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归沌一》 第1章 暴露 午后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细小尘埃飞舞,幽静的书阁,于明彻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坐在桌旁双手托着下巴打盹。阁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在靠近。 “不好!” 于明彻立刻坐直身子,捧起桌上的书。可惜已经晚了。于征望着他,脸色不悦。 “父亲我已经读完了真的” “哼!爱读不读!几个老师都被你气走了,这下没人管着你,可遂了你的愿了!” “冤枉啊!我真没想过要气走老师。我——”于明彻一看老爹拉长几尺的脸,硬生生把一箩筐辩解的话咽了下去,低眉顺眼道:“是我不好,我惹老师生气了,也让父亲操心。” 语调,神态都扮得不错了,可惜眼珠子仍然左右摆动,于征早已看穿一切,叹一口气,道:“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也不要你考状元,主要想教你一点书中的道理真希望你哪天能明白为父这番苦心。” “是。” “今天剩余的时间你自便吧。” “那我现在能出去‘放风’了?父亲大人圣明!”于明彻激动地想要跑过去抱住老爹,不过一想刚才还一副忏悔的情形,现在转变太快似乎不对!于是又低下眉,“父亲的苦心孩儿一定明白,希望父亲日日教诲。” 这都是老师教的礼数,应该不会错吧。 只把于征看得一阵无语。 “不像话!‘放风’是监狱里的人才用的,以后不准再用这个词!出去玩不要跑太远,天黑前一定要回来!把绿斗篷带上!记住,不要跑太远!不要和别人发生任何冲突!感觉不对劲赶快跑,跑不了就躲,等敌人走了再回来,或者待着等家人去找你。” 于征说一句,于明彻应一句。这些话他从五岁起就会背诵了,老茧都快出来了。 于明彻在家里排行老三,是最小的一个。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比他大七八岁,从记事起,这两个家伙就是他的“第一号敌人”,什么扯耳捏脸刮鼻倒吊,没少受他们的气,特别是二哥于明非,不把他咯吱哭很少停手的。如今这两人都在外面替父亲跑腿,欺负他的人没有了,却也让他“完全暴露”在父母的管束之下。于征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双目炯炯,沉毅斯文,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从商多年,摸爬滚打,认识者没人敢说他是局促胆小之人,却唯独在小儿子的安全上,特别小心谨慎。 不管怎么说,今天又能自由了。于明彻一溜烟逃出家去,跑到左近老田家的阁楼下,鬼叫了几声,不一会儿,从门口溜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出来便和于明彻躲到一旁,伸着脖子看看家人有没有发觉。这是田家二小姐,田橙,眉清目秀,甚是齐整。 “走,找黑子,骆凯他们去,不知他们在不在。” “没心思。”田橙歪了他一眼。 “又怎么啦?” “我要嫁人啦!听我娘亲说,日子已经选好了!” “那好啊。你不是最喜欢扮新娘子嘛。” “你这人!我问你,你把我的信给你大哥看了没有?” “他还没回来怎么看?”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于明彻摇摇头:“你要干什么,私奔啊?我可真奇怪,我大哥常年不在家,你和他没见过几面,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再看看我,咱们认识也有十来年了吧,还经常一起玩,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田橙看了他一眼,撇着嘴,快要哭了出来。 于明彻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陪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这张臭嘴!我瘦小体弱,长得对不起人,照照镜子把自己都吓一跳。我们田橙最美,以后嫁个好老公。” 没想到田橙反而哇得大哭了起来。这下于明彻彻底懵了,摸着后脑勺不知该怎么办。 “你不用埋汰自己来哄我,我只是害怕。我听人说那个薛公子脑袋不清楚,父亲只是想借用他家的人脉才和他结亲。明彻,我问你,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你愿意现在到我家提亲吗?”田橙终于止了哭,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于明彻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像刚才那番胡言乱语只是随口玩笑,从小惯了的——她也开过他的玩笑——认真考虑却不曾有过。人与人就是这么奇怪,从小相熟,反而没有那些想法。 田橙见他没有说话,神色尴尬,已然明白答案,惨然一笑道:“你也不用为难了,其实,也是急了瞎说的。” “如果那个薛真的是个傻子,那可糟了,咱们得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田橙淡淡的道,“我悄悄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如果如果那个人真是我听闻的那样,我宁可一死了之。你看,这是‘安息丸’,听说没有痛苦的。”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一颗红色药丸。 于明彻脸色大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把手缓缓放开。田橙的性格,绝不可能受人摆布,这一点,他们几个玩伴没人不怵她的。 “你是在开玩笑的,是吧?”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 “我就是在开玩笑,瞧把你吓得!”田橙拍了他一下,笑道。 于明彻却更心虚了。 一时间,两人都再无玩心,田橙无精打采返回家去,于明彻想帮她渡过难关,却不知从哪里着手,而且,刚才他拒绝了她的提亲提议,总让他隐隐约约有一点负疚感。 不知不觉来到小城外的土岗上,这里地势最高,可以俯瞰城内广场和环城大道,平时无伴时他最喜欢来这里,街头巷里游人过客,常常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他还会练习一套名为“百鹏戏”的拳术——他从小多病,这套拳可助他强身健体,只因太过懒散,又喜附会,兴之所至东添一拳西填一脚,结果既不能御敌,也没有探究到武学机理——虽然他并不在乎——却把好好的一套拳练成四不像。 不过今天他却没有这些兴致,只是呆坐着,远远望去,平日里一切好玩的东西都变得平淡无奇,完全失去了趣味。 “我应该和田老头谈一谈!”明彻忽然想到了解决之道。 田老头是商界新贵,长着一双眯眯眼,总是一副听不清别人说话的样子,和这家伙打交道可累得很,但为了朋友,试一下又何妨?如此一想,心情豁然开朗,心头沉甸甸的感觉也大减,乐得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 突然从天边远远地飞来一人,似乎在夺路逃命,于明彻目力一向极好,绝不会错。他按照父亲嘱托,轻轻地趴下,取出绿斗篷盖在身上,瞬间,他的身形便与大地融为一体。这件斗篷是他们于家数代珍藏的传家宝,乃先辈从一方高僧处得之。 来人逐渐走近了,巧的是,刚好离于明彻十几丈不远处停下来。那人二三十岁年纪,一头长发,脸色苍白,特别奇特的是,那双双目泛着可怕的血红色,向四周看的时候,尤其显得诡异阴厉。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不一会儿就要捂着胸口大口呼吸一阵,看上去极其痛苦。那人不停地四处打量,警惕地寻找着什么地方。 于明彻叫苦不迭。这个距离太近了,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个人染血的汗毛,再细看,那人身上似乎并非染血,而是薄薄地贴覆着一层血色衣裳,隐隐有血液流动,显得诡异而恶心。那人不断地向四周搜寻,一眼扫过来的时候,血色的眼珠子像恶鬼布置的陷阱,让人心里砰砰直跳。“这家伙如此小心翼翼,如果发现有人在旁窥伺,不知会作何打算?”于明彻下意识地把身上的绿斗篷紧了紧,并保佑传家宝千万顶住。 那人终于停止了搜寻,向远处走了几步,神情显得迟疑不决,片刻之后,又似乎强迫自己下了决心,一晃眼间,手中多出一盏七八寸高的灯,也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灯芯闪烁着微光,那人深情地望着它,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一手轻抚,似在追忆,又似在对话,再过一会儿,那人的脸上又突然开始变得忧郁,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神情里有些自嘲。 呼—— 于明彻眼睛一花,不知那人施了什么法术,那盏灯竟从手中飞向高空,旋转着,突然大放异彩,一瞬间如同焰火般化作点点白光向四处洒开去,落在地上呲溜溜一转,化为一滴滴水银光海。 还好方向不在这边,否则落在身上不知道烫不烫。于明彻暗吐舌头。 灯盏旋转越来越快,白光也飞洒得越来越快。那人微闭双目,一脸凝重,曲着双臂施法,转眼间满头大汗,青筋露出,再过一会儿,身子竟开始筛糠般抖动起来。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于明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啊—— 果然,那人一声惨叫,一口鲜血喷射出去。下一刻,却把头转过来,血色的眼珠直直地向于明彻这边射过来!他发现了这里有人! 原来于明彻刚才看的太投入,一时间浑然忘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那人惨叫时他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动。 这下不得了!还不溜之大吉! 思维和灵魂早已逃出几百丈远,可惜,身体却似乎一动未动,于明彻早已被突来的异变吓得腿软,等到思维和灵魂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向小鸟一样被提着脖子拎了起来。 就算当时溜之大吉,也逃不出几步,那人动作快如闪电。明彻有些自嘲地想。 “你是谁?” “我是个过路的。我完全无心看见大大爷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马上离开,绝不把刚才见到的说出去。” “你都看到了?”那人的问话中不带丝毫感情。于明彻却听得心头一寒。 “我其实什么也没看到。既不知道您是谁,也不知道您在干什么,更不想掺和大大爷您的事。这里只有你和我,别人不会知道我,不会问到我,我也打死都不会跟别人说。所以,大大爷您完全可以当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杂七杂八,却是于明彻能够流利说出来的极限,仔细品一品,在逻辑上似乎也说得通,不知道那人听进去没有? 看来是没有——那人略一沉吟,冷冷说道:“你说得对,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我们也无仇无怨,可惜事关重大,我不能放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于明彻只觉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下,眼前一黑,一股尖锐的疼痛从颅骨直穿心底。他浑身软塌塌的毫无力气,一切都不受控制了,然而意识却还存在。 难道已经死了?听说人死后灵魂还会存在于天地间。他有些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股冰凉的水灌入自己的口耳鼻,他似乎被按入水中。可怕的窒息感!难道要这样死去?这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所说的没有痛苦?于明彻本能地想要抗争,然而除了身体抽搐了一下,再无他策。 “咦?”那人没想到刚才那一击竟然没把他打死。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加一把力了。事关重大,他绝不会让此人活着离开。 正当于明彻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感到按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竟然松开了,下一刻,他被一只手从水中拎了出来。 “二三零零!你故意设局假装入狱,然后偷盗圣灯,杀害无辜,可谓罪不容诛。现在交出圣灯,暂时饶你不死。”这个陌生的声音,冷峻,严厉。 “哈哈哈哈,你们真会饶我?大名鼎鼎的冥狱双尊,竟然会这样说笑!哄小孩儿呢?” “二三零零,若你乖乖跟我们回去,配合我们调查,我们不会让你受苦,甚至留你魂魄,来世可期。你没有多少选择。”这是另一个声音,尖利,飘忽。 “我告诉你们,我不叫二三零零!我叫李柔瀚!我发誓,你们只要再叫我一声二三零零,我让你们永远找不到‘四方灯’!哈哈哈哈!” 一瞬间,三人都沉默了。 突然,于明彻听到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咒语:“血衣在身,生死由我!”那声音从“双尊”口中发出,说不出的诡异。紧接着四周空气一紧,刀剑出鞘,法术齐展,在于明彻头顶嗤嗤作响。 于明彻逐渐可以睁开双眼,虽然后脑勺依然疼痛,但那种被一击之后的无力感已经消失。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李柔瀚身前的护身光幕微弱黯淡,已经摇摇欲坠。双尊全身黑衣,黑靴黑带,戴黑色头巾黑色手套,别无其他颜色的装饰和图案,二人打着一模一样的施法手势,念念有词,各自的武器乃是一刀一叉,此刻发着妖异的光芒,绕着李柔瀚穿梭疾飞。 李柔瀚困兽犹斗,把口中的鲜血吐在护身光幕上,光幕瞬间显出妖异的暗红色。 双尊面无表情,施法手势同时一变,二人方位瞬间换了几换,一刀一叉反而停止飞动,而是停留在暗红色光幕上与光幕对峙。飞叉打出几道绿光,虽然未能穿过光幕,却使得光幕再次摇摇欲坠起来,下一刻,飞叉缓缓穿过光幕,一尺一尺地刺向李柔瀚。 李柔瀚血红色的目光显出一阵恐慌和绝望,又连续换了几个结印,但飞叉的来势已经不可阻挡。当飞叉刺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叫,肋间的鲜血喷了出来,他干脆放弃结印,任凭飞叉刺身,一手勉强撑住护身光幕,另一只手把喷出来的鲜血全部接入掌中,念了几句咒语,身体竟然显得开始透明起来。 “小心他要血遁!” “哼!他跑不了!” 语音未落,那叉子散发出巨大的吸力,将李柔瀚已然飞遁出去的身体拉了回来,然后如有操纵,一扭一甩,李柔瀚的身体便像死狗一样被甩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竟然练习血遁这种禁忌秘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哈哈。练得不到家,否则你们两个废物也想捉住我?”李柔瀚已然彻底失败,竟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嘲讽更甚。“你们呀,白忙一场,四方灯永远找不到咯!哈哈哈哈——”干笑几声,昏了过去。 “放心。你很快就会尝到冥狱的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逃亡 双尊在李柔瀚身上摸索半天,似乎毫无所得。当他们把目光从李柔瀚身上转过来的时候,于明彻感到身体被一阵深层的恐惧感攫住了。 这两人表情木然,眼神冷漠,看着别人的时候似乎并不是看着一个生物,而刚才的出手,干脆利落,凶狠准确,散发着残酷气息。这一切,无不让于明彻产生一种骨子里的畏惧和防范,说起来他的命为他们所救,然而他可没有一丁点儿信任他们的打算。 “你是谁?” “于明彻。” “多大了。” “十七。”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 “他为什么杀你?” “不知道啊。我在这里玩,他远远地飞过来,我想跑,又迈不动脚” 一人抬手阻止了他,问旁边的人道:“后兄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一种特别之处?” “有一点。” “可是又似乎哪里不对” “确实。” “后兄觉得和它有关吗?” “不好确定。” “后兄,他好像很排斥我们呢。” “是的。” “后兄有没有什么想法?” “前兄想说什么?” “这些年为寻找它,我们没少吃过苦头,栽过的跟头更是不计其数,这次会不会又是疑神疑鬼?” “既有因则有果,线索不会凭空而来,有线索,查之即可。” “若是再错” “再错又何妨?各界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转世不休,所为何来?若是连我们都失了信心,恐怕就真没有希望了。” “后兄教训的是。” 明彻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不知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两人乃是闻名各界的冥狱前后双尊,其手段更是让人谈之色变,有话形容二人:“前尊不怕不开口,后尊生怕罪犯开口太快”,于明彻若是知道了这些,怕是更得魂飞魄散。 前尊转过身,盯着于明彻,冷冷地问:“刚才你说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好好的,他飞过来就动手” “不要在双尊面前说谎!回答我,既然你们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杀你?”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于明彻,似乎能看穿一切。 “我没有说谎我真没见过他”于明彻一抬头看到那双眼睛,浑身一个激灵,说话更加谨慎,“我只听他说什么‘事关重大,不能放过你’,就向我动手。” “什么事关重大?”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把你们相遇的整个过程再描述一遍。” “我在这里玩,一个人好好的,还想着怎么帮助朋友,和她老爹该说些什么,那个老头可难缠了” “无关紧要的略过去!” “是,是是。然后这个人来了,真吓人!眼睛红红的,像要找到人把他吃了。我趴在土堆里怕被找到,结果他真找到了我。我说我们互不相识,你就当没见过我,可是他不听,把我打昏了按在水里” “你有没有见过他手中拿出什么灯之类的东西,或者他提到过什么灯?” “见到过,是不是这么大的一个灯?” 先前于明彻表现得啰里啰嗦掺杂不清,双尊已对他不太抱希望,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二人不由得互看一眼。 “是,就是这盏灯。你见他放在哪里?” “那盏灯被他扔起来,呜呜呜地在天上转了一阵。然后他就看见我,把我打昏了。” “转了一阵?怎么转的?” “就是转啊转啊转。” “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了我把我打昏了呀!”于明彻不耐烦地答道。 双尊皱了皱眉,于明彻的话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于明彻怕他们还要细问,捂着脑袋,弄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哎哟”“哎哟”叫起来。前尊把手搭在他的头上,他像躲蛇一样得躲开了。 “你很怕我们,为什么?我们以前见过?或者你的家人提到过我们?是不是!” 于明彻只是捂着脑袋喊痛,为了不露馅,索性埋下头闭着眼睛。 前尊一把抓住于明彻的手腕,一股凉凉的真气窜入他的体内,不断游走。前尊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后尊发现情况有异,也过来抓住明彻手臂。 两股真气在体内游走,于明彻更加害怕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发抖,抬起头哆嗦着问:“你们要干什么?” “你害怕什么?说!你怕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哎呀,血,好多血,杀人了,杀人了!你们杀了人,是不是也要杀我?你们抓着我干什么?一会儿有人报官,你们都会被抓到!”于明彻叫了起来。 前尊有些失望地放开了他,接着后尊也站了回去。 “小子,你怕什么!这个人并没有死,只是昏倒了。他犯了罪,是我们要捉拿的人。”前尊生硬地解释了两句,随即问道,“你刚才说你多大了?” “十七。” “你十七?”后尊重复了一句。 “是啊。我从小体弱多病,长得瘦小,头脑也常常不清楚。父亲以前总说我养不大。” 前尊和后尊互换了眼神,迟疑片刻道:“你回去吧。不要告诉你家人今天发生的事。” “好。”明彻答应一句,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两人一直看他离去,后尊问:“前兄怎么看?” “这个小子,古里古怪,身上充满矛盾。看似痴傻,却不尽然,不说其他,光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就是装出来的居多。刚才我们打斗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看着,哪有后来表现的那般害怕?另外,他也不像是个普通凡人。” “确实。我隐约感觉到他身上有仙根存在。” “已经彻底毁了。” “毁了?前兄可确定?” “千真万确!” “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仙根毁去?这可真是奇怪。”后尊目光灼灼。 “线索太少,没有头绪。”前尊摇头道。 “那他身上的‘归一阵’气息” “嘘——”前尊看了看四周,道:“在没有把握前,后兄要注意啊,毕竟在别人的地界。”随即又叹道:“说起那个气息,我也不敢确定,毕竟过去了上千年。你知道从上一世起,我的神念就大不如前,它的气息我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但这个线索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可惜界约所限,否则现在就该去追查!” “后兄这种思想可是危险的很哪,瀛洲那两个人有多迂腐你我可都体会过了,还是按照程序来的好。好在也不差这一时,也不过耽搁十来天而已。”说着意味深长地向于明彻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倒也是,这个家伙处理起来也头疼得很呢。”后尊一把拎起地上的李柔瀚,二人略做检查,匆匆飞去。 于明彻一口气跑回家,到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很晚,许多人家夜灯已然亮起。于征站在门口,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回来这么晚!再晚一刻钟,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了!” “孩儿错了。望父亲责罚。”于明彻心绪烦乱,不知该不该向父亲坦白。 于征又训斥了几句,见他应对不同于往日,略感惊讶,但未做深思,自行离去了。 府上有人找于明彻玩牌,这些本是他平日最爱,今日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致,一一回绝了。 晚饭一过,于征将他留下来。 “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没,没什么。”他一想起那两个一身黑的什么双尊,不由地感到脊背发寒,这两个人太危险,他可不想把家人牵连进去。 于征却突然发飙了:“胡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小事上你调皮捣蛋都任你,大事上你也敢耍小聪明?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于明彻知道父亲已经猜出有事,想要瞒是瞒不住了,但他还在犹豫。 “彻儿,平时为父怎么教你的你还记得?” 于明彻嗫嚅道:“要明白事理,家人第一。” “原来你还记得。这也是你们兄弟几个名字的含义,要你们听名见义!尤其是你,从小痴顽,不知进退,因此才给你找老师让你学习圣贤之书。不过你不爱读书,我们也不强求,说实在话,这些都是虚的,最终还是要看个人选择。父亲只希望你永远不要选择背叛家人。” 见父亲有所误解,于明彻不再隐瞒,把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当然,状态和应对双尊时完全不同,竟是条理分明。 于征越听越惊,一些细节让明彻讲了两三遍。到最后,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说话时居然有些颤抖。 于明彻从来没见过父亲竟然如此失态,小心翼翼问道:“父亲,那两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冥狱双尊。他们的武器分别是噬魂刀,阴阳叉。彻儿,我再问你一次,他们有没有提到‘归一阵’这个词?” 明彻摇了摇头。这是父亲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他很想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和他们一家是否有什么关系,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不知为何,他隐隐感到家中会发生什么变故,一些秘密,如果父亲要告诉自己,总会告诉自己。 他的猜测果然不错。于征一阵犹豫之后,忽然召华管家进来,宣布即刻搬家,大搬家。 华管家的表情可想而知:“老爷,你是说今天?” “对!就是现在,马上!” “夫人也搬?可是她的身体” “这次变故关系到于家生死存亡。夫人身体虽差,也得一起。” 近十余年,于夫人身体有怪病,家中诸事极少插手,一年有九个月只能待在温暖的房间。所以听到于征此言,华管家立刻明白了此次危机的分量,不再多问,识趣地听了一些别的指示,便下去吩咐。 “父亲,我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 “闯祸?也算,也不算。事情要来,你也挡不住。”见明彻脸有愧色,又温言道:“彻儿,不要想太多。你只要记住,日后无论如何,第一个顾及的是家人就好了。” “大哥二哥,他们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不要等他们回来?” “有别的方法联系他们。今天必须走!” 当晚一阵忙碌,一直到深夜才打包完毕。于征遣散了外围的仆人,只带了两队核心随从连夜出发。 “彻儿,坐另一辆车上。娘没事,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于夫人四十来岁年纪,细细的眉毛,样貌甚美。只是说话时中气不足,超不过十句,便会大咳。 于明彻只好爬下马车,乖乖地爬上另一辆。母亲一向这样,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 马车行驶不算快,但路面不平,咯噔咯噔,于明彻活这么大,还没有长时间坐马车的经验,不到一个时辰,起初的那点兴奋全变成愁眉苦脸了。经过白天晚上连续折腾,很快困得睁不开眼,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艳阳高照,马车却停了。他一骨碌翻下车。 “彻儿!上去!”于征竟然少有的厉声喝阻。于明彻只好一溜烟钻了回去。 偷偷往外瞧,又问询旁人,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分成两队,将要在下个路口分开走。 “各位,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于征在这里保证,这边如果顺利能尽快安顿下来,不出两个月便能再见。再说,就算事有耽搁,又有何妨?梅原那里虽然不比咱们搬出来的百福城,却也是有声有色,吃香喝辣有的是。是不是?大家何必这么伤感,一副永远见不到面的样子!”于征笑着安慰大家。 “当家的说笑了。”众人一阵哄笑。 于是各自上路。接下来的日子,昼夜不停,风餐露宿,时而在大路上车马疾驰,时而转小路崎岖颠簸。更奇的是,于征命令,途经任何城镇集市等繁华之地,都必须远避绕行,这可把一干人弄苦了,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人面枭 当他们来到山海城的时候,已是二十余日之后了。于征单人独骑到附近山冈上瞭望片刻,下来时深神色复杂。 “老爷,要进去吗?”华管家问询道。一行人带的干粮已经见底,且各个疲惫不堪,尤其小少爷和夫人,眼看快撑不住了,因此他数次提议休整。 于征点了点头,且道:“我们在这里多呆一阵。” 华管家把消息传下去,大家喜上眉梢。这些天来,吃干粮,睡地铺,洗个热水澡都是奢侈,再不修整一番,连热菜软床的滋味是什么都快忘了。 更让大家惊喜的是,于征竟然在这个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城市也有分号,这不仅意味着他们能吃好睡好,而且有消息传出,于老爷很可能在此地常住。 果然,到了夜间,他们已经在一处深宅大院安家。摆放好行李,分配好住所,一切无可挑剔,虽无老宅那般富足宽敞,却也一应俱全。 于夫人咳嗽加重了。于明彻的房间中不出意外地又出现了鬼气森森的画面。 “来了,还是来了!这孩子唉!” 于明彻从小痴傻,直到十岁左右的时候,智力才有所开化,难得的是,他性格随和,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又贪玩,因此在于府深得众人喜爱,更有人教他斗鸡走狗,吆五喝六,曾把新到于府的陌生人吓了一跳,也把于征气得声称要打折涉事者的腿。于府曾经治理严格,有人胆敢赌博饮酒,绝对严惩不贷,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傻儿子,这些死规定便松动了。于征嘱咐华总管修改了禁令,限定了“娱乐”时间,并把这些时间扩大了两三次。 “大概是于老爷这么严谨刻板的人,也再不忍心为难这孩子了吧!” 于明彻从诞生之日起,便是他母亲的灾星!据说在出生时,罕见的难产,胎位不正,头大好动,在母亲肚子里折腾了四五天方才艰难坠地,更可气的是,为生他九死一生也就罢了,而且自他出生起,于夫人便灾病不断,无论如何诊治皆不见效,奄奄一息之际着高人一看,竟是因他天生自带一种只有地底下才能出现的邪煞之气,这种邪煞之气母子牵连,互缠互制,若是镇压不住,他性命不保,且无论相隔多远,第一个“被冲死”的一定是母亲! 于征四处访问名师,在于明彻一岁半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山谷求得一套名为“玲珑阵”的阵法。据于征事后描述,第一施法时,当邪气从体内被牵引出来之际,疾风暴雨,异景迭出,正邪斗法,遮天蔽日,待邪气被压制之后,谷内所有生灵竟全部罹难,一片如画仙谷变得寸草不生。而那位老法师,因未能准确预计邪煞力量,超负荷运作,待施法完毕,业已油尽灯枯,最终盍然而逝。逝去之前,老法师尽毕生所学完善玲珑阵,再传于于征,不仅使得于征施法时不再有安全之虞,而且最大限度地压制了施法之际的天地异象。 但是,这种完善却是以明彻必须忍受可怕的痛苦为代价。老法师特意嘱咐于征,孩子三岁之前,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施展此阵,以免他无法承受。 小时候每次施法,于明彻都要被缚住手脚,用皮带将身体固定,哭叫之声撕心裂肺,闻着落泪。尤其有四五年时间,竟是隔日施法一次,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迟缓萎靡不振,后来有人开玩笑说,快十岁了还像两三岁一样无知,是上天给他的馈赠,否则那些可怕经历会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还有人开玩笑说他不仅天生自带邪气,而且自带一副好嗓子,那样嘶吼竟也没有毁掉。 然而噩梦终究会清醒,比噩梦绝望的是清醒之后发现那并不仅仅是噩梦。 于明彻的脑袋居然逐渐灵光了起来! 一开始,他只是懵懵懂懂地被动接受着隔一段时间的“劫难”,但在十四岁那年,他从家里逃了出去。他没有一丝独立生存经验,又本能地不敢去找发小玩伴寻找躲藏,最后慌不择路,不知跑了多远,也忘了具体方向,在一个阴暗沟里躲了一夜。当时天气已经转冷,他被人所救的时候已经冻得失去知觉。 在那之后,于征没有再像往日那样强迫他,而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病在你身上,我们不会再强行为你治病,你可以有你的自由,可以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这些是盘缠,足够你衣食无忧,你若需要,可以挑一两个随从一起出去。什么时候钱花完了或者腻了不喜欢了,再回来,到时候也依然有你的地方。” “那娘的病” “这个你无需费心,我们自会找到方法医治!” 于明彻却犹豫了。他曾经无数次梦想着逃跑,逃到一个熟人找不到的地方,如今一切尽在眼前,却发现心底有什么东西紧紧拉着他。是对未知的恐惧吗?或许吧。可是有一些东西似乎比对未知的恐惧还要可怕,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令人失望!父母自始至终没有抛弃他,他们,尤其母亲,为他这个负累忍受了十几年痛苦,他却要为自己的自私抛弃他们。 “彻儿,你总要做个决定,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以前每次治病,我们都像是背着你玩弄阴谋诡计。如今你也长大了,我们不想再替你做这种决定。” “可是,可是”可是什么,于明彻说不出来。“能不能”能不能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没有可是,明彻,没有。”于征摇摇头,怜悯地看着他。“这种事没有妥协,没有折中。你要么面对它,接受它,要么远远地逃开!要接受,便是全部接受。” 于征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明彻在第二天便做了决定。那天晚上向母亲请安——又或者说是道别?他也说不清——的时候,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身体,他一夜未眠。 从此,于征很少管束他的外出,只有一个条件:不要跑太远,不要太晚回家。在别的事情上,只要不十分出格,也尽可能由着他。 临时搭建的阵法散发着阴森的气息,阵门开启,于明彻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了进去。低沉的风声呜咽而来,阵法开始运转了,几道如针细丝凭空出现,下一刻,这些细丝盘旋靠近,然后缓缓穿入明彻后背。 奇痛首先从脊椎骨传来,直入骨髓!痛开始游走,从脊柱的每一片骨节到肩胛,到头顶,到髋部,再到四肢,脏腑,血脉浑身的每一节骨头都在抖动,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每一处毛孔都在冒着虚汗! 这种钻骨奇痛持续大约半个时辰。 于明彻早已由坐姿扭曲成半趴,双手握拳牙根紧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牙根也在颤抖。当疼痛由脏腑钻入头颅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却也意味着本次炼狱接近尾声,而每到这个时候,于明彻也已呈半昏迷状态。 第二天他醒来时天已大亮,四周静谧无声。早几年需要昏昏沉沉难受两三天,最近一年情况好了很多,除了食欲下降脚底虚浮外,别的症状已大为减轻。 然而整个院落异常的安静让他有点不安,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艰难踱出门外。 一个巨大的面孔占据了整个眼球!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差点绊倒,那张面孔逐渐拉远变小。 人面枭! 院墙上一排排站满了这种诡异的生物,它们表情各异,或悲或笑或漠然,全部在看着他。于明彻听过它们的传说:它们意味着不祥和死亡,如果全部漠然地看着你,那么意味着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鸟一个个变得冷漠,他不由地恍然悟道:难怪四周这么安静,原来自己已经和家人阴阳异道。瞬间悲伤的情绪袭遍全身,他的眼睛模糊了。 “彻儿!彻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进来,于明彻清醒了些,回头一看,是父亲。 “不要看它们!它们是幻觉!”于征在他耳边大喊。 难道自己没死?于明彻木然地看着父亲。倏忽间心情大起大落,太高兴,反而不会表达了,片刻后才泛出笑容。 “我们马上走,东西都不要了,只拣要紧的带一点。”于征下令。 就这样,于明彻被慌慌张张拖上马车,一行人在人面枭的目视中再次上路了。车马粼粼,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默然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黑白先生(上) 山海城外的官道平坦宽阔,疾驰了半日,于征命令车队停下。 “于某鲁钝,让大家跟着受累了。又遇到人面枭这种怪鸟,它们的目标原本乃是小儿及于某一家,却使大家无端受牵,实在过意不去。若有要离去的,于某绝不强留,且保证绝不亏待于他。”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几人道:“于老爷何出此言?我们岂是那种平日里同享富贵,一见困难逃之夭夭之人?” “是啊,我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于征叹道:“能得到大家如此信任,于某此生何求!可惜这一次,小儿我于家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又出现了人面枭这种怪物,各位还是早作打算吧。” 各人心头震动,他们这位当家平日里可不是那种轻言丧气话的主,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 于夫人从车内走出来,于明彻赶快上去扶住她,她也安慰了众人几句,无怪乎“大家连日辛苦”之类,并隐约透出遣散大家也有所带物资不足的原因。 “你快回去吧,别多说了,要不然药劲一过,又不知成什么样了。”于征适时劝道。又给于明彻使了个眼色,于明彻把母亲扶回车内。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在于明彻向母亲嘘寒问暖的时候,于征已着手遣散工作。除了亲点的七八人,其余人就地解散,或东或西,各听自便,当然,每个人都拿到一笔称得上丰厚的遣散费用。 “各位,实不相瞒,此次乃是于某一劫,为避免被我牵连,各位最好找二三相熟之人小股联合,先逃几十里,然后各自星散,再也不要相见。”各人离去前,于征为他们奉上最后的建议。 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妥当,于征一家再次上路了。原本数十人浩浩荡荡的车队,如今变得稀稀落落。 于明彻略感伤心,被遣散的人里面不少是平日里和他玩得投契之人。短短数日,他先是不打招呼离开了同龄玩伴,紧接着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家众星散,这种熟悉的世界忽然坍塌之感,只有经历过才真正体会。 骆凯黑子他们现在干什么,骆凯想要一具马具,黑子想跟着他老子赚钱,不知他们如愿没有?田橙的婚事怎么样了,老田头没为难她吧?她的那个未来丈夫到底是不是傻子,如果是的话她可怎么办,以前自己也被人叫做傻子,现在没人叫了,他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情况 “彻儿,在想什么?”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于征揭开车窗,问道。 “我在想田橙骆凯他们。” 于征听罢,居然从马上下来,坐到他的车内,这辆马车并不很宽敞,两人只能挤在一起坐着,这可是于征少有的亲昵之举。 “最近常见你一个人发呆,是在想他们吗?” 于明彻点了点头。 “一下子失伙伴们,有些难受是人之常情,为父理解。” “以后还能见到他们吗?” 于征笑了笑,不置可否。 于明彻心下黯然,把田橙的事略略讲了一遍,而且透露了她喜欢大哥的秘密,原以为于征会说他们“胡闹”“小儿见识”之类,结果却并没有。 “彻儿,你今年几岁了?”于征忽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十七。” “十七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到了求婚问媒的时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于明彻惊讶地看着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旦组织家庭,生儿育女,你就有了保护家人,维护这个家庭的责任。在这之前,你是被别人的儿女,是被保护的一方,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可是在这之后,你就该保护别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于明彻何曾想过这些?颇感震撼之余,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让你娶一个陌生的或许你看不上的姑娘可怕,还是全家面临灭顶之灾可怕?” 于明彻心头一凛,朦朦胧胧地揣测到父亲话中的含义。 果然,于征继续道:“朋友有一点麻烦,适度的忧虑是正常的,可是我们更应该关注我们目下的困境。人面枭的出现绝不是偶然,我怀疑”于征忽然顿住了,面色悲戚。 “怀疑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怀疑我们最早遣散的人,已经有人遭遇了毒手。具体是谁,有多少个,以后还会有谁,目前还都不确定。” 于明彻一下子抓住了父亲的衣袖,双手颤抖,于征一用力将其甩开。 “所以彻儿,父亲要提一个要求,你务必答应!” “什,什么要求” “从今天起,你不可再姓于,不可再叫于明彻,也不再是于家子孙!” 于征威严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在局促的马车内想起。 接下来的路程异常艰难,这一回,他们专拣小路行走,完全不顾泥泞陡坡还是荆棘碎石,直到数月之后,才总算停下脚步。这时,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剩下的几匹骡马,也全都瘦骨嶙峋,不堪重负,失去的那些不是走不动被丢弃,就是成为大家腹中之物。 他们停留的地方叫望德镇,虽有商旅往来,却地处偏僻不甚繁华,好在于征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有吃有住衣食不缺,大家分头取水烧饭泡澡洗衣,倒也其乐融融,能一路跟随到此的,本都不是挑剔苛刻之人。 于征找了一处大屋做商铺。他原先的买卖是转手大宗皮货,此刻为了掩饰身份,尽抛旧业,改行卖起了布匹。没想到出奇顺利,买卖发展极快,没过几个月,便开始扩军招新,整修店铺,虽无原先那般日进斗金,却也有声有色,不知不觉“于记布料行”已在当地声名鹊起。 明彻母子也逐渐从舟车劳顿中缓了过来,气色精神好转不少,总之,他们的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面转变——于明彻被父亲逼着不再姓于,干脆去掉姓氏。他自始自终都不能理解,也不服气,理想中的境况应该是:于家遭遇困难,他作为于氏一员,和全家人同舟共济,不能活就一起死!可是现在,自己竟被“逐出家门”,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呢?无奈的是母亲也不反对,等于宣判他失去了最后抵抗父亲的希望。他也期待过两个哥哥回来,可心底明白其实于事无补。 这一日,一个人拄着拐杖走进商铺,此人双目浑浊老态龙钟,用鼻子使劲嗅了一阵,忽然指着于征道:“阁下一定是掌柜吧。我告诉你,你大难临头了!” “大胆!你胡说什么!”周围人纷纷怒斥。 于征正在和一个客人商谈,闻言不由地多看了那人两眼,施礼笑道:“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做一点提醒。” “敢问什么提醒?” “卜测吉凶。” “在下一向不信这些,先生若有需要,于某倒是可以尽力帮忙。” “你帮我?靠什么?靠辗转流窜的功夫么?”那人冷笑道。 于征一听,收起一切从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望先生指点明路。” “若问吉凶,请到此处。”那人扔给他一张手绢,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黑白先生(下) 晚饭时分,明彻担心地问:“父亲,那个老人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十有**是某个地下势力眼红我们的买卖,想要敲诈一笔罢了。这些你都听谁说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头晕吗?” “不要紧了。” “嗯,那就好。”于征毕竟不善于表达关心,这大概已是极限。 “父亲,那人真的只是想要敲诈我们吗?” 于征停顿片刻,道:“这件事你不要多想了,好好调养,把以前的书温习温习。这里不比老家,人多眼杂,你必须安静在家,不可到处乱跑!” “父亲,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去见那些人。” 于征终于不再忍耐,露出怒色。 明彻不为所动:“我已经偷偷看过那张地图了。父亲前段日子还告诉我,要有所承担,要‘关注我们目下的困境’,我现在就选择承担,选择关注。”不经意间,他把于征说那句话时的语气神态惟妙惟肖地学了出来,随即立刻发现不妥,于是龇牙一笑。 于征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于征竟然真的带他出去了。可以说,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一起堂堂正正干一件正经事。明彻望着一侧双目微闭的父亲,既紧张又兴奋。 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巷口,二人凭着对绢布上地图的记忆,七拐八拐,走到一间青色门前。明彻抢先一步,把手伸到门前,待于征点了点头,立刻敲门。 开门的正是昨天那位龙钟老者。见了他们二人,嗯了一声,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于征也没有多问,随他进去。明彻还是抢先一步走在于父亲侧前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着。于征没想到他这般维护自己,先是吃了一惊,尔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 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的青色门内,居然是一处庞大的院落,亭台水榭,假山阁楼,应有尽有,鱼戏莲叶,鹭展身姿,更有满目不知名的花草,散发着一股股若有若无的药香。明彻不禁猜测起此间主人来。 他们在一处半月形的门口停了下来,明彻向里面张望,倒是和外面的景致相差无几。 “我家主人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多谢!”于征拱拱手,迈步进去。这次他抚着明彻的肩膀,让他走在自己后侧。 他们眼前蓦然一晃,周遭的景致大变,略一定神,发现他们置身于一处蓝莹莹的地方。 原来是一间密闭的大房子。四周宽敞空旷,一切包括屋顶地面都像是镶满蓝色的冰,璀璨中泛着幽光。 “二位来啦?欢迎来到青蓝园。两位眉宇开朗,置身异象陌境,却不见慌乱,果然非庸常之辈。” 忽然屋中心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却并没有看见有人!再定睛细看,又似乎有一个人形轮廓。此屋内虽不像外面那般明亮,却也光线充足,那人却显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在下于征,这是小儿明彻。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叫我等来此,有何见教?” “哈哈哈。听说此地数月前来一新人,绝非凡品,因此仰慕幸甚。至于鄙人,于兄一来此处,便对此地做过调查,想必一定听说过,只是没有对上号罢了。”那个半透明“轮廓”说话的同时,竟然一步步走了过来。 “难道是黑白先生?这里确有很多人提到过,再问却都没有亲见,我一直以为只是坊间传说。”于征声音有些发抖。 “鄙人确实有此称呼。唉!鄙人一百多年之前还有些影响,如今早已不问世事,却不料竟得凡夫俗子们代代传颂,着实让人惊叹。” 这人一开始明明确定于征听过他的名号,现在又说得很惊讶他的知名度,真是虚伪啊,而且满嘴酸腐文字,明彻听得快把牙都倒掉了。 于征却显得诚惶诚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们一家远道而来,只想选个清净地方做一点小本生意,不知道哪里惊动了神仙大人,如有冒犯,请神仙大人恕罪。”于征低着头,正眼都不敢瞧。“彻儿!快给神仙爷爷请安!” 明彻原本有些不忿,心想咱们来这里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何必对他低声下气,但一听父亲焦急严峻的声音,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道:“给神仙大人请安。” “跪下!跪下请安!”于征低声呵斥。明彻只好跪下。 那个黑白先生却皱起眉头,显得颇有些不耐烦,还有一些不解,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明彻抬起头,终于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位神秘人物了。此人身着青色长衫,头戴方巾,有鼻子有眼,唇边还有几缕胡子,身形相貌都颇为儒雅,因距离较近,虽仍半透明,却少了方才那种影影绰绰的神秘气息。不过此人双目炯炯,一瞥过来,给人一种看穿一切之感。高人大概都是这样吧?明彻心想。他见识过李柔瀚和冥狱双尊的厉害,倒也没觉得太惊讶。 “你们真的只是咦?”黑白先生忽然紧紧盯住明彻,问道,“这是你儿子?” 于征怔了一怔,干笑道:“小儿没见过世面,缺乏礼数,让神仙大人见笑了。” “他的身体好像有些问题?” “确、确实,神仙大人果然就是神仙大人!他小时候得过一种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遇见一个老神仙,才捡回一条命来。现在还有点后遗症,好在已无大碍。” “哦,原来如此。令郎仙资本来上佳,可惜了,不过如果他留在我这里,不知于兄意下如何?” “多谢神仙大人抬爱!只是我们夫妻年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还要仰仗他养老送终。神仙大人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我只是随便一问,于兄不必紧张。其实此次召于兄前来,只是鄙舍老奴见于兄气宇非凡,于是私做主张,有心结交而已。测卜吉凶云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望恕罪。” 明彻撇了撇嘴,心里直骂:你说得可真轻巧! 于征却显得更加诚惶诚恐:“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普通小贩,做点小本生意罢了,神仙大人说笑了!”他顿了顿,突然抬头道:“能够见到神仙大人就是缘分,是一万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福气。神仙大人虽然不算命,可是为了小儿前程,希望神仙大人能给我们指点指点。” “需要我指点?” “需要。” “哈哈哈哈。其实就算真是神仙,也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句话:若真有关联,必定保你们平安。” 明彻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品不出所以然,回头看父亲,也在默默思索。 就在此时,一根妖异的长指甲忽然从蓝冰墙中伸了出来,眨眼间已到黑白先生的颈口,黑白先生身子一侧堪堪躲过,紧接着数道长指甲先后袭来,同时从冰墙外飞入一个青面人,那些长指甲都是他的杰作。 “黑白老贼,受死吧!” 黑白先生躲过最先的一阵袭击,一挥手在身前结了一道蓝色结界,紧接着不知施了什么法,从空中冒出一缕蓝光,不偏不倚击中来人眉心。 “不自量力!” 来人摔倒在地,身子缩小,竟是一只青狐,四肢挣扎着,像在奋力挣脱什么束缚。 “小小插曲,让二位见笑不好!” 随着黑白先生一声怒喝,那青狐双目忽然变红,箭一般地向外飞去。糟糕的是,于征父子所在位置刚好在它飞出的方向。 刹那间,于征向前探出一步,刚好护住儿子,下一刻,他直挺挺向后飞了出去,口吐鲜血不止。青狐并没有撞到他,而是卷起的气浪将他撞飞。 黑白先生连连施术,青狐却早已无影无踪,他连忙飞过去扶起于征,把一粒药物送入于征口中。 “此孽畜三番五次来捣乱,念它无知,不愿赶尽杀绝,谁知一念仁心,竟连累无辜,实在惭愧!这瓶丹药,来之不易,你我有缘,聊表歉意。” 明彻痛惜地扶着父亲,一把拨开他的手,怒道:“你的东西,我们不稀罕!” 于征忙道:“不可放肆!神仙大人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小伤而已,神仙大人的重礼万万不敢收。若无他事,请神仙大人送我们出去吧。” 明彻心道:都吐血了,还小伤?本想报怨两句,却又生生忍住。 黑白先生又道了几句歉,见丹药于征坚辞不收,只得一挥动,二人瞬间消失了。 空荡荡的蓝屋子中安静异常,一人闪了出来,站在黑白先生身侧,略一细看,赫然正是方才以命相搏的青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魔影重重 一离开青蓝园,明彻急不可耐地问:“父亲,咱们也没干什么坏事,刚才干吗要对他低声下气?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口一个‘神仙大人’,犯得着吗?” “你呀,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世事险恶!” “愿听父亲教诲!”话虽如此,语气却是直愣愣的,直到于征弯着腰咳了两声,明彻的态度才软和下来,惭愧地扶住父亲。 “我问你,黑白先生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 “我们打得过他吗?” 明彻摇了摇头。 “面对一个危险的人,又打不过,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该任人宰割吗?”明彻不服气地问。 于征苦笑,他能怎么回答!在实力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弱者面对强者该如何自处,确实是个千古难题。 “如果委曲求全,就能保护一家人的命,你会做吗?” “会。” “那保自己的命呢?” “我不知道。”明彻想了一阵,答道。 “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呀,也确实该涨涨阅历了,如果理解了这句话,这次倒不算白来。还有就是你平日里太容易相信人,跟别人赌两把牌就忘了身份,没有一点城府,迟早吃大亏!这些都是阅历不够的结果。” 明彻心想:确实,如果像刚才那样说几句好话就能保命,甚至还能救家人,那真的挺不错,父亲批评得太对了,不过,如果敌人要求更多呢,那怎么办?念及此,他立刻感到有点头大,只好跳过去不再纠结它。随即又想:父亲刚刚吓得发抖,莫非也是不得不做出来的姿态,假装的?如果是这样,那演技也太好了!想到这里,不由地悄悄瞥了父亲一眼。以前他把父亲奉若天神,这种质疑不说敢不敢,而是压根不可能。 于征见他默然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作用,正若有所悟呢,哪里想到他是在揣度自己! “彻儿,黑白先生刚才暗示好像能治你的病,被我一口回绝了,有没有怪父亲?” “当然没有。” “就不想问一下父亲为什么拒绝吗?” “为什么?”明彻呆了一呆,问。 “父亲怀疑他那么做只是想得到我们家的宝物,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这件东西。” 明彻心头嘭嘭直跳,问:“它是什么?” 于征微笑着摸了摸明彻的头,道:“到你该知道的时候,父亲会告诉你的。” 明彻只好作罢。又问了一些别的,比如这位黑白先生的来历,以及那句话的意思,可惜于征都不清楚。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直到华管家突然神色慌张地向大家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外出进货的几个人回不来了,他们将即刻搬家。 简短的消息,意味着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泡汤了,投资血本无归,安定的生活再成幻影。于征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华管家和另一名叫“小本子”的小孩。华管家原本提议多留一两个以方便照顾夫人,算完账单便不再说话。也是啊,纵是于征积蓄再厚,也架不住这般三番五次折腾。小本子年龄比明彻小几岁,发育迟缓瘦骨伶仃的,更可怜无父无母且天生哑巴,若是由他自生自灭,怕是死路一条,因此留下来为明彻驾车。 也曾有人提议过和敌人“拼一把”,可是被于征一口否决。其实大家心底也明白,如果真有的一拼,于征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除了遣散费,于征还发给每人一个香囊。 “啊?好香!这个”香囊小巧精致,香味绵软悠长,一看而知乃是女儿家的东西。除了两三个随行家属,其余的男人都尴尬不已。 “小少爷,你帮我们向老爷说说。这样的香囊戴在身上,被别人发现,会以为是变态。”其中一个和明彻相熟,苦着脸悄悄来求情。 “各位,这个香囊中最主要的成分叫‘氓香草’,具有镇魔驱邪的功效,乃是夫人一片心意,还望各位不嫌礼卑物轻。” 竟然是于夫人的心意!众人一听,立时满心满意地戴上。 于夫人平日里虽不管事,但貌美温和,不仅从未苛待下人,而且有些不好向于老爷开口的难题,求她几乎没有不答应的,因此在大家心目中威望很高。 “华三哥,你也戴上吧,接下来的行程可是不太平。”送走众人,于征郑重地把一个香囊交给华管家。 小本子也已拿了一个,在一旁玩弄。 果然,接下来他们不仅穿过一片偏僻的树林,而且穿过两个冒黑气的沼泽。令人不安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似乎被人跟踪了,于征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当他们快到一个名为“百沼渡”渡口的时候,小本子忽然惊恐地盯着远方咿咿呀呀指手画脚起来,差点把载着明彻的车驾翻,华管家急忙呵斥几声,才算安静下来。再向渡口走进一点,伴随着阴风阵阵,他们终于看清那里有许多拖着尾巴的阴影在天上飞。 “父亲,那是什么?” “魔影。” “一路上跟踪咱们的,是不是就是它们?” 于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拿不准。他强忍着哆嗦从包里取出一件玉器,高高举起,唇间念了几句古怪咒语,那玉器蓦地发出一片柔和的光,将它们一行人连人带马笼罩其中。 那些魔影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阴影包裹着的,是一颗颗张牙咧嘴的骷髅。 “让我们过去!”于征向魔影大喝一声。 他的坐骑,华管家和小本子驾车的马匹,都不安地蹬踏着地面,不愿前行。 魔影围了上来,重叠着,如同一**浪潮,不知有几百抑或几千几万,密密麻麻地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它们无声无息,却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 “让开!让开!”于征惊恐地嘶吼着。 魔影却更加密集地围上来,除了它们被挤得变形的恐怖模样外四面八方都一片黑暗,令人窒息。若隐若现的光罩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嗞嗞作息,躁动不安的马儿仰首悲嘶。 于征忽然高声地念起一串咒语,晦涩难听,激荡着耳膜嗡嗡作响,巨型光罩忽然光华大盛,一束束光芒剑一般地刺向魔影。 魔影惊恐状纷纷避散,四处逃开。 “现在冲过去!” 华管家一声长哨,两架马车同时前冲,于征的坐骑也窜了出去。 眼见渡口在前,但那些魔影似乎接受到什么指令,快速聚拢起来,奋不顾身地堵在渡口。 很快车马再次陷入到重重魔影之中,每前进一步都艰难无比,于征不断地念着咒语,可无论光罩刺出多少光剑,都无法将这些丑陋的家伙赶开。 光剑越来越弱,于征忽然在自己胸前重重捶了几拳,向玉器喷出一口鲜血!原先柔和的光罩瞬间显出妖异的红色。 “我们得返回去!”于征一声令下,当先掉转马头,华总管指挥小本子将马车也转回去。 可是在重重魔影包围之下,居然照样寸步难行! 空气越来越闷热,呼吸越来越困难,于夫人咳声不止,明彻扶着车壁,想要呕吐。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于征仰天怒吼,悲愤之色溢于言表,目光也逐渐变得有些疯狂。 “你身上带有不属于你的东西。把它交出来把它交出来”一迭迭的声浪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无法辨明方位,却明显听得出是来自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谁?你在哪儿?”于征一手高举玉器,一手扯动缰绳,四下寻找声源,可惜一无所获。 那声音就此消失。 这样僵持下去,他们必败无疑,光幕摇摇欲坠,于征只得再喷一口血,手臂却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明彻早已被再三嘱咐绝不可出头露面,此刻却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从车里面跳下来,高声道:“我们没有你要的东西。你们是黑白先生派来的吗?”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明彻感到每个人,包括那些魔影都停顿了下来看着他。 “彻儿,快回去!快!”于征惊恐地吼道。 然而为时已晚,似乎在呼应他的恐惧,一道绿光呼啸着穿过他们的护身光罩,直击明彻。 四周一片绿色华光,胸口像被某个巨锤重重敲了一下,那一刹那明彻只觉得时间停滞了,眼前黑白闪现变换,难忘的还有喉头那一阵腥甜。他感到自己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再下一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安然无恙地站着,绿光散尽,背后软绵绵地靠着一人,是小本子,正靠着马车,稚气的脸庞上惊恐万状,哀哀地哭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来。 明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击的分量,明明打在自己身上,可是最后重伤的竟是小本子!这是怎么回事? 华管家第一时间跳下马车,张开双臂,护住明彻全身,惶恐地检查着,发现明彻无事,差点喜极而泣,然后看到了一旁的小本子,他的眼泪如水般涌出。 于夫人早已吓晕,于征把一切看在眼里,喜怒交集,喝道:“无耻妖魔!来,和我单挑!” 魔影停止了围挤,一切都停了下来,似乎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了。 “来啊!冲我来啊!”于征激愤的声音高亢,孤单,无人回应。 神奇的是,那些魔影似乎接收到什么指令,居然向后退散,为于征等人留出一条通道。 华管家一把将明彻抱上车,小本子身受重伤已无法驾车,也抱起来放在明彻身边。于征一言不发,跳下马,驾于夫人那辆车。 “夫人!醒醒!彻儿没事!”于征关切的声音。明彻想要跳下来去看母亲,却被华管家阻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快走吧。”于夫人声音飘忽,有气无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石灵附身” 黑白色的世界人影晃动,景物在四周模糊、旋转,一切在向后退却,却又周而复始,喘息、心跳、惊惶不定的示警、飞奔的脚步时间没有停滞,意识却被钉在原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自从在百沼渡挨过一击,明彻便处于半昏迷状态,一直到浮云镇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在烟瘴森林中徘徊了三月有余。 明彻已记不清他们是如何脱离魔影的掌控,后来又遇到什么,头脑中只有烟瘴森林中枯枝败叶腐臭连连的片片印象,似乎还有遮天蔽日的大片白色浓雾以及泛着五色的毒气在周身蔓延舞动。华总管补充说,其实蚊虫毒蛇更多,随处可见,若非身上的香囊,他们在森林里活不到两天,即便如此,夜间睡觉也必须熏艾。 “我们不得已走这条路,原本以为是条死路,传说这烟瘴林子,鬼神都不敢轻易穿越。这一回,我们的仇家应该追不过来了吧。” 仇家还能不能追过来?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地问。华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略显兴奋,于征却只是神色复杂地望向远处。 小本子早已命若游丝,原本瘦小的身形此刻已轻如枯枝,面部塌陷,皮包颧骨,若非不时仍旧转动的眼珠,几乎要被认作一具骷髅。 “你不必愧疚,他的命原本就已经咱们于家,且不说那一下并非有意,就算是真的为你挡灾,那也是应该的。”于征面无表情地向明彻说道。 明彻腰间有一个小小的穗带,于夫人每次给他换衣服时都会悄悄别上去,只不过他从未注意到过,经解释,才知道是这件东西保护了他——原来这件宝物在遭遇某一类攻击时会自动将所受攻击转移他处,那一日绿色光剑击中他时,刚好小本子在他身后。 “我们于家虽然有些积蓄,可是这种几代祖先才攒下来的宝物,不可能随意施舍他人。彻儿,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数,小本子这孩子,天生命不好,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问心无愧。”于夫人咳嗽着宽慰明彻。 “夫人不要再说了,我们于家的男人,必须拿得起放得下。彻儿,你这样滥情心软,以后能成什么事!” 明彻确实对小本子一事暗自惭愧,特别是知道穗带的秘密后,总觉得是自己“夺走”了这个可怜人的生命,被于征一顿痛批! 浮云镇地处偏僻,经常数月不见生人,虽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镇子,但封闭地方的那种谨慎排外却与他处没什么不同。他们四人来路不明,衣裳褴褛,面有菜色,其中那女的被人搀扶着,摇摇欲坠,像是一阵大风就能吹走;牵着一匹瘦马像是几个月没吃饱过,屁股尖的能把人戳死,如此寒碜也罢了,却还驼着一个半死鬼,引得旁观之人侧目连连。 好在那个买衣服的商铺老板见过些世面,见于征等人落魄之中自有一种从容,衣着狼狈,料子却是上佳,知道绝不是乞丐,而当他见于征出手阔绰时,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略显得意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要在这里住下?和镇长说一声即可。不过想要混出点名堂来,可就得动一点心思了,第一步,必须先去拜见本地的几个族长才行,如果得到他们的首肯,干什么事都顺利十倍。” “你帮我引见。” “可我压根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万一有个什么” “放心,你只需引见,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有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你。你我一见如故,谈得投契,我就不找别人了。考虑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于征四处走动,拜访,考察。不知他动用了什么手段,本地族长批准他承包附近山头数十亩竹林,并在族长的担保下,组织了一些男劳力把那些竹子砍下来,向外地贩卖。明彻自告奋勇想去帮忙,却被安排了一件“重要任务”:照顾母亲及小本子。就这样,他们一家在浮云镇的生活重新开始了。 贩竹生意无比顺利,几十趟下来,收入可观。于征着人把租来的十来间破瓦房买下来,全部修葺了一番,还围了一个不小的院落。他又组织附近的村民管理起一大片野生红豆,将其分类,有的晒干装筐,有的去皮榨汁,也一起贩运出去,不到数月,红豆生意也扩张开来。 在附近几个最好的医生操持下,小本子的病情居然有所好转,只不过总是无法稳定。然而有一种奇怪的说法逐渐流传开来:那个快死的小孩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山上的石灵附身! 明彻急忙打听,原来一月前有人在山头砍竹时“惊动”了沉睡着的石灵。 “无稽之谈,愚夫愚妇危言耸听而已。倒是你,不该操这些心!也别乱说,免得吓坏你母亲!”当明彻询问这些流言的真假时,于征断然打断了他。 但为了平息这些流言,于征还是登门拜访了当地族长,请求他们出面制止。 夜间的明彻一般睡得很熟,这一夜却蓦然清醒,他发觉似乎有人从室内出去,立刻警觉地起身,推门一看,差点吓得晕倒。 一直昏迷不醒的小本子,不见了! 难道刚刚出去的 他不敢想下去。 月正中天。明彻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父母的房间,心一横,一个人追了出去。 山间的镇子格外安静,除了踏踏的脚步声别无他响,明彻想起一个传说:如果忽然脚步声有重合,那就糟糕了,说明被鬼魂盯上了,下一刻,可能自己的影子就会消失。不得不说,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还在!”他长舒了口气。一度萌生退意,但方寸间那一点羞耻感迫使他继续向前。 其实自始至终他并没有看到追逐的对象,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夜,他对四周的感知比往日灵敏百倍,虽未见到任何人影或者别的什么影,可就是感觉应该向着这个方向追逐。 村庄房舍逐渐被甩在身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一片山头,触目皆是被砍断的竹根,风儿沙沙过去,似是有什么在悲戚低吟。 都说山上风大,果然,这样的风在下面是感受不到的,明彻心想。 ——不对,这种悲吟不是幻觉,而是真有人的声音!此声音极细微,几无所闻,细细一听却是确凿无疑。 明彻挺着发软的腿缓缓靠近过去,终于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背对着自己,正在哀哀哭泣。 忽然,那个身影停止哭泣,猛然仰起头看向天空,明彻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缕乌云飘过月亮,天空暗了几暗。下一刻,他再向那身影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身影已经转过身来,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瘦削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目光,依稀和小本子有三分相像。 “你是谁?”那人开口了,声音清脆。 明彻说了自己的名字,咽了口唾沫,问:“你就是传说中的石灵?” “石灵?算是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一个小孩,他应该来到了这里。” “他已经死了。” “死了?你,你见过他?” “他刚死,就在那边。”石灵指了指方向。 此时明彻已从最初的极度恐惧中缓过来许多,一丝悲伤袭上心头,顺着石灵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本子依然闭着眼睛,除了微微张开的嘴巴,一切显得和往日并无不同。他终究没能扛过去,就这样卑微而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从小默默无闻,不被人注意,甚至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然而他是怎么过来的,石灵带他来这里又为了什么? “你把他带过来的?” “我?我带一个死人来这里做什么!他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明彻的脸僵笑着。 “你真是有趣!我时间多着呢和你开玩笑?”石灵不悦地道,抬头望向天空,那几缕乌云已然离月亮远去。 “真不是你?可是他,他怎么可能”明彻尴尬地道。 “奇怪吗?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一想到这里要发生的事,又觉得没什么。” “这里要发生什么事?” “幽冥道开,浮尸漂血。你站的地方,就是祭台,幽冥道的开口。” 明彻立即向后跃开,感觉脊背后面的毛都竖了起来。 却听石灵幽幽叹道:“很快,这里就没有活人了,真是作孽!而我,终究无法在这一界存活。” 明彻下意识地向山下看了看,问道:“就没有什么解救方法?你是神仙,石灵,一定知道方法是不是?” “我算什么石灵,不过是修为低下的半成品罢了。石灵是物灵的一种,任何一种物灵,都不会像我这样困守在这里。” “物灵?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以物化灵,即为物灵。你想想,一件原本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居然能获得灵智,那得是多大的本事!我不过是此处的精魂,附着在这片山石上而已,如果没有这些草木相依为命,等着我的只有一同死去。” 听他的口气,似乎确实没有解救办法,明彻不想浪费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回去把这一切告诉父亲! 然而当他刚要离去时,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拘住了,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去?下山通风报信?不可以。如果幽冥道大开时没有活人漂过来,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石灵看着他,缓缓道。 “喂!你是神仙!这样做太卑鄙了!”明彻急道。 石灵没有回应,似乎在犹豫什么。明彻原本准备了一筐脏话,此刻却不敢骂的太凶。 “我一直在寻找解救自己的方法,往日下不了决心,现在大限将至,不如拿你先试一下吧。” 说着明彻刚想问拿自己试什么,却发现石灵人形散去,化作一颗白蒙蒙的光团,向自己天灵盖飞来,接着立时感到一个沉甸甸的方石块压入头脑中,一阵阵裂痛袭过,那方石块似乎要把头脑中原先的一切都挤出去。 “你还真是能扛,哼都不哼一声!” 石灵不知道明彻从小就是在玲珑阵的洗礼中走过来的,被他的忍耐性惊讶不已。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寄主耐受不住突然死了,那可前功尽弃,石灵想。 然而他忽然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你的体内,怎么会有哦,不,不好!你”就此无声。 明彻只觉得一股压力由头脑强行进入脉络,迫入脏腑,正是无可奈何惊惶莫名之际,蓦地全身一阵火炉般的灼热腾然升起,将这股压力“烧”得无影无踪,侵入头脑中的方石块一瞬间想要脱身离去,却在一瞬间被化为灰烬。 烈火焚烧,明彻感觉四肢百骸都升腾着火苗,这种感觉委实太过奇异,太过可怕,好像有超乎寻常的能量蕴藏体内,却又无法驾驭,下一刻就可能将自己烧成灰。更让他恐惧的是,不过小半会儿时间,他感到自己快被彻底烤干了! 不行,就算是死,也得先把消息传回家! 明彻忍着把自己烤得昏昏沉沉的热浪,艰难地向前挪动着,几乎平本能寻找下山的路,忽然脚底被竹根一绊,不由自主地滚了下去,再想移动时已力不从心。 “彻儿!彻儿!” 熟悉的声音,是父亲和华管家的,他们找了过来。 “在这里!在这里!” “不好!他体内多了不少奇怪的灵力,触发了邪煞之气,必须布阵压制。华三哥,我记得上面不远处有一个祭台,我们到那里去。” “小少爷怎么会跑这里?” “谁知道呢?等他醒了再问。时间紧迫,我们快点吧。” 两人把明彻背了起来。 “于兄,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是啊!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明彻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呼喝“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可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你看,小本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咦已经死了。于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征没有回应,两人都沉默了,阴风吹过,一片死寂。 明彻能想象到父亲平日里紧锁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心绪难平,轻轻咳了一声。 “小少爷还醒着!看,他在眨眼!于兄,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于征叹了口气,道:“他醒着就好了。事不宜迟,快帮我布阵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离愁丝 明彻从小异病缠身,于征早已养成随身携带玲珑阵阵具的习惯,布阵、施阵都极为熟手。 阵法施展到一半,明彻便感到体内的灼热逐渐消失,舌头、四肢也灵活了,只因身处阵中,不便言语动作。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他的感知异常灵敏,只得不断提醒自己绝不可像往日那样到阵法尾声时半昏迷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正当玲珑阵行将结束时,祭台的周围忽然阴风四起,腥臭难当,天空并无云遮月,从祭台处望去,却月华无光,生机黯淡,笼罩着沉沉死气。地底发出肃穆怪音,愈来愈近,祭台以可见的速度缓缓裂开,没有人知道会从里面冒出什么,小本子的尸体缓缓站立起来。 玲珑阵一旦催动,即无法停止,于征满头大汗,只希望加快进程,华管家跪在地上,祈求上天放过他们一家。 浑浊的血液从地底淌了出来,一部分渗入玲珑阵具,明彻只觉得一些奇怪的气体顺着毛孔进入体内,玲珑阵带来的可怕疼痛反而消失了。 涌出的血液越来越多了,只是祭台四周似乎存在结界,带着死亡气息的血浪无论如何翻涌,总是差那么一点冲不出来。浊血越积越高,不多久便把明彻连带着玲珑阵具一起淹没了。 看着四周无处不在的暗红色,鼻息之间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实在是一件不好的体验,明彻无可奈何枯坐阵中,不知道玲珑阵的结界还能坚持多久,只能祈祷被这些血液淹死的时候,过程不要太长。 出人意料的是,这种状况持续了约半炷香时间,数丈高的血线居然开始下降了,不久,明彻和阵具开始露了出来,再过一会儿,浊血全部流回地底,祭台合拢,塌陷,笼罩在四周的死气消散了,月色如旧,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小本子的尸体不见了。 玲珑阵也已施阵完毕,于征收回阵器,明彻经过一番折腾,早已头晕目眩,用仅剩的力气将“石灵”说的话转述于父亲。 “这就是幽冥道打开的情形?还是仅仅一次预演?”华管家听后惊恐万状,颤声问。 没有人回答。于征没有像华管家那般失态,却也心事重重。 回到镇上时天已蒙蒙亮,一进家门,劈头一个窝心场面摆在眼前:几个村民站在院内,要于家交出小本子,于夫人守在里屋门口,一边咳嗽一边不停解释说不在这里。于夫人一见于征,如见救星,问他们去了哪儿,于征来不及向她解释,已有人拦在他面前,向他要人。 “他死了。”于征话不多,只说了三个字,然后推开那人,径直走到于夫人身前,握住她的手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你看,我就说有古怪!他什么时候死的?现在哪里?” 华管家把背着的明彻放下来,告诉众人,小本子昨天死的,已连夜将其火葬于二十里外,他们正是刚从那里返回来——这是他和于征路上就商量好的说辞,“尸体自己走到祭台最后消失在血液中”云云,委实太过吓人,更何况不少村民对他们成见颇深,若是得知了这些诡异实情,他们一家能否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你们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否则今天大伙儿不会离开!” “什么条件?” “我们怀疑这些屋子里有恶灵出入,你们必须把它赶走!” “你说什么?凭什么这样说?说话得有依据!”华总管气得满脸通红。 “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过,要不要叫更多的人了过来指证?” 此言一出,果然有不少人附和。且话匣子一开,什么样的说法都出来了:诸如乱砍竹林惊动石灵,身份可疑来历不明,甚至有人说于征赚钱像变戏法,一定是通了鬼神云云,逼的华总管把账目拿出来要和他们核对。 于夫人含着泪,咳嗽不断。明彻靠着屋门,气愤填膺,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于夫人怕他生事,把他拉了回去。眼看着人越聚越多,于征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他请了八名道士前来做法,每个都是那几个领头者者指定而来,这些人装神弄鬼,把整个院屋弄得乌烟瘴气。 晚饭时,明彻愤愤道:“真希望幽冥道快开,把那些人全部吸走!” “你胡说什么?你这一天心事重重,不舒服就去休息!”于征大怒,明彻吓得低着头站在一侧,“彻儿,你太让人失望了,这几年教你待人处世的道理,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明彻也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回应。于夫人问什么幽冥道,于征含糊地说是镇上的传闻,于夫人也没有深究。 他们连夜收拾行囊,天亮前出发,于征亲手写了一封文书,着华管家送到一个族长的门下,提醒他们石灵曾预言过灾祸,不管应不应验,总算是为这个镇子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距离镇外五六里远的路口,地处半山之腰,清晨云露,沾衣欲湿,晓风拂过肌肤,微冷,天上的月已淡不可见。蜿蜒小路,伸向远方,不见尽头。 华管家短衣褐帽,青底布鞋,右肩斜裹着行李,一副普通农民打扮,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明之色。 他要离开了,于征把仅剩的积蓄几乎全部给了他,足够他过一个不算丰裕却衣食无忧的晚年。他早年丧妻,无儿无女,历经逃亡,别的亲人也已远在万里,然而这次于征要他离开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于兄!老华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还有把子力气,以后也不需要什么报酬,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 “华三哥,你我这一路患难与共,这片情意我领了,其他的,不必再提。彻儿,和三叔告个别吧。”于征一点口风都不给。 “三叔,你要保重,如果以后我能活下去,一定去找你!”明彻目光清澈,语气平静,却满含决心。 华管家想嘱咐他一些话,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华三哥,把香囊扔了吧。惹人注意!”这是于征最后的一句告别话。 连绵的大山没有尽头,于家三口翻过数个山峰,最终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村落定居下来。说是“村落”,其实只有五六户人家,而且各家相隔甚远,像是稀稀拉拉洒在半山腰,从口音看这些人各有不同,应该也是从外地迁徙过来的。此处贫瘠荒凉,没有高大的树木,没有翠竹,也没有野红豆之类的作物,唯一有些生机的是趴在山壁上一排排的藤蔓,藤蔓上结满不起眼的黄花。 “在这里生活可不容易,地太贫了,也养不了牲畜,像我们一家,最近半年都没吃到肉了。买生活用品,得翻三个山头才有市集,我们都是记好需要的东西,隔一段时间轮流托人去置办一次。如果哪家哪段时间揭不开锅了,其他人多少接济一下,人活一世,谁没有个灾病饥荒的?” 于征带着明彻去各家拜访,谈了很多,得知很多基本的生活状况。村民问他们从何而来之类的问题,自然一句实话都没有。 这里甚至连个地名都没有,明彻自作主张,起了一个“黄花村”的名字,于征说他以前不好好读书,连个好一点的名字的都起不出来,倒是于夫人说很喜欢。 被一步步赶到这里,即使于征再有商业头脑,此刻也没了用武之地。不过他也真了得,没有多做计较,安心定居,先带着明彻用山石泥土藤蔓等物搭建了两间茅屋,又托人买了锄头镰刀等各式农具,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不到两月,无论肤色外貌,还是衣着举止,都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 起初在明彻身体较好时,会下地帮忙,没过几日不知是否前段时间连番被袭之故,数年没有异动的旧病竟出现了压制不住的势头,接下来的日子只得隔三差五便入阵救治,数月下来,人已单薄得不成样子。 两个哥哥一直没有消息,但于征总是说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一直不回来不过是为了不向敌人暴露身份和地点。 一日中午,于征一瘸一拐地走回来,衣服扯破了,眼角嘴角都是伤口,解释说是在山坡滑倒,明彻想多问一句都被不耐烦地打断。第二天,他把明彻叫到附近的一片空地,神色郑重,一字一字道:“彻儿,想必你也听过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敌人找上门来了,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逃得出去。” “父亲,我们一起,和他们拼了!” “这种想法看似勇敢,实则愚蠢,非我于家男儿所为。彻儿,记住,活着才有希望!哪怕是报仇,也要留有火种。” 明彻鼻子一酸,眼眶发热,立刻假意抹了抹脸,把渗出的几滴眼泪抹去。父亲的脾气,最讨厌男儿流泪。 于征从袖中取出一条笔直的东西,长约一尺,细如发丝,又绝非金属,看去十分奇特。 “来,滴一滴血在上面。” “这是什么?它是干什么的?” “不要多问。”于征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径直拿小刀从他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滴在细丝上。离奇的景象发生了: 细丝陡然发亮,嘶嘶作响,好像突然变成活物,兴奋地吸取着上面的血液。那一滴血也像是活了一般,绕着细丝缓缓流动起来,拉长、蠕动,化作细细的的血丝,一匝一匝地缠在细丝上。接着,血丝由鲜红变成浅红,越来越淡,淡到肉眼看不清楚,最后杳无可见,与细丝完全融为一体,那细丝也逐渐失去了光泽,软软地搭在手上。于征拉过明彻的右手,将细丝缠在他的右手腕上。 “它叫离愁丝。你的血已和它融为一体,它是你的了。接下来告诉你使用方法,你好好听着。”于征把左手五指并拢捏成一个法诀,念了几句古怪咒语,要明彻牢牢记住,“如果敌人来了,你就这样施法。” 明彻猜出这是一种让他独自逃生的工具,心下气苦,使劲将它解下来。 “胡闹!”于征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另一只手指着离愁丝,口中不知念了什么,离愁丝紧紧地缚在手腕上,最后竟然渗入到皮肤中去。 “父亲!难道全家人没了,我却独自活下去吗?”明彻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那你说怎么做?”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我们是一家人!” “你是要把我气死吗?不孝子!懦夫!流眼泪的娘娘腔!”于征双目圆睁,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举起右手,却终于没有扇下去。“把口诀记住!”说完转身便走。 “父亲,我不是害怕,我是难过。我惹的祸,应该逃走的是你们!” 于征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冷冷地道:“你愿意这么想也随便你!我们全家人拿命换,你都活不了,只能怪我们走了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当天中午,母亲把明彻叫到身旁,好好开解了一通。 接下来的几天竟出奇的平静,有一件事却大出明彻所料,他发现父亲并非一个普通商人那样简单,而是懂得法术!于征为了让他更好地启动离愁丝,教他修炼。 这些法术和以前催动玲珑阵以及和魔影大战时现成地利用法器不同,那一些,即使普通人得到正确的方法也能施展,不足为奇。于征在手中凭空升起一团蓝火,教他要诀修炼。 明彻却始终不得其法,别说一团蓝火,连火星子都变不出来。于征把如何凝神,如何运气都耐心讲了三遍,他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可算是笨到家了。 好在于征对他并没有高要求,只要他能够顺利催动离愁丝即可。试了几次,倒是都成功了。 “好了好了,练不好也就罢了,反正咱们于家这一点微末道行,原本也保不了什么命。我倒希望你一辈子做一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像一滴水,只有在水池里才最不惹人注意。” 明彻修炼一再受挫,也早已厌烦,乐得放弃,又叹道:“如果我们有更厉害的法术就好了,那样就成为强者,不用怕别人了。” “强者?嗯,那你得强过大多数人。你问问自己,行吗?”于征双目入鹰,盯着他问。 是啊,强中自有强中手,除非强过一个个更强的人。明彻沉思了一会儿,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你能承认这一点已经很好了,强过多少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于征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离愁丝(2) 担忧的总是会来,朝升西落,那是死神的脚步。 这一夜,完全看不到月亮。 明彻被母亲从梦中唤醒时,寂夜无声,一只虫叫都没有,昏黄的油灯下,只见她双目深陷,满脸惊惶。 “快,快收拾!我们都马上走了!”她说。 “收拾什么!马上走!”于征打断了她。 明彻匆匆穿好衣服鞋袜,便被拉着往外走。 一出门外,于征却钉在原地不动了,呆呆地仰着头,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走啊!走啊!” “来不及了,四周已经被封印了。”于征有些失神。 果然,细细看去,夜色中,他们家被一圈巨大的光幕所笼罩。于征手指连动,嗤嗤嗤弹出十余个火苗,光幕只是微微一晃,显现出一圈又一圈的猩红色符文,妖异异常。 明彻向前迈一步站在父亲身前。 “别犯傻!快回去!”于征一把把他拉到身后。三人一同退回屋内。 “那些符文是什么?神血印吗?”于夫人绝望地望着于征。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告诉明彻,这一次,他们在劫难逃了。 于征默默地点了点头。于夫人捂着眼睛失声痛哭起来。 “我们没有办法了吗?”明彻问。 “为父破解不了神血印,这种封印是一种围困之术,敌人的主力恐怕就在附近。”于征面色郑重地问,“彻儿,法诀还记得吗?” 明彻当然记得,但是他不想回答。 “说话呀!”于征怒催道。 “父亲!母亲!今天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绝不会留下你们独自偷生!孩儿不孝,望父亲母亲成全!”说着跪了下去。他情绪激动,头脑却无比平静。 于征脸色大变,气得发抖,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于夫人连忙护在儿子身前,她看上去有些激动,起初尚可支撑,不久身体开始晃动。明彻和于征一起扶她坐下。 再看明彻,又已跪在地上。于征叹一声,抚着他的肩,问:“彻儿,你是在怪父亲吗?” “孩儿怎敢!”明彻立刻惶恐不安地道。 “那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于征咳了起来。 “我我”明彻张口结舌。 “仇家不是你结下的,与你无干系,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个。”于征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摸出一件紫色穗带,和系在明彻身上的穗带形制一模一样,微微施法,明彻身上的穗带化作一线亮光汇入紫穗,一瞬间,紫穗也通体变得温润如玉,似乎焕发了生命。 明彻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它是什么?” “它叫算了,你还是不知道它名字的好。” 于征把它端在手心,默念法诀,忽然手掌一翻,猛地将其拍入明彻右臂上,待手掌离开,那穗带竟然化作一个图案印入明彻手臂之内。于征一边默念法诀,一边顺着明彻手臂缓缓按下去,那图案也随之下滑,滑到手腕,再滑入手背,逐渐缩小,滑到中指上,一开始,它栩栩如生,这时却逐渐消失不见,如同离愁丝一样,存入明彻体内。 “彻儿,不要多问,只需牢记,这是我们于家最大的秘密,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它的名字、来历,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现在告诉你反而害了你。彻儿,以后能做个普通人就做个普通人,最好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好好度过一生。” “父亲,我们的敌人是谁?” 于征摇了摇头。 “他们是谁?”明彻扯着父亲的衣袖,再问。 “你快走吧,我刚才触动了神血印,敌人头目很快就会赶来——”于征眉头一动,自嘲地笑道:“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是谁?”这是明彻第三次问,如果说前两次他的目光殷切,这一次则已显得绝望。 于征挥手将他甩开,举起一件玉器,口中念念有词,这正是斗过魔影的那一件宝物。屋内油灯还在燃烧,但玉器发出璀璨的光将其完全淹没,于征的面目在光照下分外清晰。 一道光剑带着神血符文从屋外射进来,原本笔直的光路好像被强力吸引,打在于征手中的玉器上,玉器应声碎裂,璀璨的光芒猝然消失。 第二道光剑接踵而至,不偏不倚击中于征胸口,鲜血喷溅。 第三第四道光剑同时射进来,方向分别是明彻和于夫人。明彻只觉身子一震,右手中指一麻,下意识地抬手一看,只见穗形图案一闪,即便隐去,转头望向母亲,她已倒在血泊中。 “还不走!”于征声嘶力竭地大喊。 这一声大喝如平地焦雷,恍惚之间明彻催动了离愁丝。 ——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行将倒地的父亲,豆大的油灯,带着血色符文的光剑,旋转着神血印的妖异光幕,无边的夜 这是他离开前印如眼帘中的最后景象。这幅画面日后将常常闯入他的梦中,让他在眼泪和冷汗中惊醒。 然而这一刻那些景象都消失了,代之以无边的黑暗以及一股刺鼻的霉味。 明彻略感头晕,胸口烦恶。他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这黑暗。前方似乎有一个桌子?他小心翼翼迈出一步,却不料脚下一绊,不由自主向前摔去,额头刚好磕在刚才所见的桌子上,血渗了出来,痛楚之下用手一摸,凉凉的有些黏腻。 他有点不想动,但还是强迫自己适应这里。这是一座破庙,撞破头的是一个香案,香案上面没有香,厚厚的尘土仿佛纪录着无声的岁月,案前的泥雕塑像也已破败不堪,五官不全,漠然地注视着这个闯入庙中的孤独少年。 难道就这样没有爹娘了么?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身上的每一个感官都告诉他这不是梦,是事实,是真切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他以前常常被称作“傻子”,“于家的傻小子”,可是,那是有父母关爱着的傻子,他想做回那个被人嘲笑被人戏弄的傻子,宁愿用一切去换!父亲最讨厌他这个样子,可是,现在父连让他再讨厌一次的可能都失去了。他想念母亲,那个被自己拖累的虚弱的母亲,此时此刻依然无法接受,那种无声包裹的无边无际的温柔,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 无边的悲痛像巨大的山岳压倒了他,他埋首双膝,涕泪奔涌,最后在抽泣中沉沉睡去 一阵可怕的威压袭来,他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他悲哀地闭上眼睛,眼睛有些干涩。 不对!那种威压又来了,这不是梦! 本能地翻身躲开。铛!原先地面上有火花飞溅。 此刻正是深夜,庙中不见光明,只见一个持剑黑影。黑影愣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躲开。 “你是谁?” 铛!铛!铛!他连续翻滚了三次,躲开三剑,但这已经是躲闪极限,接下来的一剑终于无情地贯穿腹部。他已经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 好!来吧,来吧!他头脑中闪过父母倒地的景象,闭上了眼睛。 那剑却没有刺下来,停在了半空,似在犹豫。 正在这当口,一团蓝火斜刺里打了过来,正中剑身,剑飞了出去。同时又一个黑影飞了进来,与原先的黑影缠斗在一起。二人施展法术,都是以蓝火为武器,破庙内顿时蓝火飞舞。 那些蓝火似乎都以人为唯一目标,击中其他物体顿时消散。奇怪的是,二人无论身法招数,都是极其相似。 “你走开!”低沉的声音,带着愤怒。 “饶过他吧。”语气似在求恳。 “他该死!” “他做错了什么?” “没有他就没有这一切!你到现在还没明白?”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好,既然如此,那我先制住你!” 二人斗得更加激烈。 明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一种可怕的预感升起来,他开始发抖。 “大哥二哥是你们吗?”他迟疑地问,声音轻的像是怕吓到自己。 二人同时停止了打斗,转头看向他,于明是把于明非一把推开。 这一刻,明彻心中只有最深刻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即使是最离奇最荒谬的梦,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最挚爱最挂念的大哥竟然举着剑要杀死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兄弟终于相聚,却是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好,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我们一家才东奔西走!就是因为你,害了我们全家!”于明是激动地大吼。 “大哥,不要说了。看在最后的兄弟分上,放过他吧。”于明非拉住他。 于明是举起一掌,击在身旁的香案上,香案四分五裂。 “我们走吧。”于明非示意。 于明是不甘地向明彻看了两眼,终于转身离去。 二人倏然而来,倏然而去。明彻强忍腹痛,站起来,伸出双手晃悠悠向前追去。“大哥二哥留下来”是啊,你们怎能舍弃最爱的傻弟弟一个人在这里?“都是我的错,你们怎么说怎么做都行,我是彻儿啊”他在心头嘶喊,嗓音却早已暗哑。 “小心!” 随着于明非一声大喊,三团蓝火向明彻飞来。于明非双掌舞动,拍落两团,却有一团不偏不倚正中明彻胸口。 一团炽热的火苗从胸口流向四肢百骸,身体一软,紧接着飞来一脚踢中腹部,明彻向后飞了出去。 “这一脚是你欠我们全家的,从此我们恩断义绝!”于明是恨恨地甩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 于明非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弟,向前跨出两步,似要扶起他,但最终没有走过来,迟疑片刻,也转身离去了。 明彻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在夜幕中,思维已停止了运行。梦境?现实?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他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寒潭墨渊 灼热,发烫,昏睡 苏醒,不知身在何处,如置身烤炉,再次昏睡 父亲、母亲、兄弟、逃亡、穗带、神血印、离愁丝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亲切的面孔,厌憎的面孔纷乱的画面轮番交替,身体犹如处于火炉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一次醒了过来,这一次比先前的几次都要清醒:原来自己还活着!前几次他都以为马上要睡过去了,永远。 胸口,腹部,四肢,都火辣辣地,对于从小经历玲珑阵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忍不了的是口渴,他用干巴巴的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感觉此刻能喝下全世界的水。 上苍没有让他的生存意志消失,求生的本能使他爬起来。此时正值白天,庙中的一切都很清晰,四分五裂的香案,破烂的泥塑佛像,几个东倒西歪的蒲团或许还有别的,但他无心观看。庙外是空旷的山坡,山坡延展而下,庙在坡顶,他也懒得辨什么方向,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向下走去。 下坡不用什么力气,可是前面的路无边无际,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水更是一滴都没找到。 “我终究活不成,爹娘都死了,只有我独自逃命,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庙中兄长刺杀自己的一幕在头脑中无数次闪过。 ——“就是因为你,我们一家才东奔西走!就是因为你,害了我们全家!”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循环。 二哥虽然维护自己,可他在这句话的判断上却显然是赞同大哥的。可是,难道仅仅因为自己在那个什么双尊面前暴露了身份,就招来大哥那么大的仇恨? “敌人是谁?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杀自己?很模糊。到哪里找仇人找答案?毫无头绪。现在仇人站在眼前,能报仇吗?绝不可能。”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无比荒唐,荒唐得让人想笑。 荒唐的背后,是自己彻底的失败! 他弯下腰干呕,一头栽倒,脑门触地震得发晕,却并没有晕过去:头脑清楚,身体却无法动弹,只有一阵阵热浪干烤着已然枯干的躯体这种感觉,真是残酷。 “难道要这样没尊严地等死?”他没有感到多么悲伤,而是有点愤怒,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时,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不适和口渴都大为减轻了!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在一片草丛中,既熟悉又陌生,使劲回想自己最后倒下的地方,却始终模糊不清。 不过一个细节让他吃了一惊,他发现衣服上有不少水印,还残存着一点湿气。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昏迷期间下过一场雨?他观察草丛,否定了这个想法。 莫非有人救过我?这个念头有些离奇,却是最合理的猜测。他又再三回忆、思索,几乎可以确认这就是答案。 那么救自己的人是谁呢?现在在哪里? 不过这个疑问已经来不及考究了,他感到腹部又疼痛起来,那种熟悉的灼热感从剑伤处一阵阵扩向全身,口中也开始变得焦渴。 如果有人救过我,那附近应该有水源。想到这点他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向四处搜寻。 不知该说他运气差还是运气好,一直翻过两处起伏的山坡,才终于发现水源:一片小树林外,散落着几处浅浅的水洼,虽深不过尺许,却极为清澈。 煎熬之后的补偿,即将崩溃之际的峰回路转!他迫不及待地奔过去喝了几十口,又躺进去驱散全身的灼热感。 起初还有点凉意,但不消一会儿,水温居然和体温持平了!他爬出水面,决定向前方的丛林深处搜寻。 越往丛林深处,空气越寒冷,直直地走了几百步,蓦然间,他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一片巨大的湖水,浩渺无际,水面平坦无波,隐隐有水雾蒸腾,看不到边缘和尽头。水域呈现出浓浓的墨绿色,一眼望去,如一片黑潭,然而水质清冽,竟无一丝杂质感,堪称神奇!明彻忍不住找一处落脚地掬起一把解渴,甘甜无比。湖水奇寒,冰凉彻骨,刚才甫一接触,因无心理准备,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一刻则是浑身通体舒泰,一直困扰难缠的灼热感消失了大半,正应了那句话:汝之毒药,彼之蜜糖。 明彻一边默叹大自然之鬼斧神工,一边寻找湖水边缘是否有可以容身的浅洼,他水性不高,可不敢贸然跳进去。许是苍天眷顾,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一处由湖水延伸出来的水塘,此刻体内早已灼热难耐,干脆和衣跳了进去。水深没胸,他找了一处水草浓密的地方,编结了一个可以套住两腋的简易绳索,舒适地趟在水塘中。 冷热激烈交战,股股寒气顺着四肢脉络源源不断进入体内,身体像容器一般大量吸取寒气,一开始他有点担忧,然而不久,便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舒泰,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再过一会儿,灼热感似乎被彻底挤压在了腹部某个小角落,他不敢再呆水中,爬了出来。 终于可以仔细检查一下腹部的剑伤了,仍隐隐作痛,却有愈合的趋向,此时,他已确定自己被人救治过,对那个素未蒙面的人深为感激。身体好转,饥饿感也随之来临,于是绕着湖边搜寻了一阵,找到一种可食的野果,入口有些酸涩,不过细嚼倒不难吃,因此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微觉饱胀才停下来。他生来随性,此刻境遇好转,不由感叹上天对己也不算太薄。 然而一想到发生的变故,还是心如刀绞,茫然不知所以。更无奈的是,上天似乎并没有那么大方,不到半天,那种可怕的灼热感竟然又逐渐升起来了。他只好返回去,再次跳入寒潭驱逐。很快,这种驱寒的过程便成了日常惯例,他越来越离不开寒潭,只要离开不久,可怕的灼热感便会升腾开来。 数日之后,让他惊异的是,身上的感觉器官好像变得更灵敏了,以前感受不到的细小景物现在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有时候他会泡在水中,微闭双眼,放开所有的感触,体会周遭一切:清风从远处徐徐吹来,丛林中有不知名的小鸟追逐嬉戏,落叶陷入泥土,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气息,附近的寒潭中有鱼儿游动,吞吐湖水,掀起微小的涟漪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如此寒渊,怎可能有鱼儿生存?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官变化是吉是凶,抑或仅仅是一种幻觉?如果是幻觉,那么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以后会不会变的真假不分,彻底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这一日,正当他再次陷入到“幻觉游戏”的时候,蓦然感到有人在附近出没!他立刻收起大部分的感知,不动声色地倾听着来人的动向。 经过这一年多的逃亡,历经风雨,担惊受怕,后又惨遭变故,不但父母倒在血泊,而且兄弟刀剑相向,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浑小子,相反变得敏感多疑,对这个看似平静无害的世界充满戒备,到现在,他根本不想和陌生之人有哪怕一丁点儿接触! 正当他一动不动凝神感知的时候,突然眼前跳出一个白衣少女来,手持一柄两尺小剑,剑尖对着他,神情充满戒备。少女绷着粉嫩小脸,皓齿红唇,略显稚气,眉目间倒是有几分像前两年生气时的田橙。她的剑柄处结着一缕红色璎珞,其中不知包裹了什么,大概是玉石之类的重物,此刻正在她小脸旁一晃一晃,十分惹眼。 “你是?” “是你?” 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慌。不过那女孩似乎认得明彻,随即把齐肩的剑放下来。 “真的是你!你怎么还没死啊?” “” 明彻真的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那女孩也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不由地脸一红,收起剑鞘,却想不出该怎么圆场,显得颇为局促。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不但没死,还有这么厉害的感应力,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呢。” 她连说三个“厉害”,明彻都怀疑她指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你认识我吗?我好像没见过你。”他依然戒备重重。 “你自然是没见过我。可是我也不能说认识你。”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前几天我见你的时候,你人事不知,一条命剩下不到三成,自然不认识我。” “是你救的我!”明彻激动地要跳起来。可惜他现在在水中,身后绑着水草,随即一想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又暗自庆幸,如果这么跳出来,准保吓到救命恩人,又想下身有水草掩饰,倒也不算太尴尬。 那女孩也发现了这一点,脸又一红,转过身,道:“你先出来把衣服穿上吧。” 明彻立刻爬出来,也顾不了别的,拿衣服就地擦了擦身子,快速穿戴好,道:“我已经好了。” 女孩转过身,见他衣服半湿,头发上还有水珠,不由地想起他在水中的样子,又略带羞涩的笑了笑。 “我叫明彻。多谢姑娘救命大恩!”明彻躬身言谢,态度十分恭谨。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何况区区礼数? “我叫素雪,名字是不是很俗气?”女孩腼腆一笑,“其实你用不着谢我,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能活下来,当时见那么难受,只是想让你那个,那个好受一些,才把你带到这里,用这里的水为你驱热。”她本来要说“可以让你死的好受一些”,忽然觉得言语不妥,只好临时更改,不由地脸又红了。明彻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害羞的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素雪透露的秘密 “你来这里后每天都泡在这个水塘里?” 明彻点点头。 “真是不可思议!你那个样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还能在这里活下去,真的是不可思议!”见明彻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解释道:“你那天的情况,就是我师父在,八成也救不活,你居然自己活下来,还是在这里。听我师父说,这个湖是上古时期诸神用天地异宝炼化而成的,其中蕴含了神和魔的能量,普通人根本不敢进来,附近的居民把它称为‘死亡湖’呢。” 明彻听得傻了眼,原来这里竟有这种说法?又想起自己前几天的糗样,一定是又脏又丑,颇有些尴尬,笑道:“你师父都救不了,你却办到了。看来你比师父还要强。” “这话也就你敢说!我有我师父医术的十分之一,就不得了啦。师父说我聪明劲是有一点,可是不能专一,唉,其实我在医术上已经很用功学了。” 明彻见她文静谦和,还喜欢脸红,不由得大生好感,又见她对医术话题有兴趣,便问她救自己的经过。 “你那时候的样子”她皱了皱眉,虽然细小,却被明彻发现了,“我从那里路过,一开始还以为已经死了呢。你浑身发烫,皮肤都快裂开了,气也呼不上来,就把你提到这里泡了一会儿。给你输了点真气,一点用都没有,还被你体内的热气反噬了一把。再看看你的剑伤也很严重,当时就觉得你不成了。” “那你何必把我扔那么远?我找这里可费了不少劲。” “这里这里是” “这里有你的秘密,是不是?”明彻见她神色,便猜到大概。只是她不太会撒谎,想要编出一些话来糊弄,却只会眼珠子乱转舌头打结,看去颇为好笑。 “啊,你猜到了这里是我和师父接头的地方。”她低下头难为情地说,“好在你也找到了这里。” 明彻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你们在这里接头,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吧,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那倒不用。事情没什么要保密的,归一阵再次出世,全天下都知道了。” “归一阵?” “是啊,你不知道么?消息传出都一年多了!”随即却又想通了什么似的,笑道:“也是,看你的样子,一点五行术的基础都没有,应该是一个凡人。不过你又有很强的感应力,这是什么缘故?” “啊,我从小就有这种能耐。”明彻不想岔开话题,含糊回答,接着问:“你讲讲那个什么阵的事,什么皈依啊,念佛的?” “不是那个皈依,是九九归一的归一。据说这个阵法大有来历,原本是冥狱守护的神器,后来不知怎么的消失了。一年前双尊发现了持阵者,一开始想要瞒着仙界暗中调查,没想到人家好像事先察觉到了他们,早早逃走了。跨界私自行动是触犯界约的事,他们无奈,只好向仙界坦白。仙界立刻召开仙界大会,把归一阵重现的消息昭告天下,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那个持阵者抓到了没有?他是什么人?” “当然没抓到,要不师父也不会召我们到这里寻找线索。不过也说不准,线索时断时续,说不定已经有人找到他们了。至于持阵者是什么人,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一个姓于的商人。” 明彻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尽可能使自己显得平静,他绝不能暴露身份,而且必须问出更多的东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那个什么双尊,还是你师父,或者是别人?” “你以为我是谁呀?哪里能知道这么多!”素雪抿嘴一笑,又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些也都是从师父那儿听来的,师父关心这些,我其实一点都没兴趣,我倒是宁愿她常来看我们,教我医术或者指点我们修炼。” 明彻对她的师父一点兴趣都没有,生怕仇家线索就此中断,颇有些焦急地问:“那你知道抓捕于家的人都有哪些?” “那可就多了!据说那个消息从仙界大会传出来的时候,好像炸了锅,仙界,人界,冥界都有人出动,据说连魔界都有人蠢蠢欲动呢。” “啊?原来这么多?苦苦相逼,又有多大的仇!”明彻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带着一家人苦苦逃命,他悲伤、愤怒,而仇家这么多,又让他有些绝望。 素雪毫无江湖经验,并没有从他的神色中发现丝毫异样,笑道:“这根本不是恩仇的问题,有人为了维护秩序,有人为了拿到神器,有人为了浑水摸鱼图别的好处,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罢了。” “那你师父的目的是什么?” “这我可不敢说了。不过我悄悄告诉你,我看师父是为了浑水摸鱼。”背后编排师父,师父知道了非瞪着眼骂自己不可,她不由撇了撇嘴。 “会杀死他们一家人吗?” “当然不会。我师父不喜欢杀人,常说嗜杀者都很低级。再说,仙界秩序岂是随便挑战的?” 虽听她如此说,明彻却依然在内心和她疏远了很多,觉得自己一家蒙难,她们都是有意无意的合谋者。可她又明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刚才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提了提裙角,生怕沾到泥土,可见是个爱洁之人,这样的人,不嫌脏救治自己,难道不值得自己感恩吗? 他心里矛盾,胸口烦恶,离开寒潭有一阵了,腹部热气有所起势,于是一头跳进潭中。冰冷的潭水冲刷着头脑,略感窒息,他却感到放松了许多。 好一阵才从水中伸出头,见素雪正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这种关心绝不可能伪装出来,他心头一暖。 “你又发病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每次发病的时候,身上越来越热,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明彻拼命点头,这确实是真的,他感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水塘了。如此长时间泡着,看看日渐发白的皮肤就知道,对身体有害乃是显而易见。莫非她有什么办法?他不禁问了出来。素雪却直摇头。 明彻有些泄气。 “我师父或许有些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我师父不喜欢随便给人治病。师父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是神仙,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每个人都不应该背负自己不应该背负的责任,滥施善心,要么是疯子,要么是骗子,要么是不可救药的傻子。” 明彻目瞪口呆,颓然泄气。 “不如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帮你求一求她。她答应当然好,不答应,也顶多骂我几句。”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向他承诺。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明彻激动地从水中嗖地跳出来,却发现不知做怎样的感激动作才好,“只要她老人家答应,我,我”又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张口结舌起来。 “嘘——嘘——!你见了我师父,可千万不能这样叫‘老人家’!第一,我师父一点都不老,第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你这样叫,得把她气死!” 明彻一脸懵。世界上哪有什么“最美”,估计是“最臭美”还差不多,不过这种话,他就是智商再低,也自然不会说出口。 “你可一定记住了。要不然惹恼了她,她把你折成八叠,拆开,再折成八叠,我可救不了你。”素雪见他神色惘然,怕他不以为意,于是想起自己的一个至亲,把她说过的玩笑话拿出来吓一吓他。 “你师父叫什么?是怎样的人?平时对你是不是很凶?你怕不怕她?” “别人叫我师父‘彩虹仙子’,真实的名字我可不会告诉你!她对我们挺好的,我们都敬她爱她。只可惜我们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明彻撇撇嘴不以为然,在他的经验中,哪有对学生好的老师!他常常都是跟他们对着来,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也没有一个喜欢他,为此,他可没少受父亲的训斥。 “她真有你说得这么好?我可不信!以后有机会得问问其他徒弟。” “她是最好的师父,还救过我们的命她徒弟不多,只有我和你不信我,我不跟你说了!”素雪罕见地生气了,别过脸去。 其实明彻完全没有说她师父坏话的意思,不过是因为不服气开玩笑而已,不料竟惹恼了她,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哎哟!好疼啊!”他捂着腹部,夸张地叫了起来。 素雪果然上当,让他躺在草地上,开始为他检查伤口。老套的招式千年万年,却屡试不爽,明彻可算得上无师自通了,以前和田橙玩的时候几乎没失手过,只是利用别人的善良,良心未泯的他感到自己有一点卑鄙。 忽然,素雪向后跳开,一张粉脸变得惨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情谊 素雪站在那里,捂着胸口,牙齿咯咯直响,明彻跳起来问她怎么了,她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的体内,多了好多寒气!”过了好一阵,她才勉强道。 “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真气提不上来。我太大意了,早该料到你每天泡在里面,不可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明彻颇感过意不去,却不知该怎么帮她。见她艰苦地运功抵御,脸上的汗珠依然凝结成冰,不由地想:既然寒气进入体内是和热病抗衡,那热病或许能帮她抵御。 他心生一计,用父亲所教的导引术配合,在剑伤处重重一拍,体内的那股热气果然腾地升了上来,直入脑门,一个不防,差点把他顶倒。 “快!快!” 他把素雪的手指对准自己的胸口,要她施法,她摇了摇头,他便把她的腕和自己的手腕贴在一起,将热气向她体内渡去。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短短的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素雪冰凉的手腕逐渐恢复了正常,主动甩开他。明彻晃晃悠悠地滑入潭中。 源源不断吸收了许多寒气,头脑清明,他又觉得自己生龙活虎起来,只是剑伤处灼灼发热,方才不觉得怎样,此刻独显了出来。 不知何时,素雪已离开这里,“突然间”只剩下自己,明彻竟感到有些百无聊赖,过了一阵,还不见她回来,肚子却咕咕响了起来,将剩余的果子吃光,饥火仍存,便跑去边吃边摘了一堆回来。 不知是否在“抗议”他方才的**,体内的热病比以更快地升起来,他怕素雪突然回来,和衣跳进水塘驱热。 傍晚时分,她竟真的回来了。只见她从湖面的一角御剑缓缓飞来,离地不到两尺,一只手臂上提着篮子,样子十分有趣。 “师父说过,这片水域有很多古怪,尽可能不要使用法术,特别是不能张扬。你,你的情况怎么样?”说到这里,她的脸一红。 “我没事。” “你那样,可太冒险了。你没事就好,要不然你没事就好。”她欲言又止,浅浅一笑。 这姑娘也是!原本是被自己害的,现在倒像是欠了自己情分,明彻被弄得好难为情,不知如何接下去。 她打开手中的篮子,一股扑鼻的肉香散发出来,里面竟然装了一只黄澄澄的烤鸡。 明彻这些天天天靠野果充饥,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这顿烤鸡大餐几乎可以算是活这么大吃得最可口的晚餐了!他从小衣食无缺,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是个富贵少爷,后来随父母东奔西走,饥一顿饱一顿,特别在黄花村时,日日粗茶淡饭,到如今已经好几个月,如今再见肉香,怎能让他不刻骨铭心? 素雪猫食般只吃了一点,原来她现在正在修炼,和凡人不同,明彻不由地想起田橙,她可是超能吃,随时随地都能把好吃的往嘴里塞——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饭毕,天色已晚。明彻把骨头之类的就地掩埋,然后钻入潭中。素雪拿出一个铜镜,双手一旋,铜镜飞到丈许高空,伸指隔空一点,待铜镜投射下一个丈许直径的圆形光圈,她右手一挥,竟生生变出一个长条躺椅来——后来明彻才了解到,躺椅并非凭空变出来的,而是从她手腕上的须弥镯中取出来的——她把躺椅放置在光圈正中,美美地躺了上去,不过刚一躺上,又努着嘴跳下来,把躺椅移到光圈一侧。 “你也进来吧,下面舒服。正好烘干你的衣服。” 明彻暗自苦笑,他身上热度一来,正是天然烘干器,还用得着别的烘?不过还是躺到光圈中,没有躺椅,只能直接躺在草地上。 柔和的光柱如轻柔的热风,明彻越躺越舒服,不禁赞叹道:“你这是什么宝贝?还真是有一手!”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玲珑镜,原先是她的附身宝贝。哎呦,你以后如果见了我师父,千万别提我拿玲珑镜给你烘衣服的事。她要知道了我这么用它,非气得收回去不可。”说着,那股柔和的热风消失了,原来她刚才竟是施了法术。 “你懂得的可真多。”明彻想起父亲的蓝焰法术,自己却一点儿都学不会,不由感叹。同样是人,人家会御剑,又能轻轻松松施展法术,和自己比天上地下。更无语的是,都带着“玲珑”二字,人家的玲珑是让人舒服的宝物,自家的玲珑是炼狱。 “你家是哪儿的?你家人呢?你怎么受伤的?”素雪问。 明彻随口编了个地名,又说自己家人几年前就去世了,遭遇了强盗才受伤。怕她生疑,便主动聊起别的,他把以前的开心事,比如如何赌酒,如何斗鸡,如何弹珠等等,胡说了一回。其实都是公子哥的不务正业,素雪却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好像闻所未闻。 “你呢?你也讲讲你的故事。” “我父母和师父都叮嘱过我,不准我透露家里的情况。” 明彻听得直翻白眼,还真老实! 素雪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没什么可讲的。我和妹妹生下来时有些特殊,差一点就酿成悲剧,多亏了师父才把我们解救出来。以后师父每年都会来几次,教我们。对了,师父一开始并没有收我们做徒弟,是去年才让我们正式拜师的。” “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素雪含糊回答,脸忽然红成大苹果。“她只说那时我们才算是有了决定权,她不会占不懂事的小孩子的便宜。” 明彻打破脑袋都想不出其中缘由,只好问别的话题。 “唉!我从小爱清净,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看书,生活单调的很,别人看来一定很无趣。师父为此常常笑我,说”却突然住了口。 “说你什么?” “那些话你就不要听了。总之师父她是很不喜欢我这样的。” 明彻心想:你师父很对!他活这么大,生平最怕的就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读什么“圣贤书”,学什么“日常礼仪,处世之道”。 两人又絮叨了几句,便都睡着了。夜间,明彻被体内的热病惊醒两三次,尤以黎明时一次最烈,跳入寒潭中泡了许久,爬上来时素雪免不了又用玲珑镜烘了一阵。 此时日已升高,明彻洗了几个野果,当做两人的早餐。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只吃了两颗便再也咽不下去了。她神思不属,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通。 明彻静坐一旁,也不问为什么,这是他和父亲相处练出来的本领:对方越是紧张,他越不多嘴,与其帮不上忙惹人心烦,还不如一边待着去!时间到了,如有必要,对方自然会告诉自己前因后果——至于素雪和于征是不是同一类人,他倒是没想过。 如此过了近半个时辰,素雪终于说出来了: “师父从来没有像这次让我等好几天的,一定出了什么事!我必须马上去找她!”说完,她从须弥镯中取出一个玉佩交给明彻,让他戴在脖子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玉佩,可以镇魂安神,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如果你碰上师父,可以把它拿出来,或许师父会帮你治病。” 明彻见她临走之前还为自己考虑,感动得想哭,可惜他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给她做纪念礼物。她谦虚可爱,识日虽短,明彻却早已打心眼里将她视为好友。 素雪离去后,顿时天地寂寥,失去了一半生机。他开始沿着湖边散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再不济,打发打发时间,或能看到什么新奇景物也说不定。 “这根长竹子可以做个鱼竿,拿这些老树皮里的韧丝做钓绳。就是鱼钩不好找。” “也不知道这湖里有没有鱼?” “这个地方比较平整,种点菜挺好的。若能找到些种子就好了。” “这些树干、枝叶、藤条,折下来可以建个茅草屋,不用太大,能挡风遮雨就行。” 他一边观察,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数里远。按照正常的时间,这时候应该开始返回了,因为热病很快就会从腹部升起来。 但他却被眼前的一样东西给搞迷糊了:在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凭空多出一间不小的茅屋! 他刚才沿着湖边行走,这段路刚好笔直,中间也没有遮挡物,按说这么一间茅屋不可能一直视而不见。只有这几种可能:一、自己近视,二、自己的看花眼了——这两种都是不可能的,三、这屋子会隐身,走进了才能看到,这种可能性最大。还有第四种可能,让他心里有些紧张,他想起素雪“凭空变出”躺椅的景象,这屋子会不会也是刚刚被人“凭空变出”的呢? 他走近几步仔细一看,这茅屋不是临时搭建的那种简易茅屋,而是做工十分精细,各方面都颇为讲究:选材上,藤蔓、枝条,每一条都粗细均匀,树皮纤维拧成的绳索,精干有力,屋顶用一片片竹片细细铺成,屋子四周绘有图案,边角处挂着装饰,简洁之中不乏雅致这一切都看得出屋主颇费了一番心思。无论是生活态度还是做工手艺,明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屋主都大为钦佩。 从茅屋的四周足迹察看,屋主似乎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明彻胆子一壮,好奇心驱使下,轻轻推门,那门竟应声而开。屋内景物也没让他失望,家具不多,却摆放得错落有致。他虽不懂什么设计师原理,但高水平的设计却是最普通的人也可以鉴别出来。唯一的遗憾是久未打扫,家具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显得荒凉。 “谁会住在这里?此处人迹罕至,难道是某个隐居的渔民?可是他明明建了这所房子,必为长住,却又为何许久未归呢?莫非是住了一段时间然后把这里遗弃了?”想到这里,明彻颇有些惆怅:曾经再用心的东西,也终不过被遗弃的结局。 出于对屋主的敬畏,他不敢多待。合门退出时,不想忽然一阵熟悉的灼热感竟提前起势,而且身上软绵绵的不想动。“怎么回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有些害怕,这种绵软无力感,有点像从庙里跑出来那次!头也剧痛起来,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素雪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佩忽然发出柔和的光将他全身护住,头痛和眩晕感消失了。但灼热和无力感依然存在,明彻顾不得其他,走进茅屋,躺倒在铺满灰尘的藤床上。他全身如沸,焦渴难耐,恨不得一头扎进寒潭。烦恶感一阵阵袭来,好在素雪给他的玉佩每次都能缓解。不一会儿,他合眼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刁难 昏睡中,明彻感到丝丝清凉从颈部流遍全身,还似乎见到了素雪,正要感谢她的赠玉之恩,却忽然清醒过来。 一种奇特的威压让他汗毛炸竖,睁眼一看,吓得差点把心脏跳出来! ——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人,正俯着身用两只直勾勾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 明彻一骨碌从床的另一边滚下去,握着拳,问:“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人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他,悄无声息,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看着这个充满恶意的眼神,明彻感到背后发寒。 “请问您老人家是,是这里的主人吗?我刚,刚才迫不得已,才进来躺了一下,如有冒犯,请多多见谅。”他打拱作揖,尽量显得有些风度,只是不由地张口结舌。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那人开口了,怎么讲?那嗓音比他的样子还要可怕!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倒像是被扭住脖子尖叫的鹅,而且语气冷漠,令人生厌。 明彻只好连比划带解释地说了几句,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丁点儿反应。明彻尴尬之极,不过既然已经糊里糊涂闯了进来,不如索性问个明白。 “请问这是您的屋子吗?” “是。” “那,那实在抱歉了,我并非有意闯进来,刚才不得已借宿一下,请您担待。”这几句颇为诚恳,再次拱手,道,“若没有其他的事,我这就告辞!” “这样就算完了?” “那,那前辈的意思是想怎样?”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实不相瞒,我现在一无所有,身上没有一文钱,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或或者补偿。”明彻想了想,坦诚回答,虽显得尴尬,也顾不得了。 “是吗?没钱便是理,倒也说得过去。” “这也不是说理,而是实情。” “嗯,是实情,看来无理的人是我。没钱还真是理!” 明彻从小公子哥,何曾被这般迎面嘲讽过?不禁有气,但他终究还是硬生生把那股气给吞了下去。 “我擅自进来冒犯了您,确实不对。只是实在事出有因,并非有意,请您务必见谅。再者,这里久无人来,门也不锁,我原以为已经被人遗弃了” “这样看,倒确实是我不对了。既然身为屋主,怎么可以把屋子留下,自己反倒出门?门也应该锁上,否则就是等于告诉别人:进来吧,想住就住。” 此人语调平直,声音尖利,句句嘲讽,字字带刺,一席话把明彻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那,那你说怎么办吧。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命一条了!”明彻赌气地说,如果理智尚存,他定会被自己这一刻的表现笑死。 那人轻蔑一哼,不客气地道:“你那半条命对有什么用?一文不值!你也不用装穷,我看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是个宝物,算是你住在这里的报酬吧。” “这是朋友送给我的,可不能随意送人。” “既然已经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你自然可以处置它。” “它还有别的用,以后我遇到她师父,还要把它交给她,这原本是她师父的宝物。” “她师父?哼!这么说来,她原先也不是玉佩的主人,还不是照样给了你?你也别说是她借给你的,如果你一辈子遇不到她师父,这不就是你的了?” “” 明彻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词锋如此厉害之人!但又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再者,素雪的意思,也不过是让他拿着玉佩向她师父求肯帮忙治病罢了,这里面原本就有一层功利目的。 可是 “你换一种东西,我发誓日后一定弄到!” “你又来了!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我可以写欠条!” “不,我只要它。” “你,你这不是讨要报酬,没有这么贵的房间,你这是是讹诈!讹诈!”明彻一急,早把什么礼数、从容忘得一干二净。 “这间房子原本就不是给别人住的,你可看到门牌上标价了没有?你未经我同意就擅闯进来,莫说这块玉,再贵重的东西其实都赔不起!” 那人说完,手一伸,玉佩竟然从脖子上隔空向他手中飞去。明彻向前一抓,立刻感到胸口似乎被什么一把抓住,然后一只看不见的触手封住了体内某处经脉,再也动弹不得。 不过下一刻那人脸色一变,闪电般放开了他,手心的法诀接连转变,不一会儿,手掌、手臂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白冰。 “好厉害的寒气!” 那人手掌一翻,用手指把薄冰一一弹射出来,正中明彻额头、胸口、双臂,明彻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明彻急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瞪着眼,却一动也动不了。 “看你对这块东西这么宝贝,估计送你的人一定是个姑娘,你对那个丫头心动了,是不是?”那人打量着玉佩,忽然变得八卦起来。 “关你什么事?” “男欢女爱,世间乐事,若是一不留神棒打的鸳鸯,岂不是罪过?” 活久见鬼! 明彻想起儿时伙伴们常玩的一种游戏,把抓到的老鼠放在盒子里,尾巴上绑上沾油的棉花,那种捏着火将点未点时的心态大概就是这个老怪物的心态吧! “你把我放开,玉佩是你的了。”贪一时口舌之利徒增羞辱,他索性看开了,既然对方执意要拿,又阻拦不了,只好日后见了素雪多多赔罪吧。 “你舍得?不怕她怪你?”那人似乎没料到他这么拿得起放得下,吃了一惊,“你知道吗?这玉佩本名叫做‘开云’,可以辟毒虫、驱幻象,危难之际还能保命,可真算的上万中无一的宝贝。” “说这个有用吗?”明彻有照着那张老脸给一拳的冲动,“我倒是希望你老人家说个数目,以后如有机会,我还能把它赎回来。” “这样吧。我这人最喜欢听故事,你把和那姑娘怎么认识,她又怎么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你的经历给我讲一遍,如果讲得有趣,而且没有胡编乱造,我倒是可以答应你。” “你可不能反悔!” 明彻不作二想,立刻把素雪怎么救他,二人如何相识的过程讲了一遍。当然,事关自身身世的内容,则丝毫没有透露。 “你看,这就是整个经过。这东西是素雪她师父的宝贝,她师父又凶恶的很,要是就这样把她的宝物给弄没了,她还不定得挨什么惩罚呢!”明彻口才原本不错,把本来平淡的地方也能说得有滋有味,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或许这个老怪物一时善心大发把玉佩送回来,那岂不是妙极? 可惜老怪物并没有发善心,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嘲讽道:“你们并无深交,她听起来也不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如果真的怕她师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这等宝物送给你?除非,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她对你一见钟情了。” 明彻差点喷出来,咳了一声,道:“我对她一见钟情还差不多,她对我‘一见钟情’,怕是没可能。” “怎么说?” “你要是一个爱干净的小姑娘,碰到一个病殃殃的小子,第一次见面就见他翻白眼躺在地上只剩了半口气,你会对他一见钟情不?” 老怪物仰头想一想,竟然点头赞许起来:“你倒是不自恋,有些自知之明,并不是无可救药。” 明彻暗自撇嘴:刻薄之人,连夸人都这么损! “那我们一言为定,以后我有钱了,你得让我把玉佩赎回来。要不,你现在就开个价?” “到时候自然会跟你索要。” “那不行,你那时候狮子大开口,我怎么办?” “我做生意一向公平,你说的这种情况绝无可能。这是我一贯的规矩,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一向公平”?我去你娘的!你要不是老剥皮,会连讹带抢地拿走玉佩?明彻心里骂,嘴上却笑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以后怎么找你?” “你叫我琉先生好了,琉璃的琉。至于找我,我看倒是不必了,有缘自会再见。”名字和经商地点都语焉不详,显然不想透露身份。 还是叫你老怪物的好!明彻不想再见他,便拱手告辞。 然而当他出门时,意外骤起,居然和上次一样浑身一软,登时头晕目眩,脑袋像裂开一样,此时没有玉佩护身,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意料之中的是,热病也如影随形地从腹部升腾起来 丝丝凉意从劲部扩散开来,他感到自己那半口气又回了回来。 他翻过身子一看,竟然发现自己正上方以“开云”玉佩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阵法图案,而施阵之人正是那个老怪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见他能翻身了,便收起了阵法,玉佩也随之飞回手中。 “看来这‘开云’果然非同凡响!老夫倒有些后悔答应你可以赎回了。” “” “你放心,我是言而有信的人。不过,”他似乎有些问题难以索解,低头沉吟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问过,明彻照实回答。 “竟是这样!不可能!”他摇头道,“我再问你,你身上是否有别的破阵之类的宝物?” 明彻自然坚决摇头,归一阵的秘密他怎么可告诉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你放心,我既然已经收了你的‘开云’,就绝不会贪图你别的东西。而且,区区破阵类的宝物,就算能破此地的阵法封印,可也不过是有些名堂罢了,我还并不稀罕。” 明彻依然摇头。 “罢了罢了。这样吧,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怪病,也就是逼得你只能泡在寒潭中的热毒,并不是只有素雪的师父能医治,我这里也有办法。可是要我帮你医治,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仙界血契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刻感到上苍似乎特意为他一个人打开了窗户,那么此刻的明彻就是这种感觉。 “三个条件?”明彻心头扑通乱跳,大脑被震得砰砰响。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体会他曾遭遇过什么,有谁知道他无数次做梦都梦到解除这个跗骨之蛆?素雪给过他希望,可是太微薄,和现实中间隔了无数个让人惴惴不安的不确定性,而这个怪老头,这个阴阳怪气的人,竟然把希望活生生地端在他面前,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可是,可是什么?他头脑中的某个地方好像在给他泼凉水。他无法确定这种惊惧感来自哪里,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吗?不,不。那是什么?是太多次挫折之后的不敢奢望?或许吧,但不全是。忽然间头脑中一亮,他明白了,是归一阵的秘密,他身世的秘密!对方的条件是不是跟此有关呢?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激动神态一定瞒不过去,于是顺着演下去。 “别说三个条件,三十个我都答应!可是就怕” “怕什么?”琉先生听他话中有话,问。 “我有的东西怎么都好说,没有的东西,偷啊抢啊说不定也能变成‘有’,不瞒您说,父母身亡之后,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破阵宝物,我是真没有。你要是想要,倒是可以给你偷过来,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到。”明彻越说越愁眉苦脸。 老人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再提这件事了。现在我要说我的条件了,你仔细想清楚,随时可以拒绝,但一旦同意,便不可反悔。” 明彻松了口气,强压着心头的兴奋,点点头,提起十二分精神。老人为他的冷静表现很满意,盘坐案前,左手大拇指快速掐算着,其余四指泛着或隐或现的白光。 “第一个条件是,你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与琉璃幻境为敌。” “琉璃境?” “琉璃幻境是仙界的一个派别,也就是说,你永远不得与这个派别为敌,包括这个派别中的人。” “如果他们为难我,我怎么办?” “忍耐。“老人斩钉截铁,但还是留了余地,“当然,如果危及到生命,也可以适当反击。” “我同意。你说第二个条件吧。” “你可不要答应太快,许多选择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体会到它的分量。” “现在最重的分量是我快没命了。以后的事今天的选择,到时候我总会记得的。” “你倒是坦诚。现在说第二个条件,”老人顿了顿,“第二个条件,如果有必要,你要帮我击败一个人。” “谁?” “我现在不说,你也不要问,而且,你绝不可学习那人的行事风格!” “” 明彻有点懵,怎么越听越玄乎?他这样的半条命,击败一个人,还不知道那人是谁,这都是什么什么呀! “行事风格这个,怎么算才算啊?” “唉!这个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期许,毕竟人事无常!”老人忽然变得有些感慨,“我希望你不要学某一些人,成天把什么‘天下苍生’挂在嘴边,然后又拿它做借口,反而去伤害你最亲近的人。” 明彻依然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天下苍生”,而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这完全不符合人性嘛。老头说的这些,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只能挠头。 “比如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素雪?” “那当然。”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一百个人和她之间做选择,你选择谁?注意,那一百个也是善良的人,对你也不错。” “我选素雪。我只认识她,其他人嘛,先认识再说喽。”明彻嘻嘻一笑。这样回答虽有些狡黠,却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老人摇摇头,道:“讨巧而已!罢了,你只要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就行了。” “明白!你说第三个条件吧。” 老人点点头,却沉默着不说话,左手一刻不停地掐算着。 明彻屏着呼吸,期盼良久的心愿眼看就要达到了,越是到这个时候越得沉住气! 老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四指白光吞吐,大拇指越动越快。 “第三个条件,你要帮我找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现在我不会说,时候到了会告诉你。” 明彻仔细斟酌,有些犯难,好容易等他开金口了,却是又是这么一个玄乎的条件,如果对方让自己找归一阵,难不成也要答应他? “为什么要我帮你呢?我我不觉得我有这个实力。”他小心翼翼地探问。 “如果我不说,你的疑虑估计不会消失,其实我也没必要不瞒你,原因只有一个:据我测算,你和这两样东西缘分匪浅,得到它们的希望甚至可能正要着落在你身上。” “有危险吗?” “有。” “不会是现在疯传的那个什么‘归一阵’吧。如果要找那个,我还是算了,十有**得送命。”明彻自己亲口说出“归一阵”三个字来时,几乎能听到自己心通通直跳。 “你竟然知道这个?你听谁说的?”老人吃惊地看着他。 “我一个流浪鬼,还是去过一些地方的,你可别小瞧了我!听谁说的啊,是一个四处说书的,什么神呀魔呀的,打的天昏地暗” “算了,无关紧要。我要找的并非是它。”老人打断了他。 明彻松了口气!也亏得能临时胡诌,还有模有样的,不过事后回想起来,依旧冷汗直冒,发誓再也不这样冒险。 “只有两件但要冒险”他低声嘟囔,故意装出一副盘算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那老人不知是早看穿了他,还是真有耐心,不催不问,只是平静地坐着。 “我同意了!如果连命都没了,别的一切都免谈。望前辈成全。”明彻在腿上一拍,然后恭恭敬敬地拱手致意。 “好,那我们签下这个生死契。”老人的手中突然变出一张银色契约,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明彻原以为会要他在上面写字,却不料老人示意他滴一滴血上去。 “这个,上面没有字”明彻缩着手,迟疑道。 “很好,很好。这个时候,谨慎是对的。不过你放心,这是一种‘心意契约’,不需文字,只需你我二人各一滴血。若你我心意不符,血契会立刻示警,如果你我有一方私自毁约,在天机印前对质时,只需再各自一滴血,血契便会自动判别是非。它并非人界之物,比你见过的文字契约有效力得多。” 明彻一听,不禁咋舌。他暗自庆幸刚才问得清楚,否则如果玩小聪明假意应允,那就糟糕了! 银契吸收了二人血滴,立刻隐去。 “我是不是也要保管一份?” “一旦立契,便会传送到法则中,再无更改。瀛洲双圣掌管天机印,守护各类契约。不过即使他们,也无法窥探契约秘密。” “瀛洲双圣?还有那个什么天机印是什么?” “他们你就当他们是仙界的大人物好了。天机印是掌管天地法则的圣器,由历代双圣掌管。更详细的情况,以你的资质,日后定能得知。” “我的资质很好吗?”明彻感兴趣地问。 “自然。否则我怎会做这种投资?”老人语带嘲讽道,“你身上的异病虽然能够清除,但施展大庚阵极耗深思,我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彻听了,且喜且怅。喜的是,自己竟然有这么大潜力,可谓活这么大最吃惊的事儿了;怅的是,这个老家伙依然是那个刻薄的老怪物,刚刚产生的那点亲近感,瞬间冰到冰点! 接下来的几天,明彻终于认识到了大庚阵和玲珑阵的不同,身处其中,没有丝毫痛苦,阵阵凉意从颈部扩散开来,游走全身,说不出的通透舒适,这种感觉和“开云”玉佩护身的感觉极其相似,若非深知老家伙“拔一毛利天下不为也”的为人,他简直要误以为前面的两次都是他出手相救呢。 老人忽然中途停了下来,皱眉不语。 “琉前辈,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你身上感觉如何?” “好像已经全好了,连剑伤都不疼了。”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老人仰头思索。 “难道还没有除干净?”明彻心惊肉跳地问,他可怕留下什么厉害的后遗症,那种生不如死,一切都由不得自己的感觉实在不想再尝了。 “不是。你的异病已被压制,只要再做一两次治疗,便不会再犯。我只是没想到你体内并没有那种力量。” “什么力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后修炼仙术,基本无望了。” 明彻呆住了,一阵失落,不过很快释然了。 “我从生下来就带着地藏邪气,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修仙什么的,原本也不指望。” “地藏邪气?那是什么?” 明彻把出生时自带邪气,差点害死母亲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讲述了一遍。任何医生一旦听到奇特的怪病,忍不住要一探究竟,老人也不例外,竟细细地问起发病的症状、压制的手段,边问边思索,显得颇感兴趣。 “你真的没有听过玲珑阵?” “没有。”老人摇头,“看来你的仙根被毁,就是长期被此阵摧折的结果。”他露出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明彻,“想不到你竟有这等身世秘密,经历过这些,不简单哪。” “没什么!我能活到今天,又得到您老人家的救治,我已经很满足啦!你不用为我难过。”明彻手一摆,满不在乎地说。 “为你难过?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大亏,你修不了仙,我实现计划得多出一百倍难度,真是失败!” 老人连嘲带讽,刻薄不留情面。明彻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莫生气,淡定,淡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弦断 最后一次治疗持续三天才完成,由于热毒被压制,明彻体内的寒气失去了控制,老人费劲心力才将其引导到丹田之中。 “取不出来吗?”明彻问道。留这种隐患在体内,想想都难受。 “它们已与热毒互缠,难以分离,强行祛除,一不留神你我都得没命!” 明彻只好作罢。 “你也不必哭丧个脸,这些寒气可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资源,他日若有机缘,助你成为御寒系大家也说不定。” “我还能修炼?”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修炼之道,路途千万,祸福难料,说不定刚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方式被你撞到呢?” “还是算了!这些寒气以后别祸害我,我就知足了。” 老人摇了摇头,大概对他这种不知进取的态度不以为然吧。 治疗将毕,明彻感到浑身无力,眼冒金星,老人不解地看着他,苦苦思索:不应该是这个症状啊? “琉,琉老前辈。我想,我这是饿的。” 老人咳了两声。 “你自己找吃的去吧。” 明彻跳出大庚阵,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问:“琉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老人点点头。 “修仙的人长期不吃东西,如果一旦开吃的话,会不会肚子胀或者便秘啊。比如您要是吃了东西会不会” 老人瞪了他一眼,明彻见情况不对,立刻转身溜去,一边走一边想,修仙者各个深不可测,应该不会有这种低级麻烦吧。 他吃了很多野果,只觉美味无比,直到打嗝才作罢。这时阳光普照,湖水明丽,万物都显得美好,心头再也不必为疾病的包袱所困扰,这种感觉实在太痛快了! 他摘了很多果子,洗好晾干,用衣服包起来,给那个老怪物带回去。老怪物虽然斤斤计较,言语刻薄,但毕竟是救他于水火之人,和他的生命间已经建立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联系,且数天过去,数次见他为治疗自己凝神苦思,甚至弄得满头大汗,正所谓人非草木,内心感激是无以言表的。 茅屋远观不可见,走近了才会出现在眼底,据老人所说,这还是因为他身上有“破阵宝物”的结果,其他凡人则压根看不见。只是几天下来,他并没有从明彻身上找出什么宝物,因此只能将其解释为“你小子天赋异禀”。 “这么早就回来了?”老人的声音依然很难听,只是今天听起来却怪怪的。 明彻笑了笑,把果子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上。 “小子,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什么事?” “这两天为催动大庚阵,我耗费了太多神思,接下来的几天要好好闭关。你身上虽然还有一些小问题需慢慢调理,但这几天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先在外面玩几天,暂时不要回来。” 明彻吃了一惊,忙问:“你不要紧吧!” “你放心,我既然和你签了血契,就一定不会毁约。”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老人微微一笑,道:“我只要闭关几日即可,你算了,你帮不了什么,只要不来打扰就行了。” 明彻略感失落,却也明白自己本领低微,于是指了指那些果子,道:“这些果子一入口不怎么好吃,可是咬上几口,也很甜。你要是一个人实在无聊,可以尝尝,我都洗得很干净了。”说完一刻不留,转身离开。 他想做一杆鱼竿,可惜连找几天,都没法找到合适的鱼钩。天天嚼这野果,纵是山珍海味,也吃腻了。 他每天都要回去看看老人怎么样了,虽然不进去,但过去看看才放心,对方因救自己耗神伤身,若没有他的消息,他于心不安。 这一天,他再回去时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明明已经到了,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茅屋。为防自己方位感出了差错,他沿着湖边寻了好几里,终于确定,茅屋真的不见了! 墨色寒渊散发出阵阵寒意,他打了一阵冷战:父母殒命的那一夜,也是这样无声无息,自己的家就被包围了。 他躲到湖边的丛林里,放开全身的感知器官,感应周围动静。这种感应他还不能收控自如,且随着异病离去,这种感应能力也似乎下降了不少——原本这种怪能力,失去了一点都不可惜,但这个时候,却成为他最后的倚仗。 咦?他感知到茅屋果然还在原地,只是肉眼看不见,可见有人对它施了法。 这人会是谁呢?是敌?是友? 正思索着,茅屋中忽然发出一阵清幽的琴声,一开始叮叮咚咚不成曲调,不一会儿悠扬地传出来。 明彻不太懂音乐,可不知为何,他听着听着,竟从琴声中感到一种隐隐的不详。 琴声起初温婉愉悦,平和安宁,如平缓的小溪流水,无忧无虑。 接着,琴声变得明媚欢快起来。清晨阳光普照,暖洋洋的大地上,桃花粉红,落英缤纷,鸟语间关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露出骄人可爱的面貌。 然而,阳光下总有阴影,欢快中无意间透露出丝丝烦躁,起初只是星星点点、忽隐忽现,然而很快就变得到处都是,焦虑烦躁的意味充满整个琴声。 琴声开始变得高亢起来,似乎在对抗着这些负面情绪,又似乎被这些负面情绪所牵引。涓涓细流不再,温婉平和不再,唯有挣扎、不甘、赌气、嘶吼 梆! 在最高亢处,琴弦断了。 琴声并没有停止,虽少了一部分音色,却依旧继续。 梆!梆!梆!梆! 琴弦相继断裂。 紧接着一阵乒乓之声,茅屋内似乎几翻琴落。 明彻快速向茅屋方向跑去。神奇的是,他要找到茅屋,就必须打开感应力,然而感应力一开,却立刻觉察到身体被某种封印强烈排斥。 越靠近,这种排斥力越强,胸口越烦闷。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底发颤,极怕异病再找回来,但他依然顶风前进,总不能留在门外对里面的变故无动于衷。 推门一看,老人瘦弱的身躯正半跪着,茶几翻倒,琴落在地——和猜测的一样。只是老人头顶、身上全都冒着白气,看不清面部和身影。 好在屋内没有别人,明彻再三确认,心中的顾虑落下大半。 “我受伤了,不能说话,你不要靠近我。”老人手一挥,几个字浮现空中。 明彻只好停在门口。 “怎么回事?这里好像被人施法了,而且加上了封印!你又是怎么受伤的?” “外面的封印很强,你是怎么进来的?”老人写道。 “我冲进来的。” 正要详细讲,却见老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地上,明彻见状,不再顾及他“不要靠近”的指令,前去搀扶。 然而当他靠近到大约十步左右的时候,老人忽然身躯暴起,一掌飞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脑袋上。 剧烈的疼痛,眼前发黑 从小忍受超一般的痛苦,明彻有超乎常人的抗击打能力,这一掌,如果是别人,就算不当场脑浆迸裂,也得昏死过去,然而他除了手脚无力,眼冒金星,却依然清醒。 “我去你个老不死的八辈祖宗!你个老剥皮老混蛋老怪物不得好死!”明彻在心里痛骂。不过,他就算再生气,这时候也只敢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装死。 老不死要干什么? 有什么目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什么阴谋? 疑问纷沓至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差点让他吐出来:老不死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发现自己身藏归一阵!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彻底玩完了! 不过静等了一阵,老人却像是并没有要动自己的意思,只见他颤巍巍地扶着茶几,捂着嘴不住咳嗽,而且走路时脚步虚浮,东倒西歪,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然后,他附身从地上抱起琴,拉着琴弦滋滋作响,似乎要将琴弦接上去。不知道最终接上没有,听声音,没有接上去的可能性大一些。 再过一会儿,老人忽然停了下来,霎时间整个屋内静得听到掉针。明彻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一颗心紧张得快跳出来了,如果老东西发现自己没死,给自己后脑勺上加一下,一切休矣。 如果他能翻过身子偷瞧的话,就会发现老人正站在他身边盯着他!好在“嘴啃泥”的姿势保护了他,否则他一惊之下,必定露馅,他没有昏死过去的情形必被发现。 正当他“老不死”“老怪物”骂到不知几百遍并越来越觉得生还无望的时候,老人抱着琴飘然离去了。 生死一瞬,命若浮萍,明彻只希望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实在还是少来一点的好! 半个时辰后,他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一手摸着头顶,一手摸着鼻子和下巴,呸呸呸吐光嘴中泥土,咬牙切齿,气愤难消。 茅屋中多呆一刻就是一刻的危险,明彻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头顶的阳光还在,看来又躲过一劫,正暗自庆幸,却见树林蓦地一阵晃动,他想都没想,一头钻进树丛中,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斗篷清冷 风儿吹过树梢,寒潭之上波光粼粼,原来并无他人,明彻从树丛中爬出来,对自己的草木皆兵自嘲了一番。 被这么一折腾,他算是彻底清醒了,一边离开,一边细细思索整件事的前前后后。 他实在找不出老人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理由,老怪物精明刻薄,斤斤计较,可是即便最初发现自己擅闯房屋的时候,满含怒意,似乎也没想过要杀死自己,反而这次自己分明冲着救人而去的,他却要向自己动手? 特别是,二人已签过血契,他耗费良多为自己医治,自然是希望得到回报的,忽然没来由把自己杀掉,怎么讲都说不通! 明彻只好一再仔细回想当时场景,有一个被先前忽略的细节倒是逐渐凸显出来:仔细斟酌老人那一掌的分量,虽不轻,却是留了手的,可以和李柔瀚要弄死自己时的情形做个对比,老人那一下力道虽足,却感应不到阴含的内力。这个细节也只有在彻底冷静下来才能想到。 “呸!怎么替老不死说话了?”明彻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门,愤愤地想。 不过其实他再不情愿,也无法自欺,特别是回想起李柔瀚“补杀”自己死命往水中按头的狠辣,老家伙却放过自己,此间差别足以说明问题。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我打晕呢?”明彻一边啃着野果,一边烦躁地想。 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 一念至此,他忽然有了思路。这整整一天,他无时无刻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整个过程前前前后都已经回顾过几十遍了,只有这个答案最符合逻辑。 如果真是这样,那屋子之所以会隐身,也极可能是老人施的法。而自己竟然能够闯进去,一定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才那样惊讶,所以他才把自己打晕! 可是他又在掩饰什么呢? 最初破解疑窦的兴奋劲儿过去,现在只剩下烦躁,明彻发现自己对这个老人一无所知,名字不知,住处不知,从事什么职业不知,是商人?是医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若是继续深思,老人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明彻只能放弃,再这样下去,都快要“走火入魔”了!他不是那种爱思考的人,从小到大疾病缠身,救治手段酷烈,让他有意无意养成一种“今朝得过且过,管他明天如何”的人生观,所以他不爱学习,没有动力思考太深刻或太长远的东西,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要么觉得时候到了总会真相大白,要么直接放弃。只因为这个老人,相处时间短暂,却居然解除了自己最大隐患,且整个过程不酷烈、无异象,其神通之大,让他感受到了另一个天地!他对这个老人,感激有之,厌烦有之,仰慕亦有之,因此,在其内心,雅不愿与其这样一个人分道扬镳的结局,也因此,他才对对方为什么要向自己突施杀手久久不能忘怀。 但许多事情不是自己想要答案就能够得到答案的,该放弃的时候,必须放。 墨色寒渊浩渺无际,雾气蒸腾。艳阳渐被云层覆盖,不一会儿,湖面波粼点点,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明彻躲在大树下,正欣赏烟雨濛濛的湖上美景,忽得一道白光嗖地从眼前掠过,优美的弧线轨迹一闪即逝。似乎正是飞往茅屋方向?好奇心驱使他跑过去一看究竟。 他小心翼翼地跑过去,只见空中一个带着斗篷的白衣女子正与一个灰衣男子面对面站着,女子斗篷遮面,看不清样貌,男子高髻方巾,道袍上著一“枫”字,从其嘴唇和表情看,二人似乎正激烈地争论什么。他放开感官,把神念放出去,却被一道结界给弹了回来,吓得只好龟缩在树丛中一动不动。 二人忽然动手了,男子长剑飘飘,甫一出手,便将女子全身罩住。女子似乎身上有伤,动作极不连贯,顾忌重重,不多时即完全陷入被动,堪堪只有招架之力。 二人在湖面上斗得正欢,明彻却没有欣赏观摩的心思,只苦思该如何退出去逃命。这两个以命相搏,任何一方胜了,恐怕都不会饶过他这个偷窥者!不知他们发现自己没有?好奇心害死人,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战斗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女子似乎被剑芒扫到,身子坠向湖面,男子不依不饶紧追不舍,持剑俯冲而下。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面色一变,硬生生止住向下的趋势,刹那间在身前结数道护身结界,然后向后弹去。 密密麻麻的青色蜂针从女子身前向他激射而去! 那些蜂针一小部分被结界阻拦,大部分居然绕开那几道结界分进合击,白衣女子也顺势在湖面上轻轻一点,返身追杀过去。 下一刻,男子“啊”得叫了一声,似乎足部被蜂针击中,女子长剑挥舞,操控着蜂针,毫不留情地将其全部刺入男子体内。男子在凄厉的叫声中坠入寒潭,消失在被雨点冲散的涟漪中。 女子落到地面上,捂着胸口喘息,向口中扔了一颗药丸,一边向茅屋走去,一边淡淡地道: “出来吧!别躲着了!” 明彻浑身一震,暗暗叫苦,不知该不该出去。环顾四周,这里似乎大约只有他一人。 女子停下脚步,道:“是不是非要我把你亲手提出来?” 明彻只好从树丛中爬出来,尴尬笑道:“我是不小心路过,你我互不相识,就当做从来没见过,好不好?”说着,作势转身离去。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女子语气冷峻,自带一种威严,“进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说着,推开茅屋的门,站在门口。 明彻抬起手想说什么,但一想自己处境,还是主动闭嘴算了。 白衣女子一尘不染,斗篷遮住整个头颈,颇有些仙气,其体态动作,让明彻不由想起素雪,不过素雪身材没她高。就不知她有没有素雪那样善良?明彻想。另外,实话说,她的声音清淡婉转,好听极了,如果没有那种冷峻味儿,明彻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声音里听一辈子!不过这种念头他只敢一闪而过,此刻还是保命为主。 “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屋子的?” “就是看到了呀,还怎么发现?” “胡说!这屋子没有人能用肉眼看到。” “原先是用肉眼嘛,后来房子被施了法,才只能用神念感知。” “你身上必有破阵之物,或者,有别的秘密,若从实说来,我不会为难你。” 明彻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没有什么‘破阵之物’,也没什么不敢说的秘密!倒是你,谁允许你进来的?” ——干脆以攻为守!他虽然本领低微,却未做什么亏欠事,何必唯唯诺诺,大不了被灭口! “我是这里的主人。” 明彻差点笑出声,心想,你要是这里的主人,我也是呢! “怎么,你不信我?”女子微微有些怒气。 “不信。” 那女子不语片刻,忽道:“我发现这里最近有人来过的痕迹,看来那个人是你了。” “不只是我,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巧正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他说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 明彻一时语塞。他忽然意识到,那个老人似乎并没有“证明”过他就是屋主! “这样吧,你把他找来,我和他当面对质。我真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冒充!又或者,是你在信口雌黄?” 冒充?信口雌黄?明彻抚着额头,有点晕! “他,他,他” “你可别说他刚好离开了,所有巧事都被你撞上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明彻鼓起勇气,挺身道。 “那你说他是谁,我以后找他去。” “他说他姓琉,让我叫他琉先生。对了,他提到过一个叫琉璃幻境的地方,或许他的身份和那里有关。” “你又胡说,我与琉璃境渊源颇深,从未听过有这一号人。再说,琉璃境多是女子,乃仙界人所共知,什么时候还跑出个‘前辈’来!”女子冷笑了一声。 明彻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哭丧着脸,不知该去哪儿说理去了。他咬了咬牙,道:“可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这里的主人?” “好,我给你证明!” 说完,她向外走出几步,右手结印,左手五指连弹,不久,屋外的封印竟逐渐显出原形:一个南瓜状的光幕罩着茅屋。 “这是点化过的阵法,相当于在原阵法基础上做了修改和加工。我原先的阵法可并非如此!” 她右手一挥,将真气接连打到封印之上,很快那个南瓜状的光幕消失不见了,代之以一幅庞大的阵法图将茅屋围绕其中,看上去颇为繁复,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隐形的茅屋也变得肉眼看见了——当然,这是针对他而言,其他凡人依然不得见。 “加工过的阵法不仅对房屋做了双重加护,而且会对入侵者产生排斥,可惜,这一修改看似精巧,实则弄巧成拙,给原阵法留下巨大的漏洞,不仅可能害了路过的凡人,还可能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修炼者轻易突破进来。” 明彻完全看呆了,连吞了几口唾沫,尴尬道:“原来你真是这里的主人啊!我真是,唉” 他不由地想痛骂那个“老骗子”一千一万遍,更可气的是“老骗子”拐走素雪送给自己的开云玉佩,简直可恨无耻之尤! “你,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竟然在我的屋子住过,还擅自修改原来的阵法,不知道应不应该有个说法?” “我,我真以为那个老骗子是屋主,还把我最宝贵的东西被骗走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也一定打不过你,你要什么就说吧。”明彻强笑道。他现在是斗志全无了,无精打采。当然,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债多人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了。 “这样吧,你既是与此屋有缘,擅闯擅住的事倒是可以不必再提。” “啊?” “不过” “不过什么?”明彻兀自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降临身上,抑制着激动,道,“你老人家有什么都可以提!” “怎么?你觉得我很老吗?”女子忽然话锋一转。 “不敢不敢,你一定貌美如花,世界上最年轻!最美!” 女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的马屁,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这口气倒是和那个老骗子有点像!明彻现在一听到“交易”二字就头疼,特别是这种实力严重不对等的交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唉!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这可不行!既是交易,必须你情我愿,你这么消极,恐怕达不到我的要求。” 明彻彻底无语了。 女子默默看着他,忽地语气一变道:“如果我没看错,你气色不佳,身上应该有些不妥,莫非是大病初愈?” 明彻眼前一亮,当然称是。 “我能为你调理。”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么?”明彻立即变得精神百倍。 “可以这么说。” “那好啊!”随即又狐疑起来,“你,确定能帮我调理?” “哦,具体情况自然还要再确诊方能定论。不过以我在医术上的造诣,看你的样子,倒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世事变化让人眩晕!父亲十几年求医问药无结果,可是短短几天,忽然就“名医迭出”了,明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要你做的,可也不是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掩饰 女子右手一展,手中多出一个迷你小阁,精巧别致,朴实无华。 “这叫芥子阁,是仙人两界少有的空间类宝物,别看它小,里面的空间比这草庐还大。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 明彻不由地两眼放光,实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事物,只觉眼前一晃,便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和父亲一起造访青蓝园的经历。 “你看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庭院,种着一些不知名的鲜花药草,庭院中间,则是两间精致的小屋,透过明亮的窗户,可见屋内陈设朴素,却错落有致,与外面的茅屋颇有相合之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边界,只灵压与外界不同,呆的时间长了,或许会有一点压抑。 “我的要求是,以后三到五年,你和我轮流住在这里,大体而言,就是你一天我一天。自然,这也不是死规定,有些日子可能我一直住几十天,有些日子也有可能你我一起住进来,到时候我说了算。” “住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 “当然没有。相反,这里面绝对安全,它可以隔绝气息,隐藏身形,里面就算天翻地覆,外面也一无所知,是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明彻点头“哦”了一声。 “怎么样?对这里还有疑问吗?” 明彻摇摇头,又问:“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我们先出去再说。” 人一晃,二人一同返回原来的地方,芥子阁又回到女子手中。女子带明彻进入茅屋,向明彻介绍这个茅屋名叫“心语庐”,小小的细节,却将二人距离拉进了不少。 “接下来,我要详细说明细则,你可要认真听,随时可以拒绝,但一旦同意,便不得反悔。” 明彻心想,这话好熟悉,随即想起那个老怪物也这么说过。仙界有本事的人物们思维方式都这么类似么? “第一,对任何人不得透露我的信息,包括你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 “这个没问题。”孤身一人,又哪来的亲人和朋友? “不要答应太早,我还没说完,如果有人问起来,无论是谁,对你使什么手段,你也必须当作从来没见过我。” “如果你我交易成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了,对于值得交往的人,别人拿刀架脖子上,我也不会出卖。” “舍命保护么,倒还不至于,而且”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最要紧的是你得机灵点,别敌人一来,全演砸了,嘴上说没见过我,神态动作却把实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人家。” “可万一演砸了呢?”明彻认真问。 女子一时语塞,片刻方道:“我看人一向很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这可是我选择你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其他原因吗?”明彻有些好奇,笑着问。 女子不说话了。一时间明彻被弄得很尴尬。 “这一点就算说定了,我现在说第二点,”女子终于再次开口,“在这段时间内,你要每三天,至少去一次最近的市镇。” “最近的市镇?” “对,不过四五里而已,应该不费什么事。至于到镇上做什么这个就随便你,只要不透露我的信息,并且当天赶回来就行。” 这个条件还真奇怪!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三点,在一些紧急的时刻,你要听从我的安排,比如有可能我会让你暂时离开,或者躲进芥子阁,又或者替我阻拦应付。可惜你没有一丁点儿法力,否则,还要和我一同御敌。” 这里听着感觉有些危险啊!明彻沉默了。 “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不用了,我答应。还有别的吗?”这个世界上岂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事?明彻早已懂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被她推出去当替死鬼,他也认。 “好!第四点,在日后的相处中,不得向我打探关于我的一切。” 明彻原以为她会提出更危险或者更苛刻的条件,不料竟是这个,不由得一呆。 “问你的名字算吗?” “算!” “”明彻无语了。 “怎么,有难度?” “没,我就是有点奇怪。我问你你拒绝我就行了,干嘛刻意提这么一个条件,怪怪的。”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女子顿了顿,“当然,也不止这个原因。你我接下来要相处的时间,或许几个月,或许三五年,我不希望因为这些小问题而产生不愉快,更不希望到时候你对我产生什么误解。” “哦——”明彻抹了抹后脑勺,连连点头。“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不算违规。” “什么问题?”女子迟疑了一下,问。 “你提出这么多,其实都不算什么,做起来嘛,也还马马虎虎不是很难,可就是让我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轮流住’,什么‘三天至少去一次市镇’,我即便答应了,心里也是七上不下的,不踏实。我想问你,你让我做这些,为什么?” “你让我解释?” “对,对对!解释!” “也好,说给你听也无妨。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在被人追杀,需要隐藏行踪,而且这段时间我正修练一种秘术,修炼期间,有一些时间段比较虚弱,若是不巧敌人刚好在那时候找来,便是杀身之祸,因此我要你留在这里,为我掩饰。” “掩饰?我?” “是的。你是个凡人,有凡人的气息,与这一界的天地能量浑然一体,而我因为一些原因,气息有些特殊,特别是在修炼的时候,绝不可能瞒得过修仙者的眼睛,所以需要你在这里。而之所以要你频繁去市镇,则是为了让你多接触其他人,把附着在身上的特殊灵气冲散,顺便补充被芥子阁灵气稀释的凡人气息。” “你躲进芥子阁不就好了吗?” “不得不说,你问题还真是多!”女子声音里显出一丝无奈,“说起芥子阁,虽然是个隐藏行踪的好东西,可惜它有一个致命缺点:它是一种消耗类宝物,每动用一次,便会形成折损,稳固程度也就减弱一次,到最后便会坍塌。” “啊!太可惜了!怎么会这样!” “在空间中开辟空间,本就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事,历届掌管天机印的那些至尊至圣,都不断加强法则之力来削弱这一类宝物的威力。如今的这两个嘛,就更是教条,他们把天机印的力量发掘到极致,使原本可以开用十万次的芥子阁,压榨至不到一万次。”女子愤然道。 明彻想起老怪物也提过什么瀛洲双圣和天机印,看来说就是他们。不过无论是那老怪,还是这个声音美丽的女子,提起他们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语气。 “按说一万次,三五年也足够了” “你以为它还能用一万次?我得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有些不稳固了!用到现在,如果我没估错的话,它离塌陷怕是五百次都用不到,也只有回到这里,它才算安全。” “这里更安全?为什么?哦,我明白了!是因为茅屋外的阵法吗?” “你居然猜的不错。这个阵法不但有隐藏功能,而且还有支撑功能,否则,这间草庐就算是钢铁做的,风吹日晒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像这样焕然如新!” 明彻听她声音中带着豪气,看来这件阵法必是她的得意之作。 “怎么样?我的解释可还满意?” “满意。” “那我们的交易就这样达成?” “不,我要再想想。你说我可以随时拒绝,是吗?” 女子的语气有些不满了,沉声道:“你在拿我开玩笑么?刚才的每一条你都同意了,现在听我解释清楚了,反而不能答应?” “别误会,我可不敢拿你开玩笑!”明彻不慌不忙,解释道:“我说不答应,是因为我觉得我在这个交易中吃亏了!” “你这是要加条件?”女子有些吃惊,不过随即释然,忙道,“你可不要提一些我做不到的事,又或者探听我不想透露的秘密。实话说,我要你做的,都很简单,不但充分考虑了你的能力,也没让你十分为难。反过来,为你调理治病,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这几句如刀片般语速极快,明彻心道:“你刚才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我都是乖乖听,我只不过透露了一句,你便加了这么多限定!啧啧啧!”他这才发现了自己和人家的差距。还别说,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就被她说动了! 他哈哈一笑道:“自然自然,我们都是各取所需嘛。我的要求也简单的很,你一定能做到,而且绝不触犯你的忌讳。” “那你说吧。” “我想让你教我修炼——只有这一个条件!” “我不收徒弟。”她回绝得十分干脆。 “我可以不当你的徒弟呀!你年轻貌美,我还不想做你徒弟呢!再说咱们也不像。不过换个思维,教别人东西也不一定要非得是师徒是不是?再说了,我学了法术,危险的时候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于你也没什么坏处。” “你连我样子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我‘年轻貌美’?这么油嘴滑舌,我以后倒是要小心你了。”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条件了?”明彻心跳了两下,咧着嘴问。 “我答应你倒是不难。可是”她沉吟起来,不说下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什么呀?”明彻被弄得心急火燎的,急道。他只想知道结果,就算不能遂意,也早死早超生,别吊着胃口难受! “你的仙根被毁,我很怀疑你能学到什么。修仙,讲究道法自然,若是强求,反而有害。” 明彻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蔫了个彻底:父亲,怪老头,她,说的都一样他想躲一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 “不过,你的仙根也没有被毁彻底,仅存的那一点也可以附着一些五行之力。只是再也不可能有一个扎实的修仙基础了,以后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明彻却早已听得手舞足蹈起来! ——他也能修炼!他也能修仙!那个自小被当做傻子和拖累的人,那个父亲曾说养不大的人!哪怕只修个半成品,也已远超预期了呀!“我不是废物!”他几乎喊了出来!再想想日后自己可以像素雪和这个女子一样御剑飞行啊,那画面简直太让人神往了 见他两眼冒光、一脸傻笑的样子,女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说到重点,只好又着重解释一番:“我必须事先声明,如果以后你学不好,可别误会我不用心教。关键的,你要先稳固好剩下的仙根,才能修炼,而且不可急于求成。” ——可是这番话注定对牛弹琴,明彻的思维早就“飞”到了天上领略湖光山色去了,怎么可能在意这点细节? 二人击掌成交。明彻原以为她也会和那个老怪物一样拿出一张银契来签血契,没想到居然没有。他当然是完全没意见!滴血、血契,有哪个正常人见了后背不发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淬气 当下女子给他输入一道真气,然后教给他自我引导的法门。明彻只觉得一道凉丝丝的丝线在体内缓缓游动,却怎么也无法达到她讲解的控制程度,特别是这丝真气游入丹田时,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出来似的。 “你体内的那个什么地煞邪气早已被大庚阵镇住,大可不必担忧,放心练习,只要你自己学会引导,以后无论受伤还是疾病,治起来都会事半功倍。”女子见他畏手畏脚,鼓励道。 明彻听罢,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可是当他发力导引的时候,发现那股真气忽然消失了! 女子疑惑地检查了片刻,依然不解何故。按正常的情况发展,这股真气应该在导引过程中越来越壮大才对。她又为明彻输入一道真气,很快这道真气也消失了。 明彻笑道:“看来我就像是无底洞啊,石灵,寒气,现在是真气,通通只进不出。”其实心里十分不好意思。 “石灵?那是什么?” 明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把遭遇石灵的经过简略地讲了一遍,只是背景、地点、幽冥道之类的全部模糊处理。 女子并未起疑,思忖片刻,开启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把明彻体内被控制的寒气放出一丝来,让明彻导引这股寒气。不一会儿,明彻被冻得浑身颤抖。 “感觉怎样?” “已经顺着经脉游遍全身。还,还撑得住。” “毕竟是吃过苦头的人!修炼,在很多时候就是需要突破身体的承受极限,你比我想象的强多了。”女子赞许道。 和真气的发展一样,这股寒气最后也消失无踪了。好在明彻体内多的是,从此便日日以寒气作导引。 两人这般相处了两个多月,明彻只在芥子阁内待过两次,原来女子为了延长芥子阁的使用寿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不去开启它,这种解释权原本就属于她,明彻自然毫无意见。 一开始明彻提议自己到外面去睡,却被女子否决: “不必。你休息你的,我在这里打坐就行。我们以后共进退的时间怕还有的是,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明彻向她借针、簪之类东西做鱼钩,她扔给他一个,以后明彻每天会抽出一个多时辰钓鱼,可惜没有一天不是空手而归。 最有趣的是在第十二天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明彻,因为实在受不了他“啊”“喂”“额”“那个你”之类的乱叫,弄得她心烦意乱,特别是前一天他竟敢大言不惭地称呼她“丫头”,被她当场顶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能这么叫咯!” “无论我叫什么,你都不准叫这个!”她被气得破音。 所以这一天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我叫虹之语,以后不准乱喊乱叫了。” “咦?那我以后叫你‘虹师父’,不行不行,太老了,而且我知道你也不许。‘虹女侠’?不好,太俗!‘虹仙女’?额,好像更不像话”他开始苦思称呼。 “你就叫我本名好了。”虹之语无奈地道。 “这怎么成?太不礼貌,太唐突了!啊,我想到了,以后叫你‘小语老师’吧!” “胡说!不准这样叫。” “那我直接叫你‘小语’吧。你年轻貌美,声音又好听,这个名字正好合适” “够了够了够了!你再提这个名字,我把你舌头夹掉你信不信?”她居然真的动怒了。 “不会吧?” “我是说真的,我讨厌这个叫法!” 明彻吓了一跳,只好不再做声,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心想大不了以后还“额”“啊”称呼,干吗这么生气?说变脸就变脸,也太快了! 第二天,她又把话题升级: “以后‘年轻貌美’之类的话也不要再提了。你我本是萍水相逢,终究还是陌路,那些好听话,说给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她的语气和缓,似乎不温不火,所说内容却透着一股冰冷,以及凉薄。 明彻感觉好没意思。他是喜欢热闹玩笑的那一类人,总觉得“人与人相处,只要不是碍于身份地位,就应该尽可能轻松玩闹才好”,虹之语这样的话他自然极不受用。可是他又朦胧地感到,她的话虽似冷漠,却又隐含着非常深刻的内容,好像一扇全新的大门,需要自己走进去体会。这是一种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界线的问题,是他以前无论从父母、玩伴处,都未曾真正得到过的。 这段时间,他按约隔三天去一趟市镇。第一次去的时候,虹之语给了他一张地图,说必须按照这条线路走。 “有什么特殊缘故吗?” “没有,只是怕你到处溜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彻有些无语,但也只能照办——其实他还真有把四周一探究竟的念头。 地图上有大片留白,唯有孤零零一条线路,然而定睛看去,却发现上面把怎么穿越树林,怎么翻过丘陵,都立体地绘到上面! “这大概就是仙界手段吧!”他想。 市镇名为苍埔,竟是颇为繁华,商旅云集,店铺林立,车来车往,蹄声得得,走街窜巷者,表演卖艺者,随处可见,至于红灯笑骂,豪赌滥饮之辈,亦是应有尽有。明彻这一来,立刻迷得六神无主,乐不可支,只觉哪里都是新闻,处处都有热闹,虽然身无分文,却也悠然自在,稍微一逛,直到天色将黑方回。 回去之后把一些好玩的说予虹之语,虹之语一边打坐,一边静听。一开始的几次,她似乎不甚热情,后来也开始询问点评。 明彻的导引之术日益精进,原先积存的寒气消耗极快,即将见底,可谓大出虹之语意料之外。但是修炼导引术的目的在于将真气存入丹田,方便日后建墟,固墟,他这情况却是刚好相反,虹之语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而且,那些真气,或者说寒气,去哪儿了?绝不可能逼出体外,否则这里方圆三里之内恐怕都得变成冰块,然而明彻体内却又空空如也,完全检测不到。 “以后在修炼时务必小心,若有异动,第一时间通知我,绝不可自作主张。”虹之语略显担忧地告诫他。 这一日,明彻正在“绝望垂钓”——从来钓不到鱼,虹之语却鼓励他坚持,说可以培养耐心,因此他起这样的称号——忽觉丹田处一股内息自动旋转起来。练习导引术时,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因此他并未在意,然而,不消片刻,这种旋转竟疾速加快,到了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步,此刻他终于想起虹之语的警告,想要扔掉鱼竿赶回去,却发现已经动不了了。 高速的旋转形成负压,明彻感到体内的真气都被卷了进去,包括以前消失无踪的那些,此刻通通“冒”了出来,随着经脉涌回丹田。紧接着,漩涡越来越强劲,丹田内的气团逐渐压缩,一部分则被抛出体外,四周空气温度陡然降低。 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寒潭中的寒气似乎竟也参与进来,被源源不断地旋入体内,汇入丹田,整个过程不痛不痒,只是肌肤,骨骼,脏腑每一处都被冻得喀喀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虹之语赶来了,其时明彻已成一座冰雕,连鱼竿都被一层细细的冰粒覆盖,她把他整个地提了回去,为他输入真气治疗。 明彻又终于“活”过来时,她从他体内检测不到丝毫寒气,只能从他的述说中寻找端倪。 “你可真行!丹田内自动旋引都不当回事,你是死人吗?知不知道,我若不是几时发现寒气异动,再去得晚一点,你的四肢可能都保不住!”虹之语大声道,有些气急败坏。 “我以为和平常一样呢。” “一样?平常都是导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丹内旋引的情况,什么时候会无缘无故自动旋引!” “你别急嘛,我这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会有事的。” “你,你,我,”虹之语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你,你死不死、后福不后福的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是怕你出了事,坏了我的事!”说完,她跺了跺脚,居然一晃眼飞入芥子阁中。往常她轻易不进去,每次进去前都要嘱咐明彻好些事情,比如若有人来如何如何应对等等。 明彻知道自己不对,颇感过意不去,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如何。 第二天是到市镇的日子,他早早出门,黄昏时分方归,走到门前时踮着脚悄悄地向里面瞧。 “怎么,你怕我吗?这么晚回来,再迟点我就得去找你了,明彻大人!” 声音从背后传来,明彻被吓了一跳,他嘿嘿一笑,把她先让进去。 “我最近修炼到了要紧时候,生怕出什么岔子,因此在昨天,对你凶了一点” “没事没事!是我大意,是我大意。” “我们还是要和衷共济。你的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有一点,白天的时候,感觉丹田处胀的像气球一样!吓得我不敢乱动!” 虹之语吃了一惊,立刻输入真气为他检测。明彻不安起来,丹田处确实有过胀如气球的情况,但很快消失了,并没有他说的这般夸张。 “其实也不要紧,你不必紧张——不会坏你的事。”见她良久不语,他尴尬地补充道。 “但愿吧!我今天教你淬气之术。” “什么?你不是说要修炼很久才能到这一步的吗?” “我也说不上来。但从你昨天的表述看,应该已到了时候。修炼之道,讲究顺应自然,一味拘泥,也坏事。” “可是我丹田处没有积存的真气,怎么淬气?” “或许要冒一点险。上次怎么开始的,这次照搬,不过需要我一旁控制。你也不必紧张,只是一试,如果不成,立刻作罢就是。” 明彻原本有些担心,听到这里,只好一笑。 虹之语在他丹田处点了几点,丹田内很快出现了旋引感,两人静待其规模扩大,不料只一会儿,旋引居然中途停了。 “到潭边去!”虹之语当机立断。 她的判断十分准确,在潭边再试一次,果然出现了上次的情况,丹内旋引越来越猛烈,潭内的寒气源源不断地涌向明彻体内。 “怎么样?还扛得住吗?” “还还行。”明彻牙齿咯咯作响。 “千万不可硬撑!” 她观察了好久,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敲击他的左臂,发现他已完全失去反应,便将他一把提了回去。 “你这是逞强吗?”待他缓过来,她早已气坏了,跺着脚问。 “不是我不想叫停,是后来不知不觉就说不出话来了。”明彻摊着手苦笑。 虹之语想了想,确实如此,但一时间情绪转不过来,没有理他,一个人打坐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淬气(2) 淬气,顾名思义,将真气淬炼、凝聚,抛去杂质,体内的真气越精纯,对日后的修炼越有助益。 明彻的淬气过程有两大问题,第一,他无法自动修炼,而是需要外界寒气呼应和补充,这样势必离不开虹之语的从旁看护,第二,无论他的淬炼结果如何,丹田内存不下一丝一毫真气,没有真气,意味着无法取用、导引,这样下去,便始终只能是个凡人。 此间利害,明彻心里也很明白,疑惑不解之余,他极为颓丧,原先的那股兴头劲儿也沉下去了。 虹之语对他的消极态度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你的思维太容易悲观了。” “怎么说?” “修炼并不是一定要成仙,许多凡人也在修炼。仙资卓越又有仙缘者,原本即是少之又少。我问你,你没有觉得最近筋骨强健,行动轻盈了不少吗?” “没觉得。” 虹之语咳了两声。 “那身上原来的不舒服呢?” “老早就没了!” “你自己再体会体会吧,别意气用事!”和他实在无法交流,虹之语侧过身去。 “唉!”明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懂。我就是不服气!” “不服气什么?” “为什么有些人长得美,身材好,声音好听,仙资卓越也有仙缘,而我——” “你说什么?” “唉,我没有在说你!我说的是其他人!” “别油嘴滑舌了!你说一句话,以后还练不练?你不练我刚好省心!” “练!练!练!”他笑眯眯地道,“我是在想,你每天戴着个斗篷,不觉得气闷吗?” 话没说完,他只觉丹田被点了两下,然后身不由己地飞向潭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头一滞什么声音发不出来这次虹之语为了惩罚,把他冻了个够呛才收手,在将他暖回来的过程中也使了些手段。 “怎么样?舒服了吗?” “舒服了。” “我再郑重申明一遍:以后不要再油嘴滑舌,不要提触犯我底线的事。” “好,好,知道了,你最大还不行吗?虹之语最大!”他故意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他总觉得她太过冷淡,太过正经,而且相处两三个月了,连真面目都不愿意示人,这种骨子里的疏离感让他难受。他想开点小玩笑,可是她不喜欢。 “我有个问题十分好奇。”明彻问。 “什么?”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和你开过玩笑吗?” 虹之语沉默了。 “怎么吗?又不高兴啦?” “你违反协议了。” 明彻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是彻彻底底无语了。 经过几次淬气修炼,虹之语告诉他,他已有建墟的迹象。建墟,意味着在体内重筑一空间,将丹田保护在内,若是修炼有成,气结金丹,那么此墟的意义就更是重大——“丹墟一毁,丹碎人亡”,于修仙者而言,丹墟等同于他们的命根子。因此,固墟一途,是修仙者毕生都在竭尽全力的事。 明彻的丹墟异常稳固,也是大出虹之语意料。许多修仙者为最初的固墟绞尽脑汁,尚且多有失败,许多人重筑两三次甚至五六次才能成功,而他居然一次成型——眼前的这个人,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你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秘密?得过病,后来被那个老人治好的故事不是早就给你讲过了嘛。”那人为他治好异病,到此时,明彻对他的感情,已经感激多于被骗的愤恨,因此在称呼上也改变许多。 “是吗?” “你要想听,我就再讲一遍好咯?” 虹之语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你紧张什么?放心吧,就算你有秘密,我也不会追究,毕竟谁又和谁有什么责任呢?” 明彻心道,是啊!她把守起自己的秘密来简直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我又何必这么心虚呢?念及此,他顿时气壮了不少。 不过,再品一下她的话,他又对她骨子里带着的凉飕飕的气质厌烦不已。 他们终究还是吵了一架。起因是明彻在去苍浦镇的路上,为捉几只昆虫做鱼饵,偏离了虹之语给他设计的路线。其实只偏离了不到半里,且对来去毫无影响,她居然不依不饶,非要他立誓决不再犯。 “你跟踪我?”明彻绷着脸,问。 “第一,我没有跟踪你,只要你在那条线路上,我不必跟踪你也能感应到你的方位。第二,现在的重点是你偏离了我设计的线路,相当于违约!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它的意义!” “你先别这样行不行?一二三得我头疼!”明彻双手摁了摁太阳穴,“我可以按照你的那条线路走,可是请你以后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吗?” “‘可以按照’?是‘应该按照’,理应如此!我说话的口气有问题吗?” 还玩起了字眼!明彻感觉自己快被她弄得崩溃了!然后他笑着说了一句让他以后后悔了很久的话: “像你这样的女人,估计从来没懂过什么是爱,也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吧。” 话刚完,他发现自己已经掉被扔进寒潭中。旱鸭子落入水中,只有乱扑腾的份,咕咕咕呛了几口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像被一根根冰锥扎透了。此刻他才想起,她原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正当他迷迷糊糊以为自己会成为第二个被她杀死在寒潭中的孤魂野鬼时,她飞过来把他从水中提上来,挂在一棵大树叉上,让他“自生自灭”。 全身的寒气侵入丹墟,丹内丝丝内息翻动,不一会儿开始旋转,扩散,隐藏的内息开始回流持续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从寒潭带来的寒气被吸收殆尽,旋引也随之停止。 又过了一阵,他终于从溺水的状态中缓了过来,从树上慢慢爬下来,着地时屁股摔了一跤。此时天已大黑,夜色茫茫,寒气袭人,万籁俱寂中,大自然也在沉思,在俯视。 “她那里呆不得了,哪怕睡在露天野地,也不能回去让她看扁!不就是一个女魔头嘛,我岂能被她控制?咦?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建一间茅屋?”这个新奇的念头让他心头一热,身上多出无穷力量。 于是凭着一股不服气的劲,一边回忆和父亲建茅屋的情形,一边摸黑开始准备材料:扯枝条,剥老树皮编绳 第二天,虹之语发现门口有一块写字的木板,定睛细看,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上面字的意思: “约定我会遵守,你也别管我了。” 字迹歪歪扭扭,模糊难辨,尤其那书法之幼稚,让人可笑。 虹之语一想起他昨天的欠揍话,不觉动气,再一想他细皮嫩肉的样子,更是冷笑,她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了不起的动静来。 接下来的十几天,明彻按时到镇上逛一圈,其余的时间都忙着建茅屋,不久他竟逐渐喜欢上这件事,除了手上多出一些水泡老茧比较疼外,其余的劳动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痛苦。 他准备好所需材料,全部搬到虹之语住所旁边,然后仅用了一天一夜时间,便建好了一座简易茅屋。 虹之语故意不理他,待第二天清晨才一出来看一看,登时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这间茅屋,从外观看,完全就是心语庐的迷你版! 明彻枕着胳膊,仰天卧在里面,见她沉默不语,心里别提有多爽!他已有了打算,等以后有时间,一定做一个更大、更精致、更漂亮的! 不料虹之语说了一句话,把他从山巅打回谷底:“把它拆了,换一个造型!” “凭什么?你说换我就换啊!难不成这也违反了约定?” “你必须换!你要别的样式,我可以帮你设计。”她的声音颤抖,显得有些激动。 “为什么呀?”明彻一时好奇起来。 “我因为”她居然因为激动说不上话来,甚至还有一点慌张。 这真是千古未有之奇!明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有充足的理由。”片刻之后,她终于平静下来,“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吗?是为了躲避敌人,而你,则是我的掩饰。可是你这么一间茅屋放在这里,明摆着是告诉别人知道心语庐存在,却又不住在里面,这不是等于招认里有情况吗?” 明彻怔住了,左思右想,想不出如何反驳。 ——可是,她说的这些,真是逼自己重建茅屋的理由? 他虽郁闷之极,却不想显得婆婆妈妈。既然说不过她,那就拆!然后用了两天多时间,建了一个新式样。之所以多出一天,是他没法想原先那样“依葫芦画瓢”,只能边设计边修建,进度变慢了。 更让他难受的是,新房屋的设计,怎么看都和原先那个差一个水准,笨拙、粗糙 “丑就丑点,家再丑也要见人,总比寄人篱下强!” 于是他在门上挂了一个牌匾:彻悟居。虽然听起来似有深意,其实不过就是想起个比心语庐好听的名字。 后来觉得字太丑,又把匾撤去。 为了在气势上不输于对方,他只要发现虹之语出来时,立刻假装无视。 这一日,他坐在潭边“努力”钓鱼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岸上叫他,正是虹之语!一时间他有点矛盾,想转过去和解,却又怕她再说出什么冷冰冰的话来自找没趣。 “明彻!你是不是要我揪着你耳朵才能听到我叫你?” 她说出这种话,看来是想和解,可是他觉得自己不想表现得太开心,于是把身子一直,两眼盯着鱼竿,道:“你说吧,我听到了!” “我是想为你检查一下,看看你能否开始修炼御剑术,如果你觉得多余,那就算了。” 虹之语淡淡的几句话,如同带着魔力传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御剑 这半个多月来,二人较着劲互不相让,没想到虹之语一开口,居然是明彻日思夜想的御剑术! 他扔下鱼竿,哧溜一声跳到她面前,什么城府、尊严,通通望到九霄云外去了,两眼放光地问:“不多余!不多余!不用检测,一切都好!好得很!” “以后不会违约了吧?” “不会了!我其实那一天就后悔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来一直很自责!” “我说话的口气也不好” “谁敢这样说!”说完这句,他脸皮再厚,也终于挂不住了,笑道,“虹之语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别揪着我了。诶,你要觉得不解气,把我再往里面扔一次好咯!我上次喝了几口,还挺甜的。” 虹之语以为他会屈服,却不曾想他会到这个地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随即又强行让自己回到严肃中,一本正经道: “无论你对我有何不满,但我保证只要答应你的事,就绝不会食言,我希望你也能做到。我再说一次,我们的交易不是普通的买卖,而是三到五年的相处,需要沟通、交流、关键时候相互扶持。我说的,你明白吗?” 她说一句,明彻点头一次。他自然明白,这几天别别扭扭,别提多难受了,这样的生活若持续好多年,可简直是噩梦! 虹之语打入几道真气为他检测,看到他的手血茧密布伤痕累累,也对他高傲倔强的一面多了一层认识。 “咦?”她忽然对着他的手端详起来,然后在他手上输入真气,划来划去,似乎在搜寻什么。 明彻吓了一跳:莫非她发现了自己手指中的秘密?他强迫自己镇定,不动声色。 “怎么了?” “我能感到一股细微的能量在你手指间流动,这几天你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没有。” “你仔细想想,特别是这些伤口处。” “没有,凉凉的,很普通。” “一般人受伤,应该是火辣辣的。”虹之语道。明彻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只听她继续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手上的这些伤痕,一两天之内就能完全消失。这种自愈能力,为我仅见。莫非是最近淬炼寒气的结果?”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无法确定。 “有可能!我感觉我确实壮了很多,比以前有力气!”明彻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顺便握了握拳头,然后立刻话题,笑道,“你看我能不能修炼御剑术?” “仙根依然很脆弱,五行之力接近于零。好在你毕竟淬炼了这么久,经脉骨骼都比以前强健许多,只要你体内的真气哪怕能动用一点,御剑便不成问题。”说时,虹之语手中多出一片玉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我修炼的要紧时刻,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修炼。这片玉简,记载了御剑术要诀,你可以自己看。” 明彻拿着玉简翻来覆去,没有找到一个字。 虹之语传了几句法诀,道:“按照我教你的法诀,才能开启玉简。” 明彻把玉简放在手心,依言而行,果然眼前映出一大篇文字来,里面详细记载了御剑之法。这些文字只有他能看到。 “怎么样?有不懂的地方,可来问我。” 明彻从玉简中退出来,抬起头,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傻笑。 “怎么了?有问题?” “这个这个里面有差不多一半字我不认识我从小不爱读书,一读书认字就犯困” “你,你说什么?”虹之语简直闻所未闻! “有没有可以读出来的书?” “没——有!”虹之语感觉自己快被气爆了,有点头晕。 “要不我和你学认字?我有个办法,费不了你多少事:每次你读一段,我在一边牢记,然后回去对着认,把所有不认识的字都学会!” “认字可不简单,枯燥乏味,没有人监督你,你行吗?” “试一试嘛!”明彻嘻嘻一笑。 “没有什么试一试,你要学,就还必须会读、会写。否则,你我不必再浪费时间。” 她的话似曾相识,明彻心中一凛,神色变得肃然,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被勾了起来 从此,除了每隔三日外出,他开始了专注于淬气以及习字的生活。他找到了不依赖他人自己淬气的方法:到刚来这里时离不开的小池子里泡一会儿,然后开始导引,引发丹内气旋,一旦发现有异动,立即跳出水池跑到干燥的地方,任其自动旋引,待身上水汽烘干,淬炼结束。平时饿了便以果子充饥,难得的是,虹之语说这些果子,既能常年生存于此寒冷之地,也非凡品。 相比之下,习字过程可就不这么随顺了。第一次,虹之语只让他背了一百多字,他的背诵能力极佳,只听过一两遍,便一字不落。虹之语不由地舒了口气。 然而,当他士气高昂地一个一个对着认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一百多字中非但有四十个不认识,还有二十几个似认非认,足足熬了三天时间才把它们认全,勉强会写。 第二次,虹之语让他背了两百字。 第三次,虹之语让他背了两百三十个字。 以后逐次增加,三个月后,他已经能够畅读全书了。 这段经历,可以说是一次蜕变。最开始的时候,他倍感煎熬,常常抓耳挠腮,扯断头发几百根,若早几年,恐怕已放弃无数遍,好在岁月是最好的人生导师,他已没有资格做回那个不思进取的公子哥了,坚持下来,随着识字增多,竟觉得越学越容易,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夜阑人静,父母尤其父亲严肃的面孔浮现眼前时,少不得悲思难抑。 这一日,虹之语检查完他的认读水平,将玉简送还给他。 “你过关了,以后自己去看吧,遇到不理解的再来找我。” “要正式闭关了吗?” “两个月。” “除非要紧事不能见面?” “是。” “别吧,没有你的讲解,我根本就背不了几个字。我早就自己试过了!” “还有这样的事?” “我还骗你不成!我猜啊,大概是习惯问题,也可能是你的声音太好听了,这些原本干巴巴的字,一经过你的声音加持,马上就活蹦乱跳起来了。” “” “而且最近我发现,我的体内好像有一点真气了,虽然只有一丢丢,可那天在芥子阁,忽然就有感觉了。” “或许是药香的作用?”虹之语也精神一振。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给你说,那天我在修炼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当时我迷迷糊糊,神游太虚,忽然听到你的声音。你不知道,一刹那间,很多似解非解的文字,不仅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而且一运功,还真就成了!由此,我总结出来一个非常重要的真理。” “真理么?倒要听听。”她笑道。 “真理就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修炼需要灵丹妙药。而对于我,你的声音,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哦,好一个‘灵丹妙药’!既然如此,你不是要学御剑术嘛,我也来试试。” 虹之语话音一落,明彻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墙角的扫帚飞到他的脚下,然后将他托在半空,他吓得死死抱住,一动不动。 “我现在给你念几段御剑法诀,你可听好了,第一部分:运气”她开始念法诀,然后把控制扫帚的法术收回来。 只听得乒乒乓乓,明彻从三尺高的空中直接甩了下来。 “一次不行,看来还得再试一次。”虹之语道。 “别别别!不用试了,我自己慢慢来吧!” “我的声音不是你的‘灵丹妙药’吗?”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明彻摸着屁股,苦着脸道,“刚才我瞎说来着,你别当真!你总是这么认真干吗?我很有压力啊!” 从此明彻开始了他的御剑术修习。好在虹之语并没有让他拿扫帚去练习,而是借给他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名叫“秋槐”,只要一念诀,可长可短,可宽可窄,而且极易操控,让他爱不释手。 然而十五天以后,明彻依然没有学会操控秋槐,倒不是他不能让剑升起来——这把剑只要稍有修炼基础就能御空而行,而是,他只能趴在剑身上御空而行! ——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严重恐高! “秋槐可以自动飞行,你把它变宽一点,站起来,根本不会出现问题。退一步讲,即使你从空中掉下来,秋槐也会立刻向我传来信息,你个大男人,怕什么?”虹之语终于对他“忍无可忍”,从心语庐中跑出来。 “咦?你不是应该闭关吗?怎么出来了?这样不好吧。至于我嘛,不急,御剑的事,慢慢来,慢慢来。”明彻嘿嘿一笑。 “慢个!”虹之语把一个脏字硬生生忍住咽下去,“我限你一个时辰内站到秋槐上御剑,否则我立刻收回仙剑,你自己慢慢练去!” 此刻天色将晚,晚霞落照,明彻只得跑回彻悟居中把秋槐再次取出来,硬着头皮站到上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御剑(2) 剑逐渐飞了起来,三尺,四尺,五尺九尺,一丈飞到离地两丈高的时候,明彻开始头晕腿软,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站起来!没事的!”虹之语喊道。 明彻也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剑身一晃吓得急忙趴在剑上,紧紧贴住,四肢像壁虎一样粘在壁上不敢动弹。 “快点!再不站起来,我让秋槐晃起来了!” 明彻心里叫苦,却迟迟不动——这种感觉只有体会过恐高的人才能明白。 “好,现在你趴着吧,可得抓紧了!”虹之语忽道。 明彻一听,如临大赦,正寻思她为什么放过自己,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秋槐像喝了酒的醉鬼一样,开始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飞了起来,时而俯冲向下,时而疾飞冲天,时而原地打转,时而上下颠簸,巧的是每一次“发疯”都恰到好处,让你绝无掉下来的危险。 待其最终落地时,明彻早已被折磨得眼珠乱转,瘫如死狗,搜肠刮肚把三天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弄得剑身上到处都是呕吐物。 “看你下次还趴着!可惜糟蹋了我的剑,秋槐是有灵性的,它不走运搭上个你,早向我诉苦一百遍了!”虹之语说完,意念一动,秋槐把明彻往地上一扔,像被赦免了一样径直飞入湖中。 虹之语称自己的方法叫“暴露疗法”,亦即“暴露弱点,直面恐惧”之意。没想到这种方法颇见成效,经过几次“暴露”,明彻竟真能站着御剑飞行了!当然,天知道他是因“暴露”而终于克服恐惧,还是因恐惧再次“被暴露”而勉强克服了自己。 即使迈出这一步,他的御剑术依然未算练成,因为除了秋槐,别的剑他一丁点儿都操控不了! “真正的高手都是愿意选择有个性的剑。秋槐是专为初学者使用的佩剑,容易操控,但威力也有限。你要真正掌握御剑术,必须克服这个问题。” “高手?额,能不能晚一点再说”明彻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揉眼睛打哈欠,一边伸懒腰。这段时间日日修炼,头晕腿软过几十回,好容易初有小成,他只想用一个充足的睡眠来犒劳自己,虹之语天刚亮就来叫醒,感觉浑身都在抽筋。至于成为高手的事,似乎很遥远。 虹之语简直不知该嘲讽他不思进取,还是该赞许他无欲无求,自己好容易想要尽一回催人上进的责,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领情!一气之下,怒回“心语庐”,把外面的封印加固了十重。 “虹之语!虹仙子!仙子大人!”明彻在庐外乱叫了一阵,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好自己练了一会儿,然后无精打采地咬了几口野果,跑去市镇消遣。 先前他摘了这里的野果卖过几次,却乏人问津,才知道买卖不是那么好做。前几天又看到有人卖柴禾,也试了一次,结果喊破嗓子,柴火依然摆在前面,好像在插着腰笑他。后来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围着看了半天,却嫌他的东西太潮且粗细不匀,他说白送当送个人情,中年人却说拿回去晾晒还得占地方。最终讲了半天,他吭哧吭哧给人家扛到家,赚了两文钱。 这两文钱一直被他揣在口袋。两文钱,半斤盐都买不到,他想着怎么花才能物有所值。 街角一片叫好声吸引了他,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有人演傀儡戏。那傀儡艺人五短身材,两撇胡子,一边操纵提线木偶,一边口沫横飞,妙的是说起话来胡子一上一下,自带喜剧效果,戏文内容是神仙打架,听的人叫好一片。 明彻也看的津津有味,不过比起戏文,他更感兴趣的是表演者的演技以及围观者一阵又一阵的反应。散场后,他把两文钱扔到身前的木盒子中,忽然想:如果我也能学会这两手,以后不愁没钱花了,就算赚的没他多,可怎么看都比摘果砍柴有前途。 那表演的人一连呆了四五天,他几乎日日去观摩,回去之后则开始没日没夜地模拟起来:怎么提线,怎么说戏,什么时候什么表情乐此不彼。 虹之语见他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之后一个人嘟嘟囔囔,手舞足蹈,不知搞什么鬼。 “虹之语,我回来啦!你猜我今天在镇上看到什么?” “你先别忙着说故事,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有敌人过来查探,你务必时刻小心。” “可以出门吗?” “可以。尽量表现的像往常一样,但要提高警惕,有陌生人主动向你套话,可得机灵点。” “这还用说!你也太不放心才这么啰嗦!跟你说,过了这么久,镇上都没人知道我住在这片湖边,每次回来,我都要再三确认有没有人注意。” “不要大意。就算有人注意到你,你也未必发现得了。” 明彻对自己的感知力颇有信心,不过没有必要向她解释,笑问道:“我有个问题十分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来的?难道你有什么独家内应不成?” 虹之语默然不语。 “好好好!我知道,我又违规打探你了!”明彻不悦地道。 “我没有内应,我有特殊的方法,能够感应到。不过这个方法,我不会告诉你,你也别为难我。”虹之语顿了顿,问道,“你这几天一个人忙来忙去,忙什么?” 明彻见她居然向自己解释,早已冰嫌尽释,一口气把这几天关于傀儡艺人的见闻构想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傀儡术?可惜人间的傀儡术,再精彩也不过尔尔。仙界的傀儡术大师,不用提线,都能同时操控成百上千个傀儡。他们把那些傀儡排成阵法,分进合击,俨然一支军队。” 这几句把明彻说的愣住了,悠然神往,想象那种场面。 “你想学吗?还是算了吧!你连最基础的御剑都学不会,还想驾御傀儡?”虹之语冷笑道。 “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我要苦练御剑,哪怕不睡觉也练,你可千万不要拦我!”说完转身离开。 虹之语还想要再说什么,他却一晃不见人影了。 明彻从心语庐内取了一把斧头,发奋修炼,真的是“不睡觉也练”,可是不知是欲速不达,还是因为“没有虹之语声音加持”的缘故,竟然无论怎么努力,御物之术都没什么进展。 虹之语这段时日一直蛰伏,几乎足不出户。她再三为明彻探测,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意外发现他竟有超乎常人的神念,似乎天生自带,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被激发了出来。 实际上明彻早已发现自己的这个天赋,但此刻故意表现得迷惑不解,问:“它有什么用?” “它让一个人具有超强的感应能力,比如危险靠近的时候,会比一般人提前感知。再者修炼本身,即是各种能力相辅相成,神念强大的人修习别的法术,自然有独特功效。可惜你仙根受损,否则以你的资质,不知会有多高的上限!” 明彻听得悲喜交集。命运之不可捉摸,竟至于斯! “我突然想,古籍有云,‘神念之力,附寄于物,因势利导,物随神行’,如果你把神念附着到事物身上,然后用导引之法,或许也能御物,这样一来,哪怕你仙根损毁,五行之力薄弱,也能御剑飞行了。” 明彻立刻来了精神,她也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任何一个修炼者,有新的修炼思路和心得,都会像她这般惊喜。她连续取出数个玉简,教他数种引导之术,没想到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或许需要什么特殊的、专门增强御物能力的导引之术吧。”明彻打着哈欠道。 虹之语看了他一眼,把手头所有的导引类法术全部检视了一遍,终于找出一个绿色玉简来,正是专门增强御物能力的内容,不过玉简中明确备注:欲修此术,需特殊体质,弄巧成拙,概不负责。她有些犹豫了。 “怕什么!”明彻一把将玉简接过去,按照上面的教程修炼起来。 他对着斧头,伸出手指,道一声“起!”那斧头居然缓慢地升了起来。 “哇!我成了!”他大叫一声。 不料斧头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嗖地向一旁砍过去,正好砍向虹之语! “你这是得多恨我?”虹之语一把将斧头抓住,道。 “啊,这”明彻早已吓得脸都白了,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此刻尴尬地张着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傻站着了。”虹之语笑道,“你现在还掌控不了这种神念御物之术,需要多做练习才是。” 明彻见她没有误会,感动得差点抱上去。他突然发现,自己挺在意她的感受。 虹之语拿回绿色玉简,凭着自己的理解将其中的内容反复修订,并且让明彻修习体会,然后再思考、增补,颇耗费了一番心血。 他也没有让她失望,短短两日,便掌握诀窍,御物之法初有小成。 “虽然没法驾驭灵力极高的仙剑,但一般的剑应该能够控制了。” “没有秋槐用的顺畅,没意思!虹仙子,如果以后我赚够了钱,能不能把秋槐买过来?” 虹之语被他的贪图省事和不思进取惊呆了,这几天劳心劳力的成就感也化为乌有,她有种把他再扔一次寒潭的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再见离愁丝 明彻的御剑术始终学得不到家,这不是说剑升不起来,而是他的御剑——当然是普通的剑,秋槐之类的仙界除外——有几个重大缺陷: 一、无法太快。 二、转弯不能太急。 三、不能升得太高。 四、无法灵活地上扬和俯冲。 五、太紧张时御剑稳定率下降。 其余的已没必要列出来,这几条已然判决了他的御剑术毫无实战意义。虹之语做过几次改进,收效了了,也只能作罢。明彻则对自己早已“放弃治疗”,他的心思放在另一项有趣的事情上——傀儡术。 他发现自己的神念御物之术可以直接操控傀儡,这不正是虹之语所讲的不需要提线的仙界傀儡术? 用木料刻了十来个半尺高的人形傀儡,往闹市一放,大声吆喝几声,然后开始表演,一开始,他的傀儡戏内容都是从傀儡艺人那里学来的,很多人虽已听过,但一看他的傀儡居然不用提线控制,还能打斗得有声有色,都啧啧称奇,围观者越来越多。 把那几个故事翻来覆去讲了十几天,明彻察觉到有必要换新内容了,否则就得像那个傀儡艺人般转移阵地。可是编一个新故事谈何容易!他绞尽脑汁编了一个,自己排演到一半便放弃了,只好向虹之语求助。 “修炼之人,应该清心寡欲,大成之前,需尽可能地避免俗事烦扰。你这样脑袋里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怕终一生都大道无望了!”虹之语呛他道。 “你不是说我仙根毁了嘛,哪还有什么‘大道’!” “仙根是一回事,你努力与否是另一回事!” “你看你急什么?我说说我的想法。我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某个瓶颈,与其浪费时间,高不成低不就的,还不如想办法活得好一点。”明彻微笑道,眼神中也曾闪过几许黯然,然而语气极为平静。 虹之语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间怔住了。 她没有故事书,倒是有几本关于仙界往事的记录,于是把许多涉嫌仙界机密的内容全部屏蔽,其余的逸闻趣事让他拿去参考。明彻也十分机警,知道仙界秘史不可轻传,把所有的内容都重新包装,改头换面变成人间往事,然后加上自己的发挥、篡改,就这样竟被他弄出十几套完整故事。他这种歪门邪道的功夫,把虹之语都吓了一跳。 他又逛遍了市镇的茶楼书坊,买书听曲寻找素材,如此一来,在他的傀儡戏中,新故事竟是源源不绝。 不到半年,他已成为苍埔镇小有名气的“傀儡小子”,每次说戏,四周总能围个三五层观众。再后来,他又学会控制出场频率,多出许多休闲享受的时间,生活更加滋润。倘是于征等人的商业头脑,或许会想着怎么扩大经营、增广人脉、提高层次等等,但在明彻这里,这些复杂的东西,自然是半个念头都没有。 吆喝声变成“当当当”的敲锣声,旧衣变成新服,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强健,嗓音也更加低沉,青涩的技艺日益圆熟,一**观众你来我往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早在他“出名”前,虹之语便大幅度减少了和他的接触,她知道,如有心人关注,他的住所终究是瞒不住的。再后来,她的闭关时间越来越多,二人的沟通在第三年出现断崖式减少。一开始明彻非常不适应,但虹之语态度特别坚决,他也无可奈何。 这三年来,他一直想见一面她的真容,也想要买下秋槐,却始终未能如愿。虹之语的理由一度让他心寒到夜不能眠,她说,她不想在二人之间有更多瓜葛,待盟约一完,他们便成陌路,从此天涯海角,各不相干。 “修仙?哼!修个屁!把人都修成了冷冰冰的无情怪物了!”明彻愤愤不平,腹诽不断。 这一日,风和日丽,空气鲜冷而清冽,整个湖面翠墨如玉,鳞波莹莹。明彻提着钓竿,悠然独坐,自从两个月前,他吊到几条尺许肥鱼,钓鱼如今已成为他非常期待的一项消遣。 不知什么时候,虹之语竟然悄然站在他的身后,静默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明彻发现了她,把钓竿往旁边一扔,激动地站起来,算一算,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在外面待过了。 “想不到这里面也会出现鱼类。这片寒潭有上古神魔大战的背景,绝不像它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生物复生,于它而言,算是异兆,不知这个异兆又预示什么?” “管他什么异兆不异兆!我前几天钓了一条奇怪的鱼,你看看它是什么品种?”明彻忽然跑进屋内,端出一个鱼缸,鱼缸内一条青色小鱼摆尾游动。这是他的新爱好,养鱼,赏鱼——当然,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吃掉。 “这个湖里竟然会有这个品种?”虹之语颇为吃惊,“它叫西冥鱼,传说在极寒之地才能生长,你把它抓起来看看,肚皮上是不是有三条细纹?” “不止三条,好像有四条。” “什么?真的吗?”虹之语凑过来一起看,“这么说它的寿命可有些年月了,能够突破一定寿命的生物,再生长几百年,说不定能修成大道。” “那会是什么?鱼妖吗?我记得一本书上讲过,修炼有成的生物,仙人只是其中一种。” “这我可说不准了,按照天机印法则,到时候它应该会被送到妖界。不过,就怕它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又是为什么?” “一方面是修炼本身,各种劫难要渡,何况它还是跨界修炼;另一方面,是它本身就是一件有助于他人修炼的宝物,一些阴属性功法的人如果见了它,恐怕不会放过它。” “原来如此。那你有没有需要?我记得你也是阴属性功法。” “你倒是一点都没有怜悯众生的意思。”虹之语笑道,“我的功法不需要他物辅助,倒是有一件法宝需要加一些阴寒属性的材料,可惜它于我而言,是个鸡肋。” “量少?” “是啊。它毕竟不是除非极地冰蚕那样的奇物。” “极地冰蚕?我记得书中记载有一把剑叫什么‘蚕翼剑’,是不是和它有关?” 虹之语点点头:“那是用几十万片冰蚕之翼炼化而成的上古宝剑,早已失传不知几十万年了。到今天,这种生物已接近灭绝,否则别说几十万片,就是有一万片能加入到法宝中,也能成为威震天下的利器。” 明彻不由地啧啧称羡。 虹之语一笑,问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功力,是有这么一把上古宝剑好呢,还是有一点在危险时刻能帮你逃生的技能好呢?” 明彻想了一下,笑道:“还是逃生技能好。要不你教教我?”他何尝不知道她在暗示自己不用功,因此呲了呲牙,一脸嬉笑。 “你我各取所需,你练不好,用不着难为情。再说,我也没有教人的天赋,没耐心,也没方法。”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若有一天真想修炼,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就是冼北林的雷恩老道。这个人懂得很多,或许他有办法改变你的体质,让你在五行术的修炼上能进一步。” 明彻当然对什么道长没有兴趣,正琢磨她为什么说这些,忽然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出一身冷汗: “明彻,我知道你体内有一样东西,拿出来,我在上面做点标记,到时候你把它交给雷恩,他就知道是我推荐你去的。” “什、什么东西呀?” “真不知道?那你手腕里这是什么?”说着她抓住他的手臂,略一施法,把缠绕在手腕中的离愁丝抽了出来。 明彻脸色难看,但只能装作吃惊之极,同时想试探一下她到底对自己的秘密知道多少,于是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它,它是什么?我体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太可怕了!仙子,我体内是不是还有别的,快帮我把它们拿出来!”一边说,一边在身上四下摸索。 “这叫‘离愁丝’,是一种高明的遁器,一般人可做不出来。我看它里面应该掺了你的血液,而且已经用过一次,你会不知道?” “天哪,我当然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捉弄我?我遁他娘!别让我知道了,否则一定让他好看!”他咬牙切齿,挥拳怒骂,神情中极度惊怒,经过这几年的表演,他的演技算得上一流,虹之语起初不信,这时也不由地有些信了。 “你也别骂的太凶,依我看他也并不是想害你,这件宝物应该救过你的命,怕是你自己糊里糊涂的不知道罢了。” 明彻停止了怒骂,在内心向父母道一声歉,然后故作疑惑地问:“还有这么回事那你说这玩意儿还有没有用?” “它是一次性消耗品。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它多用两次。来,你滴一滴血在上面。” 明彻故作迟疑地滴了一滴。和第一次见到的景象一样,片刻之后,那滴血和离愁丝融为一体。明彻睁大眼睛合不拢嘴。 虹之语将其托在手心,施了一会儿法,然后教了明彻几句法诀。 “记住,它只能用两次,两次以后一定将其扔掉,也不要连着用,否则可能生命不保。” “啊?”明彻一时间听得头皮发麻,寻思她是不是有点夸张。 “我可没吓唬你啊!它本质上是一种血遁之术,以精血亏损为代价,并且一次比一次多,到第三次使用的时候,已经是极限!” 明彻攥着离愁丝,沉默不语。虹之语隔空一点,离愁丝如蛇一般缠到明彻手腕上,随即消失不见。 “明彻,我要离开了。” “要出去?去哪儿?”明彻翻转着手腕,问。 “去哪儿可就说不上来了。” 明彻一愣,抬起头看着她,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要走了?不回来了?” 虹之语没有开口。 “你的修炼完成了?” “是的,而且一两天敌人会来。你要是不想惹麻烦,也离开这里吧。”说着,足底多出一把仙剑,准备离去。 明彻看着她,依然斗篷遮面,白衣如雪,声音也还是那样婉转清冷。三年多时间,他变了,变得健康、强壮、成熟,可是她似乎一点都没变:依然是那样,既熟悉又陌生,似亲切却冷淡,离别之际,没有祝福,没有再见。 ——盟约一完,便成陌路,天涯海角,各不相干。 一阵寒风从湖面吹来,吹动着她的衣角。明彻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忽然右手一挥,一道半透明结界出现在二人身旁。 “不好!有人来了!我们退回去!” 她一把抓住明彻衣袖,向后飞去。 这时,湖面上空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彩虹仙子别来无恙!见了故人,何必如此惊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督亢魔尊 洪亮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带着撕裂空间的余音,戛戛作响。片刻之后,一个身高两米有余的巨汉从湖面踏空而来。 “比我计算得快。有机会自己先走,不要被抓到把柄。”虹之语低声说了两句,未等明彻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步应付来客,道: “看样子,来的是枫督城的督亢大人!不知小女子可有触犯仙规天条,或者得罪过枫督城的地方?” “好问题!若你没有触犯仙规,又何必这么紧张?” 说话时,那督亢大人已经来到湖边。只见他稍稍一顿,手不动脚不动,没有丝毫施法痕迹,虹之语刚才布置的那道结界便被他击的粉碎。 明彻已能看清巨汉的面目,此人手长脚长,虎背熊腰,面色微黑,高口阔鼻,配以一副洪亮的大嗓门,端的气势夺人! “大人说笑了。” “我怎敢说笑?仙子这几年可是好大作为,把仙界玩得团团转,我枫督城上下都感念不已呢!” “最近五年,小女子都在这里静心修炼,不知这所谓的‘好大作为’是指什么?素闻大人以沉稳公正著称,这种信口开河,恐怕不是大人一贯的风格吧。”她声音清冷,语气中略带嘲讽。只有身旁的明彻,才发现她的右手微微颤动,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般镇定。 “精心修炼,哈哈哈哈!”督亢的声音陡然提高,道:“敢问仙子四年前是否去过冥界?” “冥界?我去那里干什么?大人何有此问!再说,没有跨界文牒,又有谁敢跑那个地方?反正小女子可没见过这种东西。另外,据我所知,跨界文牒每一张出入都有记录在案,不知大人可有调查过?”虹之语侃侃而谈,随即话锋一转:“敢问大名鼎鼎的督亢大人怀疑我去过冥界,有什么依据?” 督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明彻耳膜嗡嗡直响。 “伶牙俐齿,难道以为本尊真的会没有证据胡乱栽赃吗?” “愿闻其详!”虹之语毫不退缩。 “有人明确看到,冥狱大乱的时候,仙子出现在那里!” “是谁?敢这般确定?” “冥界出口出现了‘彩虹桥’,还不够吗?” “‘彩虹桥’?那不是琉璃境的彩虹仙子才有的东西,大人怎么扯到我这里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彩虹仙子?” “当然不是!” “不可能,从你的气息身法看,你一定是琉璃境的人,而琉璃境除了彩虹仙子本人,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你的修为。”督亢第一次显出迟疑的样子。 “哈哈!原来大人并不认识彩虹仙子,全靠推断啊。好,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虽然和琉璃境有些渊源,但并非彩虹仙子本人。” “那你把真容露出来,我自会拿回去核对。” 虹之语的声音降低三分,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因为某些缘故,面容已毁,还望大人给小女子留点尊严。” “办案之际,不拘小节。” “哦?可是我听说双圣极其看重程序呢。大人并不认识彩虹仙子,仅凭一些气息身法,真有充足的理由扯下一个人的面纱来?” “若是真照那些规定,我们都不必行动了!仙子,你是有头面的人,本尊已给足你颜面,希望还是不要让大家太难堪得好。” “想不到一向为人正直的督亢大人,和青辕宫那位也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小女子就让你看半张脸。”虹之语愤然道。她将斗篷上的面纱微微抬起,然后立即放下,这个间隙,由下颔到鼻孔,小半张扭曲的脸一闪而过。 督亢脸色一变,以他的修为,对方是否使用仙术障眼法一看可知,而这张脸并无施术痕迹。彩虹仙子以美貌著称,又极其爱惜自己的容颜,绝不以丑示人,这样看,从外貌到行事作风,都与眼前之人大相径庭! 虹之语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大人可有听说彩虹仙子的真实身份乃是蜉灵?” “略有耳闻。” “是略有耳闻还是确定呢?据说督亢大人可是一度追求过她们上一任尊主清月仙子的,琉璃境怕是没少去过吧。”虹之语捂嘴笑道。 督亢脸色铁青,冷然道:“本尊确实对清月仙子动过心,没什么可丢人的,但她不走正道,与我终非一途。只是我不知道这些私事,和你的证据有什么相干。” “蜉灵生命短暂,历经万世才能修炼有成,按照我们人界的算法,应该算是三十多年。固形阶段,需得修炼二十年才能道成人形,再加上她在琉璃境十年,她的年龄应该有六十岁了。大人觉得我的算法可有错误?” “没有。不过琉璃境虽然没几个真仙,却有妖法擅驻容颜,恐怕从外貌看不出什么。” “那仙骨呢?仙骨总不会骗人。大人可以测试我的骨龄,看我是否有六十年骨龄。” 督亢一怔,犹豫道:“你真让我测骨龄?” “要洗白自己,还有别的方法吗?大人放心,这是我自愿为之,就算在双圣面前也不会牵连到大人。”说着伸出右臂,轻轻拉起衣袖,露出一段白生生的手臂。 督亢握住她的手臂,输入真气,开始闭目测试。得出结果后,原本铜黑色的面孔显得更黑了。 “大人怎么不说话?”虹之语笑问。 督亢沉默不语,细细思索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已经苦苦追踪了这个人四年有余,一开始锁定她时,线索不断,可是在三年半以前,她出手将他的两个弟子一个重伤,一个失踪之后,她也忽然消失了!按照那个重伤弟子的描述,基本确定她就在此附近,可是后来,他从这片湖上往返数次,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哪怕数次冲入那间可疑的阵法屋也毫无所得,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对原先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直到最近,他终于把目光放到一直被忽略的那个青年傀儡艺人身上:一个喜欢热闹享乐的小伙子,干的是闹市中的职业,却偏偏孤身一人住在这个荒无人迹的地方,而且刚巧邻近那间可疑的茅屋,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念及此,他派人假扮成各种身份试探,虽依然没问出什么,却让他预感到此人正是他要找的嫌疑人。终于在今天,被他现场捉到了这个隐藏幕后的女人! ——可是 督亢沉思片刻,还是不甘心地摇头道。他必须赌一把! “不。我是需要仙子和我走一趟。如有冒犯,本尊日后必定加倍偿还!” 便在此时,明彻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你这就不对了!这位仙子已经证明自己不是你找的人,你凭什么还要让人家走?” 督亢正自愁闷,此刻双目一闪,笑道:“看来这个小兄弟笃定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了?” “反正她确实住在这里四五年了,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明彻昂然道,气定神闲。 “很好,很好!一个仙人,一个凡人,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怎么相识的。” “五年前,我被劫匪打伤,引发了娘胎里的异病,差点没命,多亏这位仙子出手搭救。后来,又多亏这位仙子教了我一些保命手段,我才活到今日。” 这一类的故事再也普通不过,偏偏很符合他的经历。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唉!我从小是个孤儿,本来是个野孩子,无知无识,四处流浪,再次多亏了感谢仙子,是她教会我读书认字,还教了我一些接待处事之道。得与仙子比邻而居,是我最大的福分!”说着,向虹之语拜了一拜。 虹之语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闪一边,见他演得这么逼真,颇有点哭笑不得。 “因此你就感激不尽,替她圆谎?”督亢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盯着明彻。“你们相识的时间应该在三年半以前,是不是!” “啧啧啧,按照大人这种查案方法,世界上恐怕没有抓不到的凶手了。反正有利于反方的人证,统统都是圆谎咯。”明彻目光直迎了上去,丝毫不避,反而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三分嘲讽。 督亢哈哈大笑,目光中现出三分狞厉,道:“好好好!嘴硬的人又多了一个,就看你能不能撑的过本尊压力!”说着右臂暴涨,抓向明彻。 虹之语挡在明彻身前,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剑柄,不闪不避,冷冷道:“督亢大人这是要刑讯逼供吗?” 督亢将手臂缩了回去。 下一刻他身子一晃,从虹之语身旁掠过,接着在空中哈哈大笑道:“只是暂扣片刻,仙子不必惊慌。若不想伤害到他,就不要轻举妄动!”原来明彻已被他擒在手中,飞到湖面上空,虹之语站在原地,无可奈何。 强大的威压压得明彻喘不过气来,两道热滚滚的真气由顶门窜入咽喉,打了个结,延伸至心脏,再打一结,又窜向丹田,将丹田牢牢锁住。明彻只觉得每一开口,都被两条细绳紧紧牵着。 “只要你敢说谎,我的‘辨言锁’就有你好受的!” “这东西准不准啊?可别冤枉了好人啊!我就靠这张嘴吃饭呢!哎、哎、哎——”督亢不满意他的油腔滑调,略一用力,把他弄得乱叫起来。 “把你,和你们认识的过程,再说一遍。”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怎么这么”下面的话他已经说不来了,从喉头到丹田,都被紧紧牵拉着。他的脸色已变成青色。 “看来不给你使一点真格的,你还认不得我啊!”督亢阴测测地道。接着左手一个结印,打入那两道真气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督亢魔尊(2) 一掌结印打下去,顺着真气注入明彻体内,那可怕的刺痛即将穿越喉头,心肺,丹田,许多初尝该滋味的人,痉挛、嚎哭,甚至会直接晕过去。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彻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的样子,而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两人对望着,都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可以确定的是,结印绝对已经穿透丹田,可是,为什么? 督亢沉思着。 明彻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极细微的笑容,笑容虽浅,在督亢看来,却充满戏谑。 “有趣!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督亢的一张黑脸因为怒气显得青一团紫一团,他毫不留情地连续打入三道结印,这种酷刑乃是特意对付修为强横的仙界高手才使用的,名为“辨言三绝”,如今用在一介凡人身上,已有越界之嫌。 三道结印螺旋下降,若细听,可听到它们刮过脏器血管的仄仄响声,一路旋入丹田,可以想象,任何一个人这个位置受到此种冲击,将是何种感觉。 明彻脸色微变,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随即神情复杂,哭笑不得。只是,所有这些表情中,唯独缺乏痛极求饶的画面。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两道“辨言锁”居然梆梆崩断,喉头以下的部分消失无踪! “你是何方妖孽?” 督亢一把抓住明彻肩头,带着深厚的内劲向下压去。这一抓,颇有些废了对方的意思。 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漩涡从明彻体内扩散开来,将他的这股内劲打落殆尽,紧接着寒冰气息如崩裂雪山劈头砸向全身,灌入经脉、脏腑。 喝——! 督亢口中发出一声巨响,如狮吼,如龙吟,接着金刚怒目,肌骨爆烈,侵袭到他身上的寒气瞬间化为有形之质被迸溅而出。 当然,那张紧握明彻肩头的巨掌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上三分巨力。 明彻的肩头一阵火辣,体内的气旋再次承接了这股巨力,并将寒气不留情地涌向对面。 如此一来,一种奇妙的情形出现了:督亢的巨力无论如何雄厚,都会被明彻体内的骇浪漩涡扯得七零八碎,而侵袭到督亢身上的寒气,则被纷纷迸溅。旁观者远远看去,还以为督亢正面搭着一个青年的肩头交流什么。 原来,督亢那几个结印,正是由极阴寒的气息结成,它们旋入明彻体内,刚巧引发丹内旋引,第一个结印力量尚显不足,后三个可谓来得正当其时!而明彻这三年来,日日淬炼寒气不辍,吸取的寒气数量之巨,质量之精纯,无意间已达到极罕见的地步!被它们突袭的人,若非督亢这种修为,恐怕早已冻成冰棍。 此刻督亢内心之惊异可谓无以复加!这个傀儡小子,原先只道他神念超凡,虽然独特,却也不算什么,世间之大,天赋奇特之士处处皆是,可是他体内居然蕴藏着这么厉害的寒气,则几近妖修! 然而这世上,竟有这种丝毫感受不到妖类灵力的妖修么? 督亢见这种情势下无法使明彻屈服,狠厉之念陡升,抓着明彻,如流星般坠入下方的寒潭中。这片寒潭中散发着远古魔气,若他真是“非人妖类”,在这魔气冲击之下,必将现形! 随着二人下潜,寒潭旋起了一团巨大的漩涡,该漩涡不断扩大、吸引,将周遭的灵气搅动得天翻地覆,原本生活在湖岸树林中的鸟类纷纷乍起,夺路逃命。 明彻当然没有“现形”,督亢却已承受不住,这个青年体内冲出的寒气如潜龙入渊,竟是丝毫不见衰竭,反而越来越盛,这般持续下去,他已感到筋脉中似有受损的迹象。 督亢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明彻体内的寒气是天生自带,却没想到来源正是这寒潭,否则,他就是再愚蠢,也不会起把明彻按入潭中的念头。 不久只好,潭面上的漩涡中狼狈地飞出两个黑点,督亢拉着明彻出了寒潭,被漩涡甩在岸边。 这一位巨汉浑身湿透,奋力运功化解着周遭和体内的寒气,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明彻,抚着**辣的肩头,风轻云淡地站着,身上一点水汽都没有——有这么一个功力惊人的人帮他旋引淬气,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虹之语自然不知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二人表现,琢磨片刻,倒是悟到了一些。刚才寒潭异象一出,她便知必是明彻引发,因此对这种结果并没有特别意外。 “你感觉怎么样?”她还是问了一句。 “还好,无妨。” 虹之语点了点头,转头道:“督亢大人不愧神功盖世,小女子可算是大开眼界!不过以这种方式拷问一介凡人,大人不觉得小题大做吗?” 这一句似是而非,却又实有所指,督亢不便辩解,没有言语,只是冷哼一声。 明彻笑道:“大人要我说我们相识的过程,好好问就是,我又不是不答,大不了也就是多费点口水,何必搞什么辨啊锁啊的。” 接着,明彻真把二人结识的过程又讲了一遍。他口齿伶俐,会编会演,九分真实中夹一分虚假,时而侃侃而谈,身临其境地演示,时而做回忆思考状,其实那里偏偏确定无疑把虹之语听得都呆住了。 有他这一份证词,就算真到了天机印前对质,也不可能定她的罪了。督亢哈哈大笑道:“本尊游历天下久矣,却不曾如今日这般惊叹:英雄出自凡间,豪杰起于草莽,一时不查,居然栽了一个大跟头,哈哈,厉害,厉害啊!”说着便要离开。 他暗自发誓,必从别的地方入手,以他数百年的执法经验,不信他们有朝一日不落入自己手中。 虹之语见他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心想绝不可让其自如离去,否则日后再无宁日,急道:“大人留步!” 督亢一听,索性收起即将离去的身法,冷冷地看着她。 虹之语笑道:“大人何必着恼,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怕罪犯漏网不成?” 督亢依旧冷笑不语。今日作为,已授人以柄,所谓言多必失,徒增麻烦。 “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讲。” “小女子斗胆向大人做一个交易。” “交易?没兴趣。”督亢冷淡拒绝,却忽然心头一动,改口道,“就不知仙子能拿出什么可以让人动心的东西。” “敢和大人做买卖,自然得拿出大人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且先不急着说宝物,”听到这句,督亢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听虹之语笑道:“大人休怒!据我了解,枫督城城主在交易前有个习惯,需要验明交易对象的成色,是吗,督亢大人?” “是的。本尊喜欢陌生人在交易前先接我三招,在本尊看来,连三招都不敢接的人,想必也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莫非,仙子是在主动挑战?” 这一下,虹之语尚未表态,明彻却已被惊到了! “这可不行!若你对仙子心怀不满,借着接招暗施重手,那可不得了!”他看不到虹之语表情,这话与其说与督亢,倒不如说是在提醒她。 “哈!这又是唱的哪出?要交易的是她,提我习惯的也是她,你倒是先猜起我来了?” 明彻一时语塞,虹之语向他摆了摆手,笑道:“小女子也不过随口一说,可是大人这么认真,我也只好同意接三招了。”说着她拱了拱手,“只希望大人作为仙界支柱,可不要真下狠手,让一个无辜女子化成冤魂。”“无辜”二字是她特意加上的,略做拖音,意味深长。 督亢猜不透她的用意,也懒得再做试探,冷笑一声,向后滑开数步,接着双臂齐展,双掌向下隔空一按,原本已高大身体竟再次剧增数倍,变作一尊真正的黑面塔神。 刹那间,方圆数里天地变色,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大地! ——督亢魔尊! 仙界任何听过他的人,都不会不认识这套魔功。这也是得名的由来,只因这套魔功令太多人闻之色变,他的本名反倒不为人知。 起手便是本命功法,这是重视,也是谨慎。在经脉受损之际,他不得不谨慎。 虹之语轻轻浮起,白衣飘洒,几个呼吸间,在身前布置数道护身结界。 明彻识趣地向远处退出十余丈,屏着呼吸仰望着二人。 “仙子可要准备好了,我本不愿伤人,但三招出去,也是收不回来的。看招!” 第一招,双掌前推,巨大的气浪排山倒海向前涌去!虹之语前面的数道结界微做抵挡,便轰然破碎,她飘浮着,像大海中的船只一样左右摇摆。 督亢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空间,第二招接踵而至。只见他胸前画轴一现即隐,从画轴内飞出一座黑乎乎的小山,盘旋着向前她飞去。 ——五行山!这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督亢魔尊,再无他人能催动的上古凶器,当它威力全出,足可以毁城灭地! 虹之语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剑,剑花连挽,身前勾画出一张巨幅太极图。 可惜,只是一瞬间,太极图便被五行山砸得粉碎!在那股强大的冲击力下,她向后摇摇晃晃滑出数步,步履蹒跚,无法站定,即使再瞎的人,也看出她这一招接的多么勉强。 然而第三招当头而下,原本丈余高的五行山陡然变成数丈巨物,毫不留情地向那个瘦小的白色身影压去!阴影夹着旋风,遮天蔽日 督亢有心试出虹之语的真实想法和实力,所以这三招一招强于一招,且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她思索余地,一个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本能地使出暴露自己! 轰—— 地面颤抖着,骇人的气浪压着虹之语,砸出一个巨大凹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佰骷剑 “虹之语!”明彻的心已提到嗓子眼,差点喊了出来。 她已没有任何腾挪的余地,只能不闪不避,一手举着剑,硬生生接下这一招。 令人称奇的是,巨山停留在剑锋上,不动了! 前面两招,她已接得颇为狼狈,别说还手,即便保命也已似强弩之末,但这第三招巨山压顶,她却稳稳地停在空中。 督亢呆呆地站在那里,几乎已停止了思考,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无法理解。难道她前面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那么她的实力已经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没有人能硬接五行山,没有!哪怕他是仙魔两界最强者! 虹之语树叶般轻飘飘落到地上,身子一晃,用剑抵着地面,那把剑化作一支宽大的巨翼支撑着她。 明彻足不点地飞奔过去,搀扶住她。 “你感觉怎么样?” 虹之语摇摇头,调整内息。 当督亢收起五行山的一刹那,在他们头顶形成负压,气浪向上一吸,虹之语斗篷上的面纱被部分掀起。 那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由后颈到耳根,从下巴的弧线到长长的睫毛,在影影绰绰的面纱下,半张完美的侧脸,梦幻般地尽收眼底。明彻听到胸腔内的心脏咚咚跳了两声,然后停止,全身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两手轻扶着她的双肩,动弹不了了。 下一刻,虹之语如陀螺般一转,从他的“搀扶”中挣脱出来,顺势抬起一掌,在他的后脑轻轻一抚。明彻只觉眼前一黑,伴随着一股剧痛,栽倒下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为什么 明彻倒地时,与其说是惊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不解和委屈。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违规”无意间看到她半张脸,她就这样惩罚自己?或许怕自己泄露了她并未毁容的事实,相处这么久,她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这一下变故陡生,连督亢都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虹之语。 “接下来的谈话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说呢,督亢大人?” 督亢点了点头。 “大人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能接得住你的五行山?”说完,她咳了几声,气喘连连,半天才调息平静,看得出来,在刚才的激斗中她并不好过。她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全因为它。”说着,一松手把手中的剑向天空抛去。“大人仔细看看这把剑。我想以枫督城主的眼力,一定能认出它是什么?” 那把剑高高飞起,在空中旋转不停,外面的光华一层层逝去,温润的外表消失,逐渐露出它骨节嶙峋的本来面目。 阴风骤起,一颗颗骷髅呻吟着,欲从剑上挣脱而出,在剑身上拉出诡异的影子! “佰骷剑!是佰骷剑!”督亢失声叫道。 “大人果然好眼力!”虹之语赞许地道。 督亢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问道:“敢问它从何处得来?它原先在冥界,又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它原先在冥界吗?或许吧。可是跟我毫无关系,因为它是别人送我的。” “那人是谁?” “大人这是在审问我吗?我是不是有权利不回答?莫非这消失了几千年的佰骷剑,它的来源、下落也都在大人的追踪范围?”虹之语笑问。 督亢不语,脸上阴云密布。 “不过,我可以向大人透露一点,那个送我此剑的人,他的父亲是武修界的大人物。至于别的嘛,就要靠大人自己去查了。当然,大人也可以选择不信,这些都无关紧要。” “这把剑的来历,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名为佰骷,其实何止千骷万骷!造出这把剑的那个人,早已经遭受天谴,身死形灭,不仅魂飞魄散,万世不得轮回,而且一缕精魂被打入冥狱,与血池化为一体,受尽十万年痛苦才得以消散。这种大凶之物,原本不该存在于世,若它落到歹人手中,更是危险重重。仙子说‘无关紧要’,莫非是在装糊涂?” “大人说笑了。我说的‘无关紧要’,指的是它来自哪儿,都影响不了我们之间的交易。”虹之语顿了一顿:“大人,我拿它和您交易,您不会一翻脸把我抓起来吧?” “你,你说什么?” “确如大人所说,这把剑不该被造出来。可是它既然已经被造出来的,某种程度上,倒是等于为后人种树。大人说是不是?” “我不可能拿它做武器。”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太过直白,暴露了自己的**,督亢又补充道:“这种凶器,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使用。” “哈哈哈,大人真是幽默,故意说一些反话来糊弄人。”虹之语假意嗔道,“我想大人十分清楚,佰骷剑,可不仅仅只能做武器,如果用它做修炼的辅助材料,不知道大人的魔功有朝一日会达到何种境界” “住口!不要说了!这不可能!”督亢厉声喝止。但他胸口起伏,眼神掩饰不住地有些慌乱,明眼人即看得出他口是心非。 也难怪他心动,这佰骷剑与他的魔功同属一路,虹之语刚才之所以能接得住他的五行山,正因为双魔功相遇,如鲸入海,九成力量都被佰骷剑吸引了去。反过来说,他要修炼魔功,这把剑也会像大海那样为他提供取之不尽的能量! 对于督亢这种地位的人来说,也就佰骷剑这种等级的神物才能让他如此失态。 “大人可以再想想。据我所知,您的魔功中有许多未知的漏洞,如果不能够继续提升,恐怕将永远成谜。大人不必用这种眼光看我,枫督城一直在寻找提升魔功的材料,恐怕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向我这样直接跟大人说罢了。而且,说实话,我一向认为,这把剑,它原本就应该归督亢大人所有。” “哦?” “第一,这把剑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对于不练魔功的人,它非但没用,反而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比如小女子我,若不是面对大人你,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正所谓‘天下神器,能者居之’,天机印在双圣手里,它才是天机印,在我手里,连破砖烂瓦都不如。佰骷剑在督亢魔尊手中,是无上神兵,在小女子手中,就是烫手山芋。” “我可不敢跟双圣比,仙子慎言。”督亢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不知是谦虚,还是怕落人口舌。 “只是举个例子罢了。第二,这把剑迟早得有一个归宿,到底会落入谁手中,其实我也不能控制,反正只要有合适的人,时机一到,我就会尽快出手。不过从小女子内心来讲,与其让它落入那些为非作歹之辈手中,我更愿意让大人得到它。” 督亢略作沉思,不动声色道:“就不知仙子需要什么条件。” “我倒是想狠狠地宰一笔呢!可是就怕大人一言不合跑了。”虽然斗篷遮面,但她的这话依然听起来媚丝入骨。“小女子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希望大人放过小女子。” “这话说得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心里话罢了!小女子只是一个法力低微、不通世务的小小修仙者,只想要延年益寿,平平静静地追求大道,从未想过得罪像您这样的大人物。” 说完她便停了下来,等待回答,话不多说,点到即止。 “就这么简单?”督亢并不掩饰他的意外。 “当然,还有这个青年人,大人应该看得出来,他只是一介凡人,每天图的,不过是些吃吃喝喝的世俗享受,而且懒散逸乐,胸无大志,即使在凡间,也是最普通的一个。我希望大人对他也能网开一面,不因我的出现而打扰了他的生活。” “普通?哈哈!倒是想不到仙子也有为他人思考的一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瞧这是哪里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大人也不像是关心别人是不是会替他人思考的人。” 她这句话有些拗口,却不难懂,督亢一听,哈哈大笑。虹之语也跟着笑起来。 “好!如果这两个条件,我们的交易就成了!把剑拿来吧。”督亢心情颇佳,不客气地伸出手。 “我虽然信得过大人,可我还是希望大人能够以心魔起誓。” 对着心魔起誓,乃是仙魔各界一种不大不小的盟誓方式。修练之道,讲求清净,一旦心魔入体,轻则影响修炼速度,重则导致修为停滞,大道无望。倘若刚好历劫的关口引发心魔,后果就更可怕,走火入魔甚而爆体而亡,不在话下。 “这还能叫信得过?”督亢略显不悦。“若是这样,我希望你也起个誓。” “哦?大人请讲。”虹之语虽然已经猜到他要自己立什么誓,却装作未知。 “我希望我们的交易,不被第三个所知。这也是我枫督城一向的规矩。” 虹之语点头称是。 二人共同誓毕,相视一笑。虹之语解除了后患,把明彻也轻描淡写地算进去,等于给自己加固了一重保险;督亢则是意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代价却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终究未见仙子真容,算是这次出来的一次遗憾了。”解除了戒备,督亢也小小地开起了玩笑。 “小女子即使没毁容,也是姿容粗鄙,没得吓到了大人!遮上这东西,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自信,给别人多一点念想。” 她言娇语侬,严肃中带着丝丝媚酥,最是撩人。 督亢一愣,随即二人又哈哈笑起来,他们心照不宣,都听明白了对方的话语。 “小女子久居荒野,不知道仙界有什么新闻。这次大人是否只有一个人来?如果这样,我们倒可以一起离开,也算有个伴聊聊天。” 督亢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笑道:“这次来的并非我一人,还有御风族的人也似乎注意到了这里。不知仙子可有听说过他们?” “略有耳闻。真是想不到,灵族也会参与仙界俗事。” “仙子有所不知,御风族的飞藿王子处事严明干练,前几个月已在瀛洲获得一等位格的身份。” “那岂不是和大人及紫刹宫主一般地位了!”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近妖界也有事发生,不知仙子可有预闻” 二人就这样聊着最近发生的仙界见闻御空而去,渐行渐远,墨湖又恢复了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抉择 明彻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隐隐作痛后脑勺。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和上次一样,他虽然被击倒,超强的抗击打能力却导致并没有昏过去。以他现在的感应能力,虹之语和督亢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这是可以确定的。 她应该是做了什么触犯仙规的事,以至于遭到追捕,她逃到这里,杀了追捕者,然后又和以自己为掩护等等,这也可以确定。 督亢一开始叫她彩虹仙子,明彻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很熟悉,后来回忆起来,原来在素雪那里听到过,是素雪的师父。但她又极力否认自己是彩虹仙子——自始至终,明彻都把不准她和督亢说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最让明彻惊讶的是她的做派和手段。她可以正义凛然地叱责督亢,也可以语气娇媚地和督亢讨价还价,转变之快,幅度之大,几乎颠覆了他对她的所有认识! 她到底有多少心机,又有多少真诚? “督亢太强大了,她不得不尔。”一个声音告诉他。明彻摇了摇头,似乎很难说服自己。 它们到底是怎样的关联:琉璃境、彩虹仙子、虹之语,还有素雪想到素雪,他心里暖融融的。这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她的师父?虹之语又是不是她的师父呢?一想到这个和自己比邻而居三年有余的虹之语,就是她的那个臭美师父,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有点巧,可是这个巧合似乎也不是那么天方夜谭。她来这里和师父会合,虹之语也来到这里;她的师父爱臭美,虹之语也有臭美的资格——那一霎那的容光,倾尽了他所有关于“美”的想象,或许只是幻觉,或许只是偏见,但谁又在乎呢? “可她真的是素雪的师父吗?”明彻笑问自己,“如果她要知道素雪把她的宝贝玉佩给了我,然后在我手里又被老骗子骗走,那还得了?” 明彻想起了给自己治病的怪老头。“那个家伙!”他嘴角不由一挑。对这个人他已无力置评:刻薄?讲理?恩人?骗子? “还无缘无故把我打晕!”想到这里,明彻摸摸后脑勺,更恨得牙痒痒,好像是他干的一样。 其实虹之语也一样把他打晕,可是自己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像对那个怪老头一样恨过她。明彻不由地摁了摁鬓角:是啊?还真是!其实仔细比较,虹之语和怪老头两个在某些方面还真的很相似:都喜欢“交易”,都很会谈判,也都十分精明,而且两个人骨子里都让他体会过一种独特的“薄情寡义”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共通点:不管主动被动,都和琉璃境扯上了关系,她第一次见他就讲过她和琉璃境有渊源,而他的三大条件里,甚至第一条就是要自己不得与琉璃境为敌。 明彻越比较越好玩,不禁自个儿乐起来。或许正是他们给他的形象太不相同,他对两人的感情迥异,这种比较才有喜剧效果吧。 算算日子,明天还是必须到市镇的时间呢,其实最近这一年多,他来去频繁,也就不再有特意的日子,但在心底他从未忘记。只是如今虹之语已离开,这些约定还有意义么? 在一个人的孤坐中,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如果她是坏人怎么办?还值得你这样思念?切莫忘记,若她真是素雪的师父,那她也是对归一阵有所惦记的,或许还是一家人的追杀者之一!” 这个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冒出来,明彻从浓浓的愁绪中悚然惊醒。 他经历过黑白先生的威胁,魔影重重的追堵,以及妖异神血印的毒辣回忆一幕幕升上来,刻骨铭心的痛楚击打着他的内心。一时间,他似乎回到刚刚流落到寒潭边的情形:伤心,孤寂,疑惑,迷茫,对这个世界充满不信任。 在遇到素雪后,被她的善良和承诺点燃生活的期望后,这种感觉已经生疏久矣,但当它蓦然袭来时,依然让他身临其境,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森森然。 有些回忆和感受,包裹得再深,冒出来的时候依然历久弥新! 难道,她真是追杀父母者之一,或者说,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吗? “如果自己刚才惦念的竟然是仇人” 这个念头让他冷汗直冒! 好在,她不一定是那样的人,甚至她是不是素雪的师父都无法确定。 可是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她是谁?是怎样的人?是彩虹仙子吗? 思绪纷扰,明彻在重重矛盾中睡着了。 寒气袭人,他一觉醒来,发现正是夜间。 月到中天,清冷的月华金子般泼洒在沉沉湖面上,夜风袭来,波光粼粼。此刻万籁俱寂,这片地方一向寒冷,即使在炎夏,也从未有虫鸣之声,唯有丝丝风声流过耳旁,这是像他这样神念强大之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许多东西,他起身,信步走向心语庐。想要敲门,却又迟疑着停了下来。 ——这里面还有人吗? 他还是决定敲一敲,试试看。 笃、笃、笃 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轻轻一推,门开了,月光也从身后一同放进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她不在。 明彻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无法将她从头脑中赶开,甚至开始想她是否还会回来。 他们相处这么久,却在各自秘密上互有隐瞒,连对方的身世都互不了解;而且,最近一年他们连见面都已经很少,沟通和见面机会了了;她还是自己睡前怀疑的仇敌之一! 可是,这一刻,这一切都似乎顾不得了。 他坐在“心语庐”,观察着逐渐西移的月亮,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而且也不缺谋生手段,何不离开这里,到外面闯荡一番,顺便把一些问题搞清楚? 可是,去哪儿呢?直接去找虹之语?可是她又在哪儿? ——盟约一完,便成陌路,天涯海角,各不相干。即使知道她在何处,又如何?莫不成自己还贴着脸找人家! “不!就算是找到她,也是顺便为之,决不刻意!哪怕四处流浪,像那个傀儡艺人般周游世界,又有什么不好!” 找到了一条开解自己的思路,心头真是畅快。 忽然,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觉从心头升起。他想起父亲的告诫:为了不碰到仇人,最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居起来。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可不愿意躲避仇人一辈子,相反,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找到真相,为家人报仇。就算是敌人太过强大,报仇无望,也应该主动寻找真相,而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做个懦夫! 念及此,明彻士气一振,立刻跑回去整理家当,收拾了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其他的统统扔掉。陆陆续续做的木傀儡有几十上百个,也拣了一些最满意的装在身上。鱼缸里的两鱼,一条比较肥美聊做早餐,另一条叫什么西冥鱼的倒进湖里放了 他原本不是那种可以为复仇舍弃一切的性格,对“寻找真相”这么复杂的事,时间久了,恐怕也难以持续。父母之仇,恨吗?当然恨!如果仇人站在面前,他可能会拿着刀捅他几十刀,唯有那喷溅出来的鲜血才能浇灭为父母四处流亡却依然喋血的愤恨!但是如果打不过怎么办?逃,抑或战?如果现在问他,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换一种情形,倘若他知道仇家的具体位置,他最大的可能是,如果力量允许,他会设法靠近周旋,如果发现不敌,他恐怕会大概率溜走然后躲避起来——可以勉强理解为积蓄力量伺机再起,但如果永远积蓄不足又该怎么办?他也回答不了。 这就是明彻,没有慷慨激昂的个性,也没有壮怀激烈的情感,至于舍身取义杀身成仁什么的崇高品格,起码到现在,他还没有一丁点儿有此潜质的迹象。 可是谁又能知道,当他离开这片湖畔的时候,一切就开始发生变化了——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变化。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命运如潮水般滚滚而来,冲刷掉所有过往。当结局已定,回首过往,才发现一切已面目全非,杳不可寻。 ———————— 记:到这里是第一部分,也是动笔前思路最清晰的部分,有些段落还是跳着写好的(其实大多数没用上或改得面目全非)。总体上是逃亡,落难,降至谷底,然后转机。设好线头,为后文张目。然而动笔后才发现,文字与想象的大不一样:有时控制不住,有时又文思枯竭,特别是后一部分对话较多,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展开(这似乎是网文大忌),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还有就是关于主人公的思路问题,光环太强,自己不太喜欢,弄个弱主人公,又不符合网文设定,拉不到读者——有点头疼。 读者了了,应者为零,说明确实不够精彩。只好一边琢磨一边努力改进咯。世界杯要开始了,又多了一个影响状态的诱惑项,,挨过去,继续坚持个两三个月,实在不行了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教书匠 苍埔镇虽地处边陲,却异常繁华,不亚于许多中等城市。 清晨的阳光格外晃眼,明彻背着不多的行李,拉着长长的影子,踏在市镇宽阔的马路上。路旁的很多店铺还未开张,但已有许多家正在拆除隔窗,挂出营业的牌子。除了整夜不寐的某些特殊区域,原本宁静的区域人声也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平章书屋”是镇上最具实力的书肆,规模不大,种类却最全。 “咦?这不是傀儡小哥嘛,今天来这么早?”书肆的老板见了明彻,热情地打招呼。老板姓高,装扮斯文,为人谦和爽快。他十分喜欢明彻的表演,只要不忙,常去捧场。 “今天不开张,我是到你这儿找地图的。” “不开张?可惜啊!地图么,我这里地图可不多。”老板表情很丰富,先是失望,接着吃惊,然后蹙眉。 “你帮我全拿出来,我找找。” 老板凑出七八张出来,其中两张还是发黄的旧图。此处虽然商旅往来众多,但大多数都是老人带新人,地图少有人用,而且绘制地图,在近百年内乃是官方限制行为,一般人不愿轻易去和衙门打交道。 明彻看了一会儿,感觉头痛。没有确切目的,看上去到处都是一样的,不头痛才怪。 “高老板,有没有听说过‘琉璃幻境’?”明彻想了半天,还是首先想到这个地名,这是他听过的最多的地名了。 老板摇头。 “那冼北林呢?”虹之语特意推荐过这个地方,自然有不同意义。 “这都是什么地方啊?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可能知道这些地方,是个教书先生,来过这里好多次,我每次见他都摇头晃脑,好像去过不少地方,也有些学问。” “那他怎么称呼?怎么找到他?”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好像姓什么欧,我只听别人叫过一次,住哪里倒是知道个大概。” “还有高老板弄不清楚的?看来这个人很不好相处啊。”明彻笑道。 虽然面上带笑,心里却发愁,他最怕那些学究了。 “唉,不好说不好说。不过,我呀,确实不喜欢那个人。”说后面一句时,高老板声音低了八度。 明彻问了地方,直接赶去。那个地方叫“洛坊”,按高老板的话说,此人在这地方有些名头,到了只要问问人,就能找到他。 “那个姓欧的教书匠呀,你最好别招惹他!喏,那个挂着‘不愿滚’牌子的小楼,就是他的地方。你也别问我他麻烦在哪里,总之呀,离那人尽早远点,为你好!”指路的人好意提醒明彻。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上去。“又没欠他的,怕什么!”明彻为自己打气。 “你是来报名的?先付报名费,然后检查水平,水平太差、智力太低的人不收,最后再交学费。” 说话的人四五十岁,长得不算出奇,只是两道八字眉,两道八字胡,以及倨傲和不耐烦的神情,让人难以产生亲近之感,尤其当他看人前,眼珠子总是一挑,瞬间让明彻有种不想与之说话的冲动!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欧先生啊。我叫明彻。我不是来报名的。我想向您请教” “不到这里读书来这里干嘛?浪费我的时间!而且,不要叫我‘先生’,我就是一个教书匠!”很不客气地打断,摆出一道逐客的架势,而且气鼓鼓的,似乎“先生”二字和他有深仇大恨。 “原来是教书匠先生。我听很多人说您学富五车,所以是专程来向您请教问题的,可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答上来?” “你这是岂有此理!我你你这小子怎么听不懂啊,叫我‘教书匠’!你问吧!要是问不出什么有水平的问题,我要你好看!”他显然是被明彻的激将法激怒了,但又想保持风度,样子颇为可笑。 “不知你听没听过‘琉璃幻境’?听没听过‘冼北林’?”明彻一口气把两个地名都说出来,怕这个“斗鸡”真被惹怒了,还没问全就把自己赶走。顺便也真想试试他,如果他一个地方都答不上来,那就好看了。 教书匠睁大眼睛瞪着他,没出声,果然! 明彻得意了:“是不是都没听过?也难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听说这种地方。” “放你娘的屁!你是来故意惹我生气的吧?” “学问不好也不用生气啊,我只是来问路罢了。” “这两个都不是凡界的地方,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啊!”他第一次正眼看明彻,开始上下打量起来。可是这种打量法,和他的挑眼珠子一样讨厌。“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彻。你知道这两个地方?知道怎么去吗?” “啰嗦!我都说我知道这两个地方了,它们一个大名鼎鼎,一个来历非凡。彩虹仙子亦正亦邪,身份神秘,在仙界算是一号人物;雷恩老道谪自九重天,古板顽固,嗯,像个臭屁!”他前面几句都用词讲究,最后却忽然来一句市井俚语,给人感觉不伦不类。“怎么走嘛,一句话:不知道!再说,我就算知道,凭什么告诉你?” “我这里有点银钱,不知教书先匠您要多少?太多了我可给不起。” “你把我教书匠当成什么人了!我岂是那种贪慕钱财之辈?你要给我钱,得先进我私塾,交报名费、学费!别的免谈!” “那算了。打死我也不读书。告辞!”明彻转身就走。 直到听教书匠叫他,才偷偷地会心一笑。他早看出这家伙虚张声势! “你呀你!怎么说不到几句就要走呢?我看你是个好苗子,有读书的潜力,才想让你加进来。等闲之辈,他就是想要我教我都不一定要。” 明彻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说有读书潜力,差点一口喷出来! 见明彻又要离开,教书匠再次换了语气,瓮声瓮气道:“这样吧你在我这里挂个名,读不读都是次要的不读也罢。然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去那两个地方。” “直接给你钱不就行了嘛,为什么非要报名呢?” “这个是我立的规矩,没法破坏。一些内情,你也不懂。”教书匠八字眉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尴尬和难为情,似乎真有难言之隐。 可是明彻最怕跟着老师读书,一旦报名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可不敢冒险,尤其是不敢信任这个家伙。于是笑道:“我也有我的原则。这可怎么办?” “这样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拿地图指给你,你就当是在我这里学了地图,也算是教过你了。不过我跟你说,我要价可不低,而且两个地方两份价钱。你得先看看你能不能出得起。” 说着开了个价,直把明彻倒吸冷气: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一摸口袋,虽然勉强出得起,但这么一来,生活费就紧张了。砍价砍了几句,不料这次教书匠却宁可赚不到钱也毫不松口,明彻无奈,思索了一阵,决定选择去冼北林。 他实在找不到去琉璃境的理由,是认亲?还是叙旧?倒不如去冼北林碰碰运气,如果自己万一、真能修炼有成,还怕找不到她? 教书匠仔仔细细点清付款,道:“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真走运!跟我来吧。” 明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想不出什么意思,只好撇撇嘴,跟着他转入屋后,来到一块大镜子前。明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 “别看啦。这块镜子叫‘丑鉴’,顾名思义,就是把里面的自己变丑的意思。这里面的哲理可深得很呢。” “什么哲理?”明彻十分好奇。 “只有时时提醒自己‘自己很丑’,才能不把自己变得高傲自大。” 明彻差点没咳一口痰喷出来!天哪,你都每天看这个了,还这么个鸟样,那原先得是多自大的一个人啊! 接着教书匠右手一挥,那面镜子竟然变得虚幻起来。 “走,我们进去。”教书匠当先走了进去,明彻紧跟其后。 原来这镜子竟然还是一间传送门。门后景物一变,一切都恍恍惚惚,如在幻境。他们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上,走廊两旁影影绰绰地浮现着一个个门牌: “经阁”“谶阁”“琴阁”“筝阁”“算阁”“图阁” 明彻原以为他们会去“图阁”,却不料最终在“舆阁”停了下来。教书匠略一施法,前面现出一道实体门,轻轻一推,二人走了进去。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呈现在面前,一排排的书架上,码满了地图册子。 “教书匠,你又进来啦?还不死心?” “是啊!你来这里,怎么还带个人来?”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有你的任务!” “完成不了任务,你休想从这里骗到知识!” 这些地图册竟然纷纷开口说起话来!连书架也会冷不丁“啊哦”吼一声。 “放屁!放屁!我这次来完全是按照程序,这人要了解去冼北林的路,我来给他指路线!你们问他,是不是?”教书匠毫不客气地反击。 明彻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尴尬点头。 “他是不是违规收了你的好处?他只有教学生才能收你的钱!” “是啊,这个人贪的很,可不要被他骗了!” “小伙子,你得防着这人!” 那些图册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我确实是向他请教,他也确实在教我。”明彻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 “他这次真的不是来偷看!” “错怪这个坏家伙了!” 那些图册终于安静下来。教书匠喜滋滋地带明彻去找地图。 半个时辰后,明彻从教书匠那里出来。教书匠颇为罕见地十分友好,一直送他出门,而且临别时神秘一笑,道: “少年!我刚才掐指一算,你我绝对是有缘人。咱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明彻一听,道一声“告辞”,一溜烟地逃了。 他按着记忆,一路走走停停,十余天后,终于走到下个小镇。第一要务是补充一点食物。前两天食囊就瘪了,他省吃俭用,一路空着肚子才熬到这里。 当他装好一堆食物,准备再找点其他的,一抬头,蓦地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 他刚要开口叫出声,却见一只拳头迎面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倒霉人儿 明彻装好食物,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浅红色上衣的姑娘正朝他这边走来。那女孩盘着发髻,小圆脸白里透红,双眸灵动,不是素雪是谁!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好望过来。 他眉开眼笑,正要激动地打招呼,下一刻,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晃眼,素雪闪到身前,右臂一抬,随即小手在眼前变成大拳,带着风声迎面飞来。 人立刻向后倒去,鼻子上又酸又痛,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速度既快,又毫无准备,明彻只觉胸口和脑门有一万头野马在飞奔! “呢跟西么!噢色门彻。”他捂着鼻子,口齿不清,大喊。 “我知道是你!打的就是你这个无耻小贼!”她竟然听懂了,恨恨地回应道。手底下却毫不停歇,一通劈头盖脸。 明彻怎么可能是她对手,早已摔倒在地,只有护着头挨打的份。那个文雅谦和的人怎么变得这么野蛮了?一见面,二话不说,拳头先招呼!而且,似乎还打上瘾了! 他的心念转得飞快,揣测着到底怎么回事。 她终于停了手,一只腿跪在明彻身上,抬头一看四周,见路过的人都伸过头来围观,大喝一声:“看什么!你们也想来几拳啊?”随即拳头一举,腰间的一把剑飞出剑鞘,绕着身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吓得众人都一哄而散,有几个胆子大的跑远了看,也被她狠狠地瞪了几眼,低头走开。 她这才得意地转过头来,低头看躺在地上的“小贼”,却见他枕着双手,正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 “你是谁?你不是素雪,是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是她!” “你不是。你要是素雪,我让狗咬死,捶死!” 女孩捶了他两拳,明彻“哎呦哎呦真捶死了!”叫了起来。 “我当然不是她!你以为你还那么走运?” 明彻撇了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可惜,可惜了这身好皮囊!” 女子一怔,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怪异神色,随即怒道:“无耻小贼,我让你再乱说!”然后她右手一指,明彻的舌头感到舌头被扭了一遭,动不了了。 明彻虽口不能言,却故意两眼翻天,唉声叹气,充满轻蔑和嘲讽。 她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又在他身上使劲擂了几拳,然后腾空而起,提着他的衣服把他横着拎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明彻靠着一棵小树瘫坐在地,不知她用了什么法术,舌头似乎又能动了。 “拿来?” “拿什么?” “装蒜!你把素雪的‘开云’骗走,以为我不知道?” 明彻本待不理,他与素雪之间的事,何必向她解释,以后就算道歉也应该是直面素雪。但见她作势又要打,心想何必硬撑,再打下去,感觉肋骨就要断了,他可不想平白遭受无妄之灾,于是哂道:“那块玉佩是素雪借给我救命的,当时我差点死了,她好心救我,怎么变成我骗走了?你不要不讲理好嘛!” “我不管你怎么弄走的。现在把‘开云’还给我!” “你是素雪什么人?她妹妹?” 她们二人几乎一模一样,年龄也相仿,但她言行举止显得野蛮幼稚,是以有此推测。 “放屁!我是她双胞胎姐姐!我们是同一时间生出来的,我是姐姐!听懂了吗?我是姐姐!你再胡说,我把你舌头扭起来。”她似乎很介意姐妹名分,特意强调了好几遍。“快点把‘开云’给我,否则我搜身啊!” 明彻越来越觉得这个姑娘缠杂不清。这个世界哪有同一个时间出生的双胞胎?再怎么说总有个先后吧!若真是同一时间出生的,又怎么确定谁是谁的姐姐?她这么笃定倒像是心虚。 不过他可无意和她纠缠这些:“‘开云’不在我身上。这件事我见了素雪,自然会和她解释。” 姑娘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居然真的开始在明彻身上搜索起来,脖子间,衣服内,搜了一遍又一遍。让明彻特别难堪的是,她连他裤裆里都搜,虽只是轻轻拂过,但也让他尴尬地直咬牙。 “流氓!”她飞起一脚,踢在他小腹上,虽不很重,却也够吃一壶的。 明彻捂着小腹,呜呼哎哉也乎,心想这是哪儿来的蛮妞,没羞没臊,毫不讲理!明明是你主动伸过来,我也是控制不住,现在倒怪我? “不可能啊?我的感应绝不会错,一定在这小子身上。”她自言自语,一边从脖子里掏出一件和开云极其相似的玉佩,略一施法,那玉佩便一闪一闪发起光來。当它逐渐靠近明彻身体的时候,明彻惊讶地感到体内有所感应般地发出丝丝凉意。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竟然把‘开云’炼化到了体内,和你的丹墟合为一体,真是可恶!” “啊?怎么可能?你别瞎说啊!”他有些心虚,因为那种呼应感十分清晰。 “我这个玉佩名叫‘流年’,和‘开云’是一体同生的一对,我和素雪一人一个,如果懂得秘法,便可互相感应。人能骗人,玉佩不会!你这个小贼,还有什么话说?” 明彻却越发迷惑不解:按照她说的,那就是说‘开云’一直在自己体内,没被“老骗子”骗走!可是,这怎么可能? “还装!你以为炼化以后我就拿不出来了?”女孩怒气冲冲地道。她可不相信明彻一脸迷惑的表情是真的。 她把一股真气注入玉佩,“流年”开始发出炽热的白光,接着白光幻化成一个个形状,最终整合成一只五指触手,嗖地没入明彻体内,消失了。 明彻立刻感到浑身麻痒难当,无数道细流从四肢百骸汇集到心口,越聚越多,沉甸甸地甚是难受。用神念反诸体内,细细感受,这些细流似乎正聚合成为一个虚质的玉佩形状! “莫非这就是‘开云’?”他暗忖道。 正当他感到虚质玉佩即将被取出来时,那些细流却瞬间从原路返了回去。 “啊!完了完了!”女孩把“流年”从明彻体内隔空抓了出来,心疼地捧在手心上下翻看。“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她又是跺脚,又是掉眼泪。 明彻从没见过世界上有这种说哭就哭的人,情绪控制简直如三岁孩童!不过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她哭停的时候,自己怕是也讨不了好。于是咳了咳,苦着脸道:“我可什么都没干,做什么都是你自己决定的。过会儿可不能乱发脾气。” “还说不是你?你的体内好像有一座阵法,把‘流云’一小半的灵力都控制住了。你把灵力还给我!” “你,你别激动!我可不会控制什么灵力,也不懂怎么把灵力还给你。” “不害臊!不讲理!不是人!我要你好看!”说着,眼泪一抹,雨点般的拳头乒乒乓乓地招呼在明彻身上。 像擂鼓一般折腾了明彻一阵,她忽然住手,不知是打累了,还是这么的,道一声:“这次便宜你,以后别让我再遇见!”飘然离去。 明彻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胸口、腰间、腿上,到处火辣辣的,不知还有几两好肉。真是好没来由!他又郁闷又沮丧,一瘸一拐返回刚才相遇的地方,所幸自己的那点行李还在卖货老板的摊子上。 “知道你会回来拿,都给你存着呢。” 明彻自然感激不尽。 “刚才那个丫头是什么人呀?那么凶。” “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不想要了,她追出来打我。”明彻顽性一发,随口答道。吃了的亏,在口头上找回来。 “哎呀那就是你先不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不是害了姑娘嘛。姑娘凶是凶了点,可是你不知道,这样的人做了老婆,说不定很旺夫呢。像我兄弟,以前和我一样卖杂货,后来娶了个厉害老婆,还不到两三年,就发了大财。这事附近的人都知道。其实,最要紧的是对方喜欢你,别像癞头老四一样,娶进门没两年跟别人跑了” 杂货老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不完,明彻只得想了个由头,快速告辞。 不过,经过杂货老板这么一搅和,原先的那点郁闷倒是消了不少。热情的好心人虽然有时候显得啰嗦,却使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呆板、隔膜。 又走了四五天,来到一处小树林,路口刚一拐弯,正好迎面飞来一人。明彻不由得暗暗叫苦:此人发髻高高,浅红色上衣,不是那个倒霉人儿是谁? “是你?”她两眼一瞪,恶狠狠地看着他,停了下来。 “女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饶过我吧。上次你打也打够了不是?我现在身上都疼着呢。” “你和那个杂货店老板说了什么?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什么叫做现世报?这就是!她一定是又跑回去找过杂货店老板了。 明彻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但人家是飞的,他的八字路还没跑出十步便被追上了。好在这次她似乎在躲避什么,只按着他在背上捶了五六拳,便急不可耐地飞走了。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无耻下流的混蛋!下一次没这么便宜!”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两句狠话,明彻一听就头大。 “臭媳妇儿!丑八怪!没人要!”明彻摸着生疼的后背,歪着身子,冲她离去的方向大吼了两声。 神念中隐隐感到附近有人疾速飞过,眨眼的功夫再探测时已毫无影踪,不由地感叹人家是神仙打架,自己一个凡人,还是远远躲开为妙。 继续赶路,经过这次教训,他以后每过一个路口,都先探出脑袋张望一下才敢现身。 一天以后,当他快要走出小树林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蛛网陷阱 只见路旁两棵老树之间,密密麻麻地布着一张雪白蛛网,那个“倒霉人儿”就在蛛网中。她四肢腾空,游泳一样朝四面八方划动,却始终寸步难移。 明彻大着胆子走近一看,原来那里不只一张蛛网,而是数张网按一定间隔叠在一切,远远看去,才显得密密麻麻。奇妙的是,里面的人看上去并没有被“网”住,而是陷入到没有引力的虚空中,全身都是自由的,却无法着力,而那些网也亦真亦幻,无论被怎么划,都没显出破损或者揉乱的样子。 “看够了没有?很好看是不是?” “没看够。不好看。”明彻老老实实地回答。 “本姑娘一不小心才着了道儿,迟早能出去,你可仔细着!” 明彻有点好笑,都被困住了,还这么横!于是找了个更近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慢慢欣赏起来。这几天提心吊胆,总算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那女子满脸不甘心,又是施法又是念咒,但结局总是一样,都是“原地狗刨”。偶尔瞟过来的眼神,如同带刀。而明彻也真是拿生命在表演,一会儿坐,一会儿躺,一会儿歪着头,一会儿眯着眼,似在研究,又似在欣赏。看到她急的满脸通红快爆肝的时候,他甚至无声大笑起来,并且就地翻了两个跟头。 可惜不知道让她“着了道儿”的是什么人,明彻简直想跑过去给那个人发奖! “你如果救了我,我出去给你好处。”女子忽然眼神一变,诚恳地请求起来。 “好处?算了吧。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就像现在这样,就是上天给我最大的好处。” “你一定是不相信我才这么说。我跟你说,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就像我师父说的,人无信不立。” “咦?我怎么记得这话好像挺熟的,是你师父说的?”明彻抠抠脑门,却一时想不起谁也这么讲过,似乎还很严肃的样子。不管了,反正相信她,那等于是自己智商掉坑!于是笑道:“你见过猪能上树吗?” “没,没有。”她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一看他眼神,就知道自己不该回答。 “那我怎么会相信你,哈哈哈,你真是太好笑了!” “你啊——!”她气得大叫起来,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这个破阵,没人救,也最多二十多天我就出去了。到时候,我把你筋都抽出来!” 原形毕露了!明彻起初想笑,却一时有些怕起来。心想如果救她能把往日恩怨了结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可不怕你!你别吓唬我!不过,我可以救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好处,只需要你以后见了我,不准再找我麻烦。从此咱们两清!你说怎么样?” “如果我不答应呢?” 明彻一愣,才蓦地意识到自己的笨。以前人家和自己谈交易,都是先让自己想一想,答应谈判了,他们才说出他们的底牌。你先出个难的,或者他们以为难的条件,然后再提一个简单的,对方才容易就范。像这样一口气把底线和盘托出,倒把自己的心虚告诉了对方。 不过好在现在自己占据主动,他也没什么可怕,笑道:“那我走了。连这么简单的条件都不答应,我才不会救你!你就慢慢等着二十多天在里面熬着吧。” 明彻又嘚瑟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去。她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你混蛋!你们都耍我!笑话我!抛下我!那个混蛋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她呜呜呜地哭诉着,越哭越伤心,涕泪横流,然后抹在袖口上。 “那个混蛋是谁?” “我就不告诉你!你赶快滚!”接着她一边抹眼泪一边痴痴地道,“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偷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误会我!还给我设陷阱抓我你真是笨蛋!” 明彻知道她口中的“你”并不是自己。看来她被喜欢的人甩了,哈! 不过见她伤心的样子,又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就扯平了嘛。其实你我也一样,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从此两清,各不相欠!” “我偏不!我就是要他喜欢我。我也不和你两清!” 真是活久见!明彻从未见过如此不可理喻之人,不禁感叹:老天哟,这哪儿来的奇葩,快把这丫头收回去吧! 不过随即又笑了,如果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奇葩,岂不是把素雪也编排进去了?想起素雪,他忽然有些愧疚,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把最重要的宝物借给自己现在她的双胞胎姐妹有难,难道真的袖手旁观? “算了算了!看在你姐姐的面上,你说吧,怎么救你?但是,咱们得说清楚,以后的先不管,这次救你出来,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她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泪,不发一语。 “你说话呀!你得亲口说出来,这次不能恩将仇报。” “她不是我姐姐,我才是姐姐”她低着头说。 “” “怎么啦!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是姐姐,我就是姐姐!”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我想像你第一见我那样,捶你几下!”明彻笑道。 “你敢!”说着,她金刚怒目,倒先比划起来了。只是,还是狗刨! “哟?好厉害哦!”明彻站的离那网远远的,找了一根长长的枝条,缓缓伸过去,绕了几个弯,最后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见她左闪右躲,两手乱抓,却因无处着力笨拙的样子,几乎乐不可支地跳起来! 她忽然两手发光,好一会儿才熄灭。明彻怕她在蛛网里也能施法,立即向后退了好几步做出随时逃命的准备。见她施法完毕仍毫无办法,才算松了口气。 “我现在在身边布满了结界,你再也打不到我了。不信你试试!” “算了算了。我懒得动手了。” “切!这才是本姑娘的厉害,就算掉入龙潭虎穴,照样震慑宵小之辈!” 明彻本来已经“大仇得报”,不想再对付她,可是见她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禁又有了捉弄她的念头。于是拾起刚才那根树枝,老套路又朝她头顶敲去。 一切都很顺利,相似的情景再次发生了,她依然笨拙地躲避、抓取,最终枝条落在她的头顶上。明彻正要嘲讽,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无论怎么用力,枝条,连同自己的右手,竟是牢牢地吸在她头顶上,而且,细细的枝条像突然变成了铁柱,怎么折也折不断。 这下完了!明彻暗暗叫苦,同时后悔不迭:明明已经看出那是激将法,干嘛非要手贱一试! “嘻嘻。我什么时候出去,你什么时候离开,这下我有伴了。而且,嘿嘿,二十来天,对于我们修仙者,不过沧海一粟,根本不算什么,你一个凡人可就惨咯。” “可是照样我在外面,你在里面。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只能狗刨。只要我在外面,总能想到离开的方法。告诉你,我也修过仙!” “没有用。想要离开,只有那些神念强大的人,把神念探到这个蛛网里面,才能把树枝取走。” 明彻刚才说“总能想到离开的方法”,不过是随口说说,其实心里没半点底。没想到她竟然提到神念!这可真算意外之喜了。他把神念探出去,慢慢伸进蛛网阵中,发现她的头顶有一个泛着绿光的圆环,树枝正是被牢牢套在这个圆环中。他催动神念,过去把圆环撑开,把树枝拉出来。 “你这小子” “怎么样?没想到吧。我已经决定好了,以后就算素雪怪罪我,我这次也不会救你了。要不要我哼一首歌来为我的决定助助兴?” 然而,明彻只哼出第一声,就发现不对劲了。当他的神念触到那个圆环时,感觉浑身一震,自己就像被被鲸吞的海水一样被吸入圆环中。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全身轻飘飘的浮在空中。 再一看,头有点疼,他居然和她换了个位置!现在,困在蛛网中的变成他,人家站在外面看着他笑。 “哇哈哈哈哈!看来我把阵眼移到头顶的方法,实在是太聪明了!这根树枝,是我用法力勉强定住的,它要是不和我接触,我还没法子呢,而且就算暂时定住了,也超不过半个时辰。”她一边拿着小棍子敲着明彻的脑袋,一边得意地嘲讽。“怎么样?你不是爱哼歌嘛,继续哼啊?” “误会误会呀!我,我还是哼歌吧。”明彻试图用神念再次触碰困住自己的圆环,却发现神念如被困死在身体内,根本离不了身。他彻底泄了气。 然而他刚哼出第一声,瞬间感到鼻子上挨了一下,痛的眼泪直流,她似乎最喜欢这一招。 “哼个屁!难听死了!这是刚才你看我笑话的惩罚。现在,我正经问你,你的神念化形,是从哪儿学的?是不是我师父教你的?” “你师父?我不认识。我谁都不认识。” “笨啊你!就是彩虹仙子,那个救你命的人。” 明彻心头一震,立即想到虹之语。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他对那个老人的身份一无所知,虹之语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彩虹仙子。本想向她打听一下,却又立刻作罢:若不是,平白无故暴露别人的秘密,而就算是,又如何?虹之语也早说过盟约过后,各不相干。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装蒜!唉,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她修炼的新法术,我一定缠着让她教我!你一个凡人神念都这么强,要换成我,那该多厉害。可是都怪你这个家伙!” 明彻心想,你学不了新法术也能怪我咯?不过表面上他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笑问:“你怎么看出来我神念强大的?” “还用说?两次都是你先注意到我。” “我都是用看的。” “看?我那两次都对身法做了处理,如果你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我关注你之前关注到我。而且,你在这个蛛网阵附近,可以这么久不受影响,可见神念起码和我不相上下。不过,你可以操纵神念化形,可是比我厉害太多了。要不,我把你放出来,你把它教我?” “你把我放出去,然后保证以后不找我麻烦,我才教你。” “想跟我‘两清’?想得美!你骗走‘开云’,偷‘流年’灵力,说我坏话,看我笑话我恨不得把你折成八叠,拆开,然后再折八叠!”她一边比划,一边龇牙咧嘴。 明彻脊背生凉,不知道她接下来怎么对付自己。又觉得她这么“别致”的狠话,似乎哪里听过。 正当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小姑娘,你的情郎找你呢?你还有时间在这里打人?” “你是谁?怎么知道本姑娘的事!” “天下的事,哪有我不知道的?你叫金鱼儿,你的小情郎叫水曳星,你们半年前在柏门桥认识,你还偷了他东西其他的是不是还要我继续说?天机叵测,星盘眸运,罪过罪过!”来人御空而来,不疾不徐,言语平缓,却带一点神秘气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水曳星在哪儿,我正要去找他呢?” 来人向左一指,笑而不语。金鱼儿踌躇片刻,跺跺脚,道:“下次找他算账!”然后嗖地反方向飞走了。 那人看着明彻,笑道:“小兄弟,我们真的有缘,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星盘 明彻笑道:“你教书的买卖怎么不干了?我们有没有缘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把我从这里面救出去。” 原来来人正是教书匠。他此刻一身儒服冠带,左臂弯曲,左手捧着一个正圆星盘,上面标记着刻度,看上去颇有些仙气。明彻注意到他把八字眉和八字胡也做了修剪,不仅变细变薄了,眉梢和胡梢还都微微翘起来,心想这人倒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感觉的那么丑。只是无论他怎么装扮,大概是形象已定格的缘故,都带着一丝滑稽。 “我的本职原本就不是教书,而是来拯救天下苍生。让我教书,完完全全就是浪费!唉,说了你也不懂。”他眼珠子一挑,又低头叹了口气,明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不过这个阵法有点麻烦,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怎么做?” “你把神念凝聚一处,顺着蛛网内收丹墟,就成了。这两步,对你的专注力,神念控制力,要求都很高。” 明彻依言进行,凝神的一步颇费了一番周折,第一步成功后,第二步却很轻松。随着神念进入丹墟,蛛网阵居然也顺势被吸了进去,然后头顶一松,神念被束缚的感觉立消,人从空中落了下来。 “不错不错!我没看错!你小子真可以!”教书匠喜滋滋地跑过来,俯身向明彻丹墟处看过去。 “你也有两下,佩服佩服。”明彻扶着落地时震痛的腰,笑道。 “开玩笑!你以为我是普通的教书匠?跟你说吧,我的真名叫欧陉血,困在那个破镇上教书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来此界,是有重大任务的,只是在没有解困之前,按约定只能以教书为业罢了。这个小阵法不过是妖界的阵法改装而成,能难得住我?”咽了口唾沫,又锁眉道:“你这丹墟可以啊,把蛛网彻底吸收消化了。只是有点可惜,要不然,这个小阵还能用一用。唉,罢了罢了!”说着有些懊丧地直起身子。 “你有什么任务?很重大吗?你现在解困了?” “什么任务嘛,自然不能说给你一个外人听了,我得保守秘密。但是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它非常重大,大得怎么说呢,几乎可以改天换地,救生民水火!”教书匠挑着眉毛高傲地道,“不过呢,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你,你要不来,我还解不了困呢。” 明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这些话里面有多少真假,笑问:“和我还有关系?” “这个详细就不说了,总之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了你一次,现在勉强算是扯平,原本还想要你拿蛛网阵做点补偿,也不必提了,总之你还欠我一点点。”教书匠一五一十地计算着,明彻心想:“你不是有大任务嘛,我帮你脱困,价值岂不是要大一些?”不过他也懒得说出口。却听教书匠继续道:“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女子有点本事,可我既没动手,也没动脚,几句话就把她吓走了。你知道什么原因?” “她躲避她的那个敌人?” “真是我该怎么说你好呢!说你聪明吧,你还有那么一点,可是说你笨吧,也真是笨!她,根本不是被她的敌人吓走的,而是,被我吓走的!” “” “因为我说透了她的身份来历。你想,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以前互不相识,却能做到这一点,你是她的话会不会怕?” 明彻点了点头。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教书匠一边问,一边有意无意地抬了抬左臂。 “因为这个星盘?” “你猜对了!”教书匠伸出大拇指,拍了拍明彻的肩。“告诉你吧,我这个星盘叫做命运星盘。占卜吉凶,推断过往,预测未来,可以说无所不能。也就是你我有缘我才告诉你,其他人,哪怕是人皇,我也不会跟他说。” 明彻被吓了一跳,试探地问:“那你推断推断我的吉凶过往?” “你有一个绝大的秘密藏在心底,这个秘密你简直就是死也不会说。你有一番奇遇,使你死里逃生,在这其间,你还有很多疑惑不解,你这次去的地方是冼北林,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解答心中疑惑的。唉,人生一世,爱恨情仇,有多少难以锁解的谜题,又有多少迷惘众生的陷阱!” 明彻震惊的合不拢嘴,再看眼前之人,感觉他已仙尘出世,神秘缥缈,心底不由地生出一丝惊惧,好在对方看去只是感叹抒怀,对自己并无恶意。 “你放心,像我这样身份的人,绝对不会为难别人,对任何人的吉凶占卜,都只是点到即止。何况你我有缘,我只会帮你。”说着,教书匠意味深长地看了明彻一眼。 “帮我?” “我问你,你想不想得到这个星盘?就算达不到我这样的水平,但对自己的未来一定有所助益。” 明彻略作沉思,若有这样的宝物在身,那在重大的选择之前可帮自己趋吉避凶,可不是妙之极矣?抑制着内心激动,笑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不好掠人之美吧?” “这个星盘嘛确实不能给你。但是谁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星盘的?”说着,教书匠右手一摊,手中多出一个星盘,外表与他左手的星盘一摸一样,只是小了很多。他把迷你星盘递给明彻。 明彻小心翼翼的拿过来,沉甸甸的,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迷你星盘上,而是看着教书匠。 “看看星盘有没有问题。操作它其实很简单,只是学起来却有些麻烦,不过好在我也要去冼北林,以你的天分,这一路足以学会它了。” “你要把他白白送给我?”明彻迟疑地问,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教书匠会如此慷慨。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当然是送给你了,我说过要帮你的嘛。” “那学呢?” “学费也不收。” 这下明彻没话说了,不由得再看了对方两眼,见他不似作伪,才稍稍放了心。于是开始低头检视起星盘来:星盘上刻着各类纹章,标志,繁复异常,但在某一瞬间,再看时却又极其简明。顺着纹理细细研究,神秘气息逐渐散发出来。总之,这个圆盘,越看越觉得奥妙无穷。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来没有?” 明彻摇了摇头。 “也难怪。你初次接触,如果真能看出什么来,那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唉,可惜”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 “授人天机,毕竟是折寿之事。包括你也一样,平白无故得到自己未来的一些秘密,恐怕会留下一些不可知的灾祸。” “啊?那该怎么办?”明彻握着星盘,担忧起来。 “这样吧,你我都付出一点钱,不需要太多,交给天机则,这样可以对刻意窥探天机的事实做一些掩饰。” 说完,教书匠拿出一个墨绿色锥形盒子,掏出一些铜银从上面扔了进去,然而细细看去,上面却并没有小孔,可谓奇妙。这个墨绿色的盒子,纹理古奥,充满神秘气息。 “这叫天机盒,是上古神器,与双圣的天机印一个级别。天机印你知道吧。严格来说,它不属于任何人,本身就可以作为独立一方与他人交易。” 明彻听罢,拿出身上的铜银,取出一半,也扔了进去。 “要知道,你现在付出越多,日后的隐患越少。” 明彻苦笑道:“我要在往里面放,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总之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你也有谋生的技能不过,你要是决定了,也就这样吧。”教书匠见明彻决心已下,便收起了锥形盒。 接着开始教明彻操纵之法,才没说两句,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暴喝:“骗子,原来你在这里!” 明彻回头一看,发现一个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的老人正恶狠狠的看着教书匠。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见过面吗?” “你少装蒜!我家公子已将你相貌说与我等,我就是一路问询找过来的。” “一面之词,冤枉好人!你家公子在哪儿?我找他说理去!”教书匠显得十分愤怒。 白发老人却忽然大惊失色,道:“这里的蛛网阵呢?怎么不见了!咦,居然还有猎物落入其中的气息!”说完,红着眼看向教书匠。 “是他把你的阵法吸走的,别赖我!”教书匠指着明彻,一脸无辜地道。 明彻瞪着眼睛,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是你把那个小妖女救走的?你是她什么人?你们是同谋?啊我已经感知到了,阵法被你毁了!” “我没救她,我们也不认识” “不可能!这个阵法是替代阵,第一个人陷进去,第二个人只有以身替代才能把第一个人置换出去,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救,不相干的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此人脾气极为暴躁,不等明彻说完,便气得跳起来,同时一把黑色尺子飞了过来。 明彻顿时感到头顶像压了一座大山,呼吸都感到阻窒。奇特的是,右手中指指尖忽然感到一阵火热,那种压迫感竟逐渐消失了。他身形一闪,从黑尺下面逃了出来。 “啊?这不可能!”白发红颜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法诀一变,黑尺顺势一翻,再次压到明彻头顶,同时一只巨大的拳头也向明彻飞了过去。 明彻指尖一阵火辣,再次逃出黑尺镇压,却避不开那只巨大的拳头,只得叉着双臂一挡。 砰—— 明彻身上红色云霞护盾一闪即逝,他向后飞了出去,喉头有些腥甜,血从嘴角流出来。 “喂喂喂!他是被那丫头骗进去的。他们要是一伙,早就一起跑了,还等你过来打啊?”教书匠喊道。 那老头本来要再次出拳,一听这话,停了下来,斜着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见的呀,他们置换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他从里面出来,还是我教的方法。当然,我没想到他把阵法给毁了。” “你居然知道破阵的方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嘛,哪里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问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蒙隆城的人,太傅之首,这次随你们小王爷出来办事。你的这把尺子有些来历,应该是原先镇压黑蛇妖的玄关尺,是不是?这一招铁家拳你已练到七成火候,你叫铁百泉,是不是?” 老者怔住了,教书匠说的分毫不差,只是他已有数十年不在外走动,身份颇为隐秘,不知对方如何得知。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很简单,我刚刚用这件宝物算了算。”说着指了指左臂的星盘。 “那是什么?有这么厉害?” “这叫命运星盘。占卜吉凶,推断过往,预测未来,无往不利。我看你性格直爽才告诉你,一般人我都不会跟他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你要把它卖给我吗?” “这是我的保命家伙,当然不会卖!不过,这一个我可以卖给你。”教书匠拿出一个迷你星盘。“他们虽然规格不同,但功能相似。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优惠一点。” 老者犹豫了。 忽听得“啪,啪,啪”三下掌声,树林中闪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乃是一个青衣男子,此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黑色的双眸潭水般深不见底,瀑布一样的长发垂落双肩,奇特的是头上戴着一顶金箍,金箍正前方写着一个篆体的“水”字。 “精彩!精彩!所谓术业有专攻,想不到骗术亦然,这位仁兄的口才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武修至宝 铁百泉惊道:“殿下,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骗子?可是他” “铁师父,您老的威名虽然在各界被淡忘了数十年,但铁家也曾是武修界赫赫有名的一方之主。有心人要知道您的来历,并不算难。” 铁百泉原本并不愚蠢,一听之下即刻恍然大悟,登时面色变得通红,又羞又怒,无地自容。 男子柔声道:“铁师父,骗子的能耐在于呈口舌之利,一时间蒙蔽他人,爽直之士难免中计,您老不必挂怀。” 铁百泉拱手道:“多谢殿下!”然后转身怒视教书匠,大喝一声:“骗贼!你刚才不是要找我家公子吗?来啊!” 教书匠窘道:“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那男子微笑道:“误会?看来这位仁兄,还没弄清楚状况啊!我问你,前些天偷听我和金鱼儿说话的,应该是你吧?” “这个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阁下要否认不成?”男子目中寒光一闪。 “不敢不敢。我那天呀实在只不过是无意中刚好路过,才,才,才听到那么一点。啊!我要声明,除了你和那个丫头吵架的内容,别的机密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偷听我们谈话暂且略过,你最不应该的是拿这些信息骗我属下。”说着拿出两个迷你星盘,扔给教书匠。明彻一看,这两个迷你星盘和教书匠给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懂我懂。大家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里是他们的钱,我一文钱都没花。”教书匠哈着腰笑眯眯地把两包银钱递还给两个年轻人,那两个接过去,都向他怒目而视。“如果你们想出气,打我几下,来!不过,我可提醒你们,咱们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我可一点都没强迫!” 那两个青年欲待驳斥,男子右手一抬,阻止了他们,然后不理众人,径直朝明彻走来,所有人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在下水曳星,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明彻说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明彻公子,失敬!刚才一定是我的师父打伤了你,在这里我为他向您赔罪。这里是一点疗伤药,请一定收下,一日一粒,三日之后,伤势可痊愈。剩下的几粒也请按时服下,有益无害。”说着伸出手来,递过六七粒白色小药丸。 他的态度恭敬,言语谦和,明彻大生好感,接过药丸拣一颗服下,只觉浑身大感舒泰,于是立刻表示感谢。 水曳星也点头一笑回礼,英俊的面孔,如沐春风的微笑,明彻不由地想起金鱼儿那个倒霉丫头:“还真有眼光,难怪!” 水曳星回头再向教书匠时,嘴角微挑,眼神里带着寒冰,不发一言,却带着可怕的灵压。 教书匠故作镇定,语气里却尽是慌张和心虚:“我,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没有听到蒙隆城任何机密,而且我和他们的交易是双方自愿。你,你不能因为这些理由对付我。否则,若双圣得知,一定判你们恃强凌弱。” “我说过要对付你吗?”水曳星冷笑一声,“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全部如实上报,包括仙界金吾,你好自为之。而且,”他一字一顿地道,“不要让我们听到你有任何不利于蒙隆城的消息。” 说完,他不再打话,腾空而起,带着手下纷纷离去。 ——来时潇洒,去时如风,是之谓也。明彻看得呆了。 “这这这是恐吓!我才不怕。”教书匠对着看不见的影子神气地道。 “看来你的‘有缘人’还真多!我记得你好像有什么约定,只能收学费不能收别的钱,怎么,那个约定作废了?” “我不是说过,你帮我解困了嘛。你的到来,让我觉得任务可以开始,就把星盘一转,哔——”他一边比划,动作极尽夸张,“时空也就跟着变幻,我就不用再做教书匠了!虽然,那个,有些事我好像骗了你,但是,迷你星盘绝对是有用的。我这个人呀,做买卖一向童叟无欺” “把我的钱还给我!”明彻忍无可忍,打断他吼了一句。 教书匠拿出“天机盒”,拧开盖子,原来里面有一个小孔,从小孔中把钱倒出来,数足数目还给明彻。他遮遮掩掩的,生怕明彻从中发现什么天机,一边嘟嘟囔囔:“还你就还你嘛,生什么气呢?” 明彻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得够呛!拿回钱转身就走。 走了一阵,忽听一声:“不啊——!我的小宝贝!明彻你小子别走!你赔我!”教书匠大呼小叫地追过来。 原来那个迷你星盘,经铁百泉一拳,已被震坏,多出许多肉眼很难看得清的裂纹。明彻这才想起来,刚才随手挡格时,手里确实拿着它。 “你给我走开!我没告你诈骗就算便宜你了,还想让我赔?你要觉得它坏了,扔了就是。”明彻毫不客气。 “你,你岂有此理!不过,”教书匠见他如此强硬,忽然转了态度,把迷你星盘收起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这东西修修还是可以用的,再怎么说你我缘分不浅,这些小事何足挂怀!咱们都要去冼北林,一同赶路,好歹有个人说说话。” 明彻抚了抚额,头有点疼,心道:“看来那些人提醒得对,此人招惹不得!身边多这么个家伙,等于多了一只狐狸,以后还得多加十二分小心!”本待拒绝,可是又懒得扯皮,哼了一声,便走自己的不再理教书匠。他已打定主意,既然已认清对方面目,倒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一路上教书匠无论说什么,他都是虚与应付,或根本懒得回答。却不想忽然教书匠说了一句,让他浑身一震,产生了家变以来的最深恐惧。 教书匠问道:“你右手指上那是什么宝物,看上去厉害的很,连玄关尺都困不住你。怎么来的?是你家人留给你的?” “你管得着吗?”明彻心里通通直跳,念头纷转,面上却故意显得极不耐烦,以此掩饰慌乱。 “小子你生气了?怎么,怕我抢你还是怎么滴?我告诉你,我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眼里见过的宝物不可胜记!你不是也跟着我一起去过‘万象’嘛,那是什么地方?告诉你,那是仙家秘地!里面什么东西没有?” “那你说说我的宝物是什么。就你?还‘万象’呢!人家让你进去吗?”明彻故意激怒他,试探道。 “你拿过来我看看。我要是看不出它是什么,挖了双眼给你!”教书匠生气了,铁着脸赌起咒来。果然一点就炸,这个人自大得能把天顶住! 明彻道:“我凭什么给你看?这是我的传家宝,是秘密!你猜不出来是你的事。” “一些古老的武修世家,流传着一种奇特的宝剑,状似红穗,内含阵法,对某些功法具有挡格之效,而它全力一击,不亚于仙界顶级宝物。我说的对吗?”教书匠斜着眼,冷傲之极,“而它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流转于指尖,隐藏于无形,即使法力再高的人,方法不对也检测不到。这便是它的杀手锏,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由指尖发出致命一击,就算是来得及抵挡,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击不是普通真气,而是无上宝物。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 明彻听得呆了,半晌才想起来回应他。 “呵,你也别否认了!明彻小子,看来你的身份来历,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不凡。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要操纵此物,必须有深厚的修为做基础。而你脚步虚浮,根基不稳,似乎得过大病,若没什么惊世奇遇,恐怕此生都达不到那样的修为。” 他毕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明彻暗舒一口气,戒备之心却更甚,笑道:“或许你说得对,我是一辈子都操纵不了它,但也自信绝对不会让人将它拿走。” “哈哈哈哈!你也把我欧陉血看的太小了。我告诉你,哪怕他双圣把天机印放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看得上!何况是你那破烂玩意儿?” “我看你是怕有人找麻烦吧。”明彻又特意激他,看他是真的因为骄傲,还是仅仅因为顾忌。 “切!我会怕你的那点麻烦?不过双圣嘛,虾兵蟹将太多,倒也少招惹的是。”教书匠半张着嘴含含糊糊地说。 这个态度,倒是让明彻真正舒了一口气。但正所谓“怀璧其罪”“防患于未然”,接下来的时间,他把催动离愁丝的法诀时刻准备好,哪怕在睡梦中也不敢大意。 教书匠一路推销他的迷你星盘,竟然真的有一个老农被他说动了。那老农一贫如洗,孤身一人,两眼半瞎,牙齿已经掉光,准备把剩下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自己的后代留一件“宝物”。明彻实在看不下去,跑上去把这档子买卖一口说破。 教书匠气急败坏,把他拉到村口的庙里,指着上面的泥塑雕像,问:“我问你,像这样的神像,对村民有没有用?” 明彻摇头。 “你知道像这样的东西,在村民家里有多少吗?” 明彻回想一路上所见,答:“很多。” “什么很多?几乎是家家有!而且我告诉你,那些神龛神像,哪一个都不比我的星盘便宜!” “所以你就可以骗人了?” “骗个屁!你懂个屁!这些东西保佑不了他们,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它们的用处超过一切,包括人皇,包括武王,包括仙界的那些真正大仙!这是他们真正的心灵依靠,是在他们遇到困难时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东西!那些自以为比他们了不起、替他们做决定的人,才是真正的非蠢即坏!” 明彻被驳得哑口无言,一张嘴似乎有一千种理由来反驳他,却又没有一种能真正驳倒他。 教书匠继续道:“那个老头,你看他的生活,虽有一儿一女,却早把他忘得差不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价值。而这个星盘,就是他向子女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地方!这下好了,你把它弄吹了,满意了?” 明彻想了想,似乎那老农真是做如此打算,他说过好几遍“这下他们不能说我没用了”“我就是死了也算留下点东西了”之类的话。 “哎,欧陉血,你怎么能看得出这么多东西?” “我是谁!岂是一般人所能比?以我无与伦比的观察力,加上我的星盘测算,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说实话,我的迷你星盘绝对是物有所值,在功能上和这个主星盘相差无几,你要有兴趣现在还来得及,我做买卖的绝对既往不咎,童叟无欺” 教书匠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明彻吓得背起行李就走。 以后,明彻便不再阻止他兜售迷你星盘,反正最多不过是狗皮膏药,治不了病,起个安慰作用罢了。世界上此类东西何其多也,相比之下,教书匠的货物,无论制作、卖相,都算得上良心产品了。 时光匆匆,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走停停,二人终于来到冼北林。小山环绕的盆地内,层层叠叠的树林中,掩映着一座不算很大的三层道观,红瓦黄墙,形制朴素。 奇特的是观宇的牌匾上,连个名字都没有,问过教书匠,才知道它就叫“无名观”。 “这里面的老道,叫雷恩。这个牛鼻子最是烦人,是我最讨厌的一百个人里面名列前茅的人。这次来我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 教书匠看着观宇,杀气腾腾地道。明彻吓得离他远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幽浮塔 这个教书匠和里面的老道有过节,而自己来这里却是有求于人家,念及此,明彻躲教书匠远远的,打算和他切割的一干二净。教书匠骂了几句“不讲义气”,自个儿大摇大摆地朝道观走去。 接着便是一阵呼喝,吵闹,执礼,最后教书匠竟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明彻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见他始终不出来,才不得已走了过去。 道观内有三十来个弟子和一个应门童子。应门童子自称屈顾丞,看去只有十一二岁年龄,音色稚嫩,但那些弟子竟有几不少称他为“屈师兄”,原来这个童子的年龄已有50多岁,他练的是一种驻龄功法,使得时间在他身上几乎停驻下来。 “家师正在楼上见客,小友可能要多等一会儿。”屈顾丞道。 “没关系。我想问一问,雷恩道长平时有很多访客来吗?” “实不相瞒,家师来这里是为了隐居,因此没几个人知道这里,一年都没人登门是常有的事。而且,一般的凡人也进不了冼北林。” “是因为存在结界吗?” “正是” 屈顾丞正要细说,忽然听得楼上一声大喝,整座楼都在颤抖: “其有此理!道法自然,才是修炼真谛!什么‘强扭的瓜’,胡说八道!” “我看你才胡说八道。按照‘道法自然’,就根本不应该存在修炼这回事!你这个牛鼻子都已经活了千把岁数,原本就是逆天而行,何来‘自然’一说?还有你那些徒子徒孙,哪个不是奔着长生啊永葆青春啊去的?几十岁的人长得像个小娃娃,这就是你的‘道法自然’吗?”正是教书匠的声音。 阁楼上面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屈顾丞尤其显得尴尬。 明彻心想,这家伙的话虽不无道理,可是大老远跑到人家的地盘,在道观里批评道家理念,等于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人家的祖师爷,可谓狂之极矣。 不一会儿,二人下楼。教书匠趾高气扬,一副狂生本色,修剪的胡子眉毛翘的老高;后面跟着一个高瘦老道,原本便面容枯槁,此刻更是板着脸,如一尊成长着皱纹的石头。 明彻心里打鼓:这应该就是雷恩道长了,看这样子,可不像容易打交道的主,又在气头上,今天恐怕要碰钉子! “明彻老弟,这次我来这里,终于报了十几年前的一箭之仇,你都不知道,上次我来这里,差点被老道给奚落死!我看你不用到这里来求师学艺了,重新找个地方,远离这个老古板,不要怕找不到,我这次不再收费,免费给你指路。”教书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表现的和明彻特别熟络。这一下不仅揭穿了二人同来的事实,而且把明彻的目的,怎样找到这里来的,都事先露了个底儿掉。 明彻心里骂了一万句娘! “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坑蒙拐骗没把我骗倒,跑这里跟人辩论来了。厉害厉害!”明彻反唇相讥,虽然有些尴尬,但他可不想让教书匠得了便宜。 “好好好,那就由你吧!雷恩,‘幽浮塔’还比不比?当初你输我一招,如今十来年过去,估计得输不止一招。”教书匠把目标转向雷恩道长。 雷恩道长怒道:“来!当初你不使诈,我会输?无耻之徒,今日要你好看!” “输了可是要按照约定赔付,不准耍赖!对了,你还欠我一次呢。” “废话少说!” 说着,二人便拉开架势。观内弟子们全部跑到后面,明彻也随他们躲开。 雷恩右手一挥,甩出一样东西,未及看清便消失不见。教书匠一脸严肃,严阵以待,将一道真气缓缓打向空中。紧跟着雷恩也向空中打入一道,就这样,一疾一缓,不多时二人各自打出几十道真气。 原本以为他们会大打出手,却不想各自向空中指指点点起来,明彻一时间颇感迷茫,看向四周无名观内弟子,神态各异,有的搔头抓耳,喜上眉梢,有的紧锁眉头,迷惑不解,还有的紧张得看看雷恩,又看看教书匠,似乎十分在意输赢。 明彻只能无语:一个凡人,看不到神仙打架,也属正常。 他忽然感到有人在观察他,循着方向望去,原来打量自己的正是那位屈顾丞。 “明彻小友,是不是看不到‘幽浮塔’?”屈顾丞笑着传音。 明彻点了点头。 “小友能过得了冼北林结界,自然有些独特之处,何不用那个本领一试?” 明彻心想,独特的本领?那是指神念了。在来冼北林的路上,他确实运用神念躲过几次结界陷阱。于是依言将神念放出,向空中延伸。 只觉触碰到一些细线,然后神念被立时弹了回来,雷恩和教书匠斗法之际,同时向他看了一眼。 “难道触犯了什么?看来还是不去冒险的好。”明彻心想。 “小友果然非同凡响,这神念化形的功夫,是否特意修炼过?”屈顾丞又开始向他传音。 明彻笑了笑,未置可否。 “一个凡人,有神念天赋不算什么,但能够把它修炼到这个水平,你的那位师父不一般啊!”屈顾丞叹道,似赞许,又似羡慕。 明彻想起虹之语,心头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温暖,又有些失望。他不会传音,只得再次笑了笑。 屈顾丞远远地打量着他,片刻后,忽然一笑道:“明彻小友,怎么不再用神念观察了?你若想要得到我师父的指点和亲睐,可得表现一番。我师父脾气不好,但爱才,我作为未来可能的师兄提醒你哦。” 明彻犹豫片刻,又向屈顾丞看了一眼,只见屈顾丞已把注意力转移到观战上去了。心想:不过是一次比试,就算冒犯了他们,又如何? 心随意转,明彻把神念再次延伸而去。“幽浮塔”外围是一层结界,由于已有先前经验,再次受到结界拒阻时便应对自如。 恍惚间,神念探知到“幽浮塔”内部,让他吃惊的是,这压根不是什么塔,而是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丝线,上下左右重峦叠架,乍一看,倒颇似铁百泉的蛛网阵。 再观察片刻,他逐渐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些丝线不是什么蛛网,而是棋盘上的棋路,这副棋盘不仅和凡间的各类棋盘全不相同,更夸张的是,它是一副立体棋盘,其复杂度比凡间最繁复的围棋棋盘怕是高出不知几个量级! 教书匠和雷恩各控制自己的几十道真气在棋盘上斗法,随着真气数目增加,斗法也愈加繁复激烈,两道真气相撞时迸溅的火花越来越频繁,撞激过后,你进我退。 明彻虽看不懂他们的规则和棋理,却能从二人“落子”速度感知到双方局面之优劣,起初教书匠“落子”速度缓慢,到后来越来越快,从他眉毛胡子一翘一翘得意洋洋的表情,也看得出他此刻相当轻松。 “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居然这么能耐!”明彻打心底对教书匠刮目相看。不过,他内心又希望这家伙不要赢,原因也简单,这家伙,实在太讨人厌了。 由于棋盘过大过多,明彻的神念只能覆盖到其中的一部分,观察不到全貌,他只得把神念如灯光那般一片片“照”过去。足足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扫过全貌,将记忆中的棋盘一拼,不禁倒吸冷气:这副立体棋盘,由一张张大同小异的平面棋盘组成,怕是有几百张之多!其形状上窄下宽,称之为塔,并不奇怪。 再观察两人局势时,居然发生巨变!雷恩依然缓慢“落子”,而教书匠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额头细汗连连,完全失去方才的从容。再相持一会儿,他的“落子”速度已接近于停滞! “喂!秀才,你倒是快点呀!” “是啊,比乌龟还慢!” “难不成是在熬时间么?” “不一定,或许人家以为正在赶考呢!” 众弟子议论纷纷,嘲讽之余,哄然大笑。 “雷恩!你特妈的阴我,信不信老子和你鱼死网破!”教书匠红着脸,愤怒地道。 “众弟子噤声!欧先生,是你攻得太凶,轻敌至败,自己屙不出来倒怪别人吃得太快,没有这个道理。” 明彻差点笑出声来,这个老道出语不凡,让他顿时产生一种亲近和敬仰之情。 “放你妈的屁!你是不是觉得我必败无疑了,很开心?” “是的,我很开心。” “我让你开心个奶!”教书匠怒目圆睁,打出一道真气。棋盘内瞬间如爆竹飞迸,到处噼啪作响,双方不知有几十道真气,瞬间消亡殆尽。 两人面色都是一变再变,似乎各自遭受了内伤,教书匠更是晃了几晃,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 观内弟子也有不少发出“啊!”的惊叹声。 雷恩脸色凝重,思索半晌才缓缓打入一道真气,“落下一子”。不知为何,在他“落子”时明彻竟感到胸口砰地一跳,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胁迫感压上心头。 教书匠快速回应,雷恩也继续,一来一回,两人瞬间落下几十回合。明彻终于确信,他刚才的感觉果真来自于双方对弈,双方拼杀越激烈,这种危机感越真实。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把离愁丝的法诀含在嘴边,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静观其变。 同时,他悄悄地开始从“幽浮塔”内收回神念,不多久,“幽浮塔”似乎发觉了这个情况,居然将附近真气化作一道道楔子把退路封死! 大部分神念被封在其中,一种不甘心的恨意袭上来,明彻操控着神念在塔内四处游走、流窜,寻隙逃亡。“幽浮塔”也似乎被激发出斗志,所有的丝线熠熠生辉,一切路过的真气都开始化作楔子封路,如此你追我赶片刻,神念与这些真气居然缠匝在一起,越缠越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雷恩道长 随着明彻和幽浮塔之间的斗法,雷恩和教书匠之间的交战也达到白热化的程度:雷恩双脚离地,飘浮空中,四周的灵气以可见的形态在头顶聚散盘桓,他的神情更是一丝不苟,凝重非常;相比之下,教书匠看上去显得更从容些,虽然也很凝重,但身体站得笔直,动作也尽可能潇洒,不知是否为了“保持形象”,偶尔还要向众人露出一丝带着傲慢的微笑,惹得两个沉不住气的观内弟子忍不住向他吐口水。 明彻感到越来越吃力,神念似乎被塔内的丝线一点点“钉死”,机动性逐渐降低。更难过的是,神念牵动着五官神识,身上的感知也似乎迟滞起来。 “难道今天要捐在这里?”明彻越想越害怕:头脑清醒感官迟钝,那是种什么体验? 他开始对自己冒失闯入“幽浮塔”有点后悔了。 就在此时,他蓦地查觉到原本封锁得紧紧的“楔子”似乎集体有点松动!或许是绝望之际爆发出超常的能量,刹那间,他将所有神念汇集一处,旋着塔内丝线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向幽浮塔边缘,等到那些“楔子”再次逐个落下时,大部分神念已安然逃离! 明彻松了一口气,定定神,看向二人时,斗法已然结束了。只见雷恩缓缓落地,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教书匠笑得尴尬,其他人则个个表情复杂,略显不解。 雷恩道长道:“我输了,欧先生走运气。请现在就离开吧!我会守约。” “是你一念之仁,才由先手变后手,唉!其实他离开了,我们还能斗,你这么认输,让我很尴尬啊。” “尴尬个屁!我看你心里暗爽还来不及。”雷恩骂了一句,教书匠果不其然顺势露出笑容,“幽浮塔原本是我拿手绝技,你能坚持到这种地步不见衰竭,我已经输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也就这样吧!嘿嘿!”教书匠转向明彻道,“明彻小子,你得感激牛鼻子老道啊。”见明彻还有点茫然,解释道,“你加入幽浮塔那一刻,等于打破了我们原有的平衡,尤其是你拿那个破神念照啊照,把双方的不少暗招都照了出来,等于为我们重理棋路。而且,你本身占据了大片空间,到后来我们不得已只能在你那里开辟新战场,你小子也真能耐,差点把我们两股机动力量都给掀翻,我们只能先合起来对付你!最后还是道长手下留情,怕你受到伤害放了你一马。” “那后来又想把我弄回去的是你咯?” “这个我们有缘一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教书匠初显尴尬,然后立刻恬不知耻起来,明彻很想对着他的脸抡一拳。 “既然成这样了,我就先走了啊。唉!下一个就是对付枯桑那个老秃驴了,上次被我骂了一通,表面上不与我辩驳,可是后来因为那个那个,还专门修了一封书信给我,说我什么‘沉迷红尘’,还要我‘迷途知返’!返他爷爷,我绝对饶不了他!” “他因为什么事给你修书啊?”明彻笑嘻嘻地问。 “关你什么事!”教书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教书匠施施然走到道观门口时,忽然被屈顾丞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他始料不及,诧异问道。 “嘻嘻!”屈顾丞诡秘一笑,贴着他的身子绕了一圈,手中多出一样东西。 教书匠想夺过去,看了看雷恩,又把手收了回去。 “好,你看吧,我行得正,还怕你不还我?” “行得正?行得正干吗藏着掖着,而且在幽浮塔比斗时用它辅助?要不是我几时出手,你就把它放回须弥镯了。”屈顾丞道。 该物手掌大小,呈圆筒型,表面布满奇特符号,屈顾丞将其递到雷恩手中。雷恩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将一股真气打入其中,圆筒瞬间嗖嗖嗖嗖发出数道较细的真气,圆筒可以旋转,雷恩不断将真气打入,圆筒随即将其发散出来。 雷恩面色大变,石头般的皱纹一时间都变得生动起来,喝问道:“欧先生,这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玩意儿,小玩意儿罢了” “你居然作弊!快说,它是什么?从何得来?” “它?好,告诉你就告诉你!它是破解幽浮塔招法的装置,名为‘破幽樽’,乃是我天纵奇才一不小心发明创造出来的!”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惊。破解幽浮塔?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众弟子不禁面面相觑,满脸透露着“不信”二字。明彻尤其不敢相信教书匠能鼓捣出这种神奇之物。 “我早已听闻仙界有这种装置,可惜一直未曾得见。果然构思精巧,非我等所能参悟。”雷恩再三确认后,叹道,语气中颇有一丝黯然。 屈顾丞道:“我也在书中见过相关记载。不过都是几万年前的事,和这位仁兄似乎搭不上关系。” 教书匠咧着嘴,尴尬道:“这个嘛我发明也不是凭空的嘛,总要有所借鉴,这不是很自然的吗?凡俗之辈自然理解不了啊——” 话未说完,已被雷恩抓住后领,一把扔了出去。 “——我的宝贝‘破幽樽’呢?”教书匠在观外喊道。 雷恩握着圆筒,掂了掂,忽然双手一拍,将其拍成薄饼,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他恨极了被人欺骗,虽万般可惜,但还是将其损毁以作惩戒。 外面的人痛惜不已,大呼小叫骂了几句,最后还是溜走了,教书匠不蠢,知道对方已对他手下留情。 明彻向雷恩拱手致谢,雷恩只是略做回礼。 “阁下与这个欧先生渊源颇深,不知来我处有何见教?”雷恩道长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和那人确实认识,也是通过他的指路才来到这里。我来这里是想请道长帮忙,想让道长给我指一条明路。”明彻微笑道,毫不含糊,与其心虚辩解,不如大方直言。 “说。” 明彻把仙根已毁无法修炼五行术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自然也免不了提到推荐者。 “推荐你来的人是谁?” 明彻把虹之语的情形有所删减地大体讲了一遍,最后,他把离愁丝从手腕内拿出来交给雷恩。 雷恩眼前一亮,离愁丝他虽听过,可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上面还浮动着一些奇妙的符文,他施法将那些符文全部捋下,几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雷恩,阳光现,彩虹出,可惜越美之物越是短暂。往日情谊虽尽,然则余音绕梁,至今难忘,旦旦承诺,未知尚记否?此青年与我颇有缘,若有办法,还望一助,权当践诺耳。代师奉上。虹。 雷恩看完这封短笺,久久不语。明彻只好忐忑地等待着。 “离愁丝,琉璃境,光是这两样,我就有一百种理由拒绝你的请求。你可知为什么?” “为什么?” “离愁丝是一种血遁秘术,旁门左道,一般人根本不会接触。琉璃境,更是亦正亦邪,正道之人都对其敬而远之。她们这一届尊主彩虹仙子,行事尤其乖张,完全不把仙界规条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那个白衣女子是彩虹仙子?” “你以为呢?我不知道你们私下有什么交易或者谋划,但我知道她没有好处的事是不会做的。” 明彻越听心越沉,这个老道句句直指要领,无法反驳,事情眼看着就向“不可挽回,白走一趟”的结局滑去了。雷恩把离愁丝还给他,他将其施法系入腕内。 他虽能将离愁丝取出放入,但毕竟法力有限,速度颇慢。雷恩看着他笨拙地施法,忽然问:“你刚才说你的仙根毁掉了,是吗?” 明彻点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一道暖洋洋的真气流入明彻体内,大概一顿饭功夫,才飞出去。 “你的仙根确实毁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 “还有办法吗?我还能修仙吗?” “没有。不可能了。” 明彻彻底绝望,原来一切已注定。 “不过我知道一些其它方法助你修炼。真仙是修不成了,但要强身健体,修习法术,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望道长成全,明彻感激不尽!”明彻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拱手致意,他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能力太弱,别说报仇,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遇上什么金鱼儿铁鱼儿,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我不会帮你的,只能给你一点提示,你可以用一些炼体的法术淬炼自身,打通介于仙脉和人脉之间的某些脉络,以后修炼可期。”雷恩冷冰冰地道,“我欠了琉璃境一些情分,彩虹仙子要我还,所以不能完全拒绝你。你刚才说要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我也把路子指给你了,至于你能不能走得通,我可就管不着了。” 明彻不知道虹之语跟他说了什么,此刻才恍然大悟。他见此人无论说话动作,还是语气神态,无不一板一眼,自诩“正道”,于是也毫不客气道:“还是有点太模糊,能不能再详细一点?” “不能。” “我能不能留在这里?你刚才说我能自己帮自己,我想留在这里想想办法。” 雷恩吃了一惊,立刻摇头道:“观内不行。” “那就是观外可以?” “我只能告诉你,无名观里面的人都已辟谷。衣食住宿,你只能自己解决。你的行动不归我们干预,但前提是不能妨碍我们日常修行。” “这个自然。我还有一个请求,道长务必答应。” “只要不太出格就行。”雷恩点头道,心想,这里交通不便,人迹罕至,不信你一个凡人能撑得了几天? “我想道长批准我可以进入‘秋水书阁’。我听那个教书匠说过,道观内有一个专门供人阅览的地方,其中有一部分典籍是向外开放的。” 教书匠!雷恩一听到这个人,气的差点把椅子的扶手给拆下来。明彻看到雷恩脸色和微微发抖的下巴,知道触了逆鳞,但也没有退缩,续道:“光是一点提示算不得指路,我需要自己寻找典籍修炼。” 雷恩沉默片刻,道:“好!我批准!但是一定要记住一件事,否则免谈。” “什么事?” “爱护书籍!书籍是我们的好朋友。” 雷恩一本正经地说,像是面对一个小学生。明彻差点被雷得摔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引雷炼体 明彻却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做法差点把雷恩雷倒: 首先是建在无名观对面的那个茅屋,虽说相距三里之遥,且在树林旁边,似乎对道观毫不影响,但每天一睁眼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丑东西来,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 其次是明彻的食物,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变的?除了野果,野鸡野兔也就罢了,但连昆虫蚂蚱鸟禽蛇类、甚至连钻在泥土里的蚯蚓也能抓出来串烧,几乎突破了道士们的底线!特别是偶尔飘过来的烤肉香,让人无法忍受,虽说道家和佛家不同,不忌杀生,但修仙之人对杀生这种事或多或少都有些排斥的。 最后就是明彻看书的态度,像是在市场上挑选白菜,一切修身养性、涤荡人心的,通通都是一扫而过嫌恶地扔一旁,只拣有助于修炼的才去看,何其短视,何其功利!更可气的是,他一旦发现某一本书细细地看了却毫无所获,竟会像对做错事的人一样数落起来,甚至用“骗子”“伪君子”“混蛋”之类的词语,简直就是诽谤!最近一段时间,雷恩微观书阁内的频率越来越多,几乎被逼的得了强迫症。 这一日,雷恩道长实在无法忍受明彻对典籍的侮辱了,冲进书阁去理论。明彻又对两本书骂骂咧咧,其中一本刚好是他最欣赏的典籍之一,上面标满了他的批注。巧的是,明彻正因为见上面标满批注才细细,结果一无所获。 “明彻道友,你我早已约定,要爱护书籍,书籍是我们的朋友,有灵性,可道友对其动辄发火,且问爱护何在?这一本小灵经,说理透彻,摹画生动,如良师益友谆谆教导,为之心折。而这些批注,则是与其诚恳对话正如两个老友交谈,道友却在一旁冷嘲热讽,口出狂言,几如身居良辰美景,阁下却把脏脏秽物乱洒其间,简直是犯罪!老道我有一个建议” 明彻心想:“我一没对书籍破损,二最后都会摆放整齐,这还不算爱护?”因此自始至终都没理会他。最近他发现,雷恩虽然迂腐,却十分讲道理,也不算很难相处,特别和教书匠之流比起来,完全是两类人。 忽然之间他跳了起来,激动地击掌道:“找到啦!这一次总算找到啦!道长,你看这个‘引雷’之术适不适合我?” 雷恩一呆:“看来你还是终于找到了。” “难道道长一开始说的‘其他方法’就是指它?” “不错。可惜这种修炼之术太过凶险,能够安全操纵的没有几个,加我在内也超不过五个人。我必须再次申明,我不会帮你。” “我看道观后面有一个石柱台,和这书上的图案非常像,莫非它是专门为实施这种法术准备的?” “那确实是‘引雷台’。不过我劝你不要用它为妙。” “为什么?” “你看看他们的尺寸一样吗?不瞒你说,观后的‘引雷台’当初在设计上有些问题,为了贪图一次性获得最多能量,特意加大尺寸,建成起至今,白白陨落在台上的已有六人。”雷恩颇为感叹。 明彻一看果然如此,炼体所用的引雷台最小方圆三丈不到,最大九丈余,无名观那个却有方圆十几丈! 他没有沮丧多久,脑袋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让他激动不已。他喜孜孜地把书放回去,向雷恩拱拱手道:“感谢道长提醒,我已有办法了。”说着便快速离开了书阁。 雷恩见他疯疯癫癫的,原本想提醒不要意气用事拿生命做赌注,可是临到嘴边却收住。“对方原本就是来寻求修炼之道,自己无法切实提供,又有何理由阻止?”想到这里不禁略感怅然。又一想对方若真的找到办法,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书阁了,从这个角度看,他真希望明彻能够成功。 十几天以后,他终于明白了明彻的整个计划:明彻在他的茅屋旁边开辟出一块平地,然后开始在平地上搭建一个小型引雷台。 “简直胡闹!” 炼体所需的引雷台虽不是一等高深的阵法,确也不是一个连五行术基础都没有的人可以窥奥的,而且搭建此阵需要掐准天时地利,一个弄不好,引雷不成,反遭天谴。 雷恩御空过去,气急败坏道:“不可胡闹!引雷台怎可随意搭建?它根本不是你这个” 然而话未说完,他呆住了,继而开始绕着引雷台仔细打量起来。 “怎么样?我这些方位图案,没有问题吧。最麻烦的是这三个六芒星,为了刻它们,还要找准方位,我是先在这块石头上练习了好几遍。”明彻得意地道。 “你以前学过布置阵法?”雷恩越看越惊。 “布阵是没学过,不过雕刻我倒是有些基础。”明彻拿出他的几个傀儡。雷恩一看,还真是栩栩如生。 但能够在没有学习过布阵且没有刻度、仪器的情况下,搭建出这样的阵法,雷恩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雷恩见过有类似阵法天赋的人,但像明彻这般的凡人,却是绝无仅有!“可惜了这样的天赋,若稍加引导”雷恩赶快把这种念头驱散,他是一言既出之人,岂能言而无信? “你的引雷台搭建的确实有模有样,但你没有计算天时,其中必有隐患。引雷术是一种危险的法术,你胡作非为,小心生命不保!” “其他的那几条路走不通,你大概也知道吧。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成败在此一举,如果真的一命呜呼,那也是天意。”明彻叹道。 原来,引雷术不是明彻在书阁内找到的唯一方法,他翻阅数百种书,找到的第一种方法是“补丹术”,书中记载,若能服用到十二种丹药,即使没有仙根的人,也能强行种植出可用的仙根。当时明彻还是激动不已,他连续研究数日,却发现这些丹药的配方根本无法凑齐,大部分仙草已经灭绝,仅有的一两种也是天价。 第二种方法是“渡功法”,即凑足十几个法力高深的人,一次性把功力全部渡给某一个人,史载曾有两次成功案例,原本平庸之辈最终变得强横无比。然而有条件实施这种方法的,无一不是垂世数千甚至上万年的世家大族,且不说这是个赔本买卖,平庸之辈虽然变强,却远远抵不上十几个法力高深之人散功陨落的损失,而且那两个最终变强的人,都没能活过五十岁,临终时疾病缠身,结局连普通人都不如。更无语的是,那两个世家大族,皆因渡功改命伤筋动骨,不久归于湮灭。 更有一些方法则更加无稽,只言片语神神鬼鬼,甚至牵涉到“亿万年前”“盘古开天辟地”之类的传闻。 相较之下,凡人炼体,不仅记载详细,而且史载确有不少人修炼成功,虽不能像真仙那样寿元长久,但一旦大成,健健康康活个百余年所在多有,若再修习一些武力功法,天赋顶尖者居然可与修仙者一战。 明彻从小体弱,原本并不适合炼体,概因炼体之道,无一不是从儿时就开始打基础,有条件的还有高人指点及药物辅助,只有“引雷”,是种可以改变修炼者体质的炼体之术,可谓绝无仅有。 它是近几百年内才被创制出来,原本为淬炼仙根,强横肌骨,以改善修炼资质,不想创此法术之人智有余而力不足,居然淬炼仙根失败,法力反而损失了一半,郁郁寡欢,又忌惮仇敌,最后竟悲伤惊惧而死,身名俱灭,只留下一叶孤本辗转流传,在书阁角落吃土。 好在那人天纵奇才,把这种修炼道术的一切都记载得详详细细,包括如何搭建布置,引雷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其中存在十余种可能变化,等等。如今被明彻巧遇,自然如获至宝,雷恩见他执迷不悟,也无话可说。 明彻得寸进尺,开始笑嘻嘻地请教引雷术中的问题,其中有不少是自己的“创见”。雷恩知道这门法术的记载多有变化,开创者明文提过“因势利导,不可拘泥”,但一听到明彻的想法,还是怒不可遏: “胡闹!胡闹!你以为你是谁?这法术的创始者何等智慧,你竟然敢随意篡改!”然后滔滔不绝讲了一堆。 好在明彻记性不错,把他的话仔细琢磨一番,过了两天又跑去求教。 “我不想再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太生气了!” 再过几天: “什么?你竟然敢这样改?你知不知道这样弄,担心雷电下来的时候你会被劈成两半!” “啊,我也是服了你!你可以在阵法上加屏障,可是这样的屏障,你是在哄自己吗?” 这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多次,雷恩数次被气得跳脚,有一次甚至拿起身边的扫把作势要打,吓得明彻赶快火箭一般的飞奔离去。 但明彻察言观色,从雷恩不耐烦的批评中数次体会到这个老道刹那间的惊讶,绝非如表象所示的那样持否定态度,而是包含了赞许之意,而且越到后来越看得出来,这老道也跟他一样在思考,在不断否定和改进。特别有一次,明明笃定说绝不可能有结果的内容,下一回却不经意地肯定了上回的思路,并在其基础上讲了很久。 原来雷恩道长在布阵上颇有研究,但创造力不足,更没有明彻那样在图形上的敏锐直觉,因此对明彻的试错颇多容忍。 “你要试验,不觉得太早吗?”当他听到明彻要真的引雷时,皱眉道。 “怕什么,我已有十成把握!”明彻对最近的进展颇有信心。 浓浓的阴云汇集头顶百丈高处,引雷台上的六芒星在周身盘旋,石柱开始嗡嗡作响,这是雷电即将到来的前兆 第二天,明彻再见雷恩时,雷恩正在闭目养神。 “道奖,偶西败了,看雷黑有该进机去!” “恩,我昨天看到了。” 雷恩睁开眼睛,一看明彻的样子,满脸的皱纹都开始舒展,也就是修为深厚,自控力强,才没能笑出声来。 ——此刻的明彻,满脸青黑,几处焦黄,嘴唇肿得张不开。 这第一次引雷可谓惨烈,原来昨天当空一声炸雷,他居然被吓得法诀都忘了,拼着腿软前的最后一口力气才逃出引雷台。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电得不像样子。 好在事先做了足够保护,虽波及到五脏,但未伤及根本,只是以后十几天怕是只能休养,不可再行引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引雷炼体(2) 明彻虽无大碍,但受伤不轻,此刻跑过来研究引雷的问题,雷恩不由得为他摇头。这般拼命,固然有赞许之处,但于修炼一途,却未必佳,特别是号召自然界神力以助己,原本即是有违天道之事,必须懂得适时休止,强行逆势而上必遭反噬,此中微妙,可意会而难以言传,只能由他逐渐体会。因此雷恩只是略加劝慰,打发明彻先回去静养,过几天再来。 过了十几天,待身体一好,明彻便开始了第二次尝试。结果雷电引来了,咔嚓一声击到柱子上,一根柱子居然应声碎裂。 “看来临时搭建终究还是简陋。石柱一节是书籍中最含糊的部分,自己一心求简,差点酿成大祸!”想通了此节,明彻又花了两个月,乒乒乓乓锻造了四根粗壮的石柱。 第三次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引雷途中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继而瓢泼大雨,若是没有前面几次的经验,他都差点以为这是引雷术的结果。 第四次,风和日丽,一切准备停当,明彻走上引雷台,正要准备施法,神念向四方一扫,忽然出现一种不祥预感。 “是什么呢?”他有点担忧。再仔细搜寻,却毫无所得。“管他呢!反正一有异动,立刻溜开!” 天上的阴云再次汇集,雷电即将到来,这时候,一阵急速的咚咚声由远方飞奔而来。 什么情况?! 只见一只叫不上名来的四足兽低着脑袋向这边撞过来。它速度极快,明彻没来得及喝止,砰的一声,它已撞到石柱上。 一阵麻痒穿入手臂,继而浑身被电得毛发直竖,虽然雷电未曾引来,但前兆已足,这种反应正是引雷失败的迹象。 明彻从引雷台上直愣愣地摔了下来,举着四肢无法动弹。那四足兽就在眼前,正高傲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向四足兽来时的方向望去,早已不见踪影,一路找了一阵,也毫无所得。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会成为日后引雷时最大的绊脚石!第五次,第七次,都被它中途破坏,第六次原本引雷成功,身体已感到炼体效果,却由于一开始就带着“试引”的打算,不敢开启最大效率,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这种四足兽外形似牛,牛鼻子牛腿牛尾巴牛眼睛,还有一副牛脾气,但个头只有一尺来高。它似有灵性,不会说话,好像看得懂人类的表情动作,明彻甚至高度怀疑它能听得懂人话,因为当他特意面无表情嘲弄它的时候,它会非常高傲地别过脸去。 此牛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力气颇大,当它一言不合顶撞过来的时候,明彻被撞得飞出一丈多远,从此再也不敢正面硬接。 “喂!牛兄,你干啥呀?干吗非要阻止我呢?” 四足兽看了他一眼,高傲地晃了晃脑袋。 “其实你要是不搞破坏,还是挺可爱的。要不咱们做个朋友?” 四足兽使劲摇着脑袋。明彻想过去伸手摸摸它时,它哞了一声,转身摇着屁股跑了。 明彻去请教雷恩。 “它叫‘落谛夔牛’,是我封印此林之后才出现的生物,你最好不要招惹它。” “为什么?” “它是妖,而且是自带意识类魔法的妖,接触多了,会让人神智受损,幻觉不断。好在它一般自生自灭,不与人类接触,到了一定时候,会被天机印自动送回妖界。” “问题是,这家伙总坏我事!” “或许它讨厌雷引。修炼之道,乃是天命之一种,若终究引雷不成,那只能说天意如此。”雷恩道长冷冰冰地道。 明彻自是不能甘心,跑去秋水阁,去找和这种小妖有关的记载。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 这种生物果然叫“落谛夔牛”,图示所画的模样几乎和那个家伙几乎一模一样。书载它们个性高傲,又因为有特殊异能,常遭追捕利用,因此整个族群变得孤僻寡合,罕与外界接触。 再往下翻,终于看到为它们遭祸的异能是什么,上书九字:“察往预将,与知微阵同。”然后再无他言。 “‘察往预将,与知微阵同’?什么意思?”明彻自言自语。察往预将,似乎是说它们有占卜能力,可是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翻遍记载,也找不到任何解释。他只得再次去找雷恩。 “胡闹!夸张荒谬,全不可信!它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 “‘知微阵’是什么?” “你就当它是一种阵法吧,了解这些,与你没有好处!”雷恩顿了顿,又道,“我再次提醒你,不要多与它接触,也不可妄图从它身上获得一些不该获得的东西,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承担,我绝不出手救你!” 明彻心头一凛,雷恩说得太过郑重,严肃之态令人生畏,他不由地思索:获得一些不该获得的东西,是指什么? 但他急着解决引雷的问题,并没有继续深思,来到冼北林已有半年,修炼上却毫无进展,无所事事岁月空耗,就算他生性平和,优渥公子的慵散无志一直未能尽改,也不免有一种空虚和负罪感。 接下来的好多天,他把引雷的一切条件全部准备到最充足,这一次,他将实施真正的“引雷炼体”,而且用坚固的木桩把引雷台围起来,以免四足兽捣乱。 随着口中法诀,阵法开始运转,引雷开始了! 明彻神念大开,又紧张地左看右看,直到确认四足兽不在附近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加了木桩,四足兽个头也有限,但他并不能确定那个家伙到底有多大能量。 巨大的光团笼罩着引雷台,阵法无声无息的运作着,站在其中,能感受到四周丝丝紧绷的气息,各处屏障已然打开,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也酝酿出层层乌云。 第一道雷光劈下,在头顶三丈处分散开来,沿着石柱顺流而下,大部分没入地心,一部分随着阵法汇入明彻体内。明彻脸色一白,真气不断流转,数息间“引雷炼体”第一变完成了。 第二道雷光劈下,“引雷炼体”第二变也顺利完成。 第三道雷光行将劈下时,明彻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念一声“不好!”他感受到了四足兽靠近的信息。但他没有停止施法,“引雷炼体”第三变也总算完成。 这三变是最基础的步骤,是“总纲”,后面的淬炼必须依托它们而进行。 但下一阶段的淬炼无法继续,四足兽快速靠近,已经来到木桩前,在上面蹭了两下,然后开始绕着木桩转圈,似乎在寻找薄弱间隙。 “走!走吧!” 明彻站在引雷台上,向它呼喝。 四足兽看着他,又仰头看了看天空的云雷异变,低低地“哞”了一声,前面两蹄立起来蹬了蹬,然后转身离去。 明彻见它渐行渐远,松了口气,开始继续引雷。一缕缕雷电轰击着身体,由四肢而经络,由经络而脏腑,由脏腑而丹墟他感到体内某些东西正在缓慢复苏。 正当他体验着这些奇异的感觉,四足兽又回来了。它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向这里飞奔! 木桩已扎得足够坚固,但在四足兽卯足劲全力冲击下,还是断了五六根! 四足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醉酒般站立不住,看来刚才那一下,它也被撞得不轻。 但它终究稳定下来,看了看引雷台,看了看明彻,看了看天空的阴云和雷电,然后头颈向下,身体重心下沉,做出攻击姿态。 明彻的心已提到嗓子眼!此刻阵法已被尽力减缓,但天空的云层不停酝酿,随时都有雷光闪下来。 “快点走开!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两个!”明彻大声呼喝。 四足兽似若未闻,攻击姿态不变。明彻看着头顶,不得已,只能把阵法再次全力运转。 “轰!” 雷光劈下来了!“引雷台”一阵震动,一根石柱摇摇欲晃,原来牛小兽也同时顶了过来。 “噼——啪——” 电光火石,一股烧焦的气味。石柱倒了,牛小兽浑身乌黑倒在地上,明彻头发直竖,口鼻冒烟,咳了几声。好在安全措施准备得充分,除了几处皮肤有些烧焦,并无重伤。 天上的乌云逐渐消散,明彻跳出“引雷台”,擦擦嘴角的鲜血,摇头苦笑:这一次引雷炼体,又又又又又中途崩了。 “喂!死牛!死了没有?” “哞!”四足兽低低地叫了一声,似在抗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后却四脚劈叉,软软地趴在地上。 “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被你这么一弄,没个十来天,我是复原不了了。这样吧,你要是认错投降了,就给我一个表示,我会给你疗伤。” 四足兽眨着眼睛,鼻子抽动,吹着近在鼻尖的土地,两只耳朵像兔子一样竖起来,转啊转。 “投降了没有?认不认错?好吧好吧,你赢了!”明彻看着它的蠢样,实在受不了了,提起它的耳朵,把它抱进茅屋。 这次明彻受伤,引雷台又一时间无法修复,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这一人一牛,只能绑着绷带,坐在茅屋边上发呆。 明彻为四足兽起了好几个名:“牛哥”“牛小子”“小牛”没一个有意思的,然后又叫它“牛屁股”“牛王八”“牛乌龟”,它高傲地别过脸去。 他又想起书籍中称落谛夔牛的幼儿时为“牛小兽”,于是也试着叫了一声,它竟然眨着两只大眼睛一脸发呆,似乎在思索这三个字的含义。 从此明彻给它定了名字:牛小兽。不过两三次以后,它再听到这个名字,又高傲地别过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往事再现 明彻站在引雷台上,准备引雷,然而立刻发现石柱还有修好,不由地笑起来:自己怎么会这么粗心?于是去找石头,却发现尽是自己建引雷台留下的石屑。牛小兽又奔过来了,似乎要撞石柱,他立刻喊了几句,好在它只是绕着木桩转了两圈,然后转身离去了。明彻瘫坐在地,觉得恐怕此生修炼无望了。 “来,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一个人伸出手,把他拉起来,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明彻原本拒绝,但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打消了拒绝的念头。 ——此人要带自己去哪儿呢? 前面走得这个人背影越看越有些熟悉,明彻正要说什么,那人却在前方消失了。明彻心里一惊,准备逃命,却听那人道:“往前走啊!” 明彻忽然想起了青蓝园见黑白先生时的经历,依言向前走了几步,果然,面前的景物变了: 他置身一个房间,只见精致的小床上摆着几个玩具,竹蜻蜓、木工小马、划着刻度的转盘,圆圆的钢珠在里面、泥塑的雕像、自制的弹弓 小床边放着一个方形大木桌,上面摆着砚台、笔筒、墨块、纸张 每一件都那么熟悉!玩具是自己孩提时最喜欢的几样玩具,笔墨纸砚是自己最害怕的那几样。记得自己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在白花花的纸上划上一道道自己都看不懂意义的直线,抑或把墨块含在嘴里弄得到处漆黑一片,父亲为了整治这种消极抵抗的顽劣手段,曾一怒之下把竹蜻蜓木工小马它们付之一炬作为惩戒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彻儿,来,把这碗粥喝了,尝一尝味道,这些东西可来的不容易,费了好大劲才让你孔叔叔从外地带回来。” 明彻瞬间变得乖巧无比了,这是母亲的声音,他的顽劣从来斗不过母亲的温柔。他循着声音找去。 “别吃了别吃了!快点走吧!”父亲催促着,急切、紧急。 “大哥二哥呢?不等他们回来吗?”明彻问。 “瞎说什么!记住,你没有大哥二哥!他们姓于!” 明彻有些伤心,看了看母亲,她微微一笑,轻轻抚着他的头。 “父亲,母亲,你们看,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个人。这是素雪,这是虹之语。” 虹之语却道:“你我盟约早已完毕,理应陌路缘尽,谁又认识谁呢?”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冰冷。 “可是,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没有!” 两个字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明彻追了过去,却被一道结界挡住: 血色符文流转,不是神血印是什么! 父亲的声音响起:“彻儿,看!这就是仇人!你看清楚他们是谁!” 明彻哗得醒了过来,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正坐在茅屋外的凳子上,旁边是熟睡的牛小兽。 他发现自己眼角湿润,浑身冷汗连连,梦中的情景浮现脑海——它们都太真实了! 一个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不由地为之战栗,再一瞬间,他明白了这种感觉来自何方: “我再次提醒你,不要多与它接触,也不可妄图从它身上获得一些不该获得的东西。” 雷恩道长的这几句话,以及“察往预将”的真实含义,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雷恩的意思很清楚,只是自己一直未能明白:落谛夔牛正是有察知过往、预测将来的异能,才导致他们被别族追捕利用——雷恩这是提醒自己不要妄图利用它的异能! 牛小兽醒过来了,打了两个响鼻,一副睡眼惺忪懒洋洋的模样,经过这几天相处,它和明彻亲近了许多,只要明彻不故意激它,它都不会再高傲地把脸别过去,即使有时明彻摸它的头,捏它的脸,它都一脸发呆地不做反抗。 “你复原得真快啊,牛小兽!现在能活动了,开不开心?”明彻舒展舒展手臂,然后弹了弹牛小兽的耳朵,心情愉快地问。 牛小兽转着耳朵在他手指上“打”了一下,哞了一声,算是回答。明彻想摸摸它的头,却被它一撇躲了过去。 “难道我要利用它的异能?”明彻不由地想,有些自责。不得不说,自从明白了它的特殊异能,内心的热切忽然变得难以抑制!但他虽不确定,却隐隐地觉得,这种异能被人利用,对牛小兽定然有害无益。 明彻忍不住抓住牛小兽的后背,开始顺着毛皮抚摸起来,牛小兽起初摆了摆身子想要躲避,但随即放弃了,而是软软地趴着,不时打一个响鼻,显得舒服极了。 “可是,如果能从它身上得到父母仇人的信息,就算它受一点伤害又如何?以后绝对好好的保护它,补偿它,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顽强的植株,不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无论怎么不情愿、怎样反驳,都无济于事。 第二天,明彻早早起床,独坐门口,面如僵尸,由于一宿未眠,眼珠挂着血丝。他已经决定对牛小兽下手,利用它的异能! 在他不长的生命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做了一个邪恶决定。 黎明前跑出去的牛小兽晃荡着回来了,最近几天,它对这里已产生感情,加上伤未痊愈,需要明彻不时护理,因此即使出去玩耍,也不会离开茅屋半径太远。 “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明彻伸出双手,尽力像往日那样挤出笑容。不过嗓子有些暗哑,使得这句话变得怪怪的。 牛小兽停下脚步,迟疑地望着明彻,似乎预感到什么。 明彻怕把它吓跑,收回双臂,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怎么啦,你不来,那我先去了。”然后懒洋洋地走到引雷台上。 牛小兽果然戒心大减,跟了过来。引雷台四周的木桩还在,明彻虽没有用眼睛看,却一直用神念定位,发现它一进入木桩范围,立即向它扑去。 牛小兽吃了一惊,立即闪避,却不留神撞到木桩做的“围墙”上,再跌跌撞撞起身逃跑时,已然晚了一步。它虽然速度很快,但在这种狭小范围腾挪却非所长,立时被明彻擒住。 “哞!” 它的一双大眼睛充斥着惊疑、愤怒! 它的力气很大,拼命抵抗,但明彻胜在手长脚长,不与它正面相对,从侧面摁着它的脊背,牢牢地不松手。牛小兽扑腾了一会儿,力气渐衰,明彻看着它,眼神中既有悲悯,又充满得胜的癫狂。 “我不会害你!如果这次你帮到我,我把你供起来都行!” 他昨天到秋水阁查阅了一下午有关落谛夔牛资料,虽没有查到如何利用它“察往预将”,但还是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此刻,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把一股真气输入牛小兽的头颅中,然后将神念覆盖到它的双目之上,拼命向它的目中延伸。 片刻间,头晕目眩之感袭来,自己的双目也感到一种巨大的灵压,明彻只能强忍着坚持下去。 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真假如幻中,眼前闪过无数细小残片。“莫非这些就是往日碎片?我不需要别的东西,只要知道仇人是谁!” 终于,在这种强烈的执念追求下,他堕入一个万丈深渊! 幽静的夜,月光洒地,万物无声似曾相识。 一切景物都影影憧憧,但他还是很快认出了这个地方: 浮云镇! 没错,是这个地方!村庄的排式,四周山脉的形状,虽看不清细节,但绝不会认错。 一个人影出现了,看不清面容,身影有些瘦削,从一所房子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怪异,垂着双手,身体僵直,每一步间距相同,如在空中漫步。 咦?在他的头顶,高高的空中,似有一人藏身于某个飞行法器中,只露出半个身姿,正合并着中指和食指,向前一指一指。他在干什么呢? 明彻蓦地恍然大悟,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这空中的人,一指一指的,是在操控着下面的人——更确切地说,下面的尸体——前进,他要把它带去的地方,正是山上竹林中幽冥道口的祭台方向! ——而这具尸体,不是小本子又是谁呢? 眼珠的刺痛越来越强烈,然而明彻必须弄清楚这个操纵死尸的人到底是谁!必须坚持下去,可是画面居然无法随意移动,只能眼看着他们走出画面! “明彻!你怎么还不出来?” 内心嘶吼着,蓦地神念一动,与屋内的人有所感应,正是那时候的自己,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紧接着,从屋内走了出来,四下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在现在的他的指引下,向前走去。 然而,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太慢了,与前面的一人一尸相隔越来越远,好在在他的移动中,画面终于再次灵活了起来。 当那时候的自己来到山前,画面的一角,可以明确看到山上祭台处的上空有人施法 眼睛越来越痛了,头也像要炸了一般,明彻虽然强忍着,却无法阻止景物越来越模糊的事实,而且,随着这种模糊,画面也越来越远去,终于化作一道残片远离而去。 “不!不!不!” 明彻在心中呐喊!他已有预感,答案即将揭晓,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功亏一篑! 待眼内的压迫感减轻后,他再次施法,向那道残片追去。 “哞——” 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痛苦,很微弱。 “牛小兽,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找到答案了好吗?”明彻内心颤抖着,向它无声低语,抑或,自言自语。 再次来到那道残片前,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坠入万丈深渊 这一次,眼睛感受到的灵压似乎是上次的十倍,景物也模糊了十倍,但让人失望的是,并没有看到上一次画面的后续。 扭曲的画面中,一个人身体前倾,如同行走在大风中的行人,将手臂举在身前,奋力抵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人将手臂一甩,将另一只手臂替换上去。 明彻的心再次颤抖了起来。这个人,从他挥臂的动作看,正是父亲于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或许是一个错误 “父亲到底在抵抗什么?”明彻想。 其实画面模糊,根本看不清人影,只是画面中那人甩手的姿势,让明彻断定就是父亲——小时候,父亲批评他的时候,常常一只手背在后面,他不敢抬头,眼角中所能看到的就是父亲手背在腰后的姿势。 眼睛上的灵压越来越强,眼珠越来越痛,恍惚中,画面再次化作残片离去。 明彻有些疯狂,思绪已经完全被得到真相的狂热充满,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有作呕的感觉,不知是因为这个法术的副作用,还是往事再次被勾起时的残酷让他难以承受? “哞” 微弱的声音,似痛苦,似绝望,似哀求。 明彻吐了出来。 ——这次的呕吐是为了自己!他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恶心、厌恶! 他跪在地上,想求牛小兽原谅,求父母原谅,求自己原谅。 就在他准备好再次追寻那道“残片”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明彻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头脑有些模糊,往事有些记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只有一点连不成线的印象。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过他的耳力还在,隐隐听到远处有人谈论什么,似乎和自己有关: “他到底是什么问题?” “心有执念,手段偏激,终于在某个引由之下堕入旁门。若非发现及时,恐怕这时候已经成一个没有记忆,没有常人智力的废人了。我们修炼之人,一定要以此为戒。”正是雷恩的声音。 “是,师父。”四五个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又道:“师父,你说他弄出的那些冰是怎么回事?差点把我们的整个道观都冰封了。”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大概是他有过一番际遇,把一些极阴寒的东西存入体内,居然活了下来。他身上有些东西比较奇特。” “他那天用神念进入‘幽浮塔’我就觉得有些怪,一个凡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神念?”声音稚嫩,是屈顾丞的声音。 “顾丞,我问你,他怎么进入‘幽浮塔’的?” “师父,您为为什么这么问?”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认真回答!”雷恩的声音低沉。 “是的,师父。我当时,一时好奇,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而且我讨厌那个教书匠,连带着也想捉弄他,没想到师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但愿如你所说。”顿了顿,“顾丞,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本性也不坏,许多小毛病为师可以忍耐。可是胆敢做一些枉顾仙规道规的事,为师一定饶不了你!” “是,是,师父,弟子谨记。”屈顾丞惶恐道。 又有一个人问道:“那只小夔牛,它会怎样?我看它活泼如初了。” “活泼如初?那不过是表面!它的记忆已经大为受损,精力大不如前,寿命也折损了一半。” 几个弟子都不约而同“哇”了一声。 “别瞎多操心了,看着可爱,说到底不过是妖物,这种大关节必须分得清!另外,以后切记,不要被贪念压倒理智,否则害人害己,如果把那只夔牛换成人类,你们想想多么可怕!” “是,师父!” 后面的谈话内容便是别的琐事,明彻没有继续听下去。这时候,他已经记起昏迷前的诸事,心中颇为黯然。那种癫狂状态过去,往日的真相似乎没有那么急切了,他现在最想见到的是牛小兽。 从无名观弟子口中得知,他整整昏迷了七日,接下来,他去拜见雷恩,感谢他的救命之情。雷恩却吓得从他身前躲开,绝不承认自己救了他。 “我不过是把你们拖了回来,然后分开,救命一说不可再提!再者,以你的所作所为,不配要我去救。” 明彻想起了雷恩事前的警告,不由得尴尬无比,只得再拜了一拜,拱手告辞。 送他出来的是屈顾丞。 “师父说没有救你,不过是恪于誓言,不得不那样说罢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举个例子吧,你们当时的情况如同溺水,师父他老人家把你们的意识从法术中拖回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屈顾丞似乎为雷恩鸣不平,语气中颇为不忿。 明彻没有再说什么,拱手离开。这几个月,他和道观中的弟子们大多相处得不错,其中一个叫莫戴有和一个叫崔午的还被他请吃过烤蚂蚱,但唯有这个屈顾丞,因为诱他误入幽浮塔之故,他一直对其心存芥蒂,同样的,屈顾丞也对他颇有顾忌,两人都维持表面客气而已。 牛小兽却到处都找不到,明彻只好死心。他开始修建引雷台,从残念中得到的信息如同在他平静的心镜划了一道口子,让他不能不面对曾经的残酷,不得不面对复仇使命,也就特别在意自己的实力。 然而不知是否久昏初醒之故,他在修建引雷台时再无以往那般神思敏捷、灵感不断,而是常常感到茫然无措,头脑笨拙。 “难道因为上次的法术自己这方面的天赋受到了损伤?若是如此,也是活该!”明彻不由地自嘲。 牛小兽回来了,见到他,略微迟疑了片刻,然后昂着头走了过来。明彻眼睛一热,把它抱在怀中。它好像对明彻强制利用它的异能的事全部忘记了,和以往一样躲避着明彻的抚摸,极不情愿地“忍受”着人类的亲昵之举。 但明彻还是很快发现了它的变化:它比以往文静了许多,脾气不再像以往那般暴躁动不动就要低着头弓着身子顶你;它常常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牛眼,仔细地端详着明彻,好像和他初识一般,有时候也会做沉思状,大概在思索“此人以前似乎见过好像与我有什么故事”之类的问题;还有一个大的变化是,它比以前嗜睡,一天中活蹦乱跳不了几个时辰便显得神思困倦,然后在打盹与长久的熟睡中度过余下的时间。 这一日,明彻去找雷恩交流引雷的事,雷恩忽道:“明彻,你可曾想过,独建引雷台引雷炼体,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这话怎讲,你可别诓我。” “呔!我诓你做什么!引雷术,需要天时地利,你有想到这一层?我问你,你折腾了这么久,可有丝毫进展?反而不及以前得心应手,这是为什么?” 明彻一时语塞。 “这便是一个征兆,冥冥之中,上天已在向你示警:你或许并不适合引雷。”说到这里,雷恩略显迟疑道,“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因素,也增加了我的猜测。” “是什么?” 雷恩未做回答,而是伸出一指,在明彻丹田处点了一下,瞬间,一股气旋在丹田内开始转动,并且扩散全身,丝丝真气由身体各处汇入丹田。 丹内旋引! 雷恩居然在没有寒潭相助的情况下触发了它!明彻惊得合不上嘴。紧接着,雷恩挑起明彻右掌,在虎口、阳池、商阳等处连点数下,明彻立即察觉到数股真气由脉络喷薄而出,一张薄薄的冰墙出现在掌中。 明彻不是笨蛋,举一反三,引导真气如法炮制,果然接连结出数道厚薄不一的冰墙,直到丹内旋引结束,才戛然而止。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实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施展出这种异术。可惜的是,他也清楚,这一切的基础在于自己能够随意控制丹内旋引,随意控制穴位开张,随意控制真气流量,等等,而这些,又无不和“打通仙脉”“炼体”等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雷恩道:“你有这么强的冰属性,和雷属性相冲,引雷初期,或许感受不到二者的矛盾,但深入下去,冰雷相冲,究竟是福是祸,可就不得而知了。” 明彻呆住了。 “当然,也不一定说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坏的,但如果我有你这种际遇,获得如此之多的寒气,就绝不会抱着引雷一种方法去冒险。” “那按你说的,我还有别的方法?” “当然。修炼之道,何只千万。” “可我怎么找不到。” “蠢才!我这里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明彻笑了,摆摆手道:“我看我还是就这种方法试试吧。如果真的天要亡我,那也是命!” 雷恩不怿道:“你是否以为我在想个法子赶你离开?我虽然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我既然答应过别人,就绝不会如此做!你居然敢如此看我,我好,你要引雷,来来来,我帮你引!”他越说越激动,一张皱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你要帮我引雷?”明彻笑问。 雷恩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补救道:“胡说!我早就说过,不会帮你!要想修炼,你只能靠自己,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点点线索!” 明彻怕真把他惹生气,找了个借口快速溜掉。 接下来的几天,明彻除了修建引雷台,便是跑到秋水阁翻阅关于冰属性的资料,只要有一点用得上的,都牢记于心,然后回去按上面的修炼,虽然并无质的突破,却在不知不觉中,对修炼的理解多了不少深刻的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枯鱼族和八妖王 在即将修补好引雷台的那一天,熟睡中的牛小兽忽然警觉地醒了过来,看着远处低低地长哞了一声,像是在示意着什么。明彻顺势看过去,发现一个人影从天边飞来。 那人竟然飞向了道观,停在道观门口!更让明彻惊讶的是,雷恩罕见的第一个飞出来,似在迎接那人,二人互相拱手致意,不久,那个陌生人飞进观内,雷恩却一个人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金色牛角、身材高大的人从远处飞了过来,也停在道观门口,在其身后跟随着七八个服色怪异的人。那人目光向四周一扫,经过明彻时,一股肃杀之气远远地扫了过来。观内蓦地钟声长鸣,随即十余名弟子全部御剑飞了出来,排成一个防御阵列。 难道雷恩遇上麻烦了?明彻让牛小兽躲起来,自己走过去看。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雷恩早已产生了为师为友的感情,绝不愿他在危难时袖手旁观。但他也不敢靠太近,他知道自己的那两下,当出头鸟只会被人家一巴掌拍死。 雷恩道:“原来是八妖王,久仰久仰。不知来我界有何贵干?” “如果我没有看错,从身形外貌,阁下莫非是雷恩道长?都说道长忽然消失,原来竟在此处!失敬失敬!这次闯入贵界,是为了抓一个嫌犯,该犯在此处忽然消失,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躲入了贵观之内。”八妖王声音洪亮,粗豪之中恭敬有礼。 “我记得双圣与诸位妖王素有界约,发生此类事情,应该知会对方的金吾卫士,而不是擅自闯入。难道最近界约变了?” “这是我们和双圣之间的事!素闻道长在仙界地位很高,和双圣也关系匪浅,但什么时候竟然有权过问这一等事情了,我竟然未曾与闻?”八妖王反唇相讥。 “八妖王此言差矣!订立界约,和守护界约,是两回事。订立界约,我等自然无权过问,但守护界约,则人人有责。若我界之人擅自闯入妖界,妖族之人人人可以质疑、询问、擒拿。八妖王,你说是不是?” “莫非道长要擒拿我?”八妖王阴沉沉地问。 “八妖王何必咄咄逼人?你我心里都清楚,这种事自有程序。” “是我在咄咄逼人?来啊,我看你有何程序!”八妖王一声怒吼,身后的随从全都取出兵器。 雷恩没有做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剑,后面的弟子也纷纷把剑举了起来。 八妖王冷笑道:“道长功力虽强,却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弟子虽多,那些精英却似乎不在这里。我不过是要把那个嫌犯带回去而已,道长非要这么扛,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再难的情况我都经历过,阁下觉的可以全身而退,不妨一试。”雷恩悠悠地道,目光幽远而坚定。 雷恩在仙界有一个名号:古板雷恩。他对尊严,荣誉,以及仙规约定的追求,达到了古怪的地步。七百年前,他曾因自己的一个错误,自断右腿以做惩戒,不仅不用法术恢复,而且拒绝别人医治,足足拖了废腿四百多年。后来又因为一个过失,放弃全部,销声匿迹隐居起来,甚至连原先座下最得意的几个弟子也都通通遣散,断绝师徒关系,生死不往来。独居枯坐上百年,形销骨立,身体和精神差点崩溃之际被人所救,这才改变想法,陆陆续续找寻了一些孤儿,重新教起徒弟来。 八妖王就算不知道这些事,但“古板雷恩”的称号如何不知?此人若舍得一切,不要命硬拼,自己就算胜了他,恐怕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安然无恙地逃出仙界,于是权衡再三,哈哈一笑道:“道长啊道长,果然名副其实!实不相瞒,我一入贵界就派人去见双圣了,怕的便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引发误会,只是怕失去嫌犯踪迹才贸然闯入,而且我自信,我要抓的这个人,以他所做的事,绝对是各界公敌,即使双圣一时怪罪,我也完全有理由自辩。” “能否见告?” “自然可以!此嫌犯乃枯鱼族人,枯鱼族,在我妖界一向兴风作浪,原本死不足惜,我们九国本着相忍为谋的精神,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可是这一次,这个枯鱼族青年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闯入我界圣地想要盗取神器!雷恩道长,你说,他是不是各界公敌?” “盗取神器?有这么严重?” “哈哈哈哈!我何必骗你,你大可以找他出来对质!” 雷恩沉思片刻,拱手道:“这件事牵涉太大,非你我所能解决。好在事有凑巧,就在最近几天,有一人将要路过敝处,他一来,我们刚好解决此事。”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你可不要说啊?难道真这么凑巧?”八妖王忽然大惊失色,盯着雷恩的眼睛,问。 雷恩点点头。 “是哪一个?断心还是靖一?” “断心。” 八妖王暗舒一口气,大笑道:“巧!巧!莫非是我的人和他接头了?且不管它!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多等两天。”八妖王忽然把头转向明彻,“不过这个人,我却要问问他的来历。” 明彻大吃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在雷恩先开口了:“不知他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妖王?” “我见他不是贵派之人,却站在一旁偷听,是何居心?而且我有属下刚刚探报,他居然和我族出走的小神兽在一起,不知该当作何解释!” “小神兽?”雷恩一呆,继而恍然大悟,落谛夔牛在妖界有些地位,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妖族的什么“小神兽”! 各界都有一些秘辛不为外人所知,一旦触动禁忌极其麻烦,妖界尤甚,盖因他们很多本身器官就是修炼法宝,常常引发外界觊觎。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一不小心,便会引发莫大风波。 雷恩缺乏应变急智,一时对答不上来。 明彻咳了一声,道:“这位大王,您这话就不对了。第一,我不是偷听,你见到过有像这样面对面偷听的人?我又不是什么外界溜进来的怪物,您这么说,未免那个以什么什么度人。” 八妖王听到这里,脸色一沉,隐忍不发。 “第二,我来这里是向雷恩道长请教,比你早了几个月!而且我们相处十分融洽,所以严格说来,是你侵入了我们的领地,要追究也是追究你的居心,而不是我的居心。”明彻侃侃而谈,雷恩的弟子大多点头暗赞,八妖王闯入这里,先倨后恭,他们早已十分不满。 不过这八妖王却颇有城府,听到这里,反而嘴角露出微笑。 “第三,你明里暗里暗示我偷啊拐啊你的什么‘小神兽’,真是胡、说、八、道!我这几个月从来没有离开这里,是牛小兽自己跑过来跟我一起。你现在跑过来说我偷、拐,这不是栽赃不是陷害么?” 八妖王笑道:“我犯得着陷害你?” 明彻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雷恩道:“明彻道友所言非虚,我可以为他作证,是那只小妖找他而不是他拐骗。以妖王的身份,不该没有根据便怀疑他人。” “原来如此,是本王唐突了。我们把小神兽带回去,此事不再追究。”八妖王拱了拱手道。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还真是能屈能伸!连雷恩都始料未及。 “不不不,这可不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明彻连连摆手。这一下,场上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连雷恩都皱起眉头。八妖王在妖界乃是一方之主,以狠辣著称,在仙界都素有耳闻,明彻如此纠缠,未免有点无知无畏。 明彻从众人的反应上看出一些端倪,知道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触了霉头,但事已至此,倒也没有什么害怕的,继续道:“牛小兽是在我们这里发现的,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你突然冒出来说它是什么‘小神兽’,倒像是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一样,还要带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的身份?” 八妖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了?” “哎哎哎,你又来了!我没说过的话,你别乱扣!我只是让你拿出证据,你拿出证据来就好了嘛。” 八妖王哈哈一笑,蓦地身形一晃,欺身到明彻身前,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道:“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八妖王目光中的阴狠一闪即逝,随即微笑着回到原来的位置。 明彻只觉两股强大的真气顺着肩头穿入五脏六腑,横冲直撞,一瞬间呼吸几乎为之停滞。紧接着,两股真气忽然消散,却有一丝细如针的东西串入丹田。再然后,这根“针”忽然炸裂,化作星星点点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雷恩没想到八妖王堂堂一方之主,对一个凡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想要阻止时已晚了一步!欲待发作,再看明彻时,却发现他毫发未损。 “在我族,向以少年英雄为傲,因此一见之下,情不自禁,道长莫怪。”八妖王笑道,“道长,我们可以进观内等候那位吗?还请带路。” 明彻想知道那些“针屑”将有怎样的后续,细细感受,却了无所得。雷恩见他无事,也只得暂时放下,转头应付客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断心 眼见众人进入无名观,明彻准备离去,却有一个弟子过来,道:“家师邀请明彻道友住进道观,一者可以随时观察道友身体变化,二者在道观内妖族不敢对道友不利。” 明彻心中感动,没想到平日里脾气火爆的雷恩居然这般在意自己,而且心思缜密,为自己考虑周全。他的心里原本七上八下的,不知八妖王向自己体内注入真气意欲何为,特别是妖王那一瞬间的阴厉表情,别人因为背对而未得见,他却看在眼里,越想越惊怖。 “家师还让我转告道友,道友毕竟不是我派中人,遇到一些事情需自思自量总之,一切还要看道友自己。八妖王,如果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他。” 明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返回茅屋,原本想把牛小兽远送出去让它自己躲避,后来一想,既然自己都要依靠无名观翼护,干脆把牛小兽也带进去,岂不是最安全?只不过为了不让雷恩太为难,尽量让它少露面就是。 夜间,他细细体察,终于感知到那些“针屑”似乎分散到身上各处穴位,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第二天雷恩也来看过一次,同样不明所以。不过坐实了八妖王对一个凡人下黑手的事实,雷恩不由地怒中火烧。 在道观内待了两天,明彻一直没有见到那个枯鱼族的人。直到第三天早晨,所有人都从观内来到观外,那个枯鱼族人才和大家一起站出来,二十岁多岁的样子,身材单薄,长得极为秀气,大概是黑衣服的缘故,衬的脸色有些发白。八妖王的手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却只是挑着嘴角冷笑。 此刻正是艳阳初升,东方的朝霞红白相间,神秘而美丽。凉爽的清风拂来,浸透衣裳,舒适之极。当第一缕阳光穿越朝霞照向大地的时候,一个白衣男子踏着晨曦御空而来。 朝霞掩映,来人驻足,阳光和云彩侧身围绕。 “瀛洲来客,有失远迎。”雷恩面带微笑,拱手致意。 来人笑着点头回礼。随即神色一肃,微笑道:“在下断心,八妖王久等了。”音色醇正,恭谨中不失洒脱,正所谓清风明月,不过如是,潜移默化中,令人心折。 八妖王恭谨回拜,即使他地位尊崇,见到双圣之一,也豪气尽敛,略显拘束。 两人都默契地在很多问题上没有较真。雷恩倒是有心开口,却一时间看到断心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微微摇头,犹疑之间,只得作罢。 断心随即向众人望去,目光温煦,却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清冷,超然深阔,内中装着星空,装着山川,装着河岳似乎没有人能够得着他,览得尽他。 这个人,如果问明彻当时第一眼见他是什么感觉,那就是: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什么是仙! 是的,仙!一个在神行举止上无可挑剔的、几近完美的——仙。 如此近,却又如此远;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缥缈;他是那般超然,纯净,不食人间烟火,不带人间气息——分明是禁欲克己的气息。 以明彻懒散俗气又喜欢结交他人的性子,他绝对不可能喜欢这个人,因为这人骨子里的那种淡漠,让人敬而远之,无法亲近。可是对这个人,他却想不出用任何负面的词汇去形容他。比如他曾经用“酸腐”形容文人儒士,可是这个词却和这个人不沾边,虽然这个人也很文气;许多人用孤僻、摆架子来形容难以亲近之人,可是这个人却断断与它们联系不到一起——此人的一切似乎都是随和自然、“理应如此”的,甚至有时给他一种幻觉,若是用一些负面的词汇无端去形容,会产生一种亵渎感。 断心的目光在枯鱼族青年身上流连片刻,问:“你叫什么?” “流晶。” “枯鱼族?” “是。” 八妖王适时开口,把枯鱼族青年的罪行再次讲述一遍。 “偷神器?那神器的封印可有松动迹象?”断心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关切之色。 “神尊明鉴,神器的封印确实有所松动。”八妖王叹一口气,道。 “加固进程是否顺利?” “其他进展一切顺利,只是天时未到,未敢贸然施法。” “时间不要拖太久。” “神尊的意思是?”天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断心却说不拖太久,八妖王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谓守护,固然是不为邪魔外道所逞,但更多的是熄灭众人贪图之心。完美的封印虽然也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我师弟手持玄网,用其追捕逃犯,就完全没有封印,只因为无人敢起觊觎的念头。妖王可否明白?” 八妖王默然片刻,忽然喜上眉梢,躬身行一大礼,拱手道:“多谢神尊开点,我一定把话带到,不负所望!” 按推算,下一次最佳的封印时间,要在十年之后。时间如此久远,九大妖王已经把守护圣地的人手增加了三倍不止,但还是放心不下。其中五妖王年纪尚轻,只因其父突然驾鹤,为继承父业才骤得大位,在其方国内能力威望都有欠佳,为这份担心甚至达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而断心三言两语点明要害:封印可以不完美,但只要加固到**成,便足以打消贪图神器者觊觎之念,也就是告诉他们不必等待那么久的时间,大部分烦难一夜开解,难怪八妖王如此激动了。 断心见他开悟,点头称赞。八妖王指着枯鱼族青年,问道:“这个人该怎么办?希望神尊开示,把他交于我族。” “偷神器是死罪,流晶,你怎么说。”断心面无表情地问。 “你就是断心?你既然来问我,好,那我说:我无罪!” 流晶的话说出来,众人无不惊怒。对双圣如此不敬,各界鲜有,而他直接说自己无罪,更是带有一种无视任何规约的挑衅意味!八妖王双拳紧握,已然做出立刻将其拿下的姿态,只因断心在侧,未敢妄动。 断心道:“除非你说自己没有偷盗神器,否则任你有万般理由,天规在此,我绝不姑息。” “我没有偷神器。”流晶斩钉截铁。 “你你大胆胡说!”八妖王愤怒已极。 “如果你要我证明自己,抱歉,我确实证明不了。我没有不在场证据,就算有,我也不会交给你!你们早就想灭亡我族,这些年更是蠢蠢欲动,如果我要证明自己,就必须要暴露我们的信息,我岂能上你的当?”流晶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妖王,不知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断心把目光指向八妖王。 八妖王一愣,道:“只要我们抓到他,公审对质,不怕他不招认!” 雷恩忽然笑起来:“原来你没有证据啊。” “雷恩!我不想和你作对,你不要一再犯我!我们确实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证据,但种种迹象显示,他有最大的嫌疑,抓他回去便是为了调查。” “调查,还是逼供?” “关你何事?这是我族之事!你不要忘了大家的身份。”八妖王咬牙切齿。 雷恩冷笑不已。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潜流着拔剑弩张的气氛,不久,所有人的注意力陆续都聚到了断心身上。 “妖王,断心本是仙界中人,在妖族看来,恐怕原本就是外人。”八妖王不置可否,既为自己留下余地,又以这种方式隐隐表示默认。却听断心继续道,“只是一来我执掌天机印,有仲裁之权,二来此事关系到神器,并非一族一界之事,所以今日我便做了这个裁决:妖王,请回吧。” 八妖王怒道:“雷恩与枯鱼族乃是旧识,有心袒护。难道堂堂双圣,也这般偏袒?” “并非偏袒。莫非妖王忘了,这原本便是在仙界,按照约定,外族根本没有越界抓捕的权力。” “可是即便如此,你们也有配合抓捕的责任!” “这一点,我记得当时恰恰专门谈过,配合抓捕,不等于必须交还,当界也可就地审理。妖王是否要再看一次界约。”说着,断心手中多出一块玉简。 八妖王咬紧牙根,站着不动,并没有去接玉简。过了好一阵,才憋着一口气道:“神尊裁决,我没话说。可是,我不服!我代表妖界九大妖王,不服!” 断心不以为意,似乎在意料之中,但八妖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神尊,在我妖界一直有一个传闻,据说雷恩道长神功盖世,某些说法说道长几百年前就能与双圣并驾齐驱。今天我和道长有幸一见,正是切磋一番的好时机,同时也算是让我等信服的理由。” 众弟子哗然,面面相觑。断心沉默着,他知道八妖王的意思。在各界,一向有当面挑战的先例,尤其像今天这样,八妖王不甘心离去,那在武力上击败他,便是给他一个“服的理由”。更微妙的是,这种时候,往往很难阻止,因为牵涉到当事人的荣誉:若对方与自己实力相当,向自己叫板而自己却逃避,终究是一件抬不起头的事,这一点,任是修行之人已然看淡各类**杂念,但只要有生命意志,就不可能完全不在乎,何况,这个人还是雷恩。 果然,听得雷恩道:“好!我接下了。你说地方吧。” “接的人选地方。” “就在此地如何?” “好,没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断心(2) 二人各自退后,起手执礼,正待出招,断心忽然阻止道:“慢着。妖王,雷恩道长并不适合与你比试,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断兄”雷恩大惑不解。 “雷兄,你的功力没有尽复,不是妖王对手。” “就算不敌,但岂能逃避?” “雷兄!功力不济,并不丢人,再者,你也并没有逃避。”断心死死地盯着雷恩,眼眸如水,“雷兄,难道此刻还看不开吗?” 雷恩心头一震,往事一幕幕浮现:多年前,当自己即将崩溃离世之际,正是断心适时赶到,为他开悟,最让他震惊的一句话是:“罪誉过往,皆成过去,放下一切,重头开始。”当时他正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一切已变成灰白,色彩消失了,声音消失了,冷热疼痛,所有感官都消失了,思维停滞,时间也已停止断心告诉他可以做一个新人,他当即流下泪水。 此刻,他再次看到断心清澈的双眸,忽然忆起了那时候的感觉。是啊,才几十年,自己便再次陷入到毁誉杂念之中,真是执迷不悟!他有些愧疚地拱了拱手,道:“多谢断兄提醒,妖王,我不是你对手,你找别人比试吧。” 八妖王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一时震惊得合不拢嘴,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让古板雷恩说出这样的话! “这怎么可能?本王还要和你算一算阻我拿回小神兽的事。” “那我就更不能和你比了。明彻道友已经和那个头小灵兽成为朋友,我岂能用我不济事的功力去冒险决定他人的事情?” 断心已在雷恩的“飞书”中简略了解道落谛夔牛的事,因此看向明彻,一开始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个年轻人,此刻才发现此人自有一种落拓无畏的气质。 “那只夔牛何在?可否一见?”断心笑问。 明彻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把牛小兽抱出来。前两天他把牛小兽偷偷接到道观内,把它藏在厅堂正中元始天尊祖师爷画像前面的小鼎内,那是整个道观最神圣的地方,观内弟子除了祭扫——祭扫前必须沐浴焚香——其他时间连碰都不能碰的。 整个过程,弄得观内弟子人人尴尬,雷恩气得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好在事有缓急,正经事要紧,雷恩只得隐忍,明彻免于一顿暴揍。 牛小兽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往日高傲不再,只是一个劲地往明彻臂弯里躲,然后发呆,任谁叫它都不理睬,偶尔哞的短促叫一声,也是抗议别人说它碰它。 明彻爱怜地抱着它,戒备地看着八妖王,讥讽道:“看嘛,它哪里是你们的什么‘小神兽’,认都不认识你!随口安个头衔便宣称是自己的,可也太便宜了!” “这个青年并非瀛洲弟子,难道神尊也要插手干预吗?”八妖王问。 “事虽小,但这个小兄弟说的并没有错,除非妖王你能够证明它是你族神兽,否则你从他手中强取,便是夺人所爱。” 八妖王再没话说。他略一沉思,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道:“我虽然明知不是神尊对手,今天也一定要一个结果,神尊请。”说着,手中多出一把新月匕首,散发着青紫色光芒。 断心没有动,却微笑问道:“在九大妖王中,八妖王的功力,即使排不到第一,也在前三。是吗?” “是。” “二妖王专心修炼不理俗事,上一次,和我比试的就是他。五妖王原本功力最强,上上一次,我们二人比较,我不过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可惜天不假寿,否则几百年过去,再比一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神尊谦虚,哪怕五兄再活过来,他也不是神尊对手。” “七妖王功力不错,可惜他急躁冒进,所修功法有莫大破绽,真正比起来,绝对在你八妖王之下。其余诸位,虽称得上一时豪杰,但都不是青出于蓝的资质。” “我九弟资质在我等之上。” “可惜他功法练错了,未臻一流,反而损伤了根本,即使全力调养,重新修炼,没有四五百年也怕是扳不回来。” 八妖王额头冒汗,他终于明白了九弟明明资质一流,练到一定程度却再也无法突破的原因,最近几年他频频闭关,说是“调养”,恐怕是在重新修炼。他们九大妖王各掌一方,互有顾忌,唯有九弟与他有血缘关系,也最为亲善。 “神尊前面提到的几次比试,都是为了重申界约的例行比试。难道”八妖王心头通通直跳。 “正是。三百年界约再过几个月就到期了,我这次外出,原本的目的地便是贵界。如果我没猜错,这次主持修订界约的人,应该就是妖王你了。” 八妖王寻思:“原来如此!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连派谁出场都猜出来了,那还有什么话说?为了这次修约比试,自己已足足准备了两百多年,不知道他是否把自己新修的功法也猜出来了!” 二人飞到高空,断心做了一个不受法则之力压制的结界。刀剑飞舞,青紫色匕首散发着妖异光芒,倏忽间已攻出一百多招,断心四周结界大开,手中的三尺剑如水银泄地,防守的密不透风。匕首上法诀飞转,二人周围瞬间被一道道水汽重重环绕,水汽由白转红,转蓝,转黑最终一哄而散。断心退后十余步,左手一扬,轰散的黑色水汽凝聚成点点冰晶向八妖王飞去。 八妖王周边的护身结界全被震碎,新月飞舞,他从冰晶中杀了出来,紧接着数百道划开虚空的十字锥源源不断的攻向断心。断心的护身结界也终于一一碎裂,锥剑相击,他再次退出几十步。 新月匕首光芒暴涨,刹那间化作数十丈,带着烈烈寒风劈向断心。即使相隔百丈,众人都被这股气浪压得喘不过气来,雷恩勉强结了三道结界,才保护众人免受伤害。 断心避无可避,唯有迎击。不可思议的画面出现了,他长发舞动,衣袂翩然,在巨刃面前看似弱小,却硬生生靠着三尺剑接下了这一招,然后不退反进,将巨刃一剑弹开,顺势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水波般攻向对手。 新月匕首由巨刃变回原形,青紫色光芒黯淡,八妖王拼尽全力接下这一剑,却已无力再战,断线风筝般从空中飘落,他的随从纷纷扑过去把他接住。 断心缓缓降落,三尺剑已消失无踪,衣袂飘飘,目中星光闪烁,除了打斗中散开的长发,他还是他。 “你没事吧?”声音疏远淡泊,没有一丝骄傲,也没有一丝怜悯。 八妖王面如金纸,只顾调息,无暇作答,好半天才恢复血色,苦笑道:“我为了获得抢攻机会,计算、苦练了两百年,结果,等你全力攻出一招,我的整个体系就散架了。断心啊断心,只要你一天执掌天机印,我妖族怕是永远要困在界约之下,被你人族稳压一头了!天意!天意!”说到最后,辞色激愤。 “自上一代双圣维持界约,如今已历千余年,人妖两界因此获得了千年和平,这难道不是我们修道之人努力寻求的结果?妖王若觉得界约不公,大可提出来,一切都能商量。有我在位,绝不会出现人族压制别族之事,妖王何必发此感叹?” 八妖王撇着嘴,无言以对,打打不过,说说不过,既不占力,也不占理,世间可笑可悲之事莫过于此。 ——“世上的修炼者,无论仙、魔、妖,还是武、灵、冥,有多少人是仅仅为了长生个几千几万年?他们妖族一旦开启灵智,原本就长寿的很,更有强横的本体法宝,修炼速度是人类的几倍、几十倍,那多余的时间精力难道不是为了开疆辟地,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即使没有地位的普通妖修,难道不想尝尝其他生灵鲜肉的美味?可是对方却说‘为了和平’!人类以己度人,多么讽刺!他们白白占据了最广大的界域,若不是拿“和平”二字做乌龟壳,然后拿界约困住他族手脚,怎么可能有此成就!”可惜这种念头,只能怄在心里。 八妖王无心议约,匆匆签订,歃血为盟。盟约一成,化作无形,返回天机印,下一个三百年,就这样了。 八妖王拱手告辞,在随从的搀扶下离去。 “王爷,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没有把犯人抓到,反而签了约,接下来的几年,在部族里恐怕要被冷遇了。” “签约是迟早的事,早几个月,晚几个月,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个枯鱼族的小子,迟早还是要回我们妖界。抓他不仅是为了惩戒和震慑,还是为了拿到打击枯鱼族的由头,成功了固然好,失败了也没什么。记住,不管族人对我们冷遇还是热捧,我们都要低调!”八妖王一脸老谋深算,和刚才在断心面前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判若两人。 属下纷纷点头。 “那只夔牛” “那是一只没有成熟的夔牛。没有想到能在这一界遇到,倒是个意外之喜。” “没有成熟就没有大用,难道我们还要把它回去养起来?那得养多久才能养成?” “短视!”八妖王冷笑一声,没有解释。 八妖王一边行路一边沉思,忽然叫来一个侍卫,低声耳语起来。 “记住,让他蒙上面,绝不能让人抓到,也绝不能让人认出身份。我们这一路,必然要被仙界监视,此中关节,你可懂得?” “属下明白,会传达给夜刺,况且夜刺也有他们的规矩。那那个青年” “目标主要是夔牛!至于那小子,中了我的毒掌,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你让夜刺自己看着办,要紧的时候不要手软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断心(3) 待八妖王一行人离开,断心忽然捂着胸口急促喘息起来,夹杂着声声咳嗽。众人大惊失色,全都围了过去。 “断兄!你受伤了?” “无妨。八妖王的内劲中含有很多阴寒的真气,一开始没有提防,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灌入经脉,又刚好触动旧伤。其实并无大碍。”说着,断心手头多出一把拐杖,拄着拐杖微微颤抖。他身形微偻,神色憔悴,看去竟年老了许多。 雷恩依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以你的修为、功力” 其实何止是他,在大多数人眼中,以断心之强大,怎么可能受伤,而且还有旧伤? 断心调息了一阵,收起拐杖,又回复到来时的从容,不以为然道:“雷兄抬爱。既然是战斗,哪有万无一失的?何况跟妖族争斗数次,我的套路他们也摸的差不多了,这次算是处心积虑。倒是这个八妖王,心思深沉,而且手段阴狠,今天的事情,他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放弃。这个小兄弟,他有妖族神兽,是祸非福,不知雷兄有什么打算?” 雷恩苦笑,在修真者眼中,二十来岁的青年自然是小,可是这个“小兄弟”却一点都不“小”,最是无赖难缠,且两人关系也很奇特,既非师徒,又非修道途上的朋友,却又两者兼而有之。 明彻抢先道:“神尊大人,你不用为难道长,道长暂时让我呆在这里,是因为他要完成以前欠别人的一个承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交集,这是我们的约定。而且,就算他想替我做决定,我也不会答应,只要我‘引雷炼体’成功,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我们只是想要商量一个保护你的方法,我感觉,八妖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断心淡然一笑。 “保护我?无非是我留在这里,或者你们把牛小兽带走。我都不同意。” 断心略感吃惊。他已感知到他似乎有些法力,并非一开始以为的普通凡人,雷恩生活朴素,也不太注重仪式:他们这一派没有名号,连一般派别统一的服装或者符号都没有,明彻站在众弟子中间,倒是一点都不违和,又见雷恩在八妖王面前对他多有袒护,因此把他与雷恩的关系想得深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唐突了。雷兄也会欠人承诺,倒是一件趣事。”断心打趣道。 雷恩红着脸,道:“除了那一门,还有谁?” “啊?” “琉璃境,新一任,她们一门,算是我的苦主了。” “哦!”断心眉头一皱,竟沉思起来。 明彻心头七上八下,如今他已知道彩虹仙子在仙界不是什么明门正派,对双圣也颇多微词,有没有做过一些犯忌的事,一点都不清楚。 断心忽然问他道:“你有没有逃命手段?以你的修为,若是八妖王有心暗算,绝对逃不过。” 明彻一听,立刻把离愁丝从腕上拿下来给断心看,这个宝物,他已让雷恩见过,因此没有再隐瞒必要。 断心显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眉头又一皱,但没有说什么。随即手心多出两个镯子,一件是须弥镯,另一件上面有一个图案,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这是须弥镯,你的小神兽可以藏在里面,除非你被人制服,否则敌人不会找到它在哪里。这一个叫‘明日镯’,它可以加快你的施法速度,我如今已用不到,就留给你吧。” 明彻一时怔住了,如今他已接触过许多人,这样平白无故送他东西的陌生人,除了素雪,没有第二个。素雪那是因为同情,可他 “拿住吧。八妖王志向远大,这只小夔牛没有落到他手中,乃是各界之幸,若是没有你力拒,雷恩道长已经犯错。” 雷恩道:“确实如此。一开始我真没把它当回事。” 断心笑了笑,淡淡地道:“一切都是因缘际会罢了。” 明彻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将两镯套在腕上,这种仙物会自动缩放,不存在适合与否的问题,再略一施法,便完全隐去。 “你修炼根基不稳,又在炼体,莫非身体有什么问题?可否伸手让我一测?”断心忽然问。 明彻又吃了一惊,把手伸出去。 断心在他的手臂上输入真气,探测片刻,眼神闪过一丝同情,淡然道:“你的仙根毁了。一个正常人,竟然被摧毁仙根,恐怕你所遭受过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能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明彻一听,几乎要泪崩!这是第一个人,在发现他仙根被毁的事实时,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他的痛苦。他把异病的情况略述一遍,然后问:“我还有修仙的希望吗?” “我不想给你过多的希望,只能说事在人为。彩虹仙子在医术上有独到心得,不过估计她也无可奈何,否则没必要把你推荐给雷恩道长了。”断心微微一笑,似在自嘲,“道长指点于你的炼体之术,或许是不错的途径。” 明彻有些失望,他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忽然一个念头脑中一闪,立即问道:“神尊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查清楚我的仙根是否被毁,必须要专门探测过才能知道吗?” “是。”断心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有没有人可能不探测也能知道呢?比如有什么法术或者异能。” “应该不可能。”断心向雷恩望去,雷恩也点头称是。 明彻脸色一变,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明彻,你怎么了?”雷恩问。 明彻摇了摇头。 雷恩只好不再问。 断心问雷恩:“引雷术有几分把握?” “如果得法,问题不大。”雷恩越来越惊讶,他不清楚,一向心无挂碍的断心怎么对此人如此关心?难道他在这个青年身上发现了什么? “断兄,此人有何不妥吗?”雷恩传音询问。 “这个人的身世和经历有一些古怪,似乎隐藏着一些我们不为所知的秘密。而且,我从他的命理中看到一些善恶交错的因子,日后命途恐怕有些复杂。道长与他相处日久,怎么看?” “他嘛有时让人头疼,不过本性似乎不坏,而且是块材料。”雷恩先是苦笑,然后缓缓下了定语。 断心看他的神态和语气,已猜出大致情况。雷恩有师长的脾性:固执,严肃,好为人师,不喜欢太过调皮难缠的人,却又对有天赋者格外偏爱。于是问明彻道:“你有什么特长?” “傀儡戏!这是我的吃饭家伙。”明彻精神一振,把大小傀儡从怀里取出来,用神念控制着演绎起来。牛小兽原本迷迷糊糊,此时也目不转睛地观看起来。 “你的神念有过专门的修炼,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彩虹仙子的杰作,也算是另辟蹊径了。你有没有想过,利用傀儡保护自己?” “怎么保护?”明彻此时已对他的眼力心悦诚服。 断心右手一伸,那些傀儡全部飘到空中,在他身旁旋转起来,下一刻,明彻忽觉四周危机四伏,随时都可能冒出致命杀机,他不由地全神戒备,随时准备跑路,好在片刻之后,傀儡回到原位,一切烟消云散。 “这是‘涂虞阵’,规模虽小,学起来也不简单,但胜在攻守兼备。我用法力控制,你可以由神念控制。要想更进一步,则沿着这条思路修炼下去,将神念的控制力逐渐壮大。再学习一些更精当的傀儡阵法,一旦有成,不说成为一流高手,自保却是足够。” 说得明彻心痒难搔,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可以把它传给你,但是”断心取出一个玉简,却忽然犹豫了。 “但是什么?”明彻急问。 “我有一个要求,很简单,你日后不可再与彩虹仙子,哦不,整个琉璃境发生往来。”断心面无表情地道。 刹那间明彻的心凉了半截,摇头道:“这个恕我不能从命。” 雷恩插口道:“彩虹仙子行为诡秘,与仙界多起案件有涉,说不定她正是幕后主使,明彻,你可得想清楚!” 明彻依旧摇头道:“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背叛她。” “只是不要你和她来往,谈何背叛!她们擅于媚术,你不要” “雷兄,不必多言,由他去吧。”断心冷冰冰地打断道,“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他与你非亲非故。”说完,玉简从手中消失。 雷恩摇了摇头,苦笑不已。又忽然拍手笑道:“都说我雷恩会教徒弟,可是今天我才见识了,断兄你才是此中高手。由神念驱动傀儡阵,既可修炼,又可自保,思路如此简单,我雷恩偏偏几个月都没摸到边。刚好,明彻对阵法有极好的领悟力,你看那个引雷台,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连刻度尺都没用。” “竟有这样的事?雷兄,你可不是夸张的人!” “那是自然!断兄信不过我?”雷恩两眼一睁,随即笑道,“看我这脾气!以后你有空要多来几趟,替我引导引导这些不成材的弟子。” 断心忽然拱手施礼,肃然道:“雷兄青眼,何以克当!此话以后不可再说。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不过碰巧获得一些思路,怎可得此谬赞?冰火四仙,三十六仙使,无数金吾卫士,都是雷兄高徒,这是仙界从未有过的盛景。这些,都是我和靖一经常感念的。你若这样,不仅把我看得高了,也把师道看得低了。” 雷恩摆摆手,道:“哎呀呀你干什么?身边都是小辈,你要吓到他们了!好好好,以后我不提这茬了。” 明彻笑道:“雷恩道长绝对是一流师长,没话说!我一向都敬仰得很。道长,秋水阁似乎没有傀儡阵的典籍,这是为何?”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雷恩已看穿了他的马屁,两眼一翻道:“傀儡阵?确实没有。第一,我不喜欢,第二,就算是有,也得快点收起来。别甜言蜜语了!” 其他弟子都捂嘴笑起来。明彻尴尬道:“我是真心佩服道长。而且绝不捣乱。”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一个月前道观的牌匾后面多出三个字:‘兲雷观’。是不是你操纵傀儡刻的?” 明彻脑门流汗:那个确实是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他还一直以为老道不知道呢!后来上面的字没了,不用说,也是老道偷偷去掉的! 他尴尬地笑着。 “你竟然逃过我的神念在道观上做手脚,连我都吓了一跳!你要学会阵法,还不把我道观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断心(4) “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学习!花点时间想想怎么祛除体内的毒吧!”开口的竟然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枯鱼族青年流晶,他神色傲然,语气冷峻,看着明彻,如看一个已死之人。 明彻心中一凛,问道:“你是指八妖王拍入我体内的真气?” “那是掌毒,数日后便会发作。我听说他拍你一掌,虽未亲见,也能猜个**不离十。” 雷恩问道:“流晶,你确定?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八妖王有这种手段?” “这是他最近几年才炼成的,全用到我枯鱼族身上了,别人当然不知道。就是我族,虽然屡遭毒手,却也不明所以,我不过是一次机缘巧合才得知内情。哼,不杀此獠,难解心头之恨!”那张秀气的脸上露出狞厉之色,别有一种妖异。 “你可知解毒之法?” “没有解毒之法!”流晶回答得斩钉截铁,“他修炼此功,不为要挟,也不为震慑,只为杀人!” 一时间,明彻听得失魂落魄,说不出话来。 雷恩却是怒气勃发,妖族内斗,他并不在意,可是八妖王竟用此种手段祸害凡人,让他无法忍受。他把目光转向断心。 断心默然沉思:“枯鱼族和九大妖王内斗不止,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实则暗流涌动,这些事不问可知,从这个角度来说,流晶的一面之词不足采信,但这个青年既说无法可解,辞色中毫无拿此事做文章的意思,便意味着没有撒谎的必要。这种歹毒的功法如此棘手!竟然检测不到,该如何救治?至于八妖王,则终究没有实据,无法直接阻止其离开,只能使一些手段迟滞他们离去的速度。”念及此,他取出一件法器,手指在上面书写片刻,手一松,数道带着尾巴的“流星”向远处飞去,这便是仙界要人特有的传递手段:“萤流飞竺”,未免拗口,简称飞书,这种手段虽然简便,但缺点是容易被截获,因此传递的信息等级不高,且必须夹杂许多隐语。 雷恩急道:“断兄,妖王尚未走远” 断心摇了摇头:“雷兄,此事不必再议,我已有计较。”说着看了一眼明彻,却见明彻已由方才的失魂落魄变为自嘲,颇显淡然,心想:“这青年倒也放得开。”他哪里知道明彻心里早把八妖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自嘲和淡然只因无奈而已。 断心把注意力放在枯鱼族青年身上,问道:“流晶,枯鱼族身份敏感,早有约定不得窥伺别界秘术。你可知罪?” “不知阁下在说什么?”枯鱼族青年毫不畏惧,一对目光针锋相对。 话音刚落,断心忽然身形一动,骤起发难,两道浑厚的光柱从手心射向流晶。流晶似有准备,身手极为迅捷,瞬间躲出十丈开外。光柱随之转向,流晶匆忙结出的护身结界瞬间破碎。 流晶后退数丈,手心多了一张小盾,那小盾一碰到光柱,立刻放大十倍,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小盾上的枯鱼图案因这一击变得黯淡无光,流晶只觉气血翻涌。 下一刻,断心已飞到流晶头顶,两道比刚才还要浑厚的光柱激射而下。流晶避无可避,只得举盾硬接。这一击过后,盾牌缩回原来大小,再也无法御敌。 流晶拼着最后一口真气滑开数丈,却不料一抬头,正前方不是断心是谁?他大惊失色,双臂刚要前举挡格,却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撞飞出去。 然而奇妙的是,当他落地时,竟然稳稳地站住,身上毫发无伤,一丝异样也没有。 这几下快似电光,雷恩刚喊完:“断兄,手下留人!”战斗已然结束。见流晶毫发无伤,雷恩舒了口气,不解地看着断心。 其他一众人等,纷纷怔得反应不过来。 “神尊,这是何意?”流晶疑惑地问,口气比刚才恭敬了许多。 断心面无表情,双眸深沉似水,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味。 “你刚刚所使的功法,无论闪避,还是反击,都糅合了仙界秘术,还要抵赖吗?” 流晶大震,他已极力掩饰,整个过程不过露出一星半点,却依然没有逃过对方双眼,张开嘴想要否认,临到了却把心一横,点头默认。 雷恩急忙拱手道:“断兄,此人虽与我渊源深厚,但我绝对没有教过他。” “雷兄多虑了,教给他仙术的另有其人。” 雷恩松了口气,转而怒喝道:“流晶,非但是你枯鱼族,甚至人妖两界,早有约定,不得偷习对方秘术,你竟敢公然违约,不要命了!说,是谁教你的?” “恩叔!是我自己偷学,没人教我。”流晶倔强地道。 “若是自学,不可能练到如此系统且这般随意控制的地步。”断心淡淡地道。 雷恩指着流晶,手指颤抖。 “请恕小侄无礼!我至死不会说出那人名字。”流晶单膝跪下,昂首道。 “是谁教你的,我自会查出,你已露出功法,还怕查不到来源?而且,那人是谁,我已心中有数。”断心说得轻描淡写,除了一丝讥讽,不带丝毫表情。他忽然双目紧盯流晶,问道:“我现在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动神器封印?” 流晶本能地想要否认,却发现整个意识似乎被那双眸的寒潭吸了进去,冷彻骨髓。他心念急转,最终咬着牙点了点头。 “你!”雷恩不可置信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神尊!我确实进入了圣地,也想过把神器偷到手,可是我根本没有成功!封印松动,根本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雷恩大喝。 断心道:“雷兄不必性急。我觉得他所言不虚,请相信我的判断。” 雷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次拱手道:“审案非我所长,是我心急了。” 断心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转向流晶,道:“详细情况我会慢慢问你。现在我要你回答,你为什么要去偷神器?” “我我恨妖王!他们欺压我族我恨他们!” “你没有说实话。你们族间斗争我很了解,什么情形你不必相欺。你们同属妖族,神器被偷,于你枯鱼族没有任何好处。” 流晶脸色发白,沉默不语。 “所以去偷神器,只会是你个人原因。现在回答我,为什么要去偷神器?” 流晶下颌抖动,原本秀气的脸变得煞白。他汗在滴,身体在晃,整个人似乎处于崩溃边缘。但他最终还是镇定下来,惨笑道:“确实是我个人原因:我只想偷它,拿到手里,就等于打击了那几个妖王,创造了历史!” “你还在隐瞒!为什么?是谁派你去的?” “没有谁,没有谁!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都是没有谁!” 断心叹一口气,他知道此次审讯,已走到尽头。 雷恩不甘心,走到流晶面前,道:“流晶,我与你父亲乃生死之交,他若在世,决不会允许你如此胡闹!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想过。一人做事一人当!” “前几年归一阵重现世间” “雷兄!”断心喝断。 雷恩拱拱手表示歉意,继续道:“我只想说,神器绝不是吉祥之物,强与之联系,等于引火烧身!想一想,一个原本富足的商人,一家数十口,被逼的四处逃亡,最后连主带仆,全部死于非命,你们妖界虽然参与不多,但你一定听过这个故事。” 流晶默然。 明彻心头直跳,问道:“那一家是不是姓于?据说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杀了。仆人也死光,倒没听过。”他尽可能装作闲谈八卦,虽然紧张之极,但这是长久以来再次听到一家罹难的信息,如此线索,怎能放过? 雷恩摇头道:“你这是哪儿听的?和实情刚好相反!那些仆人都死了,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倒是那一家三口却不知所终,据说被冥界的人所杀,但无人亲见。” “仆人都死了!”“被冥界的人所杀!”明彻感到自己头脑发热,被这些信息轰炸得神思不属,他强笑道:“我就是在集市上听人乱说的,大概以讹传讹,越传越错吧。” “你在哪儿听到这些传闻的?那是你的家乡吗?”断心忽然问,淡然的声音有如磁石。 明彻努力让自己快速稳定心神! 他缓缓开口,把在心中复述过无数遍的一篇话讲了一遍,这些话他从讲给素雪开始,到现在已讲过数次,删删补补,已经编的几乎毫无破绽。他知道,为了骗过高人,就必须要练的连自己都要相信,所以几乎梦中都演练过无数次,加上多年的表演经验,真可以说做到了眼不眨,心不跳。 断心问了几个细节,他小心回答,尽可能朴实简洁,面对断心这样的人,他知道回答得越简朴越好。 断心原本也没有深疑他,叹道:“苍埔镇我曾经在那里待过一阵。没想到你不到十岁就成了孤儿,现在可还记得父母的模样?” 明彻摇头:“隐隐约约记得一些,我后来受过重伤,差点没命伤愈之后,以前记得清楚的很多事也都变得模糊了。” “你和彩虹仙子比邻而居那么久,可有见她和他人来往。” “没有。”忽然觉得回答得太快,又迟疑道,“我们虽然住的近,但她是仙,我是凡人,实际交往并不多。唉!实际上我连她的样子都没见过,她也说一旦分离,日后便是陌路,恐怕此生都不得相见了。”这几句,淡淡的伤感发自肺腑,倒是没有丝毫作伪。 雷恩摇头,对二人各自的态度均不以为然。一个太过绝情,看似通透,实则有违自然本性;一个念念不忘,被人魅惑而不自知。他转而向流晶道:“你也一样。难道真的要替歹人隐瞒罪行吗?他这一次没成功,还会有下一次,一旦失控,得有多少生灵为他陪葬!” 然而流晶似乎铁了心,咬紧牙关,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自作主张,绝不承认被人指使。 他行动未遂,不至处死,但生刑却无法逃避,断心决定将其带回瀛洲再做定夺。 生活复归平静。雷恩的弟子以前不知道他们的师父竟然有辉煌的过去,都你一个我一个的去打探,被雷恩全部轰出来。他们只好去找断心打探,但断心是何等人,以其“骇人”的身份,疏远淡漠的性格,三言两语便把他们打发走了。倒有人起意找枯鱼族青年去打探打探,但一想到他是“断心的犯人”,最终还是没胆去触鳞。 明彻却罕见地安静,一连两天,都默默地呆在茅屋。“仆人都死了!”“冥界的人所杀!”这两句魔咒般的语言,像锯齿一样啃噬着他的心,那一个个依稀可见的身影,一张张模糊却充满笑容的面孔,一声声亲切的嗓音特别是华管家离开他们的那个清晨,每一个细节都如在目前。 断心和雷恩都曾为他检测体内毒性,却都毫无所得。 第五天,断心即将离开的时候,竟特意前来观察过一次他建造的引雷台。当时明彻正在思索如何才能完美引雷,修修补补,完善每一个细节,他现在紧迫感很强,日夜不休。 断心对引雷台未做评价,却道:“修炼切记欲速则不达,有时候用功太过,恐怕适得其反。” 雷恩也在一旁,笑道:“他倒是没那么用功,只是抄近路的念头不少,而且特别能折腾。” 断心莞尔,明彻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你我若有缘,终会再见。我有一种感觉,这一天不会远。希望那时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一言即毕,断心已洒然远去。 一招手,从道观中飞出一人,枯鱼族青年也随他而去。 雷恩目送二人消失天边,咳了一声,道:“你也小心点,你那只灵兽可是烫手的很,以八妖王的狠辣,随时可能要你的命。还有体内的毒,一发现不对劲,就来找我。”说完也御空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夜刺 明彻并没有把雷恩的话放在心上,八妖王身份贵重,难不成返回来找自己不是?让他头疼的是对方留在体内的掌毒一直引而不发,直如附骨之蛆,一想到它就心烦。好在他从小习惯“带毒生存”,只要不到毒发身亡的地步,倒也颇为淡定。 牛小兽越来越嗜睡,几乎一整天窝在须弥镯内,明彻数次逗弄它,想让它活泼一点,可是看着它耷拉着眼睛毫无生气的样子,又不忍心太打搅。“自己打算不日引雷,或许它这样嗜睡下去也不是坏事。”他只能这般自我开解。 引雷台已然完善到力所能及无以复加地步。“这一次,只许成功!”明彻隐隐间有一种预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特别是在雷恩讲过那番话之后,关于引雷术是否适合自己的疑惑一直在心头盘桓,如果再失败,他真要考虑是否在引雷术的路上坚持下去。 ——然而,他似乎永远没有机会验证了。 夜间,熟睡中的明彻忽然警醒,立刻感到一股杀意弥漫!“是谁?”神念一扫,果觉一人正向茅屋靠近。明彻翻身下床,那人飞进茅屋,一剑刺在床上。 “咦?”居然刺空了!刺客立刻发现躲在墙角的明彻,挺剑前去。 明彻正在催动离愁丝,眼见已来不及,只得中途停止,一骨碌滚向一旁。 夜间不能视物,明彻得以早一步闪避,全是神念预警之功。刺客再次刺空,微显吃惊,他得到的消息,对手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凡人! 刺空一声冷哼,手底毫不留情,一连刺出三剑。明彻左闪右晃,每一次都在间不容发之际,剑刃擦着皮肤躲过去。 刺客惊疑更甚,这几招虽然没有施展法术,但已是武学巅峰之作。冼北林被雷恩下了结界,从得到任务的一刻起,他便被告知这是他此行最大的障碍,因此在整个过程,从小心翼翼穿越冼北林结界,到刺杀明彻,刺客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才能不惊动雷恩道长上面,没想到明彻的反应让他大出意料,非但不像信息告知的那样弱不禁风,而且从其闪躲能力看,甚至不是凡人! 夜刺之要,在于一击必杀,若发现原来信息与实情差距太大,则第一反应为全身而退。问题是,眼前这个人虽然躲开三剑连击,已显得颇为狼狈,然而继续刺杀能否一击得手,却殊无把握。 比刺客更恐慌,此刻的明彻早已冷汗淋漓,如受惊大雁,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对手的每一个动作。他本能地猜到这是八妖王派来的人,然而此刻对方的身份是谁于他毫无意义,反正都是一心要杀死自己的人,没有谈判,没有妥协。他无时不刻不想催动离愁丝,然而对方委实太快,根本没有足够时间,虽勉强躲过前面数次杀机,但已是极限——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 刹那间的犹豫之后,刺客选择了继续冒险,“对方终究只是个凡人!”他已做出判断,这是身为夜刺的本能。而一旦做出如此判断,那么职业荣誉感便不由他再选择“不战而逃”。 四周忽然泛起淡淡的危险,刺客立刻举剑而上,只听得“扑扑”几声,泥屑、石屑、木屑漫洒空中。“这是什么?”刺客虽蒙着面,却还是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同时剑芒吞吐,刺向明彻。 那些土石木屑自然是明彻随身携带的傀儡了,他不懂得傀儡阵,只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用神念引动它们由四个方向攻向刺客,可惜在对方的利剑下未能撑过片刻,反而由于引动它们降低了自身的躲闪速度。剑芒飞近,明彻奋力地滚向一边,虽躲过致命一击,却已被剑气所伤,腿部刺痛,体内经脉一滞,只得急忙调息导引。 刺客哪容他有间隙调整,一声冷哼,一剑刺出,同时推出一掌,明彻只有闪避剑刃的气力,那随后飘来的隔空掌力却再无余力躲开。“扑!”胸口火辣辣地一震,他喷出一口鲜血。 “看来今夜命丧于此。”明彻心下一沉。他已无法动弹,只有等待着命运最后的裁决,无喜无悲。 然而那刺客却没有前来催命,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再过片刻,持剑的手臂上居然凝结出细细的冰晶! 原来刺客掌力击中明彻,虽然结结实实伤到敌人,却被明彻体内应激之下自然而生的真气反推回来——这原本算不了什么,谁料那真气竟带着一丝极寒,毫不防备地侵入心络!吃惊之余,他掌心结印,硬逼着寒气由另一只手臂散出,是以才会出现持剑手臂结出冰晶的景观。 这股极寒真气毕竟数量有限,眨眼间已被清理干净,刺客一刻时间都没有浪费,再次一剑刺向明彻,从前面的情况估量,他已有把握置对方于死地。 明彻果然已没有余力闪避,靠着墙一动不动,只是当剑尖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刺客眼睁睁看着他化作片片残影,消失了。 “血、遁、术!”刺客惊噫一声,持着剑,呆若木鸡。 晕眩、口渴、浑身乏力,略微感到呼吸困难,这些都是失血症状,明彻安静地躺着,丝毫不想动弹。 离愁丝的后患终于显露出来了,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基本上没有感觉,失血的眩晕感稍纵即逝,这第二次使用,已感到爬不起来,第三次恐怕失血更多,若没有一定的法力支撑,光这失血情况就得要命。 更无语的是,这一次施法,离愁丝似乎并没有将他带很远。明彻放开神念,着意一探,发现自己竟然在离茅屋顶多不过十余里的地方,以前打猎经常路过这里,因此地方十分熟悉——第一次远遁的时候,离愁丝将他带出何止百里,这次竟只有这么一点!“这不是关键时刻要我命么?”明彻苦笑。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杀手就追了过来,一进入自己神念探得到的范围,吓得明彻连滚带爬爬起来往前逃。好在那个杀手神念似乎并不强,并没有探测到他的位置,兜兜转转,在茅屋附近转了好几圈。 “但即便如此,对方御空而行,自己却是瘸了一条腿,恐怕迟早会被追上来。” 明彻尽量跑直线,一旦发现对方靠近,便换一条平行的道路,好在这里丛林密布,又是熟悉之地,而对方虽是御空而行,却不敢飞太高,过一段时间甚至要落地一会儿,才再次飞起。“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追踪到蛛丝马迹?”明彻寻思。奇怪的是,那个杀手不知为何,明明没有用神念锁定明彻位置,却似乎总能判断对他的方向,无论明彻如何改道,总能很快跟过来。 如此你追我赶,马不停蹄跑了一个多时辰,明彻忽然大呼一声“糟糕”,暗暗叫苦,原来他记起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烂泥滩,里面充满各种动植物尸体的腐烂物,污秽不堪,臭气逼人。随着那股臭气越来越重,他只得咬着牙屏着呼吸直线向前跑去。 要下去么? 没有纠结很久,刺客帮明他做出了选择。对方阴魂不散,他能奈之何! 在烂泥滩中他不知道吐了几十回,把这几天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烂泥滩深至没膝,只有半里宽的样子,明彻却似乎走了几个月!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某一深处再也爬不出来,好容易踩到硬地,他几乎如苦渡地狱般狂喜。 那杀手似乎不熟悉情况,根本没有想到明彻会穿过这里,在烂泥滩边上低空兜了好几个圈子寻找,迟迟没有追过来。 明彻不敢大意,一直向前跑,又跑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一条小溪,跳进去把身上的污秽洗了一通。神念一扫,这里已完全陌生,他不敢停留,顺着溪流的方向一直跑下去。 让他郁闷的是,那个杀手不知用的什么方法,过了两个时辰竟然又追了过来,而且似乎认准了方向!明彻气结之余灵机一动,找了根长芦苇,刨去两端,做了根管子,一头跳进河里,人在水中,苇管露出头,用以呼吸。 杀手逐渐靠近,在他跳水的地方停了下来,抽动鼻子,狗一样闻寻着,一会儿又支起耳朵倾听什么。 明彻早已把神念一丝不剩地收回体内,此刻他一动不敢动,心已跳到了嗓子眼!“那人迟迟不离开,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好!”刺客弯下腰,把手伸进水里,几乎碰到了明彻浮起的发丝。 溪水轻轻地流着,淌过全身,明彻闭上眼睛,每次呼吸都慢了一倍。对方的手向下一探,一握,抓住他的头发,那一切就完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探测了一会儿水流速度,洗了几把脸,然后御空而起,在两岸来回转了几圈,顺着水流离开了。 明彻从水中爬出来,不敢怠慢,立刻朝垂直于溪流方向马不停蹄地跑。不久,东方开始泛白,晨曦的微光逐渐洒满大地。好的一面是找到了官道,已能陆续看到往来行人,对方选择月夜风高的时候越界暗杀,自是不想有人察觉;坏的一面是若自己真的被发现了,大白天的肉眼可见,对方根本不必嗅啊听啊,完全可以无视地形御空赶来,一剑了事。 经过一夜奔波,明彻全身酸痛,倦意滚滚,正当他觉得摆脱了敌人轻舒一口气的时候,却又悚然一惊,叫起苦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赌 前面一人拿着半根枝条,正使劲敲打着一棵粗壮大树,似乎在发脾气。秀眉粉面,浅红色上衣,发髻盘起,不是金鱼儿是谁? 明彻尴尬一笑,此刻双腿犹如灌铅,是再也跑不动了,上次他把她好好嘲弄了一通,幸得教书匠相救,这一次不知她会怎样报复。 “是你?哼!离本姑娘远点!”她懒懒地看了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明彻一听,如获大赦,转头就溜。 “站住!你跑什么跑?背后有人追你吗?” “是你想怎样?”明彻停下来,问。 “我一看就是。你这么衰,我心情好了很多。” 明彻撇了撇嘴,心想:“斗嘴总是斗不过你的,懒得理你!”随即又想:“斗武更不是人家对手。”不由得摇了摇头。正要甩腿离开,却听她懒洋洋地道:“我看你呀,趁早投降,中了人家的手段,怎么可能逃走?” 明彻见她话中有异,却猜不透什么意思,赶快找了个地方,大开神念探测起来。这一探,差点吓软,一个人正在一路搜寻,缓慢靠近,从其身法气息各方面判断,正是追了他一晚上的妖族刺客,再也熟悉不过——他千跑万跑,没想到一不留神居然和对方跑这么近! 金鱼儿见他神色,笑道:“怎么,敌人追过来了?也难怪,那标记一直在身上,追过来是迟早的事。” “标记?什么标记?” “我为什么告诉你?又不欠你的。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她先是白了一眼,然后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那标记是一种香味,就在你大腿的伤口上。这种香味,淡若无味,渗入肌肤起码持续三天才能散尽,应该是妖界的红麝香不过我也不确定,要是我素雪妹妹在这里还差不多。” 明彻一听到“香味”二字,回忆一下整个的追踪过程,即便了然,又听她提到“妹妹”二字,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她指的是素雪。他摸了摸腿部伤口,痛感已基本消失,心想:“若是素雪,还能求她帮忙,问问怎么去除,至于你嘛,还是算了,省得自取其辱。” 那刺客似乎已发现明彻就在左近,甘冒奇险升上高空,快速向明彻飞来。 “这一次看你往哪儿逃?把神兽留下,可以饶你不死!”声音闷闷的,这还是刺客第一次开口。只见他蒙着面,只一双凌厉的眼珠露在外面,一身黑衣,还真是标准的杀手行头!和晚上的感觉不同,这幅打扮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扎眼。 “喂,你是不是妖界的?跑我们仙界干什么?”金鱼儿不待明彻回应,便大剌剌地问。 “你是谁?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你打扰了本姑娘,还敢说本姑娘多管闲事?” “小姑娘,何必惹祸上身” “你叫谁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金鱼儿怒了,一把红缨宝剑出现在手中,平举颈前。明彻看到她这个样子,倒很像第一次见到的素雪,只是头、脸、身高都大了一号。 那人也拔出剑来,尽是戒备之色,眼神在明彻和金鱼儿之间轮流,似乎打不定主意。 明彻见状,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就是八妖王派来的刺客嘛。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把牛小**给你!我身上还有保命手段,光是离愁丝就有几十根,你想抓我,嘿嘿。至于这位姑娘,身份更是显赫,法力也高的不得了,你根本不是对手,要是她的朋友和家人来了,你连逃都逃不了!” 那人见过明彻的血遁之术,虽不太信他能够连续施展,但终究没有十成把握能拿的下,而一旦与仙界之人交手,无论胜负难免留下后患。再说这姑娘有恃无恐,起手之间颇有法度,看上去也不很弱。他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飞遁而去。 明彻做梦也没想到追了自己一晚上的煞星就这么离开了,而为自己解困的居然是这个倒霉丫头!他暗呼侥幸,擦了擦额头冷汗,长舒一口气,尴尬地看向金鱼儿,发现金鱼儿也正上下打量着他,一脸好奇。 “你那个‘牛小兽’是什么?是灵兽吗?你养的宠物?听起来很好玩。还有,什么是‘离愁丝’?看不出来,你小子身上的秘密还挺多的。” “牛小兽是灵兽,但不是宠物,它可骄傲着呢。离愁丝是别人留给我的,用它可以施展血遁之术。” “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看看!”金鱼儿急不可耐地道。 “那我们以前的账可得一笔购销。”明彻把离愁丝从腕上拿下来,然后从须弥镯中把牛小兽抱出来。 金鱼儿嫌他啰嗦,抓过离愁丝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送还给他,看到牛小兽时却两眼冒光,一把扑过去伸出手去摸,牛小兽嗖地跳开了。 “我摸一下你嘛!不会伤害你的!”她呲着牙,讨好道。 可惜牛小兽一副高傲的样子,理都不理,见她准备死缠烂打,它竟然把头一低,摆出一副要撞她的样子。 “你看,它不开心了。牛小兽,来!”明彻急忙叫一声。它跳到他怀里,却依然一副高傲而戒备的样子,似乎怕他“出卖”它,直到明彻再三说“你放心”,它才放下戒备。 金鱼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个心痒痒啊,只差从心里忽然冒出一只小手,把它忽然抓过来然后据为己有。 “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那儿还有没有一样的?它怎么会成为你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好运?它喜欢什么?”一堆问题连珠炮似的,对明彻的语气也变了:佩服羡慕嫉妒,不一而足。 明彻一一回答。他万万料不到金鱼儿是这样一个人,一阵一阵的,根本毫无心机,以前的纠葛似乎自然而然就忽地化为乌有。二人聊得投机,明彻关心地问她麻烦解决了没有,顺势把遇上水曳星的事跟她略讲一遍。当然,牵涉到自己秘密的部分,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我去他的臭书生!原来是个骗子!以后可别让我遇上!”金鱼儿得知教书匠的实情后,伸出拳头比划着,十分愤怒。 除此而外,言语中,她对水曳星也极为恼怒。原来,她偷了他们的东西,故意捉弄过他们,虽然早已还了回去,却又不知怎的,二人旧怨未除,又添新怨,而且,他们似乎还为了什么打了一赌,最后金鱼儿糊里糊涂大获全胜。 明彻一想到水曳星风度翩翩谈吐有致的样子,怎么都想象不出他和金鱼儿交往的样子,而且金鱼儿经常骂他的一个词是“傻瓜”,明彻也实在想不出二者怎么联系得上。 “你看,这就是我赢他的东西。”金鱼儿拿出五颗白白的东西,如用棉花做的蚕。 “这是什么?棉花?” “切!告诉你,这叫‘冰蚕’,可是宝贝呢!你看这一颗,据说有千年以上,只是被抹除的灵智,永远不能进化了。” 明彻仔细看,那颗冰蚕果然与众不同,不仅个头大,而且颜色也不是纯白,夹杂了不少银色。他想起一些关于冰蚕的记载,不禁啧啧称奇。 “这样吧,我和你做个交易。你让我摸一下牛小兽,我就把其中一颗冰蚕送给你,随便你挑。” 明彻被惊得合不拢嘴,世界上有这么败家的人吗? 却听她继续道:“反正这东西对我又没用。又不能动,又不能玩,想要它们活着,还得找地方养。要不是它们名气那么大,听说又很值钱,早把它们扔了!” “你看怎么样?要不要让她摸?”明彻问牛小兽,他从来没把它当作宠物。 牛小兽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大眼睛拟人地歪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趴在明彻臂弯,这意思是随你的便吧。 明彻大喜,金鱼儿也心花怒放,立刻把那颗千年冰蚕递给明彻,然后在牛小兽头上又摸耳朵又摸鼻子何止一摸,十摸都有,直到牛小兽睁开双眼,瞪了她一眼,她才不好意思地松手。 “啊!实在太好玩了!我真想也有这样一个朋友!牛小兽,我们也做朋友,好不好?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她这么无赖,不唯明彻一脸懵,连牛小兽都显出无语的表情。 不过经过此事,牛小兽虽然依旧不喜欢被她摸头,但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抗拒之意了。明彻困倦之极,当他睡觉时,牛小兽便由她托管,这一牛一“鱼”在边上玩得不亦乐乎,只是附近的树木倒了大霉,轻者“皮开肉绽”,重着断枝散叶,有一棵小树最惨,竟然被齐根折断,也不知二位如何弄的,明彻自认为属于能闹能破坏之辈,可是和这二位比起来,才发现自己简直善良的过分。 牛小兽最近很少这么活泼,也不知金鱼儿下了什么魔力。明彻打心底对她感激不尽。 “明彻,我想到一个有趣的。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把剩下的这四颗冰蚕都给你,如果我赢了,你把‘神念化形’之术教给我。怎么样?”金鱼儿忽然跑过来,笑嘻嘻地道。 见她还惦记着神念化形之术,明彻不禁好笑,问:“怎么个赌法?” “这样,你出一道题,我出一道题,在限定时间内谁答不上来,谁就算输。如果两人都答上来了或都答不上来,这一轮就算过,接着开始下一轮。你觉得怎样?” 明彻自然不惧,他是傀儡戏艺人,收集过不少益智类的东西以便到场上抖机灵,诸如灯谜、歇后语、脑筋急转弯虽称不上在行,却也丝毫不怵。他一点都不客气,随口先出了一个: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一个词语) 金鱼儿连猜了好几个答案都是错的,再说时时间已过。她便也出一个: 只见她在地上三个一排画了九个点,让他一笔把九个点都连起来。 明彻哪里见过这种题目,瞬间不知所措,比划了几下感觉太烧脑,立刻认输。不爱动脑筋是他的习惯,金鱼儿却被他的“痛快”吓了一跳,当初被水曳星拿这题折磨的时候,她可是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勉强认输的。 这一轮算是平局。 两人各自出了几道,结果巧的很,竟然一直相持到第五轮还未决出胜负,更好笑的是,五轮中只有一轮是二人都答对从而平局过关的,其余几轮均是“互相答不出”平局。 第六轮轮到金鱼儿先出题: 有两个会说话的门,一个诚实一个爱说谎,其中一个门里有人。你可以向它们提一个问题,找到那个人。 “怎么样?你不要说我故意拿字谜难你,这个可没字。”上两轮她连出字谜,被明彻抱怨,这一轮她拿出一道杀手锏,自信地道。 明彻略加思索,竟然给出答案: 只要让其中一个门代替另一个门说出答案,那么,无论它怎么回答,都是假的。 金鱼儿惊讶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明彻得意洋洋,轮到他出题了: “有三个人坐在一起,比如说你,我,素雪,三个人都不能说话。牛小兽拿出两种贴纸,一种是月亮形,一种是小牛。现在,牛小兽在我们额头上全部贴了月亮。 条件是,只要一个人看到另外两个额头上都是小牛,或者发现自己头上是月亮,那么就算是胜利者。 问题是,你怎么才能发现自己头上是月亮?” 金鱼儿让明彻复述了好几遍,又问:“我们可不可以传音?我问素雪她一定会告诉我。” “不可以!‘不能说话’意思就是不能交流!你也太赖了。”明彻对她一副无语的表情。牛小兽在一旁开心得奔来奔去。 金鱼儿抱怨起来: “你的题这么长,时间得多点!” “你能不能给点提示?” “牛小兽,你不能帮他取笑我!你这是在故意影响我思考!” 金鱼儿不出意外地回答不出来,她把冰蚕拿出来,撅着嘴摁到明彻手里。 “我不信不用法术他能知道自己额头上是月亮还是一头臭牛!” “这只能证明某人比你聪明。这道题用推论就能得出答案:如果你的额头上是小牛,那么我和素雪立刻就能发现另外两个人是一牛一月,那么立刻就能想到对方竟然没有看到两头小牛,那我自己额头上一定是月亮了,是不是?可是我和素雪现在都没有行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的头上是月亮。” 这道题是明彻从别人口中听的,原版是黑白头巾,现在他改成月亮和小牛故意干扰,居然一击成功。其实金鱼儿刚才的题目也是他刚巧听过另外的版本才回答得上来,金鱼儿得知这些内情,气得冒烟,直到想到:“原来明彻此番胜利并不是他比自己聪明。”心理才平衡了一些。 明彻已知虹之语是彩虹仙子,即是素雪和金鱼儿的师父,因此也没有自藏,把神念御物之术教给金鱼儿。金鱼儿练了一阵,颇觉耗神,才知道这个法术对神念天赋的要求不低。 “金鱼儿,你把和水曳星的故事讲一讲嘛,我觉得你说的他,和我见到的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喂!既然是朋友,你别为难我,我现在一想到他就生气!”金鱼儿撇了他一眼,手放脑后,靠树站着。二人现在以朋友相称,有的没的话题一箩筐,但只要涉及到水曳星,她立刻情绪大变。 明彻心道:“看他条理清楚,居然会惹得你这么不开心,八成是你闹小脾气吧。”念及此,笑着摇了摇头。 “好!好!你笑我,心里向着他,那你和他一起玩去,别理我了!”金鱼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气得跺了跺脚,背过身去。 “”明彻目瞪口呆。 金鱼儿忽然变得无精打采,顺着树干滑落下来,坐在树根上,叹一口气,道:“如果我和他没认识就好了,他是我命中的克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冰蚕翼和血遁术 金鱼儿正幽幽叹气,远处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哈!可算找到你这丫头了!” 明彻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似乎是曾差点制自己死命的铁百泉。金鱼儿蓦地跳起来,一副戒备神色。 一人从林中飞出,一头白发,正是铁百泉。他盯着金鱼儿,大声道:“丫头,你数次坏我事,不和你追究了,现在只要你一样:拿来!”说着伸出手来。 “本姑娘才不怕你,你要什么,一概没有!”金鱼儿针锋相对。 铁百泉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登时树影乱颤,原来这笑声带着法力,明彻被震得心摇神掣,急忙调整内息,金鱼儿也花容失色。紧接着铁百泉手一挥,金鱼儿身旁的一棵树断为两截! “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殿下爱护,便以为奈何不了你?” 明彻抢在金鱼儿身前,笑道:“铁先生神通广大,出手便要伤人,我们这些小人物,您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铁百泉果然受激,怒道:“你是说我倚强凌弱?岂有此理咦?是你?”他认出明彻,吃了一惊,目中露出些许复杂神色,“你快快退开,我不想惹你麻烦。” 明彻笑了笑,没有理会,心想:只要你自诩英雄,就不能不考虑我的话,上次你错伤了我,还没和你细算呢! 一旁的金鱼儿没想到明彻修为不高,却这么义气,抢在明彻身前道:“铁百泉,你胡子一大把了,可惜头脑不清楚,我和水曳星早已一刀两断,别什么‘爱护不爱护’的,恶心!你们水氏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稀罕!你是有两下子,可我才不怕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来啊?” 铁百泉见她对水氏一族不敬,更是大怒:“野丫头,我替殿下教训你!”说着取出黑色尺子——明彻记得那叫“玄关尺”——投向空中。 正是这当口,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铁师父,不要动手!停一停!停一停!”声音由远及近,颇显焦急。 铁百泉神色古怪,面现尴尬。金鱼儿脸色煞白,紧盯着前方,咬着嘴唇,胸口起伏不定。 林子上空划出几道身影,飞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王子,“水”字金箍熠熠生辉,双目漆黑丰神俊朗,不是水曳星是谁?只是此刻焦急不安,远没有上次出现时从容镇定。 “金鱼儿你没事吧金鱼儿姑娘,巧啊!明彻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水曳星一见金鱼儿,目光闪烁,既想亲近,又满是拘谨,脸色极不自然。把目光转向明彻,才恢复了一点从容。 金鱼儿的表情就更加精彩,目光中柔情一闪即逝,随即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满脸怒容,道:“巧?我哪里和你巧了?是真巧还是假巧?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又想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永远不见面’吗?” 水曳星未及回应,他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先开口了,恭恭敬敬道:“金鱼儿姑娘,我是蒙隆城的总管,水漠。这次我们带殿下过来,是向姑娘讨个人情。” “什么人情!我们之间没人情!” “姑娘气话。如果我们殿下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望姑娘不计前嫌。”那水漠涵养甚好,对金鱼儿的使性竟是丝毫不以为意。 铁百泉大声道:“什么‘得罪’,什么‘不计前嫌’!水漠,规矩都是让你这种人给弄坏了!你知不知道,她玩弄我们不是一次两次!” 水漠笑道:“铁兄,焦躁了,这次原是我们有求于人。正所谓愿赌服输,你这样急躁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铁百泉红脸紧绷,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她哪里那分明是骗那种赌法是利用咱们殿下”有些话实在无法说出口,毕竟涉及到水曳星的颜面,可是又不吐不快。 水曳星道:“金鱼儿,我以前说话太重,又冤枉过你,实在是大错,你不要不理我”忽然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似乎不妥,立即改口道,“我意思是希望姑娘不计前嫌,好不好?” “不是很好!”金鱼儿努着嘴,硬邦邦地道。话虽如此,却已没有半点怒气。 水曳星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尬在原地。明彻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别的事情上从容自若,牵涉到儿女私情,竟是束手束脚,带着十分呆气。 水漠笑道:“金鱼儿姑娘,前几天你从我们殿下手中得到冰蚕,我们现在想用别的东西来把它们换回来。姑娘只要答应,那就是我蒙隆城欠了一个大恩,以后姑娘无论什么时候想来我城光观,我们都会以上宾接待。” 金鱼儿嘴唇一动,未说话,看了水曳星一眼,水曳星似乎明白她未说的话,不自然地滑开目光。金鱼儿哼了一声,懒懒地道:“蒙隆城就是再好玩,没什么事我也懒得跑。而且,现在那几颗冰蚕已经不是我的了,而是他的。”说着指了指明彻。 “什么?”“怎么回事!”她的话一出口,蒙隆城的一干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明彻。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我把冰蚕输给他了!” “小子,是不是真的?你没有把冰蚕怎么样吧?”其中一人盯着问。 “不得无礼!”水漠喝止住手下,急忙问明彻,“这位小兄弟,冰蚕可在你手上?” “在我手上。”明彻答道。 “那就好。那”水漠如释重负,然后看着明彻,似笑非笑,伸手道:“公子以为如何?” 明彻微微有气。他们对自己和对金鱼儿的态度还真是判若两人啊,先有人出言不逊,即使被喝止,那些人也一脸的不以为然,就是这个有身份来头的管家,虽然态度友好,但也是重心全在冰蚕身上,对他则是一副吃定了的神情。 “冰蚕是在我手上,可我现在不想把它交给任何人。” “啊?”“什么?”“什么意思!”那一干人又炸锅了。 “小子,你什么意思?”正是刚才出言不逊之人。 “意思就是,冰蚕现在是我的,我不想给别人。谢谢。” “胡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冰蚕从这位姑娘手里骗到手的,我只想告诉你,你想清楚了再说话!”那人上前一步。 明彻更是无语。他经历过数次险境,在最无助的时候,真正是“别人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捻死”,但都没有人这般当着面霸道无理。这般羞辱,还不如蒙面刺客上来直接动手!他把头一昂,笑道:“怎么说?难道你们还要明抢不成?”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叫嚣之人唰地拔出剑来,其他人也上前一步。金鱼儿持剑挡在明彻身前,怒道:“你们要动手吗?” 水漠面无表情。水曳星开口了:“大家何必如此?明彻公子,金鱼儿,你们都误会了。”然后向那些手下喝道:“放肆,把剑都收起来!漠叔,这可不是我蒙隆城的待客之道,这些随从,回去得好好教育一番了。” 水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拱手道:“殿下教训的是!是我平日管教不严了。” “知道就好。明彻公子,让您受扰了,惭愧!”水曳星拱手行礼。 金鱼儿道:“我看他们是横行霸道惯了!谁不知道你们蒙隆城厉害?明彻,不要理他。” 明彻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再者,她虽站在自己一方,言语中倒更多是对水曳星的撒娇斗气,于是向水曳星拱手回礼道:“殿下客气了。” “明彻兄弟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由“公子”变“兄弟”,水曳星的态度更加亲近。 “没有什么要求,我确实想持有这些冰蚕。” 水曳星一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原先也没有把这些冰蚕放在眼里,于是轻易拿它做赌注。回去后才知道,我们的人千辛万苦把他找来,原来是为了给我一个要紧的长辈治病,父王为此可把我好好的教训了一通,然后又把轻易不离开城内的漠叔派出来。明彻兄弟,如果你对它们的用处没有那么急的话,还望割舍,我蒙隆城上下必对你感激不尽。” 他的这番话可谓情理兼备,软中带硬,道出自己的苦衷,给足对方面子,同时隐隐点出蒙隆城收回冰蚕的决心。 明彻心想,既然形势如此,不如干脆把冰蚕送还回去,算是结交了此人。在冼北林,雷恩的弟子背着师父和他烤肉时,他向他们提到蒙隆城,知道它已垂数千年之久,乃是当今世上一方超级霸主级的存在。 “如果这么要紧,我还提什么要求,你们拿回去就是” 金鱼儿打断道:“不不不!不行不行!你们先等一下!我和他谈谈。”说着把明彻拉到一旁。 “谈什么?”她用力甚巨,又是出其不意,明彻被拖拽得云里雾里。 “你疯啦!傻啊!你是不是想把冰蚕白送给他们?我跟你讲,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不说这些冰蚕救他们的命,就是它本身,也是无价之宝!你应该好好想想,跟他们要点东西。你不要以为你慷慨是便宜了他们,以他们的实力,你那点慷慨,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 明彻一想,她的话确实大有道理。更出他意料的是,她对水曳星的感情,有只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可她竟然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着实让他感动了一把。 可是要些什么呢?在仙界,最吃香的是修炼的神药,几乎可算做通用货币,但明彻一是用不上,二是没具体概念,根本无从谈起。 “你可以跟他要点宝物或者修炼的功法,他们才不缺这些东西。”金鱼儿又给他出点子。 明彻足足想了一刻钟,才做好决定。 “明彻兄弟可有决定?”水曳星不紧不慢。 “是!我想要一万片冰蚕翼。”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金鱼儿都吓了一跳。 “小兄弟,一万片冰蚕翼,别说我蒙隆城没有,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来。”水漠不自然地笑道,水曳星也点头赞同。 “啊?那五千片也行三千两千那你们有多少,我都要了。” “最多不超过三百多片,这还是百年来收集的。现在冰蚕基本绝迹,根本没有来源。冰蚕翼这种东西,无论辅助修炼还是炼器,都属鸡肋之物,明彻兄弟为何执意要它,倒不如换一种的好。”水曳星笑道。 明彻一听泄了气,这数目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他看到金鱼儿在一旁对着口型不停提示,于是拿出第二套方案:“让我想想。这样,我除了那些冰蚕翼,还要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套修炼功法。” 水曳星和水漠互看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没有问题,不知明彻兄弟要哪种属性?” “有没有不需要五行术基础的?” “恐怕没有。”水曳星皱着眉说道。心想这人怎么尽挑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在这里都是有常识的人,否则倒显得他们好像没诚意! “像什么逃命的,遁术之类的。比如,有一种血遁之术,就好像不用五行术。”明彻低头想了半天,又想出一条“思路”。 “一般遁术都需要五行术基础。血遁乃是秘术,这个好像不太适合修炼”水曳星迟疑道。 “如果小兄弟执意要它,我蒙隆城刚好有一样。不过要提前声明,此术长期修炼,有无穷后患,若出了事被怪罪下来,我们恐怕难逃干系。”水漠打断水曳星。明彻没有要求高级别的修炼功法,却要修炼血遁之术,正好避免了许多难堪。 明彻现在最需要一项逃命手段,他知道,这或许是他的唯一机会。后患无穷又如何?那都是对他们而言的,若命都保不了,何谈其他! “后果我会一力承担。” 水漠一笑,他要的正是这句话。水曳星看了水漠一样,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说话。 冰蚕翼和血遁术都没人带在身上,必须回蒙隆城拿。冰蚕救人时间紧迫,于是明彻二人受邀同去蒙隆城。 “嘻嘻,真是便宜了你!我就知道他们会回来,当初把那几颗冰蚕输给你,是想给他们找点麻烦,想不到这东西对他们这么要紧!”金鱼儿促狭地向明彻道。 明彻哭笑不得,又一寻思,这倒霉丫头说不定一开始恐怕还有移祸江东,捉弄自己的意思在里头。 “你真的要去吗?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临行前,金鱼儿忽地咕哝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蒙隆城 他们御舟而行,一路无事。此舟十分宽敞,舱室众多,足以容纳百人,他们一行只占据了前面几个房间。金鱼儿和水曳星重归于好,几乎整天黏在一起,只有偶尔发生口角时,她才会来找明彻玩,水曳星追过来,她故意不理,弄的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明彻经历两次,吓得离二人越远越好,只要一看到他们发脾气,立刻躲进自己房间,或者跑进人堆里“问候天气哈哈哈”。 当他们飞入蒙隆城时,明彻已有心理准备,依然被眼前的奇景震惊不已。 蒙隆城是建在空中的一个庞然大物,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特大型空中岛屿。据说此地乃上古创世之时震裂空间而成,而后有大能者发现此地仙力充沛,于是在上面筑屋、连片、成群成岛,继而不断扩展,竟变成一座特大城市,人口逾数千万。如今水氏一族执掌蒙隆城已有两千余年,在武修界风头无二,蒙隆城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号召力,也在水氏治下达到顶峰,隐隐然有与皇城媲美之势。 城内各式建筑鳞次栉比,商铺云集,因仙力支撑,百层高楼并不罕见,大部分为武修之地,其中最高的三十三座乃为城卫营所,均匀分布于城内各地。大大小小的飞舟穿梭于城楼街道之间,有私人的,有公干的,若舟上竖“卫”字大旗,则是城卫巡逻标志,若在某些“卫”旗上还加印“水”字印记,则地位更显尊崇。 明彻更喜欢的是城内低矮建筑,生活在其中的人更像他的同类。这里有更多凡人气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甚至引车卖浆灯红酒绿,让他想起苍埔镇的风光。苍埔镇不到这座庞然大物的百分之一,但人情事物却终是一理。 当然这里的凡人区也有许多在苍埔镇看不到的景物,比如这里最多最火的店铺,大都是各类与修炼宝物有关的药铺、兵器铺,几家买卖最好的,真是达到人山人海的地步,相应的,这样的地方从形态上就已不同于普通“店铺”,称之为“大厅”更为适宜。 另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地方是,这些地方多出很多算命先生:看相的、摸骨的、占卜算卦、阴阳风水可谓应有尽有,专业化程度非其他地方可比,而且市场高度细分,高端定位者,街头地摊者,一目了然,甚至还有当场表演喷火、跳神、降妖、除魔有一个算命摊子最为奇异,一群人吹拉弹唱,敲敲打打,不知是何原理,围观者众,明彻一度以为是街头卖艺呢。 明彻把这些见闻讲给金鱼儿,她哈哈大笑之余,忽然说出一句深度吓人的话:“这些人大概是和修武修仙的人混在一起,见的多了自然变得有些迷信占卜。”不过她紧接着的下一句却把明彻逗得差点喷血:“以后我要是落魄了,也去摆个算命摊,花样绝对比他们多。”明彻看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即使扮得再认真,也实在无法和算命先生联系到一起。 水曳星这几天族内有事无法分身,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算命摊闲逛,选了一个看手相的算了一算。算命师生的仙风鹤骨,满腹经纶,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术语,把他们说的云山雾绕,接着又给他们各自摆了一卦,各自的卦辞意思倒很清楚: “凡尘一世,孤独一生”——明彻 “镜花水月,离舍不得”——金鱼儿 金鱼儿气的跺脚,直呼上当。明彻也被弄得情绪低落。 “那个老不羞,长得人模狗样,还以为他有两把刷子,结果是个驴屎蛋!” “那是什么意思?”明彻问。 “就是外面光鲜,里面臭烘烘。和那个什么什么‘金外’‘絮中’的词一个意思。” “‘败玉其外,金絮其中’?”明彻想了想,补充道。 “对!对!就是那个。咦?不对啊。好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呀你!”金鱼儿对他直摇头。 明彻久不说书,把囫囵吞枣的几个成语居然弄错,金鱼儿说她书香门第,却也一时间“什么什么”,大丢颜面,二人相视一看,捧腹大笑起来。 这是他们来到蒙隆城的第十天。逛到下午时,几个城卫找到他们,说武王会已开完,特来邀二人相见。 他们初来的时候,武王正开一个重要会议,无法抽身,但答应给明彻的东西却丝毫没有折扣地给了他:三百二十七片冰蚕翼,以及一片记载“血遁之术”的复印玉简。期间水曳星连续提醒了明彻两次,“血遁秘术有不可控的危害,希望他重新考虑”云云,只是明彻其意甚坚方才作罢。和明彻的交易完成后,武王派人传话,说希望两位来客多留数日,待他事毕,一定亲自迎接,传话者态度恭谨,其意甚诚,刚好两人也想逛几天,于是便留了下来。现在十天过去了,武王果然应约,金鱼儿却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悄悄地问。 “谁?” “水曳星的父亲啊!” 明彻哪里知道。 蒙隆城偏西最高大的那幢建筑就是“武王议事厅”。数千年来,最高规格的武王会议在这里开过两次,其他时间都是蒙隆城实际掌权者控制使用。 整座楼本身即是一座超级阵法,金鱼儿一进入楼口,便感到异常压抑,四周的空间都向她挤过来。明彻进来时感到右手中指一热,自始至终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在这里我感觉我的功力发挥不到一成。”金鱼儿担忧地说。 “怕什么?难道他们会在自己家里害我们?”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得罪了很多老顽固,他们对我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们身形一晃,忽地站在一条幽暗的走廊前,走廊不仅幽暗,而且静得可怕。 “大人说过,来了可以直接进去。请!”另一个文质彬彬的侍者接替原侍者,穿过走廊,把二人带到一扇大门前。 不必开门,他们直接迈步即可。只一瞬间,门已被甩在身后。 眼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除了长桌及配套的黑色椅子,再无他物,在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人,正低头沉思。 二人面面相觑,无法确定对方身份,也不知是否应该在这时候打扰对方。 略显幽暗的大厅忽然亮堂起来,吊顶的水晶发出温和的白光,那人终于抬起头来。 “终于见到两位贵客了。既是星儿的朋友,就不必拘束。”说话之人语气平和,双目如星,一望可知是水曳星的父亲。水曳星的头上戴着一个金箍,此人头上戴着款式相同的银箍,只是中间镶嵌着一块水晶,不知是天然的还是雕刻的,那块水晶形状刚好是篆体的水字。经过这几日闲逛,明彻已听闻蒙隆城尚银尚水,此刻更是确定无疑。 这便是蒙隆城城主,人界最有势力的武王水万昇。 “水曳星呢?我有三天没见他了。”金鱼儿一落座便问。 “星儿被我派出去做一件事,应该就要回来了。” “你刚才是在练功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灯也不开?孤零零一个人坐着,不觉得闷吗?” “要紧的事做完,需要缓解,我刚刚是把许多不该有情绪散发出去。三道神魂都跑出体外,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收功,所以你才以为我只是坐着。” “三道神魂?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为了排解。第一道是激励自己,第二道是发泄负面情绪,第三道是让自己随时保持冷静。我每次连续做完一件大事,都要修炼一番。” 明彻忽然觉得这个城主当得也不容易,但见此人双目炯炯,绝对是那种不甘于寂寞平庸之辈,自己这么想,反而可能是一厢情愿。 金鱼儿道:“听起来挺好玩的!水曳星有没有练这套功法?”明彻心底一笑,知道她又在设法打探了,如果水曳星知道这套功法,她一定会磨到手。 “星儿没有练过。他还不需要。” 话音刚落,便从门外走进一人,正是水曳星。他快速走到水万陞身旁,悄悄说了一句,水万昇点点头。 “星儿,这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姑娘还是你的唔,总之不是外人,你把你刚听到的事,也和他们说一下吧。” 水曳星一愣,面露尴尬之色。 “这位姑娘和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们若能好好相处,我不会反对,只是姑娘的家人我一定要见一见。哦,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位明彻兄弟,和你也颇为有缘,说不定日后会成为你的助力。”说着,看着明彻,意味深长。 金鱼儿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少女的娇羞却是与生俱来的,明彻正为她感到好笑,却被他接下去的话弄得懵了:没想到这个权势赫然的武王居然会把他放在眼里!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再也清楚不过,如果真有几下子,何必这几天去修炼什么“血遁”之术,遇到危险一心想着溜之大吉? “大人说笑了。我这点微末道行,遇到危险只会逃跑罢了。”事实如此,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局促。 “不不不,你把自己看轻了。你的潜力绝不仅仅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一点——我有预感,绝不会错。星儿年轻识浅,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随时辅助和提醒。” 他竟然是在延揽自己!明彻真被吓了一跳,一是他从小到大,没有被这样重视过,二是根本毫无思想准备去加入什么势力。 “大人抬爱!我现在嘛,只想自由自在,先把逃跑的法术练好,哈哈。” “也罢也罢,是我心急了。不过我相信,一切到时候都会水到渠成。星儿,你把你的事说一说吧。” “是,父亲。”水曳星转过身,缓缓道,“二位,实不相瞒,按照现在的趋势,有可能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议事 什么?不仅明彻大吃一惊,连金鱼儿都彻底怔住了。 水曳星正要继续,水万昇忽然示意停下,因为有人进来了。 一声通报,一个城卫模样的人匆匆走进来,和水万昇耳语一番,便匆匆离去,紧接着,又有一个进来报告。如此前后脚,竟然陆陆续续来去几十人。大多数都速来速去,只有十几人留了下来。和明彻打过交道的铁百泉、水漠以及两个见过却不知道名字的也在其中,余者则全部是初见。那些人都对二人站在这里显出惊讶之色,只有铁百泉和水漠不动声色,似乎早已知悉。 明彻见他们有事要谈,寻思是否应该回避,刚巧水曳星路过身边,问了一句,水曳星摇头示意不必离开。 “各位,这二人是星儿的朋友,大家不必多想。经过这次武王大会,我们的目的已不再是秘密,而是天下皆知!”说到最后四字时铿锵有力。 “天下皆知!天下皆知!天下皆知!”几个人齐声欢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有的人喜形于色。 水万昇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皇族压制我们武修数千年,我们忍辱负重,今天终于可以涨一口气!但是,所有这一切,必须基于一个事实才能实现,那就是我们武修全部集合起来。任何背叛武修者,必须人人诛之!” “人人诛之!人人诛之!人人诛之!” “从大家反馈回来的信息,综合的看,影响我们团结的第一个障碍是岳支峰梁氏,其次是町栾路屈氏,以及首鼠两端的臻奎山李氏,跟风的碌碌之辈倒不足畏。”说到这里,水万昇忽然转头问道,“星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对付他们?” 众人都知道水万昇考验儿子的心思,一瞬间鸦雀无声地看着水曳星。 “星儿但听父亲和叔叔们安排。”水曳星迟疑片刻,拱手道。 水万昇略有不满,只是碍于众人跟前,不好说什么。忽然听得铁百泉叫道:“这三家最厉害的不过是屈氏,其他两家加起来也没有蒙隆城强大,击败他们易如反掌。且不说咱们有支持者,就算没有,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一时间众人附和,士气高昂。 “水漠,你怎么看?”水万昇转头问。水漠是蒙隆城大管家,又是水万昇的堂弟,地位尊崇,智计也是非凡,所以大家的目光都刷的聚到他的身上。 “我认为不可鲁莽。屈氏实力不容小觑,这一个毋庸置疑;李氏实力大减,是因为他们的公子出事,导致继承困难,不能团结,否则其实力不在屈氏之下,我看他们似乎已放弃公子接班,如果真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以他们的底蕴,恐怕并不容易对付;至于梁氏,虽然整体实力稍弱,但他们的当家人梁鹏举绝不可等闲视之。” 铁百泉不耐烦道:“老漠,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尽说对方厉害,涨敌人士气?李氏没了公子,难道选一个女娃娃接班,咱们就干不过了?梁鹏举除了琴谈的好些,又算什么玩意儿!” 水漠道:“我只是分析实力。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们,低估敌人,会受到惩罚。” 顿时有人噪起来:“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计划还实不实行?” “大管家的意思是正确估量实力,怎么会牵涉到计划实不实行的问题?”“对呀!我们都等了这么久,现在急个什么?”又有几人开始力挺水漠。 “那我们干坐着不行动?你以为和皇族对着干是绣花哪!” “那也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怂包,怕输就靠后点,省得碍道!” “我何尝怕输?你这般鲁莽,以为打战不用过脑么?” “当初在茉海峰,就是因为你们” 一瞬间,七嘴八舌,双方争论起来,甚至有人提起许多陈年旧事,互相攻击,可见有些矛盾由来已久。 “星儿,你觉得大家的意见如何?”水万昇又问儿子。他的声音不高,但用了上乘法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大家都静下来。 水曳星思考了一阵,道:“我想大家的意见都有可取之处。” “然后呢?”水万昇见他停下来,忍不住追问。其实所有人翘首以待,都想这么问。 “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漠叔。铁师父,您虽是我师父,但这次我觉得稳扎稳打,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铁百泉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明彻心想,水曳星这话说的可算是无趣,这时候提什么“师父不师父”的,倒把铁百泉看小了。 果然水万昇也道:“大家都是为了公事,铁师父一向光风霁月,怎会在意这些?大家伙儿议事,这些客套礼节不可再搬上来。” “父亲责备的是。”水曳星小心翼翼地道。 明彻发现水曳星这个人,一表人才的,但畏惧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金鱼儿,一到这两人面前,立即智商欠费,所有的机敏、果敢全跑光了。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 其实在场众人也都或多或少了解这个殿下的“畏父”毛病,但毕竟身份所限,不少人心目中早已视其为未来武王,所以即使有任何想法也都没有表示出来。 水万昇时刻注意着众人反应,目光一扫,立即发现了明彻的表情,心中一动,道:“其实大家都是局中人,正所谓当局者迷,我倒是很想听听局外人的看法。明彻小友,你对这种情况怎么看?”他目光如炬,盯着明彻。 “我只是凑巧旁听,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哪有什么看法?” “无妨。议事而已,又不是要你做决定。” 明彻见无法推脱,只得勉为其难:“我跟水公子的看法类似,大管家和铁师父的意见都不可偏颇。如果不用武力解决,尽可能不用武力,若是逼不得已,那也没有办法。”说完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能够蒙混过关了。 “嗯,有些道理。继续!”水万昇鼓励道。其他人也没想到这小子思路挺快,话也说的顺畅,都认真听起来。 这可苦了明彻,只好一边苦思一边胡诌:“我想他们既然是三家势力,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如果能分析出他们之间的弱点,各个击破就好了。比如刚刚听到大人说李氏首鼠两端,可见他只是立场不定,说不定不算是真正的敌人。” “说是首鼠两端,实际上他们的反对倾向还是很明显的。”水万昇低头沉吟。见明彻住了口,又立即要他“继续”。 明彻苦笑道:“我也就这点看法了,更深更细的也想不到了。总之,他们既然是人,就一定有弱点吧。” 水万昇哈哈大笑:“说得不错!寻找弱点,乘隙拿下。我们一直以来,何尝不是这么做的?可是一到议事环节,却都执于一词,不肯让步,反而动不动攻击对方,于口舌之争中消耗自己,何其愚蠢!” 说的众人都低头不语。 “星儿,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是个好首领,因为我教你的,你都听进去了。大家的意见,你会仔细倾听,甚好,但在需要你定夺的时候,就一定不能犹豫,一定要坚决,懂吗?”这些话原本打算私下说,后来一想,不如趁此机会向众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有些人把水曳星看轻了,生出别的想法。 “谨听父亲教诲!” “罢了罢了。以后多多历练吧。”水万昇摆摆手。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水漠问道。 “我心中已有定夺。梁氏反对立场最坚定,日后集中打击,绝不手软。梁鹏举虽强,可惜号召力有限,不足为惧。铁兄,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李氏内部矛盾重重,他们既然没有把话说死,那就是代表还有圜转的余地。我们的重点是极力安抚,能忍则忍,起码表面上要维持和平。漠兄,此事你去操持,如有必要,需漠兄亲自出马。特别要注意李枝妕葵这个人,表面上把俗务都交给叔族处理,实际上她在李氏一族中有相当的分量。 “屈氏较为麻烦,他们的实力不俗,号召力也最强,是我们真正的拦路虎。不过正如明彻小友所言,他们也有弱点,这个弱点就是屈人兵的贪心。他做了这么多年武王,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别人或许不知,我却清楚的很。他最大的梦想是和仙界的金吾卫士搞好关系,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屈氏一族的力量参与其中,兴许还梦想着有一天能取代督亢或者紫刹的位置也说不定。他既有此贪心,我们可投其所好,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另外,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次他们来参会的人在很多问题上,并不一致。” “大人的意思是说屈人兵的那个新女婿?”水漠眼前一亮,问。 “是的。我看那个年轻人,绝不是甘居人下之辈,不唯在很多事情上有自己的见解,而且雄心勃勃,这种人,终有一日为我所用。” “听你一说,确实如此!前几天我已多方打听,此人甚得屈老鬼宠幸,话虽不多,可是散发出来的那种威势,却比其他所有使者都强。我倒是很好奇屈老鬼的想法,他真以为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就觉得能驾驭得了此人吗?”水漠语气颇显热切。 “你不知道,屈老鬼表面低调,骨子里傲的很。” “傲?倒也是,如果不傲,又怎会去想着争仙界金吾的位置。可惜思路错了,便是方向性错误,我们武修一族的敌人千百年来一直是人皇,只有把目标集中于此,才能获得最大的号召力,屈老鬼一不想在这个目标上做贡献,二还要在眼皮子底下养老虎,这般下去,且看他伊于胡底?我们在这两方面下功夫,必能成功!”水漠越说越兴奋。他是水万昇最得力的助手,讨论到热处,意态放松,言语不忌,却往往一语中的,为他人所不能。 水万昇点头道:“对屈氏的方略,由我亲自坐镇,星儿配合。其他所有人随时抽调!” 众人高声领命。 大计已定,大家都松了口气,这第一步的大方向是最重要的,其他的详细规划,那是接下来的事,非一时间所能尽谈。当然,也已有人迫不及待地私底下讨论起来。 金鱼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早就听得昏昏欲睡,这时悄悄碰了碰明彻的手臂,示意离开,明彻也有此意,便起身告辞。 却不料水万昇示意他们稍安,转而道:“星儿,你不是有事向大家报告吗?而且,事关两位小友,就此一并说了吧。”这句话虽然不高,却伴随真气说出,穿透力极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厅内再次安静下来。明彻和金鱼儿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不解。 水曳星缓缓站起:“父王前几天派我出去,是为了迎接一个人,我从那人口述中得知,他似乎已经事先得到我们大会的目标。” “怎么可能?”“他是谁啊!”“难道我们谁走漏了风声?” 众人议论纷纷,惊疑不断。 “既然大家问起,那我就直说了吧,那个人是御风族王子藿秋风,他得到我们的机密消息,并不是因为有人泄密,而是因为一个神秘人。” “神秘人?” “是的,那人来路神秘,言行奇怪。据说,这个消息是靠那人用星盘推测出来的。” “什么?”“星盘?” 水曳星提到星盘的时候下意识地向明彻看了一眼,眼尖的已经察觉,问道:“莫非那个神秘人和这位小兄弟有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