也不排除某些小贼会在赴宴途中会偷偷溜走,折了英雄气概。玉临天一把抓住勿成非的肩膀问,“你小子准备跑哪儿去呢?” 勿成非眼神闪烁,手指了指了天上的两轮红色阴月,回答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两位豪客在这儿邀月饮酒作乐,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那扇破窗没修,最近天天下大雨,我得赶紧回去补补。 不得不说勿成非在胡扯这方面的确颇有造诣,他说得不仅仅快急了,而且丝毫没有慌乱和脸红,就好像是他早就计划好补窗这件事情一样。但玉临天还是一把把他拎到自己座位边上,说:“我到时候让小苏帮你忙,不急。” 玉临天声音低沉,“陪我喝一杯吧。” “你说这话得口吻搞得好像是在托孤一样。”勿成非撇撇嘴。 “晦气晦气,赶紧喝酒。”赵师傅给勿成非的酒杯倒满。 勿成非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了酌了一口,然后抬着头若有所思。赵师傅说我去弄点小吃,就离开了桌子。两人一如既往地天南地北闲聊着,就像是当初两人相识的那样。没有任何缘由,在酒桌上大块吃肉的玉临天请了勿成非这个可怜家伙一顿吃的,两人就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从下河区种种奇怪的故事再到个人的诡事,就这样两人很平淡地成为了忘年交。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勿成非一直在怀疑这老家伙其实是想把他家里的那只拖油瓶挂在自己身上,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勿成非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相交了很多年,玉临天会经常在外办事,勿成非就照顾那只拖油瓶,这么说起来王玄的确是扮演着兄长这样的角色,只不过小苏一直不承认。 “我好像从来没给你说过我老家的故事?”玉临天轻声问。 勿成非点了点头。的确,他认识玉临天这么多年,喝过这么多次酒,玉临天虽然会谈论他的过去,却对于他家乡的故事只字未提。他唯一能知晓的,大概就是玉临天来自于一个偏西北的地方。 “我出生在一个名为哨子山的小镇。” “哨子山?”听到这个名字,勿成非有些困惑。 “这个小镇临近锡良山,也就是东域和外域经常爆发冲突的地方。我们小镇不归东域管辖,当然外域更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地方,可以说是真正的无主之地。小镇上会经常爆发冲突,死人更是常事,听起来是不是很悲惨?” 勿成非无言,没有回答。 “可于我们这些孤儿来说死人是最好的事,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从这些死人身上扒出来点东西,换饭吃。” 听起来这是一段并不美好的童年,但是玉临天说得平静极了,就像是一段和自己并不相关的经历。他碗中的酒已干,勿成非主动为他倒满一碗,继续保持着沉默。 “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聚在一起,就算是当地那些有势力的大人也不敢小瞧我们,于是渐渐地,我们认为自己就是天,在我们看来,当地那些要依附在东域人,或者外域人才能存活的大人们都是些废物,终究有一天会被我们踩在脚下……”玉临天顿了顿,放下了酒碗,“终有一天吗?不,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战争的土地上的孩子,‘终有’这种词太漫长了,也是懦弱的代名词。我们,或者是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词出现。” “是不是很酷?”玉临天挑眉,露出睥睨天下的神气,可随后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在那一刻,他变得疲惫不已,就像是时光突然从他身上流逝了很多。玉临天露出自嘲的笑容,“就连小苏也这么觉得,这里的小苏是我的妹妹。我带着小苏,还有我那些威风凛凛的朋友们拜访了我最瞧不起的一位大人……”玉临天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那个瘦高的家伙把我绑死在了一根树上,捂住我的嘴巴,然后用钉子,一根,一根,一根又一跟将小苏钉死在十字架上。先从她的右手心,然后钉到她的左手心,一共十七根钉子。那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笑,也没有得意,他就这么当着我的面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 勿成非喝完碗中的酒,头顶的棚子响起哗啦啦的声音,暴雨突来。玉临天看向棚子外,语气依旧平静,昏黄的灯光下,他斜长的影子和十七岁那天一样。勿成非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一言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暴雨之夜(其八) “给你看看这个。”玉临天忽然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鉴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一份藏宝图。” 勿成非懵了,心说隔壁陈二狗子还卖十文钱一本的秘籍呢,你这又是什么路数。看着勿成非满脸不信,玉临天急了,他说你别不信,我这份藏宝图是从著名的探险家罗兹那里买来的。 “罗兹,外域人?”勿成非摇摇头说自己才疏学浅,就没听见过。玉临天叹了一口气说自己其实也没听见过。不过自己当时看那家伙浓眉大眼的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而且看穿着打扮的确有着探险家的风范。 勿成非不予置评,只是问你花了多少钱买的。玉临天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不对你应该没这么多钱。”勿成非喃喃。 “五两银子。”玉临天皱纹般的脸突然舒展开来,他乐呵呵地笑着说道:“赚了吧,起初那小子开的价是十两,硬是被我硬生生砍到了五两。” 王玄想象着一个东域人和外域人在那里如同菜市场大妈一样砍价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玉临天竟然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一张厕纸。 看着面前这个笑呵呵的老家伙,勿成非一时间难以和刚才那个目光平静的老男人联想起来。醉醺醺的玉临天一把搂过勿成非,将那张藏宝图往勿成非兜里塞,他说这是你照顾小苏的报酬。 听到这儿,勿成非顿时觉得脖子红辣辣的,立马酝酿起又一轮的逃跑计划,他生怕这老家伙突然一时兴起说怎么没看见小苏,最后得知大晚上的,小苏却并没有归家,而是和某个英俊潇洒的剑客在一起,估计得把自己活吞了。勿成非赶紧收下这张藏宝图,然后引导话题往‘你路上还有什么其他有趣之事’的方向走。 “对了小苏人呢?” 勿成非手中的碗差点跌落,他绷着脸想要营造出悲秋伤春的气氛,但是显然骗不了玉临天这种经验老道之人,他只得如实道来。 “是这样啊!”玉临天并没有如同勿成非想象中那样很生气,只是神色有些古怪。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女孩子嘛,的确很容易被长得英俊的男人欺骗。但勿成非我老实跟你说啊,我可没少给小苏灌输过你的英雄事迹,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还是敌不过长得帅。” 勿成非欲言又止,但他发现这个老家伙的确是在拐着弯地在骂自己,自己又因为理亏还不能反驳,只能哼哼唧唧一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两人一碗接着一碗,就着还没吃完的下酒菜喝了很多。 “有很多外地人想要杀你。”勿成非突然说道。 玉临天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述说,这里仿佛有什么寒风吹了进来 温度直线下降。随着寒风而来的,还有刺人眉心的利箭。玉临天一把抓过勿成非将其丢在一旁,与此同时自己立马闪开。酒桌炸裂开来,一枝约莫拳头粗般的箭正插在地面。看样子,他们的敌人想着在杀人的同时,随便也把这里夷为平地。这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箭,而是用来攻城的! “看样子我的朋友已经等不及了。”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老人突然暴躁起来,在那一瞬间他从那个半夜撸串喝酒瞎吹牛的地痞老头变成了淬火的刀锋,让人望而生畏。 又是一轮齐射,硝烟四起……黑暗之中传来玉临天的嘶吼声,“还活着小子?” 勿成非咳嗽了几声回答说死不了,还有半条命。但是显然敌人不会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黑暗之中迅速掠出几道黑影,在发现即使是攻城弩也无法造成有效性的伤害之后,他们也不再躲躲藏藏,至少他们也没指望就这样能杀死玉临天, “老赵,老赵……”玉临天大喊着,还活着就赶紧放个屁,赶紧过来把勿成非这小子带走,在发现没有任何回应之后,玉临天不由得大骂一句,说你他妈就从来就没靠谱过! 空气中突然响起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就像是什么线瞬间绷紧的声音。在那道声响之后,有清风吹来。可这阵风远比任何刀剑都更为锋利,因为在这阵风之中藏着一根又一根的银线,这些线夹带着致命的“切割”之意,它的作用很简单,切碎眼前的任何东西。 风从玉临天背后的方向吹来,当那阵风掠过面前的屋子之时,房屋的主梁留下一道平整的切割面,那是及其光滑的平整切面,就像是经由工匠耗费日日夜夜精心打磨而成。当这阵风所带来的压力施加在这栋屋子之上,整栋屋子顷刻解体,宛如被切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在这些无数根银线面前,房屋脆弱如同薄纸,而现在这些银线的目标仅仅只是一个人类。 玉临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朝着黑暗之中得某处不屑地笑出了声:“陈申,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点长进?” 被识破身份,陈申一点也不意外,他对于对方的嘲讽丝毫不在意,依旧按照计划准备着自己的阵法。他坚信玉临天不可能活着从这儿走出去,今天有太多人想要杀他,以前就该杀的,不止止是他想要玉临天死,所以玉临天不可能活着。 房屋顷刻倒塌,意识到什么的勿成非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这幅情景的玉临天想要大喊但是已经来不及。这些由银线编织而成的风速度没有丝毫放缓,玉临天大步奔袭想要逃离这些银线的攻击范围,可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迅速逼近了玉临天。 玉临天望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巍然不动的陈申,敌人自然不可能是作壁上观。显然,为了杀死自己,他们设计了一套完整计划。从一开始的攻城箭覆盖是为了消减玉临天的战斗力,然后用银线与五个人拖住自己,就是为了陈胜所准备的术式。 显然,陈胜的术式是一击必杀的。 正如玉临天所想的,他们为此制定了精密的计划,这就好比是下棋在打谱,只要一步步稳定地执行,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将军。从目前看来,他们得每一步棋都非常完美,先是先手消弱玉临天的力量,然后就是派人牵制住他,为陈申拖出时间。现在陈申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他需要充沛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阵法,只要自己的阵法完成,就是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暴雨之夜(其九) 五个人如同鬼魅般缠住面前的老人,他们的委托很简单,拖住目标。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这样的任务听起来并不困难,因为他们无需杀掉对方。可是随着和目标接触,五人逐渐意识到之所以任务目标是‘拖住’而非是‘杀死’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瘦高个对于这个老男人由起初的敬畏变成了害怕,他是受好友委托而来,起初他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喜欢,甚至是愤怒。他向来独来独往,一个人将任务清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划掉,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任务目标仅仅是“拖住”之时,认为自己是受到侮辱,如若不是好友的劝导以及的确丰厚的报酬,他一定会拒绝这一次的委托。 可如今事态的发展让他明白起初自己的骄傲是一种十足的傲慢,愚蠢的傲慢。虽然他要对付的目标看上去就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但接触之时才感觉到锋芒毕露。那个老家伙肆意的眼神让他想起自己部落里那些整天在蛮荒之地扑杀妖兽的疯子,他们寻觅妖兽的踪迹,渴了就喝下妖兽的血,饿了就生吃他们的肉,他们遵从着原始人的生活方式,强大到令人畏惧。如今他却在一个东域人身上见着了这样的气势,望而生畏之余,明白作为这种人的对手是一件多么不明智之事。 当然这并非是令他害怕的理由,而是这个老人在这次封锁之中所展现而出的老道,这才是令人棘手的,实力强劲永远不是令人畏惧的第一条理由,而是这份实力之下的经验和意志,显然玉临天是属于他最不愿意碰到的那一类人。玉临天老道的经验让他的无处下手,可以说没有暴露出任何的破绽,对方就是一颗很硬的石头,想要打破它,你必须得拥有绝对碾压的实力,很显然他不属于这一类人。 由银线织成的网并没有捕猎到它的猎物,随后这些银线立马散开,仿若有人操控般化成一股股的细流,从各个角度和方向意欲封死玉临天。虽然玉临天无法做到游刃有余地躲开这些锋利的银线,但是经验老道地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破绽给那五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困境,所以每次和这些外乡人的战斗都是一点即止,然后脱身试图直接进攻藏在暗处的陈申。 其余外乡人也明白了上面的人安排并没有错,他们任何人在单独面对这个老家伙,甚至是一起上都没有丝毫胜算。唯独一步步地精心策划,并且舍命拖住对方的行动,等待陈申的阵法完成才有可能杀死对方。 瘦高个不在藏拙,也不在大意,悍不畏死地冲向玉临天。玉临天就像是具备预知能力,堵截他的银线总是会比他慢一拍,终究在玉临天一次一次的闪躲中,所有银线的灵力消逝,最终失去杀伤力。没了后顾之忧,玉临天应付起来这五个人也更加得心应手。在脱离银线的牵制之后,他的速度也更加快了起来,在下手的时候也狠了几分。 玉临天躲掉这由上而下的一刀,然后屈指一弹,外乡人下意识地立马拉开距离,但随后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的异常。丰富的搏杀经验让他做出了这个躲避动作,转瞬他便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根本就不该是和玉临天拉开距离。玉临天利用了自己的经验欺骗了自己,而玉临天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看这已经朝着陈申赶去的玉临天,在短暂思考之后外乡人直接捏碎一块玉,绿色的液体溢出,随后他快速将其抹在剑身,悬剑于半空中,可当他的术式还正在准备之时,本该已经远离他的玉临天却已经如同鬼魅般贴近自己。 任何术式构造都需要时间,威力越大的术式尤其如此。悬剑于半空中的外乡人此刻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因为在他看来玉临天目标肯定是在远处准备阵法的陈申。 “怎么不准备坚持你的风度了吗?”玉临天嗤笑一声,随后一掌直接贴到外乡人腹部。外乡人嘴角泛出鲜血,可他嘴角却发出残忍的笑容。趁着自己腹部被击中的这一瞬间,外乡人立马拽住玉临天的手,然后整个人地抱住对方,他朝着陈申的方向大吼一声,“你他妈究竟还要多久?” ……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有人替陈胜答道,那人的口吻很平淡,声音也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裂在陈胜和外乡人耳畔。 借着灯光,陈胜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的脸略微瘦长,眸子是东域人标准的褐色,与其相对“稚嫩”的外貌相比,他灰褐色的眸子沉静得如同铁灰色的大海。嘴唇和下巴挂着少许的胡须,表明他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因为刚才的袭击,导致他的头发乱乱糟糟的,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 这股气势和他当初用剑时候一模一样,“完美”!你所能感受到就是“完美”两个字,或者说是无懈可击,即使他现在手中握着的是一把老旧的菜刀。 陈申手中依旧没有停掉阵法的部署,他看上去有一种老道的沉稳和平静。所以外乡人根本没有丝毫担心,他只是个下河区的无名小子而已,难不成你要指望他用一把菜刀砍死陈申? 可是他却未能从陈胜紧绷的下颚和扩张的大眼中察觉异状。其余人的想法也和他一样,所以他们毫不迟疑地朝着被暂时困住的玉临天奔去,他们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有可能绝杀对方的机会。 陈申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年轻男人,看向外乡人舍命困住的玉临天。他没有多加思索,强行提起第二口气,构造起一道防御用的术式。这是非常冒险的做法,让本就因为构造阵法而油尽灯枯的他分心构造一道术式,很有可能自己先死。这是他唯一能够搏命的机会,他现在手中握着的只是一把菜刀,更何况自己现在也不会如同那时候一样选择蠢不可及地近身格斗,他现在是以一个“先生”的身份。 他仅仅只需要一个最基础的“线术”就能杀死面前这小子。力量涌出,陈申暗自惊喜,因为看上去对方并没有想要攻击自己的意思,而这种基础的线术很快就能完成,以那小子跑到自己面前的时间,绝对足够了!。 可在下一刻,刺入胸口的疼痛却让他回过神来…… 勿成非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他只是掷出了这把菜刀,然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陈申的胸口。即使这没有让陈申立马死去,但剧痛足以让他停止正在部署阵法。可陈申这样的狠人,即使是胸口被贯穿也绝对要以自己的意志拼死勿成非。 外乡人想得没错,陈申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被一个下河区的无名小子给杀了。勿成非瞳孔微缩,当他意识到了什么之时,已经晚了。在他的菜刀刺中陈申胸口之时,也是他最为缺乏警惕的时刻。在这一刻,陈胜的胸部贯穿出一个血洞,那不是一支箭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滴类似于水滴状的冰晶色物体,它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了陈申的胸部,彻底断绝了陈申的生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飞向勿成非,最后以一个绝对难以想象的尖锐折角调准方向,对准勿成非的额头。 这枚仿若死神手里的针直至勿成非的额头。 勿成非以最大的可能偏转自己头部,想要躲掉这一击。但他的速度在这枚冰晶色物体面前无疑是太慢,勿成非的瞳孔微缩,就像是失去光芒的萤火虫,痛感迅速来袭……淹没了他的意识。 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子是怎么杀死陈申的,但是陈申已经死去的定局是无法改变的,外乡人终于开始惊恐,他之前为此搏命,是为了活下去。但现在对于没有任何掣肘的玉临天来说,现在的他和死尸又有何异?其余四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停手,然后立马消失在夜色里。继续和这个老家伙为敌没有任何意义,钱无论如何都没有命重要。 玉临天的手快速划过,作出了“砍”这样的手势,将外乡人的思绪尽数埋葬在时间的前一秒中,天旋地转之后外乡人看见了鲜血喷涌的红色,随后,双眼便陷入黑暗之中。客死异乡,对于外乡人来说真是最为屈辱的死法。 玉临天冷漠地从对方身体中抽出刀,刀再度变得如同刚拿出般光滑,肃杀。他皱着眉看向不远处撑着伞的高大男人,说居然来的这么晚。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来得再晚也不算晚。”对方的口吻就好像是在开玩笑。 “没人会想死啊!林度,活的时间越长就越不想死啊。” 被叫做是林度的高大男人慢慢从阴影之中走出来,他的容貌逐渐清晰,苍老却又坚硬的面孔让人无法对他印象不深刻,明明老态龙钟,却让你不得不严阵以待。高大男人收起伞,任由雨打湿自己的身体,他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抽了抽鼻子然后说道:“真好,不仅有硝烟味,还有血腥味……对了,玉临天你曾经不是给我说过长生其实是一种折磨吗?怎么,现在却又那么想要活着,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吗?” 注意到了对方并不和善的眼神,林度笑了笑,“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玉临天。虽然说小人之谋无所不用其极,但我还没卑鄙到会用一个小女孩要挟人。再者说了……“林度顿了顿,继续说道:”杀死你何须那么麻烦“ “哦,是吗?”玉临天握紧手中的刀,朝着林度缓慢走去。一道气旋在林度手腕附近缓慢出现,最终凝结成了剑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暴雨之夜(其十) 刀,剑于雨水之中碰撞,寒光炸射。在这条寂静的街道里,两道人影彼此快速追逐着,每一次接触都响起激烈的撞击声。在某一刻,刀刺入皮肤里的声音迅速扩大……红色的血从林度的手腕处流下,而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继续压进玉临天,手中的剑影片刻都未曾停歇。 玉临天,林度都是来自旧时代的老男人,岁月会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是却没有改变他们的生存方式,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一种自己最为信奉的厮杀手段。 他们都是先生,这个名词意味着他们能改势,化术,他们可以在自己的能力之下调用都属于天地的力量,这种代表着毁灭,一种能驾驭万物的能力。可是他们未曾动用一分,双方都在凭借着手中的刀于剑,来意图杀掉对方。铿锵的打击声不绝于耳,没有任何事先的约定,那是他们的态度,或者说——他们相信手中的兵器远胜于先生之术! 这是一把无锋的长剑,约莫三尺五寸九分代缺失,剑宽一寸八分,合天罡半数,剑刃薄美,护手月倒钩。普通至极的剑,甚至无锋,可是用剑的人叫林度。即使刚才玉临天的一刀伤到了林度的手腕,但这依然没有影响林度挥剑的动作。他根本没有因此而选择暂避锋芒,而是一如既往地迎了上去。 玉临天立刀于胸前,格挡住这一剑,火花瞬间即逝,玉临天反手一提,无锋的剑发出一阵的颤鸣,将林度的身形压退三四步远。无论林度再怎么表现得无畏,但手腕上的伤对于一个用剑之人来说,绝非是那么容易忽略。玉临天趁胜追击,势必借此一鼓作气杀掉林度。 对方一步步地逼近,林度却只能一步步地后退,被抓住破绽的他,在面对玉临天的强攻,似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林度退到了一处墙角,已经无路可退,就在玉临天的刀将要劈到自身胸口之时……他借着后墙一蹬而上,翻身躲开,随后双手握住剑柄作出下插的动作。一把把无形的落剑坠下,夹带着浓浓的剑意。攻守形式立马互换,林度看上去是被逼得退到了墙角,实则是为了将玉临天引到这样狭窄的地方。落剑与暴雨浑然一体,猛烈地朝着玉临天刺去,这个狭窄的墙角,成为了绝杀玉临天最好的监笼! 玉临天根本没有选择闪躲,抑或是防御,他迅速转过身,面向身后的林度,发动了再一次的进攻,将头顶的落剑视若无物。剑意形成的巨大冲击力冲刷着玉临天的身体,令他的身体不住地抖动,但玉临天的脚最终还是跨了出去,他压了出去,如同一头饿狼般反扑了回去。 林度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显然没预料到玉临天会选择如此搏命的方式,不得已放弃准备趁这个机会治疗自己右手的想法,直接将剑换至自己的左手上。 玉临天逼近了林度,脚提前一步封住林度的步伐,他要以命博之,决心和杀机毕露,锋芒压出。刀锋之上的黑流铺满而开,一道道墨绿色的刻纹如同一根大树的枝伸展而开,遍布刀锋,那把邪气的刀颤颤呜鸣。林度的腿部弯曲,狠狠地踢向玉临天,又是一击,但是依旧没有让玉临天出刀的速度减缓,凌厉的刀气甚至已经吹起林度的发丝。 林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而这也是他最好的机会,玉临天选择搏命,放弃了任何的防御,他已经暴露了出了破绽。他空出的右手手手指做出了‘敲’这样的动作,林度凭空敲了敲,金色的圆环突然出现在他的脚底,天地之势瞬间改变,一道道符文飞舞,缠绕住他的腿。至此,他终于展现出自己作为先生的力量。玉临天一刀砍中林度的身体,可却没有任何击中的回馈。人形迅速消散,那是一道残影……太快了,甚至超过了玉临天出刀的速度。在释放出自己力量的那一刻,林度仿若重生,另一个崭新而又完美的他再一次握住了自己的剑。 林度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刚才呆的原处,那是一条极致的错横。这种东西他再也熟悉不过……扫地的竹扫帚经常打扫的水泥地,经常会出现的斑驳错横,而这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种纵横的杀意,这是那个种庄稼的老鬼悟出来的。 “种庄稼的老鬼”是玉临天的师父,玉临天的师傅是乾坤门的掌门,他不仅仅继承了师门的绝学,而且悟出了大道。 “纵横之意!”林度难以置信地低喝着,这就是他师傅悟出的东西,没想到玉临天居然也悟出来了。 那是一条黑色的口子,仿佛就是剪刀从布中间割出的口子,深黑不见底,似乎可以吞噬一切。黑色并非因为这里的土质是黑土的原因,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色,漆黑不见底,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东西。林度握紧了刀,半步画圆,深邃的瞳孔里除去黑色便无其他它。 “终于明白你为何敢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林度说。 “这是在夸我吗?”玉临天微笑。 林度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啊,你本该可以站到了更高的地方。” 玉临天眯着眼,提着刀,双指并拢,划过刀锋,纯粹的眼里杀气纵横。他握紧了手中的刀,闭上了自己的眼,然后随意一划。 一击之力,道发千钧! 他立刀于胸,顺然横劈而下,那是剑的姿势! 刀锋转眼即逝,它已经没有了剑的形状,纵横的意已经代替了它,那把刀露出了属于它的峥嵘,它狠狠斩下…… 起先崩裂是林度脚下的泥土,林度微微蹲下,他做出了退步,可是他站的有些不稳,脚底的大地已经开始经不住崩溃,无数道黑色口子已经撕碎了周围的土地。 土地支离破碎,数不尽的方块状土块开始翻飞在空中,一切都被连根拔起,四周皆被毁坏。 林度握紧了手中的剑,死死望着空中那把任性落下的刀,或者是剑,无数道错横凭空出现,硬生生地割碎了雨幕,令任何的雨滴无法落入这里,直到那把刀落下…… 林度呼了一口气,扔掉手中的剑,双手的手指开始纵横交错。很多年未曾动用先生之力,当他自己再度感受到这种无穷先生之力冲击着的致命快感之时,林度明白这可比烟瘾还要难戒。 玉临天的刀错开来,翻滚的气流抽出,黑色扩散,那把刀……被林度捏在了手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刀触及到了自己的皮肤,身上冰凉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玉临天看着林度,对方眼里很是笃定,他没有惊慌,也没有兴奋,平静得如同自己是在做洗手这样的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那把刀再也没有接近林度丝毫,他捏住了这把刀,然后施力……铁片碎裂的声响混合在雨声里,随后是刀片刺入肉体的声音。 黎明之前。 在损坏的墙体之中,传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街边路灯的灯光恰好打在了这上面。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着灯光,出现在了玉临天面前。 玉临天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家伙,叼着湿漉漉的烟卷艰难地笑着:“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勿成非指了指右边的肩胛骨,回答说比较幸运,只是打穿了这里。随后,他弯腰蹲下,在玉临天兜里摸出火柴,试图将那卷烟点燃,可是湿漉漉的烟卷并不易燃,直到勿成非耗尽了所有的火柴,这才让烟卷有了点火星。玉临天满意地吸了一口,随后又剧烈地咳嗽出声,勿成非注意到了一把刀的碎片正插在玉临天腹部,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老式风箱一样,正往里排风,可显然他的内脏没有出风口。 “还能活下来吗?”勿成非询问的口吻简直就是冷漠,或者说就像是侩子手在面对死刑。玉临天瞳孔里映射着微弱的灯光,那张永远坚硬的脸如今就像是快腐朽的树皮,他变得老态龙钟,和那些脑子不太灵光,只会坐着晒一天太阳老人一样。 他终究是敌不过时间和死亡。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不是知道的吗?”玉临天嘴角依旧挂着谈谈的笑意。勿成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他蹲下身,手握着断刀碎片,将其更深一步送进对方身体里,玉临天慢慢闭上眼睛,烟卷轻轻跌落在水里。 勿成非从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丝巾放在玉临天胸口,就像是马蹄莲。勿成非离开这里的时候,遇见了正着急往这里赶的小苏,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停下来看着对方,至始至终沉默不语。小苏也没有说话,那个剑客为她撑着雨伞,衣衫有些破。 …… 勿成非没有作声,他绕过了小苏,走进了一条巷子里,然后朝着胡家巷子里前进。他回到屋子,取出一把伞。背后的积压着的黑云就像是厚重的黑色毛毯盖住了下河区的天空,勿成非打开伞行走在暴雨之中,那炳长伞如同刀锋一般破开雨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暴雨之夜(其十一) 某间巷子里。 大雨磅礴。 正着急赶往某处的游人,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背后不远处撑着红色油纸伞的男人。男人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那柄长长的油纸伞微微向右倾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雨水从伞面倾斜而下,形成薄薄的雨幕。 “下河区的雨很大啊。“游人显然注意到了男人被打湿的肩膀。 男人转动油纸伞,伞面的雨水以圆弧散开,雨幕破去。他转过身抬高了油纸伞,与游人四目相对。在这间阴仄的巷子里,雨水声渐大。所有的雨滴仿佛都附着在某根银线之上,而在这一刻,这跟银线终于因为不堪重负猛地断裂,不安正在随着这场雨如同春日里的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借着巷子角的灯光,游人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他不禁笑道:“现在我突然觉得能来到下河区真的很好。见到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帮老人们会如此忌惮下河区这种地方。” 男人收起雨伞,下河区的雨的确很大,但他并不在意这场倾盆大雨会淋湿自己。游人摊开了手心,一把刀从他的袖子中突然出现,他双手握紧了这把长刀。双方各自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缓缓而又警惕…… 毫无预兆地,当某处屋檐的水滴低落之时,两人同时出手,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对方。那柄油纸伞重重地击打在游人的刀身之上,水花四溅。游人握紧手中的刀,猛地发力,直接将面前的男人压退,随后他又是一刀朝着对方的脑袋直劈而去。那柄雨伞再一次挡住了这一刀,游人凌厉地反手一抽,再一次将对方逼退。 男人的身形宛如游鱼般灵活,红色的油纸伞总是能巧妙地卸掉对方刀身的力量,即使每一次都被击退,但都没伤到要害。在自己即将被逼到墙壁这种危险位置之时,他以一个绝妙的弧形绕开,撤到对方身后。巧妙的不法令他更像是乘着风而行动,整个过程有着切合天地的美感。 游人迅速侧身,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再度逼近男人,他一刀朝着面目劈去。油纸伞碰撞到刀身,又是一点即离。收刀之后,游人一脚踢向对方的头部,然后刀身横着斩去。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明白这个男人并非是因为被自己单方面的压制住,才会那么狼狈地躲闪。所以这一次他改变了策略,同时锁住对方的两个弱点,让其难以躲闪。 男人压低了身形,油纸伞架住了对方的刀身,在游人的震惊之中,那把无论怎么看都很脆弱的纸伞稳稳招架住了这一击,不仅仅将其力量直接卸掉,甚至借此反击。男人压身上前,他直接丢掉了纸伞,一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以背贴住敌人的胸口,先是一手肘狠狠击打在其腹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手肘打在面门。 精准的两击,直接打中要害,剧烈的疼痛迫使游人握刀的手开始松懈,男人直接夺过刀,转身朝着背后画出一个弧形斩去,意欲直接将对方的身体从腰部切开。刀直接穿过对方的身体,原处只留下残影迅速消散。在成功闪躲掉,游人毫不迟疑地转身登墙而上,想要脱离这个对他不利的战场。男人追了出去,朝着对方的脚腕处斩去,但显然对方的速度更快,翻身直接跳上屋檐。在他背后,人影如黑色的利箭,刺破雨幕离弦而出。 游人在另一角的屋檐边堪堪停住身形,他再一次摊开手掌,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在掌心,双手持剑,迎着雨幕之中的男人而去。他一跃而起翻身躲开砍向自己脚腕处的一刀,然后借此落下,以泰山压顶,力压千钧之势直接朝着男人的头顶斩去。男人的身形快若雨燕,他迅速躲开,准备借此一刀反击之时……对方的一剑竟然已经刺出,速度简直快若鬼魅。眼看这一剑将要刺中男人身体之时,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男人一脚直接踩在了这一剑的剑身之上,在游人的震惊之中,一刀砍中了他的手臂。 这道伤口虽然并不严重,但却在游人心中掀起一阵惊涛。他刚才采取了看似华丽,实则破绽百出的这一招,本意就是为了让对方上当,因为他有自信自己的速度快过对方反击的速度,但没想到对方以这样精妙的技巧直接识破了这一剑。 男人趁胜追击,单握变成双持剑,以刀法的姿势斩去,犹如鱼从岩石缝之中的优雅地侧身,然后从水中跃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两人开始一意孤行地对拼,每一次刀与剑撞在一起,响起清脆的声响,亮丽的火光在雨滴之中绽放。男人手中的刀迎了上去,撞在一起之时,直接上拉。刀身迅速擦过剑身,朝着游人的面部削去,对方偏头躲开,迅速撤开…… 雨水从刀身缓缓滑落,男人微微喘着气,平静地目视着不远处的敌人。游人瞳孔因为刚才的惊恐而微微扩散,但是他脸上依旧是兴奋的神情,尤其是当他感受到皮肤又有一股刺痛传来。那是一到极小的伤口,和普通的划伤并无以两样,雨水很快地将这道伤口上的血冲刷掉,毫无痕迹。他觉得这简直是棒极了,在这场糟糕的雨中,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事。游人由起初玩乐的心态变成了由衷的欣赏,他的欣赏不仅仅是源自于对方的实力和技巧,也是因为这个男人意志。他知道对方为什么找上自己……但这注定是一场徒劳的复仇!即使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绝非是鸿沟能形容,可这个男人依旧是握紧了手中的刀,选择站到自己面前。 雨渐渐小了,游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然后又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并未在意正在迅速逼近自己的男人,而就在刀即将砍中自己的那一刹那,他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庄严宏伟的吟诵声兀地将这里凝结,一股全新的”势“由此激发而出,蛮横地修改掉这里原有的势,所有的元素因此而肆意窜流,开始在他的意志之下重新排列组合,形成崭新的规则,崭新的势! 那把刀突然砰地碎裂,随后是男人的衣服,紧接着无数道血痕浮现在他的身体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撕裂掉他皮肉,意欲将他撕成碎片。 游人的确很喜欢用剑或者是刀,但并不代表着不会其他东西。他正在赶时间,所以只能这样唐突地结束这场看似有趣的战斗。男人的身体倒飞出去,直接摔下屋檐,翻滚落地倒在泥泞的街道上。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看见这突然摔下来的男人吓了一跳,倒是车内的主人笑了出声,“结果到最后还是要我帮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