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为陵》 正文 楔子 那一年,吐蕃的铁蹄蛮横地踏进了大唐的西陲,唐军边防军力薄弱c不敌吐蕃,因此节节败退,吐谷浑一再失掉国土。 吐谷浑沦陷,王室被迫再次内迁。紧接着龟兹c于阗c焉耆c疏勒四镇相继沦陷,西域各地接连受到重创,大唐边关,摇摇欲坠。吐蕃军队一路气势高涨,大有逼进长安之势,大唐岌岌可危。 春寒料峭的傍晚,长安城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冷冷的天幕,点缀着稀疏的几颗星星,那星星似乎也冷了,眼睛也不想眨。 暮气沉沉压来,一队疲惫的异族人——他们是落魄的吐谷浑王室派了代表,前来长安求助。这些昔日的王室,如今是满脸颓废c有气无力的队伍走在坊间。 队伍中的巫师坐在车前,抬头看了看天空,眨眨眼:“长安福地,钟灵毓秀,乃是卧虎藏龙之所啊。” “龙c虎?咱们落魄至此,何来龙虎?”车内的帘子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钻出头来,命令左右:“把帘子卷上,我要看看所谓的大唐长安气象。” “龙虎在长安,在此处。” 那男孩笑了:“婶婶说,你们只会给长安的女子脸上贴金,看来是没错的。”又道:“咱们娶了大唐的公主,可又如何?偏安一隅,照样被人追着跑。” “公子此话差了,这般境况是因为出了叛徒,丢了国。若非大唐的公主,只怕咱们连立锥之地也没了。” 坊间,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女娃在大街上张望,那女娃下巴靠在妇人肩膀上,不过两三岁模样,生得粉雕玉琢。不知怎的,那女娃突然大哭,妇人见状忙哄:“小娘子怎么了,啊?” 无奈左哄右哄,仍然大哭不止。妇人无奈,只得抱着女娃回去。 李志贞从朝中回来,天色已经黑透。李夫人为他解披风,温和地问:“夫君,回来这样晚?” “边疆不稳哪。”李志贞说着,抱起在榻上玩的女儿,女儿嫩嫩的声音叫:“阿耶,阿耶。” 李志贞一扫朝堂之上的阴霾:“小彩,小彩乖,让阿耶看看。” 见女儿额头上的伤,心疼不已:“这是咋回事?” “这孩子吵吵着找父亲,没办法,乳娘只好抱着她到街上等,谁知竟被人砸伤了。” “谁,哪个砸伤了咱女儿?” “乳娘说是一队异族人经过,孩子就哭了,她哄不住,以为是受了异族人惊吓。到家来仔细看,这才发现受了伤。” “异族人,异族人多了去了,谁知是哪个?”李志贞面色不佳,放下女儿,又问:“孩子闹就让她闹两声,你何须让人抱出去?这得多长时间才好?我的宝贝闺女,我一指头也不值得弹,这倒好,天还冷,受多大罪。我看,以后出去还是多带些人。罢了,时局不稳,最近还是别出去了。” “还没用晚饭吧?”李夫人放了一盏茶,在李志贞前面的小几上。 “用过了。”李志贞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继续说:“边疆不稳,国土一再沦陷。刚刚吐谷浑派人来了,请求大唐增兵,圣上召众臣议事之后,留下父亲和我们几个一起用饭,商议了一番。” “凉州还好吧?” 李志贞放下茶盏,摇头道:“不好,打到家门口了。蜀地又闹旱灾,两三个月了还没缓过来。先皇因怕骄兵悍将难以控制,留给今上的将才并不多。三年前走了一个苏定方,去年英国公李勣又没了,如今能挑起大梁的,恐怕只有薛举了,重文不重武也不好。” 李氏道:“边关的百姓苦啊。父亲常说,命好的投生到平原,命不好的投生到山窝窝里,一辈子出不得出。边关连年战火,比山里的更苦啊。” “岳父大人任凉州都督多年,夫人打小在凉州长大,自然深知百姓疾苦。”李志贞想起了什么:“攻打高丽,劳民伤财,大唐顾不得周全了。” 他们说话间,大非川一役展开,薛举开战小胜了两回,可惜的是粮草被烧,后继无力。原来的作战计划不得不改变,却又陷入了吐蕃的包围,此战大败,十万将士全军覆没。吐谷浑复国无望。 连年的战争,内耗严重,国库空虚,南方的饥荒,蜀地的虫灾,强壮的兵丁后继无人,大唐再也无力与吐蕃抗衡。 李彩觉得有些冷,似乎是卧在了冰上。李彩努力的睁开双目,四围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只身处于混沌之中,看不到远处。她挣扎着从冰面上起来,四处寻找,口里叫着:“妈妈,妈妈” 没有出口c没有入口,也没有别的人。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要到哪儿去。 “我在哪儿呢?”她仰天问道:“老天,我该何去何从?”“妈妈,妈妈!” 四围有声音回向:“妈妈,妈妈” 苍茫大地上,有不少人似乎刚醒来,从地上起来了许多老者,手拄拐杖跟着叫:“妈妈,妈妈” 又从西边过来不少妇孺,也喊:“妈妈,妈妈” 有妇人问:“找到突破口了不曾?” 少年人道:“不曾找到。” “这是哪儿啊。”许多妇人没处抓挠,纷纷掉起了眼泪。 “小彩。”不知是谁唤她,她身体动了动。那声音又喊:“小彩。” 她清醒了些,并未答应。再次睁开双目:“妈妈,我好冷。” 面前的中年女子笑了:“感情你是睡傻了?这大热天的,刮了风只会凉快,哪里会冷?” 李彩看看四周,槐树叶子绿绿的,还有些杨树,灌木深浅不一,她确定自己这回不是在梦里。 李溱问:“你刚叫啥,妈妈?啥是妈妈?” 李彩回想梦中,记起了些:“应该是母亲吧。” 李溱笑了:“真是傻了,母亲应当叫娘,或是叫阿娘也可,哪有这种叫法?睡了一觉还真睡傻了?” 李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我咋睡着了?” “谁知道你呀,就歇这么半个时辰你也能睡着,真叫人羡慕。”李溱帮她理了理头发:“这几日赶路,也累着你了。” “二姐姐呢,大姐姐?伯瑶哥c彦芳呢?” “那儿不是吗?”李溱指了指,几个人正放马吃草呢。 “醒了?好,咱们继续出发吧,别误了行程。”李伯瑶牵马过来。 “铛——铛——铛——”钟声悠扬,响彻山谷,传得老远。 一座古城,流淌着妙法微音,千古不息,毕钵罗树开放着般若之光,明心见性。 离开了父母庇佑的李彩,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在如今在天后办的南城书院里就读。这次跟着大姐李溱c二姐明月奴去风穴寺进香。两边骑马的是堂哥李伯瑶和伯瑶的儿子李彦芳,还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大内护卫。 年幼的李彦芳问:“姑姑,你们说,中原的名刹不少,有少林寺,有白马寺,天后陛下为何叫咱们来这风穴寺,这不是舍近求远吗?有啥不一样吗?” 李溱沉醉在悠扬的钟声里,良久才问:“你们听,这钟声,与少林白马的有何不同?” 李彦芳眨眨眼,他答不上来,李彩刚才仔细听了:“大姐姐,这钟声声音更长些,还厚重得很。” 李溱点头:“小彩说的对。厚重又不沉闷,单是这钟声便不一样了,还有就是这风穴寺的得名,” 刚说到这儿,李伯瑶的马不安分的弹跳嘶鸣,李伯瑶示意她停下,副头领报道:“头领,似乎有大队人马近前。” 李伯瑶疑惑:“近日并不曾调遣兵马,不知是敌是友。”因而吩咐道:“仔细听听。” 副头领下马,耳道贴地听了一番,李伯瑶也在听。 过了一会儿,二人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整理一下衣服。副头领道:“大概有百十号人马,走得很快呢。” 李伯瑶含笑点头:“当在十里之内,很快就会到的。”他指挥众人:“咱们挨边c都挨边,最好莫要与人冲撞了。” 天阴沉了下来,重重的乌云压过来,继而大雨点滴了下来,两边是树林,听得雨声沙沙响,先过来的却不是大队人马,而是一骑一人,那人骑着枣红色的马,疾驰而过,若不注意只怕不会看到。 李彦芳喊:“唉,朋友,下来在树上躲会儿吧。” 那人扭过头只扫了他一眼,便匆匆而过。紧接着,听见杂乱的马蹄声,李伯瑶喊着:“躲一边儿,”一丛人马已到面前,那领头者问:“你们可曾见到一双小儿女,十岁左右的?” 李伯瑶摇头:“不曾见。” 那些人打马离去,天渐渐亮了,乌云不见了,雨终究是下了一点儿。 “父亲,这些是什么人?土匪吗?”李彦芳呆萌的问,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 李伯瑶回答:“不像,土匪怎么人这般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应当是军队里的。” 李溱听了,说:“彦芳是个孩子,自然比不得伯瑶见多识广。” 说得李伯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姐姐谬赞了。” 李溱又问:“彦芳,你这几日打马而来,有何感受?” “还行吧。”李彦芳摸摸脑袋,声间小多了:“就是两瓣屁股磨得有些疼。” 车里三位女眷听了“吃吃”笑了,李彦芳作大人状:“咱们家还是女子好呀。不必闻鸡起舞,日夜练功。” “还行吧。”李彩说:“看看你每日天色昏昏就起来,我觉得李家的女子还不错。特别是冬天里,被窝很暖和的。” 颜芳要尿尿,就休息了一下,林子里雨洗了一下,很是清新,有紫色的浆果,李彩摘了很好吃,就接着寻,不知不觉到了林子深处。又发现一棵,她刚摘下来紫色的果子,竟发现有一滩血迹,吓了一跳。试探着,顺着血迹往前走,那里的草似乎被人蹂躏了似的,再往前走,发现一只脚,这只脚长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不像是汉人,李彩吓得“啊”地惊叫一声,李彦芳赶紧跑过去:“小姑,咋的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农夫与蛇 饶是李彦芳自诩胆大,看见眼前的情况,也给吓着了。那人见是两个孩子,手掌慢慢的伸开,手里是几棵不知名的草药,弱弱的哀求:“麻烦两位小贵人,我中了蛇毒,要七棵这样的草,在下实在爬不动了,一个时辰之内若还不好,只怕就活不了了。两位可否行个方便,再帮着找三棵?” 两人也给吓傻了,呆呆的点头。李彩问:“怎么找?” “我刚才是在放刀的地方被咬的,那样的毒蛇实在少有,它咬人之时周围不出百米,应当有这样的解药。不过要整棵的,不能见铁气,否则便没了药效。” 三棵草药不多,找起来却不易。因为稀有,还生长在带刺的灌木之下。两人翻遍了方圆百米,手被刺伤,出了血,才找齐了两棵。李彦芳又找了老半天,才在几片枯叶之下又寻到一棵,小心移移的挖了出来。 “多谢两位。”七棵草药够了,那人宝贝似的捧在掌心。只见他把七棵草药一齐放进嘴里,猛地大嚼,一会儿吐出来,却有血色,李彩见了反胃,脸扭到一边。那人把药糊在腿上,拿了一片叶子,按结实了,又用布条裹了几圈,扎紧。紧绷的脸上,轻松了许多:“好了,在下薛赞婆,谢谢两位救命之恩,愿我们的天神永远保佑两位好心人。” “你是谁,为何在这儿?”李彦芳问,那人弱弱的开口:“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来办一桩差事。” 正说着,有两个人寻来:“大哥,大哥,大哥咋了?” 薛赞婆见来了自己人,高兴地道:“你们来了?”整个人一松懈,便晕了过去。 那人凶神恶煞的往这边来:“是你二人伤害了大哥?” “别瞎说,是我们救了他。”李彩很是不乐,今天连救两人,却连着两回这样被人冤枉。 那凶巴巴的问:“那你们二人手上的血咋来的?” 明月奴他们不见二人回来,着急了,就自己去寻。碰巧看到这一幕,那人的刀就要刺来,明月奴大急,大力跳过去,一剑挡了过去:“竟然对无辜小儿下手,真卑鄙。” “谁让他二人伤害我们大哥的,我们要报仇。”那人抽了刀,一刀砍过来。 两人打一个,彦芳看不过,轻蔑的大声笑道:“不知羞耻。二对一,纵使胜了,也不光彩。” 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陈白,年纪小的退到一边说:“汉人就是狡诈,一个孩子说话也这般刁专。” 李彩替彦芳辩解:“是说中你的痛处了吧?汉人怎么了,跑到别人的地盘叫嚣了吗?我看你们是奸细才对。对待恩人,不知感恩,却恩将仇报,是何教养?” 年纪大的说:“既这样,咱们单挑。” “好啊。”明月奴好笑的道,存心叫他难堪:“若是你输了如何?” “我若输了,我叫你姑姑。若是你输了呢?” “乖侄儿,还是提前叫了吧,姑姑这边让你两招。”明月奴丢了剑,拍拍手。 那人晃了一下手中的枪,明月奴接过彦芳手里的枪,枪身一晃,横在身前。那人见状,提枪来刺,明月奴手中银枪一挡,“铛”地两兵器相撞,两人各退两步。 摆好架势,那人招狠,举枪当头辟来,明月奴堪堪的避开,她手里的枪小,却很灵活,枪背一扭,打到那人的小腿,那人吃痛,身形不稳,忙依树而立。 待那人站稳了,调整了气息,再次舞动自己的枪,舞得虎虎生风。第三招,光守不攻非良策,明月奴不再避让,手中银枪直朝那人门面刺去,那人大急,长枪来挡,明月奴冷笑,枪已经灵活得朝他下盘而去,那人不防,跄踉后退,不想退到两棵树之间,长枪被架住。明月奴手中的枪朝那人的枪一挑,脚朝那人一下踢过去,枪被挑飞的同时,那人也应声倒地。 “怎么,你要叫我声姑姑吗?啊?”明月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人气势低落,低头道:“我输了。” 那人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恭敬的问:“你刚用的是李家枪?” 明月奴讥诮道:“满口你你你的,一点儿也不尊重,输就输了,一声姑姑也不愿意叫吗?” 那人忙作揖打拱:“输在李家枪之下,在下输得也不算冤。姑姑,受小侄一礼。” 那边的年轻人见状不服,见一边的李彩,眼光一寒,心生一计。边拔腰间短刀边快速朝李彩走去。 冷不丁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李彩吓了一跳,忍不住“啊”地一声,“不要太得意。”年轻人阴毒的看向明月奴,彦芳大叫:“小姑!” 年轻人狠狠道:“还不束手就擒?两位?” “卑鄙!”彦芳怒目而视。 “兵不厌诈。这不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吗?”那人语气冷漠:“我只要结果,才不论过程如何c何种手段!” 李彩刚开始有些谎,想起平时父亲教她的:“遇事不要慌,要想想最坏的情况是怎样,如何补救。”她笑了,平静的手触及脖子上的刀子:“要杀就伤,悉听尊便,哪那么多废话?” 晕倒在地的那个人这会儿醒了,精神还好,看见眼前的状况,想了一想也知道咋回事:“你们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救了你,你的帮手倒来兴师问罪来了,还要杀我小姑。”彦芳气愤,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放了他,他们是救了我。你这样恩将仇报,天神会怒的。” “赞婆,这两个小孩儿骨骼清奇,带回去好生调教,定会成为利器。”年轻人手里的刀子一点儿也没松懈。 两人只顾说话,忽略了,一支箭从不远处飞过来,拿刀的年轻人刚注意到,箭的目标是他,可是晚了,一声闷响,箭已经刺入他的右肩,他身子一震,李彩趁机用力推开了脖子上的刀,飞快的朝明月奴跑过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飞奔“姐姐!” 明月奴伸出双手,抱她入怀:“没事的,小彩。” 李伯瑶从天而降,伸了个懒腰,无害的说:“这么热闹啊。”后面跟过来几个大内护卫。 “朋友,别误会。”倒在地上的人对李伯瑶说。 “误会?”李伯瑶反问,提起地上的枪指着那人的咽喉:“你他娘的看着是误会?孩子不懂事救了一条狼,不对,狼还能知恩图报。你们他娘的是一群蛇,蛇蝎之人,也配跟我们当朋友?是奸细吧,哪儿来的?” 那人忙摇头否认:“咱们是正经的商人,哪会做那些?” “商人?”李伯瑶疑惑着,从地上捡起那杆银枪,拿在手里看了看笑道:“这枪不错,只是不知道商人也会玩这个?” “防身之用。” “防身?拿着武器到大唐境内防身?还用得着对妇孺动手?”李伯瑶示意手下:“把他们绑了,即刻送到汝州府大牢里去。” 看着手里的枪,李伯瑶朝李彦芳招了招手,李彦芳过来:“阿芳,拿着,这可是战利品。这枪父亲送给你了。” “谢父亲。” 明月奴接过来看了看,重点是枪头:“这枪头是寒铁所铸,百年难遇。宝剑赠英雄,很配你哦。” 中了蛇毒的人无力地摇摇头,明月奴说:“前方来报,有探子混入中原,莫非是他们?” 李伯瑶听了,略一思索,马上回道:“正好,大姐夫在那儿,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咱们不怕掏不出话来。” 李彩止住了泪水,从屋里掏出紫色的浆果,给他们三个吃,李伯瑶笑了:“你这孩子,这会儿又好了?” 李彩作了揖,正经道:“谢哥哥救命之恩。” 李伯瑶笑了:“讲这些做什么,大姐姐要等急了,咱们吧快过去吧。” 李伯瑶调拔了人马,要将那些人送走,三个人,一个中了蛇毒,一个受了箭伤,还有一个被明月奴踢了一下,想来没那么容易跑掉。 三个异族人给押解到一块儿,受了蛇毒的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受了伤,身上还带着箭呢。” “哦,这会儿知道了?” “乖侄儿,替你那同伴拔了箭,包扎一下吧。”明月奴回头笑着,看向那中年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牛刀小试 那人一拐一拐的,上前按住那人的肩头:“我要拔出来了。”手起箭出,身子闪到一边儿,“噗”带出一股血,又扯了身上衣服给绑了。 看起来很熟练,定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出了林子,李溱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究竟怎么了,这么久?” 李伯瑶提了了扔在地上:“抓了几个奸细。” “说,你们是哪儿的,谁派你们来的,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真的误会了,俺们是商人,乌荪国来的,岂能有假?” “乌荪国?乌荪国民风纯良,国中之中笃信佛陀教诲,岂能像你们这般狼子野心?” “如何处置?” “砍了吧,大唐的百姓还有饥饿的呢,留着岂不糟蹋咱们的粮食,祸国殃民?”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说我们是奸细,证据何在,如何服人?” “少罗嗦。”李彦芳上前,怒地纠住那年轻人的领子:“告诉你,单是你威胁小姑,我随手就可以砍了你,大不了是护卫过当,官府不会追究的。再不然把你们一个个捆了,全丢进林子里喂狼,亏得我们还救了你们的人。” “我们不是坏人。”赞婆说。 “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明月奴这话,赞婆无可耐何。 李伯瑶吩咐:“行了,别那么多废话,耽误时间,赶路要紧。副统领,把他们带到汝州府,也是功劳一件。” “放心,保证半日内把人送到。”副统领带了六个人,腾下一辆马车,把人放上去,作别而去。 马车上,明月奴叙说着刚才李彩如何冷静,如何临危不惧,自己对她刮目相看。 “啧啧”李溱发出赞叹声,“不错嘛,小彩。小彩年纪,遇上事儿这般镇定,不愧是我李家的女儿。” “李家的女儿?”李彩不解。 明月奴道:‘咱们家,从来不曾拿自己女儿换取富贵和尊崇的地位,也不与皇家结亲。李家的男子外出征战,保家卫国。女儿嘛,也要守得住家园,保护了自己,这样,男子在前线才能有坚强的后盾,无后顾之忧,全力征战。” 走过林子这一带,左边拐了一个弯儿,便是庄稼地,一片高粱片黄豆。有穿灰色僧衣的出家人在地里忙活,刚才那一阵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 李溱介绍道:“这里是寺里的田。” 再向右拐过一个弯,便又是一片小树林,是一片槐林。又走了一些时候,便听到兵戈相撞之声,隐隐约约,再走一段儿就更响亮了。拐过弯来,却见两辆马车倒在地上,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女被人胁持,看样子是富户被打劫了,有些武艺的下人正跟土匪对打。 李伯瑶大喝一声:“何方匪徒,如此大胆,敢在佛门脚下c清静之处兹扰生事c残害生灵?” 那匪首模样的的人过来看,见是她们:“少管闲事,咱们只要些值钱的,原本是要灭口,见你等不俗,给个面子,放了她们便是。”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强取豪夺,还这般猖狂,天理何在?” 匪首自顾自的打下马车上的两中箱子,那妇人喊道:“都不是值钱的,些许果子吃了便是。只怕大王不稀罕。” 手下的也来报:“大王,果真是些果子。”那匪首不大信,过去一看,很是气恼,挥刀辟了箱子,却并无夹带,看看李伯瑶的人,兵强马壮,手执刀斧兵器,大手一挥:“撤!” 这伙人走了,那马车的主人收拾了残局。谁想,又有马蹄声响,迎面又来一伙人,这伙人更不是善茬,一个个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向他们。为首的人面色青黑,贼眉鼠眼的一个人讨好地对那为首的人献计:“二大王,今儿咱们一无所获,回去不好交待。” “真晦气,刚碰见一伙光头,不好对出家人动手。” “来者何人?” “与你何干?”李彦芳一点儿不示弱,喊道。又问:“你们又是何人?” “咱们是清风寨二当家的,不知你们知道否。刚过去的是咱们大当家的,他心慈手软,咱们二当家的可不,告诉你,咱们背后的人说出来吓死你们,识相的让咱们搜一遍。找到咱们要的东西,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若是不让搜呢?” “挡我者死!” “凭什么听你的,你要搜,有搜查令吗?汝州府的大印c盖的有吗?还是天皇天后的手令?你们背后的人再大,大得过天皇天后?” “我看,东西定是在他们手上,若到了咱们手里,咱们谁也不怕。”那人轻蔑的看去说出四个字:“什么佛门不可见杀戮,我从来不怕什么阴司报应,咱们干的就是这样的买卖,灭了他们!” 李溱看看这边情况,摇头:“伯瑶,最好不要动手。” “大姐姐,我也不想。如今这阵势,看来动手是免不了的啦。”李伯瑶也摇头,这帮人如此嚣张,不给点厉害的瞧瞧是过不去了。对手下吩咐:“准备好战斗。” 卫士打马向前,把几位女眷并富户护在身后。 为首者手中长板斧一挥,砍断了路边碗口粗的槐树,振得树叶哗哗作响,那树轰的一声倒地。土匪们似乎是听到了命令,一个挥刀往前冲,明月奴见状,对李伯瑶道:“哥哥,来者不善,小心才是。” “妹妹放心。” 李伯瑶手一挥:“开战。” 刹那间,二十名护卫与匪徒们近身交战,兵戈铁器相撞,战马嘶叫,尘土飞扬。匪徒们视人命如草芥,大内的高手也非等闲之辈,一时竟难解难分。 山羊胡站在一旁并未参战,估计算是个智囊级的人物,瞅着战局,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作点头状,李彦芳并未参战,见状,一脚踢过去,把山羊胡踢到了战局内,山羊胡摔倒地上,一个护卫倒地,就地打了个滚儿,又站起来继续战,不曾想一件明皇色的东西从腰上掉下来,山羊胡忙抓在手里,拉着二当家的手臂:“二当家的,金子,咱们发了,这些人身上有金子。” 二当家的接过来看,念那上面的字:“大内”吓了一跳,如同毒蛇在手,赶忙丢开:“了不得,快撤。” 山羊胡见状也跟着牵马,二人骑上马才叫:“撤,快撤,大伙快跑啊,这帮人是大内三卫。” 这帮人迅速作鸟兽状散去,几乎个个受伤,免强上马离去。李伯瑶道:“不必追了,由他去吧,咱们上香要紧。” 一个极瘦的被打得厉害了,躺在地上,李伯瑶问:“你们是哪儿的土匪?” “回这位郎君的话,咱们是清风寨的,只知道要找东西,却不知是何物品,说是找到了一生衣食无忧,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面和心不和,各自带了人找各自的,不晓得二当家的找了朝中一个啥样的靠山,说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呢。” 李伯瑶示意手下:“叫他走吧。” 李伯瑶两个手下各自踹他一脚:“滚!” 那人方屁滚尿流的离开,好在不远处有匹马,老马识主,那人艰难的翻身上去,还不忘回头道谢:“多谢郎君不杀之恩。” 谁曾想竟给掉了下去,无奈再次上马,这回身子也起不来了,只是趴着在马背上,马驮着他惭惭远去。 李伯瑶回头要招呼女眷,却不见一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结缘 李伯瑶就问李彦芳,李彦芳思索了一下道:“刚才这边打得激烈,只见来了一双小儿女,我没注意,是不是姑姑们跟他们去了。” 原来,双方打斗难解难分之时,确实有一双小儿女过来,说是有出家的沙弥被绑在树上,性命堪忧,李溱只好带明月奴过去看个究竟,又不放心李彩一个人,遂带她也过去了。 通往风穴寺还有数十里,路上有一长长的沟渠,今年雨水勤,水位很高,几个十来岁的沙弥拿着青绿鲜嫩的竹竿在粘蝉。 一个胖子老久也没粘住一个,有些不耐烦:“拔根牛毛缠竹竿上应该好用点儿吧?”说着看了看旁边的两头牛。 一个瘦子道:“那可不行,牛毛也太短了,不顶用。” “唉对了,”个头稍低点儿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槐树:“那儿有匹马,咱们一人去拔它几根尾毛?” 众人看去,那是一匹棕色的马,毛色发亮,倒是马尾挺长。 “行,阿兰若,你小子点子多,别看平时不吭声儿c面面儿的,关键时候总能想出好法儿。”胖子说。 另外两人也点头:“行,可以。”“马尾够长的。” 谁料那马却不是软弱可欺的主儿,四个人围着转了几圈儿竟不能近身。转了几个圈儿,马低声嘶叫,许是累了,眼花了,慢慢的反应也就慢了。四人趁机下手,一人得了几根马尾。 四人缠到竹竿上,粘知了得力不少。几个人只顾玩儿,没注意到沙沙的脚步声正逼近。 原来这马的叫声虽很小,却也听得见,有几个人闻声赶来:“干啥,干啥呢?” “施主,阿弥陀佛。” “原来是一帮沙秃。我问你们,可曾见这马的主人?” “没有。” “没有?不真吧,怕是把我们的人藏起来了,瞧瞧,连马都拴在这儿了。” “施主,且莫血口喷人。我等在此玩耍,怎会藏人?在说,这么个地儿,何处藏去?” 那凶神似的人觉得在理,点点头:“我看你们竹竿上缠的玩意儿,可是折腾我们老大的马了,老大爱马如命,你们这是在要老大的命,说说吧,要害老大的命,这该当何罪?” “阿弥陀佛,施主息怒。拔了几根马尾巴,的确不对。但这算得上是折腾吗?再说这马受了伤,我们还给它涂了药呢。” “还要狡辩?来呀,动手。” “动手?得有个理由吧,再说,谁能信这马是你们的?你叫它,它能答应吗?” 这凶神恼了,命令:“当我不存在吗?快收拾他们。” “老祖祖训,不可伤出家人性命,此次出来大帅一再交待。再说,也没证据证明他们害了老大。” 李溱她们赶了过来。 远远的听见啪啪响,过了一小片林子,来到一条河边。 两排高大的柳树在河两岸,有两棵是歪脖的,还有一棵是半横在河面上,三棵树上各吊着一个沙弥,李彩见了哑然失笑,这三个人还半泡在水里,那狼狈相,稍一用力,吊起来了,弹回来,又砸在水面。 明月奴吼她:“还不救人,傻笑!” “姐姐,你知道的,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那你去救那个人。”她指了指,是横在水面上的那棵树上的人。 是啊,爬树总会吧。李彩战战兢兢的爬上那棵横着的树,树干一晃,树梢那头往河心一沉,那沙弥被淹得更深了。那绑在树干上的绳子却极其难解,无法,拔下头上的钗慢慢的插进去,看向那沙弥:“你别动,不然绳子坠着越拉越紧。” 那沙弥道了声好。 无奈那绳子却极难解,怎么松也松不开。那沙弥开口道:“这位小娘子,这是猴皮筋,你这样的解是解不开的。” “那如何是好?” “你这样解,越解越粘,还是先别的东西挑开,再解就容易了。” “那不早说。” “贫僧也是刚想到。” 李彩拿钗又挑了挑,一要手指顺着缝伸进结里,另一只手解那结,双手使劲儿解开了一个结,第二个就好解了。树皮都勒得陷进去了,这帮人真够狠的。 绳子解开,“哎,小师父,我看这水泡着也不舒服,到岸上再给你解开吧。你往岸上走,我牵着绳子。” 那沙弥点头,作势要爬上树杆,“唉,小师父,这树怕是难以驮动咱们两人。我先上去,走一会儿你再爬。” 那沙弥道:“听施主的。”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爬上横着的树。 李彩牵着绳子手脚并用地慢慢往岸上走,沙弥也慢慢往岸上走,跟牵一条牛似的。 明月奴和李溱已经在水里用刀割开了绑着的绳子,没办法,原本绑得就结实,经水一泡实在难解。拖着两个沙弥往岸上走。 几个人吊了这么会子,不虚脱也没多少力气了。其中一个还笑:“阿兰若,你看你跟牛羊似的,被人牵着走啊。” 另一个沙弥道:“阿兰若,你这是要去吃草啊,草原在何处呢?” 除了李彩,这三个沙弥c明月奴c李溱都湿淋淋的。好在是夏天,倒是不怕冷。旁边几辆牛车,阿兰若他们道谢:“多谢女菩萨救命之恩。” 明月奴道:“小师父过誉了,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忙活了一阵,李溱c明月奴上车换了干净的衣服,又翻了男士的衣服让沙弥去林子里换了。 只听得咣铛咣铛的车铃声响,又过来两辆牛车,车上下来一位上了中年僧人和位小沙弥。小沙弥介绍:“这是我们寺里的维那。” “施主,老纳见礼了。” 明月奴和李溱忙行礼,“师父,师父”那三个沙弥换了衣服走出了林子:“适才有歹人绑了我们在树上,又吊在水里,是这几位女施主救了我们。” 维那含笑,面如春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真是菩萨心肠,功德无量啊。” 那一双小儿女见了维那也行礼:“这位师父既是风穴寺维那,可是法藏大师?” 那僧人道:“小施主如何知道?” “家母告诉我的,我这儿有东西要施主看。”说着递过去一卷东西。 小沙弥接了,给了法藏,法藏打开看,面色凝重:“你们是要给哪个?” “母亲说,这要给狄公夫妇方可,家中遭难,普天之下,也只有狄公能为我们伸张正义了。” 明月奴听了,“这倒不难,我跟你说的狄公夫有妇些交情。你说的可是狄怀英——狄御史?” 那女孩点头,明月奴接地过来,法藏大师带着几个沙弥退至一边。 明月奴扫了眼手中的字迹,递给李溱:“大姐姐,你看。” 法藏大师看着三位穿了常服的沙弥,摇摇头:“换下了僧衣,既如此,便还俗罢了。不过是去拉些草,就生出这样的事来,寺里还要为你们担忧。” “师父!”三人急了,忙齐齐跪下,“师父这是要赶我等离开了?” “不让你们出来,非要来帮忙,这不是帮倒忙吗?这次能化险为隘,若再有差次” 李伯瑶一行赶了过来,后面还有沙弥拉了三四车的草。 “行了,先把草拉回去吧。”法藏大师见状吩咐这边几个沙弥,拉草的沙弥丢下牛,去拉空车。 “阿弥陀佛。”李伯瑶双手合十,“大师别来无恙?” “你们是?” “这几位是在下的姐妹。今日要叨扰贵寺了。” “请,请。” “大师先请。” “几位小师父先行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原来是恩人 法藏大师并几位小沙弥走在前。虞家姐弟上了马车。 车上,李溱:“的确是夫君的字迹。我想想,还是在汴州之时,那时你姐夫在汴州任判佐。曾遭到小吏陷害,差点儿丢了命。是我,带了三祖父的帖子求了时任黔涉使的阎立本,阎公恰好也发现此案疑点,正要前去查看。后来恩公亲自彻查此事,这才抽丝剥茧的一步步查明原由,还你姐夫的清白。” “你二人是阎家之后?” “回夫人,您说的阎公,乃是我们从外祖父,家父姓虞。” “哦,是了,阎公唯一的女儿嫁给了虞家的儿子,都是书法世家,倒也门当户对。怎么,你二人小小年纪到此作甚?” “说来话长,阎庄是我们舅舅。武三思意欲求珍奇献于二圣,又说舅舅私拿东宫财物,非要搜我家,搜了没有还不依母亲不得已,将我二人托付于小舅舅,母亲要我二人找到狄怀英夫妇,说是只有她们可洗刷我家的冤屈。” “傻孩子,这个事儿绕开了大理寺,三司无法过问。东宫之事,天后绕过了大理寺,由她亲自派人审理。”明月奴无奈道:“阎庄乃是东宫先太子的家令,他那两样东西是太子赏给的,原本无伤大雅,东宫也有记录,太子裴妃也作了证,确有此事。可再次查时,却发现东宫记录薄子少了两页,正是少了的这两页,物证没了,只有人证,阎庄也被杀,的确是冤得很。大理寺要查,也查不了。不过,天后说此事到此为止,不得波及他人。到如今,这件已经过了几年了,这个武三思还没完没了啦?” 李溱安慰道:“孩子,你阎庄舅舅已经去了,翻案不在这一时。眼下你们兄妹二人要紧,还有你父母,也不能有差池。知道吗?” 那孩子没说话。 明月奴:“孩子你放心,这个事儿,我为你办,不出三日当为你解决了。” 那孩子满眼满脸都是为何。 明月奴解释道:“相信我。你外祖父于我有半师之谊。” “啊,有这等事?”那女孩诧异道。 李夫人道:“你人小不晓得,当年重建大明宫乃是你外祖父负责的,这位姐姐也有一份功劳,受益良多。” 看不出,明月奴还有这等本事。 “姐姐好厉害!”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那小姑娘解下包袱递过来:“李夫人,这里面有东西还是交给你吧,母亲说放着也无用。夫人看着如何处理。” 李溱接过来包袱,里面似乎是几节竹筒。 明月奴问:“虞家,应当给你们庇护,不应当这般。” “母亲已经去了凉州寻找父亲。母亲说,这样的事不能让虞家受到牵累,要来看,面目渐渐凝重起来:“这封信是我多年前所写,为答谢阎家救命之恩,特奉上先皇亲笔书写的《枯树赋》,是先皇早年赐给我的。不想竟然保存的那么好。”李夫人心里叹道:“钱债易偿,人情难还哪。” 一行人说着说着,马车停了下来。远远的望见山门,上面三个熘金大字:香积寺。 一行人拿了籍牒挂了单,寺里给安排了住处,李彩她们放下行礼,刚洗下脸,钟声响了。李夫人拿着帕子边擦脸边笑道:“咱们来的真是时候,刚好赶到晚饭的点儿,小彩快点儿,擦了脸就去吧。” 三个人匆匆赶过去,前面排长长的队伍,起了前面长长高高的台架子摆了好几个大红瓷盆儿,不算咸菜,也有七八样菜品,还有馒头c粟米c面条,面糊糊汤c小米粥c红枣粥。 碗是一摞一摞的,队伍缓缓的前行,没有人发出声音。李彩看前面两个姐姐一人执了两个碗,她也拿了两个碗。绿色的蒸红薯叶,紫色的蒸银灯菜,绿色的炒青菜好丰盛。两个碗,一个盛了三样菜,一个盛了小米粥,再拿馒头。放面条的大盆后头,有一个年轻的沙弥在用勺子往碗里盛,盆已经见底,还有两碗盛好的,眉清目秀的沙弥见她往这边看,笑道:“还有两碗,施主要喝就端一碗吧。” 李彩看看这两手都占着,已经端不下,不好意的笑笑,扭头离开。 前面两个姐姐已经落坐,她了过去坐下。整个饭堂寂静,用饭也没人发出声音。年老的僧人c小沙弥转成两桌,以及男居士们,在左半边。右边的是女眷,人不少,少说也有三十桌。虔诚的老年居士,头发斑白,双手合十,默念佛号,再三,才放开手来拿筷子用饭。 小米粥很香,暖暖的很舒服。只是手上沾了些,她喝完出去洗了手,回来刚坐定,大姐姐指着她的碗:“喝完,喝干净。” 她不解,心道:已经喝完了,怎的还不净? “喝完啊。”明月奴提醒,“果真是娇娇女,一粟一面均来之不易,要惜福啊。”李彩看了看碗里,才恍然大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碗里澄出的小米盖了整个碗底,她端起来拿筷子扒着喝了个干净。 开始拿起馒头就着菜吃,寺里的东西真好吃,即使没放韭c芥c蒜味道也是好的。 “姐姐,在家里母亲都拍了蒜泥再和上香油,这儿没放,也恁好吃。” “法喜,佛菩萨保佑,这东西都是好的。”李溱说着,看向她:“你的粥没了,再盛碗去吧,不然你吃完会渴的。” 李彩哦了声,站起来走到前面,还有一碗面,那沙弥在盛八宝粥。她只好把面端了离开。 回到位置上,喝了一口,面不冷不热刚刚好,就是有些酸。 来了一个灰衣沙弥,举着个牌子,上面二字“止语”,看见有说话的居士他便走过去,把牌子略低一些让人看。跟李彩她们隔了一桌的年老居士在小声说话,沙弥走过去,亮了亮牌子,居士不说话了。沙弥扭头转了一圈儿,那老年居士又开口了:“我是讲”沙弥听见,复又扭过来,再次亮了亮牌子,还用手指指了指牌子上的两个字,那居士见状,不再言语,几个人都笑了。 吃到最后,李彩见大姐留了一小块儿馒头,把菜碗擦得干干净净,又喝尽了汤,最后把碗摞了起来,一会儿明月奴也用完了饭,李彩也加快速度,大姐姐问:“够吗?不够还可以再去取。” “够了。”李彩说着,也把碗摞了起来,说:“走吧,姐姐。” 四个人排着队,去了外边。外边四个大红盆,水热气腾腾,每个红盆都围了一圈的人刷碗,要刷四遍,全是滚水。头发斑白的居士见了她:“拿来吧。” 李彩是愣怔了一下,递过去。 “是休息的时候了,咱们去歇会儿吧。”李溱拉了虞彩莲的手,四人一道回去。 略微收拾了一下,李彩困得厉害,刚沾上卧榻眼就沉得不想睁。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另外三个人好歹洗漱了一番,才躺下。 李彩梦见好大好大的坑,她在坑里走,她上不去,有些害怕。正不知如何,忽然觉得有人推她,“别睡,咱们出去逛逛。”她睁眼一看,是明月奴:“二姐姐,我好困。”眼睛就又闭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相见恨早 “难得来一回,出去逛逛吧。既然妹妹你不去,那姐姐我只好自己去了。”明月奴离开,作势要走,还笑道:“唉,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了,不知还能不能来呢。” 李彩听了猛地坐起:“二姐姐别走,等等我。” 二人出了住处,又走了一截路,信步来到一所在,两联为:“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门外有沙弥守着。“小师父,你们大师父在吗?” “女施主您说的是方丈?” “是,我们是从长安来的,转道洛阳,今儿方到此处。” 那小沙弥倒是和谒,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丈和维那都在,师父交待了若是李姓女施主来见,不必通传,施主请。” 二人轻迈脚步,缓缓走进去。有声音缓缓传出来:“你们不愿离开?” 李彩诧异地想:“才进来就要我们离开?不如一开始就不让进呢。”这么想着,刚迈进去的一条腿也退了出来。 又一个声音:“师父,我等带着使命而来,岂能一事无成,半途而废?” 她叹了口气,原来不是说她们的。 李彩这才注意到,先说话的是端坐的师父,旁边还有位立着的僧人,便是那位法藏大师,还跪着三个年轻的僧人。 方丈端坐堂前,那声音不怒自威:“佛门清静,歹人无孔不入,只怕识破了。本寺如何交待?” 旁边立着的法藏大师开口了:“方丈,不然让他们不再与外人接触?” 方丈眼眸下垂,摇头不言语。 堂下跪着的人道:“师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人试探一番。大隐隐于市,我等还是和原来一样便好。” 方丈点头:“也好。”睁开眼睑看了看堂下之人:“只是,白日里做功课,尽其职,晚上又要学习,早上又早起,腊烛两头烧,总归不大好。” 方丈想到了他的师父,心道:“师父当年白天译经,晚上作传,又挂职一寺,俗务不断,不然定能多住世些时日” 明月奴走得近前:“法宝大师安好。” “是李施主,请。”方丈说着,示意地上的沙弥起来,摆摆手,三人离去。 “原来方丈法号便是法宝。”李彩这样想着向那三人看去,却是途中所救之人。 明月奴问:“如何?” 法宝道:“阿弥陀佛,有所进益。”门口的沙弥端来茶盏。 “那便好。”明月奴端起来喝了两口,看看殿内:“此处不错,风水宝地。难怪陛下非要在菩萨圣诞之日烧这头一柱香,我回去倒要劝劝陛下来此小住几日。” 方丈双手十,脸上是般若智慧:“阿弥陀佛。” 明月奴起身告辞,二人离开。 李彩不明就里,这二人打的啥子哑谜。 夜里,四人一道赶到了傍边的林子高处,有几间木屋,东边的是竹子做的屋,院子外是篱笆,很农家。易村夫人领着她们进了院子,竹子的清香很是淡雅。 一个白衣的飘逸男子从正屋走了出来,李彩警觉地问:“这是谁?咋从你们家出来?” 易村夫人看了一眼笑了:“这是我家小姑的儿子——洛洢,刚来些日子。” “洛洢,”李夫人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那男孩儿朝几个人行礼。 “你母亲可好?”李夫人问。 “回夫人的话,母亲极好。常念叨姨母呢,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难得,你还能认出我来。”李夫人笑着看向他:“几年不见,你越发长得高挑俊逸了,真是一表人才。” “夫人说笑了,洛洢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是赵郡李家的公子,几年不见,真不敢认了。”李夫人跟易村内人说。 易村夫人道:“因我家那两个孩子在此,这会儿身体又不大好,暑期难捱,叫小姑家的儿子来作伴,教她二人拂琴。” 明月奴在竹屋呆了一下,这儿的风景真好,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李溱携了李彩c二人往高处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凉亭,有琴声飘过,如入仙境,如梦如幻,听之叫人忘俗。 她不由得放缓脚步,驻足聆听,这佛音,可涤去世间凡世俗事。 “她端的是小啊,愿意聆听。” “但愿多年后,她历经山水仍不变初心。” 琴声渐停,却有隐隐的经咒之声飘来,或许刚刚也有,只是被琴声掩没了。 拂琴的人起来了,却是刚才的少年。那少年问:“谁,谁在那里?” 隔了一个山谷的那边山头,原来是风穴寺的顶端。出现了一老僧一年轻的沙弥,洛洢恭敬的行礼:“师父安好。” 那老僧点点头,“那边的可是洛洢?” 少年点头称是:“正是,师父。” 李夫人有心捉弄,便朝着那边大声问:“是法宝吗?” 法宝不解,谁直呼他名讳:“敢问这位施主是?” 李夫人不客气道:“我?你师姐。” “师姐?”法宝更不明了。 “怎么,连师姐都忘了?你我同是玄奘师父门下弟子,且我长你三岁,又先于你皈依于先师门下,叫师姐不对吗?” 那边不答话。 李溱又问:“想来,你也就我这一个师姐了吧?” 夜色之下,那老僧不知是何样表情。 李夫人提醒道:“怎么?多年不见,忘了四十年前乐游寺施粥,夜里烧火的事了吗?” 老僧大笑,这才明了:“这个,自然忘不了。” “怎么,见了师姐,还不叫一声吗?”李夫人追问。 老僧辩解:“施主是先师俗家弟子,老僧乃是出家弟子,怎可混为一谈?” “你不愿叫,也就是了。只是,无论你叫与不叫,这一辈子,我都长你三岁,先你认师,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师姐。” 老僧笑,有些无可耐何。 倒是他旁边的小沙弥按捺不住了,朝这边嚷道:“师父讲得不错,出家与在家怎可混为一谈?” 李彩见姐姐不好回答,自己忍不住:“既是生而平等,何来出家在家之分?” “哈哈哈哈!哈”法宝笑得更厉害了,半晌才勉强止住了,仍笑着指向这边:“谬论,狡辩!” “谬论?狡辩?”李彩摇头,对那边道:“此话用在令徒身上似乎更合适吧?” “师父,你看”小沙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洛洢忙替她打掩护:“师父莫怪!” 法宝大师全不在意,摆摆手:“无妨。我在此多年,鲜有晚辈这般驳我的话。”他指了指李彩:“你倒是头一个。” “舍妹年幼,师弟心底宽阔,委实难得。” “原来如此。不愧与施主同出一门。” “师弟过誉了。小妹与我都是李家一门,师弟又何尝不是同出一师之门下,这话似乎有自夸之嫌吧?” “行,师姐。”法宝大师难得叫了一声:“我不叫你,你还不放过我了呢?” 李溱从怀里摸出一小节竹子,朝着那边扔去:“既叫我了句师姐,便送师弟一宝物,师弟看着办吧。”说完,大力的往那边丢去。好在这两个山头极近,功夫好的能跃过去。那竹子也就丢了过去,法宝师徒二人接住了。 借着昏暗的灯笼之光,还有月光,法宝看了看里面的字,轰然一下,忙收了:“师姐这是要做什么?”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能救一干人性命,有何不可?”李夫人道。“这宝物,你送比我送更好。” 年轻的沙弥看看头上的月亮:“月亮真圆啊。” 有蚊子咬,李彩扬手“啪”的一下打下去,胳膊上蚊子迸裂,还出了血:“我的血啊。”她痛惜,旁边的洛洢见她这模样笑了。 “阿兰若!”法宝不高兴了,阿兰若认罪:“师父,弟子有罪。”说着跪下了。 “阿兰若,”法宝语气缓和了些:“寺里少有蚊虫,你要知道,能来这里的,乃是怨亲债主,要你我来度化之方可。度化了,消灾免难的。” “弟子知晓,请师父责罚。” “行了,天色已晚,咱们回去吧。”法宝说了,又对这边的人讲:“诸位,老僧告辞了。” 这边三人,两年年轻人颔首行礼:“大师慢走。” 沙弥也行礼:“诸位施主,告辞。” “小师父慢走。” 待二人走远,李彩迫不及待地问:“大姐姐,你是玄奘大师的徒弟吗?” 李夫人笑了:“自然。” “是俗家弟子?” 李夫人点头,洛洢很是仰慕:“姨母得见高僧,真乃是毕生幸事,何况还是高僧之徒。” 李彩眨眨眼,想了想问:“你叫大姐姐姨母,我是大姐姐的妹妹,那你叫我什么?” 洛洢深施一礼:“李家小娘子安好。” 李彩委不乐意:“哎,你这个人。”她也想听他叫声姨母的。 李夫人笑了,钟声响起,响彻山谷:“咱们也回吧,时候不早了。”伴随着悠扬的钟声,三人一齐下了亭子。 晨钟响起,鸟儿在林间跳来跳去,叽喳个不停,阳光很好。这个时节,天亮得也早。睁开眼就是绿色的屋子,绿色的世界,真好啊。四个人住在两间竹屋里,也不觉得拥挤。 几个人下了山林,从住处出来,身已着淡黄色佛门俗家服饰。明月奴催促着:“走吧,今儿十六,待到十九那天恐怕寺里都容不下了。” “去哪儿啊?”李彩问。 “去哪?”明月奴反问:“咱们来了这儿,不四处走走?这风穴寺风景优雅,颇为紧凑,建筑自与别处不同。”明月奴关上门,落了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九龙朝凤 李夫人有心打趣明月奴,只见她拉着明月奴的手,笑问:“怎么?你要替天后烧得头柱香还不够,还带着别的任务而来吗?” 出了小院,便是石子小道,再后来是平整宽阔的大路,嘴边有河沟潺潺的流水,过一小桥,有两座塔。李彩问:“听说每去世一人,便要造一座塔,是真的吗?” “那得道高僧才可。”李溱回答。 “那是为何?” “供奉其舍利子。” “何为舍利子?” “佛灭度时,经荼毗后在骨灰中发现了五彩晶莹坚硬如玉石的遗物,被尊称为舍利。后来也有高僧大德圆寂之后经荼毗也有舍利子不断出现,也被称作舍利。舍利子乃是功德慈悲智慧的显现,是修行人自身功德的物化。” 一旁没吭声的虞彩莲问:“那这香积寺有多少年了?” 明月奴回答:“听天后讲,建于北齐?” “那是后来重建的。最早乃是东汉初平元年,后由于董卓之乱,寺被毁,北齐乃是重建的。”端的是大姐姐,李溱总比别人知道的多。 后面的人听了,不住点头。一个面容安详的老者开口了:“因当时满山野花得名香积寺,寺院重建时,一应砖石木料皆无,第二日一阵狂风将物料全数卷送而来,一时万事齐备,又名风穴寺。” 当下的人听了,啧啧称奇。 “不可思议。” “就是,听说这寺里有好几百亩地,百人呢。” “过些日子我也出家。”一个少年说。 “得了吧,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活。” “出家可不是说着玩的。”老者说:“汝等以为剃了头c穿上袈裟c念句佛号便是僧人了吗?非也。严格得很,体貌端正是一,经史考核又是一。大唐的僧众是严格控制数目的,事关兵丁c纳粮,国之根本,岂是轻而易举之事?” 李彩看了那少年一眼,也没在意。那少年却怒目圆睁,计上心来。 跟他一块儿来的几个还有几个女子,其中一个细眉细眼的圆疙瘩脸的瞪了她一眼:“熊样儿!” 李溱看了个究竟:“小彩,不必理她!何必为了不想干的人坏了咱们的兴致?” “阿杰,你为何要瞪人家?” 那少年道:“看她们那穷酸样儿。” “姐姐,她们为何带了下人过来,咱们却没有?”李彩心里屈得慌,穿了俗家的衣服还穷酸了? “那你在书院带了吗?” “自然没有的,父亲说咱们家的女孩儿要自力更生,再说学院也没人带。” “这不结了?信仰便是教育,佛说众生平等,你二姐姐也只是带了些护卫,到此处自然要照顾自己的。” “大姐姐,为何我感觉不大好呢?” “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不知父亲怎样了。” “明月奴,你那边来信儿了吗?” “还不曾。” “你大姐夫也没来信儿。放心,没来信儿就是好事儿。小彩你放心,你父亲如今好好的在汝阳做他的明府,你等着过些时日去汝阳听你母亲教诲吧。” “哦。”李彩心里还有些不乐,不知是否是刚才那几个人瞪的了。 “好了。”明月奴一手拉着虞彩莲,一手拉着李彩:“今儿带你们两个彩好好在这儿逛逛。” 远远的传过来“呜呜”“咦咦”之声,前面的人叫:“魔域洞到了。” 又有人说:“这声音挺吓人啊。” “要去吗?” “算了,不去了吧,都是骗人的。” “就是,晚上还怕做恶梦哩。”经过了魔域洞,便听到佛号声,隐隐的却很清晰,让人心亮:“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接一声,一丝不乱。 又拐了一弯儿,再行数百米,便是大门“香积寺”三个大字,门口两位老僧,其中一人驼背,两人一齐验行,登记入薄。三人一一拿出籍牒,老僧看后,双手合十:“三位乃陇西人士,从长安远道而来,其心诚可嘉。” 李夫人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父过誉了。” 三人刚拿回户籍牒,一股强大的冲力从后面过来,有人推了。不知是谁在李彩背上重重的捶了一下,她摔倒在地,往后面看时,那个瞪她的少年忙收回眼神不再看她。她心里明白,她今儿这一眼便得罪了人。一双手伸过来,她看向那手的主人,是洛洢,男女收授不亲,她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 那人讪讪的,也不恼,自己没意思的笑了。 从下往上望去,明月奴细细口味:“依山就势而建,独树一职,委实不错。” 再行百步余,便是一座殿,众人看时,只见三个金黄色的大字:“天王殿”门前的大香炉有大大小小的香在燃烧。 “咱们进去拜拜。”明月奴提议,李彩躲在后面,看她三人进去,她自己没去。 “铛——”“铛——”响了两声,身着灰色僧衣的中年僧人立在一旁。 殿中供奉的是释迦成道像,左手横放于左腿,手心朝上,右手直直的触地。左路手定印,右手触地印,为何?释迦为解除众生痛苦,牺牲了自己,大地可以坐证。 到中佛殿,李彩进去跪拜,一位老僧手执法器“铛——”响起来,听得人顿觉清静澄明,难得的清静。 拾级而上,到了高处往下看,看见了悬钟阁。近处的殿顶却是青绿色的,竹子一般的排列着。 一众人涌向下处,旁边还有一凉亭。亭子却无坐处,有弯弯的水流过,九曲十八弯,蜿蜒流到下处。 龙头涌出的泉水,有人在洗手。又有人拿了皮囊c竹节来接水。“带回去,治百病呢。” 李彩看别人接完,也取下皮囊,先接了喝,清冽甘甜,索性接了满满一皮囊。还挺沉,有些背不动。 两个大人笑问:“小彩,你背着那么多水做什么?” “带回去,给先生。” “先生?” “蓝先生,蓝青红啊。” “哦。为何?” “蓝先生这几日喉咙疼,声音都变了。用了药也不大好,这水能治百病呢。”李彩说完,回味刚才的话:“姐姐认识吗?” “如何不认得?她姑姑可教过我呢。”李溱说着,看向明月奴:“你二姐姐跟你那位蓝先生可是表亲呢。” “这么巧?” “不止这些。她的祖母曾经是三祖母的侍女,还有,她的姑姑就是你二姐姐的母亲。” “啊?原来渊源这么深。” “且别说这些了。咱们要在这儿呆上几天,只说你这水,今儿十六,咱们十九离开,这水你一直要带在身上吗?” “那回去喝了便是。” “你当是饮牛吗?这么多,如何喝得完?”几个人说着行着,到了亭子上方的大殿前,这是观音池,池中一泉眼在冒泡,有几个人在往里丢钱,耐何没投中,人渐渐离开了。几个人一直注视着,再出来的水有些浑。 旁边一个道士打扮的道姑看了一下便说:“要下雨了。” 看看这太阳,不像啊。李彩没在意。“不管它,咱们上顶上再说。” 可是这腿已经有些酸了,石彻的台阶一级一级的通往顶上,勉强上了去就吃不消了:“二位姐姐,咱们歇歇吧。” 刚坐下,小雨漓漓下了,幸而旁边有一亭子,已经坐了些人,三人站在产亭子下面避雨。这已经是最高处了,又有一众女眷涌来。其中一个中年妇人过来,并未站在亭子下,想是不惧那小雨,四周望望:“你们看,这四围青山,一座座环绕相连,如同莲花,瓣瓣相依,而这香积寺便坐在莲心,可谓风水宝地,得天独厚啊。” 刚才那道姑也来了:“说的是。九龙朝凤穴,便是由此而得名。这雨下得好啊,去了燥气,竟不热了。” 明月奴颇懂些建筑内幕:“此处不同中原别处寺院,倒颇有些江南风光啊。” 有人来有人去,道姑在亭子一空处坐了,看了她们:“看来陇西李家三位小娘子绝非池中之物,连甘霖也随你们而来。” “这位姐姐不妨直说。”李夫人看了看,亭子里的人离开了。 “这位大娘子如今夫婿身居官位,是夫人旺夫,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这位当是二娘子,如今可说是脂粉堆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这位小娘子” 突然止了声音,李溱连忙追问:“小妹如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初露端倪 那道姑但笑不语,扭身往亭子外走去。 见那道姑不说话,李溱紧走几步,追上前问:“还请师父明示,小妹到底如何?” 那道姑背着她道:“这一魂一魄受到压制,说得好听是仁懦,说不好听就是软弱了。” 李溱有些失落,失神道:“并非要瞒姐姐,这位姐姐心里知道便好。只是我这小妹,能治好吗?” 这回道姑倒是回了头,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若要一魂一魄解了压制,也非不可。只是,若要解了,得明年本命年方可,若有缘,到时候你在明年今日来此。” “谢姐姐。” “不必言谢,只是若无缘,怕是难以相见了。真是解了,也不知是功是过,牵涉众多啊。” “这都怪我。”李溱知道遇上高人了,什么都不必问,看得透透的。“当年是因为我,祖父跟先皇有约,陇西李家与皇室百世不能婚。这自然不是坏事。又是因为我,我这小妹当年我不该,不该抱出去。” “万事自有定数,岂是一人之力可违的?自责何用?”道姑手中拂尘一甩,极为潇洒。 雨停了,李溱泪水涌出,往事涌上心头。道姑手指一指:“那边可有贵人,可是你们的故友呢。” 她说完哈哈大笑,随着笑声,一只鸽子扑扑的飞来,明月奴伸手接了,鸽子落在她掌上,取下左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管,看了一下:“大姐姐,珠儿妹妹在等咱们,咱们去吧。” 李溱说:“好。”李溱再回头想要跟那高人道别,只是哪还有那道姑的踪影? 匆匆下了山,出了寺门,绕到后面。 老远有护卫把守着珍珠帘,看见一行三人,拦住了:“今日不许外人进来。” “我等自然知道。”明月奴含笑说,“太子如今携家眷在此,东宫我去了不止一次了。” “这个”那二人有些为难:“诸位,我二人是新调来的,实在不认得地二位。” 明月奴从怀里亮出金牌:“这个够吗?” 那是天后亲赐的,出入宫禁自由,统共有三块,明月奴手中持的只是其中一块儿。 “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请。”二人赶忙低头,态度恭敬。 三人进去。处处郁郁葱葱,走过小石子路,老远看见有水自高处倾泄而下,落在下处一大石块上,经年累月,石块被冲出了沟儿,又往下落,汇集一处,潭水旁边两块大青石,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赤脚坐在石上玩,脚丫子扑哧扑哧打着水花玩耍,旁边两个宫女小心的招呼着,唯恐不当。 水潭外还守着两位宫女,看见她们一行:“李夫人来了?快请,良娣等候多时了。” 两个小孩听见往这边看,大叫:“姨母,姨母来了?” 明月奴上前一把把女孩抱进怀里:“长信,半年不见,你可又上了不少呢。” “是啊,母亲说我都九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怎么还能让抱着?好沉的!”挣着要下来,明月奴的身上都湿了。那男孩儿也要抱,“光仁,这么不懂事?还让抱?”随着话音,出来一窈窕女子,身量与明月奴不相上下,生得美眉明目,见之如空谷幽兰,又如落雪之梅花。 明月奴抱着光仁:“他小孩子家,知道个啥?”说着还行礼。 “姐姐这是做什么?” “规矩如此。” “规矩是给人看的,你我姐妹何须如此?” 张良娣看了李彩:“这是小彩吧?这么高了。”说着拉了李溱姐妹进了帘后一洞,有叮咚的琴声传过来,却是阳春白雪,明月奴道:“这个时候,阳春白雪不合适宜吧?” 进了洞别有一番天地,凉爽之极,丝毫不比外头的炽热。让人沉醉在这琴声之中,不能自拔。 一曲终了,琴声渐停。有一伟岸男子从洞里出来:“此处别有洞天,阳春白雪真的不合适宜么?” 出了洞来,站在帘边,此人双眉似剑,目似寒星。李彩想了想,使人见了如沐春风。“见过太子殿下。”三人一齐行礼。 太子甚是谦和:“说起来还是一家子,都不是外人,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张良娣招呼众人进洞休憩。外面宫女来报:“侍卫李统领求见。” 太子忙道:“快请。” “这儿都是女眷,不大好吧。”张良娣有些为难。 “孤这便出去看看。”太子站起来往外走去。 太子见了李伯瑶,甚是热情:“伯瑶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李伯瑶忙见礼:“多谢太子殿下关爱,下官好极。” 李伯瑶面上也是痛惜:“昨日我等来此路上,遇到了两路贼匪,倒也有些摩擦。这两路人倒是一伙的,就是那二当家的不知找了什么靠山,很是嚣张,很不把人放在眼里,知道我等的身份之后才有所收敛。不想我等离开之后,这两帮人竟然内讧,被汝阳知府收了监。” 李伯瑶说着,把手里的纸条递过来。太子接过来看了:“啊?”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多人,竟全数自杀,狱卒是如何当差的?” 李伯瑶接着说:“还好,汝阳明府留意了那们匪首,转移到了别处,还留下了活口。太子放心,狄御史尚在汝阳。” “嗯。”太子表示知道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挂上一笑,耐人寻味:“这么大手笔,还真看得起我。武家的那个人,惦记着宝座呢。” 李伯瑶听了,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不作声。 “暴风雨,自打五哥去了,就没安宁过。不对,是五哥活着时就没安稳过,不知又想怎样了,她如今已经是陛下了,武家人还要怎样?纵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连这李家的江山也要拱手送给武家不成?” “太子,慎言!”李伯瑶闻言大惊,不得不阻止他。 太子不以为意:“慎言又如何?真要把人逼疯吗?我那亲哥哥就是硬生生被她给逼死的。阎庄无过,他只是眼睁睁着看着五哥在他身旁倒地而亡,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就该死吗?若非她动手害死了五哥,她杀阎庄做什么?” 李伯瑶低头不语。 “罢了,罢了。”太子似有千言万语,却心灰意冷,不愿多提。摇摇头道:“罢了。伯瑶兄,难得你我兄弟还能相聚,来,喝两杯吧。” “这个”李伯瑶有些为难,自己有任务在身。 “放心,误不了你的差事。来吧,你我满饮此杯,放宽了喝吧,这是茶。”李贤笑了,亲自执茶盏递给李伯瑶。 “太子如此平易近人。太子监国数次,家父说关中人人称颂,朝中之人无不交口称赞,来日太子定是明君,可比先皇。” 李贤听了,笑笑摇头,举杯道:“先祖父做事太血腥,某怕是做不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张良娣从洞中出来,抱了两节竹筒,想要抽开竹筒,抽了几下都没成:“真不知这两姐妹葫芦里卖的啥药,非要我跟夫君一齐打开来看。” 李贤伸手接过来,边笑边打开:“怪道是说手无缚鸡之力,女人哪来的手劲儿?” 打开了竹筒,里面是一卷轴,用油纸包了,里面又用布包了一层。层层的打开,才露出里面的真容。 慢慢的伸开,李贤由衷赞叹:“真乃神来之笔,只是这母猿这么个表情是何意?” 李伯瑶也不懂,这母猿怀抱幼崽,状似一个母亲,面似有悲戚之色,眼神却有些空茫。接下来的是二女在鼓上作舞状,旁白写的是:飞燕合德两相杀。再看最后一张,是白衣观音安坐一石,却无净瓶,旁边一株桂树,还有隐约的桂花。奇的是这观音并无世人常作的常态,似一女子。 两个男人不明就里,其中含义,张良娣面色阴暗了下来,似乎知晓一二。 再打开另一个竹筒,却很轻,只有五贴,却也包得极好,上书《菩萨处胎经》。 张良娣道:“此乃稀世珍宝,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无法考量,乃西魏十六年陶仵虎写造。” “伯瑶c明月奴既是带着任务而来,这五贴经文还是交给你们兄妹带回去吧。” “这,妥当吗?”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一齐问。 “如此最妥。”张良娣道:“如此一来,居心叵测之人倒不好说别的了,明月奴才好开口求情,虞家的事也能了,阎庄的事到此为止吧。” 太子思索片刻,点头,算是认可了。 张良娣道:“月奴尚不知情,画的事儿,伯瑶,你就烂在心里吧。对大伙都好。” 李伯瑶何等智慧,点头说:“下官明白。”张良娣从袖子里拿出一贴,放到原来放画儿的竹筒里:“这是先皇墨宝,写的乃是《枯树赋》也算是一宝了。那人要找宝,这功劳不能让他独吞了。你们要看吗?” 二人没作声,张良娣打开了,放在二人面前让他们鉴赏。 有爆竹之声响起,三人也没在意,只是收好了东西,李伯瑶藏在身上。 洞里的人出来了,李彦芳在李光仁玩打水漂,李彩跟长信命人折了好多芦苇叶子折成大大小小的粽子,又抽了芦苇花做哨子吹。李光仁也闹着要,李彦芳倒不会这个,长信拿了递给他,又命人去折,李彩又制了个芦哨,芦苇的叶子也能折着吹,这是李彩不会的,李彦芳倒是很在行。 长信问:“这么能干!你能教教我么?” 李彩倒很谦虚:“这也没啥,祖父还能编草鞋哩。”说着拿了芦苇叶子,手把手的教长信:“你先这样,再这样。”长信有样学样,“对了。”李彩说,把三个小的拿着相互穿过:“这三个合一块儿,对,这样,拉紧,就是一个大粽子了。” “为何这叶子老辟开呀?” “这一点也不稀奇,过了五月五端午节午时,苇叶都容易辟了。” 李光仁到底是年幼,稚气地问:“阿娘,这粽子好着挺好吃,我能吃几个吧?” 明月奴看着眼前的几个少年,很是羡慕:“真让人眼红,如今儿女双全了,哪儿像我,就两个小子。” 张良娣刚对李光仁道:“傻小子,这里面啥都没,怎么吃呢?”又扭头道:“那是你能干,为他们家开枝散叶。” “比不了你有贴心小棉袄。我跟大姐姐这辈子啊,怕是命中没有女儿的了。” 李溱,连生三子,为狄家广开门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头柱香 爆竹之声从远处响起,李溱仔细辨听,这声音来自云林深处,“这是易村,有事儿了,我得离开。”说着站起来了,明月奴李彩也站了起来:“姐姐,妹妹陪你去。” 长信还没玩够,拉着李彩的手:“这位姐姐这时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再见面?” 太子摸摸长信的头,很是爱怜:“这位可不是姐姐,父亲我都要叫声姑姑呢。你当叫姑祖才是,不过叫姑姑也就可以了,当心把人家喊老了。” 张良娣拉着二人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化作无言的泪滴。 虞彩莲没随她们一同下山林,原来是留在了竹林,看来这两小女孩极是投缘。 六月十九那天,天极黑,睡得正得的李彩被叫醒:“小彩,快起来。” 李彩翻了个身,脸朝里又将入眠。李溱道:“我们走了,留你一个看屋子吧。” 李彩一听,猛一机灵,从榻上起来:“等等我。”梳洗一下,收拾了榻上,三人锁了门匆匆赶去殿内。 大殿内的沙漏漱漱地下,丑时才过了两刻“这么早?” 明月奴打头,上了三支香。李夫人,李彩也跟着燃了三支香,捐了香火钱。法宝大师为三人一一作作念。 “恭贺三位,今日烧得头柱香。” “天后陛下得尝所愿,我等是沾了陛下的福气。”李溱说,又对法宝道:“师弟,啊。” 李溱笑了,双道:“叨扰了。既上了香,今日乃菩萨圣诞,寺里定会忙得厉害。我等便不在此添麻烦了,午时之前,不再打扰了。” 法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姐慢走。” 三人缓步出了殿,到诵经堂,堂前左右写着:“为人若要超三界,念佛速令登彼岸。” 女眷在二楼,三人从侧门一梯子上去。 烛光微亮,前面是三圣像,下首领头者是位女居士,跪在地上痛念佛号,念一句:“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起来,再念一句边深深的弯下腰来。再念一句,再跪下叩头。天色黑暗,烛光照耀的三圣像,三圣金身,面容慈悲,似乎在看着每一位众生。 李彩站在最后面,也随着众人跪拜,弯腰,嗑头,不知不觉再往外看时,天色已朦胧发白。“铛——”长长的一声响,不知是什么法器,声音悠扬,却静极,须臾,众人齐声念:“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收了音,齐齐跪下叩头。 诵经堂的女师父从后面慢慢的步入堂前,嗑了几个头。起身面向大众,李彩这才看清,她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精神却极好,双目炯炯,五官和谐:“今日菩萨圣诞,会有不少各界人士,从各地赶来,为菩萨c为师父庆祝,为何此地略有偏僻,为何仍香火鼎盛,诸位可知?” “正法道场。”众人齐齐作答。 女师父道:“对极。此处为正法道场。中法时期,我们这个时候要跟随师父,随传修行,早得解脱,早离这样轮回,离苦得乐。” 众人念:“阿弥陀佛。” 刚过巳时,已经开始中午饭了。果真来了不少人,把饭厅的地方全占了,边后边备用的小厅也全部收拾了出来, 排着队伍盛饭,今儿比往日多了六样点心。糖醋紫瓜,李彩盛了不少,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刚吃两口,外边有呜呜声响,如龙吟虎叫,李溱道:“怪坡又发出声音了,怕是要下雨了,这雨还不会小呢。” 明月奴看她吃茄子:“这样好吃这个?这么甜的东西,吃多了小心牙给坏了。” “行了,偶尔吃下什么打紧的?”李溱倒是很和气:“你们知道这道菜用的白砂糖吗?” 果真,雨滴哗哗的下来了,外头的树木都湿了,月季花也沾了水。“咱们别误事儿,还有好多人没用饭呢。” 吃完,把碗盘子收拾了摞起来,端到檐下,几个大红盆的水热气腾腾,还没人吃完,三个人刷了自己的餐具,陆续有人吃完了出来,端着自己的用具,又有人加入刷洗的队伍里来。雨小了些,管理饮食的僧人陆续端出来粥c粟米c馒头c菜c点心,新一轮的人进入饭厅,外头的雨小了许多,李溱甩甩手,对李彩说:“咱们走吧。” 李溱的脚步很快,李彩追不上:“姐姐何须这般急慌?还早呢。” “不早了,等会就走不动了,人都要往回赶。”李溱说着,回头看李彩已经拉下,回头拉了她胳膊就走。 行囊也好收拾,三人到了山门,远远的看见了两辆马车,车旁是李伯瑶父子,后面是护卫。 三人出了山门,拿回了籍牒。出了山门,有沙弥在门口,见了她们,行礼道:“师父叫我来送诸位,施主此行边关万里,还请珍重。” 李溱众人回礼道:“阿弥陀佛,多谢师父,多谢小师父。” 那小沙弥离开,三人上了马车,李伯瑶叫:“大姐姐,咱们走吧。” 明月奴问:“可有消息了?” 李伯瑶沉下脸来:“不大好。” 马鞭响起,马车开始走。李彩问:“大姐姐,咱们家要发生变故了吗?” 明月奴打断她的话:“没个定数。你别操那么多心,好好的学习就行。” 过了两个树林,地上便不湿了。庄稼地里的土也是干的。李彦芳问:“咋回事?这片儿没下雨吗?” “洗寺雨,这边前几天下过了,庄稼不旱就够了。” 远远的有两骑奔来,是两个丫头,远远的看见这边就打招呼:“夫人可在?” 李溱听见,揭开帘子看,却是自己的丫头:“何事,还跑到这儿来?” “夫人,回夫人。圣上旨意,要郎君赴原州上任,即刻动身。” “这”李溱久经风霜,笑了:“那好,郎君何在?” “已经收拾了行李,待咱们回去汇合,便可启程。” “汝州可有异动?” “未有消息。” 还说没有变故,这不就来了吗?李彩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吧。 “咱们就此别过,姐姐我要赶路了,皇命难违。”李溱从车上下来,走到另一车上,那是狄家的马车。 其中一黄衣丫头掀开帘子,李溱往上上,明月奴下了车,已到车前:“姐姐。”李溱一脚已经跨上车,闻言行动一滞。明月奴继续道:“姐姐,姐姐要明白,陛下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保护大姐夫不受牵连。” 李溱回头,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姐姐我倒不怕,只是这一走,不知何你我姐妹时方能再会。小彩她是个病人,你姐夫走了,只怕志贞叔父要担着了。” “他是汝州刺史,总要有所承担,妹妹不才,会报实情于陛下,以减轻罪责。” 李溱想起了贞观太子一案,明月奴的父亲受了牵连,被流放岭南,流泪道:“物极必反,月满则亏。咱们家早不如先时的风光,这样也好,漏头的船子先槽,平平淡淡就好。再如何减轻罪责,人是死在了汝州大牢,总是开脱不掉的。” 李彩明白了,刚才那位小沙弥所说的:“此去边关万里。”是何意了,刚才还纳闷,这不过数十里,何来万里之说? “姐姐,珍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城门失火 后会有期?明月奴念叨。 她看看渐渐远去的马车,再看看眼前的小妹。叹道:“这有期,又是何时?” 遂拉着李彩的手:“小彩,姐姐要食言了,原本是要带你去汝州府你父亲那里,看来不必了,大姐姐一家要走,我得尽快赶回去,局势恐怕有变。” 李彩虽不大理解,但事关父亲安危,也并非一。李彦芳无所知。遂下了马,坐在马车里,明月奴骑在马上。 不比刚才的缓行,马车快了许多,夏日天黑的晚,两日后,还未黑已经赶到了嵩阳书院。这便离洛阳行宫近了许多。再行数里,便是南城书院。 李彩拿下了车,李彦芳把行李递过去:“小姑,暑日我来接你回去。” 李彩说:“好。” 明月奴道:“赶路要紧,就不送你进去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进了书院大门,走了一段小路,到了学生的院子,第二间是她的住处,很累了,她把包袱丢在榻上,甩了鞋子就往上躺,我的娘啊,嘛玩意,硌得小腿,不由得不起来,掀来芦苇席却吓傻了,却是两根骨头——她生平最怕的。 一下子累意困意全消,顿觉这地儿不能呆了。匆匆离开,快步走出小院。走了一段路,又来到一小院,那是女先生的住处,这么些日子不见,她很想蓝先生。 “蓝师父,蓝师父。”她叫了两声,不想蓝师父却从她身后回答:“我在这儿,是李彩回来了?” “蓝师父。”蓝青红细白的皮肤,瘦瘦高高的很是耐看,面庞姣好。提了一木桶的水,倒进水缸。 “你先等会儿,我出去一下。”蓝青红说着,提着桶又出去了。 一个少年从屋里出来,李彩惊骇:“你是谁?如何在这儿?”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某了?”那玉树临风的少年,李彩这才辨认出来。 “你这个人,在此地何事?”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何事?我来看望我表姑母。听说有位李彩是姑母的高足,想来就是尊驾了?” “与你何干?” 洛洢大笑:“年少立志,识遍天下字。” 口气这么大,还是自夸呀!这是考验她了?倒也不难,她张口就来:“幼年发奋,读尽人间书。” 洛洢又笑:“不错。” 这笑激怒了李彩,心道:“你有两下子,来考我?” 风吹过,有树叶落下。 触景生情,洛洢有了:“残叶树难全。” 一弯月亮挂天边,李彩笑道:“残月夜难圆。” 洛洢也不甘示弱:“一官归去来。”他说完得意地想,看你如何对。 李彩一丝不惧:“四德元亨利。” 洛洢笑话她:“你不是傻了吧?你这四德如何少了一德,如何对得上?” 李彩愠怒:“我不少,你才少一德。” 说话间,蓝青红又提了一桶水进来,说了句:“她对得不错。”说完把桶里的水倒进水缸。 空桶放置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水,拢拢眼前的短发,对不解的少年道:“最后一德(贞)乃是她父亲的名讳,她自然不缺,你让她如何对?” 又一女子进来,看来比蓝青红小不了几岁,也提了一桶水,问:“怎么了?我那宝贝弟弟惹到姐姐了吗?” “没啥。”蓝青红说着,去屋里收拾了一下,抱出一堆衣服,榻上的寝具出来,放在小木盆里:“我去溪河洗衣服了,红红给我搭把手。洛洢帮我拿那个大盆子。”说着指了旁边的大木盆给他看。 李彩倒觉得无聊:“蓝先生,打搅了,您先忙,李彩告辞了。” “你离开做什么?咱们好久不见了,这几天说不定我也要出去些日子呢。”蓝青红拉着她的手,“走吧,陪我走走。” 四人手里各拿着东西往河边走,李彩手里也没空着,拿着两根棒槌。 洛洢看了笑道:“棒槌。” 竟然说她棒槌,李彩拿棒槌朝他眼前挥了挥,他连忙笑着躲开了。 李彩用棒槌指着他道:“木鱼。”不对,又道:“木叉。” 竟然说他是脑袋是木鱼,又说是木叉,洛洢无耐摇头:“不可理喻。” 李彩倒觉得好笑:“切,这是榆木做的。”她是说手里的棒槌。半晌才想起来,他又出了上联?罢了:“墙头上马子。” “河底下苇子。”李彩倒也对得上,想想刚才自己所言“榆木”“木鱼。”又出一联:“榆木做木鱼。” 洛洢眨眨眼,想了半天,竟无言以对。 溪河坐落在书院尽头,旁边植被青葱,还有大大小小的岩石。 蓝青红把衣服放在盆里,挽直袖子,用小盆盛水倒进大盆,洛洢忙过去接了盆儿过来:“我来吧。”浸泡一会儿,又在光滑的石头上槌,也拿了一要棒槌帮忙。 四围青山映得河水为绿色,风吹过,起了涟漪,那波纹荡漾开来,洛洢便开口吟:“碧水无忧,因风吹皱面。” 看看青山,想起冬日漫山遍野的雪,李彩笑吟:“青山不老,为雪染白头。” “岑乃山下今。” “八刀分贝贫。” 远远的从下游游上来一双紫鸳鸯,洛洢胸有成竹:“鸂为溪边鸟。” “蚕乃天下虫。” 虽说牵强,也给对上了,洛洢有些泄气。 那边两年姑娘道:“咱们把衣服搭那边的老树上吧,先控控水,回去就不那么沉了。”二人抬着木盆去了,把衣服抖开,晾在树枝上。 李彩也跟上,蓝青红拦着她说:“你们两个孩子在这儿等着吧。” 李彩看看树上晾的衣服笑了:“千年古树当晾架。” 洛洢一时倒回答不出来。紫鸳鸯也来了,朝她们游过来,似乎也在倾听。李彩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从上游流下的水,滴在旁边一棵绿色小植物上,夕阳的光照过来,晶莹灿烂,心里又有一句。 洛洢对曰:“万里长河做澡盆。” 李彩:“流水夕阳千古。” 洛洢“春露秋霜百年。” 李彩:“溪水一碧不生莲。” 两人似乎杠上了,连珠带炮的。 李彩:“明月霞。” 洛洢“碧海日。” “左传文。” “马迁史。” “右军贴” “南华经。” 两位姑娘晾完了衣服回来,继续洗大件儿,拧不动,少年洢过去帮忙。“呵呵,洛洢长大了,比咱们要能干啊。” 李彩皱皱鼻子,笑了:“多大?” 洛洢说:“十二了。” 蓝师傅回头问问:“那小彩差不多吧。” 李彩如实作答:“我明年也十二。” 洛洢乐了:“那我比你大。” 李彩想起前两日的事,道:“萝卜虽小,长在辈儿上。论理,你还得叫我姨母呢。” 蓝青红没接这茬,只问:“洛洢,你属兔,也明年十二,如何讲虚岁?” 红红倒是拉开她弟弟:“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你们这两只小兔,还要继续斗法吗?” 洛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位姑娘倒是对上了。 红红出:“水底云为天上云。” 蓝青红对曰:“眼中溪为面前溪。” “天为棋盘星为子,哪个敢下。” “地为琵琶径为弦,谁人敢弹?” “视野通万里” “思想连千年。” 两位姑娘哈哈大笑,又去看衣服去了。 洛洢有些技庠,脱口而出:“双溪牵动云彩飞。”说完看向李彩,那意思:有能耐你也对上。 此溪为双溪,一大一小,天上彩云飘飘。 李彩听得“云彩”二字,偏又是“牵动”,只觉难堪,一时竟对不上,脸红十分。 洗完了,四人各拿一盆端着洗净的衣物往回赶,正走着,有人跑着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蓝青红拉住问:“哪里走水了?” “东边第二个园。”正是李彩所住的院子,那火熊熊的燃烧,人根本不敢近前。水缸里的水泼上去,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泥牛如海,那火已成势,如何救得下? 别处玩耍的人回来了,幸好有两口井,有人汲水,有人泼水,好在是火势未再蔓延。 须发皆白的院正也来了,拄了个拐杖一步三摇晃的,站在人群外,也没人理他,兴许是没注意到,他提高嗓门问:“怎么回来,这火是如何起来的?” 一中年女先生道:“院正,今儿日休沐日,近圈儿的回去了,不少人也去别处了,人少,也不知这火如何起来的,也救不下了。只把火势控抽住,别牵连到别处就好。” 李彩脸上沾了灰,可惜房子都烧焦了,一根木头也没救出来。 院正见了蓝青红:“青红,你别忙活了,跟我过来。” “院正。” “青红啊,上头来信儿了,你明儿便离了此地。” 李彩听了,有些蒙:怪不得说 火烧得透透的,院子已是面目全非,今夜,她歇在蓝先生的屋里。 上阳宫,明月奴正与天后交待此行见闻,宫人来报:“南城书院走水了。” 天后问:“几号院?情况如何,火势可控制了?”那是她的一番心血,招的都是有品级的官员之女,层层选拔而来。以便来日自己所用。 那人回道:“回天后,天字号院,火势已经扑灭,并未蔓延。” 明月奴急了:“坏了,小彩就住在天字号院,这让我如何跟志贞弟交待?” 那人又报:“所幸并无人员伤亡。” 天后合上手中卷轴:“这的确是宝贝。也难怪我那两个不争气的侄儿动了歪心思。罢了,朕也不再追究阎家他人的罪,也不会波及虞家的人。” “谢天后陛下。” “可是,阎家务必把阎庄除名。” “陛下!”明月奴只觉得不可思议:“阎庄已经死了,除名为何?” “我自有道理。今日放过阎立德爱女一家,纵然是我那侄儿胡闹,此事也不可草草了之。今日这样处置,可也是为了你,你跟阎立德有师徒之谊。行了,我会叮嘱承嗣和三思二人的,你且放宽心吧。” 明月奴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多说不益:“是,谢陛下体恤。月奴告退。” 南城书院走水一事,惊动了二圣,即使派了人来查,查了几日竟毫无进展。 李治大怒,大唐的朝堂无人了吗?这么一个案子竟无丝毫头绪,回到住处,女皇安慰道:“并非我大唐朝堂无人,那个人被陛下贬谪到原州了。” “此人我有印象,叫狄仁杰。当日有人误砍了昭陵柏树,原本是死罪,他据理力争让朕放了那二人。怎么,没他这案子还破不了了,大唐只有他一人了吗?” “那倒不至于,这么个小事儿都做不了,我看这南城书院不要也罢。” “还不是你要选拔那个北门女学士?朕如何能拦着?” “还不是闲来无事,招人来编著些书玩玩,也好闲时打发时间嘛。”看李治怒容稍霁,又安抚道:“烧就烧了,大不了这学院不办是便,倒也没伤着人。查不到便不查了,陛下何至于愤怒至此?对龙体不好,不值当。不知道的,还当是我的不是呢。” “这与你何干?只是,不查,只怕难堵攸攸之众口。”李治这会儿好多了,也会替人着想了。 “这院中无人,只怕是老鼠咬了火折子也未可知,天干燥得那样,屋里摆设大多是松林做的,难保不会出意外。依我看,这就罢了。暑日已到,让她们回家便是。以后,再说吧。” 接到通知的时候,明月奴去了南城书院,一是转达天后旨意,二是接李彩离开。与此同时,大唐皇帝的敕令已经到案子上,按律,出了这样的事,是要抄家入监,等候发落的。只因明月奴李伯瑶献了经文,还有先皇的亲笔文,愿经此抵消李志贞的罪责,遂改判为革职,可带家眷行李返还原籍,只是坊间的府第被封,原物一样不许动。 李彩不知道这些,不过至亲之间的感应还是让她心疑惑不安。坐在马车上,彦芳也在。打下帘子,她往外看,只见洛洢远远的往这边望。 想起那没联的句:“双溪牵动云彩飞。”她这朵云彩要飞往何处? 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如一道极美的风景。几日的相处,让她发现他也没那么讨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初入上阳宫 她打开帘子,冲着远处喊道:“二岭逗弄洢风吹。” 远远的,他听见了,他笑了,玉树临风,似乎听得见玉碎的声音,眼前的山河顿失颜色。 都道是君心难测,庞大的陇西李氏家族,发展至今,少数也有几百户,家大业大,如今分了若干枝。单是李乾佑他们那一枝有五十多户,而李诠他们这枝也有三四十户,李家子弟兼习文武,年轻富有才干者居多,在军中委任要职者不少,李治原本就忌惮这五姓七望,下旨王姓七望者联姻要经过朝廷恩准。 李彩跟明月奴在洛阳消暑。一日中午,李志海夫妇来了,明月奴二人忙出来迎接,二人见了明月奴,满脸欢喜,嘘寒问暖的。再往后一瞅,见了李彩,那脸色顿时黑了起来,眼珠子一翻,鼻子嘴角那么一牵动,讥诮的意味万分的明显。 谁也不是傻子,李彩领着明月奴的小儿子往后花园走去:“三叔三婶有事儿同姐姐讲,我领城城去花园玩罢。” 看她走得远了,李志海夫人开门见山地问:“听说圣上有意惩治咱们家。” 李志海忙附合:“是啊。明月奴,这个事儿你得管管。你是李家的女儿,怎能坐视不管呢?” 明月奴不明白地问:“有这样的事?叔父婶母何处听来的消息?” 那二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明月奴的话。 明月奴继续道:“叔父说这些也太抬举侄女了,月奴不过是在天后处任个微末小职,这等大事又岂能沾染?叔父向来与四祖父一家走得近,他们是皇亲国戚,应当找他们才对。” 李志海的夫人乃是李客师妻子的内侄女,长孙家的又一位女儿嫁过来,是李客师的妻子一一长孙皇后的堂姐保的媒。四房自以为是皇亲国戚,以为无人能及,可偏又有一个举国无人能及的大将军李靖,大唐大多名将都出自他的名下。这还罢了,李靖的妻子张夫人,处处强了她一头,压了她一截,她心里自然不忿,大房c五房又跟李靖家走得近,她无奈,只好将自己侄女嫁进来,作拉拢之意。这个侄女也不错,投其所好,处处拍她马屁,捡她爱听的话说,直拍得她舒舒服服,夸到了天上。原本以为早先长孙无忌一案已了,谁知流放的长孙家出了事,竟牵连到这姑侄二人,圣上要算帐,要清算长孙余孽,这才想起了这个侄女。 志海夫人道:“月奴莫要拒叔婶于千里之外,无论如何咱们是一家人。” “婶婶,您好像也是长孙家的人,是皇亲,与当今圣上的母亲同属一族,这么近的关系,怕是比侄女要近上许多,这个事儿来问侄女,不是舍近求远吗?城城的父亲不过是宫中三卫,并无实权,如何能左右皇权朝纲?” “月奴何必说这样的话,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处处听任天后所言?而你又在天后身边,岂有递不上话的道理?我看你是要明哲保身吧?我们若倒了,于你有啥好处?你不怕受娘家牵累?” “婶子这话,月奴可不爱听,啥叫处处听任天后所言?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皇室祖训,婶子这话要把天皇天后置于何地?说到受母家牵累,父亲不过是承袭了祖父的国公之位,顶多到我哥哥那再袭一代,如若像你们说的受了牵累,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又何必处处拿李家来压我?祖上做出一点业绩也不容易,光脚踩在刀刃上,都是拿着身家性命来换的,能好好守着就不错了,瞎折腾个啥劲儿?当初我夫家犯了事,李家哪个出来救我与夫君?幸而此事与我夫妇无关。不然,月奴也不能站在这儿跟叔父婶子说话了。祖父在时曾明言,李家绝不会拿自家的女儿来换取家族荣耀,今后而不会。婶子是四祖母的侄女,都是长孙家的女儿,月奴不知长孙家家教如何,不敢妄言。” 志海夫人气极,偏又拿不出话来反驳。 明月奴继续道:“四祖母没有女儿,婶子也没有。当年祖父教导月奴和哥哥,你们可没少说风凉话吧?说什么:‘闺女是人家的人,何必花费?早晚是要泼出去的水’这是要李家不顾女儿的死活了?四祖母没女儿倒有孙女,将来婶子也未可知,可要好好管教孙女,莫要再说出格的话来。说到受母家牵累,四祖母不曾,婶子也不曾,婶子这是要妄言圣上处事不公吗?” 最后一句话,听的两个人心头一凉,不觉打个冷战,长孙氏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的姑母,李家老四李客师的夫人,大半生都活在李靖夫人张夫人的光环之下,好不别屈。如今,李靖的孙女也不吃她一套,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又不愿此时得罪她。只好拣些别的话来,长安如何如何,三原如何如何,老宅如何如何。化解了僵持的局面,便要告辞:“今儿打扰月奴了,来日再说吧。” 明月奴一笑,如明月清风一般的:“婶婶说笑了,月奴是晚辈,当是侄女该去看望您才是。” 二人刚走到门口,李彩领着城城过来了:“姐姐,这孩子困了,闹得哄不住了。” 看二人架势:“三婶儿这就要走啊,用了饭呗。” “不了,家里还乱嘈嘈的,你叔父先回去了,他怕也管不好。” 长孙氏说着上了马车,马车移动,这姐妹二人回去。长孙氏掀了帘子,看见二人背影:“求到门儿上还不帮忙,我是没得耐何你,至于你李彩,我还不能收拾你吗?” 城城竟然睡着了,趴在明月奴的肩头。李彩连问几声,明月奴也没回音。“姐姐,姐姐怎么了?” 明月奴这才醒过神儿,只见李彩拉着她胳膊。“我没事儿,小彩。只是想起了祖母,太早就去世了。” “我知道,姐姐。三祖母当年病重,原本是有希望痊愈的,病人需要静养时,四祖母领着两个孙子,还有怀孕的儿媳去三祖母的病房,说得好听来看望,不是去刺激她吗?” “别提了,都以前的事儿了。” “以前的事儿?我看今儿的人来者不善,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啊。” “不说这些了,咱们进屋吧。“明月奴边说边朝屋里走去,把城城放在榻上,又拉下帐子。 招呼李彩坐下,有丫头进来:“夫人,宫里来人了,送了一车西瓜,说是天后赏给夫人的的。” “好,你去拿些赏钱过去给那来人,就说我抱着孩子不方便,来日再谢。” 那丫头道了诺,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返回来,还有另外一个丫头,两人端了切成片的西瓜呈上来,明月奴拿了一块儿,看了看,递给李彩一块。明月奴吃了一口:“不错,这是开封的沙壤大西瓜,行了,这里不会你们侍候,你二人下去给大家都尝尝吧。” “是夫人,宫里人还说了,今日天皇陛下纳了新人为才人,夫人可带亲眷前去,还望夫人进宫同贺。”两个丫头出去了。 这西瓜沙沙的,又甜得很,李彩吃完了一块,明月边吃奴招呼着:“接着吃,这么多,天热,又没法儿放。” 李彩笑嘻嘻的,又拿了一块儿,明月奴回味刚才侍女的话,同李彩讲:“今晚你陪我进宫吧,陛下纳了新人,听说还是位才女,只是不晓得是哪个,咱们去看看。 “姐姐,这,我去合适吗?”李彩问,听说那个地方进去可不好出来。 明月奴听了大笑:“你这小妮子,都想些啥呢?” 原本离行宫就不远,二人带了城城同去。 下了车,明月奴抱了城城,对李彩道:“等会进了二门儿,守卫会大叫,你要有所准备。” 李彩“哦”了一声,有些不大明白。 进了二门,李彩心里还想,没啥,风平浪静的。哪知刚过了门,身后之守门之人大喝一声:“呔!” 李彩一时恐惶,明月奴赶紧拉住了她。 “姐姐,我不明白,这是做啥呢。”李彩很是不解。 “作啥?还不是怕有心怀不轨的人进来?这才想出这个法子,你还别说,我在宫里当差多年,有时候还不习惯呢。” 宫里一切照旧,并不见喜庆之色,这大唐皇帝讨个小老婆也太清净了些吧? “明月来了?”武后看见她二人,忙叫起来,又问:“这个可爱的女孩儿是?” “回陛下,这是明月的小妹,明月五祖父的孙女。” “你五祖父李正明有五个儿子,但不知是哪一家的?” “陛下有所不知,我五祖父五个儿子家,别家没有女孩儿,就大儿子李志贞家有女儿。” “哦。”武后若有所思。 明月奴也觉得与往日不同,天后在想什么呢? 正在此时,外头来报:“天后陛下,新晋上官才人求见。” “传。”天后平静的吩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上官才人 说话间进来一阿娜少女,身着浅绿衣衫,头戴凤钗珠花,走路极是稳当。此女上前盈盈一拜:“上官婉儿见过天后陛下,请天后陛下训示。” “呵呵,”武后闻言笑了:“说什么训示。难得天皇看你入眼,在掖廷多年,倒没把你熏坏。还是你母亲会教导人,郑家的女子,果真不简单,逆境中教出如此知礼数的孩子。我也没啥训示的,天皇身体不好,身边得有个人,他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只一点儿,别学那个贺兰氏那样的不知深浅,你好自为之吧。” 上官婉儿说话很是顺遂:“是,奴婢所有皆天后陛下所赐,奴婢定当谨遵天后陛下教诲。” “行了,以后都是自家人。都说我善妒,容不得陛下身边有别的女人,天知道,若非那贺兰氏不知进退c心怀不轨,我岂能容不下她?今日我倒要那起子小人看看,我是不是他们口中讲的器量狭小的女人!”这一席话,众人默然,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今日是良辰,也没啥好东西送你,只有我早年喜欢的一条项链,你可别嫌弃。”武后说着,唤道:“玉儿,去把我那条赤金双镯找出来。” 玉儿应声,不一会呈上来一盒子,武后打开拿在手里,向她招手。上官婉儿大惊:“天后的心爱之物,奴婢万不敢受。” “怕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快起来。”天后命令,上官婉儿这才起来。明月奴抚养她小声道:“天后东西从不轻易赏人,你去吧。” 天后又朝她招手:“过来。” 那面庞,那笑容,甚是慈祥。 婉儿低了头,慢慢地近前来。 武后拉过她一双手,夸道:“真是玉脂凝滑,我是个男子,定会娶你。” 上官婉儿羞红了脸,武后手里拿着项链,轻声道:“低下头来。”她这是要给她戴上? 婉儿轻轻低下头,武后帮她拢拢头发,把项链戴好。还爱不释手的捋着她的头发:“真好啊,我年轻时,头发也是这么的黑,这样的亮,这样的丝滑。”赞叹不已。 “不说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去陪伴陛下吧。” 上官婉儿再拜:“谢陛下。”拜完却不动身,李彩正奇怪呢,听见脚步晃动,却是福胜。 福胜上前几步,拿了一折子一样的东西递上来,明月奴接了,上呈武后。武后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明月奴便在身旁的小几子上打开一宝盒,递过去,武后取出里面的凤印,盖了下去。 要坐皇帝的女人,还得先过皇后这关哪。 一屋子的人齐齐下跪:“天后陛下德披天下,天后陛下千岁” 一伙人走了,天后眼睛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殿下之人,问李彩:“你叫什么?” “回陛下,小女子名叫李彩。”李彩回道。明月奴在一旁道:“大声些。” 武后再问“多大了?” 李彩清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道:“小女子今年十一岁。” 武后笑笑:“倒是见过大世面的。是了,你们家也是关陇大族,自然是弱不了。” 边说边上下打量她一番:“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穿戴得如此朴素,你父亲如何连镯子也不让你戴?” 李彩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只因民女此前在南城书院求学,看书习字,多有不便。” 武后听了,朗声大笑:“听听啊,都听听。真不愧是姐妹,连说的话也一样,你那姐姐明月也是这样说的。” 明月奴在一旁笑了:“还有陛下不知道的呢,我们姐妹不光是这样,连属相都是一样的。” 武后惊异:“怎么?李彩也是属兔的?” 明月奴道:“可不是吗。不光是我二人,我们的大姐姐也是属兔的。” “那可真是巧了,都叫你们赶上了。”武后说话极是家常,如同一寻常上了年纪的妇人。 “是了,大姐姐比月奴大一圈,月奴比小彩大两圈呢。” “我常想啊,这属兔的真是好养活,不光省去了华服首饰,是不是肉也不必了,光吃草就行,兔子就是吃草的嘛。”天后说着,笑起来了,李彩她们也笑了。直说:“天后陛下真是风趣得很。” 正笑着呢,一个女音传过来:“母亲,为何这样高兴?” 众人看时,却是一体态丰腴c方额广颐的少女,身着华服,举止如行云流水。 武后目光柔和了起来:“是太平啊,怎么,也想起母亲了?” 太平公主上来搂着母亲道:“是啊,父亲今晚有人陪,孩儿怕母亲孤单,今晚来陪母亲。” “算你有良心。” “那是,我是母亲的贴心小绵袄嘛。” “这么热的天,你这是要给母亲捂痱子不成,我的小棉袄?” 武后这话又把众人逗乐了。 太平面笑了一会儿,犹豫着:“刚才我过来,看见二位表哥,说是要来见母亲,又不敢来。” “是承嗣和三思?他们让你来传话?他们能来做什么?”听声音武后心里不大乐意见他们。 “母亲不愿见就算了。” “来都来了,让他们进来。” 玉儿大声道:“陛下宣武承嗣c武三思进殿。” 进来二位男子,前者微有胡须,后面那位倒是面白如玉,二位深深行礼:“侄儿见过姑母。” “你们来做什么?” “这个” “今儿是陛下的欢喜日子,你们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 “姑母放心,侄儿们晓得。” “有事快讲,没事退下。” “这”二人看了看一旁的李家姐妹,欲言又止。 “有事儿就讲,没事快滚,我这儿没外人。” “是。”武承嗣定了定神,气息稍稳:“侄儿听说,陇西李家老四李客师,近来颇不安分。” 明月奴笑了,怪不得呢,在这儿等着呢。 “不安分,有何不安分?”武后正言道。 “最近李客师夫人与李志海的内人,这二人四处奔走,有拉帮结伙之嫌。” 武后一听笑了:“拉帮结伙?此二人不过是深宅妇人,难不成还有异心?” “侄儿听说这二女都是长孙家的女儿,对天皇和姑母多年前处置长孙家的事颇有微词。” “哈哈哈,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两个女子,还能掀起风浪不成?你们两个这样折腾,有意思吗?” 武后大笑,又问明月奴:“月奴,你四祖母和这位叔父的夫人是长孙家的女儿吗?” “回陛下,是。” 明月奴娓娓道来:“当年,流放长孙一族之时,长孙婶子已与志海叔父订亲,且已经下了聘礼。据大唐律法,罪犯抄家之时,若女儿订下亲事的,要留下彩礼,余则才能没入国库,因此这位长孙氏寄养在四叔父家四年,四年之后才与志海叔父完婚的。” 武后听了不住点头,又问她:“这事,你是如何看的?” “回陛下,今日志海叔父和婶子的确来找过下官。只不过是怕富贵不保,央下官求情。”终归是亲人,明月奴有心为她们减轻罪责。 “有这样的事?”天后此话一落,下面的武家兄弟面有愧色的低下了头。 明月奴接着说:“下官不敢隐瞒,只是下官从未听说过此事,所以拒绝了。” 天后语气不好,看向两侄儿:“这股风是你们放出去的?瞎乱嚼啥舌根?” “冤枉啊,姑母,侄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真不是我们做的。”二武跪在堂下,为住的嗑头,如捣蒜一般。 “承嗣c三思,不是你们,为何在此妄言c还想把火引到姑母这里来?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万事都要有理有据,待我回明天皇陛下,自会查明真相。大喜之日,我便不惩罚你们,走吧,不可再生事端。” “是姑母,侄儿告退。”二人唯唯诺诺的去了。 太平拿帕子给武后试汗:“母亲不必动怒,不理他们就是了。” “你是不知道,当年他们的父亲有多嚣张,母亲和你外祖母,还有你那两个姨母,差点儿就被你那两个好舅舅害死。若非你外祖母求情,我是懒得管他们,丢到荒蛮之所,任其自生自灭去。如今召了他们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有官儿当,这就起了歪心思了。” 明月奴拿了蒲扇轻轻的摇着,玉儿在一旁为武后揉肩,武后伸开腿道:“上头别捏了,我这腿不太舒服。” 玉儿赶紧去揉腿,松散了半日,终于好些了。抬头看见明月奴:“月奴啊,你那位四婶,先皇可曾说过,笑面虎啊。” “啊?”明月奴吃惊:“先皇?” “长孙家洛阳的老宅如今暂且让人住着,只怕她不舒服呢。罢了。”天后摆摆手:“咱们不提她。我叫你带的兵法,可带来了?” 明月奴恭敬道:“这个自然不敢忘。”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卷来。 武后接过来叫她们住手:“都歇会儿吧。”翻看手里的兵法:“这就是先皇与你祖父所谈的兵法?” “是。” “这字迹很好,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想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昨非 “回陛下,此乃起居郎当时与祖父探讨兵法时所注的,算起来也是《起居注》。先皇当时留给了祖父,当时二人的话,是一字不差的。”明月奴提醒着,陛下看看切面,还有陛下的私章盖了印呢,还有起居郎的私章。” 武后看看切面,的确有两个旧年的红印,其中一个是褚遂良。她笑了:“难怪觉得眼熟,这褚遂良当年若不那样的反对我,倒是可以留下的。” 武后没细看,只说:“不错。”随后又道:“你与你兄长得你祖父亲授兵法c武功,想这卫国公之帅才,天下无双,想来你的兵法也不差。今年春日里,洮河道大总管c安抚大使李敬玄意欲开伐吐蕃,而今八月将毕,准备了这么久,也该开战了。那吐蕃钦陵非等闲之人,李敬玄与工部尚书刘审礼领兵十八万于青海湖,开战在即,你怎么看?” “这事关前方战事,怎可妄论?” “怎么,你不愿谈?我招了北门女学士来,解解闷儿总可以吧?哎,人老了,总想听听过去的战事,一来解闷,二来温故而知新嘛。你不愿谈眼前的,谈谈以前的可好?那个,就说说大非川一役?” 明月奴稍有推辞:“明月可以一谈一己之见,只怕给人落下话柄,说是事后诸葛c马后炮。” “无妨,只管谈谈就是。”武后合上兵书,拭目以待。 明月奴开口道:“大非川之役,薛举带领将士与吐蕃初战,取得小胜。可惜的是,主抓粮草锱重的郭待封,擅自作主,中了敌军奸计,粮草锱重全失,薛举不得不改变既定方案,继而方寸大乱,中了吐蕃的埋伏,致使我大唐热血男儿埋骨他乡,死得极其的冤。” “有理。”武后点头,有些不忿:“这帮二世祖,为了争功而不顾大局,着实可恶。” 明月奴甚是婉惜:“据可靠消息,是吐蕃安排了奸细有意挑唆,郭待封才临时起意。此役一败,我大唐多年来再无力与吐蕃一战。” “是啊,可惜了大唐兵强马壮的十万人马。十万个希望,十万个家,十万个母亲的盼望。”武后眼中滴出泪来。 明月奴情绪甚是低落:“恕我直言。这一战耗尽大唐的壮年男丁,后继无力,种田的劳力缺失,国库内耗巨大。只是这几年才有所恢复。” 武后点头,很是赞同。 明月奴话锋一转:“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继续讲。” “天后陛下,恕下官不敬之罪。” “恕你无罪。” “此役与远征辽东高句丽不无关联。” 这是一重磅火药,天后不解问:“此话怎讲?” “先皇远征辽东,无功而返,事后先皇曾问祖父为何,祖父说:‘此李道宗可解。’先皇愧悔未曾听李道宗之言。先皇初逝,今上初登大宝,再次远征辽东,一洗前耻,得胜而归。然国库金银耗费太重,壮丁损失亦不在少数,府兵制又牵连着田地收成。之后吐蕃数次来犯,而我大唐人疲马倦,尚需休整喘息。而吐蕃正是看清这一点,屡犯我边境,大唐彼时无力回击,只能无奈坐视吐蕃壮大,养虎为患。” 明月奴说完这些,恭敬的低头。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武后念叨着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 武后明白了:“先人驾崩之时,吐蕃赞普曾说:‘若有’看来,是有预谋。大唐那时兵多将广,让他领兵来长安,岂非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啊。” “正是文成公主和亲,带去数百工匠c种子,才促使吐蕃各行各业突飞猛进的改良,三十年休养生息,才有今日之盛,喂饱了豺狼,豺狼反咬了救助之人,以怨报德。” “所谓和亲,是为免征战劳役之苦,化干戈为玉帛。当年大唐四周祥和,先帝本不愿大唐宗室女子去偏远之所受苦,说是没那必要。后来看那吐蕃大论和赞普还算诚心,便先了李道宗之女和亲,带去无数玉帛c能工巧匠。谁知多年后,这些玉帛在吐蕃人手里成了干戈利器,要了我大唐多少男儿的性命!” “吐蕃人垂涎我大唐富饶,数次挑衅,掠我人口,连文成公主如今也遭人亵渎。” “自她的夫君去了以后,她的境况就不如以前了。不光是文成公主受苦,我们的另一个公主也遭了不少罪呀。” “陛下” “大唐第一个和亲远嫁的公主——弘化公主,这个女子,既有帼之贤,又有须眉之勇。只是颠沛流离c辗转半生,失了国c丢了家。” “天后不必过于悲伤,有时候也是定数。像武王建周,命里该有八百年江山,便是摇摇欲坠c四分五裂,也够八百年的气候了,非他朝可比。” “你说的对。明月,陇西李乾佑,与你们可是一宗?” “回陛下,倒是同一宗。只不过,已然出了五服。” “是这么个情况,五姓七望女,婚姻必得圣上首肯才得嫁娶。前些日子,弘化公主来旨请婚,偏吐谷浑族中一王子就看上了李乾佑的孙女,说是偶然得见,还曾一席用饭,那个女子我倒不曾见过。陛下有意准允,我是想看看这双方可否般配,你们是大族,家教自然是坏不了,嫁给这么个落魄王族,且是别枝,倒是绰绰有余的,就怕到时候还弄成一对怨偶来,就不是功c倒是过了。” “那陛下” “这几日慕容家的人要来,可能是这男子的长辈,要到三原李乾佑家,你呢,这两日回去看看情况,圣上才好定夺。一来,你是女子二来那里是你娘家,这话是好说的。看了那家人的状况,圣上才好定夺。” “陛下思虑周全,下官便收拾动身。” “好极。我与圣上来洛阳小半年了,不日就要回长安,你们先行,办完了这件事再去大明宫看看,这边好准备回去。” “是,陛下。”明月奴见她面有疲色:“陛下累了,明月先行回去。” “都是这两个不懂事的武家儿,搅了兴致。你回去歇着吧,来日在长安再叙,这回,我仍派你兄长带三卫护送你回长安。” 出了宫门,天色黑暗,李彩终于轻松了不少,夜风吹过,不那么热了:“姐姐,姐后日便回长安吗?” “是啊,你要与我一同回去呢。南城书院被毁,将来还不知怎样呢。你父亲母亲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 “不是吧?” 第二日一大早,有两个丫头敲门,打开一看,李彩乐了:“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担心娘子,派我们前来侍奉。” “哦。” 水涨了,大河水涨,小河的水也跟着涨。鱼儿如泄水这洪般被浪卷着冲到岸上,可以去捡了吗?别慌,紧接着又一个浪头打来,会把捡鱼的人卷跑的。越是如此,越有胆大的人要在浪里搏了性命寻生活。险中取食犹如火中取栗,虎口拔牙。有机灵的捡了鱼,躲过一浪便离去了。 原来浪小,后来的浪花一个比一个大,拾鱼的人散去了。 “为何早冒了险也要捉鱼吃?” “姑娘不知,此时的鱼最鲜美,百姓家粮食不足,青黄不接的,只好如此。有钱人想吃,只好拿钱去买,穷人家拿这鱼换了钱,也好过生活。” 三人往前走,丫头拦住了:“娘子不可前行,危险。” 浪花卷来,白色的浪头上似乎有一个黑点,像人的头。李彩指着问:“那是什么?” “怕是一个人吧?”二丫看看,“真是的,看样子像是个孩子,被卷了,怕是难以活命了。” 大丫:“这能怪谁,为了口中美食连性命都不要了。” 李彩大急:“咱们得救他呀。” “为何要救,自己不爱惜自己,倒叫咱们去。犯不着。” “我去。”李彩平静的说。 果真是个男孩儿,这浪花又把男孩儿冲到了岸上,趴在泥沙上。 “姑娘过去怕也难救活她,还是不出手的好。” 二丫倒赞成:“好吧,姑娘在这儿拉着绳子,姑娘比我大,待会儿把我们拉上来。”“奴婢会水,姑娘放心吧。”二丫把绳子系在腰上,绳子一头递给李彩:“姑娘,奴婢把性命交到姑娘的手上了。” 浪花一个接着一个,二丫到了河滩上,几乎被浪花打倒,浪花卷着腥臊的气味儿,不见小男孩儿,在李彩看来,这人在水中犹如沧海一粟。浪过后,四下寻时,终于见了男孩儿黑黑的头发,湿湿的,二丫往深水里走,终于抱住那孩子,李彩二人忙拉绳子,唯恐再被浪花卷走。无奈两人力气太小,“小妍,在等着,我下去看看。” “阿弥陀佛,姑娘心善,只是这样不行的,贫僧来吧。”却是一个沙弥,跟李彩向量不相上下。“阿弥陀佛,师父加把力,应当能把她们救回岸上来。” 三人合力,终于把人拉出了深水区。 沙弥已不省人事,手里还紧紧抓着两条鱼。沙弥见状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从男孩腹腔控出许多水来,男孩儿咳了两声,迷糊着问:“我这是到了哪儿,没下地狱?你们是仙女吗?” “我们不是仙女,你去鬼门关走了一圈,阎王嫌你身上腥又放了回来。”大丫没好气的说。 “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们姑娘非要救你,我妹妹差点儿丢了性命了。” 男孩儿清醒了些:“多谢救命之恩。”挣扎着要起来,一个孩子刚历经生死,哪还有力气?c 李彩安抚他:“先躺会儿吧,过会送你回去。” 大丫问:“这鱼?” “放生吧。”李彩拿了绢子给男孩拭去脸上的水草c泥沙。挺漂亮的一个孩子。 男孩睁开眼道:“莫要,莫要放生。鱼我要拿回去,祖父吃。” “这鱼有什么好,竟让你不顾性命?为了吃口鱼,小命不要了吗?你祖父若知道,也不会吃的,孙儿的命还不如他口中的美味,竟以性命相搏?”大丫没好气的抢白。 “呐,你看,已经死了。”大丫还是那副语气,拿了鱼约他二人看,那鱼被水草扎着,已没了呼吸。 “姐姐不知,这鱼非我吃的。是给我祖父的,祖父想了一年,一年也就吃这么一回了。” 僧人见了摇头,惋惜道:“阿弥托佛。能上山,莫下海,为了口中食,便不顾性命了。” “师父不知道,我家祖父病生,今年若吃不着,兴许明年就吃不上了呢。” “好吧,你把鱼带回去吧。” 僧人边说边抱着男孩儿上了马。 李彩道:“师父这是要送他回去?” “是啊,天色不早,家里会担心的。” “只怕马上厮得厉害,我们的马车就在大树后头,让他坐车上吧。” 僧人听了,抱男孩儿上了车,问:“你叫啥名儿,家在何处?” 男孩道:“我叫小彩,” 二丫一听,笑了:“你一个男孩儿,怎么跟我家姑娘一样儿的名” 男孩儿没理她,接着说:“家在塔里的塔中。” 这叫什么地方,塔里的塔中? “这地儿贫僧倒是知道,不介意我们送你吧?” 男孩儿道:“僧人哥哥,我还有宝贝没带呢。” “什么东西?” 往东边走。走了一里多地,男孩指着一蒌子,里面都是土:“这便是我的宝贝了,要带回家去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陶彩陶 “你你让我们拉土送你家?”奚望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我祖父最爱这个。”陶彩陶见她不乐意:“几位不送了吧,某自己可以背回去的。” “你祖父可真是另类。”奚望摇头。 “这个?行,这可真是好东西,带回去吧。”沙弥倒是不觉得过分。 三个女子摇摇头,看着沙弥把蒌子放到车上。沙弥坐在车前头驾车,他的马在一旁随着。 走了一段儿不平的崎岖小路,见到一石碑,上书:“塔里。” 李彩想:果真还有这样的地名儿。 “塔里到了,再有一里地就到了。”男孩儿说,这会精气神儿回来了,自己能坐了。 有不少人在外头,指指点点:“瞧啊,一个僧人,三个姑娘一男孩儿,咋回事?” 李彩听了气结,僧人倒笑笑,笑得很宽厚。 看到一棵空心的槐树,一枝朝南,一枝朝北,朝南的一枝春意盎然,茂密碧绿,朝北的一枝是干枯的,毫无生机。树南一户人家房子高高大大,北边一家暗沉沉的。 槐树却在正路上,男孩儿道:“往西拐。” 又走了几户人家,男孩儿嚷嚷:“到了到了。” 外头有个中年人在踱步,听见声响扭头看她们,一见男孩,惊喜道:“可算是回来了,小彩。” “阿耶。”陶彩下了马,给父亲行礼。 “阿耶,是她们救了孩儿。”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中年人深施一礼,“父亲病重,这孩子出去了一大天,他母亲回了娘家,父亲担心不住的问我,我只好搪塞,这边又离不开,只好家里转转,外头看看。” 众人把土从车上弄下来,还有鱼。 中年人见了鱼,眼前一亮:“这孩子,真是有心的。家父年年都要吃上一回这河滩泄鱼,这孩子说是出去采集瓷土,却又弄鱼去了。” “是啊,淘气得很,为了鱼差点儿不要命了。” “二丫,少说两句。” 屋里苍老的声音叫:“陶彩,陶彩。” 陶彩应声往屋里走去。 出来捧了两方盒子,“祖父叫我谢过各位救命之恩,一点儿心意,还望收下。” 打开看来,是几锭黄金,金灿灿的,上还有小字,看来是官家的。两人推辞,陶彩执拗不过,只好回屋。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天色不早,我等告辞。”几个人告辞。 上了马车,鞭子挥起,陶彩匆匆从屋里奔出:“恩人莫走,稍候。” 气喘吁吁的奔了来,手里是几个袋子:“小小礼物,莫要推迟。” 不由分说,给四人手里一人塞一个。 “祖父说了,诸位不要打开,打开便不灵了,出了这个庄子再难看不迟。” “这,这” “恩人莫要再推迟,收下吧。” “那我等便收下了。” “姐姐几时会骗你?如今今非昔比喽。” “姐姐,这话我不大懂。” 一轮圆月升上来,很圆很大,明月看了看天际,悠悠道:“会懂的。” 长安 一行人刚回到长安,李余福夫人便来了:“明月,后儿一定要去婶婶家,慕容王族人要来,婶儿怕说错话。小彩也要去,多少年没见了。”言语之间,掩不住的喜色。 “行呀,我给你们当丫头。”李彩笑着。 “那哪敢哪?你可是千金娘子,多少人使不来,要劳动你?”余福夫人笑道。 “婶子,别怪明月泼冷水。您也别太抬举人家了,说好听点儿的是王族,说不好听的,就一个破亡国之人,有那么高?咱们家的女儿还愁嫁吗?他们看上了咱们的女儿来求亲,咱们岂有上赶子奉承的道理?” “哦。”余福夫人一时语塞,讪讪的告辞了。 “姐,咱们能见见外国人了?” “外国人,很稀奇吗?长安满大街都是,无非头发胡子卷了些,肤色深了些c浅了些,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明儿咱们要见的外国人,咱们在中原也见过啊。” “中原也有?” “你没注意罢了。这吐谷浑可曾被祖父领着大唐将士灭了国呢,并不可怕。不过是吐蕃不安分,又被大唐皇帝扶持起来了,还嫁了咱们的公主过去。如今的吐谷浑王的母亲是前隋的公主,他的父亲曾在长安多年,本与咱们这儿的人无异,加上他们几番内迁,算是同化了的鲜卑人,跟长孙家没甚两样。明儿见了就晓得了。” 第二日,天气很好。李彩随着明月奴去了李余福家里,丫头们满院子的洒扫,连几棵树都狠不能把叶子全擦干净了。 日渐中午,人还没来,明月奴面色不好:“这是要拿大了吧。” 正午已过,才来了两人:一中年妇女和一十多岁的男子。单看相貌还行,只是妇女的脸型是小方脸,看着太不舒服,男子倒也帅气干净。 “哎哟,为了挑好点儿的东西来这儿,误了事儿,真不该呀。”妇人口里说着,脸上却无半点儿谦意。 李彩心想:多早晚挑不来,偏偏过了午时再来? “辛苦了,请喝水中。”明月奴立着招呼二人。 那妇人走向胡床,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又朝着那男孩儿叫:“威光,给娘端了茶过来。”声音极是不乐。 我的天,功劳不小啊,这是贵族做派?明月奴c李彩看了直摇头。那男子面色也极不好。 丫头们陆续的上菜c摆酒,菜已上齐,余福夫人上前:“饭已备齐,远客请入席吧。” “伯母太客气了,如此丰盛?真真是叫人” “您是明月姐姐?阿兰跟晚生讲过。”威光深深施礼,他母亲“哼”了一下瞪着他,他只好入席就座。 “夫人请,莫要客气。”昭明夫人和昭德夫人就座后,提筷子招呼着。 慕容家的这位倒也不客气,提了筷子夹菜放到口里嚼,才嚼两下,就别别嘴嚷嚷:“太淡了。” 明月奴夹了一筷子过去,因与李彩挨边,两人都吃了一下,李彩觉得正好啊,明月奴也没作声,威光倒是开口了:“正好儿,再咸还能吃吗?” 弄得那妇人很没面子,翻翻白眼,眼睛虽不是双眼皮,却不小,只可惜白眼珠太多了。 “这么热,要是有人过来摇摇扇子,该多好。” 坐在明月奴旁边的阿兰将起身,明月奴一把按住了她。昭德夫人c昭明夫人相视一眼,没作声。 威光的脸色极是不好,他母亲又问:“贵府丫头不少,怎的不在此处?” “各人有各人的事儿。”昭德夫人回她。 “阿威,给母亲倒酒。”案上有两把壶,威光提了一个,昭德夫人看了看,没作声。威光给他母亲倒了酒,那女人拿了酒杯喝着,还拿架子:“给你亲家也倒上。” 昭德夫人早拿了另一壶:“不必了,我们不喝酒,这个装的是水。” 那妇人刚喝了一口,眉头一皱:“恁难喝,能入口吗?这哪儿来的酒?” “咱们带的酒,母亲挑的,还说这个好。”威光眼神都没过去,不咸不淡的冷然回道。 那人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吃菜,只是,每吃一个菜,便要把那碟子翻个个儿,李彩看了,便放下筷子,这是在素菜里挑肉c还是在肉菜里挑素的? “吃吧,彩。”余福夫人见了,不解的招呼。 “吃,吃吧。”明月奴也碰碰她,示意她给婶儿些面子。 “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明月奴说着,那没被那人翻腾过的。 酒足饭饱,丫头们撤了席,又上了茶点,威光坐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威光母亲坐在芦苇席子上,抠下一小段芦苇片,辟开来,往嘴里剔牙,边剔边说:“孩子的事儿,他乐意,我也没法。我看他二人既是乐意,咱们接下来就定好日子成婚就行了。” 昭德夫人不乐意了:“夫人这是啥话?夫人难道当年也是这么进了慕容家的?” 一句话噎得那人不作声了。 “这话极是无礼,当我李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上赶着不成?我们家的女儿可不是轻易许人的,若非弘化公主来旨请婚,我们家与你们何干?”明月奴早忍够了,说话也不客气了:“今日请的可是宫中大厨,天皇c天后两位陛下可是赞不绝口的,为何到了夫人这儿,便是这不好c那不好了?莫非夫人在那边垂之地呆久了,连家乡的味道也瞧不上了?居我所知,夫人早先与夫人的姐姐也是公主带过去的三等丫头,莫非比公主还骄贵不成?” “再不好,我也嫁给王族了。”那女人不好接话,倒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明月奴大笑,李彩也没见过姐姐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笑过。 “王族?你们丢了国,弃了家,还在大唐境内摆你王族的谱儿?既是这般,为何买这劣等的次酒来?” “那是上了卖酒的当了。” “还不是图便宜?”明月奴不客气:“王族,你那边的东西很好吧?再好,也还是大唐的供给,若非得大唐我庇佑,谁还当你们是王族。何况,你们是慕容家远族,还是背叛了吐谷浑的王族远族,也就跟王族沾上一个边儿而已。既是两情相悦,也得按礼数来,礼数不周全,你是想笑话大唐,还是踩低我李家的女儿?你今儿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或是王族的意思,公主的本意?” “月奴,婶婶请你把今儿的事如实告知天皇c天后陛下。”昭德夫人道。 “婶婶放心,月奴还没到老年,记性好得好,月奴会将今日之事一字不拉的如实禀告两位陛下。” “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提亲 “姐姐做的对。”一个男孩从内院走出来,“元宏,你在这儿做什么?” “做啥?我跟威光兄道别,刚好听到啊。”元宏是小孩儿,威光的脸色极差,今儿母亲做的太过,回去只怕唉。 “我我”妇人语无伦次,对儿子吼道:“还不离开,杵在这儿做啥?” “儿子,儿子离开便是。”威光说着离开了。 “小妇人也是三原人,只是请求姑娘” “这事儿,成与不成的,也要看缘份。”月奴冷然,懒得看她。 “那不成,我们母子今儿这一趟岂不白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这是要赖上了。 “不应,我今儿还不走了。”那妇人撒泼一般往地上一座,刚才还矜持,这会儿全不见了。 “你娘家姓丁是吧?”昭德地夫人问,那妇人不开口,昭德夫人唤道:“元宏。” “母亲,母亲请吩咐。”元宏朗声应了近前。 “你套上车,再叫上元二,把这人送到十里开外丁尚集的丁大猫家。” 这妇人这才慌了,赶忙从地上起来。 妇人上了自家的马车,他儿子站在外头,阿兰双眼含泪,威光走到她面前:“今儿的事儿,怎么会这样?” 阿兰的泪水夺眶而出,却没再说话。 “阿兰,珍重。”威光坐在车上朝阿兰说了声。 阿兰也对他道:“珍重。” 第二日午时,李彩回到李园,明月高兴地说:“你不回去看看,你母亲c母亲都回来了。” “啊?” 她很高兴,就要往外奔,“小彩,”明月奴叫住她,半天才说 :“去吧。” 李彩没听清:“姐姐想要 讲什么,妹妹不明白,回头再说吧。” 李彩回到自家院子却呆了,正屋前后墙都裂了大缝子,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屋顶半数已经榻陷,露出的椽子也发黑了。她进了门,里面的家什已经不能用,只有大梁还好。 院子里芳草胡棵的,东边也只有一棵桂花树还好,远远的闻见芳香。 “母亲这房不能住了,咱们还回来做啥?” “东屋还能用。”母亲淡淡的回答。 “回坊间,回坊间。”她小弟弟嚷嚷。 “回坊间也是好的。”她说。 “回不去了,全都封了。” “封了,为何封了?”李彩不敢置信。 “是封了。”后面一个声音响起,是她沉稳的父亲。 明月奴也来了,她说:“不光是坊间,汝州府也成了别人的。” 李彩呆在那儿,不说话。她的父亲,从来清正廉明,不收他人财物。 “这是好的。”她说:“受了别人的牵连,那人倒还无妨。不过,这都是暂时的,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明月奴说:“上面也是为了保全志贞兄。” 明月说:“诗经有云:‘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世上的东西哪有一成不变的?” 头发花白的老祖父李正明来了,拄着根拐杖,晃晃悠悠的:“志贞回来了?” 众人赶忙行礼“父亲大人安好。” “叔父安好。” “祖父安好。” “好好,都好。”李正明八九十岁了,看着倒还年轻,不像那么大的人。 “你这一回来,我便把宗祠那边的地全要了过来,你们兄弟几个已经划了片儿,今年各收各的吧,总不至于没饭吃。”老人家见惯了风箱:“收拾收拾,还能住。” 房子收拾收拾,还能住。 马蹄声响,李彩等候在亭子外头,看见远远的一骑乘,那人正是他的外公李道裕,她兴冲冲的跑上前,大声喊:“外公,你来了?” 马上的人见了她,赶紧拉紧缰绳,喊:“小彩,你在此做啥?” “母亲说外公这两日会来,我在此等候,原以为今儿不一定能等到,外公明儿才到,不想今儿就到了。” 李道裕翻身下了马,后面过来两个小童,从李道裕手里接过缰绳,拴在旁边一棵香椿树上。 “外公,家里可好?” 李道裕点点头,问她:“小彩,你父亲可好?” “父亲还好,母亲也好,只是我不大好。” “你怎么了?来,外公瞧瞧。” “你看,外公,这家咋变了?” “家?”家还是那个家,只是住的地方不一样了。 “房子不好了?” “也不全是,人都变了。” 以前与现在相比,有云泥之别,世人见高踩低者众,知己者少。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李道裕拉着她的手,来到亭子上,指着左边右边的杨树问:“你说说,这两边的杨树有何不同?” 这,左边的是她们家杨林,生机勃勃c郁郁葱葱的,无论大小,棵棵都挺拔笔直,高的那些几乎耸入云层,右边的是杂乱无章,如人弯腰驼背。她看了看曾经见了无数次的杨树:“外公,这根本就没法儿比。” “你可曾想过,为何会这般不同。” “这个,我记得今年还有人爬上去砍了树枝呢,右边的是三不管地儿,这树是自己发的芽,也没人敢说是自家的,今儿你砍一棵树,明儿你把树折断弄走,也没人管,若成材了,怕是还要有人争呢,索性都不维护,任其自生自灭的。” “对呀,树在成长之中,难免有旁枝侧枝,为了让树长得高大,自然是要砍去的。树与人又何尝不一样呢?都要经刀斧之痛,才能更好的成长。” 哦,“那些大树,能长成栋梁之材,那边的呢?” “也就点个火c烧个饭罢了。” “对,这每一个伤痛,都曾经有过一的旁枝,都经过一回刀斧之痛。伤口好了,就留下一个个疤,你再看看那棵最高的树。” 二人慢慢走过去,那树的树干很大,得三四个人合抱才能围一圈儿,李彩说:“这是祖父的树。” “你祖父离九十不远了吧?” “是的,外公。” “这棵树也历经风雨,你看。”二人向上看去,树身一个个的疤自上而下,李彩围着树转了两圈,“当树梢从高处往下看他自己曾经经过的路,他会发觉,每次受的痛其实都是一次成长,成长到更高的高处。左边杂乱的杨树未经刀斧,只能虬枝满身,不堪大用,只能成为辟材。” 李彩沉思不语,外公慈祥地说:“你父亲如今就如同那棵成长中的杨树,是希望成为栋梁之材还是炊煮之柴?” 李彩笑了,这儿没她的树:“外公,我可没树。” “一样的道理,这里没有你的树,你心里要有一棵自己的树。树要成材,人要成材,都要经历伤痛,莫要怕,一时的疼痛,当你成为参天大树之时,你会发现,累累的伤痛是心灵的一次次洗礼,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经历便是受伤,大起大落之时,更能体味人生百态。当你老之将至,回望那些伤痕,就会知道当初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祖父,小彩受教了。” “放心,你父亲是我最中意的女婿,不会这么轻意就被打垮的。”李道裕笑吟吟的。他有四个女儿,自然最疼的便是这个小女儿了,懂事善良又心灵手巧,还因为 “走吧,你母亲怕是等急了。” 二人快走到家门口,只见李志贞焦急的在门口张望:“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李彩看到外头停的几辆马车,问:“怎么了,父亲,谁来了?” “谁?还有谁?有人上门提亲了。” “提亲,给谁提亲?弟弟还那么小,早着呢。” “自然是给你了,好好的,跟着你大姐二姐出去做什么?被人看上了。” 不会吧,她也没见什么人呀。 “父亲不答应就是了,说女儿尚未成年。” “你知道,咱们家的儿女订亲都要陛下批准,为你自然不答应的。” “那就好。”李彩终于放心了,蹦蹦跳跳的去了后头李伯瑶家。 远远的看见李伯瑶和一少年的背影,李彩喊:“伯瑶哥。” 那人回头叫道:“李彩。” 不是吧,玉树临风的,洛洢? “你,你怎么来了?”李彩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那片芦苇地 明月奴拉為她笑道:“傻丫头,人家是来提亲的。” “提亲?他?找谁提亲?你看上谁了?” 洛洢不好意思的,没说话。 “看上人家姑娘还不好意思?这会儿成了锯嘴儿的葫芦了?以前不挺能对的?说出来呗,没准我还能帮上你呢,最少也能帮你说些好话吧。”李彩问。 李伯瑶听她连珠带炮的说了一通,遂说道:“自然是你啦。” 李彩一听此话,脸都红了,啥?这一一她未曾想过。再看那位,朝她点了点头。 “洛洢,你!”李彩听了,委屈的哭着跑开了。 正好明月奴在,追上去搂着委屈的她安慰:“不乐意,咱就不答应,这便是了,哭个啥?真是个娇闺女。” “姐姐,也不是啦。” 明月奴存心逗她:“那就是同意了?好,回头姐姐我把这事禀明天后,陛下定会同意。” 李彩急得直跺脚:“哎呀,姐姐讲什么呢?” “哦,我明白了,”明月奴笑得更厉害了:“你是害羞了?” “妹妹的确不讨压他,可提亲,哪儿能提这事?” “我真不懂啊,难不成你们这拔儿人跟我们不一样?”明月奴也糊涂了。 “大姐夫跟祖父就是水一样的男子,大姐姐有幸见过祖母,听到祖母教诲,祖母说:‘溱儿,你要嫁就嫁给水一样的男子。’” “水?水有什么好,有山石坚不可摧吗?” “你错了,小彩,难道你没听说过滴水能石穿?山石一样的男子看起来坚牢,可是久经风刮日晒,会崩会碎,如何可靠?水就不一样了,遇方则方,遇圆则圆。看似风平浪静柔弱乏力,可那只是表像,水汹涌起来可以惊涛折岸,卷起千堆雪,毁掉成里城,甚至淹掉一个国家。” “那风呢?” “风会跑,你只有追着他的份儿。” “哦,湛哥哥呢?” “大姐姐说可靠。大姐夫也是水一样的男子,严寒酷暑都不怕。你看呀,水能成冰,冰化为水。水被太阳晒走了,会变成天上的云,云又能化雨,天冷变成雾,化成冰雹,冬日又变成了雪,无论如何的千变万化,他本性还是不变的。” 李彩听了这番话,不住的点头:“水看起来柔弱无力,竟这样厉害。” “那不是柔弱无力,那是温柔体贴,所以万事不要只看表面。那个男孩儿,你觉得怎样?” “姐姐,我不想说。” “你还小,咱不着急,慢慢的等,等到了缘份就好。这样的话,也只有我会同你讲,纵是大姐姐在,也是这样的话。” 外公李道裕坐在首席,与洛洢的兄长谈着,李道裕问:“你们是哪一族?” “祖上当初是受先皇所赐,才姓李的。” 李道裕点头:“不是一家就好。” “我这弟弟,心高气傲,难得有个心上人,母亲很是上心。” 李志贞道:“只怕不好,我如今身无官职,平头百姓如何高攀?” “我们家也身无官职。” “东西还请抬走,我们家的儿女,都要经天皇恩准才能订亲。” “这个” “小女若对令弟无意,我这做父亲的也不能逼她不是。她若有意,自然也不拆散。你们若有心,还是拿了天皇的旨意来吧。” 那人无奈,只得去了。 当夜,李彩梦不断,许是思有所思吧,夜里洛洢不断在眼前晃,一会儿穿着白衣,李彩问他:“你是啥样的人,是风c是水c还是山一样的人?” 洛洢笑笑:“我是风。” 一会儿又晃过来:“我是山。” 看来不可靠,李彩坐起来,天色昏昏的,可是自己也不讨厌他。 再次入梦,洛洢道:“我是水一样的男子,就是你喜欢的人。” 这一来,人家都知道了,出了门大家乱问:“咋样了,彩?人家大老远的从洛阳来,还不同意吗?” 那个问:“那小伙儿长多好,若是去我家,我家闺女定然不托辞。” 街坊们都传着李志贞家的姑娘眼光高,自己长得不好看,被一个相貌好的男孩看上了,不嫌她父亲被贬,她倒好,自己还拿大。 李志海的夫人到处说:“瞧自己长那样儿,自己长得不齐正,有好的看上她了,她倒还拿大,想啥呀?” “还想啥?”她当着李彩的面问:“我那两个娘家侄女,都没出现这样的事儿,你倒是头一个。” “我想啥你也管得着?我想得无限了。”李彩没说话。人的思想岂是能控制的。又不是十恶不赦,或者祸害他人。 很快就没工夫管了,要收秋了。李彩头回去田野,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田野里枯黄一片,蓑草连天,如同她的心境。豆子收割之后,还留有茬子。地头儿的芦苇叶子枯了大半,梢头还呈绿色。她在豆地捡掉落的黄豆,父亲道:“你小心着些,别让豆茬给扎了,疼得呢。” 地里的草太多,四祖父也来了,大人们拢了一大堆草,燃着了,孩子们扒了红薯,丢在火里,李客师站着往旺火里添草。志海家的过来,眼睛狠狠瞪着:“孩子家家的,玩啥火,夜里想做恶梦啊?” 昭她的意思,是李彩带她儿子玩火?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毓秀低了头,没作声,志海家的方离去。路口过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李客师道:“编席匠来了。” “走吧,姐,咱去看看。”毓秀满是黄土的手拉了李彩的同样黄土的手,离开了火堆,边走边说:“四祖父,帮俺们看着红薯啊。” “去吧,我招呼着。”瘦瘦的李客师嘿嘿笑了,笑时皱纹多了不少,脸上的皮包了骨头。 两个匠人,一老者黑黑的,须发花白,另一个中年人瘦瘦的,黑黑的脸膛。见李志贞在,问:“这是你家的苇子?” 李志贞答:“是,看看吧。”又指给他们地畦。 两人扒开往里面走,两人用了半刻钟便把这芦苇地趟了个遍,出来那老者道:“一千钱。” “一千钱?我这苇子可不赖。”李志贞问。 李彩在一旁想:一千钱,还行。 那老者道:“是不赖,今年的苇子都赖不了,就这价,砍吧?” “砍吧。”李志贞说。两人挥舞镰刀,还没落下,李毓秀叫:“先别砍,看看俺家的呗。” 说着,李志海家的来了:“看看俺这值啥价儿。” 两人提着镰刀往西边走了走,用步子量了量道:“两家一样多。” 那可不,都是一样宽,长也一样长。 “俺这苇子好。”李志海家的道。 “一千钱。” “一千钱?俺这苇子可是数得着的好,咋也一千钱?” “咋不能一千?”中年人不乐意了:“你两家的苇地一样多,大小也差不多,一千还不中?” “俺大哥家砍了几个个儿了,还能一样多?” 是哦,李志贞家的比李志海家的原本宽了些,也就一拖那么宽,不过砍了几个个儿之后才是比齐的,李志贞春了几个个儿,用芦苇地的草拧了成绳,捆了家去。 李志贞笑笑,面容慈祥:“是砍了几个个儿。” 长孙氏得了理儿一般:“听见没有?” “砍不砍,现在两家一样多。还能两个价儿?”中年人有些不耐烦,这都明面儿上的事儿,何必浪费唇舌? “那不中,俺大哥家的一千,俺的一千太少了,再加二百,一千二。”长孙氏不依不饶。 “顶多加一百。”老者开口了,倒是和风细雨的口气。老者用满手的茧子摸了摸锋利的镰刀刀口,又看看中年人:“咱俩先砍东边儿的吧,都说好了。” “才一百,太少了,二百吧。”长孙氏得寸进尺。 “加不了,太多。”两人齐声道:“编个席得费多大劲儿,能摸几个钱?” 长孙氏拉了拉自己外头的苇子:“看看,俺这苇叶还绿绿的,不比俺大哥家的好?” 可是呢,外围的苇子半腰里绿绿的,李志贞家的因砍了外边一层,半腰里的苇叶是枯黄的。老者听后笑了:“用苇子编席,也不是用苇叶编。给你个面子,加一百就不少了。” 长孙氏气得脸都绿了。 还是李志贞来打圆场:“不行,加一百五吧。”李志贞顾全大局,关键的一句话起了作用。老者道:“行吧。” 这便是同意了,只是长孙氏并不领情,一双长得暴的眼瞪过来,很是毒辣。 两个匠人舞着镰刀开始砍了,那镰刀极为锋利,一刀一棵,碰在离得近的可以砍两三棵苇子。傍晚的阳光照在磨得发亮的刀刃上,闪闪发光。镰刀划下优美的弧线。 两人右手砍,左手搂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左手左脚并用,如同割麦子一般,差不多了就停了,割些长长的草拧了捆成一捆放在地上。砍完了李志贞家的,再砍李志海家的,一会儿便砍完了,地里都芦苇茬,这从北地能看到隔岸上路了,视觉亮堂了好多。 两人停了活儿,歇了一会儿,老者拿出钱来,一一给了两家,就去装车了。长孙氏见了李彩,不乐地“哼”了一声,还白了她一眼。李彩想,谁要你们家的了不成? 两人的车装得满满的,李志海来了,从地头走到到地里,问:“卖了?” “卖了,你看不见?”长孙氏没好气的看看他。 “卖多少钱?” “才一千一百五,也不给个整数儿,都怪咱大哥。” “俺的一样多才一千,人家只给一千一,父亲说了才又加了五十。” “你家砍了几个个儿哩。”长孙氏恶恶的吼,眼睛睁得老圆,目露凶光,像要吃人的兽。 那边远远的在往这边喊,李彩扭过头,是北边的李客师在喊:“小彩,毓秀,快过来,红薯中了。” “哎,听见了,马上过去。”两人应着,就要去。 李志贞说了句:“看看你两个像啥样子,去洗洗手。” 原来李志贞提了绳子c桶从井里提了水给两个匠人洗了洗,两人感激之余道:“您真是个好人,若是你们两家儿的钱换换,只怕那家还不乐意啊。” “这没啥。”李志贞笑道,把水倒了,又往井里提了一桶,招呼两个孩子洗。 两匠人要告辞,李志贞送了送:“慢走啊。” “佛祖保佑你,阿弥陀佛。” 两人去了北地,揭了皮儿吃红薯,可是这红薯外边都焦了,里面还是生的。 “姐,皮焦里生,吃不成。”李毓秀两手黑黑,嘴上也黑了。 李彩两手也黑了:“吃不成啊。这火太大了,红薯可不是这样烧的。”剥了外边的皮,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可以吃,再往里便是生的,这会儿的红薯水气很大,还不甜,吃在嘴里真不是味儿。 李毓秀出了主意:“要不然,再烧烧?” 正在往里放草籽的李客师听了笑道:“烧不好了,红薯可不是别的,早气死了。” “气死了?”两人一齐问。 “可不是嘛。”李客师道。一旁的李客师的孙女接过话头:“姐姐,红薯气死了,人也会气死。” “啥人气死了?”李彩看看她,有些不明所以。 “宝兰家上回来的那个孩儿,他母亲把他气死了,上吊死了。” “谁说的?” “父亲刚从长安回来,我听父亲跟祖母讲的。” 当晚,李彩跟着宝蕊去了宝兰家,余福夫人道:“兰兰睡下了,你们明儿再来吧。” 吃饭时,三婶儿来了。跟母亲说着关于兰兰的事儿。 “那孩儿的娘也太不是货,回去路上数落了一路,连下人都看不下去了。回到凉州又嚷嚷,无非是说自己儿子没出息,眼光不咋的,看上了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人家。”长孙氏说完,咂咂嘴:“啧啧,真没见过,天下竟有这样的人,还王族呢,跟在咱们后面给咱们提鞋都不配。这个兰兰,倒是迷了心志,不吃不喝的,也不睡,这不晕过去了,醒来也是半死不活的,可惜了,咱们这一族她可是数得着的女孩子。” “这人吧,有时也太过了也不好。再如何拔尖要强,最后又能怎样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桐花 收了秋,种上田,农人闲了。 李彩和阿秀正在玩石子,不亦乐乎。只听得有人“呜呜”哭着经过。 “谁呀,姐?”阿秀问。 “不知道啊。”李彩抛着石子答道。 一旁的阿金道:“是你们的姑姑,快回去吧,” 二人听了慌忙丢下石子往祖父院子跑。 院子里挤了不少人,当厅里,上头坐着祖父,下头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还有几个年轻的街坊。 只听四祖母跟两个上了年纪的道:“你瞧瞧,五弟家五个儿子,好容易最后得了个姑娘,千娇万养着怕委屈了。养大了嫁出去还遭罪。啧啧,看看,咱们也是世家大族了,这商贾之家是不能嫁的。” 旁边一人道:“还说呢,不是你那好侄女两口子看上的嘛,怎的,这会儿说风凉话了,不怪你侄女,还有脸在这儿说呢。”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这一噎,长孙夫人这才不吱声了。 李彩进了屋,向祖父行了礼。看见了姑姑低着头。 姑姑早已经泣不成声:“你说既然分给我们了,马卖了就打我吗?” 把那三匹马连着车分给老大,余下两匹马及马车给了二儿子,小两口卖了又怎的?用得着你动手? “怎么动的手?”李正明皱眉问道。 “卖了马车,就破口大骂。吵了一会儿,女儿并不曾骂人,只不过理论几句,后来,二老就走了。”李贞英擦了擦泪水,继续道:“跟女儿要好的阿花嫂拉我大门口透透气,谁料才一会儿,二老竟过来抡胳膊打女儿,幸而阿花嫂拉着,不然女儿还不知会被打成啥样儿。” 李彩跟着流泪,阿秀也跟着流泪。 上了年纪的老祖母胳膊碰碰李彩:“彩,去盛盆儿水来,给你姑姑洗洗脸吧。” 李彩恍然,忙出去了,一会儿端了水过来:“姑姑,水好了,洗洗吧。”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世家大族,遇上这种暴发户亲家,还真 当晚,李彩早早的休息了。半夜时,听见门响,又有说话声传来。细细听来,是父亲跟姑父的声音。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有何打算?” “贞英若是过不下去,孩子就给她吧,她喜欢这个孩子。” “笑话!”李志贞道:“你二人若和离,她女子家家的,要孩子做甚?你二人求医问药,去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郎中,都说你的问题。英贞从未有过一丝抱怨。既是你命该如此,也就罢了。你父母买了这个孩子来,你二人又养了这么几年,自然是给你家延续香火,今日又何必说给英贞的话来?再说,英贞与你合离,还怕找不到人家?偏在你家受这等委屈?” “二哥,是小弟无能,英贞无故受家父家母责打,小弟岂不心疼?只是” 李彩困了,关上门继续睡。 第二天跟姑姑讲,姑姑道:“他家的血脉,我要来做什么?” 正说着,又来了,还把小表弟领来了,这孩子不过三岁多,一双眼睛亮亮的,叫了一圈儿,依偎过来:“阿娘。” 英贞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阿娘,都怪祖父祖母。父亲是好的,阿娘跟父亲回去,咱们好好过吧”这话一落,英贞的泪就流下来了,伤心c无奈c不忍。 李彩天天来找姑姑,要么一人,要么跟阿秀,再不就是和小弟c阿秀一块儿,再加上钟灵堂妹,来宽姑姑的心。 终于,要过年时,姑姑离开了。 接下来,到了下月,开了春。出了正月,天渐渐回暖。 二月二,姑娘走娘家。父亲送了姑姑回去。李彩无聊,顺着大街走。 大街上竟空无一人,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偶有春风吹过,带下来一些桐花,也微微地带起些许尘土,走了一会儿,她回头,发现已经走了一半,前后都是碗口粗的桐树,整个世界都是桐花,粉紫色的桐花,真好啊。她想,继续往前走,中间有几个小村子,不过离大路还有一二里地的样子。就这样,手里的桐花,捡了吃,吃了丢,又再捡,不知不觉快到了西边那个村子。老远的看前面那个人挺熟悉,近了一看果真是父亲:“阿耶。” “你咋来的?” “我地奔儿来的。” “你跑来干啥?”父亲看见她问,手里还牵着马。 “我也不晓得,就来了。”李彩说,父亲站在路南,往北边一个磨坊的大院子看了看,李彩看了看黄土地上的桐花,又捡起来,发现里面被尘土荡脏了,就丢掉,再拿了干净的吃。 父亲看了看,说她:“上来吧,该走了。” “阿耶来这儿找谁?”她问。 “往这边看看。”父亲说,不晓得父亲要找谁,办什么事,或者是姑姑的事?她心中疑惑,终究没有作声。父亲扶她上了马,看见她手里的花,有些不乐:“丢了吧,看你宝贝的啥样儿。” 她笑笑,把花丢掉。父亲上了马,看她坐的样儿:“坐好啦。” 她“嗯”了一声。 父亲挥鞭,马儿哒哒的跑开。没她没问,父亲到那儿是做什么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禽牲 小雨淅淅,客栈外,一年轻的少女送情郎。送到柳树边,那男子道:“茯苓妹,今日我在此待上一日,明儿再出发吧。” 那漂亮少女笑了:“哥哥,既是到了这儿,又何必再耽搁这一日呢,妹只盼着哥哥早去回。” “早去早回做什么?”男子坏笑道。 少女早羞红了脸,男子笑了:“行了,我饿了,咱们吃些东西再说吧。” 遂拉少女进了客栈,吃了半日,男子倒不着急,说困了要休息,要了房进了屋,少女搀了他进去。又打开另一间房门,略收拾了一番,合上门,在榻上休息。 明月奴跟李彩并随从随后进客栈,李彩指了指前面的女子。 明月奴问:“怎么了?” 李彩目光随着那少女上了梯子:“那人怎么那么像茯苓啊。” 明月奴作噤声状:“不是吧?要不就是送情郎呢,她订婚也有几年了,说是这两年完婚。咱别去打搅了,茯苓会觉得脸红呢。” “好吧,听二姐的。”李彩道。 二人累了,打了热水泡着脚,闲聊起来。 李彩问“姐姐,四祖母的弟弟是茯苓的祖父吗?” “是。”明月奴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原是长孙无忌犯了事儿,长孙一家大多被流放。圣上仁慈,前些年恩准茯苓的祖父病归故里,这一家子才回到长安,又给茯苓定了亲事。茯苓长得极美,又擅女红,绣品算是出类拔萃的。这男子虽非大族,倒也门当户对了。” 李彩点头。 明月奴接着道:“只是这些年,犯了事儿的罪臣子女不得入宫任职,只可做杂役。不然,依四祖母的性子,早把她送进宫了。” 奔波了半日,也累了,众人便早早地歇下。 至了晚间,男子拍少女的门,少女不理,那男人说:“在下渴了,长孙姑娘屋里有水吗?”少女开了门,男子一下子撞开门,之后听到少女的挣扎声:“你出去。” “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那也不行。” “你我定婚三年,待我功成名就,回来就娶你。” 她挣扎,没力气,索性放弃,想想二人还是情投意合的。 泪水,夺眶而出。男子的声音:“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这话,更让她觉得不安全。 第二日,脸上的娇羞还未退去,榻上的男子已变了脸色:“哥哥。” “别叫我哥哥。”那男子冷了脸。 “你” “尚未成婚,你已经失身于我,谁知你会不会与别人苟且?我不过是试探与你,你竟这般的不知耻。” “我我有无与别人苟且,你说是不是?” “之前是没有,可你是失了清白,谁知以后会如何?” “你骗我?” “你竟这般的好骗?”他反问:“咱们的事儿,还是算了吧。你这样的水性杨花,谁人敢要?” 少女笨嘴拙舌,羞愧不已,捂着脸跑开。门口站着一人,是明月奴:“妹妹。”少女哭得很伤心。 明月奴安危她:“妹妹别怕,姐姐在这儿呢。” 明月奴安抚她,问那男子:“你是谁?” 男子浑不在意:“你管我是谁?关你何事?” “呵呵,是不管我事,信不信让你吃牢饭?” “是吗,误了我的事儿,只怕是担待不起。” “误了你什么大事儿,这么严重?” “误了我行军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原来是这样大的事儿啊,我可真怕啊。” “还不让开?” “你说不过是试探于她?你又算得了什么?只怕你早已丑态毕露,你的羞耻心又在哪里?毁人清白的衣冠禽兽倒成了圣人吗?天大的笑话。” “她,她就是不好,我才退亲的。” 明月奴怒极反笑:“呵呵,她不好,你偷偷的去找她,让她出来作什么?她不好,你们当初求着媒人c上赶子的要跟她们家订亲作什么?” 又道:“你既早想退亲,又何必如此歹毒?这样的下作,道德沦丧,以身犯险,你倒是说说,你自己成了啥?” 男子被说中,气不过:“我说过,与你无干。” “来人,把这个人砍了。”明月奴不怒自威,男子怕了哆嗦着:“你要干嘛?小心叫你吃不了”钢刀架在脖子上,他害怕了:“实话c实话告诉你,元帅已阴许我提干,会将千金许配于我。” 茯苓这会不哭了,抬眼道:“难怪你说要提干,原来是受了上面人的青睐,想平步青云。” 明月奴听了,不由道:“原来如此啊,嫌我妹妹阻了你的道儿,你这是要攀高枝儿去了。” “听见了吗?我的傻妹妹。” “姐姐,由她去罢。”少女哭着。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我只后悔,让我结识了这个禽兽。” 明月奴上去踹了他一脚,恶心道:“告诉你,记好了,善恶到头终有报。” 那人欲走,明月奴:“没让你滚,命不想要了,人渣!” 明月奴拉了少女过来:“去,给他几耳光。” 茯苓心软,嚅嚅问道:“姐姐?” “你还是不是长孙家人,你的血性哪儿去了?四祖母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娘家人?” “姑祖”少女的泪又流出来了,目前几步,朝着男子甩了一巴掌,“啪”右边脸,甩“啪”一巴掌,左边脸,再甩:“我再不想见到你。” 男子低着的头抬起来,已然肿了。 明月奴吼道:“人渣,还不快滚!” 半个月后,男子一封书信,两家断了亲。 得到消息,明月奴从长安赶回三原。 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二人立着,明月奴道:“那边退了亲。” “这么快?” “是啊,要跟人腾地儿。” “不是人。” “是啊,孬得很。归根结底还不是一个权字当头。” “那人身在军营,得高官青睐。而长孙家渐已失势,江河日下,反盘无望。哪比得军中统帅让他平步青云来得快?” “可我听说,若非四祖父的声望,那人在军中只怕毫无立足之地。” “对啊。未思报恩,得咱四祖父僻佑多年,反倒这样的羞辱她,急着退亲。看见了吧,这就是人性的丑恶。不引以为戒,可不行啊。” “二姐。” “姐姐。” “你们还小,以后啊,可得擦亮眼。好的男人,不会对爱慕的女孩做这样的事。这样的男人,还不如禽牲!” “是,姐姐。” “多谢姐姐(姨母)” 小丫头扶着茯苓回去了。 这姐妹二人正说着,长孙夫人及志海家的长孙氏来了,这回倒是热情:“月奴回来了,累了吧,快快坐下歇会儿。” 又是上茶水,又是嘘寒问暖的。 “我早说过,商贾之家的人不可信。”长孙夫人恨恨的来一句。 长孙氏倒低下了头。 长孙夫人指向她:“偏你们两口子,说可行,这倒好,这不是要了茯苓的命吗?”又问向明月奴:“月奴这回家里住几日吗?” 明月奴放下杯子,回道:“不了,因记挂着茯苓,才来这一遭。前些日子,天后陛下着我前去查办宫中绣女一事,已然有了眉目。多半儿的绣女遭到牵连,宫中供给一时难以为继,又要重新招集。” “正因如此,才碰见茯苓的吧?”长孙氏眼珠子一转,问了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绣房 “夫人,不好了。”小丫头一头闯进来,跌跪在地上。 “怎么了?”长孙夫人大惊,慌忙站起身来。 “娘子,又不好了。”小丫头惴惴不安,擦着额上的汗。 长孙夫人闻言往外走去,一行人也跟着出去了。 后堂内屋,茯苓手里拿着不是何物,两个丫头护着。 长孙夫人吼道:“要你们做啥?几个人还看不好她。”茯苓见长孙夫人来了,老实地站着。 “抬起头来。”长孙夫人的话她倒听,众人见她抬头,倒惊吓了,额头斑斑血点。 长孙夫人一见泪流出来了:“傻孩子,你何苦这样的作贱自己?又拿针扎自己了?扎到眼睛可怎么好?” 丫头们都跪着:“回夫人,小娘子扎了额头,还要扎眼睛,夫人请细看,眼角也有针眼。” 长孙夫人一把搂过茯苓,将她手中绣花针接过来:“可惜你那一手好绣品了。咱不怕,姑祖定会为你寻个好人家。” 明月奴只摇头。 回来路上,明月奴道:“可惜了茯苓,长孙家难得的好姑娘。” “精神不佳,受的刺激太大了。”李彩也觉得惋惜。 “是啊,只有祖辈儿,还勉强维持着稍稍的体面,谁还有金奴银婢的使着?”明月奴叹息,她看见了李彩家蹋塌的外墙。“ 李彩够够的了,先是余福家的姑娘的婚事,这又有长孙茯苓这个状况:”真想逃离此处,没得在南城书院自在。“ 明月奴冷不丁的问道:”宫中招集绣女,你试试?“ ”啊?“李彩心想:我可没摸过针呢。 明月奴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不用你去拿针捏线,去翦个线头啊,点个数c归个类啊,总可以吧,要拿针也可以,慢慢学吧。“ 李彩没说话,明月看看四周,小声附耳过去说了句话。 李彩闻言不可置信:”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对啊,去看还有人提亲来着,你也该想想,今年你都十二周岁了,要做打算啊。“ 李彩无言地点点头,挥手告别了明月奴。 李志贞家,”你要去绣房?“李志贞拉着灶火的风箱问。 李彩看着灶堂的火把父亲的脸照得黄黄的,回道:”是的,父亲。“ 李志贞思索了半日,淡淡的来了句:”也好。“ 家世清白,年龄相当,去绣房,倒也顺畅。 果真,李彩被分到剪线头处,与她做伴的女孩叫易彩杭,倒也正直。两人天天握着把剪刀,之后把绣品归类,放入库房。 转眼来这儿已经有半年,天气转冷,已经是冬月了。这天晚上做完活儿,戌时过去,已经进入了亥时。 洗漱完毕,困的人进入了梦乡。不困的也有三三两两在聊天的,也有看书的,灯未熄。彩躺在榻上,彩杭在一旁习字。旁边还有人在说些家常。无非是官场,宫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一个女人过来,应该是蜀地的,大嚷:”哎呀,好可怕哦。那小手一动一动的,那小脚一踢一踢我的娘啊,吓死我了。“ 两人也没在意,又有一女孩儿从厕所出来:”哎哟,我的娘哟,不得了啦“ 接着又跑出来两小女孩,失了魂似的叫:”娘啊,这是咋的了?里面一个,啊,血糊糊的,不知是人是妖“ 李彩她们觉得奇怪,有啥呀,都一个个撞邪了似的,几个人正议论着,室长过来:”都出去集合,紧急情况,全部下都去,一个不许呆在住处。“ 这干啥呀,都脱了衣服,被窝都暖好了,李彩不情愿,只得穿上,又系上鞋子,随着大伙往外往赶。刚出门,只见两个手持兵器的女侍卫巡逻着,四目张望:”都出去集合,集合。“ ”恁晚了,还叫出来干啥?“ ”哎哟,大半夜的不让睡觉,天理何在?“ ”这些头头儿们,折腾啥子哟。“ 虽话不断说,人也三三两两的出去了,站了半个院子。 女侍卫出来,站在前头指挥着:”少讲些闲话吧,站成两队,照齐,站直了。“ 弯曲的队伍站得直了些。侍卫头领过来了:”咱们这儿出了些事,要找个人出来,要是自愿出来呢,就少些麻烦,奉劝诸位,是谁最好自动出现,咱少些麻烦,也不耽误大伙睡觉。“ 过了半刻工夫左右,仍没人出来,侍卫头和一女子小声商量着,两人点头,那女子穿戴也像是侍卫。 那女子从左边那排开始,一个个的细细打量,再用鼻子嗅,一个一个的,少说也几百人,闻过这一排,再闻右边一排,回到了头里摇头,侍卫头领说”按第二个吧。“ ”好,事情先这样吧。两排开始,跑步往住处,走东边路口。跑到路口了,后一个再开始。“ 前头有十来个人,彩杭和李彩二人一左一右,看前面的人跑到了东边路口,那侍卫喊:”下一个,跑。“两人一齐开跑。 刚跑到东边入口,才听见一句:”下两个。“ 李彩进了入口,往回看,侍卫道:”左边的,留下。“这女子被留下,侍卫头领吩咐:”余下的都散了吧,没事了。“队伍一下子散开,又有从西边入口上去的。侍卫头领安抚:”好好歇着吧。“ 只见侍卫头领从一侍卫手中接过一包裹,孩子脸色紫胀,心疼地脱了氅衣包住:”这么冷的天,孩子会冷的。“ 侍卫头领抱着孩子,房里的烛光透过未关严的窗子,照在她的脸上,她看了看眼前瑟瑟的女子,再看看屋里的孩子,脸上浮现了怒容:”这么冷的天,孩子精光着扔在地上,你怎么忍心,那么狠心!“ 医正劝她:”统领,咱们回屋里吧,孩子受不了。“ ”走。“两个侍卫扶着那女子,刚挨近屋子便有温暖的热气熏染着,那女子过门槛给绊了一下,头发顿时全散开,她慢慢的慢起来,拢了拢头发。 两个侍卫扶着她起来。几个人进了屋,屋里的炭火很旺,氅衣里包裹着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还挺好看的一个女婴,统领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一个侍卫进来:”统领,羊奶热好了。“ ”放案子上吧。“统领抱孩子,往案子那儿挪了挪,拿了勺子,盛了一勺,轻轻的吹着,试着喂那孩子。 屋里很暖和,那女子仍然瑟瑟的,似乎在发抖。统领不疾不徐,渐渐的,喂了一小碗。 她缓缓搁下勺子,把女婴递给旁边的医正,”高医正,今晚怕是您休息不好啦。“ ”无妨,这都是分内之事。“ 医正接了孩子,孩子似乎睡着了,面容很是安详。 ”说吧。“统领缓缓地开了口,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瑟瑟的,刚才喂孩子那一阵子,仿佛钝刀子割肉,心里早已是一片一片的。 ”我我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侍卫统领的火一下子勾起来了,与刚才的慈爱似乎无关:”你生下了孩子,扔在厕所里,不管不问?“ 李彩和易彩杭二人被传到这儿,站在地上,统领问:”你二人刚才站在她前面?“ ”是的。“ ”可有发现异常?“ ”不曾。“ 看她二人不像是说谎,统领摞下一句让人没头没脑的话来:”傻货。“ 屋外又进来一人,统领问:”你们两个的榻是挨着的?“ ”回统领,是的。“ ”今儿晚上你可注意了,她都在忙啥?“ ”今儿晚上?“那女子回忆,晚上大伙一起离了绣房,各自往厨房盛了热水,洗了脸。噢对了,她洗了两回,还去了净房,我还纳闷:‘这么冷的天,还洗澡?’后来,就不知道了。” 医正写好了,刚才过来的人画了押。小女婴哭了起来,医正忙放下笔,去抱女婴。 侍卫统领吩咐:“下去吧。我要单独问她。” 这下又没人记录了,头领看了看,问:“谁是李彩?” 李彩说:“是小女子。” “字还不赖,你来作记录吧。” 李彩提起毛笔,醮了墨。 “我去厕所,刚提了裤子,一看,那角角里有动静,只看见一小手,一只小脚在那儿动,妈哎,吓死我了,就赶快往屋里跑,后来好多人都见了。” “亏得有人发现,这样的天,孩子还不给冻死?”统领的话音不重,说完狠狠的扫了女子一眼:“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女子低了头,两手交握,李彩见她的额头上皱纹不少,许是生了孩子虚脱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我也不想这样,她是那男人的孩子,我只想摆脱” “摆脱?再摆脱也是你的孩子,如何摆脱?”统领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我,我不晓得。”头低得更很了,呜呜哭着。 “你不晓得?女孩子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晓得。让别人怎么看咱们绣房?” “我真的不晓得。” “孩子都有了,你还要替那男人隐瞒吗?” “我真的不晓得,是我母亲,母亲把我卖给了那老头,我跟他了仨月,只因拿了他的钱,被赶了回来。” “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侍卫头领摇了摇头,对一旁的医正轻蔑地笑:“有女如此,可想而知,这母亲也不是个好的。” “我母亲说,家里没吃的东西了,也没钱了,我看见那老头给了母亲五千钱,我就跟走他了。” “五千钱?五千钱就把女儿卖了,可悲呀,那你就跟他走?” “我家穷啊,害怕了,只要有钱,为何不跟?” “啧啧,有其母必有其女。” “把今儿晚上的事儿谈一下,讲仔细些。” 那女子看闹不过,只好细细说来。 原来,她今晚回去洗漱完,觉得肚子疼,就去了茅房,不想蹲下去好久还起不来,不想疼了许久,歪倒在一边儿,竟产下了孩子来,孩子下来了,又过了会儿,她还没力气,不知又出来了什么一陀东西,终于解脱了,她这么想着提了裤子往回走。拿了面盆去厨房要了盆热水,在净房洗了身子就回去躺在榻上歇了。 “呵”医正在一旁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你就这么回去,跟没事儿人似的?若非有人发现,孩子还有命吗?” “你母咋个把你带大的?” “母亲来自深山窝窝,说是能出得去山里就好,管他嫁个啥样人呢?” “你母亲在何处?” “应当还在洛阳。” 正说着,侍卫已经调来了关于她的资料。 头领翻开看了看,问她:“你叫贺兰多丽?” “回统领的话,小女子叫多多,已经易了几次姓了。” “啊?这又是怎么回来?”统领没听懂,这跟今儿的事有关系吗? “母亲嫁了几回,所以小女子跟着换了几回姓。” 天啦,李彩落笔都觉得作呕,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直摇头,怪不得会出这样的事来。 “那你进绣房也有半年了,如何进的绣房?” “对,就是那老头赶我出来,我不依,母亲让他帮我找个地儿,就来这儿了。” “行了,此事非同小可,不查清无法向上面交待。”统领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不急,慢慢的查。” 晚上二人回去重新洗漱,也是老半夜了。上头的女子问:“李彩,你后面的那个人就是生孩子的。” “我也是才知道,也没注意。” “真是傻缺儿。”又问:“易彩杭,你也没发现?” “谁注意那个呀。” “后面的人老早都注意到了,那女的,走路跟别人不一样。你两个哎,傻一个还不够,真是,还得凑一对儿。” 这一区的人都笑笑:“睡吧,睡吧,闹了半夜,咱们明儿的活儿一点儿也不会少。” 上头那一女子直摇头:“傻货,傻货” 第二天,李彩和易彩杭二人还是老样子,拿着剪刀剪线头。负责看的女子已经没那么严苛了,稍稍一看便过去了。乐得二人直高兴,呵,千古一遇啊。 午餐很丰盛,有鸡块,有鸡蛋炒韭菜,还有汤。二人一起,吃的很开心。吃完正谈论昨晚的事儿:“你说这事咋样了?” “谁晓得?还能咋样?开了撵出去呗。” “不会吧?” “这是轻的,没的出了这样的事,很光棍啊?难不成八抬大轿抬了送出去?不浸猪笼就是好的了,不然骑木驴游街?” “这倒是符合规矩。” “她母女都不是大唐的人,不知是哪个车姬国人。自然毫无羞耻之心,不算个啥。” 有一侍卫过来,拱手向二人:“二位可是李彩,易彩杭?” “正是,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们头领有请二位。” “那好,等我们吃完吧。”李彩倒也不怕,易彩杭受了影响,吃饭有些不自在。 “二位,别刷了,咱们先去吧。”二人吃完,正收拾餐具,侍卫等得不耐烦了。 “行吧。”李彩也无耐,这儿的侍卫一般是不去惹的。 “算你们走运,回头得请客啊,这么好的差事。” “剪线头,真是委屈你们二位了,做绣活儿呢,又伤眼睛,今儿给你们个好差。” “能有啥样的好差轮到我们?” 侍卫头领领着她二人:“走吧,咱们去见见。” 四个丫头簇拥着了个女孩儿过来,后面还跟着四个人,看起来来历不凡。 “县主能来此地,是寒舍的福气。” 头领也能低声下气? 那县主在上头坐了,扫视一下四围,曼声问道:“你们千挑万选的人呢?” 县主这才注意到下面,看见二人道:“抬起头来。” 李彩二人这才抬起头,面前的女子不过十岁左右,生得如兰似桂,一张鹅蛋脸,一双明目甚是澄清,一双柳叶眉天下无双。 “这位姐姐好生面熟。”县主走下来,站在李彩面前。 李彩看着她,似乎也似曾相识之感觉。 “那是小女子的福气。” “县主看尚可否?”头领问道。 “不错,行,这两个人都随我去吧。”县主点头,她见了不少人,这两个做伴读是可以的。 “县主放心,在下已经查验清楚,都是家世清白的人家之女,不会降了县主的身份。” “那就好。” 长信县主携了她二人并随从登上马车,头领众人出了门相送,目送她们一行远去,头领对着远行的人,默默道:“希望来日,你们不要为难与我,看在今日的面上。” 长信县主和李彩c易彩杭三人同在一车,长信县主问:“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李彩疑惑:“你是?” “三年前,姐姐曾在珍珠帘陪妹妹玩耍,还教妹妹折芦笛c折粽子?” “您是?凌焉?” “对呀,我是凌。”长信县主见她认出了来,很是兴奋。 是了,张良娣的女儿,也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倒是取了二人的优点,英气的美人,只是还未长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永康郡公 李彩匆匆跟易彩杭作别,来了东宫。 当年太子颇不得天后赏识,天皇李治一筹莫展。 这天,李治宣了长信县主前来。李彩作陪,看见前面有一拄杖老者蹒跚独行,那背影甚是熟悉。于是紧走几步向前,细细一看,果真是祖父。 “阿翁,阿翁怎么来了?”李彩目前搀着李正明问。 李正明睁开干涸的双眼,呵呵笑了:“是小彩啊,大孙女。你怎的在这儿?不是去了绣房吗?” “孙女得县主青睐,如今在东宫是县主的陪读。阿翁怎么来了?” “祖父来见天皇陛下,求个恩典。” 年迈的李正明,一手拄着拐杖,走路走颤悠悠的,由孙女李彩扶着,一步步迈进朝堂。 李治只顾生气,也没往下看,李正明慢慢的跪下,李彩扶着他跪下,自己也在一旁跪了。 李治听见脚步声,心想:谁来了,也不见通报?这么想着,面色极为难看。 福胜瞧在眼里,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陛下忘了?陛下说,先皇留下的老臣,来见不必通报?” 李治一想,确实有这么回事,方不再言语,抬眼往下望。双目一扫,看见堂下之人:一个老者跪着,喘着气,李彩跪在一边,扶着。 李正明开口:“老朽李正明,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不由得站起来:“地上凉,郡公不必行此大礼。”说着,看向李彩:“你这孩子,你祖父年迈,还不赶紧扶着起来,自己倒下跪下了。” 李彩道了声:“是。”就起来去扶祖父,李正明跪着未动,李治无奈:“李爱卿平身吧。” “谢圣上。”李正明这才慢慢的起来。 还未等他开口,李治倒先说了:“朕与爱卿好久未曾谋面了,朕也对郡公挂念得委,只是这里太冷了。这样,咱们去后头详谈。”吩咐左右:“用朕的龙辇,送李爱卿去后书房。” 李正明坐着龙辇,心里很不踏实,对一旁的孙女道:“彩呀,祖父我活了九十多,还能坐上龙辇,真是三生有幸啊。想来这般殊荣,世间少有。” “祖父,您真有福气。” 李治一行人先到了地方,李治问:“福胜,朕记得先皇留下的还有一根灵寿杖,你去取来吧。” “回陛下,确有此事。乃乌荪国所贡,总共才两柄,其中一柄送赐给了卫国公。陛下这是?” “朕想赏给永康郡公,你着人去取。” “是,陛下。”福胜下去了。 李正明到了门口,下了辇,李彩扶他进去。有宫女上了茶,李治端起来,招呼着:“爱卿一路风尘,喝点水吧。” “谢陛下。”李彩也谢过,端了茶递过去。 “爱卿,年岁有九十了吧?” “回陛下,九十有二。” “你们家人长寿者可不少啊,想你那三哥李靖,活到七十九,你那四哥活到八十三,真真好生让人羡慕。朕本该去府上看望郡公的,可惜各地又是这么个情况,按下葫芦又起来瓢,叫人没有安生的时候。” “陛下驭下有方,曾降服高丽,如今政治清明c三教和睦c百姓安居,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且陛下心怀谦逊,一日一朝,多年雷打不动,实乃国之大幸,百姓之福。” 李治呵呵一笑:“郡公过誉了。实不敢与先皇相比,孤心中有愧呀。先皇留下的老臣不多了,每每见到,朕都唏嘘不止。” “实不相瞒,老臣今日求见陛下,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爱卿尽管开口。” 李正明落了座,刚开口:“陛下”刚好福胜回来,李正明只好住了口。 福胜拿了寿杖,恭恭敬敬的呈上。李治接了:“真是好东西。” “这柄寿杖,是车姬国进贡的,当年总共两柄,那一柄赐给了郡公的三哥。先皇留下了一柄,多少年了,倒也未曾用过,朕想,也只有爱卿受得起了,就送给爱卿吧。” “这个,臣怕受之有愧。” “爱卿不必过谦,你,受得起。” 李正明忙谢恩,李彩从福胜手中接过灵寿杖,跪下:“小女替祖父谢陛下隆恩。” “平身。” “谢陛下。” “爱卿刚刚说有事,还请继续说吧。” “陛下,臣历经三朝,历经苦难数载,荣华也享过,如今倒把这一切抛开,只怕命不久矣。只求陛下恩准,臣想埋骨父亲大人身旁。” “这个”李治有些犯难,“爱卿,前朝重臣,大多陪伴先皇,死后也如此。先皇已崩,爱卿还有别的心愿未了吗?不拘什么,朕可帮你实现,这个,爱卿不愿百年之年陪朕左右吗?” “回陛下,老臣也只有这一个心愿最切。陛下请听臣道来:老臣兄弟五人,除去二哥不知音讯。余下四人,长兄葬入前朝帝陵,三哥四哥归葬先皇身旁,而父母坟前无子陪伴,只有兄长的衣冠冢,臣时常梦见父母孤坟遭遇水,因此日夜难安。老臣想啊,为人子,生不能尽孝,百年死后愿留父母身旁侍奉,陪伴左右,也是好的。再说,又如何给后辈儿的孩子交待?臣知陛下为难,只求陛下恩准”李正明讲了这一番话,已经老泪横流,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已泣不成声。 “爱卿快快请起,你这样,朕心酸哪。”李治听了原本动心,此刻眼含泪水。 “爱卿先回去吧,这事,朕要再考虑考虑。” “臣怕回去了,明日再也无法起得榻来。臣老了,黄土埋到嘴边儿了。说实在的,今儿脱了鞋,明儿不知能否再穿上呢。” “小彩,快扶你祖父起来,朕朕准了就是。” 李彩,此刻也双目通红,上前扶祖父。李正明一听,就叩着头:“陛下这是答应了?谢陛下,谢陛下” 李治,似乎是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李爱卿,朕准你所愿。” “谢陛下。”李正明激动,嗑了一个又一个响头。 李治破涕为笑:“下不为例。” 李正明擦了脸上横流的泪水:“老臣知晓。” “这样,你回去上一道奏折,联准了就是。” “不如这样,就在此地写一奏折,请陛下批了,老臣直接带回去如何?” “这主意不错。你连纸墨笔砚都省了。” “是这样,臣老了,天又冷,写字只怕会打漂。这会儿孙女在侧,让她代写,此刻写了,陛下批下岂不省事?” “那就依卿所言。” “陛下,那老奴为李姑娘磨墨?” 李治赞赏:“去吧。” 李彩写完,念着,李正明听了点头。待李治批阅,登记造册。 李正明抻开看,那夺目鲜红的批字“准奏,下不为例”,李治笑问:“李爱卿这回看清了吧,不必叫人念了?” 李正明激动非常:“臣放心,纵使今日离世,老臣也瞑目了。” 李治笑里夹杂着些许哀伤。 祖孙二人谢恩请辞,李彩扶着李正明慢悠悠的离开。 刚走出数步,福胜追了出来:“李娘子,陛下有请。” “可是,小女要送祖父还家。” “这个无碍,由老奴暂且陪着郡公,不差这一刻,娘子放心吧。” 李彩回了书房,只见左右无人,心中狐疑,忙行礼问道:“敢问陛下召小女前来何事?” “小彩。”李治开口,这声音听得李彩心都软了,她只听过当今圣上这么唤过太平公主,只是如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 “你不应当叫我陛下。”李治这么说着,心中似有话,又不愿说:“你母亲是先帝封的郡主,你叫我舅舅可好?” “小彩不敢。” “小彩,你真的不喜欢那个” “陛下” “天后跟我讲过,你若心中无他,我自然不会加以强求。可是众人都看好的事,你不乐意,将来你不后悔?” 李彩想了想:“应当不会。” “多少人家的女儿求还求不来,你可倒好”李治叹息一声,看看她还不作声,反问:“你知道,你这样一来,长安多少家庭的女儿都要感激你了吗?” “这个,小女不曾想过。” “你不怕朕因皇后惜你之才,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 “应当不会。” “你若决定了,就要明白,将来你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的亲人都不在身旁,你只能靠自己。你身份贵重,长安洛阳两地繁华非常,你确定,你能受得了边关之苦寒?” “陛下,李彩自幼生在长安,又在洛阳数载。还因思乡心切,曾中断学业,自问恋家,难成大业,也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可能这几年认定了他,若不争取,只怕以后会后悔。” “为何偏偏是他呢?你的身份贵重,你自己都不晓得,连那天后也不晓得。在朕的心里,你跟太平是一样的。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大唐的男子任你挑!天后很舍不得你,常说你和彩杭是她的左膀右臂。罢了。遂了你的心愿吧。”李治颓然坐下,很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小女自问姿色一般。女为悦己者荣,别的,实在没有想过。”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治也不好再说别的:“回去吧,朕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李彩告退,看她迈出大殿,福胜在一旁恭敬道:“陛下,陛下仁厚,对永康郡公这般爱护。” 李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回神儿:“你这么看?是啊,父亲留下的老臣越来越少了,看见他朕就想起玄奘大师,都是父亲留下的国宝,越來越少了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特洛伊 管家内人卫苓,看着二位:“二位姑娘,就随着县主学习吧,地点就在太子的书房。另外,这书房也由二位姑娘打理,二位可有异议?” 两人道:“不敢。” “那好,二位先熟悉一下吧。记住,除了两位及县主,别个一律不许进书房。”福苓说完便离开了。 四壁都是书柜,数了数,整整八个书柜。有农田,水利,作战 李彩随意翻出一本,一看是《水经注》。时常听二姐姐说,太子博览群书,看来不假。 “姐姐,这儿的书姐姐若是喜欢,可以随意取阅。” “谢县主。”李彩连忙道谢。 长安街上胡人不少,谁知东宫也有胡人,还在东宫任职。 长信县主的师父来自大食,是安息国人。 这一日,给她们上课的是外金发碧眼的女师——萨姗,用不太标准的话向她二人问好:“下属见过县主。” 长信县主从下首起身还了礼。 “今日为县主讲个典吧故。是特洛伊木马攻城的故事,起因便是一个金苹果。” “金苹果?”底下三人面面相觑,再看向萨姗,作恭听之状。 萨姗看看三人求知若渴之状,遂娓娓道来: “金苹果要献给最美丽的女人。众神之母赫拉c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神兼美神阿佛罗狄忒为了抢夺金苹果而争吵不休,要众神之父前来评判。宙斯推荐了一位英俊潇洒的王子帕里斯来评判。” 三位女神各自许诺,希望把金苹果分给自己。赫拉许诺给他世上最富有的国家,雅典娜许诺让他成为最智慧的人,而爱神美神则许诺给他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帕里森要世上最美的女人——他把金苹果送给了阿佛罗狄忒。” 世上最美的女人,是斯马达王后海伦。” 阿佛罗狄忒从王宫掠来了海伦,并让她爱上帕里斯,而帕里斯惊艳于海伦的美貌,二人结为夫妻,幸福地生活在特洛伊城。” 斯马达国王率兵前来讨要王后,两国开战。特洛伊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无奈,城外的士兵,丢下一巨大的木马,落荒而逃。” 特洛伊人当夜,举城欢庆,庆祝他们的胜利。当夜,城内将士酩酊大醉。殊不知,危险已然降临。木马自动开启,趁着夜色,跳出一个又一个武装的士兵,他们打开城门,与城外的士兵里应外合,攻破了特洛伊——这座坚固的城池。特洛伊被灭。” 李彩问:“那海伦呢?” 萨道回道:“特洛伊城破时,斯巴达王见到了海伦——她曾经的妻子,海伦比以前越发的迷人了,自然还是他的王后。” “怎样的一个美丽?竟让两国开战,莫不是男人为自己的灭国找借口,让一个女人来承担吧?”长信县主摇头道:“我华夏历代也不乏这样的曲故,如褒姒c妲己,不也如此吗?” 唯独易彩杭神态平静,问:“这金苹果从何处来?我看他才是祸端吧?” “有意思。”萨姗眨眨眼,笑道:“这金苹果乃是纠纷女神放的,因为一次宴会,她未被邀请,自觉备受冷落,因此不请自来,留下一个金苹果而离开。” 三人相视,不约而同道:“难怪叫纠纷女神。这纠纷可不小。” 萨姗心情低落,悠然道:“特洛伊一战,历经十年,生灵涂炭,百姓居无定所。” 李彩内心念叨:“特洛伊,特洛伊” 这半天李彩魂不守舍的,以致后来萨姗又讲了啥,竟全无兴致。 “姐姐呆坐了半日,想是乏了?早点歇了吧?”长信县主问。 “不了,想起一件事来,全无头绪。”李彩情绪低落。 “这好办,我只要心情不好,转一圈儿就好啦。要不这样吧。”长信看看四周,小声道:“咱们出去转悠一番,也见识见识这洛阳的繁华?” “这可行吗?”李彩犯了难,一入宫门深似海,能出去吗? “自然可行。”说走就走,二人罩了面纱,换了衣服便要出门,易彩杭问:“县主与姐姐出去,奴婢怎么办?” “自然在这儿呆着呗。你给咱们打掩护。”县主笑嘻嘻的答,拉着李彩往外走,自然尾随着宫中的暗卫。 这洛阳乃是多朝旧都,繁华无比。这一日,凌嫣和李彩出了门,在街市上看,随行的只有两位宫女,身着便衣的卫士散落在各处,力保二人安全。 凌嫣自幼长在深宫,对外界所知甚少,见了摊儿上的东西样样觉得新奇,驻足在泥人c糖人面前,直叹:“真好看。” 还有泥做的口哨,是个将军的头样儿,在脖子处吹一下就会响,一下子买了十多个,李彩问:“这东西满大街都是,要这么多何用?” “姐姐不知道,长安的东西跟这儿的不一样,回了长安,我要送给弟弟他们。” “这是用邙山的土制成的,的确跟长安的不同。” “对呀,千里送鸿毛,礼轻情义重啊。”长信县主欢快的把东西收好,递给身后的宫女。 随后来到了一银饰作坊,随意翻看了几个,摊主道:“小娘子喜欢买一个吧,很便宜的。” “多少钱?” “五百钱。” “五百钱?”长信眨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贵是不贵,只是我已经有好多的,算了不买了。” 那人极是不悦:“娘子不要请别乱翻,还请别处看去。” “切”长信拉了李彩的手就走。 一个算命的在一边儿支了个摊子,见她二人走过,叫道:“算命测字,卜问吉凶祸福。” 二人看看了,停在了一个卖香包的老大娘那儿,长信拿了个小公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末了说:“做工不大好。” 遂丢下,又拿起一个小绿柿球,看了看道:“这料子不行,比母亲做的差远了。” 两句话,那老大娘翻了白眼。凌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翻看,终于看上了一只小老虎,买了只小兔送给李彩,付了钱,拉了李彩的手就走。 正要往前走,有人威风八面的经过,不知是哪一位公卿,行人纷纷回避。 几个人没躲过,撞在了算命先生的桌子上。 那中年道人也不恼,等恢复正常秩序,对二人道:“撞到既是缘份,二位不如测上一测?” “半仙儿,您这儿灵吗?” “哈哈,不说是百试百中,倒也不曾出过差错。” “都说望闻问切,那您会望气吗?” “姑娘什么都不必讲,看贫道讲的可对?” 二人不作声,那道人开口了:“姑娘出身不凡。”凌嫣笑了,心道:老套。又问:“还有吗?” 不等那人回答,又来了句:“您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讲,想蒙人?” 那人倒不好意思了:“姑娘说笑了。姑娘内心最清楚,放眼当今天下,似姑娘这样出身的可没几个。“ 长信鼻子一皱:“这话我信。”是啊,前太子早亡,且自小体弱,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如今太子只有她一个女儿,若不出意外,将来就是公主。 长信拉了李彩近前,要他给她望望。 那人看了片刻:“天圆海阔,福相天成。这位姑娘应当出自钟鼎之家。” 李彩笑笑,看了看岸子上有文房四宝,执笔醮了墨,挽起袖子提笔在纸是写了字,写好之后,扭给那道人看。 道人看,是个“谦”字。 道人思忖片刻,琢磨良久:“好好。” “好?好在哪里?”两人同声问,李彩小声道:“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那人倒是滔滔不绝:“人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姑娘这个谦字恰到好处,自然是好。”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料你是胡诌,附和叫好呢。只说吧,如何解?”长信拿过字,看着。 “这个谦字合时宜。自古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稀。姑娘这个谦字,乃是谦虚谦逊之意。从卦上讲,谦为六爻,非吉则利。在高位而不自大,屈尊低就不怨天忧人。”那人倒是讲得头头是道。 李彩倒是认同“先生讲得不错,我家中三年前是有变故,受了他人牵连。” “三年,也该是苦尽甘来之时了。” 长信也提笔写了个,李彩看她写了个诚字。 那人看了,来了句:“止谤莫如自修。” 宫里流言四起,都说太子非当今天后所生,天皇着人查访,却不知这谣言从何而起。太子对此事倒是看得淡,注了不少的书。 冷不丁一盆冷水泼来:“小姑娘,印堂发暗,当不出半年,家中会有变故。” 李彩听了一惊:“怎么我这里才好,妹妹倒不好了?” 那人也无奈摇头:“天意,天意啊。” “两位姑娘,变故之中,你二人当相互依傍,相信定会走出困境。你二人所写,字皆为言旁,当知道众品难平,止谤何其难。”那人收拾收拾:“得了,这一卦我自知不妥,钱也不要了,走人吧。洛阳城我是呆不下去了。” 李彩匆忙上前,拿了块金子塞给他。泄露了天机,自然要溜了。 她们原本是要继续逛下去的,这一个卦倒把二人的兴致浇灭了。 李彩劝道:“妹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姐姐我晓得的。”长信拉着她的手,毕竟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孩儿,又如此的善良,钟灵毓秀的女子,李彩看着也心疼。 见二人打道回宫,暗处的三卫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色暗了下来,张良娣已然等候多时了。见了二人:“小祖宗,可算是回来了,也不看看天色,啥时辰了?” “阿娘。”长信撒娇地去搂她:“阿娘说孩儿整日呆在屋里不好,孩儿今儿出去看看,也算是见了世面,有何不可呢?” “你出去为娘自然不反对,可也要早些回来才是。看你大哥多好,倒让为娘少操了不少心。” “大哥是好,我自愧不如,就这样了呗。” “别贫嘴了,去用晚饭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画地为牢 秋日,洛水之上,烟波浩淼。 上阳宫在洛水这北,紧临太子居所——丽春殿。 丽春殿,殿如其名,四季美丽如春,郁郁葱葱的是各地的奇花异草。 那是一弯半弦月,透过窗户,月光撒了进来,很是温柔。光仁,光顺二人在月下红剑,太子李贤在一旁观看,不时指点一二。偶尔点头。二人练了一会儿,稍做休息。 屋里二人擦了脚,微风吹拂,院中树木摇曳,花影扶疏。 “姐姐,彩杭要回汝州多久,几时能回来?”长信县主问李彩。 “要看她祖母身体如何了,老年人,又是秋天,不好说啊。”李彩叹气摇头。 秋风虽凉,却吹不散二人心头的火热,李贤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触及含莲亭中一琴,遂迈开步,坐下来,伸出双手拂在琴上,调试一番,琴声作响,似乎是回应他。李贤赞了句:“好琴。” 遂笑问一旁张良娣:“栖霞,为孤抚琴一曲如何?” “妾怎敢班门弄斧?”良娣谦虚。 李贤起身,请张良娣坐下。 张良娣无奈坐下,烛光之下是琴谱,遂问道:“此曲何名,何人所作?” 李贤道:“此曲乃是孤前日所作,曲名嘛,叫做《瑶山玉彩》,如何?” 张良娣点头。抬目望下亭下,闭目酝酿情绪,手指落下,琴声铮铮作响,似泉水叮咚,又似鸟儿鸣叫,二儿闻琴声执剑起舞。 李彩只觉面前似有万马奔腾,刀枪相撞的撕杀之声似乎就在耳旁。 太子的心,乱了。 又如撕锦裂帛,两军阵前斯杀。 一曲未终,张良娣脸色已沉了下来,二女早已放下书本,这琴声,这琴声二人出了屋子,望见一老者在月下驻足:“您是?” 那老者若有所思:“老朽乃是琴师,太子洗马请老朽来调琴色。敢问二位,这拂琴者何人?” 光顺问:“这,有何不妥吗?” “怕要有变故了。 这琴声似是玉碎,又有撕锦裂帛之声。阿嫣哭道:“父亲” 再看张良娣,默然流泪,一曲将终。可惜“嘭”的一声,有根弦断了。 太子脸松懈了下来,对二位王子道:“天晚了,早些回去歇了吧,我跟你们母亲也要走了。” 太子走近张良娣,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怎么哭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是阿嫣吗?” “父亲。”长信县主走出来,“这琴交给你吧,修或是不修,阿信看着办吧。” 太子与良娣携手离开。长信抱了琴,看看下面的琴师:“师父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 琴师调试一番,那琴发出铮铮的回应,似乎在回答他。 “琴是好琴,弦儿也是好弦,只是难配了,断弦续不得。” 果然,出事了。 明崇俨被杀,此案查了几个月,竟一无所获,武后竟怀疑是太子所为。一时,东宫人人自危。 不知何时,东宫之人被人当罪犯一样的提审,不出两日,除了太子至亲,竟全然如同过了堂。 东宫画地为牢。 冬日里,也无新的供给,只有从旧年的冬衣里选出可穿的,捱过这严寒之冬。 太子倒是全未放松对儿女的监管教养。 一日,明月奴来东宫探视。 李彩c长信与明月奴相见,未语泪先流。 末了,明月奴来了句:“小彩,天皇让我带个话,你父亲原本是返还原籍,保留官衔。” “姐姐替妹妹谢过天皇陛下。”李彩谢恩。 跟长信相视一眼,苦笑: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官衔何用? 李彩劝长信:“县主莫要难过,姐姐也经历过,比这要大的变故。经此一变,会有不少人的真正丑恶的嘴脸露出来,往日的面具自然就自己撕破了。当年父亲被革职,押回原籍,也不过如此了。” 当李志贞从汝州知府被罢官,时隔三年,再次重新启用,李彩深深地c彻底的见闻了那些丑恶的嘴,由嘲讽到尊敬的奉迎。世上最丑恶的灵魂莫过如此。 如今虽被关了禁闭,不过长信还是皇室的长孙女,动辄有人相随。只是缩减的地方也不少,虽说是一应用度皆照以前的标准。 “姐姐说的没错,道理妹妹不是不懂。可这不一样,父亲身为太子,不光是武家人,顶头的人也容不下父亲。如今被贬为庶民,倒也一身轻松,只是这一大家人性命堪忧。” “太子再不济也是皇室之后,天皇天后不会要他性命的。” “姐姐,你不懂。”长信的脸上,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伤感:“有的人,为了权势,连亲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姐姐的父亲当年得罪了武家小人,罢了官。官罢了还可以再复,并无大错。太子,这大唐何时缺少过太子,今日你被废除,可以顶替你的人多之又多。” 关了三个月,张良娣捎信儿过来:“好好念佛,心自清静。” 如今这外籍女师萨姗也被上头撤了。 二人每日早起,念一个时辰,早饭之后是看经文,午后习字,晚上作文章。这一天天的充实起来,倒也不觉得是牢宠了。 太子东宫幕僚被一个一个的处理。 清净心难得,难得清净心。 一日,来了几个人守在门口:“天皇天后有令,请县主去佛寺念经祈福,明日离东都。” “知道了。”长信莞尔。 “把东西奉上来。”那人指挥着,几名宫女奉个衣服礼盒:“这是天皇天后赏的,秋日快来了,天凉,这里吃用的给县主备下。县主好生歇息,明日启程。” 这帮人告退。 长信追问:“为何要离开东都?” 那人鄙夷一笑,不答,离开了。 李彩安慰她:“县主放心,李彩也要同去。” 长信的丫头出去问了问,不一会回来。 原来这天后做了怪梦,说是天龙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要她着有皇室血脉的清净女眷去有宝塔处诵经。太平公主已经成家,亲近的,也就是长信了,别的女子还太小。 晚饭送来了,宫女放下餐盘出去,李彩留心,有一纸条,长信拿来看了,是母亲的笔迹,“原来是母亲。”便把字条放在灯头上燃了。“祖母还是喜欢母亲的。” “我只是不懂,母亲为何不动手?” 宫里传言不断,国之重臣被一个个的放倒,处置,只因与太子稍有瓜葛。 天微亮,辞别天皇c天后,才可以上路。 还没进天后宫里,倒见一人进去,得了,还是等会儿吧。 那人进去了一会儿,便传来天后的笑声,很是狂妄c肆无忌惮的笑:“哈哈哈,果真是哈哈哈哈,这帮臣子,血性何在?不费吹灰之力便自强” 一会儿有宫女出来:“天后说了,县主诵经去罢,回来再见。”见二人要走,又道:“天后让奴婢说一声,高家已然上书,要同县主解除婚约。县主意下如何?” 长信县主怔了一怔,道:“解除便解除,烦请祖母代劳。凌嫣感激不尽。” 随行的宫女是张良娣的人,一路跟她们介绍着路况。 护卫叹息着朝堂政变。听了她二人胆颤心惊,“昨日当差回去,你倒我碰见了啥?竟是一个人头,骨碌碌的,还带着血,竟是高家的,问了一下,不远的地儿就是他家,还把他的尸首——自然是无头尸,也扔在了街上。你说,这活到这份儿上,这还怎么得了?” “高家人不管吗?” “高家人?这人都是高家人杀的,又抛在街上。” “不是吧,虎毒不食子啊。” “这还有假?天后说了,罢了,这高家也是皇亲国戚c名门之后,自己回去看着办吧。” “这不结了?” “所以啊,他以为没事,便乐得自己回家了。哪料刚踏进家门,他那父亲c伯父一刀砍在他背上,又削了脑袋,接着堂兄c堂弟把他的头扔在街上,又抛了尸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阿弥陀佛,如何下得了手啊。” “是啊,丢车保帅,啊不,是丢卒保帅,那又如何?刚刚没听到天后笑吗?天后说,这帮人,为了家族利益,抛弃了他,还干出这样的事来,这高家是完了,彻底不会再受到重用了。相比之下,这李家都好很多。” “李家,哪个李家?” 结果那人的回答,让李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哪个,还有哪个?自然是陇西李靖那一族。” “李靖的孙女在天后身边,那可是第二大红人啊。” “这是不假,李余福的儿子在东宫任职,李靖的重孙李颜芳也在东宫,天后说了同样的话:回家自己看着办。” 结果呢? “结果,还不一样?天后说了同样的话,回去自己看着办呗。这二人家也没回,直接去找天皇,讨了旨意,去戊边了。连行李也没收拾,只吩咐了人捎信儿给家里。” “这二人真是不简单。” “是啊,李靖之后,这李家便不在担任要职,算是低调不少。这高家可不同,为保富贵,不择手段,用年轻人的血来换呢。” 阿弥陀佛,李彩出了一身冷汗,纠结了这么一会子,终于长出一口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例:第二十二章 龙泉寺 又是一年的春日将尽,夏日来临在即。因废太子一事,动摇国之根本。李治不得不放弃今年在东都避暑的打算,回长安安抚陇西大族。这会儿,皇室再次从东都洛阳回到长安,车马随从,甚是壮观,浩浩汤汤的队伍如群鸟迁徙。 龙泉寺,地处中原腹地。远离尘世宣嚣,格外的宁静。 龙泉寺以塔为寺,塔名为宝盅塔,相传建于南北朝时期,历经朝代更迭,风雨洗礼,依然保持风貌,享受世间香火。 距塔不过几十米的寺中后院有银杏树五六棵,其中最大的一棵要三个成年人合抱再给围一圈。 三四月间,正是银杏花叶皆绿之时。枝头上的花叶,看着便喜人。 说是寺,不如说是庵,皆因龙泉寺内皆为女尼,人人习武强身健身,寺里有自己的田地,倒也自给自足,旺季之时,寺里的稀罕收成还可拿出去卖呢。 李彩与凌嫣在此并未受人叼难,自然也未曾高人一等。每日早早起来诵经,诵罢跟着习武,之后再用早饭。日间可以砍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心情倒也渐渐平复,倒把寺外的法事渐渐放下了。 山中无岁月,青灯黄卷为伴,花草荣了枯,枯了又荣。 一日,村里一年一度的孝敬又来了,没有别的,只有盛产的美味鱼。放了半日,“盛意难却,咱们虽收下了,终是要放生的”夫人派二人前去溪里放生。 二人沿着小路前行,到了溪旁,忽见水面倒映二人,年华正好,如同那春花盛放。 不知谁问了句:“这水里的是谁?” 另一个回答:“谁?” “这里没有别人,外头的人不能进来,不是咱俩还能是谁?”半天才悟,水面上的正是她们自己。时光不停留,不觉三年已过,今日竟是头一回出门。 端的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素衣亦难掩其清秀之色。 二人把鱼放入水中。看那钱儿尾巴摆,游开了。在溪旁边草地上盘腿而坐,阳光酒在素衣上,全身只觉轻松。 有杨柳清风拂面,二人浑然与这山水融为一体。这三年来,止谤自修,竟也有此境界? “今年没有倒春寒,春打年头里了。” “是啊,冬天结束了。你我姐妹在此,不觉三年已过。” 万物复苏,蛰伏一冬的小草刚刚探出个头,露出细嫩的针芽。 正月十几便开始下春雪。这雪下得不大,不曾误了出门。圣上命她二人出门到洛阳。 一直到上元节前夕,这雪才下得大了些。 化了又下,天亮了,已是正月十五,这雪才停。 上元节,天刚黑一点儿,华灯初上,洛阳城处处张灯结彩,树上的雪刚化一点儿c又结成了冰,灯火之下,火树银花。 易家的人也在,三日前,来报的人说了,那么彩杭也在吗? 心跳加速了,曾去她家里提亲的他,也会来吗?这么想着已经分了神,被人群冲散了,不知长信到哪儿了。 慌忙的去找,左边那一排人之中,没有。 挤过吵杂的人群,右边也没有。 眼前是一栏杆,她空有腰牌,却错过了进去的时间。 透过眼前小小一方栏杆,看得见里面的对面一排的脸,没有。眼前的这一排后脑勺,只见发髻看不见脸。 舞龙舞狮的热闹非常。 她呆了,眼前人扭过了头,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人如同中了电一般。四目相对,只隔着栏杆,周围喧闹的舞狮舞龙,渐渐的远去。 不是他还有谁?英挺的鼻梁,上面是寒星般的双眸,如梦中的女王,见到心仪的王子。可她,却不是国王,从来就不是。她从未有女王那样的姿色。 戏言唱了:“过完了上元花灯节,郎情妾意两分别中元下元何处觅,已是阴阳两相隔。” “挑灯看雪雪初晴,柳芽先发赛芙蓉。雾也浓来水也浓,水浓血浓比不过情,”戏文飘过来,不知是谁脸上先淌了泪,泪流四行,是喜是悲?今日的相逢,又是下一个别离? 她低下头拭泪。 “姐姐,你在这儿啊,叫妹妹好找。”凌嫣笑着跑过来了。 她只好离开。阿嫣在一旁道:“姐姐,若是走散了,咱们可如何回去呢?” 她笑道:“不会的。”走了几步一回头,他仍在看向自己。 明月奴捎信来,祖父的身体不大好了。 已经很不错了,距离祖父请旨之时已然有四年的时间了。 李彩忧心如焚,又牵挂着,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然病倒,不醒人事。 再次悠悠转醒,已是半月之后。寺内众人为她诵经祈福,再为她祖父诵经回向,不过月余,传来祖父康复的消息。 小麦成熟,正是农忙时节,银杏果子也成熟了。寺里让她大病初愈的李彩c凌嫣跟寺主一起收获银杏果子。 因着李正明月康复的缘故,都道龙泉寺灵验,武后听说,也要去寺里进香,李治吩咐:“她去,咱们也去上香。走,找个清雅之处。” 那一棵银杏树,满树金灿灿的叶子,树下铺了一层金黄。 寺主年事约摸四五十岁,身着缁衣,在树下盘腿而坐,双手合十,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如同这棵银杏树一般,带着不可名状的神秘。 刹那间,李彩心头明朗:世上的纷纷扰扰c是非曲直跟此相比,又算得啥? 微风习习,院里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摆。半月挂在天空,有数个星星闪耀,跟地上的灯火相互辉映。c 李治信步随众人行至院内,老远注意到了那棵银杏树。 凌嫣赶紧介绍:“祖父,这可是公孙树,祖辈种了树,孙儿辈的才能吃到果子呢,这棵树相传种于南北朝时期,可是个老寿星呢。” 李治一听,高兴:“老寿星,老寿星,好,好。” 正说着,宝盅塔放出光芒,金光闪闪。 李沌风举杯:“贺喜陛下,祝贺陛下,今夜宝塔放宝光,是陛下痊愈之兆啊。” 底下群臣纷纷举杯:“臣等贺喜陛下,陛下龙体安康,乃大唐万民之福,更是臣等之福啊。” 那宝塔顶上金光闪闪,甚是耀眼,李治高兴,心头似乎也亮敞起来,频频举杯,君臣助兴,兴致极高。 突然间,那金光消失了。 众人大骇,李治“啊”的一声,杯子掉到了,咣当一下,杯破水流,人也晃了几晃,几乎摔倒一旁。狄在近旁,赶紧扶了一下,给李治顺了顺气,满脸急切的问:“陛下c陛下无碍吧?”。 李治提不起来气,歪在胡椅上,眼皮抬了一下,有气无力的问:“快c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心似乎被挖走了一般,有气无力的问。 “陛下放心,臣即刻派人前去察看。”狄安慰他。扭头对一边的侍卫吩咐:“快派这院子的主人来。” 人领来了,却是一相貌端庄的老尼。 “贫尼见过陛下。”那老尼施了一礼,微微,抬头。 李治一见此人,只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名字,愣怔了一下,“是”老尼低眉没说话。 “是你,薛”李治话没说话,老尼拦住了:“陛下龙体康健,可喜可贺。” 李治摆摆手,如今是雪上加霜了。 “万事自有因果,贫尼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你去吧。”见了她,他心里有了底。 随行的太医前来请脉,诊治一番:“陛下倒是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待微臣开个安神的方子,在此地将息几日,再回行宫吧。” 李治歪在榻上点了点头:“默金,你的话,朕信得过,下去歇着吧。” 太医低头出去了。 李彦芳举着火把,带了宫中侍卫进了塔里。塔里一层层的光亮更亮了。 塔里面的最后三层是上不去的,没人知道塔尖上的宝是怎么安上去的,更无人谈起上去察看了。 火把举出塔窗,仍旧看不到,只是模糊着看到黑黑的塔尖。 下面的李治喝了药,平复了好多:“狄爱卿,幸好你在朕身旁。你的能力朕是知道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陛下错爱。朝堂人才济济,论资排辈儿,微臣似乎挨不上边儿。”狄仁杰谦虚的推迟。 “爱卿这便是过分谦逊了。何必枉自匪薄?朕说了吧,此事非你莫属,别人,还没那个能耐。”李治看了看他,想了想:“这样吧,朕给你七天的时间,务必查明此事。此事若办不好,朕的性命怕是要交待了。” “陛下,臣尽力而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临危受命 大唐皇帝极是不悦:“对了,刚才你说论资排辈儿,等此事办好,朕自会论功行赏。不然,看看你的脑袋还结实不。” “是,陛下。”狄仁杰不敢违拗。 李治看看一边的孙女,问道:“凌嫣,你在此地多久了?” “回神父,快三年半了。” “这么久?”三看半了,当年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了,都说隔辈儿亲。他想起了他与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三年半了,难为你了。为祖父祖母祝福了这么几年。”李治说着,看看众人:“从今日起,长信县主结束在龙泉寺祈福。恢复自由。” “阿翁,那跟孙女一起来的那位姐姐呢?” “她么,跟你一样。朕着人安排人侍奉你们。” “那倒不重要,孙女这么几年,也习惯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李治听了,甚是心酸。 两位宫女并内侍抬着李治回了住处。 众臣俯首送别:“臣等恭送陛下。” 狄仁杰率领手下立即奔向宝盅塔。 现场倒也不乱,远远看去,层层护卫把个宝盅塔围了个严严实实。 “都看好了,别放出去一个人。”狄仁杰吩咐。 门口黄统领道:“狄侍郎放心,此处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又道:“寺中女尼已被全数看管起来。” 狄仁杰原本是赞赏点头,一听后半句,眉头一紧,细心的提醒:“这是皇家寺院,不可冒犯了她们。” 黄统领倒是机敏:“某明白,狄侍郎放心,属下的人自有分寸。” “如此最好。”狄仁杰向塔顶望去,甚是纳闷:“这宝塔之宝怎会突然丢失呢?” 正这么想着,三个人从塔内梯子上下来。带头的是李彦芳,他已经被李治安排进宫做了亲卫。 李彦芳见了狄仁杰,礼貌的叫了声:“姑夫。” 狄仁杰点头,上前询问:“彦芳啊,上面情况如何?” “姑夫,那塔顶层并不能上去,里外不通,侄儿只好在塔顶下面一层举了火把探出头去看,塔顶的黄金疙瘩变成黑色的了。”李彦芳回道。 “咋的,金疙瘩变成黑的了,为何?”李彩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圣上刚才吩咐了,给了七日的时间破案,我等不可懈殆。”狄仁杰也是摸不着头脑,但觉一团雾水。 “时辰不早了,请狄侍郎早些休息吧。”内侍这会儿对狄挺关心。 看看狄未动,又征求李彩的意见:“李娘子?” “公公放心,这地儿我跟县主待了两年多,就去原来住的地儿吧。”李彩站起来,往外面走。 早有两位沙弥尼在院外等候,李彩随她二人去了住处。 见那二位沙弥尼返回,狄问:“这是何处?” “回狄侍郎,这是本寺住持的住处。”沙弥尼单手举前,念了句:“阿弥陀佛。” “原来是薛夫人。”内侍来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薛夫人?”狄仁杰问。 “侍郎有所不知,薛夫人原先很是得宠。只因听了玄奘大师的开示,求天皇天后陛下恩典,出了家。就是玄奘大师为她剃度的。”内侍在宫中当差多年,这些皇室秘闻倒是清楚得很。 狄仁杰又问“夫人在此剃度?” “夫人在长安剃度,只是”他说了半句,摇了摇头:“甭管为啥吧,避世清闲,来到此处有十年了吧。” “在这个地儿有十年了?”狄问。 “可不是嘛。”两位女尼说着,行礼离开了。 狄仁杰见有一老尼回来。 内侍上前道:“阿姑,且留步。” “公公何事?” “今日塔顶国宝失窃,陛下着狄侍郎严查此事。” “狄侍郎有什么想问的,请问吧。” “这些日子可有人上来过?”狄问。 “上个月长信县主和她同杰的小娘子还扫过塔呢。寺主也晓得的。” “不是怀疑她们,是怕别人来过。” “哦,对了,见过一个瘦子从这儿出入,但没上去。”阿姑想起来了。 阿姑点头,确认:“是啊,他倒是没少在这儿转悠,去年还来了十多天呢,还帮我们打水。给他报酬也没要,只说要上塔一观,要一睹塔内风光,倒是让他进了几次。我还说呢,这个人着迷了还是咋的。说起来,他上来过几次,倒也无碍,塔内的舍利佛像都有机关,几百年来,江山几易主,不知多少土匪山贼前来,也打不得塔里宝贝的主意,也无损失。” 狄仁杰一听,关键了:“那个打水的,他叫啥?” 黄阿姑翻翻眼珠:“听跟他一块来的一个人讲,叫子夜,塔楼儿的,上个月还来了两回,人挺和蔼的。” 狄面色凝重c点点头,这个表情,代表这很重要。 见他要走,阿姑上前一步:“侍郎先别走。” “姑姑还有事吗?” 阿姑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了,很重要的。” 狄仁杰很是随和:“那就多想想,想起来了再告诉狄某。” “算了,等我想起再说吧。” “多谢阿姑,狄某告辞。” 李彩这一夜睡得极好,难道自己真的没心没肺吗?她对镜笑笑,任由丫头给自己梳妆。 “娘子这么高兴,案子有眉目了。” 收拾停当,李彩站起来:“走吧,很快就有眉目了。” “娘子莫急,早饭还没用呢。” “知道了,逗你呢。” “你们过去看看彦芳,让他等着我,我跟他一块儿去。” 正吃呢,黄阿姑过来了,李彩问:“姑姑这么早,吃了吗?有重要的事吗?” “是啊,前些日子,我跟县主去扫塔,塔里宝物并未丢失,不知昨夜如何?” 彦芳刚好走到门口:“姑姑放心,昨晚我们前去查看过,并未丢失。” “还是看看的好。”狄怀英领着内侍,阿也姑去了。 李彦芳站在空地上,搭弓射箭,内侍道:“属下以为,距离太远,怕够不着。” “够不够得着,也得一试。”彦芳说着,拉了满弓,瞄准了塔尖,手一松,那箭嗖的一下,飞蹿了出去,只是到了第九层便无力前行,缓缓坠落。 再看那塔尖,以前看吧,白天是黄色的,太阳一照金光闪闪,如今却是黑色的,像铁一样。人的心也跟着一沉,毕竟在这呆了两年多,那感情可谓不浅。 李彩捡起落下的剑,看那箭头,再抽出箭袋里的一支,两支箭稍近些,便有一股力量把二者吸到了一块。当下她心已明白。 从手下手里拿过箭袋,拉了彦芳:“阿芳,咱们去那棵大杨树上。” 她指了指,那是一棵树,四个在粗壮挺拔的大杨树,树干笔直,树梢直达宝塔的四c五层,第四层的树干也挺粗,还有树杈,完全驮得动一个大人。 彦芳点头,带着猴子走到树下,脱了鞋,猴子用力身子一纵,抱起爪子麻溜的嗖嗖的往上爬。 内侍搬来一梯子——猴子能爬,树干那么粗,人抱不住,彦芳爬了上去,在第二层塔那么高的地方稍歇,又继续爬。 坐到第四层塔那么高的枝丫上,猴子递来一支箭,彦芳接过,搭上弓,慢慢指向塔尖,拉开弓,眯了眼,再次瞄准。 树下两位内侍你一言c我一语的说开了。 一个说:“李公子刚才在地上没射着,这会子能射着吗?” 那个说“那还用讲?百步穿杨那可不是吹的,准能把那个黑玩意给射下来。” “射那干啥?” “好好的金疙瘩变成黑的了,看看是作了哪门子的妖呗。” 彦芳手中的弓已拉满,右手一松,箭带着白色的箭羽朝塔顶飞去,终于射到了塔顶,那箭尖射到了黑疙瘩,晃了两下,却沾上不落了。彦芳笑了,树下的李彩也笑了。彦芳再次从猴子手里接过箭,再射,又射。 “没射掉?”内侍傻眼了,上前问:“娘子,这东西咋没射下来?” 李彩反问:“你当是打猎啊,还要射下来?” 内侍不解:“那还怎么着?” “哎哟,把那妖怪射死了,看到没?”争论的两个人又开始了。 “射死了?” “那可不?那箭能是平常的箭吗?那可是非同一般的箭呢,是射妖专用,想想吧,有李天王这样的祖父护佑,李公子的箭还不如虎添翼,箭到妖除?” 李彦芳已同猴子下得树来,两人赶忙拿了鞋子过去:“李公子辛苦了,李公子快穿上吧。” 收拾好,提了箭袋,其中一人问:“在下实在榆木脑袋,不知公子此番作为为何?” “还不明白?”李彦芳拿了箭袋给二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那箭头是磁铁,吸上去那黑疙瘩,那疙瘩不是铁的吗?” 其中一高个一摸脑袋:“可不是嘛,怪道昨晚让咱们去寻找几块磁铁来。” “那金的会变?” “还真是榆木啊,准是被人换了呗。”这会脑瓜算是灵活了。 “塔几百年没人上过,如何换?” “天下不可思议之事多了,说不定就有人能上去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迷雾重重 “咱们去看看吧。”狄怀英目光扫视一圈:“咱们分头行事,彦芳去寻找可疑人物,我带人去塔内仔细看一圈。” “姐夫我跟彦芳一起去吧。”李彩征求道。 “小姑,这可不近c好几里地呢。” “莫说是好几里,凭他几百里难不倒小姑。再说,我去了,于你只有益无害。咱们去吧。”李彩手一挥,李彦芳无奈,只得作罢。 狄仁杰同内侍看了塔里第一层,佛舍利还在,并无异处。再上第二层,阿姑一见那世尊佛像,大叫:“不好。” “怎么了?”狄仁杰细细的看那佛像,他实在不晓得有何不同。 阿姑跪在佛像前,甚是难过:“这世尊的容颜有异,原来不是这样,眉眼很是醒目,你看现在怎样?” 确实,这世尊模样的确不够精细。 阿姑:“世人做佛像,皆心情恭敬庄严之心,按照所生之时雕刻,要看细微之处,雕刻技巧,审美标准,一眼既可看出佛像出自何时何朝,这尊佛像明显乃本朝所作,而非北齐时所作。” “本朝的佛像?” “对,一朝天下一朝的雕刻就会有更替。这里原本供奉的尊佛像乃是依照慧律法师西天求经带回来的,然面部表情却取材当时。请看后面壁画上的佛像,这尊佛像,面部和蔼柔和,衣纹飘逸c配饰丰富,而今这尊,面部更加丰满,而失却了北齐之时的虚幻之美,却是并不久远。学佛者的性格,柔和而安静,平和舒缓处惊不变的威仪。”阿姑说得入情入理,北魏崇尚飘逸之美,而今朝崇尚丰满之姿。 狄仁杰赶紧吩咐左右:“快,派人追上彦芳他们,把情况说一下。” “侍郎可有别的吩咐?” “不必。他知道该怎么做。” 人刚走,狄又吩咐:“来人,派人去洛阳各城门把守,严查出入城门人马。”那人要走:“回来,水路也不要放过。”那人听了,再问:“侍郞还有别的吩咐吗?” 狄摆手道:“暂时这样,快去吧。” 那人离开,狄捋须长叹:“希望还来得及。” 好在这塔楼并不难找,子夜的家里也好进。锁一砸,直接闯入子夜的家里,院外有不少人围观,内侍道:“今大理寺查要案,张子夜为重点嫌犯,有知情不报都,按同犯论处。” 屋里查抄一番,并未发现异常。彦芳留下人暗守着,拉了李彩:“小姑,咱们去四周访访。” 随从:“公子,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跟着安全些。” “不必了。”李彦芳自信自己的身手。随从只好退下。 “国公会怪罪我们的,侍郞吩咐,一定要保证公子和娘子的安危。” “那就散开来,许你们远远的跟着,别碍事儿。” 路边有一小摊儿,有细竹插好着各色糖人,还有凤c鸟c兔子等造型,个个微妙微俏。一位身着蓝灰色上衣的中老年男人,头发花白,正忙活着。 “小姑,彦芳请你吃糖人吧。”李彦芳随手拿起一个兔子,问:“老人家,这个多少钱?” 那人伸出干枯的手指道:“三个钱。” 彦芳拿了钱给他:“这是十个钱,小姑,你再挑两个来。” 李彩要了一只鸟,又要了一个仕女。 彦芳:“小姑,要不先把这兔子吃了?” “哦,你知道我属兔的还让我吃,逗我呢?”李彩不依,上前去挠他。 “小姑饶命,侄儿再不敢了。” 两人看人不多,就跟这人攀谈起来:“这附近有个年轻人,张子夜的,您知道吗?” “子夜啊,挺晓得的,挺好一孩子。”这吹糖人的倒是话稠,又插了几个糖人:“这不双亲早逝,跟祖父祖母过的。这老两口,那出了名的淡泊。子夜这孩子也随性,过的倒也不缺吃少穿。前两年又捡回来一姐姐,倒也和乐。过到去年上,老两口相继下世,只差了一天,倒是同一下下葬,省去不少事儿。” 这样的事儿倒是少见。 回头望见子夜家的小院,那虽是土坯墙,里面的也是小瓦砖房,看得出,在这儿,也是实之家了。 李彩问:“那您最近一回见他,是啥时候?” “你们是他朋友吧,鲜有人来找他。” “是啊,我么些日子没见他了,来问问。” “我看也是,都说啥样人找啥样人,二位看起来也不俗。”啥样人找啥样人?二人相视一眼,无奈笑开。 只听捏糖人的继续道:“要说呢,昨晚上还见呢,我家跟他家离得也不远。这不昨晚我出去买些糖嘛,为了今儿的会,就瞧见他开门回家,两问了两句呢。你说这么大一孩子,家里没个大人,这一辈子的大事,还没个着落,都街坊邻居的,哪有不关心的?虽有个姐姐,到底是不亲的,又是大半路上来的,抵个啥用?”老人说着还摇摇头。 “他那姐姐如何?” “人倒也勤快,只是好吃喝,能吃能干,倒也可以。”老头说着,看了看糖罐。 “哦对了,昨晚上见他回来,还拿一包呢。” “一包?” “是啊。我见他家院门锁上了,进不得去。我说让他去找他姐姐,我代他看着东西,他倒不肯,把东西往院里高高地一抛,翻墙跳进去了。那玩意看起来还挺沉。这孩子挺随和,搁以前,他从未这样不理人啊。”太阳出来了,老人把摊子往背阴处挪了挪。 “多谢老人家,既然不在,我跟姑姑改日再来吧。” “哦,对了,他母亲的娘家还在,就在不远处的塔里村,烧窖的。” 两人一听,赶紧回头,李彩问:“烧窖的?塔里村不全都烧窖吗?” “他外公家烧冥器,还烧过带三色的呢。全村就他们一家烧成过,后来再没烧成过,这不等于还失传了?啧啧,你们说说这可惜不?到了那儿,你们一问便知。” “谢谢您老人家。若再有什么,或是再想起来别的,或是新情况,请跟村里的当家人说一下,我们就会来。” “咱们去塔里,闹了半天,还得回那边。要不,小姑,我把你送回去?” “那儿我去过,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走吧。”李彩不乐意。 “这一回去,再往西南走,加上来里的路,百十里地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走吧,小姑走的路,比你走的桥多。” “那是自然,因为小姑光走桥,很少走路。” 李彩一回味,笑道:“说错了,我走的桥可比走的路多呢。” “行了,小姑,你已说出了实话,再多无益。只要不累,随你吧。” 宝盅塔,李治呆了这么一夜,天后急坏了,着人请李治回去,还说:“请不回来就不必回来见我,天皇去那样的地儿,谁晓得安全不?” 李治整装待发,狄等前来送别:“狄爱卿,此事务必上心,朕的命就交给你了。” 狄仁杰慌忙行礼:“陛下言重了。” 李治丢下一干人等,去见薛夫人,薛夫人早已躲了出去。 李治不死心,要去找,福胜不放心,揩手而去,几经周折,终于在河边见到了,她正在槌洗衣服:“你来了?” 李治心头一酸,不觉泪流:“你我也曾夫妻一场,你是最知我的,跟我回去吧。” 薛夫人淡然道:“陛下,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在这儿,才是最好的。得解脱才是圆满,陛下,咱们都是老人了,儿孙成片。” 是啊,武顺去了。武约容不下他人。何况薛夫人也曾得宠些日子。李治曾带她泛舟太液池,看那碧叶粉荷,冬日踏雪寻梅,也曾长夜长谈,醉卧君怀。 恰逢玄奘大师在宫内讲法,她有感自身身份,听了开示,内心得开解,遂自愿出家,武氏倒也顺水推舟,准允其出家,一时长安城内,成了佳话,不想一个皇帝个昔日的宠妃,今日却在此相遇,又是这么个身份——一位寺院僧人位帝国皇帝。 “长信和李彩在此,多亏有你照应。” “陛下言重了。贫妮并不曾照顾多少,不去打扰她们才是最好的保护。再说,她们都是好孩子,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即便是寻常百姓子女,贫尼亦不会不管。” “你有何意愿?朕愿为你达成。” “入了空门才是回家,而非出家。我早已抛却尘世烦恼,并未有何心愿。” “果真没有吗?” 想了一想,笑了,还是有些:“要说,也还真有一件。” “还请说来。” “师父在时说过,不洁之身,不必厚葬。但愿陛下给贫尼一恩典,死后得荼毗,不入皇陵。” “哎。”李治摇头。这样的事,也拿得到台面吗? “陛下这是为何?不可以,也罢。” “并非不可以,此事自然可行。我只是想起了往事。你我曾说过,生死同穴,不想也会有今日这样的事。大师对我如父如师,理当如此。朕准了。” “朕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也不瞒你了,我命不久矣,此次强撑着来东都,已是强弩之末了。” “陛下还有未了的心愿吗?” “是啊,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担子,如今不得不推给下一代了。”英雄暮年,病人迟暮,他有些理解当初父亲为何要服用丹药了,他是放不下。 李彩他们走访塔里,在一棵老槐树下,带着抹额的白发第婆婆摇头叹息,拐杖敲打着地面:“我早说过,她那个女婿不成器。” 老人家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那是啥人家,说不上鸡鸣狗盗之辈儿,也不差啥了。那样的人家,生的孩子能多好?还不是骨子带的c身体里流着祖辈的营生?” “他们家不好吗?” “我娘家跟他家不远,最知底细的。说起来也是能人,不然,几百年前能有当官儿的,修得起来那么大的塔来?” “修塔?” “对,就那大盅塔,你们说的宝盅塔,咱们这儿的人都叫大盅塔。他们家先人,传说几百年前是宝塔县的明府呢,动工之时,声势浩大。”老人扶了扶头上的灰色抹额,又开口了:“这事儿,搁当时可是不得了,县志里也有记的。这个子夜,不知怎的,听说了自己先人修塔的事儿,着迷似的天天往大盅塔那儿跑,跑了这么几年了。没个师父,还能像先辈儿似的跟猴子一样正爬c倒爬c飞檐走壁上得塔去?” “飞檐走壁?”李彩来了兴致,这可都武侠小说里才有的。 “那可不,听说啊,这塔顶的宝贝还不少呢,这个金疙瘩倒在其次。”老人凑近了,小声道:“传说,里面还有机密呢。这可是机密,没人知道是啥。” 李彩哂笑:“不过是传说罢了,老人家,传说能可信吗?” 看着二人的眼神,老人家“嘿嘿”一笑,甚是狡黠。 那笑声,让李彩有一种被耍弄了的感觉,以下嘀咕:这些,是真的吗? 老人家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信不信由你们自己。”老人拿了老槐树上倚着的拐杖,拄在右手里,左手的扇子一摇一摇的离开了。 边走边讲:“三皇五帝乃传说,世间可曾存在否?” 拐杖一点一点,李彩直看到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向着远方树梢处那红红的西坠的夕阳走去。 金疙瘩不重要,舍利c佛像也没那机密重要? 她有一种感觉:“彦芳,我觉得这个老婆婆将不久于人世。” “小姑,你说的啥。我看她硬朗的很呢。大姑夫说,要有依据。” “这不是他破案,这是我的直觉,我也说不上来。” “这不会被采信的,你倒说说,还有怎样的直觉?” “这老婆婆的话看似荒谬,实则有理,传说也不是瞎说,自然是有依据,空穴自然来风。穴不空风从哪儿来?” 两人疑窦重重,看天色已晚,李彦芳道:“走吧。” 随从问:“去哪儿?” 李彦芳反问:“去哪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抽丝剥茧 再看那棵大槐树,李彩觉得好熟悉,塔里的塔中,她原本有些迷糊,觉得好像来过这里。 晃晃脑袋,想不起来。 李彦芳问她:“咋了,小姑?” “这地方我好像来过。”李彩挠挠头,灵光乍现:“烧瓷器的,等等,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曾和丫头们从水里捞出一个小男孩儿,他家祖辈儿都烧瓷器。” 张子夜的外祖父家烧冥器,那便错不了。她肯定地道:“对,是烧冥器。走,咱们去一趟。既然来了,去看看,定有收获。” 他们从村口的槐树洞下往村里走,那路是小石子的。家家户户的院墙都是瓷器堆砌而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怪道是烧瓷器的。”李彦芳一个手道,众人啧啧称奇,都道开了眼界。 按照记忆中的路,李彩带着,找到了彩淘的家,家里有些破旧。却空无一人,有两个小娃娃从这儿过,还有一老太扛着把锄头在后头跟着,老丈另一只手再挎着个荆条编的半新不旧的篮子。 彦芳上前行了礼:“老人家,这是去田里干活儿呢?” 老人家点头称是,彦芳再说:“敢问老丈,这家的人呢?” “前几日还在,这会儿没在家,许是过了另一个院子了,听说他们家接了个活儿,倒是不太好做。看你们也不像坏人,跟你们讲了吧。你们往村西口走,不过二里,有一院子,就那么一处院子,是他们家烧瓷器的。”老丈看看他们,说得不少。 “这村里不是家家在自家烧瓷器吗?”彦芳有些纳闷:“怎么他们家倒在村外呢?” “你们年少自然不知道,这家家烧瓷器不错,在家烧也不错。但但是他们家烧的是冥器,谁不觉得晦气?还敢沾染?只好去村外烧了。这样逢年过节c闲来无事,亲戚街坊们走动也不忌讳了。” “受教了,多谢老人家。”彦芳再次行礼,二人作别。 这村西口的确有一院子,二人未见有人影,只好让人敲敲院子的木门,却没动静,再敲,“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人衣着普通,面目愠怒,正要喝斥,见了李彦芳却恭敬起来:“彦芳兄来了?小弟不知,怠慢了。” “老赖,你不在上阳宫当着,在此作甚?”彦芳倒也意外。 “彦芳兄不知。”老赖看看四周,拉他到一旁。小声道:“你说怪不怪,天皇天后做了同样奇怪的梦,都是彩色的马c驼c人,还是瓷器,这不,着人寻了几日,便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小弟领着几位兄弟在这儿招呼着。要烧。” “还顺利吧?”彦芳礼节的问一下。 “顺利个屁!”老赖呸了一下,忿忿地:“不提倒吧。一提倒叫小北气不打一处来,弟兄们跟着又是挖土,又是运。又是彩石c又是挖坑的。完了看他们捏泥巴c烧c再涂上一层,再烧。”老赖摇头:“折腾了几回,烧了好几锅,竟没一个成器的。” 又问:“彦芳兄怎么来了,不会是接替我的吗?” “开玩笑。彦芳笑了,说了来意。 里边却有几位宫中侍卫,彦芳简单的问了几句。 干活儿的是位老婆婆,那彩陶长高了不少,倒没认出李彩来。 彦芳不着痕迹的问了几句,为的是不让他们起疑心,误了差事。 狄仁杰手捧佛像,仔细端详,忽的有人来报:“回侍郎,有人投案。” 狄仁杰忙放下手中活计:“好,狄某这便去会会他。” 李彩,李彦芳他们一行人刚回到塔钟院子,内侍见他们回来,赶忙迎上去:“李公子c李娘子回来了?有人自首。” “有人自首?谁?” “二位去看看便知,这人刚进去,狄侍郎刚坐定。” 二人行至门口,只听狄问:“嫌犯何在?” “某便是。”回答者的声音很平静,既不害怕,也无悔过之意。 狄眼光扫去,那是个瘦瘦的年轻人,中等身材,很是干练。 狄再问:“嫌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张子夜目视前方:“草民张子夜。塔楼儿人士。” 狄仁杰面无表情:“哪几个字?” 张子夜一点儿不像犯人,直直地说:“弓长张,子夜的子,子夜的夜。” 李彩姑侄二人一听笑了。 狄仁杰也笑了:“回答的挺狂啊,还子夜的子,子夜的夜,你怎么不说张子夜的张呢?” “回侍郎的话,并非草民张狂。草民知道子夜歌,想来侍郎亦不会不知,此乃千古名句。草民用的正是里面的子夜二字。” 狄点头“倒是有些学问了。”再问:“你多大了?家里还有谁?” “草民今年十七,上个月刚过的生儿。父母早逝,去岁祖父母相继下世,只有草民一人。” “不对,你撒谎。”李彦芳道:“你家里还有个姐姐,是两年前你祖父母捡回来的,你为何不讲?” 张子夜也不否认:“这个姐姐,半疯半傻,也不知底细,说她做甚?” 惊堂木一拍:“大胆狂徒,为何恶意隐瞒?快从实招来。” “那,我会死吗?”终是年轻,有些怵了。 狄仁杰放松了些:“这就要看你所犯的罪行,是否真心悔过,还有你的认罪态度了。” “好吧,这塔上的金疙瘩是我换的。”张子夜敢作敢当。 “那塔里每层的舍利c佛像你可曾动过?” “啊?塔里的舍利c佛像?” 狄仁杰动了怒:“对,是你就承认,若有别的隐情,本官自不会冤枉你。” “行吧,那也是我犯的事儿。”他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 “啪”的一声,惊堂木一响,狄大怒:“倒卖国宝,行窃宝塔,致使陛下犯了眩晕旧疾,你玩呢?” “会斩首,会斩首”他语无伦次。 “那是,你此番作为,有损皇家威仪,盗窃佛像c舍利,一方百姓不会饶你,你可是窃国大盗,罪恶昭昭。”狄仁杰说起律法头头是道。 张子夜脑子里哄哄叫,这似乎出了他的意料:“这么严重?” “你倒有心,把金顶换做黑铁,陛下如同失了心肝,天后震怒,着令严查此事,你说严重不严重?” 他没吱声,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狄某问你,这塔无人上得去,何况顶峰,你是怎么上去的?” “是我就对了,再问那么些有何用?” 种种证据指向他,塔是他上去的,东西他也拿了,别人上不去,不是他,还能有谁?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得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押入牢房,严加看管。” 第二天,狄亲自去塔里村。 彩陶指天发誓:“姐姐,狄侍郎,某指天发誓,表哥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之前只说要干出一件事,要他心里的那个人记住他,再怎么着,信仰也不会丢弃,何况,表哥心上的人也是对佛菩萨心生敬仰,那么做,只会让她对表哥心生厌恶。”是啊,他没理由这么做。 他说的的情况如昨天捏糖人的所言,父母早逝,五岁便跟着祖父母过活。后来祖母捡了一个姐姐回来,后来祖父祖母去世,二人相依为命,这些年的辛酸 正说着,有人飞奔而来,见面就问:“几位可是大盅塔来的大官?” “我们是大盅塔来的,却不是大官,有事吗?” “你们的人来了,说是那人跑了,跑到了塔上,那人不下来,你们的人上不去。还请您回去定夺呢。” 正说着,那内侍来了,气喘吁吁的:“狄侍郎,可可可算找到你们了。快回去吧,局面不可收拾呢。” “陛下知道吗?” “哎哟,狄侍郎,我的祖宗,这哪敢惊动陛下呀,除非奴才活得不耐烦了c脑袋想搬家了。现如今陛下病着,若知道了,岂不火上浇油吗?”内侍说着,一张苦瓜脸,皱巴巴的。 “行吧,咱们走。”狄手一挥,大伙上马。 内侍急得:“这可怎么好,天后会要了我的命的。” “先等等。”阿陶喊着,急切道:“带我一块去吧,只有益处。” “姐夫?” “姑父?” “一块去吧。”狄说着,拉他上了马。 远远的看到黑鸦鸦的一片,大内侍卫并少林高手把个宝塔围了个水泄不通。首领高处,那是一大块平整的石头:“上面的人听着,只要下来,一切都好说。” 声音很大,狄仁杰笑了:“这阵仗,把扩音石都请出来了,少林寺的人也请出来了。” “请的是精通塔c寺建筑的老僧。”一位内侍回答。 正说着,又有一行人马快快的来了,李彩回头,却看到大姐c二姐。 “大姐c二姐,她们怎么来了?” 明月奴老远地下了马叫他们:“小彩c彦芳,你们跟姐夫都在啊?” 狄仁杰见了妻子:“溱儿。” 李溱走到狄仁档跟前柔声唤道:“夫君。”二人携了手。 回头看看叫着,笑吟吟的:“小彩,彦芳。” 明月奴上前一步:“姐夫,天后陛下不放心,派我来看看,刚好遇上姐姐。” 李溱问:“怎么,这塔大有玄机吗?” 明月奴也着急:“可不是嘛。咱们这么些人,愣是没耐何这么一个人,咱们上不去,他又不敢下来。真是猴子一样,关在牢里好好的,竟然能跑出来,还爬到上头,这可怎么好呢?” 又道:“还有,昨晚上又丢了东西,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院内侍卫众多,此人竟如入无人之境,防卫形同虚设,莫非这人会缩骨之术? 狄登上扩音石,对着塔上喊:“张子夜,你听着,若你今日伏法,我可答应不取你性命,只要你把宝物追回,我可上奏陛下,减你罪行。” 张子夜居高临下:“某凭甚相信你的话,你跟那皇帝是一样的。” “那你有何条件,本官可尽量满足你。” “我的罪行,唯求一死,只要你能杀了我,我便没别的条件了。” 底下的人听得一头雾水,此人为何一心求死。 “凭你之才,好好的发挥你所长,为国效劳有何不可?为何非要自寻死路?” “那你倒分析一下,我犯下的事儿,够得着死吗?” “那倒是够了。” “行吧,押我进死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好。” 他一心求死,莫非为了掩饰什么?李彩想着,明月奴对她说:“长信县主要见你,你去吧,就在薛夫人处。” 狄再问:“你这样僵持着有用吗?地上的人上不去,你又如何下得来?” 那人不作声,狄再问:“你这么年轻,就这样的一心求死吗?”狄接着说:“你父母早逝,祖父母尸骨未寒,你若再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处置了,你让你的亲人在天之灵如何心安?你又有何颜面再去见你的亲人?” 张子夜面部一抽,狄再言:“你外祖母还在,你就这样的想让她伤心?” 彩淘挤出人群,狄从扩音石下来,彩淘大声冲着上面叫:“表哥,祖母还不知道,你就这样的狠心吗?” 张子夜眉头一紧:“那就别跟她讲了。” “你怎么这样的狠心,你闹出这样的阵仗,只怕如今想瞒也瞒不住啊。我竟不明白,你到底替谁背黑锅?” “是啊,还是你了解我。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呢?我也不知道是谁,会到这一步。偏我走过的地儿,丢了东西,他们既然认定是我,我认了岂不好?” “你傻不傻,这样只会白白送命,倒成全了真正的罪犯。” 正说着,又有侍卫过来,送来一黑包:“狄侍郎,这是从张子夜家里搜出来的。” 狄慢慢打开了黑包,笑了:“就是他。” “张子夜,你盗的国宝在此,还想抵赖?” “是我拿的,我自然不否认。” “你可还有话要讲?” “不然,你们还能在别处找到吗?” “既是如此,你一心求死,狄某满足你便是。” “说话算话?”他动摇了。 李彩见了长信县主回来,只见日已高悬,灿烂的阳光透过树枝照过来,大盅塔周身沐浴在好看的微红的日光中,很是好看。看看时辰,她想起祖母去世前曾跟她说过,便是这个时刻,这塔会自动开启。 “你下来吧,我见过她了。”她冲着上面说。 张子夜听了,点头道:“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塔中机密 只见张子夜一个掉头,头朝下c面朝着塔身,两手扒着塔身,如同定在了上面,两只脚勾着塔,顺着塔外的墙倒着往下爬,那样子,甚是老练,如同猴子一般。很快爬到倒数第二层,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不乏少林高手,建筑高手,说是飞檐走壁,也不过如此了。 更有甚者,点头捋须微笑:“人才,人才啊。” “奇才,奇才!” 狄也点头致意:“若能为朝廷所用” 明月奴带人守着塔下的入口处,彦芳则带人在底层守着,果然,有人从塔上里面的梯子往下走。 “果然如此。”那是一名宫女,被两个侍卫抓了两边膀子:“我是宫中的侍女,你们谁也不能抓我。” “是吗?”明月奴冷笑:“那就请夫人来吧。” 那人慌了神儿,还要挣扎。 有宫女渐渐接近来,眼睛紧紧盯着即将着地的张子夜。只见她袖子欲往上抬,李彦芳一把拉住了她:“姑娘,累不累?” 那宫女圆睁双目,彦芳紧拉着她的袖子不放,她挣脱不得,彦芳另一只手从她袖子里搜出一把袖箭,扔在地上,又抽出一把,那宫女看露了馅,微微一笑,那似乎志在必得的笑,让彦芳莫名的不安,侍女牙齿一咬,眼中有些得意。 不好,她要自杀,李彩想起了外祖母讲过的,奸细被敌国发现时,就有这样的情节。 血从嘴里流出来,手上一沉,彦芳没有拉住她,她倒在地上。张子夜叫道:“姐姐,姐姐” “这是剧毒,这个大盅塔,怕是没那么简单。”明月奴说。侍卫押着张子夜离开了。 李彩去了牢房,隔了栅栏看见他坐在满地的杂草上,带着手链c脚链,这便是对待重型犯的惩罚了,他只是会些轻巧功夫,有必要这样苛待他吗?即便说是窃国大盗,那也只是怀疑,并未确认。 大姐夫一向谨慎,不愿意冤枉一个好人。 把门打开,李彩命令狱卒。那中年人有些局促:“这个,娘子,此人狡猾之极,只怕对娘子不利。” 李彩笑了,怒极而笑:“是吗,我倒不怕,你又怕啥?谁给你们的权利,给他上链子的?待我问过狄侍郎,再来理论。” “娘子息怒,这不关咱们的事,是是黄侍卫命令的。” “黄侍卫?” “对,是黄侍卫。” “好,你先去门口守着,我不责罚你是了。” “谢娘子,谢娘子。”那人去了。 李彩找了个地儿坐下,还算干净,单人牢房。 “你来了?” 李彩点头。 “我知道你会来,只是不晓得你果然来了。”他苦笑。 “你今日身陷囹圄,没有要说的吗?”李彩问,他不答。 “你还没想明白吗?”李彩缓缓的再问。 “有啥可想的,塔是我上去的,东西是我盗的,也是我卖的,这不很明了吗?你们可以结案了,不必麻烦。” “你当我想麻烦?这么折腾我不嫌费劲儿?你盗的,藏在何处?你卖了,卖给了哪个?在何处卖的,那人是谁c长什么样儿?”李彩恼了,连珠带炮的问了他一堆,不待他作出反应,便伸出食指指着他:“不是她交待,你当我闲得慌?” 那人张了张嘴,没出声,李彩说着把札记甩给他。 从他脸上落下来,他慌忙接住,他打开来看,看了几行,一滴泪从他腮边滑落,他没察觉,落到了纸上。他慌忙拿衣袖擦试,那神情甚是爱怜,好像怕破坏了此刻的美好,那种眼神,她见过,就是他悄悄打量长信的时候。 他的泪水流着,却带着欣喜:“没想到,真没想到。” “我只道她从未在意过我,没想到,我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你还要为别人背黑锅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处置了,你不冤吗?”李彩语气很不好。 他抬起来头:“她定了亲,要成家,我活着有何意义?这塔几百年无人上过,我做这事儿,就是为了让她看我一眼,然后,我便舍了这条命,让我留在她的心里。我,我怎能看着她嫁给别人c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这等煎熬,生不如死” “那你就忍心让她生不如死?” “我怎么舍得?若非自杀不能转世,我早已舍弃这条命了。” “那便是了。你还要一错到底吗?” “不了,她说得对。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 听他这样讲,李彩释然了,长出一口气,他愿意活下去,事情就好办了:“人活一辈子,路很长,也很短,生而成人,何其不易,各自安好吧。” 李彩话锋一转:“我早觉得不妥,这个宫女果然有问题。你可认得她?” “她同我姐姐有过来往,自然是认得的。” “那你姐姐何在?” “她”他欲言又止。 “塔里的机关我知道。”李彩一笑,张子夜神情慌了,眼神有些错乱:“你如何知道?” 这都是机密,国家机密:“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我的渠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少。” “说来听听。” “你的十世祖先,曾做过这里的县令,这都是大伙晓得的。”李彩说着,看向他,见他点头,接着说:“当初建这塔的时候,你的祖先深知塔内机关,隐隐的把这里的秘密传于后人,还把自己的官服一套传给后辈,一套置于塔顶。没错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说过,我自有我的渠道。那套官服,是你的祖上做官里的,只穿过一回。” 张子夜轻描淡写的笑笑:“不过是官服,没甚用处。” 李彩轻笑道:“你错了,事关国家机密,事关大唐安危,事关边疆安稳,如何没甚用处?”后面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到最后成了厉声喝斥。 张子夜不说话了。 “我还知道,上面还有佛家经本,皆是世间孤本,个个价值连城。”李彩看张子夜仍不作声,再次说道:“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那官服里的秘密更重要,可有此事?” 这下张子夜不光是慌乱,乃是惊呆了。 李彩接着道:“我猜,这些你不晓得。你知道不知道,这都关系不大。所谓的金疙瘩,已经被你换成铁的了。你若想活命,就要上去把这塔顶的宝贝换过来,陛下才能安心,不然,受牵连的可就是你的至亲了。” 他还有外婆,还有表弟。 “你那个姐姐,早已逃窜。似忠而奸之流,她装疯卖傻c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祖父母久经沧桑,不会没提醒过你。” “你是说,祖父母的死与她有关?” “祖父母不揭穿她,是为了你,即便把她赶走,还会有另外的人来接近你。只怕到时候情况会更坏。” “可恨,我还当她是亲人。连着祖训也忘了。”他们的祖训,不可带任何一个人来,她却偷偷的尾随他来,想来那些东西是她盗取了。 张子夜一咬牙:“行,我换。” 李彩手一扬,李彦芳从栅栏外头进来,手里是那个黑包。李彩一层层的打开,终于见了金疙瘩的真容,把四周的油灯比了下。金疙瘩金光闪闪,耀眼无比。 张子夜把宝物包好,再提一条件:“我要见她。” “皇家县主,金尊玉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可是,我要见她。” “你要见她没可能。”李彩扫见他,面色黯淡,安慰道:“她说了,她可以看见你。” “也好。”他简单的说。 去除了手链脚镣,步出了牢房。 外面是一层又一层的大内侍卫,把这里围得水泄不能。举着火把,把这里照得火光冲天,如同白昼。 “她在哪儿?”张子夜扫视一圈,问李彩。 “放心,她看得见你。”李彩安慰他,“她祖父病成那样了,她焉能不关心?”那是对她最好的c最有权力保护她的人了。 张子夜有些不开心,李彩提醒他:“她祖父,是她最大的后盾了,她在默默的看着你。别误了时辰。” 张子夜接过包袱,往身上一系,又打了两个死节,纵身一跃,倒着往上爬。一层又一层了,快爬到塔顶之时,李彩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巳时了。”李彩点头,正是塔顶门要开的时辰。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塔顶不光是张子夜一人,还有一位僧人,年轻的僧人:“施主,别来无恙。” “怎么还有人?” “这机关害人不浅,贫僧是来助施主一臂之力的。” 塔下传来声音:“快,快,时间不多了。”是李彩的声音,从门开到合上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施主请。”只有半刻钟的时间,张子夜与僧人合力取下铁疙瘩,放置一旁,再把金疙瘩安上。 金疙瘩装上了,布一揭,金光炸现。 长信扶着李治在院里走动,金光初现,闪闪亮亮,长信道:“祖父快看,宝贝回来了。” 李治顺着孙女的手指忘去,是啊,他笑了,笑那闪闪金光,那宝贝如同他的心,高悬于塔顶闪闪的发光,如同他的一颗心,一颗拳拳为大唐百姓安危时刻记挂着的心,他笑得满面泪光,想起了他的薛夫人,还有他的武顺,他的远在巴州的太子李贤,他的光顺心回来了,那心悸的病也好了。 “阿焉,烦请太医过来诊脉。” “请张太医过来。” “快,快。快下来。”李彩在地上大叫,这一刻的刻度过了多半,真的是时间不多了。 塔顶的二人,赶紧从塔顶下来,捡了铁。快速出得顶层的石门。 刚走一会儿,门缓缓的合上了。 “施主请下塔。” “师父不与在下一起吗?” “施主的绝技,哪个能会?” “那你是如何上来的?” “哈哈,不过是略知一二这塔上的机关罢了。”僧人看他不解,再次开口道:“月圆第二日夜,石门自有开启,贫僧不过会些功夫借机上来罢了。” 张子夜下来,早有侍卫押住了他,带上手链,还要带脚镣。狄制止了:“用那些也没用,他若要逃,是拴不住的。”这才作罢。是啊,他的外婆,他的表弟,最重要的是,他心里的牵挂,那便是他的软肋。他,不会轻易逃走。 “他对她好吗?”他的是长信的未婚夫。 “他。”李彩看他急切询问的眼神,看着他说:“好,当然好。”全家人都逼着要退亲,偏他不同意,一意要娶她,能不好吗?高家,在这儿危难之际仍能保持清醒的,实在难得。天皇来这儿,也是高家的这位公子促成的。 “我就知道,她的眼光不会错。” “是的,她看人很准的。已经是这样了,她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李彩扭过头,背对关他又说:“各自安好,两相安。我以为你会懂得,却不料你也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枉你这么聪明。你以为你去了,她便心无负累的生活了?你自己要寻解脱,解脱之道可不是一死,死后才是开始,才是折磨你自己的开始。凭心而论,你配得上她。只是,身份悬殊”她停了一下又道:“古今以来,世上多少这样的事,不独你一个”她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亦自伤怀。 塔上的僧人取了锅下来,李彩同狄c彦芳到了底层,李彩命人取了酒,水,还有醋,屏退左右,取出官服——那口锅里的宝贝就只生下这个了,官服颜色极新,看来张子夜对先人极是尊重,并未动它分毫。 那是套蓝色的官服,还有靴子,帽子。打开官服,慢慢的浸入盆里的水中,慢慢的出现了轮廓,是金色的。饶是狄仁杰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惊呆了,那上面昏昏点点,斑驳难辨,似乎是摆弄开了石头块,又似乎是打翻了的墨汁,却还有些规律,那似乎是一张布阵图。 李溱激动异常:“这跟三祖父的布阵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彦芳你看呢?” 彦芳点头:“是,父亲曾教导过侄儿,还说当年祖父曾惋惜,此图为二,见了这张图,天下的兵法尽收心底。” 图渐渐清晰,颜色比蓝色的官服更深厚些。李彩觉得奇怪,莫不是洛书?只好问:“彦芳,能记下吗?” 彦芳点头。官服上的布阵图渐渐淡下去了,跟官服的颜色渐渐混为一体。李彩取出官服,那官服上的水如滚珠般滑落,如同水珠在荷叶上,并未沾染沾湿。再放到放了酒的大盆里,这回官服的颜色起了变化,有一红色的图像渐渐的出现,似乎是一张地图,狄点点头:“这是张图,似乎是前朝的。” “姐夫好眼力。” 这回图没有消失,从酒里提出来,再次浸入醋里,这回出现的又不一样了,一张桌子,四围弯弯曲曲的像蚯蚓一样的东西蔓蜒。这是什么呢? “好像也是图,倒是像密道啥的。”彦芳道。 是密道,李彩心里说,外祖母说的没错。李彩把那密道暗暗铭记在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三彩 眼前浮现出外祖母慈爱的脸庞,搂着她,望着天上的满天繁星说:“阿婆的小彩呀,了不得。多世之前,可是一个大将军呢。” 年幼的李彩不太懂,只问外婆:“那母亲呢,母亲前世如何?” “你母亲啊。前世是个皇室公主。” “公主啊,哪一朝的公主呢?” “那一朝,当然是本朝的公主了。呵呵。”外婆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太瘦了。 “前世是本朝公主,如今就不是了吧?” “原本可以做公主的。只是,做了公主也未必是福啊。” 李彩沉浸在回忆中。有谁拉了她回来:“小姑,小姑。” “怎么了?”李彩问着,惊呆了。 谁料,眼前一股白雾从盆里慢慢升腾,图再次消失。 “这套官服与常服无异了。”李彩说:“秘密如同风水,见了天日便要破了。” 李彦芳今日开了眼界,问道:“这张即是塔下机关图,咱们下去看看岂不好?” “不好,今日上过塔顶,再下塔的话,恐怕要塌掉。”李彩没说话,倒是那年轻的僧人道。 “想不到师父也颇懂这个。”明月奴知道僧人的来历,忍不住夸了句。 “娘子谬赞了,贫僧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塔中的机密已然明了,塔顶的镇塔之宝业已归位,几个人前去复命。 李治高兴,对那僧人道:“你来此方多年,今日上得塔顶,可有心愿,寡人愿为你达成。” 僧人道:“谢陛下抬举,小僧只愿早日得见亲人,以尽孝道。” 李治点头:“我那位姐姐,真养得得出这么勇敢的人来。慕容一族,后继有人,宗室有望。” “多亏陛下栽培。” 李治吩咐:“来了这么几年,学业有成,该还俗了。朕还要为你指门亲事呢。” 天后命人赏,每人绸缎百匹,钱币百贯。 僧人换了常服,倒也长得明净帅气。 众人散去,天皇天后夫妻夫人商议:“刚塔中村侍卫来报,烧了几窖,均一无所成。难道是你我夫妻心不诚吗?” 武后冷笑:“我从不怕这些,也不信咱们心诚不够。既这样,倒不如叫李沌风师徒前来看看。” “也对,他们家烧了冥器多少年了。再说这彩瓷也曾烧成过,怕是其中妨了啥。这风水或许不好。” 李治说完,宣袁天罡师徒前来。 袁天罡与李沌风置了香案在院子里,摆了瓜果,烧香叩头。 再仰望星空。 完了相视而笑。 帝后二人问:“如何了?” “请师父先讲。”李沌风拱手。 “唉,还是徒儿先讲吧。”袁天罡也推让。 武后倒乐了:“你师徒二人可不必争功诿过。这样,笔墨侍候,让你二人分别写下。我与天皇各自念出来岂不好?” 话毕,已有二宫女各捧文房四宝来,二人各执了笔,醮了墨,略一停顿,下笔落在纸上。 书毕,宫女呈上去,帝后二人各自接了,对看一眼,天后念,天皇也念:“三彩有一缺二。”“三彩有一缺二。” 竟是一模一样。不由得人不赞叹。 “那个烧瓷器的孙儿叫彩什么陶的。” 李沌风更正道:“童子陶彩淘。” “哦,陶彩淘。这算一个,缺少的那两彩在哪儿呢?” 二人掐指算来,李沌风对师父道:“如果不错的话,当不出这龙泉寺。” 袁天罡点头赞许,补充道:“且是童女子。” 李治吩咐左右:“着人去查,看看寺里名讳中可有带彩字的童女。” 一会儿,二人回来:“回陛下,在下去查了寺内女尼的薄子,这些人中俗家的名字倒有两个带彩字的,不过都是成过家,且有孩子的,自然不是童女。” 另一人回道:“陛下,在下去查了此次来此地所有宫中侍女的名讳,却无一人带彩字的。” 这,又让人犯了难,如何是好? 还是李沌风开了口:“回二位陛下,如若除去这宫中侍女,再除去这侍中女尼,本寺可还有女子?” 一句话倒提醒了李治:“朕倒忘了,陪凌嫣来此处的女孩儿不是叫小彩吗?定是其中一个了,另一个嘛。” 正说呢,长信县主来请晚安。 李治见了她,问:”阿嫣,你所知道的如今这龙泉寺内,除了女尼和宫中侍女,可有名中带彩字的女孩儿?“ “祖父忘了,陪孙儿来这儿的那位姐姐不是名中带彩的?”阿嫣笑着反问。 “祖父知道,除了她还有吗?” “这个”阿嫣努力回忆着,今日去找小彩姐姐玩,她在狄夫人处。听狄夫人叫了声什么彩杭,说是她们家管家的女儿,两日前才从香积寺赶来见父母的。“ 李治一听大喜,连声说道:“好好,终于齐了。” 又问下首二位:“你们师徒看看,可妥了?” 李沌风掐指再算:“回陛下,人倒是齐了。前次他们选的地儿,风水不好。臣提议,叫那祖孙二人来此地制瓷,更会合适。” “好吧,这事儿非同小可,交给你来办吧。”李治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朕困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李沌风内牛满面:“叫我去管制瓷?” 无奈,只好谢恩告辞。 说干就干,第二人便选址。这龙朱寺原本也烧过碗,因此倒也有窖,稍做改进,便成了。 陶阿婆领着三彩焚香,诵经,开始了制作彩瓷的任务。 李彩不知另一个名中带彩字的女孩儿如何,人家蒙着面呢。说是不宜见生人。 陶彩陶叫注意到了李彩:“都说大恩不言谢,还是要谢谢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的。” 一个男孩从里面冲了出来,大概是高兴坏了,也没看到她,手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跳了两圈舞。舞毕才看见她,兴奋的脸上满是高兴:“姐姐,你来了?你看我拿的是啥?” 是一个刚烤出来的瓷人,李彩难得给他一个微笑,男孩拉着她进了院子,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沮丧。 李彩看那瓷器,那是一个将军,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李彩看归看,还是不解:“做这个干嘛?” 陶彩陶拉着她进了院子,里面一个女孩,她的面前是几件烧好的瓷器。 陶彩陶指了指那堆瓷器:“姐姐,这都是我烧的。”“陛下招我父子进宫,烧制些东西。姐姐,这可是小彩我头一回亲自做的,你看好不好?” “好好,真是好。”李彩看看他那高兴的劲儿,只是白的,总觉得少些什么:“只是还未尽善尽美,古有青瓷c这个白胎瓷器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样儿。” “这是素胎,还未完工。”面前的女孩对李彩道,声音很是温和。她看了看陶彩陶,就不那么和气了:“你烧个火还蛮大的功劳了,接下来还要干活呢。” “师姐,你也用不着这样打击我吧。”彩陶老老实实的坐下了,小声嘟哝:“这涂色我画了好多件,早已学会了。” “你再说一次。”一个声音冷冷的响了,一年老年妇人过来了,“老人家好。” “恩人何必多礼,受老朽一拜。”说着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老人家,这是为何?这是要折煞晚辈了。”李彩大惊,甚是不安。 “恩人会知道的。” “彩陶,你来教你这个姐姐涂色吧。”老人吩咐彩陶。又回头对李彩道:“姑娘还请帮个忙,这几件东西还望姑娘不辞辛苦,帮忙点色。” “这个?老人家不怕晚辈给你帮倒忙吗?” “姑娘心底善良,得神佛庇佑,定能烧出好的陶器来,今儿的事儿还得沾沾姑娘的福气。” “既然这样,那好吧。”见此情形,李彩也不好再推迟,只得应了。彩陶取了旧衣给她披上,跟这三人的差不多。 几个乌盆里是调好的颜料,醮着毛刷往烧好的素瓷上涂,蒙面女道:“先点釉。” “点釉?” “对。”蒙面女说着,拿笔醮着鲜红的釉料往骆驼身上点,一下一下的,点出鲜红的圆点,李彩也拿了笔醮了鲜红的釉料,有样学样。 蒙面女放下笔,又取出了一支,往那个暗红的乌盆里醮了,挨着刚才的鲜红圆点,再次点釉,两种红色挨着,倒也相得益彰。 再次放下笔,蒙面女在第三个乌盆里取笔点画骆驼的四足,嘴巴,这颜色刷上去跟第一次刷的鲜红的相差无几,李彩不懂摇头:“这跟头回点的有何不同?” 陶彩陶笑道:“姐姐比着画就是了。” 李彩也取了一旁的净笔,醮了刷骆驼的四足,嘴巴。 细节都差不多了,蒙面女道:“接下来可以刷釉了。” 再次取过第二次回用的笔,还醮着第二次用的料,刷点过之外的骆驼身,不过首尾两处。用暗红色的大力的刷过。骆驼背上下垂的配饰也一一刷过,连缝隙也不放过,都要刷到位。 三人各自刷了骆驼,之后是马,再后来是侍女,侍女比较难一些,不过也不在话下。老者点头:“不错,姑娘的功底蛮深厚的。” 侍女的面部却是素的,李彩觉得奇怪,却也不曾问。 “行了,晾上个把时辰,再装窖。阿陶,去把松柴拉过来吧。” 陶彩陶拉了架子车便走,李彩无聊,便也同去:“我也去吧,反正无事可做。” “姐姐累了,还是歇会儿吧。” “不必了,帮人帮到底嘛。”李彩说完,阿陶倒笑了。蒙面女三人一同出了小院,到后面拉松柴。 后面垛着高高的柴堆,全是松木。李彩问:“为何不用煤碳?” “烧素瓷能用煤碳,烧这个,必须得用松木,这都是经验。姐姐过来压着车子吧。” 李彩不大懂,拉过车子,阿陶教她压着车子,让车身平着,方好往上面装材,装了满满一车,阿陶接着拉着车干,两个女孩推着,进了小院儿,把柴全放到窖边,又拐回去拉,折腾了半天,老者道:“这就够了。” 三人洗漱一番,喝了茶,老者开始装窖了,先紧闭大门。这这窖有半人那么高,像个大馒头,只是还有眼儿,人可以钻进去。李彩眼见着那老者手持火把钻了进去,三人在外头候着,阿杭进去接过火把,李彩拿了一侍女递过去,彩陶一句话打消了她的做法:“姐姐,要先装大的。”他拿了一个骆驼过去,于是先是骆驼,后来是马,再后来是侍女,一些罐子之类的。 装完了,阿杭举着火把先出来,老者趁着光亮也出了窖,出来已经是满头大汗。李彩伸头进去看了一番,骆驼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马紧随着骆驼,侍女c罐子被摆在了四周。 老者吩咐:“阿陶,该封口了。” 阿陶捡起一旁的大蓝砖,往窖口地上摆,一层层的往上摞,终于,里面的都看不见了。 阿陶拿了麦秸烧着了火,先加小松枝,松枝遇了火,马上燃烧起来,再添大松木劈材,火旺旺的烧了起来。 李彩问:“这火一烧就成了吧?” 阿陶听了便笑:“哪儿会这么简单?得一个半时辰呢。” “这么久啊。” “姐姐不知,这火也不是如同家里蒸馒头那样。这火得慢慢的烧大,不然刚入窖的宝贝还有些湿,会给烧裂的。” “这烧个火也不简单啊。” “姐姐,你看上边。”李彩顺着他的手所指一看,那几个烟囱喷出红红的火焰,样子如同兽角,又像猛兽的眼睛喷出的火一般。 “这样便不需要加柴了。若是这火焰小些了,便要加柴了。”他说着,松林的火焰飘点火星。火焰小了些,他站起来,往左侧取了柴继续往火里添。不知过了多久,老者走过来:“阿陶,火再加大些,该中火了。” 阿陶答应着,往里添材,口里还说:“这么快,都半个时辰了?” “继续加,烧得再大些,保持住。”老者说完,去了一边儿,远远的招呼着这边的情况。 阿陶对李彩讲:“姐姐不知,这前火得烧半个时辰,之后的中火,火要更大些,也要烧得均匀,个个烟囱口的火焰大小均匀。” “你说前火,中火,是否还有后火?” “姐姐聪明,猜对了。这中火比前火多烧两刻钟,接着便是后火了,这后火要更大一些,一直保持两刻钟左右。” “后火时若降温会怎样?” “我的姐姐,那会不成形c烧坏的。” 李彩有些累了,坐在柴堆上:“我等着烧好看看。” 蒙面女道:“那怕是不行的,要看怕是得到天亮了,没个两三个时辰热气不消,如何取出来?” 李彩又困双累,打个哈欠:“顾不了太多听,我打个盹。”拿了两块大的稍干净些的松木垫在壁上,背靠了上去。 谁知竟靠着,靠着,竟自睡着了。虽是夜里有些凉,终究是挨着窖口,睡着了倒也不冷。 没办法,一直到烧火结束竟还未醒。“这可如何是好?”蒙面女问。 “还能怎样?抱回去呗,先跟你住一处吧。”阿陶说着,俯身去抱。 刚挨着她的腰,李彩竟睁开眼睛,兀自问:“可好了?” “好了,火是烧好了,明儿天亮才取呢。”阿陶说着,忙抱她上去了。 “那行,我回去了,明儿一早再看吧。” “行宫里各处都下了钥,姐姐要去何处?没得惊动了旁人,倒不好了。”蒙面女笑道。 “那不会,我姐姐会找我的。” “放心,阿婆已经让我去通知过了。”蒙面女她们想得挺周到的。 “那姐姐怎么说?” “小女子去时,刚好天后陛下也在,便说:‘她既喜欢那里,便把这个事儿交付于她便是了,让她好好守着,成了有赏的。’我便回来了。” “走吧,姐姐,跟我一同回去休息。” “阿陶不去吗?” “他得在这儿守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不打不相识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折腾了这么些日子,这成果太重要了。是得有人守着。 倒是睡得极好,只是梦见了骆驼,马,还有侍女。 天色微亮,这一觉极是安稳。没想到,她一觉到天微亮才醒。蒙面女正在梳头,李彩胡乱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出了门。 赶到了,阿婆和阿陶二人正双膝打跪祈祷,二人见状也跪下,口中默念。 虽是站起身来,还是有些紧张的,李彩虽不大懂,倒了听父亲说过:“十窖九不成。” 二人朝窖口走去,晾了这么几个时辰,靠近窖口还是有些许温度的。 四人未免有些紧张,只看那陶阿婆祖孙二人,其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 慢慢的抽掉窖口的大蓝砖,里面的情形渐渐明晰,陶器逐渐展现在眼前。阿陶取出一骆驼,阿婆接过来,仔细端详着,嘴唇抖动c掩不住内心的激动:“真不赖。” 忍住眼中的泪水:“这釉流的也自然。”黄色的马鞍,白色的四蹄,驼色的马身,头上是明珠。如洗之碧空,如新开之镜。 照李彩看来,也不过是色彩暗淡的陶器而已,而且这烧好的东西斑驳的色彩,何至于这般激动? 陶阿婆激动得泪水奔涌而出:“老婆子我烧了大半辈子的窖,今儿总算成了。” “姐姐不知道,这陶之前仅有单色c双色之分,三色的极少,如今咱们烧成的可有三四种颜色之多。之前祖父在时,也不过是烧成了三种之多,才烧了一回,如今祖父下世有五年了,咱们烧了不下百次,却再没有烧成过。” 原来,这烧瓷器竟耗费这么多的心血。 拿起侍女,老婆婆拿起笔往脸上点,李彩不解问:“阿婆这是做甚?” “开相啊。”阿婆平静地道,手上也没耽误。 李彩这才注意到,这侍女的脸部白净并未施釉,鼻子眼睛都是素的。阿婆先给侍女点了唇,接着又擦上腮红,最后才画了眉c点了睛。眼睛一点,这侍女马上鲜活了起来,有血有肉了。 正说着,外头有喧闹之声:“呵呵,咱们也来瞧瞧。” “天后?”李彩听着声音,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天后陛下?能来这种地方?”阿陶有些不信。 正说着,人已经进了院子,四人慌忙行礼:“我等叩拜天后陛下,天后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诸位辛苦了,快快请起吧。”天后神清气爽,很是和气。 眼前一排刚出窖的陶器吸引了天后的目光,明月奴上前,天后看了,点头:“不错,这一件瓷器上要么是单色,要么是两色,像这样三种c三种以上的倒是头一回见。制成了多少件?” 老婆婆答:“有二十件。” “不错,二十件全在这儿了。都说十窖九不成,这成的还不少嘛。老人家辛苦了。”天后说着,看向她们四个:“你等都辛苦了。有赏,这样,你们三个年轻的,每人赏金一百,另外,每人赏绸子二十匹。” 天后说罢,拉起老婆婆的手:“老人家,孤给的赏赐加一倍。再问老人家一句,老人家可有心愿未了的,孤可以准你。” “天后,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些年,倒是活了明白。今日这陶制成,却是小贵人的福气所致,不然为何百次不行,单单此次制成?老婆子想啊,在这次任务未成之前,求陛下让小贵人跟着可好?” “这,我做不了主,就要问她本人了。” “陛下,李彩愿尽绵薄之力。” “好罢,如此最好。”天后见她同意,便道:“彩陶要紧,你们身体更是要紧。” 大伙正说着,后面有人喊:“圣人到。” 这圣人,不是李治,还能有谁? 一院子的人呼啦啦全跪下了:“恭迎天皇陛下降临。” “听说天后散心,朕也出来转转,怎么,彩色陶器制成了?” “是啊,” “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这样的陶器。” “我已经赏赐了她们。” “好。我看看都有谁。”四个人站出来,李治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三个年轻人道:“我叫易彩杭。” “小子叫陶彩陶。” “小女子叫李彩。” “呵”李治听了乐了,三个都有彩字:“真赶巧了,既是都有个彩字,这东西呢又有这三色之多,便叫三彩陶可好?” “陛下英明。” “谢陛下赐名。” “既然成了,便接着做吧。”李治想了想,看了看眼前的器皿道:“朕看你们做的有侍女,有骆驼c马,罐子之类的。接下来做些仙鹤,天王c护法神之类的,可行否?” “陛下吩咐,可以一试。”阿婆说。 “行,尽早开始吧。” “既然成了,天后赏了,朕也得赏。”李治心情大好,底下的人赶紧谢恩。 唯有陶彩淘,在众人谢恩之后,跪地不起:“草民有事请求陛下。” “好,讲讲朕听听。” “草民不要赏赐,只愿陛下开恩,放过草民的表哥。” “你表哥,是哪个?” “前几日犯了事儿的张子夜。” “他犯的事儿罪可不轻啊,朕已经饶过他性命。你还要朕怎样?我大唐的律法岂能为他一再网开一面?” “陛下若要关他一辈子,岂不比杀了他更痛苦?草民胆请陛下开恩,让表哥免受终身囹圄之苦。” “他若出来,谁知会不会犯下更大的罪来?” “陛下,表哥不会。他从未想过要盗取任何宝贝,不过是借以引人注目罢了,那被人交换的宝物,也是他人所盗,陛下!陛下开恩哪!” 李治起身,背过身往院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扭过半边脸过来:“朕会考虑的,你好好做事就行。” 送走了半院子的人,她们倒不乐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阿陶有些犯难:“单这模儿就得多少天做好?且尚未做过,不知能成不能呢。再说,这土也用完了。” “土是小事儿。”陶阿婆说:“你们去取便是,这模儿老婆子想办法。我得出去一趟。” 模子是石刻的,得找石匠,先画样子。 简单的午饭,四人用毕,彩杭和阿陶便要离开,李彩问:“我能去吗?” “姐姐若不愿去,在这儿呆着便是了。” “我还是去吧。”李彩说着,牵了马。这邙山离这儿挺近,整个儿的黄色的土堆积而成。三人下了马,把马车停好,便上山去。 阿陶背着篓子,弯下腰来捡,看看就丢进背上的篓子里,蒙面女也低头捡,李彩背着嫌累索性解开,也捡也丢进去。老半天,才捡了半篓子, 日渐西斜,清风徐来,松柏作响,竟有人在此唱歌。那声音隐约的有传过来:“北邙何累累,高陵有四五。借问谁家坟,皆云汉世主。” 这是晋时张载的《七哀诗》,这人在这儿作甚? 李彩寻声望去,却也认得,那人看见了她,她以为他不会过来,谁料声音却越来越近。 李彩低头捡,不理他。那人走近了,站着看她手里的东西:“可别把这邙山搬走了。” “你当我是精卫啊?女娃填海,我倒运土?” “你这土制陶器,这就不行了。” “你哪儿晓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那人不听,倒去看她的篓子,一下掀翻了,土被全数倒在地上了,还掂起来拍拍抖抖的,李彩的火蹭的上来了,便要过去揍他。 那人忙躲开:“在下也是为姑娘好,姑娘别不识好人心。” “你是好人?还为我好?”李彩听了气更不打一处来:“我拣了这么久,全被你丢开,你安什么心?”李彩说着,口里念着:“叫你为我好,叫你为我好。”抬脚朝他踹去,她不怕,她们好几个人呢,再说自己占着理呢。 那人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还笑呢。 阿陶听见了,匆匆赶过来:“姐姐怎么了?” “喏,你看看。”李彩指了指。 陶彩淘看了看地上,蹲下去伸手翻了几下,轻声道:“姐姐,这土有大半不能用。要用发青c发黑的才行,烧出来的素胎才好才白呢。” 李彩倒怔住了,阿陶忙自我检讨:“怪我,该跟姐姐讲下的,想着早些拣了赶回去给忘了。” 李彩很不自在,再看那人,他早已经拣了不少放进篓子里了。 “敢问这位兄台在此何干?”阿陶知道碰上行家了,忙礼貌的问他。 那人赶紧回礼:“在下阿兰若,粗略对这瓷器知晓一二。今日冒犯了。” “哪里话,兄台也是好意。” “在下原本是去了龙泉寺的,是陶阿婆叫在下来的。还要在下陪诸位一同回去。” 阿陶笑了笑,下山把土倒进车上,又复上来。因是五个人,一会儿便拣了不少,篓子好重,她勉强推了下,提不起来。那人双手一使劲儿,背到背上,下山去了。 找个土也费那么大劲儿。李彩想着,面上自然流露出来。 阿陶便详细说给她听:“是啊,这儿的黏土可不一般。细腻得很呢,易成型不说,还不易变形,吸水又是极好的,晾干之后又不易开裂。单说这马吧,就得好几个模子才能印出来,比如这身子,就得左右各一个,再加上配饰c尾巴,四肢,少说也得七八块儿,若拼在一起,一般的土是不能粘结实的,这发青c发黑的才好,粘在一起浑然天成不呆板。” “阿姐,这可是秘密,不可外传的。一般人我不跟他讲的,阿婆说可以跟阿姐讲,不用有所保留的。” “阿姐,上来吧,咱们该走了。”阿陶拉了她上车,阿兰若在前面驾车,看他腰上的几个脚印儿,她倒不好意思了。 天黑透了,才到了窖场。 陶阿婆守在门口张望着,见他们下了车,忙上前:“可算是回来了。” 看见身后的少年,问:“公子也来了?尊师可好?” “师父还好,只是挂念这里。”那公子道,倒是彬彬有礼的。 “公子作俗家装扮还真是好看。”阿陶说,拉着他的手去洗漱,而后是用饭。 累了半晌,李彩她们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且待小僧伸伸脚 第二天,看着外头和好的泥块,还真别说,跟自己小时候玩的泥巴还真不大一样。两个男孩儿正在乌盆里加水和呢,只是昨天那位公子换成了个光头僧人。李彩打趣:“怎的来了一夜,便把头发睡没了,咋回事儿?” 那位还未回答,李彩又开口了:“哦,是了,天热,剪了光头凉快也未可知。可这身体发肤来自父母,这可有违国法人伦吧。” 那阿兰若只是笑笑。 蒙面女上前去揉泥巴,李彩也去,阿兰若问:“你会吗?” 李彩白了他一眼,不作声,仍旧揉手里的泥巴。泥巴手感不错,柔韧性十足,倒不像小时候玩的泥巴。 不想,瓷器才制成了两回,传来消息,龙泉寺主持圆寂了。 阿兰若随口来了一句:“得,这些东西用得上了。” 蒙面女问了句:“小师父说啥呢?” 阿淘也是一头雾水:“对嘛,龙泉寺主持圆寂与这瓷器何干?”出家人,难道还要陪葬? 阿兰若却笃定的说:“你且看吧,定要用这些东西陪葬。” 果然,李治亲自来查看了。把各色瓷器都查看了一番,还算可以,点点头:“诸位辛苦了,要抓紧了,三日后要用得着,争取再烧出两窖来。” 说罢,率随从出了院子。院里各人忙活着。 阿淘不顾李彩阻拦,也出了院子,李彩无奈,只好随着他出了去。 阿淘紧走几步跪在李治车辇面前,求道:“陛下,草民不知陛下如何处置草民的表哥?” 李治扫了他一眼:“不妨告诉你,朕已然放你表哥出狱了。就让他好好在佛祖面前诵诵经文,也算是有功德之人了。至于以后,再看吧。” 阿淘赶紧叩头谢恩。 李治看了看众人,对李彩说:“朕已经知道当年你父亲被连累之事,已令李志贞出任延州司马。一来你父亲刚刚为朕所用,二来你祖父年事已高,离家近些也好照应。” 李彩赶忙谢恩:“小女子谢陛下大恩,陛下英明!” 李治颇为疲惫:“行了,烧完这两窖你也回龙泉寺吧,跟阿嫣一道儿送送她,也不枉她暗自照应你们这三年。” 李治这边心得焦头烂额,不想武后倒有闲情雅致,这边又招北门学士了,派了老学士刘一正主持。这回放宽了不少,无论大族小民c无论僧俗均可前面一试,一时人人奔走相告,路上行人人来人往c络绎不绝。 这还不够,武后又给中原各名寺下了帖子,有优秀之人亦可前来。 阿兰若身着暗绿色的僧衣,来到宫门口,宫中卫士看了看他的度牒及文件,放了进去。刚走进去几步,身着红袍的刘一正伸手给拦住了:“尔乃何人?” 阿兰若回了一礼:“阿弥陀佛!风穴寺沙弥,阿兰若。” “本官问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阿弥陀佛,僧人不跪帝王,何况”阿兰若倒是不卑不亢,面带微笑。 刘一正面色一皱,他怎么跟帝王比?心中很是不甘,暗自忖道:“呵呵,虽说下了帖子,僧人竟敢也来应试,倒是稀奇。” 口里却道:“小师父既能来此,本官料定小师父定有不凡之处。本官身为主考,可否试上一试?” 这便是要考一考他了,阿兰若笑道:“请。” 刘一正倒是不客气:“你们这些出家人,真是冒尖儿。这南无阿弥陀佛,其中‘南无’二字,明明是‘南无’,你们偏要念作‘那摩’,这样的标新立异,不是哗众取宠吗?”说完,一脸得意看着面前的僧人。 心想,你若这个都答不出,这门也不必进了。 阿兰若倒也不恼,想了一想,微微一笑:“小僧也有二字不明,还要请教主考。” “小师父请讲。” “儒家之中,有于戏二字,当作如何念?” “这个简单,三岁小孩儿也知道,自然是于戏(呜呼)” “好。这南无二字,意为皈依,南无阿弥陀佛,自然是皈依阿弥陀佛了。这于戏二字又如何解?” “这呜呼嘛,就是就是”刘主考就是了半天,却不知如何作答,他能说一命呜呼吗? “一命呜呼,这意思当然是离世了。”一旁一考生回答。 “是啊。尔等若不呜呼,僧人何须南无?”阿兰若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刘一正可不乐意了,“咱们再试试?” “刘主考,请出题。” “老朽不才,有幸听玄奘大师讲经:佛土生五色茎,当作何解?” 阿兰若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一念心清静,处处莲花开。” “这不算啥,不过是照章念字罢了。此门岂是你随意进得的?应不上来,可别怪我。” “天河七星丹。” “罗汉十六果。” “听好了,出井蛤蟆穿绿衫。”刘一正说完,一笑,得意看着他:“请出下联吧?小师父?” 阿兰若看看身上,这是讥笑他穿的绿衣了,没法儿,谁叫那个贵人非要他们换换色呢?但见面前主考官身着红袍,心里有了底,笑道:“油烹大虾着红袍。” 刘一正这下可不高兴了,眼睛睁得才红艳艳,说出的话也不客气,狠狠的咬牙:“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这便是说阿兰若功夫浅,又没背景了。 阿兰若也不恼,看看了墙边一角的竹子,张口就来:“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刘一正恨不能把他赶出去,身边这么多人,他本想让这沙弥知难而退,不料自己却丢了人,不知如何收场。看看身后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吼道:“进来了还不去自己位置上,想被咱们请出去吗?” 众人不再围观,远处隐隐传来念佛声,很是齐正:“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刘一正又道:“孔圣人三千弟子下场去。” 阿兰若对:“如来佛五百罗汉上西天。” “狂妄无知!”刘一正没能忍下,两个字脱口而出,瞪着阿兰若:“克己修身!”这便是警告,甚至是威胁了。 “回头是岸。”阿兰若还是那副样子。 “榆木。”嫌阿兰若是榆木脑袋? “木鱼。”阿兰若闭目悠闲。 竟然说他是木鱼?刘一正来回踱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阿兰若忙单手合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快滚快滚!”花白的胡子一皱一皱的,刘一正怒。李彩刚到这儿,便听见了这一吼。 “善哉善哉。”阿兰若口里念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定亲? “善哉善哉。”阿兰若口里念着,单手立于前。 李彩还礼:“阿弥陀佛。小师父已经来了?陛下和天后还问呢,怎么还不见。” “李娘子。”刘一正忙行礼,老脸羞得通红。 “刘主考,这当如何解释?” 刘一正甚是冏迫:“这这位风穴寺沙弥,竟然要来应试,应召北门学士。老朽觉得,此乃千古奇闻,便要考他一考。因此误了考试的时候了。” 李彩只有“呵呵”了:“这么多学子等着,刘主考不觉得不妥吗?” 刘一正老脸通红:“臣有罪,有罪。还望娘子美言,为下官遮挡一二。” “刘主考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儿倒蔫了?刚刚的气势哪儿去了?”长信县主也缓步走来。 “县主取笑了,老朽不过是色厉内荏c外强中干罢了,还望县主开恩。”刘一正语无伦次。 “呵呵,遮挡?为何要遮挡?你藐视圣上,目无法纪,谁敢遮挡?”这二人今儿是非得刹刹他的傲气了。 刘一正这下彻底没了心劲儿,就要瘫坐在地,旁边的人赶紧扶了:“主考不可。” 李彩朗声笑了:“行了,真能装。今儿天皇天后高兴,想来不会为难你。只一样儿,今儿的事儿必得办好了,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县主放心,臣必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办好此事。”刘一正不停的作揖。 李彩掩面而笑,过了会儿才道:“行了,您是老臣,这样会折我这个小辈儿的寿的。” 那刘一正方才罢了,李彩对阿兰若道:“阿兰若小师父,请随我来吧。” 刘一正拦住了:“县主,这位小师父要应试,您把人带走了” “谁说小师父要考试了?这是天后和圣上请来的贵客,考哪门子试?已经内定了的。”说着,二人走了,留下刘一正在那儿呆着望天,心想:今儿出门是不是不顺利,明儿得看看黄历才能出门。 三原县的李志贞,虽已经出任了延州司马,可也不过是个闲差。加上李正明年老体弱,因此,李志贞这几日便告了假,回家陪老父亲。 这天,李彩的二姨夫傍晚来到了她家,李彩的小弟李卫在院里玩耍。她父亲没在,李彩的二哥和母亲在忙活着准备晚饭。 她二姨夫进了院子,看看正屋的蓝砖房,两边的陪房,还是挺欣慰的:“不错,你两口子很能干啊。听你二姐和大姐说,这盖房子的砖都是你两口子自己和的泥c打的坯烧的?那可费不少的劲儿呢。这下总算是有个窝儿了,在外头别管是个金窝c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茅草窝,住着踏实呗。” 李彩的母亲看他领了两个生人,也没在意,问:“二姐夫这是来做甚?” 又命李谷上了茶水,二姐夫倒也不客气,往正屋里一坐:“这不,你家小彩也不小了,听说前些年都有说人家的了。这回我来是送礼的。” “送礼?送哪门子的礼?” “哎呀,一家女百家求嘛,这不求到我头上了嘛。我想着两个孩子都不小了,倒也般配,有何不可?还挑个啥挑啊?这礼呢,留下来。”说完手掌往茶几上一拍:“就算是定下了。” “二姐夫,我说有这么定亲的吗?”李彩的母亲不高兴了,李彩的大哥李谷没吱声,脸色也晴转多云了。 “有何不可?女孩儿家嘛,矜持一下没错,该做主时还得你们大从做主不是?” “二姐夫,做主也是我们做父母的做主,不该由你来定吧?再说,他是不同意小彩这门亲的。你说的那家人孤门寡户的,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这有何妨?”二姨夫说着,站起身来,随着来的那两个人也站了起来。 “我这就告辞了,等志贞贤弟回来,你支会一声就完了。” “阿谷,把东西给你二姨夫送回去。咱们要不得。”李彩的母亲生气了。 阿谷搬了箱子往外车上放。一双手按在了他手上,他抬头看,是他二姨夫:“唉,大侄子。这事儿你做不得主吧,等你耶回来再说吧。” 她二姨夫叫上随行的两个人,上了马车,打马而去。 李谷忿忿的,冲远去的马车喊:“行,二姨夫!你厉害!有本事,叫你家俩儿子都当人家当媳妇去!” 李彩的母亲听了这话,原本是生气了,这下也乐了,冲着李谷喊:“回来吧,傻儿子,你父亲去族长家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李谷回到了院子里,抱起地上玩耍的小弟李卫,扔得高高的又双手接住:“我看,还是叫妹妹快些回来吧。姨夫都把她卖了,亏她还整日的说二姨夫好呢。” 那厢,二姨夫跟人家已经夸下了海口:“放心吧,我侄女儿的事儿,我做得主。跟你说吧,我老亲戚家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这四个女儿呢,就四妹家一个女儿小彩,别的都是男孩儿,你们看上她了,找到我,那是抬举我。你说说,这十里八村的,有谁不晓得我赖宏?” 一封家书,从三原出发c经过长安c到达洛阳,送到了行宫明月奴手里。 明月奴找到小彩,递过去家书:“小彩呀,看看你那姨夫吧,可真算是个奇葩,干的这叫事儿啊。” 四年没回长安c没回三原了,这是当头棒喝。她脚没站稳,几乎摔倒。 “二姐姐,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回去也好。”明月奴气得没脾气,交待她:“别提这事儿。只说五祖父身体欠安,回家尽尽孝心。” “知道了,姐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节外生枝 李彩前去辞行,李治倒未曾阻拦,只说:“也巧了,朕的长信郡主不日也要完婚。朕想啊,有生之年看着朕的长孙女成家,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他不想重蹈覆辙了,曾经,也曾经是他心尖上的义阳c宣城两位公主,却在冷宫与世隔绝多年,多亏李弘仁慈,求了武后才得以走出牢笼,成了家。 李治自知时日不多。因此,有生之年,他想把阿嫣的事儿办好,了却一桩心事。高家,是于他母亲有恩的,也是他的舅祖父家,是几百牢的贵族,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更难得的是高家的这位公子不曾落井下石,冲破阻挠,捍卫着自己的婚约。 李彩匆匆的上路,一路有李彦芳护送,倒也顺畅。 到达长安,父亲着人传了话过来,叫她到三原县城如家酒家汇合。 二人倒是无公务一身轻,索性在三原县转悠了半日。李彩先是吃串糖葫芦,又要了面人来把玩,看一绣球不错,便取下来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一回头看前一个所在,上书:“丹阳坊”便是卖牡丹卷的,遂唤了彦芳过来:“你看,那边丹阳坊,咱去买些牡丹卷来,尝尝跟洛阳的有何不同。” “得,还是我去吧。小姑在这儿候着吧,就当是侄儿孝敬您的。”彦芳怕她去了得好久不出来。 “如此多谢好侄儿了。” 就到丹阳坊去买最喜欢吃的牡丹卷。 “老板,还有牡丹卷吗?” “有的,小郎要多少?” “要容某先看看。” 不想李彩在外候着,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经过,那瘦瘦的高高的男子,明净的脸庞,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不是她的二哥李山又是哪个?“二哥,二哥”不想唤了两声,哥哥未答应。 李彩赶紧追上去,尾随着二哥,看他拐进一弄堂,进了一小院落。她看隔壁无人,遂要翻墙。 二护卫道:“娘子要进去吗?” 她点头,三人翻了进去。 只听院里人道:“郎君来了?” “嗯。”是哥哥的声音。 “娘子如何了?” “在屋里呢。” “还好吧。” “郎君请进。” “不必了,我受故人之托,前来探望,即刻便走。” 李彩瞟了一眼,惊得忙伸手掩口。竟然是她,绣房里生女娃的那女人,是的,她不会记错。即便当时她跑时没看清她的脸,可做笔录时,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怎会有错? 这样想着,李山交待好了院子里的事儿,看见墙头儿趴着的人。 “小彩。”李彩一怔,差点没摔下去,只好跳了下去。 李山便要拉她,她一侧身躲开了,好没意思。 “哥哥我记挂着你呢。” “是吗?”李彩冷笑:“哥哥记挂的有人,却不是我吧。” “这说的哪里话,哥哥我一到三原便来找你。” “哥哥见我之前去了哪儿,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山没作声。“我竟不知,哥哥也学会金屋藏娇了。连妹妹唤你数声都不在意。” 李山连忙拉住她:“好妹妹,休胡说。哥哥是没听到,不然会不理你?” “那样的女人,哥哥竟看得上。” “哎哟,不是我,小彩。” “不是你,你去做嘛?孤男寡女的,你想让朝中史再弹劾父亲吗?还是嫌祖父命太长?” “我不过是受人所托而已,是我兄弟的事儿。” “他的事儿你少掺和,忘了你当年是因何发配边关的了?再说,那个女的,当年可是产了女婴扔在厕所里呢,大冬天的,够狠的。” “别胡说。” “我没胡说。”李彩急了:“我看得真真的,那会儿还是我做的笔录呢。” “别跟父亲讲。” “父亲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看,哥哥给你带啥好的了。”李山举着手里的东西。 “哎呀,这不是凉州的好吃的嘛。”李彩伸手去抢,李陵手举得高高的一躲。 “娘子,彦芳公子还在丹阳坊等着您呢。” “知道了。”李彩情绪下来了,李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一边的周济。 “二哥,我先去见彦芳了。一会儿咱们去如家汇合” 李山点头,若有所思,一直看妹妹走远了,还在看。 “二郎此回可要长住了吧?”周济问。 李山苦笑,摇头:“不好讲,妹妹的事儿弄成这样,祖父又是这样的状况。难啊。” 第二日,李彩早早的起来了。收拾一番,往如家赶去。 李彩到了如家,不想门口竟然有一人,化成灰她也认得,那人见了她,问:“你来了?” 李彩点头:“你来做甚?” “不是要说你我之事吗?” “是你?” “是我。你二哥已经进去了,要不你先进去?” “不了,我在外头等着我父亲,你去里边吧。” 洛洢看不出她的情绪,只好往雅间走去。推开雅间的门,看到里面的情况,一下子呆住了。 李彩的母亲先过来,母女几年相见,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彦芳提议:“祖母还是去里边吧。” 李彩搀着母亲走向雅间,门是半开着的。似乎让人觉着不妥。 李彩推开门,看见里边的情形,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此刻,洛洢半跪在榻上,躺在榻上的是李山。 她的二哥,此刻躺在血泊之中,心口处挺插了一柄短刀,身上的血还在往外冒,而那把刀此刻却握在洛洢手里。她大喊:“二哥!”哭着跑了过去。 李山早已不醒人事,任她唤了几声,李山才悠悠的转醒。看了看四周,喊了声:“阿娘。” 又费力的对李彩说:“小妹,凶手是” “阿山,你怎么了?”母亲哭着问,早已泣不成声。 “没事,哥,你慢慢说。”李彩眼泪汪汪的。 李山眼睛一闭,再次不省人事。 紧接着,李志贞c李谷父子进来了,还有洛洢的父母c兄长。后面跟着的是李志浩夫妇。都是一脸的震惊。 洛洢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极是让人想入非非,那刀柄还握在他手里,他慌忙地松开了。 李彩的母亲哭个不住,二儿子去凉州多年,这才回来,一家人还未见面,不想见面时却是这么个情况,出了这样的事。 叫不醒躺着的人。 李彩问眼前的洛洢:“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发生啥事儿了?” 洛洢张开嘴却不知如何表达,身后的长孙氏倒开口了:“小彩,这还用说,不是他干的还有谁?” 洛洢回头大声问:“你怎么个意思?” 长孙氏有些怕了,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个意思?这不明摆着嘛,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进来的时候,你握着刀,还有,看看你身上那么多血,你你想抵赖吗?” 经长孙氏这么一说,李彩也想起来了,刚才屋里就他们两个人,耳边是母亲的哭泣声,父亲此刻的无助,生死未卜的哥哥,她心里很乱,脸色极差。 长孙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洛洢恼了,吼了句:“你闭嘴!” 长孙氏却得意了:“看吧,被我说中了,狗急跳墙啊?” “闭上你那臭嘴!你再乱说,小心先让你没命。”洛洢的确有些忍不住。 “今儿你小子就是杀了我,我也得继续说下去。我看你是要逼婚吧,先给个颜色瞧瞧?” 李彩见他那个样子,又是这么个怀表,看着洛洢问了句:“洛洢,是不是你?” 他没回答,他的眼睛很受伤。 长孙氏倒在那叫嚣:“你就多此一问,傻侄女,不是他还有别个不成?”又朝着洛洢来了句:“男子汉,敢做敢当嘛。” 长孙氏从彦芳的手里夺过来一把剑,递到李彩手里,躺在李彩后面。 “不是我,小彩,我进来那会儿都是这个样子了。我刚把他放到榻上,你们都进来了。”他本不想解释,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可他不想让她误会。 “切”长孙氏笑了:“当我们家人都是傻子嘛?” 饶是洛洢性格再沉稳,也受不住了,“你!”上前抓住长孙氏的手臂,便要理论。长孙氏伸腿要踢c李彩的母亲过来劝c众人都过来劝,李志贞去门外,吩咐人来请医正,场面极是难看。 李彩不想再制造混乱,拉了洛洢一下。长孙氏得了解脱,慌忙把李彩朝洛洢一推,李彩原本力气不大,这么往洛洢那儿一倒,接下来的事情自己都难以置信。手里的刀不偏不倚,扎在了洛洢的胸口。洛洢的父母大惊,推开李彩过来看看儿子伤势。 这当儿,彦芳抱着李卫躲到了外面,李谷看洛洢一家出去了,也跟着去看看。 洛洢的心口,血汩汩地冒了出来。刀柄刚才还在她的手心里,她愣了。 还是过去看看二哥吧,看看二哥刚才躺的地方,不觉赫然,榻上空空如也。 “二哥,二哥哪儿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陇西郡主 李彩民再次从梦中醒来,全身湿湿的,出了太多的汗。 梦里,是幽深的狭谷,她在高高的山下,四外是光滑的石壁,有个凶恶的老头在上头,她上不去。 梦醒了,她的二哥,不知哪儿去了。掀遍了整个三原,竟然无一丝消息,谁,把事情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兄妹多年未见,她竟没能跟二哥好好说话。不该,不该那样的口气跟二哥说话的。 “铛——铛——铛”打更了,听见更夫喊:“平安无事!”她心里好过了些。 不一会儿,听见打更的声音远了些,更夫喊的:“平安无事。”声音也弱了些。 她躺下去,竟心安了许多。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二哥是生死未卜,洛洢伤势如何她无从知晓。 泪水滚滚而下,老天,为何这样的折磨我? 经此一事,便是一个结。这姻缘成了一个死结。 便在此刻,她豁然明白,她与他,几乎再无可能。 “嗖”的一声,一去袖箭破窗而入,李志贞捡起地上的袖箭,李彩的母亲凑过来,上面扎了一个纸条,二人抻开看时,上面写着:“我已大安,父母大人勿念,自有相见之日。” 二人反复地看,确认笔迹,没错,是李山的字。这下,心里终于些许的放松了些。 二人看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冷不丁响起了敲门声:“大哥,家里派人来了,阿耶不好了。” 二人慌忙收好纸条,开门。门外是李志浩两口子。 长孙氏在李志浩后头很是着急:“大哥大嫂,咱们是一起回去还是?也不知阿山如何了?” “一起回去吧。”李志贞发话了:“阿山的事儿,哎”李志贞摇摇头,挺无奈,没有再说下去。 李正明躺在榻上,底下儿孙成群。 李志贞家有三子一女,如今李山没在这儿。老三李志浩家儿子李毓秀c李毓朗都在,老四家只有一子,年龄尚幼。老五才成婚二年,没有孩子。 李英贞携了儿子前来。李彩多年未见姑姑,今日一见,姑姑竟丝毫未老。 “姑姑脸上用的啥?” “啥也没用啊,你知道,我最讨厌涂脂抹粉的了。”姑姑拉着她的手,个头竟然比她还高两指。 母亲端一碗豆浆来:“阿耶,喝点儿吧。” 李正明眼睛也不往这边看,“哼”了一声,扭一边儿了。 李英贞接过碗来,用勺子盛了些:“耶,喝点儿吧。待会吃点儿饭,过不了几日便好了。”说着伸勺子喂过去,李正明伸手推了一下,“哼”。这是不吃了。 “三嫂,你过来。”李英贞叫长孙氏。 长孙氏接过碗,没好气的喊了声:“耶。” 李正明没再哼,“你好歹也吃点儿。” 李正明没说话,也没拒绝,喝了几口,推开了。 李彩的母亲在一旁劝说:“耶,看看咱家人多旺吧。耶那辈儿弟兄七个,咱们五房也是弟兄七个。再小一辈儿他们弟兄六个,赶紧好起来,教导孩子们。” 一边的坐榻上有一个大大的凭几,李彩坐过去,靠在凭几上,不大两手臂放开架在两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慢慢的爬到这坐榻上,学着祖父靠在凭几上。那会儿这凭几宽宽大大的。 “我记得以前这凭几老大了。”她说着。 英贞笑了:“以前你多小,现在可是大姑娘了。” 是啊,十多年了。 叨叨了半日,天将午时,李彩跟着母亲并大哥c小弟回去准备午饭。 天色昏暗,李志贞用过午饭匆匆的又出了门,却瞧老父亲去了。 第二日,一家人刚起了榻,还没用饭。门外有人叫:“大哥,大哥快些吧。” 李志贞赶紧喝了口水,慌里慌张的丢下杯子,连声道:“坏了坏了,赶紧去。” 李彩她娘劝他:“瞧你,别那么慌,这不是在延州,你慢点儿,又不远。” 李志贞c李谷父子二人匆匆出了门。 “阿娘,咱也去吗?”李彩问。 “走吧。”她母亲拉着小弟。 李彩跟着母亲要去祖父院子里去瞧瞧,走到一半儿,李毓秀过来了:“姐姐,圣上有旨,你快接旨吧。” “圣上,给我?” “对,快,快。”李毓秀拉着她,快步走向祖父的院子。 圣上派人来看望李正明,又有旨意给李彩。 宫中内侍站在院子里,手中拂尘一甩,众人跪下。 内侍手中圣旨抻开念道:“大唐皇帝令” “今有永康郡公之孙c延州司马之女李深,品尝兼优,公正不阿,吃苦耐劳,伤劳任怨。朕深欣慰,思虑再三,今着封李深为陇西郡主,以示嘉奖。” 内侍宣读完毕,目光扫视一圈,又念道:“钦此。” 众人三呼万岁。 内侍笑了,对李彩道:‘谢恩吧,郡主。’ 会有这样的事?李彩一头雾水,赶紧谢恩。 内传又道:“陛下说了,着郡主回东都面圣谢恩,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李彩刚回三原,这又要去洛阳,实在无解。 内侍劝道:“郡主,车马已然准备好,请吧。” 事已至此,她只好去,对内侍来了句:“容我跟祖父道别。” “去吧。郡主一片孝心,老奴岂有阻拦之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风筝飞上天 长信县主,婚礼在即,李治身体不佳,颇有点儿冲喜意味。 帝后二人还商议着:“从简吧,莫要折了孩子的福气。”说话的是武后。 “从简,只怕高家轻慢了阿嫣。”李治不赞同。 “他敢!”武后口气挺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那就按祖制吧,也是咱们孙儿辈儿的头一桩事,不可叫天下人耻笑了去。”李治说的够可以了。 “你是天皇,你决定好便。”武后站起身来,“陛下早些歇着吧,前些日子,咱们在上阳宫外给阿嫣和陇西郡主准备的府第不知如何了,我今日得去看看。” 李治点点头。 身后的宫女玉儿早已伸手过来,武后扶着玉儿的手:“咱们走吧。” 李治困了,昏昏然入了梦乡。 一片混沌的白雾之中,出现一位模糊的神人,那人远远的道:“尔令尊乃真龙天子,得传国玉玺。可惜未见九鼎。” 李治问:“上仙,传闻九鼎遗失,唯有真龙天子可得一见,先父未曾得见。某可得见否?” 那人摇头,但笑不语。李治眼前是金光闪闪,那是一巨鼎,那人的声音在李治的耳畔响起:“也罢,尔今日可一观九鼎真容。”说话间,巨鼎一个一个从眼前过,刚好九个,李治心想:这便是九鼎了吗? 李治心有不甘,再问:“传国玉玺在我手中遗失,难道我非真龙天子吗?九鼎不可重现世间,玉玺可否一见?” 那人摇头:“九鼎无影踪,玉玺已经入水中。” “哪个水?” “洛水。” “当年李靖从大漠缴获传国玉玺,朕奉命送玉玺回长安。岂料竟在归途中不慎落入大河之水中,费了多少力,也没打捞出来。如今怎么会在洛水之中?” “呵呵,尔有所不知。天下之水,来自一处,本就相融相通。今日在此处,明日即可到彼处。” “当年是我的错,玉玺是在朕手中遗失的,可惜却未得见真容。” “天子若要见玉玺也可。” “何时可得见?何处可得见?”李治追问。 “洛水之上,天云翻滚,白云深处。寒衣节午时,偷天换日时。” 那人不见了,李治四下寻时:“上仙,上仙”哪儿还有上仙的踪影呢?只有一片混沌的迷雾。 一片混沌之中,出来了一美女,是年轻的薛夫人,李治上前:“夫人也来了?” 薛夫人叹了气:“哎!陛下身体欠安,自当在长安安生静养,又何必舟车劳顿c远赴东都?” 李治也叹气:“哎!原想着东都这时节对身体有益,自会痊愈。谁料想每况愈下,反倒一日不如一日了。” “陛下为阿嫣主婚,可是喜事一件哪。”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心力有限,别的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治接着说:“原想我命不久矣,谁想你竟走在了我的前头。” 李治说完这句话,方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做梦呢。这么一想,竟自醒了。 睁开双目,在榻上思索,还记得金光闪闪的巨鼎一个个在自己眼前,还有传国玉玺的行踪。 楚霸王四面楚歌时,曾有人坐大过风筝,世间还有人能做出能载人的风筝吗?他想:不行,我毕竟是真龙天子,为了一观传国玉玺,定要一试。 五日之后,便是长信县主成婚之日,也是李彩受封郡主之日。李彩换了朝服前去玄武门受封。 李治病休难安,被人抬着参加了婚礼。 高家的公子身着绿色吉服,端的是一表人才。新娘子身着绿色吉服,手执一面扇子,娇俏可人。 看着眼前一对新人给自己行礼,李治高兴非常。下令大赏洛阳百姓。 宫女c太监们站在洛阳玄武门城楼之上,端着盛了钱的笸箕。 下面的百姓山呼万岁。 李治一声令下:“赏!” 宫女c太监们立马端着笸箕往城门之下百姓聚集处泼洒。 百姓谢恩,人声鼎沸。 李治眼睛已然看不清,只问:“百姓都高兴吗?” 凌嫣搀着他:“阿翁,百姓高兴之极,都高呼万岁谢恩呢。” 李治接下来一句话,阿嫣听了怔住了。 李彩问她怎么了,阿嫣还未回过神来。 李治说:“洛阳的百姓真好。可是,朕想若死在长安就好了。” 李治着人吩咐做风筝,试了不少,终于有个能坐人的了。 天后着人来关怀,听闻李治要做风筝,广招工匠,制作了不少精良的风筝。李彩前来问候,见了不少的风筝,自己也得了一个。天后闻言笑道:“陛下童心大发,这么冷的天要放风筝?”随他去吧。 李治的儿孙都得了风筝。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李治要去放风筝,天后不放心,着李彩去送锦衣。 李彩带了彩杭同去。风筝大大小小,飞了漫天,天气很好,李治心情也好。最大的风筝,上面有竹子做的架,李治瘦弱,坐了上去,福胜也要同去,袁客师摇头:“只怕承受不了二人,只陛下一个尚可。” 李彩过去时,就看见几个人托着大风筝,随风而转,乘着东风,几个人慢慢松开手,风筝慢慢往上飞,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天光云影间,李治身边飘来一朵白云,太阳照过来,看见一方碧玉,再看却是蓝色。那玉玺翻滚着,越来越近,才发现缺了一个角,李治想:“罢了,还不是那王政君摔掉的?看来上仙不曾哄我。” 李治伸了手去拖,那玉玺跳到他手掌上方,却未触及。这下看得真切了,这玉方圆四寸,手提那面有纽交五龙。盖面印着如虫如鸟的篆刻文,李治见多识广,倒也认得,应当是:“受命于天,既受永昌”这八个字,如今他用的玉玺上刻的乃是隶书“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当然是太宗的手笔。刚想至此,那玉玺跳离手掌上方,缓缓下落,李治大急,欲下,下面的人大叫:“陛下小心。” 李治定睛再看,哪里还有玉玺? 大家忙收线,风筝渐渐落下,几个人接着,风筝平安着了地。福胜忙过去迎,李彩拿了锦衣,福胜给李治披了:“陛下,天冷,穿上吧。” 有人端来了姜汤,李治接过来热热的喝了。 不等李彩回禀,天后已经知道天皇乘风筝的事了,天皇身自有天后的耳目。天皇自己也深知,自打武氏擅自处死了王皇后和萧淑妃——以绝她们的念想,他就有所警觉,废后的昭书墨迹还未干,武后已经站在面前了,他还能不知道?可惜,任你耳目通天,李治这回愣是谁都不说,看你打哪晓得? 等她知道,李治也回宫了。武后风风火火地带人去李治处,李治累了,正在泡澡,她不管不顾的冲进去,看见里面的婉儿,怒目圆睁地喝斥道:“身为陛下的才人,连陛下也看不好,我看你还是别做陛下的女人了。什么时候弄丢了陛下可怎么好?还不走开?” 婉儿从未见过武后这般的发怒,脸上早已涨红c羞愤的离去。 武后高高地挽起袖子,拿了汗巾子,麻利地在浴桶里沾了热水给李治搓起来:“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的跟个孩子一般?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呢?坐在风筝上玩,当自己是风筝啊?即便你是风筝,那风筝线也在我手里吧?” 李治嘿嘿的笑着:“是啊,我便是风筝,也逃不出你的手心,我终究是在你手里攥着呢。还不是想起了项羽,想他当初四面楚歌,那人是怎么坐了风筝进入腹地的呢?” 武后刚把汗巾浸在热水里拿出来,听了这话很是气恼,也不拧,嗔怪地拿了着往李治的背是上摔了一下。 “哎哟,姐姐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谋杀亲夫?我狠不能杀完今儿跟你去的人,一个个只知道哄你开心,全然不知为你的安危着想。身为一国之君,你得知道咱们是来这儿养病的,又不是让你瞎折腾的。做啥不好,偏去折腾那个。游个山c玩个水c泡泡温泉不好吗?听说泡温泉治百病呢,说不准就把你治好了。你身体好了,还不是我的福气,天下苍生的福气?” “姐姐教训的是,为夫听着呢。” “听着呢,听着呢,我话,我不知听了多少遍。你可曾听得进去了?若是轻省些,我也少操些心。我看,咱们还是请些世外高人来宫里吧,儒c释c道三家相得益彰,平分秋色,咱们各自请些来,一来开疑解惑,指点迷津;二来呢,也显得咱们治下有方,连着释道二家也能和睦相处,更显天威。你觉得可好?” “听你的,你觉得好就行,今儿出去放了风筝,我是轻松了好多,把这霉运也放了出去。” “这传出去,一国之君,放风筝玩,也真够让人乐的。要知道,这秋冬交替之时,冷热不定,是最易受寒的。” “我今儿让人送出的粥,你喝着可好?” “还不错。” “我就说嘛,里面加了一味儿东西,是咱们这儿没的,怎么能不好呢?” “加了什么?味道挺好的,我问左右都不认得。” “怪道你也不认得,这东西叫阿月浑子,是弘化姐姐送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造化弄人 夫妻这么些年,还是有感情的,武后开起了玩笑:“怎么单单你那里有,我却没得半点儿。好东西你还藏着不成?” 李治也乐了:“哪里还需要藏的?还不是为给你个惊喜?有多少都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武后收拾了一下自己,来了句:“这还差不多。” 李治这才跟她提:“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公主又请婚了,天后看着办吧。” 武氏眉头一皱:“又请婚啊?不好办啊,两年前我二叔家的子夜不是嫁过去了吗?唉,我看武家的女儿又要饥荒喽。” “怎么,难不成咱给否了?”李治征求她的意见。 武后想了想,才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先晾晾吧。去年公主的夫君过世,若非他们亡了国,也是国丧了。这三年还是不要应承的好。” 吐谷浑,那是一道屏障,吐蕃和大唐的一道屏障,如今,这道屏障消失了,被吐蕃给瓦解了。 李治觉得不妥:“三年不成亲与礼不符,可先许亲总可以吧。” 李家的女儿,没有合适的,武家的女儿就不心疼了吗? 武氏只好说:“三年后再说吧,先让大唐的姑娘过两年安心日子吧。不然,要死要活的,我也心塞,还是过两年吧。” 见李治没说话,她问:“你把李志贞的女儿留在洛阳,不让她参加自己祖父的葬礼,还封为郡主,到底有何打算?” “怎的,不合适?”李治反问。 “你把人家当作丫头,人家可是正经的千金娘子c名门之后,在家也曾金奴银婢的使着,养尊处优的,如今她父亲被陛下指派凉州,比皇室宗女也不差哪点儿,你不让人家一家团聚,合适吗?”武后将了他一下。 李治不知思考啥呢,武氏问:“难道你还有别的打算呢?哦,难不成要在皇子中选一个” 李治早已打断她:“别的,我可没那心思。父亲在时,曾跟卫国公有约,他们李家跟咱们皇室不通婚。” “哦,”武氏倒没听说过,枉她曾是太宗皇帝的女人,只问:“这是为何?” “为何?还不是因为当年三哥,他母亲原本求父亲要娶李家的姑娘为妃,以便借助李家的力量,好冲击大位。谁想那姑娘不乐意,搬出了《魏书,官氏志》,说是‘凡与帝室为十姓,百世不通婚’所以朕才说,我没有这心思。” “哦,原来是这样。若如此,祖宗规矩倒也不能不遵。不瞒你说,咱们家的孩子既不能跟她成亲,武家的人呢,我也怕辱没了人家,再说吧。唉,你怎么想起这个了?”武氏倒说出了实施,武家人,整个一暴发户,的确不堪大用。 “她们李家跟咱们原是同出一处的,也算是宗室。把人家同长信囚在东宫大半年,又在龙泉寺两年,说是祈福,又跟惩罚有何区别,这合适吗?” “瞧你说的。”武后被戳到心窝了。 “所以,朕封她为郡主,是为安李志贞的心,凉州,是咱们跟吐蕃的大门,别人,学真没他合适。怎的,天后不高兴啦?” 武后又想起当年的事了:“我只问你,怎么把她的母亲也封为郡主呢?” “那是当年父亲封的,她父亲李道裕自小没了双亲,跟着李大亮长大。加封男子倒不好,女孩子嘛,不过是虚的,打发一下就完了。” “好啦,今晚在这儿陪我。明儿咱就请高人来,晚上咱们商量商量,都请谁來为好。” 武后命人拿来衣服,给李治穿戴整齐了,边给他整理边说:“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陪你啊。” 李治拉着她手说:“好,我等你。” 武后拍开他的手,笑道:“行了,正经点儿。”走开了。 李彩候在外头,今儿是李毓秀参加选拔之日,她在等他出来。 天下学子,人头蹿动。她往外头瞧去,见到了一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那人是李志浩,不用说,在等他儿子出来呗,这两日,李毓秀那瘦瘦的c弱弱的小身板儿,是够受的了。 不一会儿,李毓秀出来了,李彩赶紧迎上去:“阿秀,累了吧?来,姐给你带来了牡丹卷,很好吃的。” “不了姐,有水吗?渴死我了。” 李彩赶紧把竹筒递过去,李毓秀接过去,打开来,“咕咚c咕咚”地喝了起来。 “傻弟弟,你可慢点儿,没人跟你抢。”李彩跟这个弟弟很亲,连两个哥哥和小弟也没这么亲。从小到大,家里有了好吃的先想起他,外公送给她的珍藏孤本,毓秀喜欢,她便送给他。 李彩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阿秀,刚才我看见叔父——你父亲来了,还没来得及叫他,咱们找找看吧。” 二人在从群中转来转去,也没找着。 李毓秀无奈,只好放弃。 “行了,咱们回去吧。我那府上倒是齐全,还未入住呢。”李彩提议。 “行吧,姐,我有事跟你讲。” “好,上来再说吧。”二人上了马车。 “姐,那个谁没来参加选拔。” “谁?”李彩不明白,谁没参加呢? “那个,就是上咱们那跟你提亲的,洛洢嘛。” “咱回事儿?他不是在咱们前面吗?”原来是他,以他的才能,虽说不及阿秀,不能拔个头筹,可也出不了前三甲的。 李毓秀连连摇头:“我也问了,人家说他伤势不轻,不是赶路嘛,旧伤开裂,只好在中途养伤,参加不了啦。” 听罢,李彩颇为难过,有些愧疚,事情原本不该这样的。这一错过,便要再等下回了,不知何年何月了。他的父母,只怕早已经怪她了,虽说不怕,可 造化弄人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飞上枝头 选拔一结束,学子会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 有人花天酒地,有人放浪形骸,酒馆青楼倒是宾客暴满。无论几日后是否榜上有名,暂且放松这几日,倒也自欺欺人。 三原来了信,李彩c李毓秀姐弟二人各骑一骑,又带了五六个随从,去驿站取。 李彩穿了胡服,倒也干净利索,像个帅气的公子哥。 路过一片竹林,紧挨着竹林是一片空地,原来是砖窖,这片地不长庄稼,虽说这几日才下了雨,倒也不泥泞。一十多岁的男子双手双脚撑地做起伏状,姐弟二人看了两眼。二人前面有一蓝衣人步行,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竟驻足不前,观赏起那人来。 空地上的男子倒恼了,怒斥:“看啥看?信球!” 蓝衣人却不恼,哈哈笑了,也道:“下边也没人,还费个啥劲儿啊,真是信球。” 这俩人不知打个啥哑谜,姐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那两个人叨叨着,都往对方那边走,走着走着,到一块儿了。 “你说谁信球你?” “你说谁信球?” “就说你,咋了?” “说我信球,我看你才是个信球。” 二人吵着,开始你撞我一下,我用肩膀撞你一下。后来又拿脚踹,又抱在一块儿,倒在地上翻滚着,一会拱到路边泥窝里了。 李彩看看身后随从,说:“你们,快去把人劝开吧。” 李毓手伸手阻拦了:“姐,不用管他们。好心劝劝架不一定落好,咱们走吧。” 等了几日,终于出榜了。 学子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李毓秀,果然不出李彩所料,进了三甲。 一道奏折从凉州,途经长安,转到了东都洛阳,又到上阳宫李治的手里。 又一道上表请婚,弘化公主为她的孙儿,这回连大唐的女子都选好了。 李彩面圣。 李治问:“小彩,你可愿做一国之后?” “陛下,此话何意?” “你若嫁给吐谷浑未来的国君,将来不是一国之后吗?”李治反问。 “这这是皇命吗?”李彩不接李治的话。 “你看呢?秋日里,大盅塔失窃一案,你立功不小,魄力勇气都不缺。吐谷浑的太子看上你,倒是有眼光。” “陛下说的是哪个?” “那个年轻的僧人,便是弘化公主的嫡亲孙儿。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上表了。” “只是陛下说的那个僧人,是出家人,又怎可成婚?” “哎,出家还可以还俗嘛。再说,皇后当年不也曾出家吗?后来还做了朕的皇后呢。” “回陛下,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祖父刚刚过世不久,小彩不想谈这样的事。”她刚经过丧亲之痛,姓洛的又那个样子。 李治一听,细想,她说的在理。 “民女斗胆说一句,陛下若是因为和亲一事封民女为郡主,民女实在受之有愧。” “罢了,这两件事不大相干。你且下去吧。” 李彩退出。 李治问福胜:“李毓秀在外头?宣他进来。” 夜色茫茫,已经是冬日了。 李彩先回了郡主府。 天色渐暗,还不见毓秀回来。 她信步出了屋,在院子里溜达。忽听见境外男女的声音。 男的是李毓秀:“分了吧,你我不是一路人。再说并未定亲,名不正c言不顺。” “哼!”女子笑了:“找那么多借口做啥?不就是入了三甲么?要做高官的东床快婿了,恭喜啊。” “你别乱说!”李毓急忙否认。 “你以为能瞒得过我?我连那人的名字都知道,还有那人官居何位,那家女儿的芳名,我都比你清楚。” “你想如何?” “我怎能如何?”女子又笑了,声音不大,夜静传声。 李毓秀心一横:“就当我对不住你,人总要往高处走的。谁像你们家,特别是你,固步自封c不思进取。我曾寒窗苦读数年,祖父说过,要光耀门楣的。如今得天皇天后青睐,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当我稀得你呀?只怕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我会祈求你?做梦吧,我可是宁缺勿滥,也不枉活了这十几年。”女子不卑不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阿兰光 风穴寺。 已经蓄发的阿兰光,独自走过那明明灭灭的长廊——那是通往剃度场所的必经之路。 他本是世家子弟,自幼便享受富贵物质的生活,少年时在大唐受到了精神艺术的熏陶,再往上只能是追求灵魂生活的皈依了,不就是出家吗?只有经历过红尘富贵之人,才能这样绝然的放弃红尘富贵。 长廊的另一头,是等待为他剃度的师父,以及风穴寺的主持c维那。 眼前闪现的,有他那慈爱的祖母,年富力强的父亲c母亲。 脑海里出现两个女子,一个是长信县主,另一个是李彩,两个女子,如同天上的明星,冉冉升起,越来越远。 长信县主已然成婚。李彩,这个他曾见识过的女子,有魄力c有胆识的女子,却拒绝了祖母的两次提亲,他自却得天要塌下来了,看破红尘,再次出家。 收起杂念,他已然来到了寺主的面前。双手合十,阿兰光跪下。 法宝大师开口问道:“昔日本寺沙弥,阿兰光,你可愿受比丘戒律二百五十条?” 阿兰光叩头:“弟子愿受。” 法宝大师再问:“阿兰光,你在世间可有触犯律法之地,可有欠债不还之举?” 阿兰光回答:“阿兰光不曾有。” 法宝大师又问:“阿兰光,你在世上可有婚约?” “弟子不曾有。” 法宝大师稍微停顿,问道:“阿兰光,你出家受比丘戒,父母大人可曾同意?” “我们不同意。”阿兰光还未来得及回答,随着一个女声传来,快步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位中年贵族夫妻,他们匆匆而来,带着一路的奔波风尘:“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不同意。” 面前的阿兰光,惊得睁大了双目:“母亲,父亲?” 母亲面色极差,黑着脸:“还晓得我们是你的父亲c母亲?” “亏得我们来得早,不然你便私自出家了。”父亲说。 “孩子,你为何执意要走这条路?”父亲问。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有负祖母c父母期望,让你们失望了。”阿兰光下低头,在地上磕了一下,道。 慕容家的几个王子,在此出家做沙弥数年,前些日子有大半儿人刚刚还俗,不料此人还要再受比丘戒。 那母亲道:“你要出家,祖母不同意c我与你父亲也不同意。” 阿光的语气透着坚定:“可是孩儿心意已决,一定要出家的。” 他父亲喘了口气,摇摇头,甚是痛苦:“我与你母亲来之前,你祖母还说,你是她最中意的,你将身负重任,而非逃避世俗,怯懦的苟活于世。” 阿兰光不住的叩头,流泪不止:“母亲,孩儿非无情之人。只因多情,才会放下今日的种种。儿放下父母与祖母,放下心中所念的女子,也放下了世间的声名与财富。这都是过眼云烟,为何苦苦留恋?” “你心中所念的女子,祖母已经上表再次为你求亲。”母亲宽慰孩子。 “不劳祖母费心,孩儿已表露心迹,只是她拒绝了儿的心意。” “那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若亮明身份,吐谷浑未来的摸末,她会拒绝吗?”他父亲在一旁也劝。 阿兰光拭去眼泪,正色道:“父亲错了,孩儿看上的女子,岂是见利忘义之人?她若真是贪图名利的虚荣之人,那便不是她了。” “你,要看着父母亲人苦苦思念你于不顾吗?”这孩子,油盐不尽,吐谷浑的国君甚是无奈。 “儿今日出家,便是回家。西天净土,自会相逢。” “你忘了你来此的目的了吗?你是带着你祖母和全族人的希望而来的!余生,你让亲人如何自处?” “人这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大限终会来,不过早晚。分别只在一朝一夕,儿今日不过是提前与众亲分别,愿母亲能堪破。” “听闻你要出家,你祖母才刚好些,又病倒了,还挣扎着要来见你,千里迢迢,她如何能经受这劳碌奔波之苦?是我苦劝才罢,紧着和你父亲连日赶来,为的是怕你擅自出家。临行前母亲还一再答应她,劝你回去。” “儿在佛前祈祷佛光加持,望祖母早日康健。” “你你让母亲愧对慕容家列祖列宗,愧对大唐李家列祖列宗。” “阿弥陀佛。孩儿今日但愿明心见性,复本来面目,得证菩提妙果,阿弥陀佛。” “你不能那么做。” “大唐皇帝已经准我出家,母亲,多说无益。” “好啊,会拿大唐皇帝来压人了,当真认为咱们对你无可奈何了吗?” 一直没开口的法宝大师金言:“阿兰光,你若尘缘未了,剃度便可暂缓。” “大师说的对,待我夫妻二人禀明天皇,再作定论。” “师父,今日众位师父齐聚一堂,皆是为了徒儿,怎可白白浪费这一回?” “阿兰光,世间父母并未同意你出家,你还是,先把世上的事处理之后再来吧。” 这一家三口去了行宫所在,李治正在休息,且体力不支。三人等了个把时辰,福胜出来了:“还请县主与摸末回去吧,陛下身体不适。” “这,事关大唐未来,我夫妇二人去去便回,绝不会扰了陛下休息。” “这县主有这心,不如前去天后陛下处商议。” “这,可行吗?” “自然可行,奴才把这事儿跟天皇陛下禀明了,倒也不逾规。” “那就多谢阿翁了。” 等待了一会儿,天后召她夫妇觐见。 阿兰光在一僻静处落座,宫女给他上了茶水。 一个妙龄女子旁若无人地要进来。 宫女赶紧拦住了:“娘子,娘子稍候,天后陛下正在会见贵客。” “贵客,哪儿来的贵客?”女子声音极是好听。 宫女指一指:“那不,正是吐谷浑王子,他父母在里面呢。” 琅琅只扫了一眼,便入得了眼:大唐还从未见过这般的男子。当下旌旗摇动。 武琅悦再问:“所为何事?” 那宫女耳语一番,琅琅的脸色由晴转阴,出现阴狠的笑意,后又再度的晴转多云。 武琅悦问:“这位可是慕容王子?” “阿弥陀佛,在下慕容光,姑娘有何贵干?”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阿兰光心说,这是在大唐。 武琅悦自我介绍:“我叫武琅悦,叫我琅琅便好。” “阿弥陀佛。”阿兰光不接她的话。 武琅悦再问:“听闻弘化公主上表为孙儿请婚,便是为你请的吧?” “阿弥陀佛。在下并不清楚。” 武琅悦有些愠怒:“我武家为皇亲国戚,配你一没落王族,可曾辱没了你?” “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天后陛下是琅琅的姑祖。昨日姑祖跟天皇商议,要将我赐于弘化公主长孙,可不是你吗?怎么,你拒绝了?” 阿兰光没作声。 “今日你我既能想见,便是缘分,怎么,公子看我入不得眼吗?”武琅悦说话甚是直接大胆。 “阿弥陀佛。施主开玩笑了。”阿兰光双手合十,脸扭到一边。 “我开哪门子的玩笑?我一个女子,岂能开这样的玩笑?”武琅悦,这下不悦了。 “佛门四大皆空,小僧入佛门多年,尘念已绝,世间情爱已无缘消受,阿弥陀佛。”阿兰光索性闭上眼睛,不愿再开口。 “哼哼,我都听说了,你即尘念已绝,却为何中意一个大唐李家女子?这便是佛门的四大皆空吗?偏那女子看你不入眼。再说了,你这不还没正式出家吗?天皇虽说同意了,可你生身父母还没同意呢,你若一意孤行,那叫不孝你知道吗?往大了说,你弃国而不顾便是不忠!”武琅悦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甚是无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取水观音潭1 武琅悦甚是丢脸,说话不过脑子。 吵吵着,里边慕容忠夫妻正跟武后商讨订亲之事,也被搅扰。 武后派人出来询问。 一会儿武后亲自出来,怒容满面:“怎么回事?” “姑祖,琅琅想您了。”这会儿武琅悦倒是小鸟依人状。 武后扫视一圈,见了慕容光:“公子进去吧,公子的父母在里头。” 慕容光深施一礼,方进殿去。 武琅悦问:“姑祖,您说琅琅嫁给慕容光怎样?” 琅琅见武后没说话,再问:“姑祖,琅琅想嫁给慕容家的那位公子,姑祖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武后冷冷的说,抠着手里的指甲,这时节,指甲花早已凋谢。武氏的指甲染着寇丹,甚是难得,也很是夺目鲜亮。 “那琅琅跟他成了亲,姑祖会封他怎样的官衔?” “不,你不能嫁给她。”武后翻开眼睑,瞅了她一眼,真没眼力见的孩子。 “前些日子,姑祖跟天皇陛下还商议,可以考虑琅琅嫁给慕容光的嘛。” “那只是商议,并未定下来。再说,即便你嫁给他。姑祖我,不会因为你给他任何封号。” “姑祖,姑祖太欺侮人了。”琅琅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去找皇帝。” “你去吧。只要你能见着。”武后话没说完,琅琅就跑出去了。身边的阿玉问:“天后,您真让她去见圣上?” “让她去,撑着她去找,也翻不出花儿来。”武后笑了笑:“吩咐下去,让守卫给她开门,见圣上多少久都随她。” 琅琅赌气跑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的竹子。 李彩见旁边立着的有武琅悦,明月奴,上官婉儿。 “是这样的,天皇陛下这几日心绪不宁。太医说配药,要用一副药引子。朕思来想去,也只有你可去一趟了。” “请陛下吩咐。”李彩低首。 武后缓缓道:“这中原有一香山寺,乃香山祖庭。香山寺旁边有九条溪,九溪成潭。要用这潭心之水做药引,配了丸药,可解陛下之忧。” 武琅悦抢先道:“姑祖,琅琅愿前往。” 武后瞪她一眼:“可姑祖已经派小彩去了。怎好收回呈命?” “姑祖,她去好的,琅琅先去便是。” “好,你愿意去便去吧。”武琅琅叫上武意宗,二人飞马而去。 李彩出去,马已备好。李毓秀道:“姐,我陪你去吧。” “不可,天后宣你进去呢。” 李彦芳来了:“小姑,我陪你去吧。” “你可知香山寺在何处?” “知道。小姑放心,侄儿去过几回呢,那寺旁还有一观音潭,上边九条瀑布,甚是异常。” 这武琅琅与武意宗,飞马而去,一路荡起尘土,路上行人苦不堪言。 李彩、李彦芳在后头才走了一半儿,武家二人已经走了老远。 武琅悦二人到了观音潭,解马下来,见一小船在潭边,大喝:“呔,你靠边儿过来,划船让我二人去。” 行了大半日,到了一处山下,李彦芳道:“小姑,咱们到了这儿,便离香山祖庭极近了。” 一位出家的师父正在山脚讲经说法。才说一段,一小孩儿嚷嚷:“广印大师,您乃是弥勒转世啊。” 大师正要接着往下讲,人群嚷嚷开了:“大师乃弥勒转世,救我劳苦大众。” 众人都齐齐跪下叩头,大师喝那小男孩儿:“不可乱讲。” “我并未乱讲。您真的是弥勒转世,度化世人的啊。算命的大仙都说了,我做了两回这样的梦了。”小男孩确定的说。 大师从坐褥上起来,往后面的山上走去。 众人正跪着,不知广印大师做甚,都愣在那儿了。 大师快步走到山前,那山竟然从中间开启,成了两半儿,大师向裂开的山间走去。进去之后,山体自然合并了。跟从未开过一般。 众人醒了,再度叩头,念阿弥陀佛。 李彩跟李彦芳也跪下啊头,念佛号。 李彩对一旁李彦芳说了句:“看来这位广印大师果真是弥勒转世啊。” “如何见得?”李彦芳问。 “身份一破,马上就走。” “这么说,世上说自己是啥啥转世的,没有立马就走,便是假的了?” “那是自然。” “为何?” “会引起动乱。” 武家二人上了船,只嫌船慢。催着划,眼见着摇橹不停,二人大呼小叫,船家连连摇头。 无奈道:“已经是最快了,越往里越危险,不能再快了。” 武意宗扬扬手里的剑:“别误了我等的大事,不妨告诉你,我二人可是天后的亲人,武家贵戚。误了事儿,小心你的脑袋。” 小船家边摇橹边慢悠悠的说:“性命要紧,二位既然身份贵重,性命更是贵重,安全为上。” “算你识相。”二人说着,拿了罐子伸头又伸长了手臂盛水。 船家道:“临崖勒马收僵晚,船到江心补漏迟。” 二人只顾盛水,又担心自己性命,哪顾得上听这些。盛了水,又催着上岸。 二人匆忙上岸,翻身上马,急不可待的打马而去。 船家看着二人二马远去,直摇头,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武家二人急急往回赶,唯恐耽误了时辰,被李家姑侄二人抢了先。 不过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李彩李彦芳二人从山旁再次启程,已经日薄西山。 武家二人归来,见到李彩李彦芳还在跪着。 武琅悦得意大笑:“傻子,你输了。” 武意宗也轻蔑地笑了:“别费劲了,回去吧。” 二人不理,上了马往香山祖庭赶去。 李彩二人因误了时辰,天擦黑才到了观音潭。 少不得在寺外将就一夜。第二日天未亮便睡意全无。牵马到了观音潭。那船家见二人,也不慌,悠悠的把船划向岸边。 “船家,可否坐坐船去潭心?” “要坐我的船,可不是白坐的,我可要报酬。” “无妨。” 二人坐上船,东边的天空刚露出鱼肚白,一群鸟儿掠着水面飞翔。钟声响起,鸟儿乐得高飞。李彩张口道:“晓来近古寺,初阳照禅林。”又道:“闻钟鸟高飞,潭影空人心。” “姑娘念得没错,这观音潭的潭心的确是空的。” 这该如何能盛水呢?李彩发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取水观音潭2 潭心是空的? 那该如何取潭心之水呢?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摇头。这任务是难以完成了。 纠结中,船家一句:“到了。”把二人拉回了现实。 “在哪儿?”李彦芳问。 船家指着一旁一石头堆砌的柱子:“喏,这不是潭心么?” 二人见状,傻眼了。 这,总不能把柱子弄回去吧? “彦芳,带刀了吗?能否砍得动?”李彩问。 李彦芳摇头,他怕帮不了她。 船家看二人的冏像,哈哈大笑。 二人被笑得内心发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时候到了啊。”船家来了句。 二人正发懵,一股水从石柱内喷涌而出,见都生叹。 船家推了推彦芳:“小郎,可曾带水具?” 彦芳赶紧从怀里掏出竹筒,顺着水落下之外接。 一筒又一筒。 连接三筒,船家也拿出自己的陶罐子,接了来。 不消一会儿,水停了,罐子也满了。 “沾二位的光,在下也得了这湖心之水。”船家笑着,又对二人讲:“这湖心之水,只有见了有缘之人才会出呢。” 再说这武琅悦二人紧赶着回到上阳宫,已是深夜。武后并未召见二人。 直到第二人才得见武后及太医院医正,武琅悦已急不可耐:“快做药来,好给天皇陛下服用。” 医正笑了:“不忙。” 武琅悦正要叫嚣,武后:“嗯?”了一下。 武琅悦看见武后愠怒的脸,遂低下头下。 医正命人支起一小碳炉来,旁边有一小罐,“娘子还请您倒了潭心之水来。” 武琅悦上前,拔下塞子,倒了水进去,医正把水罐放到碳炉架子上。 不一会儿,水开了,翻滚着,往外冒着热气。 医正撤了碳炉,拿了垫子双手捧着水罐,往另外两瓷杯里倒。 过了一会儿,医正取了其中一杯,恭敬地递给陛下身边的玉儿。 玉儿递给天后,天后接过来问:“这杯子里沏的是何物?” 医正回道:“回陛下,是从大盅寺取的白果树叶。” “有心了。”武后吹了吹水面,喝了一口,道:“尚可。” 医正一手端杯,一手掩了杯子,喝了一口,道:“陛下所言不差,这白果树之叶的确不错。只是这水嘛。” 武后问:“怎的?” 武家二人也紧张地看过来。 “陛下,恕躺卧直言,这绝非潭心之水。”医正看看二人,向武后拱手说了句。 “诬蔑,全是诬蔑之词。”武琅悦急了,一旁的武意宗也帮腔:“姑祖,休信这人一片胡言。” “你们要害天皇陛下不成?”武后内心不知如何是好。 “微臣在宫中任职多年,岂会分不清这是不是潭心之水?”医正摇头,只有苦笑。 争论不休之时,殿门口来报:“陇西郡主求见!” 武后大喊一声:“宣!” 二人抱了几节竹筒进来,正行一半礼,武后一挥袖子:“免了。”冲一旁站着的医正:“快煮了水来。” 再次的烧水,冲了银杏叶。 武后冲医正来了句:“不必拘礼,你先尝尝便好。” 医正尝了一下,会心一笑,点头道:“不错,正是潭心之水。” 武后一直关注着他,对玉儿道:“递我来,我尝尝。” 武后尝了一下,闭上眼睛。一会儿方才睁开:“的确不一般。” 医正提醒道:“陛下,还是早些为天皇陛下配药吧。” 武后哪有不允的理? 只道:“快去。这水难得,药也难得。” 医正退了下去。 武后威严地扫向武家二人。 武琅悦二人赶紧跪下:“姑祖。” 武后瞪她二人一眼:“怎么,连潭心都没到,便了水回来糊弄我不成?” 武琅悦急急辩解:“绝非如此。姑祖,琅悦一心念及姑祖之命与天皇陛下安危。这才急于赶回来” “我不想听,你们出去吧。”武后说话没力气了。 “是。”武琅悦二人退了出去,不忘记瞪了李彩二人一眼,方才扭身走了。 “陛下若无吩咐,小女二人也告辞。”李彩看这情形,只愿躲开。 “去吧。我累了。”武后懒懒的,挥挥手。 那厢李治用了药,心口倒好了许多。 对前来探望的武后道:“媚娘,朕这会儿气儿顺了。” “那便好。”武后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医正对二人道:“回天皇陛下、天后陛下。这药配这潭心之水,连用三天,陛下便会大安。” “辛苦了,朕会嘉奖太医院的。”武后坐在李治身旁。 “如此,微臣告退。” “好吧。” 武后对李治道:“我去关上窗子。” 李治点头。 武后悄悄的出去,关上了窗子,悄悄问医正:“怎样?” “这半个月倒也无妨碍。” 武后若有所思:“那便好。” 半个月,够了。 死,也要他死在东都,死在洛阳,死在上阳宫。 此次来东都,她故意不带军队,就要要他死在这儿。这样,远长安的那帮子皇亲国戚,那起子百年望族、朝中支柱便起不了大作用,朝堂局势,便会牢牢把握在她的手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嘱托 李治宣李彩觐见。 旁边有福胜侍候。明月奴与婉儿立在一旁。 “朕已经封你为郡主,并把陇西郡实封于你。这次你取了观音潭心之水,为朕续了命。朕还真不知如何赏你。”李治身体还是弱,倚在凭几上,声音极是缓慢。 “陛下对小女如此偏爱,小女委实慌恐。实不知如何报答陛下。” “朕原是不信这前世今生的。只是当年朕的妹妹兕子离世,父亲与我伤心不已。父亲着人多方寻觅她今生的踪迹,均无结果。”李治说着,似乎回忆起了往事。 “终于,在父亲临终前几日。找到了妹妹的今生,就在凉州大都督府。那会儿,你的外公时任凉州大都督。父亲封了你母亲为静荷郡主,嘱我好生照看。前世,不若是听了孙思邈的话,她不会那么早离开。今生就如她的愿,让她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后来,朕把她许配给李家五房李正明之子——就是你的父亲。早年父亲希望他的一个女儿嫁给陇西李家,希望他的女儿得到李家的庇佑。这次,在他离世多年以后,终于如愿了。”李治说了这么一段话,很累了,大口的喘着气。 李彩早已跪在地上。李治看看她:“你说无以为报,自然不必说报不报的话来。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多谢陛下,民女万死难报陛下大爱。” “朕向来恩怨分明。赏你的,自是你该得的。如同这回,可有什么要朕帮忙的?” “陛下若有心,就许民女婚姻自主吧。民女只有这个愿望了。陛下若不能成全,倒不必为难。” “哪有什么不能成全的?依你就是了。” “谢陛下!”李彩跪地磕头,趁热打铁:“那就请陛下给道旨意吧。” 李治这下倒笑了:“旨意并未不可,只是朕也有个事儿,需要你应声才是。” 李彩不敢冒然答应,因问道:“陛下请讲。” “不忙,先颁了旨再说。”李治摇摇头,示意一旁的福胜。 一时婉儿研墨,福胜代李治书写。旨意一式两份,李治由婉儿扶着,执笔签下名字,盖上大印,说了句:“好了,一份交于郡主,一份你拿着存档吧。” 李彩捏紧了手中圣旨,如同捏住了此生的命运。唯有再次叩头罢了。 “去吧。朕累了。”李治半睁双目,挥手示意李彩。 李彩起身,慢慢退至门口。转身便要离开。 明月奴叫了声:“小彩。” “是。”李彩转过身来,回头:“陛下有何吩咐。” “朕已经找回了以前服侍你的丫头,有她们跟随,会好很多。” “陛下费心了。” “朕说需要你应声,就唤声舅舅吧。” 李彩提了气,他刚说的母亲的事,或许不是假的。 李治又说了句:“朕想听。” 李彩眼泪涌上去,这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老人的期盼,她叫了声:“舅舅。”泪水已经滚滚而下。 “唉。”李治答应着,泪水涌出。 李治拭了拭泪:“去吧。” 当夜,下起了小雨。 冬日的雨,下着下着会成雪,可这会偏偏没有。 这是冬月,雨下得不大,却极冷。 窗外树叶几乎落尽,雨点打在落叶上,沙沙做响。 枕着雨声入眠,李彩向来觉得是极好的。何况还有一颗说不上来的植物在窗外,生命力极强,这会儿还翠绿翠绿的。 “嫦娥月中美,广寒宫里寒。叶枯任尔落,片片儿断肠。”一首诗成了,却还纠结,这后两句可否换成:“夜哭任尔落,滴滴儿断肠”? 又一寻思:“也罢,这两句都通,都能用。” 这样想着,睁眼醒来,昏暗的灯光下:好陌生,这是哪儿?脸上如何了?伸手一摸,脸上满是泪水。 对了,这是洛阳上阳宫附近的郡主府,她苦涩的笑了。多好听、多光鲜,陇西郡主,可是三品呢。叶落异乡树,寒夜孤灯人。父母远在边陲凉州,兄长尚不知如何了。好在此处有个姐姐稍作倚仗,有人从小玩到大的堂弟,偏又这样。 这几年下来,都没敢算过,已经十六了,可不小了。又将何去何从呢? 上阳宫灯火辉煌,大唐的天皇陛下——时年五十六岁的李治,因长年患病、积重难返,自知天命已尽。眼前浮现往日的情景,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和兕子,温柔的母亲,叫他:“雉奴” 后来母亲去世,体弱多病的兕子和他一道被接到父亲——大唐第二任皇帝的身边亲自抚养。二人惺惺相惜,可惜,兕年方十二,就病逝了。脸色苍白的她,还懂事的劝道:“九哥莫伤心,来世兕子还做九哥的妹妹。” 妹妹弥留之际,父亲不在身边,他哭得肝肠寸断。 大唐皇帝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回忆止不住的涌来,排山倒海的。他的皇帝父亲去世时,是在翠微宫,他仍哭个不住,不知如何倚仗,还好舅舅在他身边,稳定大局、密不发丧,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而玄奘大师,这个陪着父亲最后一段时光的出家人,至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自此成了他生死大海中的舟楫,是他无明长夜中的灯炬。 可是他们都一个个的先后离他而去,还有他生命中的一个个女子如今,他也大限将至。 这个以仁懦著称的大唐皇帝,如今却对大唐充满了深深的担忧。王子李弘,本可继承他的衣钵,可惜身体太弱,早早离世。六子李贤,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偏又到了这般境地。如今的太子,他想想就摇头,三个字——不着调。 难道就把大唐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儿子手里? 他无奈的摇摇头,也只有如此了。 “福胜,笔磨伺候,朕要留下传位诏书。” “陛下,”隔胜忍着泪水:“老奴遵旨。” 李治有心起来执笔,耐何力不从心,试了几次,皆不中用,只好作罢。问道:“门外谁在?” “回陛下,是天后陛下派了明月奴守候。” “行了,传她进来吧。” 明月奴执笔,李治口述,写下遗诏:“皇太子可於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从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 李治稍停,又问:“如此身在何处?” 福胜回答:“回陛下,如今在东都上阳宫贞观殿。” “贞观殿,贞观。”李治念叨着:“好啊。”又问:“万泉、芳桂、丰天宫还在营造之中吗?” 明月回道:“回陛下,因大旱、粮食供应不济,已然停了数月。” 李治说:“好。接着往下写。”明月奴坐定,李治又道:“园陵制度,务从节俭。” 还有要交待新皇帝的吗?李治想啊,他实在不放心这个儿子,以前李弘、李贤监国之时,政绩颇佳、著书立说。偏这个儿子走鸡斗狗,不务正业,又不听劝谏。罢了,还能指望谁? 思索一番,徐徐道来:“军国大家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夫妻三十年了,夫为妻纲,夫死从子,相互扶持了这么些年,他死后就让她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辅佐新皇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身不由己 冬日的天,亮的晚,大唐非常时期,政坛风云变幻。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大唐的第三任皇帝驾崩了,天色灰蒙蒙的。 宫里来人宣李彩进了,是啊,东都五品以上官员都得进待命,她一个三品的郡主,能少得了吗? 艾菖笋,人称小笋子,福胜手下的一个小跟班,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 宣读完旨意,小笋子抬起头,扫见了李毓秀:“哟,李公子也在呀,省得再跑一趟了,烦劳公子和郡主一道儿进宫吧。” “艾公公说哪里话,某这便跟姐姐一同进去,公公喝口水吧。”李毓秀很会来事儿,端了茶水上去。 艾公公不要拂了他的意,接过来喝了两口:“多谢了,老奴还要赶着回去复命,还有两三处尚未传达旨意呢。” 宫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又去下一家宣旨去了。 此刻的上阳宫,忙而不乱,人人各司其职。 武后主持大局,明月奴、婉儿紧随左右。 明月奴看见李彩,二人目光相撞,明月奴似乎不高兴。 得了空,明月奴拉她去偏僻处:“先皇令你回凉州去,为何还在此处?” “二姐姐,妹妹我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小心小命不保。” 有这么严重? “怎么了?月奴?”武后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二人赶紧行礼。 “见过天后陛下。” “天后,呵呵。”武后听着笑了,甚为落魄:“天后啊,再过几天,便不是天后了。” 是啊,天皇已经驾崩,七日之后太子灵前继位,她这个天后,只怕要成为太后喽。 正说着,艾公公来了:“禀天后陛下,裴相公令老奴前来,说为陛下超度的僧人已经到齐了,由何人为首,请天后示下。” 武后仰首看天,那儿有一只鸟飞过。顺着鸟儿落下的方向,武后的视线落到了一棵树上。她这才开口:“常听人说,亲人的超度胜过他人,吐谷浑的王子们都回去了吗?” “回陛下,尚有两位在东都,余都已然回到吐谷浑。” “得,就由他二人为首吧,别的事请裴相公与太子定夺,不必来报。” “陛下为何如此安排?”一旁的婉儿问了,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武后走上一处亭子,坐下来娓娓道来:“你们哪儿会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先帝驾崩,新皇尚未即位,边关难安。此时由吐谷浑王子主持诵经超度,表明咱们还是相当重视吐谷浑王室的,而虎视眈眈的契丹、吐蕃总会有所顾忌吧,我大唐如今大旱,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倒也兵强马壮,国力不减。对付这些肖小的挑衅,倒也绰绰有余。此举也给吐谷浑吃颗定心丸,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武后刚说完,福胜气喘吁吁的来了:“天后陛下,吐谷浑王子求取玄奘大师所译并亲自抄写的经书,说是抄五百遍,在天皇陛下灵前烧了,并把大师所书的经书供于堂前,以便超度陛下。” “取给他便是了。”武后平静的吩咐。 “老奴也想这么着,找了半天却未见着那两本经书。后来一想,当年陇西郡主和长信县主前去龙泉寺祈福。归来之时,天皇陛下把这两本玄奘大师亲笔的经书赠与两位贵主了。” 武后看了一眼李彩,李彩紧着上前道:“回陛下,确有其事。这本经书小女随身携带,未敢亵渎,如今尚在府上,小女去取便是了。” “倒也不急于一时,你着人去郡主府取就是了。至于另一本嘛,再说吧。”武后说着,带人走了。 明月奴在后面落了一段路,再次问李彩:“你为何不早些离开东都,去凉州不好吗?” “姐姐觉得妹妹走得了吗?妹妹也是身不由己啊,我听阿秀说,昨晚开始,全城戒严,没有令牌,谁也出不得城的。”李彩在后面悄悄的问明月奴。 “行了,你回自己府上去吧。待会儿就有人去找你取经书了。”明月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走开了。 “娘子回来了?”迎接她的,竟然是多年前跟随自己的丫头二丫和奚望。 “二丫,奚望?果真是你们?我想死你们了。”李彩禁不住的兴奋。 奚望心细,轻声道:“娘子,正值国丧,不要喜形于色。” 李彩“哦”了声,不再言语。 三人进得屋来,刚坐定,宫里便打发人来取经书了。 李彩赶紧回内室,找了经书,亲自出去要交给来人。 “娘子何必去,交给奴婢们不就完了?” “你们不晓得,这可是玄奘大师亲笔书写的经书,不可怠慢了。”李彩说着,走到外面。 来的却是一位僧了,李彩只觉面熟,一时想不想来,这僧人目光深邃,鼻梁高挺,黝黑的脸膛,倒不像是中土人士,心里疑惑着也没多想,只递过去:“师父辛苦了,专门跑一趟。” 那人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谦虚道:“施主言重了,得见大师真迹、为先帝超度诵经,此乃小僧的福气。” 刚送走僧人,李毓秀回来了。 “阿秀回来了?不是攀了高枝了?” “姐姐取笑了。哪儿有高枝可攀?上面说了,先皇驾崩,待新君登基,再行复试。”李毓秀说着,还连连摇头。 “这倒无妨,正好加紧读书,精益求精。” “姐姐说的是。弟已然决定,待先帝灵回长安之时,弟跟随回三原,闭门读书,争取功名。” 第二天,一大早长信郡主便来了。 李彩匆忙洗漱出来迎接:“县主来了,何不早些通报?” “姐姐取笑了,你我同为宗室皇族,何须通报?” “姐姐还以为,妹妹新婚燕尔,早把姐姐抛诸脑后了呢。” “姐姐取笑了,妹妹也盼姐姐早日觅得佳婿呢。”说着,跑一边儿去了。 李彩追着作势要打。 长信县主笑着转了两圈,正色道:“妹妹今日是我姐姐告别的。” 李彩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妹妹要到哪儿去?” “夫君要到彭泽出任彭泽明府,妹妹自然也是要去的。” 李彩早已神情黯然:“也好。” 远离两都,倒少了纷纷扬扬,也不算坏事。 “当年妹妹同姐姐一起受皇祖父赠与两本经书,今日妹妹即将远行,这本经书送于姐姐,也当是个念想吧。” “妹妹留着,只当是玄奘大师护佑你我,何必赠与姐姐?” “姐姐,妹妹即将启程,经文若有人取,给她便是了,难不成还要到彭泽取吗?” 李彩听了,不再推辞,二人携手,门外便是高家的仆从,这是要即刻启程了。 是,宗室、皇族,荣耀之至,可有谁能体会我们的身不由己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风动、窗动,心动? 高家的公子,长信县主如今的夫君为她打起帘子,长信县主上了马车,一回身,瞧见一人拉了一车菜从角门进去,赶忙下来,喊了声:“前面可是鸾姨?” 李彩扭头看了看:“那是府上的厨娘,阿鸾。” 长信县主快步走过去,鸾姨愣在那儿,看了眼前的女子老半天,泪,从她眼角的细纹里流了出来:“是阿嫣?” “是我,鸾姨如今在陇西郡主府上吗?” “是,鸾姨无时不刻不在牵挂着县主,牵挂着良娣和……”鸾姨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那曾叔呢?”长信问,那是鸾姨的夫君,两人一同曾在东宫当差。 一提这事儿,鸾姨的泪流得更凶了,那是无尽的哀伤:“他被打死了……” 长信一听便恼了:“谁干的?” “是武三思、武成嗣他们两个,非逼着他,说太子谋反是实,你曾叔不认,便被他两人用鞭子抽了大半天,呜呜……” “诬蔑父亲还不够,连曾叔也不放过,太可恶了。”长信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她得认清现实,祖父驾崩,她唯一的依靠失去了,朝中大臣,有一大半出自祖母,只好安慰:“鸾姨莫要难过,如今鸾姨在姐姐这儿,倒是好的。别的,再说吧。” 长信说着,接过夫君递过来的帕巾,拭了泪,拉过李彩的手:“烦劳姐姐对鸾姐多加照应。” “妹妹放心,姐姐记下了。”李彩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县主,郎君,咱们该上路了。”高家的管家来催了。 时不待人,分别在即,彭泽距长安甚是遥远,从今以后,各自安好吧。 阿兰若,此前往郡主府上取经书之人,此刻伏案疾首,超越佛经。 不想,敲门之声响起,响了几下,他赶紧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师父。 他一时错惊了,赶紧行礼:“师父,徒儿有礼了。” 法宝大师神色庄严,满脸慈祥:“好徒儿,你今日引领众人超度先帝,可堪大任啊。” 法宝大师安坐,问道:“阿兰若,在忙吗?” 阿兰若恭敬回道:“回师父。徒儿正在抄写经文。” “怎么样的经文,这么急着抄?” “这可是玄奘大师亲笔书写的经文啊,师父,徒儿好容易从郡主府上请来的。” “玄奘大师?师父倒要看看。”那是他的师父,跟随玄奘大师译经十数年,日夜相伴,他能认不出笔迹来? 法宝大师接过来,细细观看。 阿兰若看着师父手中的经书,想起来递给自己经书的那一双手、那人,不觉笑了。 法宝大师看过,点头对阿兰若道:“的确是大师亲笔书写的。” 阿兰若尚未回过神来,法宝大师再叫一句:“阿兰若,阿兰若。” 阿兰若这才回过神来,风吹动了窗子,阿兰若道:“啊,师父。风动了,把窗子吹晃动了,徒儿前去关上。” 法宝大师摇头,满是不舍:“阿兰若啊阿兰若,我的徒儿,你要离开咱们的家,回到世俗中去了。” “师父,徒儿舍不得。” “舍不得?也是师父舍不得,不是风动,不是窗动,你的心动了,阿兰若,你的心早已入红尘中去了,师父焉能不知?”法宝说。 “师父。”被说中了,阿兰若惭愧地低下了头。 “有动于衷,必摇其精。”法宝说,“这是你说过的,阿兰若。” 阿兰若面有愧色,越发说不出话,只道:“师父。” “这本没有错。”法宝说:“你的心动了,原本你也是短时出家,师父岂能强留你于寺中?你奉命来此学习大唐文化,说起来也有好几年了,你们出家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只是你尚未还俗,俗世之中已有你的姻缘了。” 法宝无奈地笑笑:“师父是出家人,原本不该提这些。只是我那师姐,你见过的。送给你经书的女子,便是我那师姐的妹妹。我只跟你说一声,至于以后的路你自己怎么走,都在于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阿兰若道:“师父请讲。” “好,”法宝说:“无论如何,是父精母血、父母给了你生命。枣花虽小能成实,百纳这衣砺修持。红尘之中,自能磨练你。” “谢师父教诲。” “待超度法事完成、你还俗之后,再做定夺吧。如今国丧失之际,国孝期间,还是要注意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祸不单行 先帝驾崩七日,皇太子李显已于灵柩前即位,称皇帝。 人下世了,入土为安。埋骨还需桑梓地,朝廷让钦天监看了吉日,定于本月十五日启程回长安。 李治灵柩未动,倒从长安传来消息:昨日,前刑部李侍郎归天了。 刑部侍郎李道裕,那是李彩的外公。 这天,李彩随着五品以上的诰命在宫里哭过一回,要离开,倒被新皇叫去了。 皇帝问:“你是叫深儿吧?” 李彩这几日精神欠佳,只回道:“是,陛下。” 皇帝再问:“李道裕是你的外祖父?” “正是。”李彩如实回答。 “长安传过来消息,你外祖父前日归天了。”李显看她惊愕的表情,接着道:“先皇临终嘱托,叫我对你照顾一二。明日启程归京,你可要回长安为你外祖父送葬吗?” 李彩精神实在不济,只好回答:“陛下,小女不知。” 李显看她焉焉的,道:“罢了,你若要回去,便即刻动身收拾,随朕明日回长安。若不去,也罢。明儿给个信儿。” “谢陛下。” “不必了,去吧。”李显说完,往殿后走去。 大殿之后,是如今的太后,坐在榻上喝茶。 太后见儿子归来,念叨着:“显儿若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是,母亲。母亲也早些歇了吧。”李显拱手出去了。 “李道裕”,太后看着李显的背影远去,眼前浮现出往日的情形。 那是君臣共同讨论张亮谋反一事。 “陛下,臣要告张良谋反。”张姓大臣走出来,参了一本。 “张亮?此人要谋反?” “陛下,张亮常使人暗观天象。前儿竟请了道士公孙常c程公颖作法,占了一卦,说是大吉。” “怎么个吉法?” “说是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对,陛下,这贵不可言,难道不是要取代天下吗?” “爱卿言重了,单凭此一条,便要定他谋反之罪,太过牵强了吧?” “陛下,臣也要告张亮谋反。”一王姓大臣站了出来。 “王爱卿也要告张亮谋反?来讲讲。” “陛下,这张亮每到一处便要认下义子,以掌控地方时局。如今有张亮义子常德揭发张亮此次竟然收了五百义子。” “真有此事?他张亮养五百义子要做什么?” “陛下,张亮为这五百人配了盔甲兵器,日夜操练,不是为谋反还是为何?且有术士见张亮卧形如龙”王姓大臣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太宗的脸色越来越差,愠怒之色越来越重。 群臣注意到风雨欲来,心有疑虑终不敢言。 李世民怒了,他是真的怒了,张亮是他的心腹,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张亮谋反,其罪当诛!” “陛下英明!”王姓大臣附合了句,底下大臣见状也跟着附合:“陛下英明!” 大殿寂静,只有一个响亮的声间音传过来:“陛下,陛下三思。” 一旁的武媚娘看到一大臣手执玉轨走出行列,是匠作少将李道裕。 “李爱卿,可有异议?” “是,陛下。” 李世民大手一挥:“朕向来赞同大臣各抒己见,说来听听。” “回陛下,这张亮向来擅长地方吏治。不但但是张亮,朝中不少大臣到地方任职,十有八九都会在当地找消息灵通之人认养子c走卒。这张亮每到一处便在当地认养子,这养子便是当地之人,认他们为养子c走卒也是为了解当地民情,此举无可厚非。” “那五百养子如何呢?” “陛下,五百养子,道听途说,岂能为凭?” “那术士之言,贵不可言又当如何解释?” “陛下,但听这二人之言,如何可信?这二人当日即便在张亮面前说了这些话,如今又来揭发张亮,是何居心?” “传术士。” 殿外人传:“传术士公孙常c程公颖上殿——” 李世民问大殿之下跪着的二人:“朕来问你们,你们说张亮收养子五百人,几时收的,都人谁,如何可信?” 这二人磕了头,方回:“回大家,这这五百义子,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李道裕倒是笑了:“可笑,十几年前的事,如今倒翻腾出来了,这怕是居心叵测吧。” “行了,大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李世民也是烦了,下令:“长孙无忌,马周。” “臣在。” “你二人汇同三司,共同审理此案。” “遵旨。” 当晚,三司会审便有了结果。 也是在当晚,李道裕同马周一道面圣。会审结果便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上。案情简单,条理清晰,即使张亮不认罪,刑部也定了案。 “朕要斩了张亮。” “陛下,张亮谋反证据不足啊。”李道裕极力劝道。 “此事不必再议,李爱卿退下。” 思绪回来,今日她是太后了,皇太子已然在柩前即位,她,昔日意气风发的天后陛下,略显颓废之色。相伴了几十年的夫妻,从并肩做战到相互猜忌,相爱相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随着李治的离世而烟消云散了。 如今李道裕这个名字响在耳边,她常听人讲,太宗皇帝在贞观末年有些昏馈。 果真如此吗? 斩杀张亮的第二年,刑部侍郎空缺。 太宗和重臣选了好久,竟没一个合适的官员。 直到有一天,太宗在凌烟阁外徘徊,“为君不上凌烟阁”他想起了死于非命的侯君集,又想起了张亮。灵光一现,这不有现成的吗?李道裕呀。 接着如今重臣:“刑部侍郎人选已然有了,李道裕。当年在张亮一案中,他坚持真理,不怕朕天子之怒,更不随波逐流,秉持公正,这不正是一个刑部侍郎所该有的吗?” 这不正说明张亮不该杀吗?太宗的心里还是明白的。他不愿意将来儿子继承了皇位,被将领牵着鼻子走,这才起了杀心。 太宗皇帝,是她的头一个丈夫,他是她心中的英雄,他有一双锐利的双眼,让她着迷,她对他,是那么深的爱恋,可惜,他不爱她。她摇头,每一位丈夫去世,李道裕去世了,而与她同甘共苦的第二位丈夫也去世了。 “你母亲已于月前归京,你外祖父病重,前几日你父亲也回来了。”明月奴对李彩说,李彩一言不发,神情呆呆的。 明月奴当她伤心过度,叹了口气。 又问:“你外祖父不日便要归葬,你可林回三原去?” 李彩摇了摇头:“不回了吧。” 不回也好,便是紧着赶回去,也已经入土为安了。 “也好。”明月奴完,又道:“十五日,陛下灵柩归京,我们要启程了,你照顾好自己。” 看她不作声,明月奴摇摇头,叹息一声,走开了。 阿兰若又到陇西郡主府了,还了经书,还要再借。 “阿兰若,你小子又去借经书去了?”说话的是一二十多岁的短发男子。 “是的,梓叔父。” “借了还,还了再借,完了不还得再还一次?”慕容梓明知故问。 阿兰若双手合十,默念一番,再翻开经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呗。” “这一借一还,再借再还。怕是还借出缘分来了呢。” “别扯了,正经抄完经书是个事儿。叔父你还得诵经呢。”阿兰若说着,见他叔父未动,也打趣:“哪儿像个出家人?” “已然不是出家人了,只待此事一毕,叔父我便正式还俗了。早点回去成亲,家里都催好几回了,你未过门儿的婶儿可等了我好几年了呢。” 阿兰若笑了笑,没做声。 “你别不吭声啊,我问你,阿若,那边怎么样了?” “啥咋样了?” “你与那大唐女子?” “叔父讲的什么,侄儿不明白。” “好小子,你三天两头的借书还经书,你说借你经书的女子,撩得如何了?别想蒙我,你小子那心思我能不知道?我可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那经书你明明可以两本一起借来的,你倒好,一借再借,好有借口去见那女子,对不对?” 阿兰若倒不好意思了:“别提了,抄写经文,抄写经文。” “哎,做一天僧人撞一天钟,叔父我去灵前诵经去了啊。” “去吧。” 阿兰若抬起头望向窗外,今儿再去借经文,李彩倒与往日不同了,瘦了不少,神情也呆呆的。 “你小子想啥呢?”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叔父,你回来了?” “晓得了,你想那谁了,怎么了?她天天进宫,你想了去看看呗。” “不是,今儿见她神情呆呆的,倒没往日的活力了。” “我说你在这儿呆想也没用,正经瞧瞧去,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你小子才有机会呀。”慕容梓说完,又溜了。 第二日,洛阳行宫早早的便要启程回长安了。 长安已然请好了僧人c道人做法事,洛阳做法事的僧道不必回长安了。 趁着这机会,阿兰若踱步到明月奴跟前,说一番话。 明月奴仔细瞧了李彩,问:“你这两日可是没休息好?” “做了几回噩梦,白天便打不起精神来。” “怎么样的梦?被锁了链子,挣不开,还有就是深谷之中,滑滑的四壁,出不得来。” “坏了,你十二岁就当解封的,如今” “二姐姐,我十六了。” “怪我,这阵子忙活的,对你关心不够,回长安得向你父亲请罪。这”明月奴也急了。 扫视一圈,见了袁天罡。赶紧走过去,两人交谈几句。袁天罡朝李彩这边细细看来,摇了摇头:“夫人,咱们还是一同面见太后和陛下吧。” 正说着,太后已经往这边走来:“月奴,怎么回事,马上要启程了,你还在那儿做什么?” 又见一边的袁天罡:“身为陛下的钦天监,不伴随陛下灵柩,在这磨磨蹭蹭做什么?” 明月奴赶紧目前行礼:“太后,这都怪月奴。只因我这妹妹” “快说。”太后不耐烦人,若非是月奴的事,别人怕是早就砍头了。 “太后,臣来讲吧。这么说吧,陇西郡主如今只有半条命了,一魂一魄被压制,早在十二岁就该得到解卦的,如今都过了四年了,若下元节还不解封的话,这半条命也没了。” “那,你可有办法可解?” “臣可解,只是得需费些时日。只是马上启程,安葬先皇,太过仓促,太后容臣留在洛阳吗?” 那还真不行,这么大的事少得了钦天监吗? “还有谁能解的?” “陛下,有个叫杜仲的能解。” “那他在哪儿,找他来便是了,少啰嗦。” “陛下,此人隐居在商洛,就在中原与汉中之间。只是,让他来”袁天罡笑了:“莫说找他来,便是去找他,他也不见,臣原想着前去讨教一二,倒也吃过几回的闭门羹。” “这天下就没人能叩开他的门了吗?” “有。” “谁?” “法宝大师。” “法宝?” “是的,太后。” “那快请法宝大师,下贴给这杜仲,多派些人手,护送郡主去商洛。” “回太后,这儿有法宝大师的弟子阿兰若,请他让法宝大师下贴可好?” “还不快去。法宝大师还在宫中,月奴,你跟那阿兰若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归去来兮 待法宝大师下好了帖子,这边郡主府上安排了人手、备好了马车、备足了干粮,带够了水,过了午时但朝商洛方向赶去。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时间紧迫,要在下元节赶到,的确挺紧的。每日天不亮便出发,直到掌灯时分停了,才找地儿歇下。 走了一段官路,拐到一条小路上,这小路极为难走,好在并不太长。因新皇准予他们走赤道,这行走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这是一处僻静的山林,没有像风穴寺那样高大的山门。仅有一个侧门,门依山而建,门很窄,只容得下正常体重的一个半人能通过。门口有两人把守,因此不经此门,是断断进不来的。 看李彩换了男装,阿兰若说:“到了,你们在外候着吧。” “怎么,我等不进去吗?如何保护郡主?”奚玲拉着阿芩问。 正说着,童子从不远处过来。 阿兰若递了帖子进去,童儿接过,深施一礼:“施主稍等待。” 李彩下了马车,身着男装,倒也轻便。还好自己没打耳洞,不然怕会漏陷儿。 外面护卫仆从也十多个呢。 “杜仲师怪着呢,允许我二人进去就不错了,你们断乎不让进。所以才要备了足够的干粮啊。”阿兰若见那童子归来,又道:“不信听这人怎么讲吧。” “你那怎么进去?” “姑娘忘记了,若非师父下贴,由在下出面,哪个能进得去呢?”阿兰若口气平稳。 他说的在理。李彩示意奚玲禁声。 童子打开门:“施主久等了。师父说了,请施主与病人两位进去。” 阿兰若从门口进去,见李彩行动较慢,伸手去拉她的手。李彩挣脱了,阿兰若再伸手过来。 “郡主照顾好自己。”阿芩在后面不放心,追着说了一句。 “知道了。放心吧。”李彩回应着,随着阿兰若进了门。 进得门,是卵石铺成的小路,倒也干净整洁。两旁是光秃秃的泡桐。拐了弯,两旁的树换成了槐树,路依然是卵石铺就的。再拐一弯,路高了,得往上走。那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石板,两边是灌木从,也偶有大点儿的树,两边却山石很好,黄土居多。 李彩的确走不动了,太累,阿兰若拉着她慢慢往上攀。 冷不丁从右边灌木丛里钻出个小孩儿,一蹦一跳的赶到了他们前面,回头笑看他们一眼,跑开了,口里唱着:“郎君我拉着娘子的手,娘子害羞羞。拉了手,亲口口啊。咱们二人往那山坳坳走” 唱着唱着,远去了。 “这哪儿来的孩子?”李彩问,这孩子看出她是女的了,不然会唱这样没羞没臊的歌儿? 阿兰若笑道:“这是杜仲大师收的孩子,还没正式入师门呢。平常得很啊。” “哪儿正常了?将来准是一登徒子!” 阿兰若哈哈大笑:“如何见得?” 李彩哼了一声,反问:“你说这杜仲大师是道是佛?” “小声点儿”阿兰若压低声音,看看四周:“别再大声问了,都不是。大师早年学道,几年后又入了佛门。如今倒自成一体,倒不分佛道了。” “有这样的事儿?果然是高人。难怪不轻易见人呢。” 二人又行了一段路,李彩实在走不动,便在一石块上坐下歇会儿。阿兰若递了水筒过去,她接过去拔开喝了两口。 天阴着,似乎下了小雨。阿兰若道:“快了,快到大师那儿了。” 李彩喝完水,边盖竹筒边四下望。丢下竹筒便朝前面走去。阿兰若赶紧拿了竹筒。 李彩眼前的,是棵大漆树。只因在山里,成熟的晚,这会树上还挂着许多刚成熟的漆树种子。 “那是啥?”好自顾自的问,脚步并不停下。 “那是漆树,又叫挨刀的了。” “真美啊!”李彩失了魂似的,往树走去,细细的雨花飘洒着,连同成熟的漆树种子一同随风洒落。 风吹过,长发飞扬,衣袂飘飘,优雅飘逸,如同仙境。 阿兰若看呆了:“是,好美。”斯情、斯景、斯人,真美啊! 李彩走到漆树下,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外面的世界似乎与她无关。 “哈哈哈哈”随着一声朗笑,一身着道袍的光头飘然而至。 “杜大师,小辈阿兰若这厢有礼了。”阿兰若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 “免礼。”杜仲大师手一挥。看向纹丝不动的李彩,道:“但见出家菩提悟,谁见还魂千刀树?” 说毕扭头问阿兰若:“你师父不诵经施法救人,偏要你来这儿,是何用意?” “大师言重了,家师怎比大师法力?” “行了,他那一套休有胡弄我。又是‘出家人不可显灵通,不可卖弄’之类的话吧,胡弄你们这些小辈儿还好,某可不吃他那套。”见阿兰若不言语,遂冷冷的命令:“若要救人,诵经。” 杜仲大师说着在另一棵漆树下结跏趺坐,合上双目,进入禅定。 阿兰若开口诵经:“南无阿弥多婆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且说杜仲社保在虚空中无所不至,已知李彩魂魄压制,只得她迷魂有知,便可助她魂魄还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魂兮归来 李彩,似乎入了梦中,却又那么的真实。 “少卿,少卿。” 是在叫我吗?他睁开眼,这是一处山谷。 “少将军醒了,少将军醒了。”一旁的副将涕泪交加,喜不自胜。 “如何了?”歪着的少卿,少将军坐直了身体。 “不好,少将军。后方并无援军,也无供给。” 战马厮叫,由远及近。少卿起身:“走吧,唯有一战。” “少将军!”副将流泪了,哀求:“少将军!战就是死。咱们寡不敌众,撑得一时,撑不了多久啊!” “弓弩将用尽,连石块也没多少了,弩机已经全部坏掉,真不知后方在作什么。” “不必指望后方,走吧。为国捐躯,乃大丈夫所为。”少将军一脸无畏,站起来。 “为国捐躯,在下倒不怕。只是太冤了。少将军,老将军冤死,着实可惜。咱们以三千步卒对抗凶奴十万大军,已然险胜了。”副将极是年幼,少卿满眼是对他的怜惜,这年龄,应当是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啊。 战争,无情的战争摧毁了安定的家园。 “还有多少人?”少卿问。 “少将军,我们死伤惨重,话下来的,连同受伤的人不足两千。” “可惜呀,这会儿要有三万支箭,定能反败为胜,打败凶奴,全身而退。”这神情,是英雄的无耐。 “走吧,不必指望后方,为国尽忠。”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少卿,非叔父贪生怕死。这后方全无动静,如今只等着咱们战死吗?” 不幸被少卿的叔父言中,后方的几十万人马,如今唯一在做的,是按兵不动,只等李少卿战死。 叔父作了安排:“重伤严重者,坐在车里。重伤者,负责驾车,轻伤者与未受作者,带上兵器,我们要拼死一战。” 战马奔腾之声,由远及近。 少卿的叔父出去看了看:“像是凶奴的军队。” “不会啊,咱们这几次,都把他们打怕了。”副将站了起来,接着道:“他们都是躲着咱们的,这才把他们打跑不到半日,怎么又来了?” “不好了,”想起一事,副将大叫。“前日有人鞭打了管敢,这半天都没见到他,莫不是投降了?他可是军侯,对咱们的内情了如指掌啊。” “凶奴知道咱们的实情,这次是要咱们全军履灭。”叔父摇了摇头。 马蹄声近了,又停了,外头声音不断传过来,伴随着击鼓声c凶奴的人群冲这边喊:“李少卿快降,李少卿快降!” 他已无路可退。 “迎战。”李少卿平静的吩咐。 刀光剑影,金戈利器相撞。一时尘土飞扬,双方力量悬殊,厮杀并未持续太久,结束了。少卿活了下来,连同他的堂叔父和他那年轻的副将,一同被俘。 被凶奴关押,他放松了自己,陷入了沉思。 谁愿意被俘呢?只是他心有不甘,祖父为国征战一生,却被逼含冤而死。他父亲作为长子和叔父先于祖父而死,竟没有机会见证他的出生。 此次出征,原本上面是让他为圣上的小舅子——主帅的大军供给粮草,这个丝毫不懂兵法作战的草包国舅做了主帅。说白了,这一战就是为了让李广利有了军功,好大加封赏,也堵了朝堂之上众多言官之口。 这是莫大的耻辱。李少卿率领的丹阳士兵是大汉的精锐,是身经百战的勇士c战无不胜的弓箭手,他要带领他们奋勇杀敌c建功立业。如今这样的安排,是他军事世家子弟的耻辱。 他向圣上要求,带兵直插凶奴王庭。 “军中并无多余的战马。”圣上说。 “不必用战马,臣如今有步卒一千,陛下再拔给臣两千人,即可速战速决。”李少卿据理力争。 因他爱惜士兵,一心为公,颇有其祖之风。连同后来的两千人,都愿为之死力效命。 在树木中与两万凶奴骑兵战了两天两夜,凶奴死伤无极多,他们略有损伤,并缴获战车及大量的战马。 凶奴被少卿部队逼着后退,出了树林,到一片草原上,还有大片的芦苇沼泽。凶奴将领见少卿处在低处,便使人火攻。火势随风向少卿他们扑来,烟薰火了之下,人睁不开眼睛,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危机之中,副将在后方也放火,烧出一片空地来。后撤,他们安全了。 一个激灵,好冷。少卿刚才打了个盹,醒了。凶奴对他不错,为他处理伤口,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没有自由。 他在等待,等待有机会离开这儿,回去再为家国一战。即使被俘,他也不做叛徒,坚决不做叛徒c不背叛大汉。 他不知道的是,圣上听信了他已叛国的讹传。 后来,国内又传过来李少卿为凶奴练兵的消息。圣上不加分辨,夷了李少卿三族,连他的老母亲和妻儿都残忍杀害。 哭了,李彩——李少卿伤心的哭了。那是她的亲人,一个个被杀头。 杜仲大师从入定中出来,微微睁开双目:“魂兮归来。还带着累世以前的记忆。” 又吩咐道:“去吧,阿兰若,不必再诵往生咒了,抱她去屋里,若要醒来,还不知得多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红颜榻下诵经文 阿兰若伸开腿,站起身上,几乎摔倒,盘腿坐的太久了。 漆树下的李彩,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汇集成股往下流,连同泪水“嗒c嗒”地往下流,衣服湿了大片。 阿兰若心疼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水,抱起她。她紧闭双目,紧锁的双眉绞痛了他的心。 为何哭得恁地伤心? “走,咱们去歇着。”阿兰若边走边对她说。 “他听不到的。”杜仲神色平静地说,又道:“等他恢复了,会忘记今日的梦。” “那也好,她至少不会那么痛苦。”阿兰若停下,说完又往前走。 杜仲大师看了他们一眼,阿兰若的眼神让他疑惑,杜仲近身两步细看,陡然来了句:“她是女子?” “是的。不瞒师叔,她是女子。” “还说不瞒我,我不问,你便不告知于我了吗?” “事发突然,大师未曾问,小侄也未曾提起民。” “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搬运你师父下帖于我,又让你亲自过来?” “她她她是我心上的人。” “罢了,既是的意中人,便是你未婚妻了。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来就来了吧。我这里没有女子,这几日你便好生照应她吧。” “谢师叔。” 杜仲大师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便朝他嘱咐了一句:“好好诵经。” 这一夜,屋里的灯不曾熄灭。阿兰若忙活不停,照顾着李彩,她一有动静,他便起身察看。且又诵经连连,灯里添油,这一夜无眠。 前半夜李彩时而昏迷c时而惊醒c时而颤抖。 后半夜倒平稳了许多,阿兰若可一心唱念。 佛音梵唱中,梦里的她趋向平稳。 阿兰若坐在李彩榻下的脚踏上,盘腿而坐,闭目诵经。 李彩梦中的梵音,仿若赶走了她的忧伤与不安,超越了佛经字句的意义。美妙的梵唱,如此的空旷悠远,又庄严清凉。 不知是什么力量在她周围升华,她自己也得以升华。伤痛亦渐渐平复。 两天两夜,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她终于醒了过来。 醒屋内就她一人,不知躺了多久,想动却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她在榻上翻了几下,活动活动筋骨,才勉强挣扎着起来。 正要寻鞋子,冷不丁发现脚踏上躺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却是阿兰若。 此时外头有人敲门,她才想起身在何处。只应道:“请进。” 是杜仲大师带了两个手执拖盘的童子,童子进来放下托盘,都是吃的喝的等物。 李彩赶紧下榻行礼。 其中一人看看李彩笑了。 李彩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杜仲摆摆手,二人退出去了。 “整整一天没见他出去,想来你也该醒了。你们二人也该进食了。” 杜仲看看脚踏上睡得香的阿兰若,笑了:“他守了你两天两夜,太累了。” 正说着,阿兰若坐起来,揉揉眼睛。先去看榻上,见李彩这般模样,笑了:“你醒了。” 杜仲大师笑道:“阿兰若,好侄儿。躺在未婚妻身边诵经,你倒是古今第一人呐。” 阿兰若这才看到了杜仲,慌忙起来见礼:“师叔取笑了。” 杜仲站起来往外走:“我也不打扰你们用钣了,准备的都是清淡之物。姑娘两天没用钣,食量少些为妙,以后适当增添,方为养生之道。好好在此地休养几日,便全然恢复了。” 阿兰若看他走出一段路才道:“师叔不歇会儿了?” 杜仲头也不回:“不了,你好好想想,如何报答师叔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剃却三千烦恼丝 李彩出神地琢磨刚才杜仲的话,问向阿兰若:“这两日,是你守着我?” 阿兰若戏谑地回道:“是。难不成要报答我,以身相许?”说着还去准备了脸盆端了净水来。 李彩拉下脸来,边洗边说:“正经点儿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叫我如何见人呐?” 阿兰若也净了手,端了出去,边往外走边说:“得,先别讲这些。正经吃东西吧,饿死我了。” 经他这么一说,李彩也觉得饿了,这两日没吃东西,这么陡然觉得头晕眼花,力不能支,一下倒在榻上。 阿兰若赶紧跑回来:“唉,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必。”李彩推开他的手,接过勺子喝了点儿粥,又吃了些清淡小菜。 还要继续吃,阿兰若伸手给拦住了:“行了,晚上再吃吧。” 李彩可不乐意了,这才吃五分:“我还饿着呢。你是怕我吃多了,你吃不好?” “瞧你说哪儿去了,这两天没进食了。又才恢复,要慢慢增加食量。” 李彩躺到榻上,合眼休息。 问阿兰若:“这里没别的房间了么?你去别的屋里吧。” 阿兰若停下筷子朝她说:“姑娘放心,里面还有卧榻,待会带姑娘去里边歇了便是。某在外头这儿守着姑娘可好?” 那比这也强不了啥。 阿兰若看她脸色,又道:“难道姑娘觉得再来个这儿的人守着姑娘,比某在这儿合适?” “算了,还是你在这儿吧。”李彩无计可施,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李彩灵光一现,忽然问道:“刚才大师说什么未婚妻,你胡说了些啥?” “没呀。” “休要瞒我,当我是傻子吗?” “我那样讲,不过是形式所逼。权宜之计罢了。不然,他能留让你留下来c会救你?” “好吧,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行,听郡主千金的话。”阿兰若说完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昏迷了这么久,还是很累的,出了这么多汗,身上极是难受,又没力气清洗,她只好拿了自己带来的衣服换了,便早早的歇着了。 这一睡,极是安稳,睡得极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一睁眼,就见榻边坐着一个人,拿着针线在缝补。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不是阿兰若,还是哪个? 手里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吗?原来被他清洗之后,又缝了缝。看他仔细认真的劲,再看手中的衣,针脚细小均匀。她自愧不如。 想起了母亲的话:“拿不稳针,捉不住线。整日的跟你哥弟弟们去掏鸟窝c捉麻雀,哪像个女孩子?” 阿兰若感觉到了异样,扭过来看她,问:“醒了,可是饿了?” 她摇摇头,问:“这衣服洗了之后再缝,针脚才结实。” 阿兰若边说边放下衣服“知道,是洗过的,已经干了。” 也对,这儿的天比外头要暖和些。 阿兰若出去了,不一会端来了吃的。 “来到这儿多久了?” “四天了。”阿兰若知道她想问啥,“你放心,随咱们来的人我已经安排了,他们在外头结了草庐,只等咱们出去了。” 看不出来,还挺心细嘛。 阿兰若又油嘴滑舌了:“怎么,崇拜我?” 这不正经劲儿又来了。 李彩边吃边问:“你是不是对任何女子都如此?” 阿兰若又拿起衣服,在榻下穿针引线起来:“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只在你这儿这样的。” 李彩露出不信的表情。 “今年错过了盂兰盆会,不过陪在美女身边,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阿兰若说着,衣服已收了尾,线打了结,用牙咬断了线,收了针,又叠好了衣服,放到榻上。 李彩吃守饭又打趣他:“这谁家小媳妇,真贤慧。” 阿兰若笑笑没吱声。 李彩再问:“唉,有人家了吗?给你寻个夫家如何?” “不用了,就你家了。”阿兰若看她吃完,过来收拾。 “不用!”李彩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中午了,阳光从窗子里透过来。李彩挣扎着起来,拿了小杌子坐在外头晒太阳,几日没出门,感觉自己都快闷死了。 阳光暖暖的,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些体力。 阿兰若在洗自己的衣服。李彩挠挠头:“多日没洗,庠得难受。” “行,我去烧水,给你洗洗头。” “我自己洗就行。” 阿兰若不一会端了水出来,又拿了猪苓等物。 李彩自己洗,他在一旁为她换水。 洗毕,只觉神清气爽。拿巾子擦干,梳通之后,披散开来,在阳光下晒着。 远远的看到杜仲大师在两个童子的陪同下,朝这边过来了。 阿兰若赶紧擦了手行礼:“师叔来了?” 杜仲点点头:“来看看你们。山外下了雪,路走不成了。你们今年在这儿过冬吧,比山外头暖和。” 李彩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已然安排好了你们的随从,但不必担心这些。”杜仲大师看向二人:“你们想得如何了,准备怎样报答我?” 二人面面相觑。 李彩想了想,深施一礼:“大师稍等。”说着往屋里去了。 须臾出来,手上多了一本书:“区区经文,不成敬意,不知能否入得大师的眼。还望大师莫要嫌弃。”说着递给阿兰若。 杜仲大师接过来,翻开一看,忙不迭的跪下,两位童子也赶紧跪了。 杜仲大师竟然噎噎哭了起来:“这是师父遗笔,折煞不肖徒儿了。” 这神仙一级人人物,竟也有人性的一面。 李彩只好劝他:“大师救了小女子,当受之无愧。” 杜仲大师听了这话,抹了眼泪站起来:“对,我要救你。来人,为姑娘剃发。” “啊?”在场之人,个个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 李彩焦急地问:“大师这是为何?” 杜仲大师看向远处:“为了救你,化解你的危机。魂魄全然归体,而今剃却三千烦恼丝,便可脱胎换骨,了却往日烦恼。” 李彩再问:“那便要小女子剃却头发?” “对。到那时,你会感激我的。”大师笃定的说:“我已然不再收徒弟了,你便做我的关门弟子吧。” “大师让小女子出家吗?”李彩有些疑惑。 “不是。像我这样的不僧不道,出哪门子的家呢?不过保护你罢了,不出一个月,你会感激我都来不及呢。”杜仲大师信心满满,指了指阿兰若:“包括你,也会感激我的。” 即如此,免不了剃发了。 阿兰若接过剃刀:“我来。” “你?”李彩反问,这便要剃成光头了,太快了吗? “要不我来?”一童子上前两步,是刚来那天唱歌的小孩。 “不用了。”李彩摇摇头,这小孩更不靠谱。 阿兰若拂过她的秀发,轻轻的一刮,一缕秀发脱落,躺到他的手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破迷开悟 杜仲大师带众人佛前焚香,曰:“不肖弟子杜仲,往日行无明之举,愧对恩师教导。今弟子佛前告慰恩师,弟子愿破迷开悟,弘扬佛法真谛。” 杜仲立于佛前蒲团之前,双掌合十。双掌分开,右掌按于蒲团右边,接着左手按于蒲团左侧,接着磕头,同时两掌向外翻转,手心朝上。头离开蒲团,由伏而起,两星星指作顶礼。如此再三。下面的徒弟们也依样磕头,顶礼。 杜仲大师转身面向大众。众人齐声深深鞠躬:“恭请师父说法。” 杜仲大师点头:“从今日起,师父会为尔等讲述佛法。有持异议者,可自行离开,师父会准你们走出山门,决不强求。” 众弟子称:“是。” 杜仲大师在蒲团结伽而趺坐:“徒儿们请坐。” “善来,清点从数。” 善来,便是那日唱歌的男孩,男孩目光扫过人群,道:“回师父,有十四人。”连带李彩二人。 “怎么,十四人?你c我不在此列吗?” “徒儿愚痴,加上师父与徒儿,便是十四人了。” “好了,你归座吧。徒儿们都归座。十六人,倒合十六罗汉之数。” 众弟子在各自前面的蒲团上坐下,有结伽趺坐者,不能结伽者盘腿而坐。准备聆听师父传法。 杜仲大师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宣扬佛法之旅:“佛法最初传入中华,是在两汉之际,其中以汉明帝时期为盛。佛法在中原生根发芽,并与儒c道三家相得益彰,至今已有六百多年了。为师的师父,也就是玄奘大师,便是一个西行求法的僧人。西行求法之人,玄奘大师之前已经有不少,如今仍有西行求法之人。曾经到达天竺求法的人,也不止玄奘大师一个。” 下面一弟子问:“原来祖师不是头一个西行求法的人,那还有谁?” “多了去了。请徒儿们记住,三国时有颖川人士朱士行,在白马寺受戒,法号八戒,这八戒是第一位汉僧,亦是第一位西行求法的僧人。之后比较有名的是东晋是的法显,先师便是听了法显法师的事迹,又见佛经有出入之处,才下决心西行求法的。最近的,是在十二年前,义净法师发心西行求法。便从大唐岭南水路出发,如今应当在天竺学习佛法,用不了几年便会学成归来。” 众弟子点头,聆听杜仲大师说法。 “徒儿们啊。当年世尊初转法轮,讲的是八正道,四圣谛。何谓八正道?正见,正思c正觉c正语c正业c正命c正精进c正念c正定,此为八正道。徒儿们,还有四圣谛——何为四圣谛?苦c集c灭c道。人生有八苦,生c老c病c死c怨憎会c爱别离c求不得c五取蕴。五取蕴也是苦,还是前面七苦之因。何谓集?苦的原因便是集。生老病死,徒儿们都有所见。那何为怨憎会?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不喜欢的人或东西。爱别离,便是与所爱的之人c事别离,这一生,你终归是要和你所爱的人c喜欢的东西要分享的。求不得,想得到得不到。何为道?乃是灭苦之道啊!” 世尊教导弟子,不要走两个极端。哪两个极端呢?一是贪图享乐,肥吃大喝。徒儿们想想,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器c得解脱?另外一种极端,是折磨自己。对身体,痛苦,有害无益。现世受苦,未来定要再受苦报。佛弟子是不走这两种极端的。佛弟子走中道。” 杜仲大师讲完,敲着木鱼道:“阿弥陀佛。一句阿弥陀佛得解脱,南无阿弥陀佛” 众人也跟着念:“南无阿弥陀佛” 如此不过一个多月,李彩头上长出了短短的头发。阿兰若的头发比她的要长些。 一日,杜仲大师对李彩c阿兰若道:“你们可以出去会会你们的随从了,明日便是小年了。” 来了这么些日子,李彩是头一回出去。 她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拐上小路,再拐,远远看见门口的人,她骇也一下。 那是她的父亲——黑着脸的李志贞。 不得已,跪下唤了声:“父亲大人远道而来,受女儿一拜。” 了阵风吹过,吹落了她头上的帽子。 李志贞原本脸色不佳,这见了女儿头上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女儿也伤不愿这样,只是” 李志贞伤心,情绪低落:“罢了罢了,为父不愿听。你外祖父仙逝,你不愿回去,你可是他唯一的外孙女啊!送他最后一程怎么了?再说身体发肤,来自父母。你未经父母同意,擅自断发,可谓大不孝!” “父亲”李彩泫然而泣。 “别叫我父亲,你起来吧。好歹如今也是三品的郡主,某官小职微,可受不起你这一跪。”李志贞别过脸去,往回走了。李志贞的随从见状,也跟他而去。 善生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恶作剧地冲李志贞背影大声喊了句:“你可同意你女儿入师门c出家了吗?” 李志贞头也不回:“随她的便吧。” 李志贞的随从们紧紧地跟上。 李彩狠狠地看向善生:“你添哪门子乱?” 善生瞧她那眼神,远远的躲开了,小声怯怯地:“不不怪我,师父叫我这么喊的,还说声音越大越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从长计议 李志贞刚走没多远,便有一行人往这边赶。 李志贞心生诧异,怎么此处会有民族人?这么想着还回头看了几眼。这为首的似是皇家的人,一行人中,只有两个作吐蕃打扮。 为首的人宦官模样,也回头看了李志贞一眼:“李长史,可是去看令爱去了?” 李志贞道:“是,不知公公到此作甚?” “长史心情欠佳,可是女儿有忤逆之举?” “她断了发出家,随她的便吧。” 这宦官对那吐蕃人道:“小论,洒家没骗你吧?” “我要亲自看看。” “你为何要断了发呢?”李彩的母亲,哭个不住。脚上的鞋是白色,头上插着白花。 她突然难过起来:外婆去世多年,而今外公也下世了,母亲失去了双亲,她又是这么个状况。 李彩抻手抹了眼泪,对母亲娓娓道来:“母亲,若非到此,孩儿怕是早就去地下见外祖父了。绝非女儿不愿送外祖父,是儿那会儿只有半条命了。如今大师说我魂魄归体,只肖休养数月,便与常人无异了。断发一是为断往日烦恼,二是应大师之命。大师虽说是让女儿报答才令女儿断发,却也是为救女儿啊。” “我的儿!”李夫人也哭了:“母亲对你关心太少。当年你被囚太子府,我与你父亲却在赴凉州的任人,你与县主去龙泉寺,母亲竟不能相看” 母女二人正在哭诉。这一拔人到了。 宦官问:“里边可是陇西郡主。” 李彩问:“公公何事?” “陛下与太后着洒家前来相看。”宦官说完,对那二位吐蕃人:“二位贵客可亲眼所见?” “你们大唐的皇帝善变。当年我赞普求取太平公主,你们说出家了,才过了几年,你们的公主竟又成亲了。如今求取你们的郡主,怎么又出家了?难不成是戏弄我家赞普?” “贵客言重了!如今大雪封山,连个鸟儿也飞不出来啊。李长史从老太人葬礼上往这边赶,虽说与我等是一前一后来到此处,却走的不一条道,并不知晓彼此状况,哪有功夫作假?况且贵客也听见了,郡主的父亲任由郡主出家,二位可听得是真真的人?” 李志贞夫妇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二人只好作罢:“走吧,夫人,只当没这个女儿,咱们只有三个儿子。” 李彩看看门内,还好,杜仲大师讲法多日,众师兄已经换上僧服,不再着道袍。 李夫人看看阿芩c奚玲等人,没好气的责令:“还不走,呆在这儿作甚?连小娘子都看不好!” 奚玲等人心领神会,连同护卫,都随李志贞往回走。 善生一改刚才的怯懦之态,挺直了背c高抬了头:“师父叫你们二人去见他。”说完,也不待他二人回答,扭过头去,竟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李彩看这三拔来人,回去时成了两拔儿,看他们远去,才回头来。 且说杜仲大师见二人回来,倒朗声笑了:“怎么?我早说过,剃了发,你二人都们对我感激不尽的。” 一边的善生道:“师父可有神机妙算?” 杜仲不接善生的话,但见李彩哭红的眼眶,只问她:“你可愿意远嫁吐蕃?” 李彩摇摇头,笑了。 “这才对嘛。”杜仲大师笑了,接着道:“与父母乍见而分离,不打紧,有的是时候见。比起远嫁吐蕃来,如今这状况,你父母会高兴的。再说,朝廷也不愿你远嫁呀。” 杜仲大师问阿兰若:“师侄,你愿意看她远嫁吐蕃吗?” 阿兰若摇摇头。 杜仲大笑:“此次逃赤一劫,只是尚未根除,还要从长计议。若要吐蕃死心,明年浴佛节之前,不要想着蓄发的事了。” 李彩还真想着蓄发的事了,不想被杜仲看穿了。 杜仲大师已经挥手赶他们了:“我累了,你二人且回去歇着吧。” 二人退了出去,看走得远了,李彩问:“浴佛节,是啥时候?” “浴佛节,便是四月初八了。”阿兰若回道。 四月初八,要等到那个时候,不还得几个月吗? 隐居之处,过年也是热闹。 此处有田地,有磨坊,可以自给自足。 小年刚过,不多日便是除夕了。杜仲大师的徒儿们与李彩c阿兰若一道制作了丰盛的素斋,放爆竹,也热闹非凡。 过了年没几日,盐不够了,善生出去采购。回来讲,又大赦天下。莫非又有大事? 还没过十五呢,明月奴便着了她的儿子城城前来,这孩子如今长成大小伙子了,:“小姨,母亲让我来看您。” “怎么又大赦天下?” “如今换了天子,是太后的小儿子当皇帝。新任天子不上朝c不管政事,全由太后摄政。太后说,不日将回东都洛阳行宫。” 还真是,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这皇帝当的。 城城有些为难,开口又闭上,不说话了。 李彩倒在一边着急了,问他:“你母亲又有别的吩咐,你敞开了讲,小姨我能接受。” 城城这才坐定开口“好吧。母亲说吐蕃仍不死心,还请小姨委屈些日子,再行蓄发回洛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浴佛 在山里又呆了数日,一天,杜仲大师着人来叫李彩c阿兰若。 杜仲大师吩咐二人:“中元节已经过了,外面路已然通了。你们二人也该启程去参加浴佛节了。” 李彩实在不愿在这儿呆了,这儿只有她一个女的,虽说都是清修之人,到底是不方便。 “徒儿,你我师徒缘份已尽。为师安排你去中原参加浴佛节,对你的康复百利无一害。”杜仲大师一句话,李彩心生愧疚“扑通”一声跪在地,她不该离心似箭的要离开这儿:“师父救命之恩,徒儿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杜仲大师只道:“无妨。”遂招招手,善生请出经书。杜仲接过来:“先师亲笔经书,已经是最大的报答了。只是两本经书为师不敢擅留,这一本还请郡主带回。” “这怎可行?”李彩诧异地问,又道:“常听人讲,经书流动方为功德,如若滞留一处,非但无功,而且有过。” “你感谢师父,这一本足矣。这两本经书,无论从教义或是笔迹,均可做镇地之宝了。我师兄法宝大师能破例为你下帖子,更是难得,也难为他了。留一本,师父会定期宣讲。至于这一本,你便请去感谢他的润笔之恩吧。”杜仲大师递了过去。李彩无奈,只好接了。 第二日,便要上路了。众师兄给二人准备了干粮,换洗衣服,水。 二人辞别山中众人,正要赶路。却听见有人大喊:“等等,等等”回头看时,只见善生远远的跑来了。 善生边跑边喊:“师妹留步,阿兰若师兄请留步。” 善生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总算来得及”阿兰若只好下车。 善生递一包袱过来:“喏,师父说送给你的。” 阿兰若打开,里面有一纸,细细看时方才笑了:“多谢师叔。” “师弟c师妹一路小心。”“保重”众人与他们告别,二人踏上了归途。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前任皇帝已经被流放房州,如今正在流放的路上。二人还没走到风穴寺,已经有消息传来:远在巴州的前前太子,已经被武后派人杀死。整个朝堂都在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的掌控之下。从宰相到平民,从王公到庶人,都笼罩在武氏的高压之下,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唯恐一点差池也丢掉性命c累及家人。 二人日夜兼程,在二月底赶到了风穴寺。 山下人山人海,车c马c人拥挤不动。怎么这么多人? 阿兰若想了想:“可是呢,马上三月三了,人能少吗?” 二人等了半天,也没挤到里边。 “算了,我知道后山上有一条小路,咱们走那会过去。” “那这马,这车?”李彩问。 “好说,后山上有易家,咱们把车马放在他们那儿,改日再来取便是了。” “如今也只有这么着了。” 她下了车,看着他牵着马将马车引上了一向山前蜿蜒的小道。 寺院后面,李彩在树上往四处张望,绿草荫荫。忽然,她大叫一声:“大虫。” 阿兰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轻松道:“是老虎啊。” 阿兰若从树上下来:“我去看看。” “别去。” “无妨,你在那儿别动。等着我回来啊。”阿兰若交待着。 不一会便回来了。他走得紧,额头上冒汗。 阿兰若在前,李彩随后,从另一条道上往风穴寺赶,地上是绿绿的杂草,粗细不匀的小树,还有小灌木。 “你可小心些,这里的树木有的带刺呢,还有小动物呢。”阿兰若在前面带路,还提醒着她。 呀不好,阿兰若蹲下来:“有老虎。” “啊?”李彩吓得面色发白,旁边有一棵不高的桃树,枝丫也不高。 阿兰若指了指树:“那你上去吧。” 纵使不麻利,李彩也上得树去。 阿兰若站在树下不动,李彩急了:“哎,你不上来吗?” 果真,有一只老虎往这边起来。 老虎朝这边走来,卧在李彩旁边的一棵树下,阿兰若近身,摸了摸老虎的头,老虎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没作声。 李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兰若看看她,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李彩小声叫:“快回来,你这傻子。” 阿兰若没吱声,绕着老虎转到身后,伸手要摸。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李彩不忍直视,吓得闭上了眼睛,阿兰若摸了摸老虎的屁股,老虎竟打起了呼噜。 “咱们走吧。”李彩睁开双眼,阿兰若已经到了树下。 李彩慌忙跳了下去,阿兰若接住了。 “你要吓死我呀,”李彩给了他一拳,还是有些后怕的。 “无妨,牲畜吃饱了有卧息之时,不会攻击人的。”阿兰若没躲她的拳头,反倒安慰她。 “那你快放我下来呀。” 再过不久,便是四月初八,乃佛祖圣诞,便是浴佛节了。“ ”浴佛节,距今日多久了?“ “一千多年了。” “那如今可是中法时期了?” “对,你也知晓?” “怎么?你以为我就那么孤陋寡闻吗?” 李彩在此诵经c祈祷。等着浴佛节的到来。 时光飞逝,浴佛前一天,她和阿兰若几个去珍珠帘附近的水池里种下花朵。 看见这珍珠帘,又想起了长信县主。那年的那天,她们启程去龙泉寺,张良娣着人捎话:“此去未必是坏事,你二人不必过于悲伤,自当保养。” 那一日,她与长信县主在珍珠帘不期而遇。如今只有她一个了,最初听说长信县主的父母远在巴州,衣不遮体,那个意气丰发睥睨世间的太子,竟在受那样的苦难!如今竟连性命也没了,那个如空谷幽兰的张良娣c那个如雪中之梅的张良娣如今不知如何了。 她在这儿诵经回身给他们,祈祷他们得到温柔以待。今日,又和寺里的僧人一同在水池里种下了花,那种下对他们的诚心期望。 传说,佛祖出生在天竺。那是个富庶的地方,佛祖的父亲是毗罗卫国的国王——净饭王。佛祖出生时,大地为之震动。佛祖出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九龙喷水为之沐浴。佛祖的母亲摩耶夫人梦见一六牙白象入怀,有感而孕。 佛陀降世身即会走路,周行七步而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浴佛大会,感恩佛祖为世间带来清凉的佛法。为迷而不觉的众生早日得到解脱,使之本性显性,获无量功德。浴佛,洗涤我们身心的污垢,籍此来清净自身,洗涤我等内心的狂妄c烦恼c偏执。 浴佛节到了,浴佛大会开始了。 这一天,风穴寺僧人着僧服,长老们身着袈裟,持器具上殿。法宝大师立于大殿中间,弟子们分两边而立。 磬声响起,法宝大师带领僧众佛前顶礼,僧众亦顶礼。一拜c二拜c三拜。东西两列各出三人,两边为首者二人各执一磬,后面二人执香盘,后面的二人执鲜花。连同最后出来的法宝大师共七人。每走一步,前面两位执磬者便敲一下“叮”,金属的碰撞清脆c悠长c悦耳。后面是一些俗家童子,众人边前行,边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上了经楼。 唱念声c磬声不断,不一会儿,佛像被众人多从经楼迎到大殿中。法宝大师上香c顶礼三拜。 众人同唱:“稽首皈依大觉尊,无上能仁,观见众生受苦辛若人皈依大觉尊,不堕沉沦。” 此时大殿钟鼓齐鸣,金色的释迦佛像被法宝大师小心恭敬地安座在金盆中,而后上香,展具c向身佛顶礼九拜。 法宝大师坐下童子开始唱念: 菩萨下云中,降生净梵宫。 摩耶右肋娩金童,天乐奏长空。 目顾四方周七步。 指天指地尊雄。 九龙吐水沐慈容, 万法得正宗。 唱念完毕,磬声响起,众人同唱:“佛宝赞无穷,功成无量劫中。巍巍丈六紫金容,觉道雪山峰。眉际玉毫光灿烂,照开六道昏蒙。龙华三会愿相逢,演说法真宗。” 唱毕,场面鸦鹊可闻。“叮——”清脆悦耳的磬声划破寂静,法宝大师立于一旁,两位执磬者一前一后带领众人边走边念:“南无消退婆世界三界导师c四生慈父c人天教主c三类化身本师释迦牟尼佛!” 众人也跟着边走边念。太长了,李彩跟在后头念了一半儿,缓不过气来。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绕行三周,僧众归位。接着唱《三皈依》。 此时,法宝大师带领两边弟子依次以香汤恭敬浴佛,“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庄严功德海” 看前面阿兰若,李彩生恭敬心,执香汤为圣像淋浴。只觉身心空前俱净,满心喜悦,这便是他们说的法喜充满吧。 最后随着磬声,大众再唱佛偈。 结束了。殿外,排起长长的队伍,大家等候饮用浴佛香汤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嫉妒心起 角落里,阿兰若独自品茗。 周围是大唐的贵女。 这是浴佛节圆满结束后,在东都洛阳举行的一次晚宴,阿兰若他们几位吐谷浑王子也应邀参加。 比起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热闹四围,他像个局外人。虽然已经除去了僧服,头发渐长。 另外几位王子也身着大唐服饰,喝着美酒c赏着歌舞,融入这异国他乡难得的美景,一派享受满足之态。只有阿兰若,不曾融入眼前的景像。 偶有女子近身前来问话,他也保持着适当的疏离。 这倒是前所未见,李彩叹道:“原来他也挺正经的嘛。” 是啊,他曾说过:“我只在你眼前才这样的。” 她只因尚未蓄发,明月奴给她安排了花园的一处凉亭之内,明月奴问:“可要掌灯?” “不必了,那样不是照样让别人瞧见?”她反问,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她可以透过纱缦看见宴会的人,别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歌舞半宿,也该结束了。 李彩朝他望去。 这一望,了不得。 一个个子欣长的女子在跟阿兰若交谈,那是与宴会开始是所不同的。女子目光紧随着他,热切的目光让李彩嫉妒。 要命的是那位,也是亲切的对那女子说话。 她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我这儿刚彻底拒绝了吐蕃的求亲,你这儿便上演这样的戏码,原来一直都是假像,还好给我瞧见了。他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敷衍罢了。 正好冲出去,明月奴一把拉住了她:“小彩,你做什么?” “做什么?”对呀,她自问。 自己又不是他的谁,冲过去又能怎样,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没的叫人笑话。 “你呀,这麦秸火脾气几时能改?不过是借着人家好发罢了。”明月奴说的没错,就像那麦秸火,用它来烙饼,一点就着,“轰”火起来了。 “你呀,太年轻。” “那个女的是谁?” “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叫子夜,是武家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啊。”连明月奴都赞叹,那便借不了。 那是纯正的皇亲国戚,不是她——一个家道中落c与皇室十万里之遥的冒牌的宗室郡主所能比的。 她只知道他曾是个僧人,却不知他俗世如何,问:“姐姐,这阿兰若是因为佛法出众才被陛下看重的吗?” 明月奴点点头。 大唐一直实行宵禁制度,宴会结束,是一片狼籍,各人回各家。 阿兰若一抬眼发现了她:“你也来了,怎么不曾见你?” 李彩冷冷地翻了她一眼,没理会,阿芩c奚玲扶她上了马车。 “怎么回事?”阿兰若一脸蒙,问她们。 奚玲眼皮抬了抬,冷冷的道:“这位宫中的贵客,男女收授不亲。还是注意分寸的好。” “我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阿芩恼了:“你既有意中了,何必跟我们娘子套近乎?皇帝国戚比我们的门台高,还请见谅。” 阿芩一扬鞭,车马式驾马车而去。 独留阿兰若一人呆在路上,风吹来,他甚感疑惑:“怎么了?” 怎么了?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啊? 琉森摇头晃脑的往这边赶来。 “森哥,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阿兰若他们几个围着他,琉森头发最长,还俗最早。 “哥哥哥哥我来参加大唐皇帝的晚宴啊。”伴随着琉森的话,是一股浓浓的酒气。 “瞧瞧,又喝了。你这样的人都不该出家。” “对嘛,学什么佛法呀。” “就是” “做个上门女婿多好?偏受这苦刑。” “是啊,怎么讲也是一国王子,哪有出家这种罪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打趣这琉森。 “你们不晓得,美c真美。”琉森打了个酒咯,几个人赶紧躲开。 “春香楼的头头牌销魂的滋味你你们哪儿会懂”琉森结结巴巴的吐完,众人算是明白了,这是去潇洒去了。 阿兰若摇头,恨铁不成钢:“一个宴会上,武家小娘子打听你几回了,这么不争气。” 说着叹了口气,恍然明月了,难道是与武家娘子近身说话,被李彩看见了,误会了? 一定是这样。 另外几位王子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我若是你,就好好的等着,等着娶大唐的贵女啊。” “是嘛,一步登天啊,你们咱们穷尽一生怕也难以企及。” “除了嫡支,咱们这些旁支哪个有命娶皇室之人?” “你们照顾好森哥,我去去便来。” 说着也不顾他们的惊诧目光,解开缰绳,一跃而上,拍马而去。 “这小子干嘛去?” “谁晓得?” “这又唱的哪一出?” “这咱们的那一个遁世c梓叔父去岁回去成亲了,就余咱们四个在这儿,为最年长的又喝成这个样子,也没个领头儿的了。” “得,这么晚了,先把森哥弄回去吧。” “就是,难不成丢大街上喂狗?”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若是琉森,便好好的守着,水到渠成多好。” “我看,这事儿要黄。” 四个人,嚷嚷着,七手八脚的抬他到马上,一慢一悠的往住处赶。 “好在大唐那姑娘不晓得。” “对,咱们不说,天晓得。”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宫门侍卫中,刚好有武子夜的哥哥。 再说阿兰若快马加鞭的赶到郡主府,拍门,才半天门开了:“二半夜的作甚?” “烦劳老丈了,请问阿芩姐姐可在?” “这么晚了,明儿再说吧。” “芩姑娘回来不久,应当不曾入睡,有劳老丈叫一声,某不进去,只在门口说两句话便成。拜托了。” “等着啊。” 阿芩刚服侍李彩睡下,不情愿地往大门口走:“这谁呀,这么晚了,没个眼力见。” “那人只说隔了门儿跟姑娘说丙你句便就。长得黑黑的,大眼,高鼻子。” 说着便到了门口,“是你。”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娘子可好?” “托您的福,好的很。已然睡下了。” “那便好,请姐姐告知娘子。某去去便来,叫他等着我啊。” 阿芩鼻子的犟,讥笑道:“真拿自己当要葱啊,谁拿你来呛锅啊。” “有劳姐姐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生死无常 夏日难耐,宿醉的琉森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照过来,他有些不适。 “来,拿水来。”他挣扎着,却起不得身。 门“吱”开了,一女子端了托盘进来。 女子身形高高而苗条,一双眼大小合适,虽不是双眼皮却很耐看。一张嘴巴厚厚的,一看便是忠厚之人。 “水来了。”子夜放下托盘,端了水过去。 “子夜,你来了?”琉森带着些许意外c些许愧疚,竟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赶忙接过了子夜递过来的水。 喝了水,喉咙好了些,心里的些许愧疚也淡了,问:“咱们的事,你可跟你姑祖提起?” 武子夜点点头,此刻她不想提此事,她的几位兄长都不大看好眼前这个人。 因此转口问道:“对了,刚才我过来怎么没见阿兰若弟弟,恍惚听见他们说他要回凉州,怎么回事?” “我也不晓得。” “昨晚我等你赴宴,为何都不见整个宴会都不曾见你?问阿兰若,他也不晓得。”武子夜话锋一转,问:“你可是又喝酒了?” 琉森听了,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哄她:“是啊。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而此刻的阿兰若,已经在奔赴凉州的路上。他不想再等了,他要求他的祖母,为他请婚,尽管是他的堂祖母——出了五服的祖母,他也要一试。 因此他不顾烈日炎炎,在最不适合出远门的时候,和他的随从车离,一前一后两匹马日夜兼程往王庭赶去。 阿芩当日不曾将阿兰若的话告知李彩,原本也不大在意,过后也忘记了。如此过了些日子,李彩才发觉与往日异样。细细思量,原来是阿兰若,这个还俗的僧人许久不曾在她眼前晃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外方传来消息,长信县主夫妇回来了。 二人足有半年未见,乍一见面,欢喜泪流。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能再见亦是幸运。连国之宝座竟然一易再易,人人都觉得剑悬在头上,却不知它何时会落下,因此更为恐慌。 李彩是高兴,高兴能在见到她,却又有些担忧,远在彭泽,便远离了是非之地。 二人一见,甚是热情:“妹妹怎么回来了?” “祖母命夫君回应述职,我便来看看你。”长信县主也很是高兴。 “走吧,姐姐。” “去哪儿?” “我求了祖母,祖母准允我二人前去白马寺祈福。” “去白马寺?” “对呀,远离这里,去个清静之所。之后的事,等候祖母安排吧。” “这极好,走。” 这天午时,二人迷迷糊糊的午睡,忽听拍门之声。 二人竖直耳朵,窗外之人讲:“县主c郡主在内否?快快,老奴受县主弟弟嘱托,请二位进宫。” “弟弟c守义?这是阿翁生前身边侍候的福胜。”长信郡主细听道,二人急忙开门。 一瘦瘦的老者慌忙进来,一进门就哭着跪下了:“县主” “怎么了?福阿翁?” “县主,郡主。县主,守义王子受了武三思鞭刑,怕不好了。咱们还是马上往行宫吧。” “怎么?又受了鞭刑?前些日子鞭伤不是康复了吗?” “县主啊,此一时,彼一时。守义王子和守礼王子前几日鞭伤刚愈,今日守义王子再次受伤c又受了风寒,以致浑身滚烫,目不能视。王子自知时日不多,特托老奴前来。”这倒不是头一回了。 见长信无话,福胜倒是急了:“小王子自知大限将至,务必要见县主最后一面。还请郡主一同前往,不然怕有人从中做梗。” “福阿翁,您看守义身体如何了?” “老奴看,最多也就这一两天了,只怕不好今夜也难挨过去。” “既如此,马上出发,身外之物,不必收拾了。” 此话一出,福胜心头一惊,如梦初醒:“快,快备车。” “不必了,我们骑马回去。” 这二人一人一骑,又有数名护卫在侧,倒是福胜有些赶不上了。 马蹄疾驰,尘土飞扬,长兄早逝c父亲含冤被诛,守义不知如何了,余下的,又将怎样?她虽担个县主的名儿,可如今一家人四分五裂,她又要这虚名儿做何用? 紧赶慢赶,连口水也没能喝。 走了半日,终于遥遥的见了行宫。 红日西坠,残阳染红了半边天,那是落霞漫天。 夕阳下的行宫被金光笼罩,威严不减往日,她的泪下来了,往日曾与父亲母亲往在东宫,如今只有一墙之隔,命运却大不相同。里面有个性命垂危的弟弟,还有强势不近人情的祖母了。 一行人匆匆下马,僵绳一丢要进宫门。 一双手冷不丁的拦住了:“慢着。” 李彩抬眼一看,那双手的主人竟是武琅悦,长信不客气道:“姓武的,你做什么?” “做什么?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放进来的吗?” 这个琅悦,仗着父亲是武家儿郎,在宫里横行霸道c此刻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长信县主也恼了:“你别忘了,这大唐江山姓李,是我李家的天下。你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武琅悦甚是傲慢,高昂着脸:“是吗?你敢把这话再说一遍?你家里除了你c如今可都是庶人,要进宫,得拿腰牌来。” 福胜脸色黑暗:太后准允他前去接长信县主,这一路艰辛,未曾想在宫门口还要受此发难。 还好有几位高手一路护送。 能过还是过吧,福胜劝和:“武家娘子,这是何必呢?” “好你个福胜,仗着你曾在天皇陛下跟前侍候,如今也要反了不成?” “呵呵,武家娘子,这话可不是你能问的。老奴只听太后c陛下调遣。武家娘子,”福胜一脸的皱纹,笑道:“你,僭越了。” 前半句是陈述实情,这后半句,便是警告了。武琅悦听了,愣了愣。 “是吗?我无权拦着你,可是她不行。”武琅悦手指着李彩,以图给自己找个台阶,收回面子。 “是吗?” 明月奴一闪,出现在门口。 琅悦顿时傻眼了,眼前的人可是太后眼前的头号大红人,连当今圣上也听她三分话。 明月奴可不怕她:“我从未听说过,县主进还要腰牌的。武家娘子,这腰牌岂是给你看的?难不成,这行宫都要听你指挥了吗?” 琅悦被抢白,脸顿时涨红:“既如此,请县主进去吧。” 长信昂首进了宫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冷不丁的推了她一下:“让开。” 琅悦怒,拦着即将进门的李彩:“别走。” 李彩怒:“怎么,你也向我要腰牌吗?腰牌我倒是有,可是,给你看?请问,你有何资格?你把我捏圆了c搓扁了,还随你不成?” 琥琅悦听后更怒,看前面一行人走远了,要为难李彩。武琅悦发作起来:“刁民无礼,给我拿下。” “哟哟,真把自己当成守卫了?”一男子,长身玉立:“怎么,寡人进宫也要腰牌吗?” 居然是圣上,琅悦傻眼了,人也矮了半截:“不敢,陛下,请。” 李旦扭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光芒一闪,遂恢复了平静。 长信县主不见李彩跟上,回去找,不想刚好见到李旦。 “阿焉。” “叔父。” 李旦长叹:“想我李家,兄弟几个,子嗣单薄。五哥一无所出,你们家七哥一家如今远在房州。阿焉你乃是天之骄女,再怎么不济也是皇室贵胄,岂容这等人这般羞辱?” “圣上,守义王子命在旦夕,老奴斗胆请了恩典,太后着令长信县主c陇西郡主进宫,圣上,还请两位贵人早些去吧。” “陇西郡主,谁?”武琅悦问了。 “你眼前的这位便是,你还不行礼?小心治你大不敬之罪。”李旦不客气道。 郡主,比县主级别还高,她一没品,二没级,不过是个外戚,不得不行了一礼。 李守义卧在榻上,面色发黑,形容枯槁,见了二人,眼神泛光:“姐姐,你们来了?” “弟弟我”李守义有些透不过气,嘴唇发白,喘了起来,阿焉赶紧上前安慰:“弟弟有话慢慢讲,不必着急。” 李守义好了些,苦笑着问:“姐姐,你恨咱们的阿翁吗?” “恨不恨也不益,终归是命啊。”阿焉不置可否。 阿焉近身前来,掀开守义的衣衫——那已经很破旧的衣服了,好在遮体。手臂上满是血痕。 “啊?”她呆了,疯了似的欣起来,肚子上,腿上全是结了痂的伤痕,一道道触目惊心,纵横交错,旧的疤痕与新的伤口重重叠叠。 “守义,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她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凄惨。 “这是好的,姐姐。”守义甚是平静,他似乎已经麻木了:“都习惯了。兄长比我大,受的伤更多呢。” 阿焉脑子“轰”地一下,倒在地上。 守义长吁一口气,口吐白沫,眼睛睁得老大,阿焉看时,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眼泪迸出,她急切地叫:“守义c守义c守义” “拿热水来。”她吼了一句,低头对守义温柔地说:“守义,姐姐在你身边。” “嗯。”守义回应了一下,止息了。 热水来了,李彩接过来递过去。 阿焉拿汗巾子过了热水,轻轻地为他合上双眼。再给守义擦脸:“守义,那个世界没有痛苦,咱们这样的人去了不会受到鞭刑的。那边有父亲会教导你,那边有大哥会爱护你。你若怕了,看看路两边的幽冥之花,便不会害怕这幽冥之路。” “死了,比活着强。”长信说完,颓然倒也,摔到了地上。 李彩急了,慌忙蹲下去看:“快,快去请医正瞧瞧。” 福胜哭了:“郡主啊,您太天真了。此处不是医正来的地方。” 李彩看看,侍卫们若无其事,对突发状况也无动于衷。 她甚感心凉:“她是县主,怎么着也是太后的孙女。若有差池,你们谁也难辞其咎。” 守卫嘴马动了动,没吱声,只好找了个胡床,李彩小心地扶阿焉躺上去,几个人抬了长信出去。 医正看看面相,号了脉:“恭喜县主c贺喜县主,您有喜了。” 李彩也甚是高兴:“多久了?” “回郡主,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医正在一旁说胎像稳固。长信听了,不知是喜是忧,那边弟弟刚刚去世,这边她被查出有了身孕,真是生死难料,她不知是喜是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当局者 凉州的慕容九之家,阿兰若在跟父母商议求亲之事。 他父亲在一边儿默坐,母亲倒是上扬着下巴,问:“你看上的,是陇西李家的女子?” 阿兰若低眉回道:“是,她父亲是凉州的长史。” “瞧瞧啊,这就是我的儿子,多好,长史的千金,多大的官儿啊?配得上我的儿子?”阿兰若的母亲赵氏,说话冷嘲热讽。 他的父亲仍旧干坐着,在一旁没说话。 “我可听说了,公主两次上书为你那好哥哥请婚,都被驳了呢。那可是陇西的李家女儿,有何了不起?又不是皇室贵女。还有啊。”赵氏喋喋不休的嚷开了:“你十祖父的孙儿,不就是因为要跟陇西李家的姑娘定婚,才自谥的吗?” “母亲,那是怪伯母恶言相讽,哥哥受不了才自杀的。再说那位李家的姑娘善良,又不拿大。孩儿便是求娶,人家也不一定会应啊。” “那就别费那个劲儿了。”赵氏甩了甩袖子,出去了。 院外的一棵大树下,是阿兰若年迈的祖母。赵氏白了她一眼,没吱声,走开了。 天热,屋里的冰化了好几盆了。屋内,父子二人的关系似乎如同这冰水,需要一人来打破。 阿兰若的父亲眼神试探了几回儿子,才小声问:“那个,那女孩可认得字?” 阿兰若笑了,回道:“父亲,她认的字可比孩儿多。” 这个父亲,倒是知道往自己孩子脸上贴金:“但你可是被公主选上来的,不可多得的优秀王子啊。” “可是父亲,小彩她是天皇天后选出来在南城书院学习的优秀官家女子。还是天皇天后看重的人,怎么会差了。” “好吧,你去找你的公主祖母吧。”父亲要他去找弘化公主。 得,这转了一圈儿,事儿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阿兰若摇摇头,无奈出了门。院子里那棵大杨树下,端坐的是他的老祖母,头发花白而稀疏。 “祖母。”阿兰若接过仆人手中的蒲扇,轻轻的摇着。他笑得很开心,在这个家,只有在祖母身边,他才敢做自己。 “你好,我的孙儿。”老人家甚是和蔼,抬头问道:“你是如何回来的?” “祖母,孙儿骑马回来的。” “骑马?从中原到咱们这儿?这几千里,你受得了这长途跋涉c颠沛流离?”老人家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祖母?这难道不是咱们吐蕃人应当做到的吗?”阿兰若反问。 老祖母拉他坐下,“好孙儿,你这回要回来多久?” “祖母,孙儿做不得主。不知公主和大祖父是如何安排的,再看看上面的意思吧。” 他是带着她对他的误解而离开的。 李彩听了明月奴的解释,明白了,而且非常自责。这几个月来,内心着实懊悔,真不该这样对他。 那晚武子夜是因为疏森事儿,才这么不管不顾的近身询问阿兰若的。 “如今怎样了?”李彩问,她对武子夜印象不坏。 “怎样?太后的意思,如今吐谷浑那边是需要大唐一位皇族女子成婚,应当不用多久吧。可这位疏森王子,好像不受子夜的哥哥们认同,作风不严。出了这样的事,还有等考量啊。一个男子婚前就这样了,婚后更别指望他会改观,只怕会更甚。子夜倒是很愿意。只是到目前,先皇去世才多久?如今怎能婚配?先搁一边吧。”明月奴叹息一声,摸摸她的肩,离开了。 听了明月奴的话,李彩倒不些同情这位武子夜了。旁人看得清清楚楚,武子夜她是当局者迷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竹叶青青1 慕容若日夜兼程,从凉州往洛阳奔赴。 从中原到凉州时,一路盛夏,绿意盎然。而今已经到了秋日,收获的季节,漫天的枯黄c衰草连天。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此次紧着回来又紧着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公主祖母的话还在耳畔回响:“阿若,我的孙儿。祖母怕是不能为你上表请婚了,祖母已经两次上表为你那光哥请婚,都被驳回。如今大唐又正值国丧,大唐江山一再易主,朝堂风云变幻。咱们这一大家子偏安一隅,情况微妙,此时怎好再谈婚事?” 面对祖母,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弘化公主面露为难之色:“祖母晓得,你在中原多年。又打小被你祖父母养大,如今难得有个中意的女子,委实不易。如今到了这么个年纪是该成家了,偏你那生身父母又那样。”弘化公主摇了摇头,“阿若,我的孙儿,真是难为你了。祖母答应你,不肖俩月,祖母便为你上表请婚,如何?” 为难祖母,他已然于心不忍,再听这话,惊喜道:“真的,祖母?” “是,但你要为祖母做一件事。” “祖母请讲。” “你晓得的,你那光哥如今遁世修行。祖母着人打听过了,阿光就在嵩山附近的山林之中,你最好见他一面。也劝劝他,肩上可担着责任呢。最好有个情投意合的女子,早一日成家,我和抹莫便是去了,也安心。” “孙儿回去便办此事。” “你再告知于他,太宗皇帝的陵前还立着他祖父的石像呢。” “孙儿谨记。”阿兰若低头退了出去。 弘化公主身体硬朗,只是河源郡王诺曷钵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有公主在,族人便有个主心骨,有个支柱。而阿兰若,从周围人的零星对话里也理出了头绪:他自打出生便被父母嫌弃,放在簸箕里遗弃在外头粪坑边上,父母说养不活。要不就会克死上面的姐姐。阿兰若的祖母气不过,从粪炕边上端走了簸箕抱了他回去,他父母与他祖母大吵一架,说是:“此儿母亲若愿养便自己养着,与我夫妻无干系,将来亦不指望此儿养老送宗。” 祖父给气了个半死,满脸通红,胡子一抖一抖地怒吼:“我没你这样的忘八羔子孩儿,你不管我们老两口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孩儿也不管。虎毒不领子,你们竟这般狠心!” 祖父气极了就要去打这不肖子,这儿子端底是年轻,虽不敢对父亲动手,倒也轻松躲开了。 马儿快,风声愈响。阿兰若拭去脸上的泪水,继续打马前行,他的路,要自己一步步的走下去。 春日过半,嵩山的山林里,阿光背起行囊,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他首先要自己搭建住处,他砍了山里的木头做桩。不远处是一片竹林,他计划着再在砍些竹子铺上去。 这一日清晨,他竹林中打座。忽听到“沙沙”之声,初以为是风吹竹林,再一会儿,风住了,仍有声音传来,他不得不起身前去察看。 林中并无人影,声音仍在继续。地上散落有竹枝,他仰头望,上面有个青衣,手拿刀子在上面砍,落下了竹枝嫩绿。这么细的竹子,如何能承受得住人的重量?这一枝砍过,趁着这竹杆的弹力,那人又老练的跳到另一根竹子上去。 阿兰光看得眼都酸了,也不敢吱声。老半天,那声音停止了,那青色的衣服停止了手中的刀,抱着竹杆慢慢的往下滑。这一切动作,如行动流云,一气呵成。落到了地上。 阿兰光走上前,深深作揖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青衣倒也识礼,作揖回道:“在下子初。” “子初兄,小弟阿光。这厢有礼了。” “阿光兄,客气了。”子初弯下腰来,收拾着地上的竹枝。 阿兰光也弯腰收拾:“子初兄这一身本事,世间难得啊。可曾想过走出这山林,一展鸿图?” 子初听了,朗声笑了:“不瞒阿光兄,家父正是从世间权力纷争中走到此处,才得以清闲度日。” “小弟也是从俗世中来,你我兄弟倒是志同道合。” “好,志同道合。”子初也极为高兴,看向阿兰光身后:“为这志同道合,咱们今儿得喝一杯。” 阿兰光回回头看,那是一个身挎竹篮的青衣,与子初颇像。 “哥哥辛苦了。”那青衣女子衣着朴素,脸上是健康的红朴朴的颜色。 “这是舍妹子君。” 三人找了一处散落着青石的地方坐下。 子君从篮子里取出竹筒,杯子,点心出来。又给二人倒上。 阿兰光道:“在下不喝酒。” “这是茶水,应该可以吧?”子君问他。 阿兰光只好接过,掩袖饮下。 “好喝,” “这是林中竹叶茶,又用这粗竹筒而盛,自然清冽甘甜。” 阿兰光饮完了这一杯,子初本想接着倒,看阿兰光正拿着杯子仔细翻看,也就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竹叶青青2 那是一只白瓷窑制杯子,杯身轻巧,胎质细腻,杯子四围涂有蓝色的釉,呈尖叶状。 阿兰光出身高贵,什么样的稀罕玩意不曾见过?如今这一只普通常见的杯子竟让他着了迷? 令他着迷的是杯子上的字,他念道:“清心亦可。”小巧的杯子在他手里转了转,又笑道:“可亦清心。” 原来是沉迷这个,子初笑了笑:“贤弟再念念,先念哪个都通。” 阿兰光疑惑的看了看子初,再看看杯子,边念边转:“亦可清心,心清亦可。” 阿兰光停飞着笑了:“不可思议。” 许久不言的子君倒顺着他的话接上了;“不思议可,可不思议,思议可不,思议不” 还没继续说下去,两位男子倒笑了,笑得前俯后仰,阿兰光边笑边说:“还是那几个字,意思却变了,比不得杯子上的字好。” “好是好,倒也不值得如此沉迷。”子君看他放下杯子,再倒满了一杯:“请喝茶。” “哥哥,适才妹妹打东边过来,见那边搭了个架子,不知做何用。”子君问向子初。 子初听了眼皮一沉,挥手道:“妹妹你出来些时候,家中父母怕会担忧,我看你还是先行回去吧。” 子君听了,只好作罢,给二人行了礼,往东边去了。阿光看站她远去的背影,觉得她仙气十足,跟这四周的景色很搭。大唐的女子各色各样,他有些眼花缭乱了。 “贤弟准备在此隐居吗?” “不瞒兄长,确有此意。” “早说多好,也省得在此耽误工夫。走吧,既然弟准备在此建造住处,咱二人也把这收尾的工夫做完了。”子初说着,举杯喝了茶水,又掂了点心吃。 二人收拾一番,抱着竹枝往东边赶去。 天刚擦黑,屋子便做好了,碧绿青翠,四周环境幽雅,实在是世外桃源一般,阿兰光心情大好,王权富贵与之相比,又算得了啥? 咋一思索,又觉得缺少了啥,对哦,少个女主人,少个了伴侣,少了位红颜。 好吧,遁世隐居便得有个隐居的样子。这便安生了。 春去了秋来,他在这儿呆了半年,竹叶也慢慢地变黄了。 再说阿兰若,紧赶慢赶,秋日之际终于赶回了中原。 那日李彩刚走出宫门,正四处找寻自己的马车,不妨扫见阿兰若在宫门一角独坐,刚好他抬眼看见了她。 “唉,你”她咋一见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来了,等着看看你。” 李彩面上不动神色,内心却极为高兴,见到他,就好。 “慕容公子,太后有请。” 阿兰若往宫门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李彩,欲言又止,扭回头抬脚便走了。 那阿芩扶了李彩上了马车,奚玲已经催了:“娘子,咱们去长信县主府上吗?说好了陪县主去嵩山散心的,太后都同意了,太医刚给县主请过脉,说是胎象稳固。还说嵩山那里风景怡人,对胎儿是极好的。” 是啊,这是皇室这一辈儿的第一胎,太后甚是看重,吩咐了不容有失。 只是风景好倒在其次,阿嫣的父亲和兄长死于非命,母亲与弟弟还在受若,但但风景好又有多大的用处? “知道了,咱们去县主府上便是。”李彩漫不经心地吩咐着,她心思不在此。 去嵩山,除了散心游玩,还有别的任务。 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二姐姐说他回家去了,他的家在凉州吗? 一个姑娘家,又不好去问的。父母又不在身边。 她的父亲李志贞,在凉州。 凉州,边关不安。倒是没有大动静,吐蕃在夜里不断骚扰大唐百姓,今儿赶几头牛过界,明儿又赶过去几只鸡,凉州的百姓苦不堪言,偏又无从下手。 这些手段,如蚊蝇,如跳蚤,虽未伤着筋骨,偏又让人心绪难宁。 凉州的官兵武装出去了,偏人家又不来了。等官兵撤了,偏人家又来偷鸡摸狗了。来回几次,官兵也被捉弄得没个脾气。而且又是在夜里,没个时候,叫人防不胜防。弄得官府头都大了。 如此过了几个月,百姓的心理防线几乎被攻破。 实在没法儿,事情摊到李志贞这儿了。 “得,到了这一步,某也是赶鸭子上架,试试吧。”李志贞对十来个手下摊摊手,摇摇头:“而今只有靠百姓们了。” 靠百姓?手下愣了,官兵尚且无法,百姓能行? “咱们把这几个庄子的青壮年男子集中起来分做五组,每日夜里巡逻,轮番值夜,咱们这儿每天出几个人,也陪伴着,有个情况,也好有个照应。”李志贞娓娓道来。 下面没人出声。 李志贞问:“诸位可有异议?” 没人出声。 李志贞端起茶水,饮了两口,放下了:“此法笨是笨了,诸位可实施下去,会有效的。” “李长史说的是,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去吧。” 十来个人一一打拱,出去安排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禅意清茶1 一条弯弯的小溪从山涧流出,绕过青环形的巨石,往山下流淌。人要活着,就少不了水,得洗衣,得做饭,得种田。小溪不远处有一处院落,那是子初子君的家,靠着这条小溪,子初c子君一家才能在此隐居。 李彩c长住县主李灵嫣及随从们在嵩山游玩。 秋日的天空,格外的高远,格外的蓝,空旷的山林,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静谧。女孩儿们来到这儿,心情大好。 秋天,收获的季节,田野的高粱c豆子均已收割完毕,枯黄的草连到了天边。 竹林之中,竹杆依旧碧绿,只有些叶子稍微枯黄,在秋风中微微摇曳,别有一番风姿态。 密密的竹叶遮天蔽日,隔去了蔚蓝的天空,形成一个隐密的世界。 阿嫣一路上说,嵩山有她一家亲戚在,是她一个表叔在那隐居,有个表妹比她小些,还有个表哥也在那儿,可以在那里小住。她们办带了几位侍从,人倒也不多,一辆车便容得下。 太后另外派了一些人来,由黄侍卫领头拉了一车的好东西说是送给阿嫣的表叔一家,怕他们隐居生活过得太艰苦。 客人们在子初子夜家的小院里安住下来,小院里晒了黄豆c青豆c绿豆c高粱,还有扎成捆的芝麻,整个一个农家小院,烟火十足。 院子里有两棵核桃树,一棵枣树,如今是成熟的季节,成熟的果实累累的把树枝都压弯了。子初摘了核桃给她们吃。 枣树树干长得弯了,依着一旁的厨房,一大枝挨着瓦,连同青红的枣子都依托着蓝色的瓦。子君拿了块小瓦片丢过去,那树应声一响,呼啦呼啦的枣子顺着厨房顶的的瓦滚滚落下,女孩子们高兴,呼啦围上去从地上捡。 还三言两语地议论着:“这枣这般大?!” “就是,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枣!” “莫说是中原,长安也没这么大的枣啊。” “这叫鸡蛋枣,可不这么大嘛。”说话的是子君。 “哪儿来这样的枣树啊?”阿芩问,也顾不得洗,几个人吃了起来。 子君说着,拿了个粗瓷大碗过来,把枣放进去道:“这是焉耆使者带来了,一共才得了三棵,姑祖心疼父亲,赏了一棵,咱们这儿才有幸得了一棵。” 子君拿那个大粗瓷碗,洗了枣笑盈盈地给二位客人端过去:“嫣姐有着身子,天天吃些,对大人孩子都好。” 二人连忙起身答谢。 她们在野外玩。 “开饭了。”子初叫嚷着,请众人去用饭。 一棵大槐树下,却堆了一堆泡桐树叶。 众人围坐成圈。 面前是一圈儿铺散开来的大泡桐树叶,上面放了土坷垃。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堆燃烧过的灰烬。 “我知道了,子初哥哥是让咱们用桐树叶包了土坷垃吃c再包了灰吃,对吧?”长信县主笑着,众人听了,笑得前府后仰。 长信县主茫然看看四周:“这里并没有别的东西,要不然吃啥呢?” 对呀,野外并没有别的东西,除了树,便是草。 子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跟子君一对眼,两人上前除去灰烬,再往下扒,扒出了黑乎乎的东西,香喷喷的味道随之飘散开来,招呼着:“来,别客气,吃啊。” 原来是红薯呀。子君一一分给众人,子初离开了。 子君看她们无人下手:“都别跟我装啊,嫌脏就别吃,饿了怪自己啊。” 一个个揭了皮,咬一口,还真好吃。 正吃着,子初回来了,手上是一大抔带棵的青黄的棵黄豆。 “干啥呢?”长信县主问。 子初放在一边,又抱了些干黄棵来,点燃了,拿了带豆的豆棵在上面烤,不时的翻转着。 闻到了一股黄豆的香味。 李彩却想起了一句诗:“煮豆燃豆箕。” 似乎不合时宜,她摇了摇头,一扭头,才发现阿嫣的脸色很差。 李彩恍然大悟:“对了,我倒忘记了,你是孕妇啊,吃红薯会胀气,怕是不大好的,吃豆子更别提了。” 子君不无担心的问:“嫣姐姐,你不舒服吗?这可不大好,这里并没有医正。” 阿嫣脸色红红的:“倒没别的不适,内里有些胀罢了。” “对了,哥哥,你去那边摘颗石榴过来。”子君说着,起身去溪边洗了手。了 子君刚洗了手,忽又想起一事,冲远去的子初叫了声:“哥,要熟的啊。” 子初也不回头,只道:“晓得。” 不大会儿,石榴摘回来了,几棵石榴都笑裂了嘴,露出里红红的籽儿,子君很轻松的瓣开了,拿了一小块儿带籽的石榴,递给阿嫣:“姐姐拿着皮儿,不会弄脏的。吃籽儿别吐核,最是消胀气的。” 阿嫣接过去,依言嚼了咽下。 子君又递了块儿过去,这一个石榴大半下了肚,阿嫣摆手不吃了。 豆子也被消灭了,子初有些怪子君:“咱们走吧,阿嫣是有身子的人,不宜这样蹲着的。” 天色已晚,阿嫣由侍女侍奉,随众人回去歇着了。 那边子君的父亲正和一位高位高谈阔论。 子初c子君兄妹二人收拾了狼籍,最后才离开。 远远的还未到家里,看见竹林里有光亮,二人便寻着那光亮往前走去。走了不知多久,却见一玲珑宝塔,每层都有光亮,周身闪闪发光,塔顶还有金光闪现。 “妹妹可见着宝塔了,发着光?” “见了,哥哥,塔顶还有金光闪烁呢。” “子君,你可还记得前几年来了一道人吗?” “妹妹自然记得,那道人说此地是宝地。父亲还说不过随便一选,看上此地清雅罢了。” 二人正回忆着,却听见有人叫他们。 竖耳听来,却是叫他们:“子初,子君。” 二人不敢随意答应,虽说似乎是父亲的声音。四面寻时,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是他们的父亲,与一僧人围炉而坐。 “你二人还不快来见过圆测大师。” “阿弥陀佛。”圆测大师单手立于胸前,招呼二人坐下。 二人行过礼,坐在下首。 不一会儿,黄侍卫过来了,拎着两个罐子,看来有些累了:“武舍人,下官给您送水来了。” “你?”子君的父亲似乎不认得他。 “下官乃上阳宫侍卫,此次太后派下官护送长信县主来此,顺便还带了东西给舍人。”黄侍卫战战兢兢的。 “呵呵。”武攸绪微微一笑,对在坐的道:“我倒忘记了,如今我可是太子通事舍人呢,我已上表辞官,看来姑母还是不准啊。” “来,来,你坐下,也吃一杯茶。”武攸绪招呼黄侍卫。 “求舍人收下太后的赏赐吧,不然叫下官如何回去交差?”黄侍卫低声哀求,声音甚是可怜。 “这个不急。”武攸绪拿了扇子给炉子扇火,火旺了起来 黄侍卫摇摇头,得既来之,则安之,坐下来,也喝个茶水吧。 圆测大师焚香合掌。 武攸绪在一旁道:“礼佛。” 圆测大师道:“调息。” 众人跟随着调匀呼吸。武攸绪道:“达摩面壁。” 再接下来,烧水。 不想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两位男子,一个是在此隐居的阿兰光,一位是阿兰若。 “来便是有缘,请吧。”圆测大师大方的请二人坐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禅意清茶2 煮水,圆测大师在炉火旁边道:“丹霞烧佛。” 虽说在坐的都略知禅意,可这年轻的却不大懂,虽不是很懂,却有醍壶灌顶之感觉。 水开了,“汩汩”的冒泡,白色的水气升腾着。 圆测大师闭目,听着水沸腾的声音:“法海听潮。” 接下来呢? 阿兰若小心的朝阿兰光依过去:“该法轮常转了。” “轮儿在哪里?”阿兰光问。 圆测大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儿,阿兰光c阿兰若赶紧噤了声。 圆测大师示意二人上前来。 二人只好起身上前,圆测大师指指一边,那是一个竹篓,里面有青青的竹节,看来还没砍多久。 “法轮常转。”圆测大师说着,又闭上双目。 二人只好洗竹筒,一一拿沸水转动着冲了。 圆测大师睁开双目,杯已洗完。 又把炉子上的沸水冲到瓷壶里。“香汤浴佛”阿兰光阿兰若不约而同的说,二人未料到会如此,又笑了。 圆测大师提着瓷壶,转了转又倒掉掉。 大师打开一砂罐:“赏茶。” 阿兰光二人离得近,看到的是绿绿的细细的卷起来的茶叶。 阿兰光道:“佛祖掂花。” 大师道:“投茶。” 又揭开瓷壶的盖子,拿小勺盛了几勺茶放到瓷壶里。 二人边看边接着说:“菩萨入狱。” “冲水。” “漫天法雨。”阿兰若接过话,把沸水冲进瓷壶。 “洗茶” “万流归宗。”阿兰光说着,小心地倒掉瓷壶中的茶水,不能把茶叶倒掉。 圆测大师难得地点点头,茶叶没有洒出来。 二人端了茶水一一奉到众人面前。 一双不再年轻的女子的手,提着开水冲进壶里。 冲完水,盖上瓷盖子,严丝合缝:“涵盖乾坤!” 这是竹林近处的农家小院,武攸绪的妻子张氏在招待李彩她们用茶水。 不消一刻,该分茶了,“我来吧。”原来是子君回来了。张氏点头,子君右手提壶,高高抬起,注入一个个杯子里。分茶,“偃流水声。” 长信县主累了,在屋歇息。李彩带着两个丫头席地而坐。子君一一奉茶。 接下来是敬茶。子君道:“普渡众生。”由张氏敬茶。 “各位请。”武攸绪的妻子张氏举杯,她环视众人:“今日贵客远道而来,农舍无以招待,唯有清茶一味,还请莫要嫌弃。” “请吧。”李彩笑笑对自己的丫头:“这里没有主仆,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何况你我?” 张氏闭上双目,举杯深吸一气。子君在一旁道:“闻茶——五气朝元。” 李彩她们有样学样,也闻这茶味,只觉竹叶清香,内心亦清静非常。 接下来,观色,“曹溪观水” “品茶,随波逐浪。” 茶要慢慢品,细细品,方能品出其中滋味。 品茶,之后便是回味,——缘通妙觉。 李彩她们谢谢张氏的茶——再吃茶去。 “这一味禅茶,便是正c清c和c雅。是心悟的灵芽。泡茶时要有正定,正念的心境,心神一致,方可品到好的色c香c味。这一味禅茶,与佛祖教诲的八正道又有何异?”圆测大师一席话,在座众人,鸦鹊无声。 夜了,秋日的天格外的高远,缀满了星星,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这一呼一吸皆是禅,禅通万物,这一次品茶便可体味,它不是天外之物。涤荡着品茶人的心灵。 原本李彩还有不少牵挂,这会儿倒不怎么执著了。阿兰若不知如何了倒不,身在何处?可否牵挂自己?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放开了吧。 想着他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这一夜安眠。 圆测大师及一并男人,被安排倒了阿兰光的竹院安息。 圆测大师竟然作起了媒,还是给阿兰若做媒:“你跟阿兰光都曾是师弟法宝的高徒,肥水不流外人田。今儿我也做会媒,说一个好姑娘给你婚配可好?” 阿兰若摇头,正要开口拒绝,子初倒是嚷嚷开了:“好啊好啊。大师保媒,这有趣得紧,快说说是哪家姑娘。” 圆测大师听了子初的话,捋胡子笑:“说来倒也不远。我有位师姐,出身名门,她有个堂妹,年方十六,长得一表人才,尚未婚配。” 圆测大师刚说完,子初又起哄了:“大师尽是混说,女子哪有一表人才的,男子才一表人才呢。还出家人呢,不是不打诓语的吗?” “呵呵。”圆测大师又要捋胡子了,倒是子初捋了捋他的胡子,圆测大师无法儿。 武攸绪倒是喝斥他:“子初,你放肆!不得对大师无礼。” 第二日来了位不速之客。 武琅悦来了,带着太后的旨意。那神气孤,不可一世,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觉。 武琅悦神气活现的宣读旨意:“太后旨意,今有宗室女子——陇西郡主李深,温德贤良,婚配于吐谷浑王诺曷钵之孙慕容宣彻。” 末了,鼻子歪着看着下面的李彩。 李彩听了,早已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旨意已下,又是这么个情况,她招架不住了。 “怎么,李深c李彩c陇西郡主,你还不谢恩,难道要抗旨不成?”武琅悦近前几步,甚是嚣张。 “怎么会,怎么会?”李彩流着泪水,看看两边跪着的奚玲c阿芩。 “看好了,啊。”武琅悦把圣旨抻来给李彩看:“看到了吗,不是圣旨,会有这么上好的帛?这纹路c这质地c还有这大印,怎会有假?” 的确,是圣旨,上层的帛,还盖着玉玺。 只是,这不是二姐姐明月奴的笔迹,也不是婉儿的笔迹,她们的笔迹她都认得,除了她们二人,还能有谁? 她擦了眼泪,笑了,看向武琅悦,凛然道:“这是圣旨吗?你敢胡弄我,你就不怕犯下欺君大罪?” “你c你c你”武琅悦也气急了,这是她从太后的宫里拿出来的,怎会有假?“你藐视君上,竟然怀疑圣旨,不敬太后,不怕受罚吗?” 二人正辩着,听见喝斥怕:“住口!” 随着这一声喝斥,进院子来了几个人。 明月奴带着几个宫人c侍卫,后面陆续进来的有阿兰若c阿兰光等人。 阿兰若看向李彩,眼神满是关切和询问。 明月奴走上前,从武琅悦手中夺过她的圣旨,怒问:“你这圣旨哪儿来的?” “我我当然是姑祖的寝殿里”武琅悦越说声音越小。 “陛下说昨儿有一道圣旨尚未写完,今儿便不见了,只有你,一大早的去过。问了一下,才知你直奔这里。怕你又做出是非来,这才命我速速来此。我知道了,上次因为观音潭水之事,你一直嫉妒于郡主,竟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可真行啊。”明月奴摇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人。 “还好,尚未酿成大错。”明月奴叹了一口气:“既然都在,我便宣读太后和陛下的旨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返璞归真 在嵩山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在这个只简陋的农家小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人。在恭恭敬敬地听明月奴宣读圣旨:“大唐皇帝令,今有吐谷浑王诺曷钵及妻弘化公主上表为其从孙慕容琉森请婚。陛下与太后细细考量,有武氏子夜者,才德俱佳c品貌端正,与慕容疏森八字合和,可堪与之婚配,今令其先行采纳之礼,择日完婚。钦此。” 既是武子夜要与慕容家的男子成婚,找子夜的父母便是了,为何来此地?李彩纳闷儿了。 那边武攸绪夫妇已经接旨谢恩了。 接着,武攸绪夫妇热情的招待明月奴一行。 武琅悦也愣了,不是说她跟慕容宣彻成婚吗?怎么换成武子夜跟慕容疏森了?李彩曾两次有违圣意拒婚,慕容宣彻又看不上她武琅悦,今儿非得让李彩生不如死,不想事情竟是这个样子。 “姐姐。”长信县主拉李彩去了一边,李彩狐疑地问:“阿嫣怎么了?” “姐姐不晓得,子夜姐姐的父母早逝,皇祖母是要子君姐姐的父母代行父母之职,以完成子夜姐姐的终身大事。” 听完长信县主的话,李彩明白地点点头,再问:“武家那一辈儿的人不少,偏选了武攸绪两口子?” 长信县主眼光出神,似乎要透过李彩看见别的什么:“说来惭愧。武家这一辈儿的人不少,也不怕姐姐听了笑话,能得皇祖母依赖c又是明白人的,也只有这位叔叔。” 明月奴喝了杯水,张氏再给明月奴倒上,明月奴对这两口子说:“太后旨意,要二位明儿务必回到上阳宫,以安排子夜订婚事宜。” 武攸绪夫妻夫人相视一眼,应了。 黄侍卫紧紧跟随着明月奴一行,明月奴放下水杯,抬眼问:“太后问你差事办得如何了,怎么一言不发?” 黄侍卫战战兢兢地看了武攸绪一眼,低下了头:“惭愧,惭愧。” 明月奴再问“这马上要出发了。黄侍卫一起回上阳宫吗?” 武攸绪笑道:“黄侍卫还是跟我等一同回去吧。这样,某也不难为黄侍卫了,把农具留下,别的原路带回吧。” 黄侍卫赶紧嗑头言谢:“谢舍人怜恤,谢舍人怜恤。” 明月奴问:“武舍人不收拾一下吗?” 武攸绪嘿嘿一笑:“不必了,办完子夜的事,我们会立即回到此处。” 还吩咐子君c子初:“你两个在这儿好好守护家院,把豆子c芝麻c高粱都晒好了,放到屋里,莫让雨淋了,发了霉为父可不饶你们。”说完还对明月奴笑笑:“自己家种的粮食,吃着特别香。” 武攸绪今日与昨日表现如同两人,昨日是一派世外高人的形象,今日便是一十足的田舍翁了。 明月奴已经跟李彩她们交待了:“太后让你们在这儿好好玩儿,小彩好好陪着阿嫣。还有,上次黄侍卫带的礼物都留给你们了。阿嫣好好养胎,过几日高公子会过来陪你,你们夫妻也过段安稳的日子。” “那个,我怎么办?”武琅悦好久不开口了,冷不丁的问了句。 “你?”明月奴被她一问,眼睛一眨:“太后令你回去,一道儿走吧。” 武琅悦撅着嘴,头仰得老高,往院子外走了。 听见说话声,越来越近,走来了一批人,有五六个吧,骑马的c坐车的,男女都有。其中一人她还认得,她立即返回小院,请求让她留下。 长信县主想也不想立即拒绝了武琅悦的请求,她不想跟这个人有太多的接触。 二人刚较过劲儿,门外的人进来了,有长住县主的夫君高公子,竟然还有李彩府中的鸾姨。 长信县主惊喜道:“鸾姨怎么来了?” 鸾姨笑吟吟的:“鸾姨不放心县主和郡主,这才过来侍候的。喏,这是你们最爱吃的牡丹卷。”说着,递过来一大包东西。 是哦,在东宫半年,她们最爱吃的就是这洛阳的牡丹卷了,这牡丹卷最是开胃,不但酸甜可口,又有嚼劲儿。 第二日,明月奴一行出发。 一股花的味儿,十分的好闻。 临行前,武攸绪上了马还不忘回头交待儿女:“好生在这儿呆着,种麦子之前为父会回来的。” 武攸绪意犹未尽:“上阳宫可没这么香的桂花叫我闻呢。” 明月奴指了指门外一棵树:“上阳宫也有桂花的,武舍人。” 李彩这才注意到,院外种了棵桂花树,如今是八月,正是花开之时。桂树那小小的花朵散发的悠香,让人极为舒适恬静。 李彩问:“二姐姐,都说桂树花开,香飘十里,这能飘得了十里吗?” “这可不好说。”明月奴对李彩笑笑:“你较那个真儿何用?”又对武攸绪开玩笑:“只怕等武舍人办完事回来,早已过了种麦子的季节了。” 武攸绪听了愣了一下,遂哈哈大笑,打马率人离开了。 “师叔,侄儿有一事想请教。”阿兰光问圆测大师。 圆测大师没应,阿兰光接着问:“师叔,侄儿曾入佛门,还了俗,如今陆居于此,在这红尘之中,佛祖会保佑我吗c” “好师侄,你怎会如此一问?看来纠结得不清,这一夜难眠吧?师父告诉你,当年你入佛门佛祖自然欢喜。今儿见你如此正直,与人为善,如今再入红尘,佛祖自会保佑你啊。” 圆测大师念着佛号离开了,声音在林间环绕:“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武攸绪夫妇离开,圆测大师也下了山,子初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备了几样小菜,拿了酒来到阿兰光的院子招待这二人。 “这,不妥吧。”阿兰光略有推辞:“咱们在此处静修,怎可饮酒。” “这有何不可?二位早先曾入佛门,如今早已还俗,还受那戒律清规做甚?”子初说着,放下酒菜,去竹屋里拿来几只粗碗,倒酒进去。食盒里不过两样菜,一个盐煮青黄豆,一个是拌萝卜。 三人把酒言欢,什么世俗名利,王子皇亲早已抛诸脑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表明心迹 酒逢知己千杯少,推杯换盏间,阿兰光酒至微熏,默默道:“我出去一下。” 屋里二人继续的喝,这酒虽好,酒劲儿却不大,拼的不过是肚量罢了,倒也不容易醉。 虽说已经过了八月十五,早秋时节,院子里已经有菊花开放,阿兰光心情极好,慕容琉森已经订婚,他阿兰光呢?真的是要出家了,那家里怎么办?祖母已经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 大唐的女子,他想啊,一抬头,面前是一绿衣女子:“你来了?”阿兰光问。 女子点点头,如绿林中的仙子。 阿兰光近身两步:“子君,你可知我日日夜夜都在念着你吗?” 女子听了如同雷震,睁大了双目怔在那儿,眼泪很快盈满了眼眶,眼睛也红了。 阿兰光上去拉她的手,她后退两步,阿兰光也流了泪:“我天天见到你,子君,可我夜夜还是忘不了你啊。” 闻到了酒味儿,女子擦了擦泪:“你喝醉了。” “我是喝了酒,喝多了,却没醉。” “没醉你说些胡话做啥?你让开,我哥在里面吗?我要找他。” “先别管你哥,他在里头好得很。”阿兰光不由分说,上前拉住她的手:“我如今清醒得很,我说的话,哪里是胡话?是句句发自内心。”阿兰光停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跟随父母兄长在此隐居,你们是皇亲。我也不瞒你,我是吐谷浑的王孙,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阿兰光说着,一拍脑门:“混帐,我说这些做啥呢?这跟你们家比又算得了啥?你们家身份贵重又隐居在此,自然是不稀罕这些。我又何尝不愿意抛却一切,隐居在此终老一生?” 女子听了,泪水流得更凶了。 “自由自在多好,何必披着虚假的外衣?”阿兰光放开她的手,菊花半开,酒要微熏,心仪女子在旁,他该满足了。 掐一朵半开的花,上前别在她的秀发上。 她没胡拒绝。 “离她远点儿!”一声炸雷响起。是子初。 “说你呢,离我妹远点儿!”子初怒了,酒已醒了大半儿。 “你在做啥?”子初怒气冲冲的奔来。 “哥。”子君上前拉住怒火冲天的兄长。 “放开我,子君。”子初挣开。日已西斜,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 “哥咱们回家吧,他喝多了,你也喝多了。现说他也没怎么着。”夕阳照在子君的脸上,她的一双美目含着泪,水汪汪的,真美。 子初见妹妹哀求的表情,心软了:“走。” 才走几步,子初又回头瞪着阿兰光:“你等着。” 兄妹二人这才慢慢的一步步往回走。 走远了,二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 “哥哥你做啥呢?” “谁也不能觊觎我妹妹。除非妹妹的心上人。” “等哥哥清醒了再说吧。” 阿兰光看这二人走远了,默默的走了几步,弯腰捡起那朵掉到地上的菊花。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兄妹二人进了院子,只对人讲:“晚饭我们不吃了,不必再叫。” 晚间,奚玲去叫这兄妹二人用饭,子君只说不吃了,请她们自行用饭。 一只寒蝉在秋夜里嘶叫,还要与命搞争,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自打武琅悦灰溜溜地从嵩山回来,便气急败坏c开始筹划她的阴谋,她虽不才,却有一颗阴狠的心,她后面更隐藏着一位军师在暗中为她出谋划策,更有武家居心叵测的子弟们与她狼狈为奸。 “她算哪门子郡主?不过是依附先太子之女而已,咱们尚且不把长信县主放在眼里,何况是她?她们都算什么?” “如今姑母依仗的是咱们,李家的那些个废物能成什么气候?”武成嗣甚是不屑。 “对,如今不同往日,姑母四个儿子,如今只有两个了,且还是难成大器的。太子弘一无所出。太子贤四个儿子死了仨儿,如今余下一个也在咱们掌控之中,长信县主,”武三思笑笑:“不足为惧。” “我岂能白白受辱?”武琅悦气急了,总想扳回一局。 “我说你,没事假传圣旨做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算了。姑母不还没惩罚你吗?再说了,姑母如今可离不开李靖的孙女呢。”武三思兄弟二人劝这位侄女。 “我做的事,不用你们管。”武琅悦气鼓鼓的走了。 武三思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随她去吧。” 一用过晚饭,阿兰若便来到李彩她们居住的小院。隔着篱笆,他看到一个个的回了屋,过了一会儿,李彩出了屋,他弄出声响,李彩瞅了一眼,问:“谁?” “我,阿兰若。” “你来此做甚?” “你往这边走走。” 李彩想了一想,往篱笆那边走了走。 “何事?” “子初兄妹可好?” “还好吧,回来都休息了,也没用晚饭。怎么了?” “喝了几杯酒,有些误会。” “既是误会,终有解除的时候,倒也无妨。” “可我我有事跟你讲。” “何事非得这个时候?” “你你” 幸而是晚上,看不到他满脸通红:“你愿意跟我隐居在此吗?” “在这儿?”李彩看向问。 阿兰若点头。 “那可不好,我还有父母兄弟呢。”这人哪儿来的自信,自己会为他抛弃家人? “最近可好?晚上休息得如何了?”阿兰若关切地问。 “还好吧,不知我这病能不能好。对了,你能把我治好吗?” “会治好的。”他笃定,大胆试着说一句:“一辈子,还能治不好吗?” 她恼了,瞪他一眼,转身回屋去了。任他在后面着急,学猫叫,学狗叫。 迎面走过来的子初跟李彩打了个照面,问她:“谁在外头瞎叫唤?” 李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己不会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难兄难弟 屋内,灯光下的阿嫣正歪在榻上沉思。 李彩走过去,笑问:“在想啥,这样出神?” 阿嫣从沉思中醒来,见是她,也笑道:“姐姐,喝点水吧,秋日天干得很。” “好。”李彩接过来喝了,放下瓷杯,扶她躺下:“你是有身子的人,莫要坐得太久,对孩儿不好的。” 阿嫣倒是顺从的躺下了。又叹道:“子夜姐姐的事,你听说了吧?” 子初到院子里看看,满院的累累果实,倒也无人,出了院门,瞧见阿兰若的身影:“站住。” 阿兰若回头:“有事吗?” “慕容公子,你还要隐瞒到何时?”子初问他。 “你,你如何晓得的?” “我如何晓得?子夜姐姐的事,我能不晓得?你们两个,可是跟那个人一伙的,打量我猜不出来吗?休把我们都当傻子看。别给我打这个院里女孩子的主意。” “误会误会。” “误会个屁!” “某的哥哥,今儿确实唐突令妹了。” 子初怒目圆睁:“滚!离这儿远点儿。” 阿兰若知他酒未全醒,只好走开。在这个瑟瑟的秋日夜里,一个人慢慢的离开。 “不是要大婚吗?”李彩反问,这大伙都晓得的。 “不是。我是说子夜姐姐要嫁给的那个人,原本也是个吐谷浑王族边缘化的人,这倒罢了。偏又花心的很,这半年可是常去那种地方呢。可惜了,那么好个女孩儿,偏偏又看上了这样的男子。”阿嫣语气不无惋惜。 “那个男的。”李彩想起来了,那个宴会上喝得烂醉倒在宫门口的人。眼前浮现出那晚宴会上子夜寻他不得的急切眼神。 李彩问:“阿嫣,你说一个男的若爱一个女的,会不顾她的感受c流连花丛吗?” “姐姐为何问我?” 李彩笑笑,轻轻给她盖上一层毡子:“你已然成婚,自然比姐姐晓得,姐姐只有问你啊。” “当然不会。由此便可知晓这男的有多渣了。子夜姐姐的婚事,祖母并不大赞同的,子夜的几位哥哥也是极力反对,耐何这位姐姐就迷到这块地儿了,出不来,任谁也无法。”阿嫣不无担忧。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李彩问她:“如若没有感情,不爱她,为何还要成婚呢?太后既是不赞同,为何还同意?” 阿嫣躺在那儿,翻了个身儿,给李彩分析起来:“傻姐姐,你以为人人感情至上吗?他不爱她,难道他还不爱与子夜成婚带来的益处?庇如,可以给个好的官职,有不错的俸禄。以他的出身,啥时也轮不到他显眼。再庇如,子夜出嫁,祖母会给丰厚的陪嫁,足以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在吐谷浑王室里抬起头了。”阿嫣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至于祖母。原本是要武家的女子嫁给弘化公主那边的,子夜姐姐偏又比弘化为姑祖的几个孙儿大了些,男子倒也罢了,女子不经老的。那个琅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不成器的。隐居在此的武家表叔又是无心争荣宠的,更不愿自己的孩子搅入其中。那子夜姐姐看上的这个慕容琉森倒也勉勉强强了,再说弘化姑祖已然再次上表请婚。前次已经驳回了两次。有再一再二,岂可有再三再四?” 阿嫣说着还看看李彩,笑容是有说不尽的意味。 比竟,没几个人有李彩这样的底所抗婚的。 这阿兰若灰头土脸地回到竹院,只见阿光正在灯下整装。 见他回来,又低下头,看也不看问:“你去了何处?” “还能去何处?你吓着人家姑娘了,还不许我前去瞧瞧?”阿兰若没好气的嚷了句,倒在榻上。 “怎么,她还好吧?” “还行吧。怎么,你要出门?” “不走还等着人家来赶啊?那样好看?等到露馅可就不好了。” 阿兰若一听笑了,“露馅?你还怕露馅?已经露馅了。” 阿兰光不信,问:“露馅了?谁,谁露馅的,难不成是你小子?” 阿兰若从榻上坐起来:“得了吧,我的哥哥。除了你还能有谁呀?” “我怎么露的?”阿兰光不明白,他几时露馅了。 “你还不清楚?你自己在人家子君面前说的王权富贵,早上宫里又来人宣读旨意,你当武子初是傻子吗?” “子君可晓得?” “不好说。” 阿兰光叹息,阿兰若瞧他那样,继续道:“据我所知,她应当不晓得。她的哥哥不愿她难过,她们一家还会回到世俗中去的,隐居不过是偶然罢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后岂会让他远离朝堂?” 阿兰光,把收拾好的行装一一掏出来,放好。 阿兰若见此,揶揄他:“兄长,阿光兄长,我说你这么装来装掏去的,不累吗?” 阿兰光倒不好意思了:“算了,不走了,我还舍不得我这屋呢。毕竟是和子初一一的搭起来的。我还是远远的看着她吧,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一连几天,子君李彩她们都没出门。一来,这一秋的收成都在,二来,她们来时带的c黄侍卫押来的c明月奴又送来的东西,吃的c用的加起来,够她们用些日子了。 这慕容兄弟二人,又在探讨自己的终身事了。 “哥哥,你回忆下,那天的事儿。你觉得武舍人之女对你的表态反应如何?”阿兰若问。 阿兰光仔细回忆了下那天的事,可是不大清楚,他那会喝晕了,不然不会表态。只记得她哭了:“她哭了,还说我喝醉了,我晓得自己没醉。” “对啊,酒壮怂人胆嘛。” “啊?你竟然取笑你兄长了。” “不敢,不敢。”阿兰若求饶,笑道:“哥哥,这样讲,她并不反对。那朵花,你捡起来都放几天了,还舍不得扔,莫非有何缘故?” 阿兰光仔细想啊,想啊,想不出来,甚是为难:“这个,我还说不上,忘记了。” “我来讲吧,他们没见,你不记得了,只我一人看到,你掐了花儿,别在人家发上。” 阿兰光一听,喜问:“她没拒绝?” “自然是。” 阿兰光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或许那会儿她没注意,后来不也扔了?不你说的,我捡起来的吗?” “哎哟,我的傻哥哥,怎么会是人家扔的?人家哥哥要跟你动手,人家拦着呢,许是不小心掉了的。” 阿兰光听了,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这会儿没主意了:“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哥哥,如今太后当政,她们家是皇亲,咱们是吐谷浑王族,自然是门当户对的。更不要说哥哥是正经的王室继承人了,如今只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这怎么捅?” “哥哥,你自己来捅,要别人捅反倒不好了。自然,也别吓着人家了,以为你另有所图呢。” “那如何办?” “哥哥,有机会你自己再表示一下,当然,得避着她哥哥。另外,请祖母上表请婚啊。两方都乐意,太后又怎好拒绝,只会成人之美。这事岂不成了?” 阿兰光听了连连道:“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又一抬眼:“阿若,你小子给我出主意,你倒打的啥主意,有所图吗?” 阿兰若笑笑,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故做镇定:“不瞒哥哥,弟弟成全哥哥,便是成全自己。” “怎么讲?” “阿兰若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辈子医好她,便是我的责任。” “谁?” “李彩。” “李彩?” “是。” “两次上拒绝祖母表请婚的那个李彩?” “是。” “她不看上我。如今我倒放下了,难不成我的地位配不上她?” “哥哥此言差矣,你晓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认准了?” “是我,我认准了。我坚决的要娶陇西李家的李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吃货攻略 这一天,宫里又派人来看望二人,还带来了盐巴c油,调料等物。 阿鸾招呼着他们把东西搬到厨房,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胖胖的,对阿鸾道:“我叫待元,在宫里是二厨子,以后咱们会常见的。”。 阿鸾点点头,待元见李彩她们都不在,便绕着阿鸾问东问西,阿鸾倒是不怎么待见,但既是宫里来的,又不好给人难堪,三言两语的回复着。 那胖子又问:“最近县主c郡主吃的喜好,最喜欢吃啥?” 阿鸾一下子警惕起来:“你问这个何用?” 看着阿鸾警惕的眼神,胖子怕了,眼神躲闪着:“也没啥,只随意问问,我不是厨子嘛,有喜欢的下回做了带过来。” 阿鸾冷冷道:“不必了,还请回宫复命吧。”说完,便远远的走开了。 这伙人稍做休息,补给了水,便离开了。 这天,阿兰光c阿兰若二人做了炸莲菜丸子用盆子端了送来,子君她们说:“不要,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子初倒是没说话,倒是奚玲给接下来了:“哟,还热乎着。好,我收下了。不过,里边没毒吧?” 阿兰若道:“姑娘又开玩笑了,哪儿敢哪。” 奚玲没好气地道:“那可不好说,天晓得你们安的啥心。若摆我们一道,那我们不就惨了?” 说着拿起一个,拔了头上的银饰便要试毒。奚玲没有真试,眼看着银饰和丸子挨着了,冷不丁抬眼剜了阿兰若一眼,阿兰若神色如常,她便放下了。 奚玲把银饰插好,道了句:“如此,多谢了。”扭头便走。 阿兰若冲她嚷:“唉,姑娘,这丸子趁着热乎劲儿才好吃。”说完摇摇头:“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便走开了。 回到住处,见阿光一人守在火旁,正往热油锅里丢糖糕,阿若蹲下来,添了把火。 阿兰光抬头看看他:“回来了?你可倒好,自己去做好人。让我一人在家。” 阿兰若把火烧旺了,对他讲:“要不,下回你去,也做回好人?” 阿兰光听了,叹道:“哎,不知她愿见我不愿?” “见到见不到,心意送到便好。” “这么说,你也没见到想要见的?” 阿兰若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阿兰光不无兴灾乐祸地笑了:“哎哟c哎哟,真好,原来不光我一人可怜,还有人做伴呢。” “快捞c快捞,别炸糊了啊。”阿兰若抢过他手里的筷子,翻动着,捞出两个来。 “你也是的,这不还有筷子嘛?干嘛抢我的。”阿兰光说着,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在油锅里翻,顺手又丢进去几块糖糕。 “我说兄弟,这玩意好吃吗” “那还用说,女孩儿嘛,还不都喜欢吃甜的?” 说话间,二人炸了小半盆儿的糖糕了。 阿兰若又丢锅里两个:“这是最后两个了,完了赶紧炸红薯丸子。” “哥哥,这炸的也太多了吧。”阿兰若看见瓷盆里那么多的东西,发了愁。 “不多,炸回东西不容易,多送出些不就完了?”阿兰光边搓丸子,边往锅里丢,火小了,丸子起来好慢。又朝阿兰若道:“加把火,火小了不好吃。” “好。看来哥哥在风穴寺做了几回饭,倒是练出来了。”阿兰若揶揄着。 阿兰光倒是很谦虚:“那倒谈不上,不过跟着师父帮了几回厨。”火大了,丸子起来很快,阿兰光快速地捞起来,再丢。火太大了,刚丢进锅的丸子一下子颜色变好重,又嚷嚷开了:“兄弟,别加火了,糊了就不好吃了。” “好,听哥哥的。”阿兰若停止添火。又劝阿兰光:“我说哥哥,要不你也做回好人,趁热给人送去?” 阿兰光求之不得,连声道:“好,好。” 装了些丸子,又装上糖糕,半大儿的瓷盆轩得冒尖,这才住手,忙不迭的端着送去了。 树枝上的叶子开始落下,九月来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种田 到了秋种的时候。一大早,子初兄妹二人在山下借了头牛犁地,好在阿鸾懂得驾驭它,阿鸾在前面赶,子初在后面扶犁,犁深深地驶进土里,划开了平实的地面,人挥着鞭,犁子在田里划开一道长长的线,犁得挺深。 李彩她们围在地头,远远地看见子君低头地犁过的土里不知捡啥东西。 李彩双手做成喇叭状冲她喊:“唉,子君,你在那儿干啥?不怕把身上弄脏吗?” 子君抬头朝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那是两块红薯。 李彩兴奋地笑了:“真好,原来是块红薯地呀。” 说着也跑了过去,二人一齐在犁过的地里捡,有些被犁子划破了,子君说没关系,不能放了,晚上吃就好。 看二人挺热闹,奚玲和阿芩也下地来捡红薯了。 不一会儿,姑娘们捡了一小篮红薯。李彩还往里面走,子君叫她:“别往里头去了,那儿种的高粱。” 李彩笑了,也对,高粱地里哪儿能捡出红薯呢? 好在地块不大,阿鸾和子初干起活来也是轻车熟路,费了半晌功夫,算是犁完了。 歇了会儿,又要耙地,这耙挺沉的,子君c子初她们几个从地头抬着过去,放到了犁过的田里,又把牛牵过去拴上,子初一人站在耙上,挥着鞭子赶着,牛在前面拉,子初嘴里吆喝着牛听得懂的口令。一人一牛一耙,东拐西拐,又绕回来这么耙着地,碰见有大块儿的干土坷垃,子初会捡起来远远的丢出田外。 深耕细耙完,已经是小晌午了,她们在地头歇着。 阿嫣问:“子初哥,下午还来田里吗?” 子初擦擦额头的汗回答:“来,牛都借来了,下午得把麦子种上,晚上好还给人家。” 李彩笑问:“种的这点儿地,够吃吗?” 子君笑道:“倒也勉强够了。” 李彩再问:“那你要交公粮吗?” 这么一问,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笑罢了,子初问李彩:“那你说是金豆主贵,还是土里的豆主贵?” 李彩朝他翻个白眼:“这还用问?自然是土里的豆主贵了,土里的豆儿养活人,金豆儿能吃吗?土里的豆儿是啥我也晓得,麦子c豆子c高粱c小米都是,自然了还有红薯” 子初打断她:“还有吗?” “有,多的是,田里长的,不都是吗?”李彩反问。 院子后面是一片紫瓜地,这时节,还有不少的紫瓜挂在棵上。 子君摘了些,洗洗切切,搁水里泡了泡,那边阿鸾已经活好了面。把面醒了醒,奚玲c阿芩一齐抻了面条,趁这空,阿鸾炒好了紫瓜,又烧了一大锅水。 水开了,面条也好了,把面条丢滚锅里下,面熟了,捞到凉水里过了,盛到碗里。再加上紫瓜菜,阿嫣和李彩备好的蒜泥,大家吃起来极为爽口。 吃完再喝上几口面汤,特别的知足。 子初回厨房,阿鸾c阿芩都在,他问:“面条还有吗?” 阿鸾指了指案板上:“呐,这不还有嘛,够俩儿c仨儿人吃的。” 子初看了看,菜也有,对她们讲:“把面下了吧,完了给那边那俩货送过去,时候还早,估摸着他们还没吃饭。”又道:“光吃人家送来的,也不大好。” 阿芩应了声:“哦。” 下好了,盛到最大的碗里,阿芩和奚玲一人端一碗,一前一后离开了。 “等等。”子初叫住了她们,二人齐问“郎君有何吩咐?” 子初挠挠头:“那个,叫他二人午饭后去田里,把麦子种到地里。” 阿芩她们笑了,前些日子不还生他们的气吗? 子初倒被她们笑得不好意思了:“吃咱们的饭,干点儿活儿也不为过吧?咱又不图他们别的。”又道:“再说了,田里的活儿,都是大老耶们儿的事儿,怎能叫娇滴滴的千金c女子们去受那份儿罪?” 二位女孩道了喏,快步去了。 这送面条,有两种事儿。一是家里添了新生儿,会挨家挨户的给族人送碗面条吃,再就是家里有了不欢迎的客人了,做面条,意思就是让人有多远走多远。 子初这样想着,一个人呆坐着嘿嘿的笑了,不晓得这两位公子可明白,还是过会儿真会去田里种麦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王子的婚事 阿兰若和阿兰光二人累得不得了,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双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对于他们曾经修行的人来说。 阳光很好,虽说是由秋入冬的时节,两人刚从榻上坐起来,心里一个念头机灵地闪过。 不好,预感怎么这么不好?昨天累了,又喝了些酒。以至于迷糊至此。 二人慌忙起来,麻溜地跑去子初家,哪里还有人?院里空落落的,阿兰若只觉得心里一沉。 阿兰光一见,如坠冰窖,问:“不会吧,这就走了?” “对呀,昨儿还见人呢。”阿兰若也失魂落魄,不敢置信。 二人呆了片刻,如木偶似的。 正想着,却远远地传来欢笑之声。 这声音朝着他们越来越近,二人扭头看,却是长信县主和她的夫君,后头跟着的是阿鸾。 阿兰若赶紧上前问:“请问县主,这院里其它的人呢?” “哦,你们问的是陇西郡主她们吧?她们回东都上阳宫了。”阿嫣轻巧地回答,脚步都没停。 三个人说着往院子里去了。 阿兰若再问:“她们为何走得这样急?” “这不有喜事儿吗?”高公子反问,回头把院门一关,在里面拴上了,人家可不想招待这二人。 喜事儿,洛阳,上阳宫,这是子夜和疏森的事无疑了。而阿兰若和阿兰光二人作为男方,理当作陪,看不惯归看不惯,明面儿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上阳宫,子夜与慕容琉森的订婚宴正热闹的举行,众人安座,美酒佳肴,又有歌舞助兴。 武子夜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喜悦。只是,若细看,便会发现这喜悦中掺杂了些许不安。 她的两位哥哥昨夜好好地跟她谈了一番,武攸绪叔父的内人——张婶也推心置腹地跟她谈了半夜。这个琉森,他们都不看好,她执意这婚事,也只好作罢,便是太后——这个如今权倾天下的女人也同意了此事。 阿兰光兄弟二人赶到的时候,宴席已经过半,歌舞已经过几许。 他们要来,还是火急火燎地赶来,是怕露馅。与其被动的让李彩和子君知道二人的身份,倒不入他们自己跟她们讲。 纵是不能如愿,也不会留下遗憾。最坏的,她们不恨他们,也就是不能如愿了。 二人落座,倒是女方有些诧异,有这样办事儿的? 休息期间,阿兰若看李彩她们在外头谈得热火朝天的,一个个散去了。他悄悄走过去,“嗯嗯”两声,引起了李彩的注意。 “你来了?”李彩问。 阿兰若上前一步问:“我能不来吗?你们不辞而别,怎不让人担心?” 李彩没说话,倒是一宫女来,说明月奴叫她,她看了看他,离开了。 直到她拐了弯儿,不见了身影,他才收回目光。 抬脚走向宴席。 不曾想侧面来一人,叫他:“哎,慕容公子,你站住。” 听声音是武琅悦,可咱这们位瞧都不瞧她,继续走。 武琅悦急了,大叫:“哎,慕容家那小子!”急忙擦擦眼泪跑过去,追上去拉着他:“你非要娶李家姑娘不可吗?” “这样的话,姑娘家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晓得,你在姑祖面前求娶李彩。她可不是正儿八径的皇室子女。” “姑娘还有别的要说吗?在下要告辞了。” “她可是跟两个人都订过婚呢。”她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她还坐过牢呢,有前科哦。” 阿兰若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这你都不在乎?你说女子做了监狱,这清白可难说哦。” “她坐牢,内情你比我更清楚。”这句话听得琅琅一震,“哼1!”阿兰若甩了袖子,大步离开了。 她心有不甘,急急的到了李彩处,李彩与上官婉儿各坐一榻,正写宫中诏命,阿兰若也在,还有婉儿,冷不妨闯进来一人。 是武琅悦,气势凶凶的来了。 李彩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定,问:“有事吗?” 武琅悦走路带着风,这风在李彩跟前停了:“当然有。” 见李彩不理她,她倒气乎乎的:“我要进宫为姑祖效劳,姑祖不肯,却带了你来这儿。你有什么资格?” 李彩面上风平浪静:“我有无资格,天后中意就行。” “李家,又是李家,你那姐姐病了,便找你来替补,真真是”半日才道:“不就是李家女吗?将门之女了不起啊?” 上官婉儿在一旁早已看不下去,坐榻上起来,走了过来。李彩拉下二人,近身道:“武家小妹,你讲得不错。我是李家女,若问了一起,我倒问你一句,你是武家女便是了不起吗?” 琅琅答不上来,李彩又问:“至于说将门之后,抱歉。我家将门之后,也不是一年两年,总有几百年了吧。我父亲是李将军,我祖父是李将军,我太祖父也是李将军,我祖父兄弟五人也都是李将军。往远了讲,祖上远祖李广也是李将军,李陵,李敢也都是李将军,琅琅娘子,我说的够详细了吧?你说,我是将门之后了不起吗?” 李彩接着道:“这是前世宿命,我的出身我无法选择,并且,我深深为之自豪,更不会家庭蒙羞。” 这武琅悦自己弄复甚是没脸,气乎乎地跑开了。 “上官才人,太后有请。”门外有人通报,婉儿道:“晓得了,我这便去面见太后。” 李彩捏了捏有些酸的手,终于写完了,她走出门。天色昏然,宫灯也悄悄燃起。 外头有一人呆站着,不是别人,正是慕容若。 她问:“你怎在此处?” “我在等你。”他说。 “有话便说。”她急着回家呢。 “我我我有事儿。”他有些怯。 她没说话。 “我是来跟你讲。我是吐谷浑王室的远族,我叫慕容若。” 正说着,明月奴打这儿经过,瞧见二人,有心打趣:“公子还在啊,这太后已经为你选好了佳人,便是凉州大都督之女,还说择日订婚呢,怎么离跟我的妹妹走得这样近?” 李彩听了,怔了一怔,后退几步,面无表情道:“那便请公子自重。” “小彩,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晓得这样的事。” 明月奴又问:“公子可是做了金龟婿呢,可要我回禀天后,说公子喜不自胜,毫无异议?” 怎么回事,祖母不是说为他求娶的是凉州长史之女李彩吗? 事儿越乱,越有人添乱。 婉儿又来到了这儿,笑嘻嘻的:“我就说郡主还没回去吧,果不其然还在。妹妹大喜啊,咱们的弘化公主已经再次上表请婚,太后已经同意你去和亲了。妹妹嫁给了王子,可是飞上枝头了呢。” “啊?”这下轮到李彩呆了。 “月奴姐姐,郡主准是高兴坏了,咱们快回去复命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幸福来敲门 婉儿又说:“公子,凉州大都督之女李少卿,将成为你的未婚妻了。” 李彩被激了一下,没听清婉儿刚才的话。半晌才大吼:“我不同意!”又道:“哪家王子慕容若,我不同意,你告诉太后,不许这个人再来请婚。” 阿兰若道:“我去面见太后,大都督之女又如何,我坚决要娶的人是小彩,是陇西李家的李彩,别个谁都不行。” 阿兰若说着,往太后住处奔。 李彩见状,也在后头快步跟上,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了脑袋。 明月奴不顾自己弱弱的病休,一把拉住了她:“小彩,你不要去。” 李彩挣了一下,没挣开,原本明月奴身体有恙,李彩没敢使劲儿,这便问她:“姐姐为何拦我,妹妹此生婚事不能做主,宁可出家。先皇已经同意妹妹婚事自主了。” “先皇定的事儿如今改变的不少,比你的事儿大的多也有。你以为,如今有用吗?”明月奴反问。 “求姐姐帮妹妹一回,拒了这门婚事。” 明月奴看着眼前这位姑娘流泪的双目,那不甘c那倔强,深深刺痛了她。一如当年,她的父亲不同意她的婚事,是皇后——如今的太后和先皇从中调停,促成了这门婚事。今儿个,她这个玩笑是否有点儿过了?她摇摇头,内心泛起了自责。 婉儿在一旁倒是笑了:“郡主啊,刚刚奴婢颁布的诏书便是郡主和弘化公主逊孙儿婚事的,郡主真的要去抗旨吗?” 李彩扭头看向她:“婉儿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到了这份儿上,明月奴只好实话实说“傻妹妹,如今你父亲已经被任命为凉州大都督了,这事儿有个把月了吧,只是你不晓得而已。而太后同意这门婚事,是征询过我的意见,又见你二人情投意合,这才要成人之美啊。” 李彩听了这话,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二姐姐是为了她的婚事,才拖着病体入宫的。 她的父亲李志贞如今是凉州都督,太后为阿兰若指婚的那个女子是凉州大都督之女,如今也就是她李彩。那太后要为她李彩定亲,还是弘化公主的孙儿,这两件事便是同一件事,那那个王子便是阿兰若了。 念头一转,她忙给明月奴深施一礼:“多谢姐姐,妹妹感激不尽。”又赶紧朝阿若走的方向追去:“阿兰若,你停下” 追了大老远,总算在前方不远处追上了。 “阿兰若c阿兰若,你c你c站住。”李彩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小彩,你要同我一起面见太后吗?” “你先听我说,先别过去。” 阿兰光:“郡主,我这位弟弟为了你,可是拒绝了一门好亲事呢。” 李彩问他:“谁?” “谁?”阿兰光反问。“那可是圆测大师师姐的妹妹呢,可是世家大族。在竹林的时候圆测大师便要保媒,可我这位傻弟弟心里只有你,他没同意。” 等等,法宝大师和圆测大师是师兄弟,都师从玄奘大师。法宝大师的师姐,也就是她李彩的大姐姐李溱,也是圆测大师的师姐。她的妹妹,李家这一枝如今只有她们三个女孩儿,说的不还是她吗? 这个婉儿和明月奴一齐捉弄她,也不是,是考验他阿兰若,她笑了,又收了笑容:“我看你一点都不在乎,算了。也没办法,应下就是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婚事我只有顺从的份儿了。” “这个,我不是正想办法解决嘛。” 她听了,哧哧笑了,平复了心情,平静道:“你们说的大师的师姐的妹妹就是我,还有,我父亲是凉州大都督。阿若,你还要进去抗婚吗?” 阿兰若睁圆了双目:“啊?”他不敢相信,这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他有些招架不住。 阿兰若疑惑道:“你父亲是凉州都督,你刚才还” “我不这也才晓得嘛,也没打算瞒着你,这才是没多久的事儿。”李彩喜极而泣。 “天遂我愿,天遂我愿。”阿兰若念叨着。 “我问你,弘化公主这次要请婚的孙儿,是你吗?” “是,不过是从孙儿了,不是嫡亲的。”阿兰若拉着阿兰光:“喏,这才是公主的嫡亲的孙儿,吐谷浑未来的继承者。” 阿兰光挣脱了阿若的手,语气揶揄着二人:“我说阿若啊,我的弟弟,你们两个幸福归幸福,你可休要打趣我。再说,人家可不稀罕这身份呢。” 两次上表请婚被拒,一句话说得李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们原是寺里的沙弥?” “是。”阿若拉着她的手阿兰若拉着她的手,温言道:“我已经还俗,度牒已销。” “那你还呆在此处,不回凉州?” “头发还没长好,还得在这儿呆上些日子,总得让头发看着与世人无异才好。”阿兰若跟她讲了这一席话,松驰了许。多:“我总想着,等你长发及腰,等我长发及腰,再做打算。” “那就再等等呗。”李彩没好气地笑了,笑这皓月当空,笑这月色如昼。 “待你长发及腰,我只怕已经作他人妇了,你的头发不得个年把才长好?”阿兰若摸摸自己束起的长发,的确不长,又道:“再说你都快被别人抢走了,我留这头发何用?” “你还知道啊?” “你要知道,我心里你的份量。” “我自然知道,可有可无罢了。” “你若真这么想,我这心思算是白费了。”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那你要我如何证明给你看?” “那我问你,如若我父亲不是凉州都督,你便真的不同意了?” “那当然。” “你为何不同意?你若同意了,便可少奋斗多少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你这是啥话?我要娶的人是你,小彩,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你我相知已久,小彩,我若负了你,还是人吗?” “可是,阿兰若,我没有自信。”泪,无声的流下。 “为何这样想?” “我都不是彻查很美的人,两个不美的人相恋,会是美的吗?”李彩听过的梁山伯与祝英台c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都是才子佳人,可她? 阿兰若一听,原是为这个:“佛说灵魂都是一样的,相貌只是皮囊。只要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便能谱出世上最美的乐章。”又问她:“你真的是凉州都督之女李少卿,你不是叫李彩吗?” “李深便是我,我便是李深。永康郡公便是我祖父,如今的凉州都督是我父亲,我说的够清楚了吧?我大名叫李深,小名李彩,字少卿。”她看着他,再问:“你还不信吗?还要我再讲一回?” “小彩。”阿兰若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那你祖父几个孙女,你父亲有几个女儿?” “你给我听好了,阿兰若,我李家五房只有我一个孙女,我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另外我还有两个兄长,一位弟弟。我祖父弟兄五个,大祖父有一个孙女,三祖父有一个孙女。这回够清楚了吧?” “你把我调查清楚了,那你呢?我是不是也得盘问盘问?” “他就是慕容若,吐谷浑的王子。”阿兰光久未发言,冷不丁这么来一句,便走开了。 “你竟然骗我,还隐瞒那么久。” “我非有意,这不亲自告诉你了嘛?你不也瞒着我吗?” “我是刚得知父亲升了原州都督的,何来瞒你之说?我父亲曾遭奸人陷害,被革职发回原籍,成为庶民。这荣华富贵倒真的是看淡了,你可晓得?” 阿兰若低下了头,她确实这么讲过。 “那你还是郡主呢?” “那是因为父亲的功劳,陛下要封,你有意见?” “不敢。”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吐谷浑的王子?” “我家不过是吐谷浑的偏枝,哪来的王子?”阿兰若替她擦去眼泪,摇摇头,叹道:“真不知女人哪儿来的这么多眼泪。上次我从凉州回来咱们初见,我原本是要告诉你我俗家姓名的,谁知刚说一半儿,你就被人叫走了,况且一去嵩山这么些日子。不然,早就向你坦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乐极而生悲 一妙龄女子从太后寝殿款款走来,见了二人忙上前行礼,又喜道:“原来郡主和公子在此说话啊,奴婢省得再跑一趟了。” 李彩未曾料到是她,反问:“姐姐这么快就过来了?” 婉儿莞儿一笑,露出皓白亮齿,对李彩道:“是啊,郡主和王子互诉衷肠之时,奴婢与明月奴姐姐已经到了太后寝殿。” 见李彩不好意思,婉儿笑道:“太后命奴婢宣郡主和两位吐谷浑王子觐见。” 不会吧,难道被太后知道了? 这倒也不稀奇,太后的眼线布满宫中的各个角落。单看当年高宗皇帝起草废武诏书一事便可知晓,何况如今她一人独大?没有任何事可以瞒过她的眼。 但见殿内太后倚在榻上,有两位宫女为她轻轻地捶着腿,太后面露松驰之态。明月奴此时乏力,也歪在一旁。武太后,这个权力达到顶峰的女人,是否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听见三人向她行礼,她道了声:“起来吧。” 也不看他们,只问:“是阿嫣吗?” 明月奴笑了,对她道:“回太后,不是长信县主,是陇西郡主李彩,还有吐谷浑王子慕容彻和慕容若。” “哎哟,”武后笑着坐起来:“我老了,也糊涂了,以为阿嫣回来了呢。” “太后哪里老了。”明月奴上前宽慰:“太后啊,是太想念县主了,巴不得她如今在您膝下承欢呢。” 婉儿端了杯水递过去,太后接过来喝了两口,摆摆手:“不要了。” 武后挥退了侍女,道:“都说哀家对阿嫣好。哀家能不喜欢她嘛,她可是哀家孙儿辈儿的头一人呢。这孩子心底善良,又聪慧异常,还晓得跟我亲近。只是,后来呀,这孙儿辈儿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接二连三的,哀家都叫不出名字来,倒也不稀罕了。” 婉儿接过话来:“祖母思念孙儿,乃人之伦。只是如今县主有了身子,太后让她散心,她在嵩山好着呢。” 太后点点头:“也好。这,过两日,天要变冷了,再给阿嫣送点儿东西。她身子重,我牵挂她。还叫上次的那人去吧,轻车熟路的,也便宜。” 婉儿看看一旁坐着的明月奴,应承着:“好,明月奴姐姐如今病着,奴婢明儿就着人去办。” 太后点点头,明月奴只好表态:“婉儿妹妹辛苦了。” 太后看向明月奴,问道:“怎么,哀家要为你妹妹李彩和吐谷浑的慕容若指婚,他们可是不乐意?” 明月奴笑了:“太后,您要指婚的人,都在眼前,何不亲自过问?” 太后正襟危坐,问:“慕容若,哀家把陇西郡主指给你,做你的妻子,你可满意?” 慕容若一听,双膝打跪:“慕容若谢太后美意,慕容若求之不得,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笑了:“看,哀家就知道会如此。你怎会不同意?” 又朝李彩道:“陇西郡主,对于这门婚事,你可愿意?” 李彩这会儿还矜持着:“小女子谢太后美意。” “不要光谢,毕竟你有高宗皇帝的旨意,高宗皇帝许你婚姻自主,哀家也不能逼你不是?”武后还是精于官场之道的,说话是滴水不漏,让李彩不容拒绝,还顾忌了高宗的颜面。 李彩是个女孩儿家,脸皮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好跪地道谢:“一切全凭太后做主。” “呵,还害羞了呢。”明月奴跟太后笑笑。 “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明儿哀家还需跟皇帝商量一下,择日定婚。”太后累了,说完,便赶她们走:“天色已晚,你们都歇着去吧。” 出了太后寝殿,落在后头的阿若问阿光:“兄长,兄长为何不向太后请婚,表明兄长对舍人之女的爱慕?” 阿光面带忧色,冷然道:“贤弟有所不知,如今不是时候。” “哦。”阿若不大明白,若有所思。 秋日的清晨是冷冷的,上阳宫的二厨子这回仍旧是领头人,带了一车的东西往嵩山长信县主居住的小院处送。 很不巧,长信县主和高公子不在,只有阿鸾在院里收拾。 阿鸾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喝水,歇了会儿,才把东西一件件往屋里搬。 阿嫣身子笨重,高公子正在一棵核桃树上摘核桃,砸开了,送到她嘴里吃。 “好了,够了,吃多了怪油腻的。”阿嫣一脸幸福。 “哪儿多了,才吃了仨。”高公子对她极是宠溺。 “不吃了,不吃了。” “好,吃完这个就不再吃了。听话,这可是正宗的山核桃,对你,对孩儿都好。” “这么说,你喜欢孩儿,是妮儿不好啊?” “哪儿有,妮儿孩儿我都喜欢,都是咱的孩子对吧?” 阿嫣这才道:“好,你说的啊。这是今儿的最后一个了啊。” “对。”高公子对她很是耐烦。 阿嫣这才张嘴吃了他砸开的核桃仁儿。 宫差把茶水喝完了,阿鸾去里头提水,待元竟然跟了进来,要帮她提水,问她:“今儿家里就你一人在,县主夫妇何处去了?” 阿鸾听见这话,一下子警觉起来:“县主和公子就在院子后头转转,不曾远去。” “好。”待元提了水壶出去,招呼大家补给水囊。 “哎哟,水不够。”待元叼着,“来的都是客,还请您再提一壶来。” 又不好得罪他,阿鸾不情愿,也只好提了水壶往屋里去,她前脚进屋,待元后脚便跟了来。屋内,炉火正旺,水滋滋响。 不好,待元把门带上了。 阿鸾嗖的一眼扫过去,问:“你干啥?” “干啥?”待元狞笑着,阴测测地道:“守着这一对年轻人,在这穷乡僻壤活个啥劲儿啊,我是来解救你的。” 说着上前扯住阿鸾。 阿鸾使劲挣,没挣开。 “你挣扎个屁呀。咱们孤男寡女的,不正好成双吗?” 阿鸾拗不过他,一失手,打碎了水壶。 外头人听到了动静,过来问:“郭二厨,怎么了?要进去帮忙吗?” 待元目露凶光,照着门狠狠吼道:“在外头等着别动,敢进来的,不要命了吗?” 众人有心进来,又深知平日里待元的阴狠,只好作罢。 待元从腰间抽出刀子,抵在阿鸾脖子上,问:“怎么,瞧不上咱?跟着咱,保你吃穿不愁。” “呸!”阿鸾甚是不屑,倒也不怕了:“谁稀罕?” 待元怒了,刀刃更贴近阿鸾的脖子:“呵,呵呵,还挺横啊。” 阿鸾的脖子上有血沁出,汇成血珠,顺着刀子流下来。 “想我一宫中二厨配你一个半老徐娘,你还觉得委屈了啊?” 阿鸾问他:“你想怎的?” “怎的?你,想开了?” “总不能把命给丢了不是?”阿鸾语气软了下来,待元一听,心里高兴,手倒松了,刀子也离得远了:“早说呀,也不至于弄到这份儿上,以后都一家人了,何苦这么对你?”又絮絮叨叨的,讲了不少。 趁他说话分心,阿鸾挣开脖子上的那双手,迅速提起炉子上的滚滚的开水朝待元浇去,待元赶紧躲,没躲开,这会儿穿的不厚,身上一下子给烫起了泡,疼得他哇哇大叫,外头的人也不敢进来。 待元痛得地地上打滚,忍痛道:“呵呵,小娘们,够野啊,行。”慌乱之中,倒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刀子握在手里,勉强睁开眼,朝阿鸾丢去,阿鸾倒没料到他这招,刀子深深地扎进了手臂,待元拿起地上的小杌子朝她丢过去,阿鸾头一低,倒是躲了过去,砸在身后的架子上,一大砂锅被砸破,落到她的头上,血,流了下来,她一摸,满手的血。 阿鸾这会儿也不怕了,也不觉得疼:“敢动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说着,又把余下的开水朝他头上浇,他赶紧躲,可屋就这么大,没躲开,脸上已经没了人样儿,赶紧开了门,抱头鼠蹿。 正赶上阿嫣和高公子回来,阿鸾脖子上c手臂上c头上全是血乎乎的,倒是吓着了院子里的人,阿鸾对着宫差道:“此人欲对我不轨,今儿被我用开水烫了一下,你们可要为我作证。” 阿嫣给吓住了:“鸾姨,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阿鸾瞅瞅屋里:“喏,那个人干的。” “这么多血,不疼啊?”阿嫣说着,泪流了下来。 “哦。”阿鸾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疼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水祸 那个梦又来了。 那锁链锁住了她的灵魂,谁知怎样才能挣脱? 少卿被匈奴左贤王看中,惜其之才,要把女儿嫁他。他不乐意,左贤王道:“卿还想着要回汉,报效国家吗?” 这还用问?少卿不说话。 左贤王:“唉!”了一声,叹息:“如今我放你回去,怕是你也不会回去了。” 少卿睁大双眼询问:“此话何意?” 左贤王声音堪是低沉:“你那大汉皇帝,猜忌心重,又有朝臣揣测上意,附和上表说你背叛朝廷,背叛家国,如今你怎能回去?” “此话当真?” “若有虚言,即刻身亡!” 看来是真的了,不然,他左贤王何须发如此毒誓? “大汉的皇帝,杀光了你的三族,连少儿妇孺都不放过。” “啊?”他年迈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一双稚子,都他不敢想。 “自然不假,我的探子已经来报,你们的皇帝震怒,要夷你三族。连为你争辩的太史令也被送入大牢,判了死刑。” “大汉皇帝,一世英明,怎会如此行事?” “你们的皇帝派了他的舅子来探听你的状况,那家伙真是个草包,来都不敢来,晃到了半路,便跑回去了。回头又跟你们的皇帝讲,你正在为我练兵,你们的皇帝信了。这下你们这一族,死了多半。连那个太史令,也受了宫刑。” 宫刑?他司马迁可是士大夫阶层的人物,宫刑?这会让他生不如死的啊? 罢了,他为了修史书,能忍辱负重。我李少卿身在异处,亲族不存,我不做伍子胥便好,又何必回去受人猜忌,受那刀笔小吏的口诛笔伐?当年祖父不是为免受刀笔吏的羞辱才自杀的吗? 切肤之痛,切肤之痛。李彩不觉泪流满面,倒真把自己给哭醒了。这一夜,再难入眠。 天要亮了,才又入眠。阿若来看她了,“小彩。” “你怎么来了?”李彩不在高兴,悄没声儿的进了内宅,成何体统? “你的牡丹卷早吃完了吧?这是我在杏子楼买的,你尝尝可好吃不?” “你先搁那儿吧。我这会儿不想吃。”李彩懒懒的,不想动。 阿若近身来,轻声道:“阿彻哥哥邀咱们去划船,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原本是要邀武舍人之女同去的。” 子君?李彩想想可爱的子君,那双眼睛,她心软了:“好吧。我去。” 没办法,他慕容若总有办法。 这便是洢河?洛洢,她皱皱眉,有点儿别扭。看看船上的阿鸾,李彩还是上了小船。 子君拉了她一把,二人坐定,子君道:“姐姐,咱们回嵩山吧。阿鸾出事了。” “出事了,咋回事儿?” “宫里派去给阿嫣姐姐送东西的一个人,欲图对阿鸾不轨。阿鸾被他弄伤了。” “严重吗?坏人如今怎样了?” “倒不算严重,那人也受了伤。还好,这坏人没得逞。” “那便好。” 阿彻不高兴了:“不是在这儿玩玩吗?咋又要去嵩山了?” “没听到吗?阿鸾受伤了,哪有心情玩?” 几个人说着,船向水中央划去。 秋日风光虽好,众人却无心欣赏。 嘭! 小舟折成两截,一根断了的木浆直直冲身李彩的门面。她想抬双手,却无力抬起,只好抬腿一挡,不料失了重心,耳中嗡的一响,似乎要聋了。 岸上似乎有好多人都向她看来,四面的树c山倒了个个儿,她张开嘴呼救,却不受控制的叫不出声。眼前一黑,眼皮c身子重重的直直下坠,她什么也顾不了了,只觉得冷。 一个人向她冲过来,抱起她,大声地呼唤。可是,她听不见,一句也听不见。随后,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周围黑黑的,她只觉得冷。 饶是她见多识广,游览遍大唐两都的名胜,这会儿也害怕了。隐隐有哭声在耳畔,谁?是老祖母?外婆? 外婆在时,曾对她讲:“人要离开阳世,是要独自走很长很长的路,你觉得害怕,就看看路两边的花,那是彼岸花,它会陪着你,你不再孤单,不再害怕的踏向幽冥之狱” “难道我不在阳世了?”她一想到这些便有些恐惧,阿翁活到八十多,她不过才十多岁呀。头依旧昏深深的,急切的要喊,却喊不出来,心里的恐惧加剧了:“我自信并未作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命终不蒙佛接引?” 她挣扎,那哭声越来越近。 哭声中,有昏黄的光照来,温暖如冬阳,让人不由得想靠近。“真的要轮回了?温暖的是轮回之光,佛光为何不照?不行,此生未竟,我怎能一走了之c陷入无明之境?” 挣扎,徒劳的挣扎,四围的黑暗,谁能救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摒弃杂念,一心念佛。 手臂被人抓住,她回头,却是她师父杜仲,师父力道极大,师父微笑着,那是一张亲切的脸。 师父拉她纵身一跳,二人飞了起来,黑色踩在脚下,祥云在耳旁,浑身轻松许多,无碍了? 消失了,一切都不见了。师父,黑暗,她感受到腿上的剧痛,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又回到阳世了? 那哭声还在,清晰了许多,却是慕容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无助。她的心里,似乎他是铁打的,从未受伤。 见她醒了,悲喜交加,破涕为笑,倒在榻上放声大哭。 她倒笑了,在他耳旁道:“阿若,哭个啥?我不还在吗?” 出来的声音却是嘶哑的,出声微弱,只是离得近,他抬头,擦擦泪道:“瞎胡数啥呢?” 他轻轻扶起她,又倒了水端给她:“可是渴了?快喝点水吧。” 的确渴得厉害,她微微靠在凭几上,咕咚咕咚喝了个净光。 她笑了,她从未觉得他有这般的亲切。他又倒一碗喂她,又一口一口灌下了肚,碗底朝天。 她笑了:“饮牛呢?” 他笑了,拉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睛红红的,眼眶有些肿,眼睛还算神彩奕奕,确实憔悴了许多。 “我躺了多久?” “三天了,我真怕。” 三天了,他顶着多大的心理负荷守着自己。 “怕个啥?不碍事,我这不好好的吗?” “哦,对了。”她一拍脑门:“同咱们一道乘船的人呢?” “谁?” “子君啊。” “不晓得,见你这样,我啥都顾不得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是梦?是醒? 李彩想想,问阿若:“如今鸾姨怎样了?” 阿若这才后知后觉的道:“没有大碍,子初跟他妹妹都回去了。”又道:“你如今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就行。” “看你说的。鸾姨是阿嫣交托给我的,是我没上心” “别自责了,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放心,那个叫啥待元的,已经被抓起来了。问了几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把人关着。” 阿嫣,她想起了阿嫣还有身孕,遂问他:“阿嫣可好?可有吓着?” “好。都好着呢。”他倒是耐烦着:“只说有愧于你,若非他们夫妻二人出去转悠,这待元万不敢这般下手。你们二人可真是知己,你担心这事儿对不住她,她担心对不住你。” 一听这话,李彩倒灵光一现。莫非那人这么做,就是为了离间她跟阿嫣二人?为了阿鸾的事儿,她二人会别扭。以后怕也不好。不,这不但但是欺负阿鸾一事。谋划这件事儿的人,还想着刺激阿嫣,知道她有着身子,恐怕阿嫣好。还有,她们在船上出了事,此人就料定她们知道阿鸾的事儿会去,还在船上动了手脚,不说是针对李彩吧,也吓了他们这一行。 细细想来,实为可怕。此人心思歹毒之极。 能忌妒李彩且忌妒阿嫣的人,还能这么出手的人,是谁呢?李彩想了想,武琅悦倒有这心思,可她那草包样儿,倒没这么细腻的心思,也无谋略。 还能有谁呢? 这么想着,头痛了。 她闭上了眼睛,阿若从外面回来,瞧见她,劝道:“我说你别太费脑筋了,正经歇着是正事儿。我叫阿芩她们熬了粥,过会儿便好了,过会儿你吃点儿。这都三天了,粒米未进的,得慢慢来。慢慢恢复。” 她想翻翻身,耐何腿不得动弹。这才发现腿给包扎着。 “想动啊?有事儿说,你这腿上了药,别把伤口挣开了。” “啊?我的腿?我会不会残废?” “怎么,怕自己嫁不出去?” “对,我怕你嫌弃我啊。” “放心,不会的。若不好了,把我的腿给你。”阿若笑着,扶她躺下。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做,对那人有啥好处? 阿若似乎看透了她:“别想了,费那么大劲何用?好好歇着啊。” 她只好听话的闭上眼。 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梦里,少卿娶了左贤王之女。 公主对他极好,他则不咸不淡地对人家。 渐渐地,溶化了他内心的坚冰。 他们有了儿子。 三年后,又有了个女儿。 儿女双全,夫妇和乐。夫复何求? 常有忧思在心头,梦里家国,长枪铁马。 大单于渐渐对他委以重任。可他一次又一次婉拒了单于要他练兵的要求。众人嘲笑他只顾与公主儿女私情,掉进了温柔乡,可只有她——如今的妻子知道他的心思。故国难忘,却是他的心头这恨。 想他李少卿,祖孙三代与匈奴作战,如今自己的骨肉却流着匈奴的血,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有家归不得,少卿啊少卿,此生你当何去何从? 不和几年岁月,大单于病逝,他的岳父,成了新的大单于。能与他讲上话的,也只有卫律了。如今二人都留着匈奴的发式,着匈奴的衣服。最怕的就是照镜子,他会问自己——你是华夏汉人,还是匈奴人? 有泪不轻弹。 天地摇晃,怎么了?大帐似乎要倒塌了。 李彩睁开双眼,怎么湿湿的?伸的一摸,满脸是泪。抬眼看,那是阿若一张关切的脸。 那么近,又那么远。李少卿,这三个字,让她只觉得痛。李少卿,是她吗?可梦里的,似乎是个男的。 是的,李少卿,是李陵。父亲跟她讲过多次,李陵,是她们家祖上的一个悲情英雄,跟他的祖父李广一样的英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忠仆 “怎么了?”阿若关切地问。 “为何对我这样好?”李彩泪眼朦胧地问。 原来是这样,阿若原本凝重的脸,这会笑了:“许是前世欠你的呗。” 李彩拭了泪,问:“人果真有前世吗?” 阿若想了想,道:“有,佛家讲的因果,不就是前世c今生c来世吗?” “有来世?如若跳出轮回,不在五行之中呢?” “你讲的是得道高人,再来世间,修行得正果,正是示现众生啊。又怎能跟轮回之苦相比呢?” 阿若说着,便端起了粥来喂她。她尝了一口,软糯香甜,道:“这是奚玲做的吧?又软又烂的,把红枣的味都熬进去了,还入味儿。” 阿若没回答,只是接着用勺子盛了粥,一勺一勺的喂她喝。 “对了,嵩山那边怎样了?阿嫣没事儿吧?” “没事儿,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没骗我吧?”李彩不信,她的感觉不好,鸾姨是阿嫣家人一般的存在,她害怕阿嫣会动了胎气。 “好吧。”阿若搁下了碗,看着她,正色道:“阿嫣确有不适。刚才传来消息,太后盛怒,要杀了待元。” “杀了?” “这倒真没有,阿彻哥哥说不能杀人灭口,让真正的主谋逍遥法外。” “阿彻是谁?” “就是阿兰光啊。” “你叫阿兰若,他叫阿兰光,这都是法名吧?” “聪明。” “你出去歇会儿,叫奚玲或阿芩来吧。” “怎么了?有不方便的?” “自然,男女有别。” 阿若急了:“你我就要订亲了,还说这样的话。” “我内急。”李彩羞红了脸。之前喝了不少水,刚又喝了粥。 阿若:“哦。”了一声。 谢天谢地,他似乎明白了。 “出去吧。”李彩央求。 “没关系,我也可以侍候你的。” “哎呦,真是木头,你快去吧。” 那位一听倒乐了,原本走了两步,倒回头了,看着她笑着:“好,木头。我喜欢,木头,木头。”他说着,往外走,口里念叨:“木头,呵呵,木头,木头” 他们的婚事,有人要阻挠,为何?也是,幸福哪会来得这般容易?哪能毫无波折? 三天了,那鸾姨受伤也有四天了,不知怎样了。 阿芩倒劝她:“娘子啊,你若担心鸾姨。奴婢倒劝你不必。” “你这丫头,讲的哪门子话?看我如今行动不便,也欺负我不成?” “还不是娘子惯的?”奚玲在一旁笑着,扶李彩慢慢地躺下。 “奴婢哪儿敢哪。”阿芩红了脸,劝道:“娘子,奴婢是这么个意思。娘子与其在这儿担心阿鸾,倒不如放下心来养病,早些好了,想去哪儿不成?何况是区区嵩山呢?这才几里地的路?” 这倒也是。 奚玲也点头:“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行了,知道你俩为我好。那个,那个人,叫他走吧。”李彩指了指院子里的阿若。 阿芩开玩笑:“那人?咋就成了那人了?他这几日伺候娘子,娘子不挺受用的吗?” 李彩听了,呆在那儿,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竟无言以对。 “放肆!”倒是奚玲怒了:“有这么跟娘子说话的吗?” “奴婢,奴婢逾规了。”阿芩赶紧跪下来:“娘子,奴婢是怕娘子再次将奴婢二人离家。”说着,叩了头,脸上滚下泪来。 连带着李彩也鼻子酸,泪水滚滚而下。再看奚玲,她也红了眼。 李彩道:“你这丫头,休提这些。母亲早年让你二人离开,是为了保全你们。那些年,日子有多难,你晓得吗?家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母亲和父亲自己挖了窑土,和了泥,用格板打坯,再装窑烧,烧成砖,再一个一个的趁热取出来,砍了院子里的树,买了瓦,凑够了物料,又请了人,这才建好了住处。那个时候,有谁认得我?那个时候连亲人也会落井下石者有。连自己的婚事都差点让他人做主。不得已,我去了绣房。机缘巧合,被县主召入东宫做了伴读。谁知好景不长,太子被构陷,东宫被画地为牢。” 这下她们明白了,为何武琅悦说她们的娘子做过牢了。奚玲也挨着阿芩跪下了。 李彩抹了眼泪,继续道:“还好陛下需要皇家血脉去寺里祈福,这事儿自然落到长信县主的身上。我又与长信县主被派到龙泉寺,日子说不上清苦,离开这繁华,也远了尘世的纷扰,倒落得个清静。净土,难得的净土。那三年,倒还像人过的日子。如今咱们三个在一处,自然是要生死相仿的。你们两个放心,我自会为你们找个好的去处。” 阿芩倒哭得更凶了。 奚玲含泪道:“跟着娘子便是我俩的好去处,奴婢别的哪儿也不去。” 阿芩也当即表示:“奴婢也是。哪儿都不去,只愿追随娘子。” “阿芩,奚玲,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这样。”李彩劝她们。 奚玲搀了阿芩从地上起来。 秋风热心最后一片落叶,累累秋果全部收入了农仓,已经到了九月。 虽说没有动骨,倒底是伤了筋。 休养了半个从月,李彩能自己下地了。也能慢慢地在院里行走,不过较常人慢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多事之秋 转眼到了九月,即便是休养的日子,外面的巨变还是传到了李彩的府上。 初六这天,太后宣布改元,并大赦天下。八品以下的官员的官服由青色改为深青色。这东都洛阳被武太后改为神都。这原本叫紫薇宫的也被太后改为太初宫。连大唐的旗帜都改成了金色的了,以后不再有仆射,只有左相c右相 李彩的腿已经恢复了大半,能在院里慢慢的行走几步。 这天她正在练习走路,不曾想李彦芳来了。 “哎哟,稀客稀客。”李彩揶揄着,忙命人倒茶来。 李彦芳赶紧施礼:“小姑,侄儿彦芳来看您了。” “打住吧你。”李彩对他甚是不客气:“怕是有别的事儿吧,不然,你小子还能想起院里坐下。 天凉了,石凳上厚厚的软垫倒还蛮舒服。 ”不急,这伤慢慢来吧。“李彩端起杯子喝水,示意彦芳自便。 李彩见他面带忧伤,半晌李彦芳才讲话:”不瞒小姑,边关告急,突厥来犯。“ ”啊?“李彩面露不可思议之状:”不是被咱们打怕了吗?如何又来犯?“ ”小姑,那会儿是祖父率军把突厥打得远远的。可是小姑您不晓得,这突厥有东突厥西突厥之分。贞观年间,咱们俘虏了东突厥吉利可汗和西突厥可汗沙体罗可汗,这突厥可汗已经灭亡。如今他们的残部多次侵扰边境,百姓人心惶惶。太后命人前去安抚。“ ”你也要去?“ 李彦芳点点头:”太后任命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c侄儿为副手,前去边境安抚百姓c以防突厥。“ 李彩听了,心下冷嗖嗖的,比这九月的天冷多了,脸下沉了下来,问:”你们几时动身?“ ”明日动身。“ 李彩感觉很不好,可这皇命怎可违抗?只好淡淡地道:”那便去吧。“ 二人呆坐个把时辰,李彦芳告辞。 李彩只点头示意,并未言语。 第二日,李彦芳同程务整装待发,只见奚玲急急的赶来:”少公子慢走。“ ”奚玲姐姐?“李彦芳赶紧坐马上下来。 ”姐姐怎的来了?“ ”娘子叫我来的。“奚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红色小包,抖开了,却是一黄色纸,上面有墨,却不知何字。 奚玲解释道:”娘子说,这符便送于少公子。少公子此去边关万里,前途凶险,不知何时相见。此符便保佑少公子来去平安。“ 李彦芳鼻子一酸,恭敬地接了过来。 奚玲交待他:”娘子说,符要安于上身。“ 李彦芳小心地收好,放于怀内。 看着奚玲离去,程务挺倒朗声笑了:”好小子,还像模像样的。这东西能顶用?“ ”将军不信,也不可起不敬之心。“ 程务挺倒也大气,道:”罢了。你我同为元勋之后,祖上都是战场上拼了命,才挣得如今的荣耀。这玩意儿你愿带便带着,又有何妨?走吧。“ 奚玲把情形跟李彩讲过之后,李彩淡淡道:”晓得了,你去歇着吧。“ 感觉不好,这感觉不会欺骗她,希望彦芳能安然无恙。 冷冷的冬雨零星地打在李彩的脸上,已经是十月了。 李彩她们在去嵩山的路上,宫里安排了黄侍卫带人护送。这黄侍卫这回的主要任务还是为长信县送供给之物。李彩一脸的不高兴,这次送的东西够阿嫣过冬了,难不成要她在山上生孩子,她那夫君来接生吗?对了,还有阿鸾呢,总该恢复差不多了吧? 路上丢人络绎不绝,还都挎着小竹篮。 黄侍卫解释道:”郡主不知。今日是十来一儿,中原习俗,正是上坟的日子。“ 李彩点点头,黄侍卫继续介绍。 中原腹地,在十月初一这天会用油炸菜角,菜角的皮用烫面做,或者把熟红薯剥了皮捣成泥c掺了面和成面团,再包了馅儿,搁油锅里炸一下。自然,也有炸红薯丸的。这出了阁的娘子,若是娘家父母不全的,就会去上坟,也是一个不小的祭祀节日。 眼见着嵩山就在眼前,又走了好几段路还没到。李彩说:”这次总快到了吧。“ ”郡主难道未曾听说过,“望山跑死马’这话吗?”黄侍卫笑着,吩咐人把东西照看好。 是哦,好像听说过。 道路不太好走,到了嵩山脚下,一行人都道:“这下终于快了。” 前面的人瞅着背影好生眼熟,李彩眼看着他们往一旁的农舍走去。 “子初。” 子初没听见,他们三人拐进了农舍。 门外的一棵枣树上还有那么几颗枣子,这会儿树上有枣子倒是极为难得。李彩突然想去尝尝甜不甜。让他们远远的看着,只让阿芩和奚玲跟着,她要摘枣子。 众人依言做了。黄侍卫打趣她:“郡主吃啥不好,偏要吃枣,这倒不值啥,只是小心些,别摔了。” “放心。爬树我倒是极在行的。”李彩说着,下了马车,树不高,她手抱了树干就往树上爬,脚踩着一个粗大的树枝,她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嗯,不错。 正想跟树下的人交流,院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了:“谁叫你们偷枣的?” 李彩在树上扶好了树,只见子初跟一男孩儿一女孩儿站在一起,她叫了声:“子初哥哥。” 可不就是子初嘛。 子初见是她,赶紧安慰:“是你呀,哎呀,偷吧偷吧。” 子初这话一出,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艳艳 李彩倒被子初这个“偷”字给弄得下不来台,她颇为不高兴:“瞧你说的啥话,就这么两颗枣子,我至于去偷?不过是奇怪,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没落的枣呢?” 子初没接话,倒是旁边的女孩儿说话了:“这是给鸟儿们留的口粮。” 李彩听了,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循声看去,是一衣着普通的女子,倒也生得干净,双目清澈。 女孩儿还补充道:“这不十月了嘛,马上天冷了,天寒地冻的,留些给它们吃。不光枣,连这柿子c苹果,还有庄稼地里的粮食也留些给它们。” 啊?给鸟儿们留的口粮?单单是她抢那个鸟儿们的口粮便是犯了罪的。李彩倒是晓得把粮食留下些给鸟儿,不想连水果也有留的。当下不知所措。 子初连忙介绍:“这是韩家姑娘艳艳。这位是李家娘子李彩,你二人应当大小不差啥。” “我十六。”李彩说。 韩艳艳脆生生地道:“我也十六。” 李彩再问:“那你几月出生?” “我十月。” “那你该叫我姐姐了,我是八月。” 艳艳甜甜地叫了声:“好姐姐。” “好妹妹。”李彩倒也不推辞,竟然应了。 “来都来了,我也借花献佛,请你进来喝杯艳艳家的水吧。”子初甚是热情,不顾李彩身后的黄侍卫给他递眼色。 人家可是皇命在身,争着回去复命的。再说天还冷,还下着雨。 这会儿李彩也顾不得了,高兴地进了艳艳的家。 院子从外面看倒也普通,进了院子,别有洞天。这是一排坐南朝北的石头砌成的房子,东边还有厢房,外头看虽说不花哨,倒也沉稳。 子初介绍道:“这房子结实得很。艳艳的父亲是石匠,哥哥也精于石刻。小彩,你可晓得龙门卢舍那大佛?” “的确听说过,不过却未曾得见,听说建了好久,如今是否完工?” “快了。”子初说着,叹息道:“雕了好些年了。人人都说姑祖(武太后)像极了卢舍那大佛,只是这眼睛是最难雕刻的。” 西边没有厢房,却是一个简易的草棚,拴着一头牛,还堆放着农具。李彩扫了一眼,其中的犁子她觉得眼熟。上前细看,的确是见过,那扶手上剥落的漆告诉她,这是子初不久犁地用的犁子。连这牛,也是子初从这儿借的。 粗瓷碗里倒了水,甘甜清冽。“好喝。”李彩赞叹。 “我们都喝惯了,倒也觉得平常。”艳艳笑着,要去打水。 子初拦住了,关切道:“我去吧。走了些路,你歇歇。” 看子初出去了,李彩问:“妹妹晓得子初哥哥的身份吗?” 艳艳眼神黯淡了下去,点点头。 武太后如今已经称制,面对满朝的文武大臣,已经自称“朕”了。李彩看他二人的眼神,便知道有情。只是子初家,是皇亲,他们二人的事,委实不容乐观。 艳艳声音低低的:“打我记事起,父亲就在龙门做事。单单是这尊卢舍那大佛,父亲已经雕琢了有十二年。两家大人倒是谈论过婚事。只是母亲前年又病逝,就没在提了。如今父亲年纪也大了,家中哥哥已经慢慢接手父亲的事儿了。哎,我跟子初,再说吧。”即报身佛,是表示证得了绝对真理,获得佛果而显示佛智的佛身。“卢舍那”的意思就是智慧广大,光明普照。 都说一个人的眼睛藏着心事,这尊卢舍那大佛是报身佛,是佛祖证得了绝对真理c获得佛果而显示化智的佛身,是广大智慧,光明普照的佛。 李彩只能劝她:“令尊与令兄积德广大,你以后一心念佛,佛祖会从保佑你们的。这婚事更不在话下。” 艳艳听了,笑了,眼睛水灵灵的点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正说着,子初回来了。看二人聊得挺高兴,倒问了:“你们两个,倒是熟得很,把我抛一边儿去了。都聊些啥呀?叫我也听听。” “没别的,就说奉先寺卢舍那大佛呢。” “好,聊的日子以后有呢。先把外头那位打发走了是正经。”子初说着,把水罐放下,李彩听了,只好起身。 三人走到门口,艳艳却道:“等一下。” 艳艳急急的回了屋,不一会儿便跑回来,递一包裹:“姐姐把这收下吧,这枣甚是好吃。” “这”李彩正要推辞,艳艳道:“姐姐收下吧,妹妹这儿还有好多呢。” “那好吧。”李彩却之不恭,只好接了过来。又叫阿芩。 阿芩会意,也递了一包裹过来。李彩把包裹递向艳艳:“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牡丹卷甚是好吃,万望妹妹不要推辞。” 艳艳看看子初,子初点点头。艳艳双手接过。 众人便离了小院,往山上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惺惺相惜 外头的雨停了,山路也不那么难走。好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 李彩抬眼望去,远远地望见了那个竹院,山路弯弯细细。 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竹院门口。李彩却呆在门口迈不动腿了。 子初问她:“咋了,早就想来,这不都到家门口了吗?还不敢进去了?” 李彩没说话,她是有些怕。 有日子没来了,阿嫣、阿鸾,一个个亲切的面孔,她有些不知所措。 子初不由分说,握着李彩的手臂就往院里走。后面的人也尾随着进了竹院。 院子里收拾得极为利索。只不见阿鸾、阿嫣她们。屋门开着,李彩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阿鸾。李彩一见她,顿时呆住了。 此刻,见了阿鸾,李彩才明白。阿若跟她说的无大碍,有多么的不可信。 她闻到了一股重重的草药味儿,阿鸾的头上还给包着。 见李彩这般表情,阿鸾给吓怕了,“娘子怎么了?奴婢身体无妨的,娘子何须如此?奴婢害怕啊。” 李彩伸手摸她头上的包裹的纱,低声问道:“还疼吗?” 阿鸾呜咽道:“奴婢的伤真的无妨,娘子莫担心。手臂已然好了。”李彩也知道她受苦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在休养中。 “她们都在哄我,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她们还说只是皮外伤,这快要了命了,还是皮外伤?” 李彩正难过呢,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看,是阿嫣。 李彩颇为不满:“阿鸾都伤成这样了,你们没一个人跟我讲实情。” 阿嫣倒是不好意思了:“姐姐,妹妹还不是为了姐姐好?再说姐姐为了来这里,不也险些遭人毒手吗?” 也对,她那会儿也受伤了:“阿嫣,你还好吧。是谁要害我、要害阿鸾?” 一个宫中的二厨子也敢觊觎前县主身边的人?即便是前太子府上的人,如今阿嫣也有太后——如今是帝国最高权利的人撑腰。 “两位娘子先行歇着,奴婢去弄些水来,再弄点吃的来。”阿鸾说着,施了一礼,出去了。 阿嫣劝道:“姐姐,人家要害你,不需要理由。只是咱们的存在本身就挡住了人家向上爬罢了。” 李彩若有所思,点点头。 阿嫣问:“姐姐不晓得此事如此处理的吗?” 处理?她一直在养伤,这个事儿还需要处理吗? 阿嫣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道:“姐姐,跟你同舟而行的可是吐谷浑的两位王子,其中一位可是吐谷浑的未来国君。看来此人已经丧心病狂了,连亲人也不顾了,对子君也下得去手。” 此人?是谁? “是武琅悦,她已经承认了。”阿嫣看着李彩说。 果然是她。 不对呀,她不是个蠢货、草包吗?也有这样精巧恶毒的心思? “祖母已经查明了此事,她倒是认了。只是她是女子,总不能流放吧?况且人家哭得呼天抢地的,还说一定会改。也就罚个禁闭,不许进宫罢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到处闯货。”李彩想想,这个人真能惹是生非呀。 她拿了牡丹卷给阿嫣,阿嫣张开嘴,李彩递过去,阿嫣咬了一口尝了,笑了:“不错,味儿还挺正。” “好吃就行,我松手了啊。”李彩松了手,阿嫣赶紧伸手拿稳了。 阿嫣拿在手里吃,咽完了才开口道:“虽比不上母亲做的,倒也是难得了。” 母亲。 一提到这两个字,两人都沉默了。 阿嫣这儿,父亲——太子贤死于非命,张良娣如今还在巴州受苦。 李彩自打那次与父亲不欢而散之后,就没再见过父母亲。二哥受伤昏迷,在众人身边骤然消失。这么久了,也不晓得如何了。更不知她那远在凉州的父母亲是如何过来的。 那个洛洢,当时受了伤,后来也不知如何了。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垂泪。 阿鸾带着阿芩、奚玲二人捧着水、点心进来时,就看到二人坐着垂泪。 “哎呦,这是怎么了?”阿鸾慌了,慌忙上去劝:“县主,您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过于伤心。” 又劝李彩:“郡主,您跟县主是至交,可得好好劝劝呀,怎么两人都哭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人质 阿嫣赶紧拭去脸上的泪水:“哪有,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 李彩也随声附和:“对呀。天这么冷,想念远方的亲人所致,鸾姨不必担心。” 二人赶紧扶阿鸾坐下。 李彩问阿嫣:“这么些日子,鸾姨受重伤,你又有着身子,可怎么过的呀?” 阿嫣嫣然一笑:“这不算个啥,都是夫君管着一日三餐。我虽有着身子,倒也能洗个衣服、照顾下鸾姨。所幸鸾姨倒也自己能动弹,端个饭罢了,再说之前鸾姨照顾我们一家那么多年,如今这些算个啥?好过歹过,日子倒也过去了。” 再看阿鸾面有不胜之态,二人赶紧劝她回屋躺着养伤。 虽才十月,到底冷些,李彩这回来,捎来了不少碳。 “暂且用着吧,这是好碳,父亲之前教导,有些碳烧完连灰都没有。” “你才得了多少?又巴巴的送来,这么长一冬天你怎么过?” “我今年冬天便在这过了如何?不欢迎吗?”李彩反问。 “欢迎欢迎,你是贵客,我正求之不得呢。” 李彩起来关上了门,回头柔声道:“太后陛下送份例去我府上,说今年的供奉尚未齐,只给了一个月的。太后惦念着你,我把府上的一半儿弄了来,连同你的那份一起带过来了。山上不同平地,总是冷得厉害些。好在如今才十月,月底天不算冷。才能领到下个月的,咱省着用,还能接连得上。” 这阿嫣才坐下一会儿,又要出去出恭。 回来李彩问她:“你别是不舒服吧,咋这么勤?” 阿嫣倒不好意思了:“你懂个啥?我这如今都几个月了,可不解手勤嘛?” 李彩还真不懂:“哦。”了一声,不再言语,扶阿嫣在榻上躺下。 阿嫣倒歪在左侧,李彩又道:“往左边压着多不舒服?来,往右边侧着。” “我的姐姐,如今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如今若往右边侧倒是不舒服了。” 好吧,李彩再次噤声。 “好姐姐,等你成了亲,有了身子便晓得了。” 一句话,说得李彩脸红了:“你这丫头,胡说啥呢?” “不是说祖母同意了弘化公主的未婚上表,要姐姐与阿兰若王子订婚吗?” “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李彩给她盖上毡毯,自己也歪在榻上小憩。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晩饭也没用,被阿芩、奚玲叫醒,到了里屋接着睡。 一条巨大的猛虎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了三原李彩家的西边院墙上。 这院墙这么窄,如何站得下呢? 李彩这么想着,老虎的前爪伸到了院墙东边的一棵小槐树上。这树终究是太小,老虎跌了下来,摔到地上的老虎竟然变成了黑色,流了一地的红红的血,才一会儿,血变成黑色的了。 么回事,是二哥吗?李彩这样想着,惊醒了。 天已经大亮了。 不出所料,一脸的泪水。 阿嫣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不是?” 李彩点点头,默默接过阿嫣手中的帕子,拭了泪,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门外忽然来报:“有郡主的信。” “我的信?”谁会写信给她? “郡主看看便知。”阿芩从外面接了信过来。 真是想啥来啥,单看信封便知是大哥的笔迹,她不会看错。 “大哥。” 拆开信封,里面竟然是二哥的字,二哥写给大哥的信,大哥又转给她,背面是大哥的字迹。大哥信中说自己很好,已经告知父母二哥的事,这又写信给她,是叫她安心。又问她几时去凉州,父母都很牵挂她,婚事再议。 看毕,又看正面。从二哥信中得知,这么久了,二哥的伤早已痊愈。只是不干出一番事业,便无颜回来见父母亲人。 “可真傻。”阿嫣在一旁看了信之后忿忿的。 是啊,真傻,李彩看罢,慢慢合上了信纸,又折好,放回信封。那表情怔怔的,失魂落魄:“你都不打算回来了?弃父母亲人于不顾了吗?颜面事业真的如此重要?” 阿嫣来了一句:“那是没到我这一步。他哪懂得,亲人的团聚比什么事业、高位重要得多。” 一句话点醒了她,李彩似乎有些不认识阿嫣,扭头认真地看着阿嫣,似乎要把她看穿。这话,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口里讲出来的,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折磨,这般的沧桑,这样的无耐。 年少时的磨难,让人早早的知道生活的苦楚和无奈,人也就早早的成熟。可是这成熟与年纪是多么的不搭,人人都说当今的太后幼年时遭遇了家庭变故,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可谁又能体会当时的苦楚呢?那些苦是真的,那种伤害痛到骨子里,甚至会伴随着人的一生。 深思良久,李彩作了一个决定:“阿嫣,我想去凉州。” “那”阿嫣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姐姐,恕妹妹直言,此时并非去凉州的最佳时候。”阿嫣说着,看看李彩着急的表情道:“其一,此时快要入冬了,路上下了雪,天再冷此,道儿极难走。姐姐难道不知,当年弘化姑祖和方成姑祖都是正月十五出发,离开长安上路的吗?” “那其二呢?” “其二更重要,刚才讲的不过是天时、地利罢了。” “那人和呢?” “姐姐休怪妹妹讲话难听,妹妹讲的都是实话。说白了,姐姐在这儿明着是享受尊崇,其实是人质。” 人质? “对,姐姐。如今姐姐的父亲镇守一方,也是封疆大吏了。姐姐的二兄不必讲了。姐姐的弟弟年幼,也跟随姐姐的父母在凉州,自然还有姐姐的大哥。姐姐一人在此,在祖母的眼皮底下,又欲将姐姐许给吐谷浑王室。姐姐呀,妹妹说姐姐是人质,可有道理?” 人质?去年先皇临终时,交待她去父母身边,可是太后却不再提及此事。以及后来父亲接连高升,为何太后对父亲如此放心?难道单单是二姐姐的关系?太后运筹帷幄,治国是大事,她绝不会感情用事的。那是因为她在这儿,太后才放心。 对,她恍然大悟,如今的处境,自己的的确确是人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人质2 多可笑,人质。她是个人质,她李彩如今在东都的上阳宫是个人质一样的存在。 阿嫣看她似哭似笑,柔声安慰道:“月奴姨母已经尽力在保护咱们姐妹了。” 二姐姐,人人道她在武后面前得脸,可又有谁明白她的艰辛呢?她是功勋之后,又是前太子良娣的挚友,武后信任她,内心应该也是有所顾忌的吧。 她李彩是人质不假,这话虽不好听,但的确是大实话。是嫣点拨了她,她应当理解二姐姐的难处。去年先皇驾崩的第二天,二姐姐见她仍在东都时的眼神,此刻她才明白,她在这儿,是多么的不该。即使她当时离开东都去凉州,也是奉先皇之命。一个女孩子,武后也不好说啥。 李彩点点头:“好妹妹,多谢你。换个人便不会这么真诚待我。” 十月,还不是最冷的天。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树叶李彩几天没注意,树上的叶子竟然落得光颓颓的,偶有几棵还有几片残叶,也是朝不保夕。 有鞋子踏过落叶的声音,接着有人吟诗: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李彩回头,叫道:“子初哥哥。” 武子初,黑发高束,身着一身天蓝色云缎锦袍,这样的英俊,是和她那些兄长侄儿们不一样的好看。 这样的天,是该穿厚点儿了。 武子初点点头,问她:“在洛阳可曾见过子君姐姐?” 李彩应声道:“见过几次,子君姐姐挺好。” “是啊,挺好。”子初停住了脚步。 又问:“刚才的诗如何?” “很好。正要请教哥哥,这是哪家的名句呢。” “不晓得。只不过是听慕容若念过罢了。” 慕容若,子初不是讨厌吐谷浑的王子们吗? “阿彩,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柄?” “此话怎讲?” “我的学姐武子君,许给了吐谷浑的族中王子。妹妹竟被吐谷浑的嫡王孙看上。你吧,叫我声哥哥,偏又要跟他们的人订婚了,你说,还不是笑柄吗?” “哥哥,妹妹祖上是将门,哥哥可晓得?” “这个自然。” “可是,当年三祖父、四祖父还有伯伯们深入大漠、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地换来了大唐的强盛、黎庶的安定,如若先祖泉下有知,他们的孙女却与吐谷浑王子和亲,是否会哭泣呢?”武子初没说话,她又道:“哥若觉得自己是笑柄,那妹妹岂不更是个笑柄?” “子君姐姐暂且是不会入嫁吐谷浑了,如今正值国丧。” 哦,也是,先皇去世尚不足一年。 “哥哥关心他人,也该为自己打算,艳艳人也不错的,哥哥可曾想过与艳艳的将来?” “这个父亲大人并不反对,只等过了这三年国丧,再考虑婚事了。” “三年,太远了,哥哥可曾考虑过艳艳的感受?” “他父亲这个月底便回来了,我会安排的。” 一个善良的女子与你互生爱慕,多么难得,哥哥早做打算总不会错的。 他内心厌倦了朝堂的是是非非,此刻却无法抛弃那些。 子初关切地问:“听阿嫣讲,你打算去凉州?是想父母大人了吧?” 李彩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说:“想家了,就去吧。父母在的地儿才是家。” 父母在的地儿才是家,她深有体会。 偌大一个郡主府,却无法给她安定的感觉。 “哥哥认为阿嫣在此地比在洛阳好吗?” “自然,阿嫣万不可回洛阳。” “怎么?”她想,难道东都又有什么变故了不成? 子初轻移脚步,叹道:“朝中局势动荡,许敬业造反,大军势如破竹,已然攻破数座城池。今又假称太子贤依然在世,以太子之名得以号令叛军,以匡复朝纲为名,大肆杀戮。” 她笑了,问:“太子依然在世?” 子初摇摇头:“虽不是太子,只怕太后听信谗言,危及阿嫣。” 也对。阿嫣听太后的吩咐,在此隐居,便是最安的了。 耳畔再次响起子初的声音:“明年开春儿,是去凉州的好时节。若有可能,我会陪你去。” “有劳哥哥了。” 武子初回头向她笑笑,复又回头踩着落叶,慢慢地离去了。 李彩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冬日的风吹过,飘来子初的声音。 “小彩,保重。” “哥哥,保重。” 听二姐姐讲,子初的父亲因为同情太子弘和太子贤的遭遇而被太后猜忌,幸而二姐姐力保,太后才不曾动他一家。活在朝堂,朝不保夕,艰难啊。 冬日昼短夜长,不觉十月将尽。 这天,宫里又来人了,黄侍卫再次来到嵩山这座小院儿。 不出所料,送来了冬月的供济,这碳火可是第一位的。 李彩接到信儿,太后要她回宫。 李彩问:“黄侍卫,太后可曾说为何要我回宫?” 黄侍卫笑道:“太后不曾说,在下的确不知。郡主回去便知。” “那好吧。”在这儿呆了一个月,回去也好,少几个人,少用些碳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故地重游 武琅悦守在殿外,求见当朝太后。 武后听了通报,甚是厌恶:“关了武琅悦这以久的禁闭,不知她可曾悔改。真不明白,她有哪点儿好,值得我这个姑祖记住的。” 明月奴道:“回太后,这武琅悦美貌还是有的。” 武后冷笑着:“美貌?她要靠着貌美不可一世?” “别做梦了!”武后凶凶的,柳眉倒竖。 接下来的话便轻缓慢了许多:“貌美的女子,从来都不缺,何况她武琅悦的美貌也算不得稀世珍品。宫里以前有王皇后、潇淑妃之流,哪个不是倾国倾城?之后有哀家的姐姐武约,再以后有姐姐的女儿贺兰氏,哪个不比她美貌得多、这一茬茬,一个个,就像割韭菜似的,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又有哪一个像哀家一样走到这一步的?” “是,太后眼都花了,自然不稀罕这些个。” 武后听了这话,脸上松驰了许多,笑道:“哀家还真不是因为美貌才留你和婉儿在身边的。” 又道:“武琅悦呢,叫她进来见哀家。” 武琅悦低着头,小步小步地到了武后的面前,作出戚哀之状:“琅琅见过姑祖,求姑祖息怒,饶了琅琅。” 武后见了她,气都不打一处来,只见她走了几步到武琅悦面前,用指头点着武琅悦的脑袋:“你这个蠢货,做事不用脑子,你是个蠢货晓得吗?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你做了这样的事,吐谷浑的继承人差点儿毁到你的手里你可晓得?若吐谷浑跟吐蕃合谋,大唐就完了,姑祖如何能守得住这大好的江山?跟大唐江山相比,你那点儿美貌,还真不值一提。” 明月奴赶紧目前搀着:“太后保重身体,且莫动气。” 她能从一个被家族赶出来的小女孩,一步步走上最高位置,且是在这个男人为天的世道上,她就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从感业寺出来,冲破层层阻挠,一步步走到顶峰,不是轻易而来的。 “琅琅惹姑祖生气,罢该万死。这么久了,姑祖还在生气吗?” “看见你我就来气。罢了,你兄长不是要去灵州上任吗?你随他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要她走?武琅悦便不再受责罚,她赶紧叩头如捣蒜地谢恩:“谢姑祖,谢姑祖。” 武琅悦刚离开,武后突发奇想,对明月奴道:“这宫里太闷,哀家要微服么访。” “太后,快要下元节了,此时中原可是越来越冷了。这大冷的天,太后要去哪里微服私访?” “下元节?好,就去风穴寺吧。” 武琅悦走得并不远,听得见风穴寺三个字,立着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殿外。 明月奴道:“太后要去风穴寺,也得看这些天会不会下雪,不然道儿不好走,三两天可回不来呢。” 武后笑了:“不怕。不是还有两位吐谷浑的王子在那儿求学了多年么?叫他们跟随,你来安排吧。”武后想起一事,补充道:“你妹妹李彩不也从嵩山回来了吗?正好,咱们一道去。” 武后雷厉风行,第二日竟往风穴寺赶去。 打头的,果真是阿兰光、阿兰若兄弟二人,二人头发渐长,着大唐服饰,骑着大马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一行宫中侍卫。武后,明月奴坐在一辆马车,李彩手里抱着个小炉,跟自己的两个丫头坐一辆马车跟随在后面。马车两边都有宫女骑马跟着,前后有百十位侍卫执利器,全副武装紧紧跟随。 一听太后来了,寺里僧众在住持法宝大师的带领下出了山门,排成两行,恭敬地出来迎接。 寺中香火旺盛,太后甚是高兴。在法宝大师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大雄宝殿,太后奉上三枝香,见随从都跪了下来,太后问:“你们都跪下了,我可也要跪下拜一拜?” 这?李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接下来的话,可不好接。 若说要拜,只怕太后不高兴。而且天下兴盛告密之风,太后喜怒无常,谈笑间可杀人无数,血流成河。要知道太后幼年坎坷,曾随母亲寄住寺中,不晓得会不会对这些过往心存芥蒂,弄不好倒霉的便不止这一寺的僧众了。 此时众人捏了一把汗,不光是寺里的人,连随同太后来的人也是战战兢兢。 法宝大师风清云淡地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太后,您便是佛祖选中的人,周身佛光笼罩无需再行大礼。” 此话一出,武后极为高兴,转念又问:“我若不行礼,只怕佛祖不高兴,这不成了不敬佛祖了吗?” “太后言重了,太后轻徭薄役,一心向佛,且捐了脂粉钱来铸造大佛,太后可是菩萨心肠,我等敬仰太后犹恐不及,佛祖怎会怪罪?” 武后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法宝灵通,不愧是玄奘大师的得意弟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龙泉沐浴 武后毕竟上了年纪,这一路颠笸、旅途劳顿,体力便有些不支。再加上天色已晚,早早的就困了。这风穴寺尚未游览,已被明月奴、婉儿、玉儿等簇拥着休息去了。 趁着这空档,阿兰光、阿兰若师兄弟二人去拜访昔日的主持。 “主持,好险哪!”二人作了揖,异口同声道。 法宝大师笑笑,依然是风清云淡,这便是般若——佛家讲的智慧。招呼两位徒儿入座,看茶水。 阿兰光微微探头道:“师父,我等皆为师父捏了一把汗,弄不好,便会血流成河啊。!” 阿兰若也随声附合:“对呀。师父,如今告密成风,人人自危,朝中大员各个担心自己朝不保夕,个个如履薄冰。” “无法,总该有这一劫。”法宝大师脸上甚是凄然。 法宝大师站在窗前立了片刻,回头问二人:“阿兰光、阿兰若,你无人不觉自己有不妥这处吗?”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向法宝大师看去:“徒儿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还晓得自称徒儿呢。”法宝大师慢慢走到二人旁边的坐榻上,坐下了,问:“你二人适才是如何行礼的?” 二人刚才,是深深的作了个揖。以前他们要么单手立,要么双手合十。刚才?的确不妥。 难道师父怪罪了? 法宝大师又开口了:“我绝非怪罪你们。只是阿兰光,你真不适合再次出家。适才行礼,已经暴露了你将来的去向。” 阿兰光急着争辩:“徒儿刚才不过是下意识……” 法宝大师打断他的话:“阿兰光,窥一发而知全貌,那下意识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啊。” 阿兰光未出声。法宝大师继续道:“阿兰光,你还是回到俗世的家中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吧。” “师父,当年佛祖立下规矩。男子一生可多次出家、还俗。唯有女子一生只可出家一次,还俗之后便不可再次出家了。师父难道忘记了?” “佛祖当年为僧团立下的规矩为师怎会不知?男女有别,佛祖也是为了保护女子才立下这样的规矩。你是男子,自然可能再次出家,可你的内心呢?师父不过是点出的你的内心真实意图罢了。出家在家,一样可以修行。”法宝大师说着笑了,对二人笑道:“出家在家无分别,这话,还是我师姐的妹妹同为师理论时讲的。当年那个小女孩儿讲的也不差。” 阿兰光低头默然,他是得好好想想。之前的家国之事他并未全然放下,如今又有个武子君让他挂怀。法宝大师,很懂他。 武后歪在榻上,玉儿和婉儿二人为她捏着腿。 “太后。”只见明月奴进来了,半晌,武后挥手:“得,玉儿、婉儿,你二人去歇着吧。”这二人道了喏,低头退了下去。 武后缓过了劲儿问:“月奴啊。陇西郡主去歇着了吧?” 明月奴关上了门,回头道:“回太后,已经安排她歇下了。” 武后点点头,又问道:“听说这风穴寺的九龙泉是极好的,哀家想沐浴一番,你作安排吧。” 明月奴蹲下身子,边查看炉子、边回话“太后说的是,这风穴寺的九龙泉、观音潭是极好。太后要沐浴,也得有体力。待稍候太后用过饭,恢复了体力,再沐浴最合适不过了。” 武后听了,较为满意:“好,听你的。你来安排,最为妥当。” “谢陛下夸赞。”明月奴笑笑,又检查了武后的手炉,拨出了烧退了的碳灰,又加了两小块儿碳放进去。收拾好,复又放到武后身旁的小几上。又扶了武后躺好,把小几上的手炉递到武后手里,再盖上狐裘。 武后甚是满意:“这里暖和,再用碳火便是浪费了。常听你们讲,见容寺风景独特,今儿果然见上了。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精致小巧的古刹。倒真是与中原别个古刹不同。倒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 “太后歇着吧,过会儿用了晚膳好沐浴更衣。” “行了,哀家晓得了。”武后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了,看看岸子上堆的奏折,叹了声:“唉!”又起身披衣披阅奏折了。 这九龙泉与观音潭原本一体,传说这是观自在菩萨所降的甘露,这水是舀一瓢、长一瓢,总之让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明月奴、婉儿、玉儿这三位武后的近侍各自提了木桶准备去观音潭接水。 谁料半路遇上了袁客师,问明缘由,袁客师道:“若是一般的沐浴也就罢了。太后若是为了益寿延年,强健凤体,还是九龙泉水与观音潭水合一起沐浴为宜。” 三人笑了,明月奴问:“还有这些说辞?” 袁客师捋须道:“不单如此。这观音潭之水得由童女前去取为宜,这九龙泉之水自然得由童男前去取为佳。” 这下上官婉儿乐了:“不就沐个浴吗?还这么多门道?” “贫道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诸位自行安排吧。明儿便是下元节了,贫道岂能信口胡诌?”袁客师说罢,手中拂尘一扬,离开了。 明月奴安排了太后身边的玉儿带头儿,又令李彩携了两个丫头去,后来又找了风穴寺隔壁山庄的一女子来。 这九龙泉水就安排了慕容若和慕容彻(阿兰光)二人前去取。 “不过太满,大半桶即可。”玉儿对李彩她们交待。 果然,这观音潭水不同凡响。玉儿手中的瓢舀帮忙个瓢,这潭水便长出一瓢,一桶水盛了大半儿,观音潭水面依旧如初。 众人叹道:“太神奇了。” 玉儿提了桶先行离开。后面李彩她们接着拿瓢舀水。 水倒进锅里,喘了口气,再次去提水。 路上,李彩问玉儿:“玉儿姐姐,婉姐姐怎么不来?” 玉儿倒不好回答,只得凑近了李彩、附耳道:“天师说要童女提水。” 哦,要童女提水,那意思婉儿已经不是童女了? 提完了水,李彩她们也累得够呛,玉儿说她一人烧水便好,叫她们都先歇着。 旁边的女子却不觉得累,还细细观摩寺里游廊上方的图案来。李彩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后来索性站起来走近了看。 刚才只顾提水,这一看不打紧,李彩这才发现山庄来的女子好生眼熟,忙问:“这可是易彩杭?” 那女孩儿回头笑笑,打量着她:“对呀。这位莫不是李彩姐姐?” 李彩吃吃笑了:“你这丫头,多年未见,越发的好看了。你怎么不累呀?” “妹妹在此习武,强身健体,这点儿小事儿不算啥,自然不累了。” 李彩拉了她的手亲切问道:“这么些年未曾见过妹妹,妹妹一向可好?” 二人叙说着别后之情,那厢玉儿已经烧好了水,明月奴请武后前来沐浴。 这水原本也就不凉,稍微烧一下便可沐浴。武后先在木桶里泡了片刻,只觉浑身温暖,寒气全无。先稍稍搓洗,又用猪苓搓了身体,换了水,再泡了些时候,只觉每个毛孔都在呼吸,全身通透,舒爽非常。原本是吃饱了,歇了会便来沐浴的,这沐浴大半儿,不觉已经饿了。玉儿又为武后洗了头,擦个半干,屋里碳火很足,灸烤一会儿,满头的青丝也就干爽了。 李彩跟随着她的脚步细细看那上头的图案,一处是嫦娥奔月,接下来佛祖在龙宫讲经,再一处便是八岁龙女成佛,可惜的是颜色黯淡了。易彩杭发出轻叹:“色都褪了,该重新描绘了。” 武后刚沐浴完毕出来,便听见了这句话,问道:“是啊。姑娘可会彩绘,这寺里的彩绘交给姑娘如何?” “太后抬举小女子了。” “怎么,怕干不好?” “太后取笑了。太后跟前人才济济,岂容小女子班门开斧,惹人笑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她是龙女? 武后没有说话,紧走几步到了游廊处,抬头看那上方所绘。 问:“适才听你们讲龙女八岁成佛,是怎样的,说来哀家听听可好?” 李彩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易彩杭。 易彩杭看躲不过,只得上前,深施一礼:“回太后,小女子稍知一二。据《法华经》所述,龙女乃娑竭罗龙王之女。龙女八岁时,释尊前往龙宫宣讲《法华经》。龙女听闻此经,即刻发愿成佛,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身成佛。” “即身成佛?《法华经》竟有如此神通?”武后说着,冷不丁打了个咭喷嚏。急得玉儿赶紧上前把厚披风给武后披上。 易彩杭看着眼前这位富态的老妇人,点点头。 武后还要问,玉儿扶着武后劝道:“太后,太后刚沐浴完毕不觉得冷,一会儿便冷了,再说天色已晚,还是回屋吧。太后想听,请易姑娘进屋为太后详细讲述岂不更好?” 武后点头,算是认可了。 第二日一早,法宝大师跟阿兰光、阿兰若在大殿一侧跪着念佛,一个时辰了。法宝大师手中的法器越来越快,终于:“阿弥陀佛——”结束了,两年年轻人松驰了下来。再看更漏,已经念了整整一个时辰。 法定大师赞许:“不错,你二人还能坚持下来。” 说着看向二人,顺着两个年轻人的目光看向后殿门口,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扶着法宝大师也起身:“阿弥陀佛。姑娘来了,烦劳久等了。” 那是明白奴,后面跟着两位宫女。 明月奴谦虚道:“打扰师兄做早课了。” 法宝大师道:“阿弥陀佛。师妹过谦了,早课已然结束,姑娘请。” 明月奴谦逊道:“师兄请。” 阿兰若、阿兰光二人上了茶水,明月奴与法宝大师盘腿而坐。 只听明月奴道:“不知师兄可曾听闻,太后有意为贵寺做些修整。” 法宝大师睁大双目、摇头表示:“未曾听闻。”又问:“莫不是师妹的功劳?” 明月奴笑了:“哪里哪里!折煞我了,我可不敢抢功。是贵寺隔壁山庄庄主之女的功德。寺中游廊上方所绘图案有些脱落,这姑娘不过随口道:‘颜色旧了,脱落不少,该重新绘制了。’可巧太后听见,便邀此女重新绘制。回到房里,太后听闻龙女八岁成佛,又道:‘这只做绘图似乎不妥,要做便做全套,也不枉来此一遭。’因此这才又令我前来与师兄商讨,以做全面整修,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法宝大师道:“这自然是好事。若单单是游廊处倒也罢了,若是全面整修,工程倒不小哩!非一时半刻可商讨妥当的。” 明月奴点头。法宝大师继续道:“再则,此时冬日,以后的天会越来越冷。此时运笔,委实不妥。一来手冷打飘、自然少了平日的精巧。二来此时颜料凝滞、涩而难以晕开。如此,怎好绘制?” 明月奴不住地点头。她想起了当年重建大明宫之时,她跟随她的师父阎立本不分日夜操劳的日子。 的确,描龙绘凤的时节大抵是选在春秋时节,太冷不行,太热也不可。 “师兄言之有理,我会向太后讲明此事的。”明月奴思索一番,又道:“既如此,还是先做安排吧。把木料、颜料、用具、人手备妥,还是可行的。这眼见着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元旦了,做这些还来得及。” 法宝大师亦赞同:“师妹所言甚是,有劳师妹了。” 武后批阅奏折累了,站到半开的窗户前透气。身后有婉儿、玉儿随时待命。 一时奏报:“禀太后,八百里加急。” 太后示意婉儿接下,又问:“前方战事如何了?” 那人道:“回太后。这两日两军相持不下,正是难解难分之时。” 此人刚退下,明月奴回来了。尚未开口,门口又有奏报:“禀太后,八百里加急。” “讲。” “是太后。前方战事扭转。昨夜徐敬业被李将军火攻大败,李将军斩敌七千级、淹死者数万。徐敬业败局已定,已经携妻女潜逃。” “李孝逸。好好,怎么就想到火攻了呢?” “回太后,此乃魏元忠与刘知柔之计。” “好好。”武后连说了几个好,大喜过望。转过脸上又有忧色:“徐敬业、骆宾王,不能让他们跑了。”因此吩咐道:“告诉李孝逸,立刻率军入驻江都。另外,务必带徐敬业、骆宾王前来见哀家,生死勿论。” 此人退下。明月奴上前道:“恭喜太后,大军旗开得胜,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啊。” 玉儿、婉儿也拱手作揖:“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武后喜上眉梢:“谅他徐敬业也不能闹翻天来。” 婉儿有些疑问:“太后,为何要大军入驻江都呢?” 武后笑了,指指明月奴:“你问问月奴,她定然晓得。” “还请姐姐赐教。”婉儿到明月奴跟前深施一礼。 明月奴笑了:“徐敬业骑马逃往江都,徐敬业只怕会逃往润州,润州可是紧临着海路呢。陛下是怕徐敬业逃往高句丽,割据一方,对大唐不利呀。” 武后得意地笑笑:“所言不差,不愧得李靖真传。” 婉儿又对明月奴作揖:“多谢姐姐不吝赐教,妹妹受教了。” 武后接下来的话,倒叫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袁客师讲得不差。他说哀家来这里过下元节,徐敬业必败无疑。看来不差。三思和承嗣这俩孩子常说,哀家是龙女转世。如今看来,哀家是龙女转世无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陷阱 可惜,武后身边的人愣怔在那儿,没人接话,没人拍马屁。这诓语可不敢打。 武后倒也不在意,只有婉儿道:“太后所言有理。咱们来那天,法宝大师不是讲过嘛,太后可是佛祖选定的人呢。” 武后听闻,算是有了台阶下。打着哈哈,这事儿也就过了。 李彩又被明月奴安排陪着易彩杭,在风穴寺寻找以前雕梁画栋留下的底子。全面整修,工程委实不小。让一个小女孩儿来完成,似乎不大妥当。 偏偏武后就要开先河,你们不是说女子误国不成事吗? 她偏要女子做大事。如今大唐的命运握在她一个女人的手中,风穴寺重新整修的总工程交给了明月奴,绘图交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易彩杭。 藏经阁很小——跟白马寺、少林寺这两座古刹相比而言,而且总目录里面并没有工程的样图。 二人不敢乱翻,只怀着恭恭敬敬的心态一一细细查看了,还是没有。 去哪儿找呢?得有个参照的样本啊,不然胡乱做画,总是不好的。 不然,就只有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地去看,记下来。 二人前去看时,才知不妥。 有的能看清,有的颜色剥落,连个轮廓都不清晰,如何记得下来? 这头一幅是嫦娥奔月,接下来是龙女成佛。但龙女成佛是一系列的图,有好几幅,讲明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嫦娥奔月却仅有一幅,这叫人如何明白? 乱,还是乱,内心越来越乱。 二人商议着,索性放下来,玩一趟便是了。 这寺里她们呆不住,请求了武后,竟下得山来,去年那珍珠帘了。 珍珠帘,与数年前所见并无二致。只是,当年的人不同的。伯瑶哥哥领兵在外、小侄儿彦芳随程处亮驻军远去。再想想那个如玉的太子已经作古,空谷幽兰的张良娣却在巴州受苦,阿嫣已经是两个人了。 李彩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姐姐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吗?”易彩杭靠近她关切地问。 “是想起了一些人。”李彩拭了眼泪。 “走姐姐,妹妹带你去一个地方。”易彩杭拉着她的手快步离开。 杂草众生,那是一处坟莹。 彩杭看着好处突出的土堆,问:“姐姐知道里面的人吗?” 李彩自然不知,摇头。 “里面是我一位姐姐,是她救了我。若没有她,里面躺着的就是妹妹我了。” “她很年轻吗?” 彩杭点点头,道:“也就十一、二吧。” 十一、二,李彩想,是很年轻了。 “当初,妹妹被仇家追杀。漫山的官兵要搜查,搜在这儿,看到这处新坟他们才作罢。” 相比去了的,活着的,便要好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需要勇气。活下去, 前路是光明大道、还是布满荆棘? “十五了,姐姐,妹妹来看你。”易彩杭在坟前哭着,慢慢的跪下来,从袖里请出三支香,燃上了。 “六年了,姐姐在这儿可觉得孤单?” “姐姐莫要牵挂,家里一切都好。妹妹只愿姐姐早得解脱,脱离苦海。”易彩杭方毕,又道:“妹妹还给姐姐诵造谣生事咒吧。”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李彩听不懂,倒也跟着蹲下来,陪着易彩杭。 不知念了多少遍,二人才出了坟地,往回赶。 刚走一半儿,却有声音从树木草丛中传出,委实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呻吟,不知是痛还是怎么的。 “走吧,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李彩说。二人遂往回赶。 刚走到山门,见一女子左顾右盼。见了二人,极是热情:“二位回来了?可曾见过婉姐姐?” 李彩并不认得她,摇头拉着易彩杭要进门。 那女子拦下来了:“二位先别争着去。婉姐姐不见了,二位,太后可是会怪罪你们的啊。” 李彩瞪了她两眼:“那就怪罪好了。与你何干?” 那女子见拦不住,便拿话吓她:“婉姐姐可是不见你二人才出去找的,你们能逃脱得了吗?” 李彩反问:“婉姐姐寻我们去?自己一人去吗?” “这倒有可能。要不咱们去看看?”易彩杭小声道。 女子见她们动摇了,再加把劲儿:“就在刚才你们来的路上,你们不曾见?” 二人仍没作声。 “算了,你们不信。我陪你们一起去找吧,我又不是坏人。” 李彩警惕地问:“你是谁?我可未曾见过你。” 那女子道:“我在太后身边当差,姑娘没见过罢了。姑娘不是陇西郡主吗?” 李彩仍不相信,那女子倒自己照着刚才二人回来的路走了过去。 “走吧,省得怪咱们。”易彩杭自恃熟悉地形,也跟了去。 李彩一跺脚,也跟去了。她实在不放心易彩杭。 女子边走边喊:“婉姐姐,婉姐姐——” 易彩杭也接着喊:“婉姐姐,婉姐姐——” 仍不见婉儿踪迹,“怪了,明明瞧见来这儿了啊。”女子自言自语着,建议道:“要不你们去南边?我去北边,咱们分头看看?” 女子说着往北边去了。 李彩、易彩杭往南边找寻。 忽见一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女子,极向婉儿的背影。 “婉姐姐!”二人大喊,往马车跑过去。 带她们来的女子躲在一大树后面,笑着:“有好戏看了。” 她早就看见那马车了,料定婉儿在那儿。 李彩二人跑着过去,哪里冷不丁冒出两个手执利器的护卫拦住了二人:“你们做甚?” 易彩杭解释着:“我们找婉姐姐,那儿呢。” 护卫恶狠狠道:“哪儿有?只有我们主子,你们冲撞了我们主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谁是你们主人?敢拦着我们找婉姐姐回去?” 这两人一听,相视一眼,笑了。 马车上的人开口了,远远道:“既撞上了,带回去吧。” “啊?”易彩杭大悟,果真上当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陷阱 2 这可怎么好? 彩杭想到之前那女子,一步步的引她们入局,甚至以退为进。李彩是怕她吃亏才跟来的。想到此,彩杭甚是悔恨:“姐姐,都怪我坑了你。” 李彩摇摇头:“不怪你。有人给咱们设了套儿,非叫咱们往里砖。” 怎么办呢? 静观其变吧。找机会挣脱束缚。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她们被人塞上马车:“好好的啊,咱们也不难为你们。你们不为难,咱们也办好差了不是?你们霁对不对?” 眼睛被蒙上了,手被捆了。 另一人道:“两个弱女子,手不必背在后头,前面捆了便是。” “好,咱们也少干点坏事,积些阴德。” 接着,被推上马车。 马车被金属敲击:“我说二位,能不能逃出升天,全看你二人造化了。黄泉路上,且莫怪罪我二人。怪就怪你们坏了他人好事,搅了贵人的清梦。” 车轮滚滚向前,似乎是上坡路,她们不知身在何处。 车子走远了,刚才那个女子又出来了,看了车子远去笑了:“哼!也不想想我的手段。你们不晓得他们在野合?没抓起你们杀了就便宜你们了。武琅悦你个蠢货,我动动小指头她们都吃不消了。我真是瞎了眼了,找你当靠山!” 女子大笑:“过几日,她们被发现饿死在风穴寺里,只怕寺里就吃不消了。还全面整修,做梦吧!” 车子歪了一下,有东西从彩杭袖里滑出了头儿,她被绷的双手使不上力,只得任它滑落。俯下头去,从腿上叼了起来,放到手上,两只手握紧了。 黑暗之中,李彩问她:“妹妹可好?” “我极好。”彩杭答道。把那一小节竹筒藏好了。 只听门响,有人问:“都拉来了?” “是。”有人回答。 “行,都放材房吧。” 然后听到材禾落地的声音,一捆一捆的。 后来,她们被推下车,又给倒在地上。 “吱”地一声,门被关上了,又听到门锁响的声音。 那人拔下钥匙,道了句:“又弄这么多材,可烧到明年了。那边还有一大屋子,一冬都烧不完。”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直到全无动静。 彩杭深深叹气:“姐姐可好?” “还好。”李彩回答着,二人慢慢靠近。 “听到没,那边一大屋子和冬都烧不完,咱们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咱们不被发现也不会被人救下啊。” 这倒是,李彩的脑子真的不好使了。 黑暗之中,易彩杭把火折递过去,李彩接了:“这是啥?” “竹筒。” “里面呢?” “妹妹之前在坟前燃香用的火折。” “你要放火?” “傻姐姐,得先把咱们的绳子烧断啊。” 也对,松了绑,也就好说了。 材不是太干,再说把材房点了,她们不是自焚吗?还是把绳子烧断了再说。 两人一人拿一头,先打开竹筒,拿出火折。再一人一头儿,拔下火折盖子,火苗一闪一闪,照亮二人劫后重生的脸。 半天不见二人回来。武后着慕容若弟兄二人去找,二人带了人手遍地去找,也没见了。出了山门,沿着小路找,也不见。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去复命。 武后来了气,指着二人道:“这点子事都办不好,哀家白培养了你们。风穴寺白白让你们吃了几年的饭。还有你,慕容宣彻,哀家终于知晓你为何要出家。你也就能逃避了。莫说陇西郡主拒绝你祖母的求婚,看来有理。你能保护得了她吗?你也一样,慕容若。亏得陇西郡主看上你了,你说你有啥好?” 武后气得来回踱步:“可惜了山庄的那个姑娘,哀家身边需要这样的人才。” 又问:“郡主身边侍候的人呢?” 玉儿回道:“回太后,在门外跪着请罪呢。” 武后听了颜色稍好些:“还有点儿眼力见儿。主子都不知去哪儿了,要她们何用?” 说着又看眼前两位:“慕容宣彻,你说佛祖当年抛弃王子尊位出家,难不成你要以释迦牟尼自比吗?释迦牟尼出家王族,你也出身王族。金银珠宝对他来讲不过是粪土罢了,稀世美女也早已看厌。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反而不在意,追求那些未曾见过的东西。可你不同,慕容宣彻。都说朝代更迭,自有气数。你不愿意吐谷复国?是,复国极难。说难听的,吐谷浑的气数或许已经尽了,哀家也不避讳了。只是你们那儿有些个人还不愿意醒来,只想坐享其成,维持着王族的派头和特权。正因如此,哀家才给吐谷浑一次机会。” 李彩她们弄得灰头土脸,总算弄断了绳子。扯下了蒙在眼上的布,终于重见光明了。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透过门缝儿,才发现天色已晚, 易彩杭定定道:“姐姐,这里应当是风穴寺。” “风穴寺?”那人会把她们绑到风穴寺? 也对,她们在风穴寺,真是出人意料,越不容易被人发觉。只怕来年被人发觉,她们早已死透透的了。 易彩杭有气无力道:“得想个法子出去。” 大门紧锁,可如何出去? “记得龙泉寺师父讲经,有这么个经历。当年释尊化缘,路上碰到一家宅子失火,一小孩儿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房子火势渐大,孩子却专注于玩自己的玩具而无所察觉。大人们打不开门——门从里面锁住了。如今咱们是被人从外面锁到材房了,又不能用火,门出不去,可怎么得救呢?” 易彩杭靠在材堆上问:“姐姐,后来释尊是如何救出那个孩子的呢?” “后来,后来,我想想啊。”李彩早已没了力气。 想起来了:“后来佛祖拿了玩具从窗户那里指引孩子过去,把孩子从窗户那救了出来。” 对! “窗户!”二人异口同声道。 四面看时,却无窗户。 她们不信,细细察看,的确有一小窗户,高高的,那么小,如何上去、如何出去? 被批成熊的慕容宣彻、慕容若兄弟二人在夜色中转悠,不觉出了山门。 出了山门,一阵风吹来,慕容若一个激灵,问那守门人:“今日午后可有马车出入?” “公子问的,不如不问。今日十五,出入的马车也太多了。” 慕容若再问:“最后一辆马车,是何时出入的?” 直觉告诉他,李彩仍旧在寺内。再说,如今太后在这儿,寺里是严禁闲杂人等出入的。他问过了,过了午时,是不许再人人员出入的。再说李彩她们是午后出去的。 那人想了想:“最后一辆。好像是……哦,是拉材的车。” 慕容若听了,拉着慕容宣彻急速往寺里奔。 他们二人好歹在这儿呆了几年,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心里念道:“小彩,一定要等着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陷阱3 借着火折子的光,易彩杭跟李彩选了个又长又粗的辟材。 幸而是十五,天气还好,月光把大地照得亮亮的。借着窗外的月光,易彩杭又站在材堆上、李彩扶着材堆保持着平稳,易彩杭拿了长辟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高高的窗户。这材房是土坯结构,小窗户是木制的,又多年失修,倒也不很结实。 一下一下敲,竟然敲得松动了。接着再敲,木窗棱掉了一半截,“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好。”两人同时叫道,又增加了气力,接着敲。 慕容若、慕容宣彻二人迅速跑来时,只听见咚咚的敲击窗户的声音。 慕容若急切地喊:“小彩,小彩!” 没听见声音。窗户的敲击声停止了。李彩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真的有人找到这里了?要救她?她不确定,不敢应声。 那人问:“小彩在里面吗?” 李彩听清了,是阿若。 她赶紧回答:“是阿若吗?我在里面。” 慕容若一听,泪便流了出来:“我来救你出去。” 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他四面看时,见有一锯。伸手拿了便要去锯,阿光拉着他:“不妥吧?兄弟。” “别啰嗦!”慕容若一把推开他,照着门锁下方锯起来。 这锯常年不用,也不锋利,甚是费劲儿。阿兰若锯了一会儿,锯出了缝,便丢开锯、一脚踹过去。 “轰”地一声,材房的门应声倒地。 里面是满满一屋子的柴,是高高的柴垛,哪儿有人? “小彩,你在哪儿?”阿兰若急切地问。 “阿若,我在里面一点儿,这儿全是材。我们出不去。” “你等下,一会儿就能出去了。”阿兰若说着,抽了材往柴房外扔,阿光跟他一起扔。 这材可真多啊,丢了半天,严严实实的柴垛终于有个了豁口,却仍然还不见人。两人依旧抽柴、丢着,来回跑着,丢了半院子的柴禾,也不觉得累。 随着柴禾越来越少,李彩她们能透过柴堆看见门外的月光了。两人在里面也在抽柴。 再抽一些,终于看见对面的人了。 “小彩!” “阿若!” 阿兰若拉着李彩的手,二人四目相对,四目流泪。 “你还好吧?” “很好。”李彩含泪回答。 “没受伤?” “没受伤?” 慕容若甚是心疼:“那走,咱们离开这儿。” 李彩挣出一只手,拉了里面的易彩杭。三人快步离开柴房,跨过满院的柴禾,往外面走。 刚跨出院子,阿兰光问:“兄弟,这柴禾如何处理?” 阿兰若头也不回,脚上不停道:“兄长,这事儿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阿兰光摇摇头,对着天上又圆又大又亮的月亮叹道:“命苦啊!有我这么当兄长的吗?这天下谁有我惨?” 三人奔向太后所在的住处,尚未进院子,听得二人在争执:“你到底把她二人弄到何处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男声道:“我哪儿晓得?不过是让下面的人教训一下她们罢了。” “你不会问问去?” “这样的天,明儿再问不迟。” “不叫你来你非来,你来做甚?” “这么久了,我不是想你了呗。” “小心太后知晓,饶不了你。” “我知道了。”那男人说着,还小声嘀咕:“只当时两个普通宫婢,哪儿晓得是姑母的左膀右臂呀。” 李彩听出来了:“是婉儿姐姐。” 那男人? 慕容若怒了,上去便要理论,李彩急了,拉着他:“那男人是……” 慕容若丢开手:“管他是谁,要害你就不行。” 慕容若紧着上前,拉着那人便揍:“王八蛋,心可真狠。”那人气力不足,被推倒在地。 上官婉儿赶紧上去劝,可哪里劝得住。那男人结结实实地脸上挨了几拳,又被阿兰若踢了几脚。 这了阵子拳打脚踢地,已经惊动了太后。 院里的人没注意到,门“吱”一声开了。 “住手!”武后披了狐裘,立在台阶下。这时,屋里的灯亮了,照见武后那不怒自危的脸。 “院里何人喧哗?”武后问。 “回太后,奴婢婉儿。” “回太后,在下慕容若。” “回太后,小女子李彩。” “回太后,小女子易彩杭。” “回……回” 武后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刚从地上坐起来的人,问道“你是谁?没有名字吗?” “回姑母,是侄儿!”那人跪着,耷拉个脑袋。 “是三思?” 那在依旧耷拉着脑袋:“是!” 武后再问:“你怎么来了?姑母我好像没命你来此地呀?” 李彩想起山下那两个人说的:“坏了主子的好事儿。” 原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看来马车上的果真是婉儿。 等等,婉儿已经不是童女了。婉儿虽名儿上是先皇李治的才人,可并未圆房子。莫不是跟这武三思有一腿? 也对,刚才他说想婉儿了,果真是,在外头就那么凑和了? 是啊,婉儿以前曾羡慕地说:“妹妹有家,有父亲兄长侄儿。姐姐我可是无依无靠。” 无依无靠,所以找武三思当依靠? 她明白了,引她二人前去打搅他们好事儿的人,必然是知道内情的。武琅悦已经去了原州,那个女子是谁呢? 她这样出了神,不知不觉中,发现眼前站了个人,是太后。 “掌灯来。”太后命令,玉儿执烛过来。 灯光下,李彩和易彩杭灰头土脸的,头发歪着,衣服也破了口子。 太后拉了二人的手,手脖儿肿了,还有绳子的痕迹。用火折子烧绳子时,又起了泡。抽柴禾时,又给磨破了破、裂了口子,血流了不少。刚才没在意,这会儿知道疼了。 “可怜见儿的。”太后还是心疼的。 “武三思!”太后怒了,吼道。 “侄儿在。” “是你干的?” “姑母,误会呀。”武三思还想狡辩。 慕容若怒了:“误会,误会,怎么不抓你家的关到柴房里去?” 武后看了慕容若一眼:“哀家没让问你。” 慕容若方低下头,不再言语。 武后看看一旁的玉儿道:“玉儿,不必掌灯了。你带陇西郡主和易姑娘下去沐浴、上药吧。” 玉儿应声道:“喏。” 武后抬脚往屋里走:“三思,婉儿进来。” 武三思、上官婉儿忙跟在武后后面。 武后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慕容若:“你在这儿不离开,等着哀家治你扰乱哀家休息之罪吗?” 阿兰若抬头,赶紧道谢:“多谢太后,在下告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捷报 屋内的灯亮着,武后劈头问了一句:“你二人多久了?” 眼前跪着的是上官婉儿和武三思二人,武后靠在榻上。 婉儿已经泣不成声:“太后,请责罚奴婢吧!” “不争气的!”武后看看她,有副狠铁不成钢的样子。 武后面色愠怒地看着上官婉儿,语调平静道:“他是有家室的,你可想过你的将来?” 婉儿哭泣着:“奴婢负了太后的期望。” 武后颇有些自责:“婉儿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嘛。” 过了会儿,看二人不说话武后又道:“不是哀家留着你不放,哀家是要细细的观摩,有合适你的,哀家自然为你作主成婚。可他……你不觉得委屈了吗?” 武后叹气又摇头:“婉儿,你如今这般行径,你母亲可知晓?” 婉儿摇头。 武三思赶紧膝行而至:“姑母,侄儿是真心对待婉儿了。” 武后看着他,正色道:“那这样。哀家赐你妻儿三尺白绫,你明媒正娶婉儿可好?” 武三思,听了,顿时瘫了,头也不伸了,再不表明心迹了。 武后看了个明白:“哀家知晓了。” “三思,时候不早了。哀家上了年纪,累了。” 武三思就坡下驴,赶紧告辞:“那姑母早些歇着,侄儿告退。” 武三思见武后点头,便对婉儿使使眼色。只是婉儿正伤心呢,并不理他。 见他不走,武后问:“还有事儿吗?” “哦,没有。姑母歇息吧,侄儿不打搅了。” 武后示意地上的人:“婉儿起来吧,地上冷得很。” 婉儿依言从起上起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婉儿关上了门。 扶太后进了内室躺下。 武后差距。“婉儿,看看吧。这就是你要跟的人?你觉得可行吗?” 婉儿低头道:“回太后。婉儿无父无兄,无依无靠。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想找个依靠吗?” 武后听罢,半晌不语。 二人都不说话。这夜,极静,可听得见更漏“漱漱”的声音。 婉儿以为太后睡着了。便靠在榻下的脚踏上歪着。 武后冷不丁道:“哀家也想为你挣个将来。你却对三思上了心。哀家若真的赐死三思的妻儿,别的说哀家心狠不谈。单是三思一人便会恨你我。我倒不打紧,他不能怎么着我。只怕他会迁怒于你,你二人的日子还如何过下去?这日子过不好,不违背了哀家的初衷了吗?” 婉儿早已从脚踏上起来,跪在榻下:“太后一心为婉儿考虑,太后思虑极是周全。婉儿不敢违逆,只是婉儿如今这个行径,已经负了太后厚爱。实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婉儿这么好,这世上哀家还没发现能配得上你男子。”武后挣扎着坐起来。示意婉儿起来,坐到榻上。 “不单是你。你明月奴姐姐的婚事也是哀家做的主。念在李湛是李义府小儿子的份儿上,哀家才同意了这门婚事。不然,他能配得上明月奴?家世不说,单说这心性。李湛的忠心是够,可为人处事上,可就不如明月奴通透了。”武后说着,伸出手摸婉儿的脸:“你也是个通透的。哀家是舍不得你啊。” 再说李彩和易彩杭,二人小心地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虽说没有大碍,玉儿也拿来了上好的药给二人涂了。看看收拾妥当,嘱咐二人好生歇着,又关照阿芩和奚玲好生照顾,方才离开。 易彩杭眼睛看着李彩,朝院子处怒怒嘴。李彩远远看去,院子里站着慕容若。 阿芩道:“娘子好生歇着吧。我去打发了,便说歇下了。要他明儿再来罢。” 易彩杭听了便笑了:“那得问姐姐答应不答应。” “我还是出去一下吧。”李彩沉不住气。 奚玲早已拿了厚披风过来,给李彩系了。扶她出得门去。 慕容若看她出来,赶紧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你可还好?” 李彩低声道:“无妨。多谢挂怀,还请早些回去歇着吧。” 慕容若连连点头:“好。你也早些歇着。那,我明儿再来看你。” 李彩点点头儿,慕容若扭过头,出了院门。 李彩看着他,年他消失不见,直看到院门关上,才返回屋里。 这十五的月亮不单单是亮,且亮的时间长。直到五更天,看着窗子还是白白的亮光。 天冷,伤口恢复得慢。太后也不再催易彩杭设计绘图了。二人呆在屋里,不过五六天光景,倒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太后如今住在风穴寺,各地的奏报便快马加鞭,源源不断地送到风穴寺。 过了几日,便有捷报传来。 这一日,武后正在饮茶,门外便有奏报:“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讲。”武后平静地推了茶水。 那人道:“回太后。前方出题大利。扬州、楚州、润州已经全然回归在我唐军手中。” 那人尚未讲完,武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那徐敬业如何了?” 那人回道:“回太后。那徐敬业及其弟徐敬猷、骆宾王,全被其部将斩杀,并献上三人首级投降,余党全数被孝逸将军活捉,如今大局已定。只等太后下令以,即可班师回朝。” 武后喜得站了起来,急切问道:“那三人首级何在?” 那人道:“太后如今在佛门清静之所,首级已经送入神都万象宫了。” 武后听了,坐了回去。对,佛门清静之地,当年玄奘大师一再拒绝太宗皇帝的邀请,连战场都不愿意去。如今,岂能把人首级送进来?是她失言了。 武后道:“这是天大的喜事,朕会赏赐于你。你下去好好歇着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自毁长城1 武后自来此,便从未有今日这般高兴过。 一问左右,已经二十三了,这冬月已经过了大半。 玉儿嘴巴极甜:“太后,进了腊月,离过年可又近了呢。” “是啊,这一年快过去了。新的一年快开始了呢。一年年的过去,快的很。”武后言毕,吩咐:“传令下去,收拾停当。后儿咱们启程,回神都宫中。” 这个年,不能在这儿过啊。这个徐敬业,造反了这么些日子,又连连攻下数座城池,差点成了气候。如今这个大患已除,武后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早已在长安哈哈下去,掘了英国公的坟,砸了他的墓碑,鞭尸。剥夺了赐予他们家的国姓,恢复他们原来的姓——徐。 大患已除,她要表明姿态给天下人看,给那些些个关陇贵族看,给那些个开国玩勋看,她,一个妇人,也是能镇得住这大唐的天下的。 她得在上阳宫好好庆祝一番。这个骆宾王,这样的羞辱她,时至今日,她总算扬眉吐气了。 钦天监的人预测,腊月便会下雪。好在冬月不曾下雪,若是大雪封了路,可不是好走的。这腊月之前,还能赶到东都,这便安生了。 临行前,武后面见了易彩杭:“你可愿意随哀家回宫?” 易彩杭盈盈一笑:“民女多谢太后厚爱。只是家中祖父母年迈,父母不在身边,民女想陪伴二位老人。还请太后容谅,来年开春,民女定不辱使命,愿为风穴寺增光添彩。”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有情,让武后不得不同意。武后赞叹:“真个贤女、才女!哀家若不答应,倒显得不尽人情了。好吧,来年开春。记住你的承诺啊。” 李彩与易彩杭依依惜别。路上冷得出奇,人呼出的气成了白烟,河水凝结成了冰。 这时节,人心如隆冬一般的冷酷无情。 告密成风,人人自危。 进入腊月,离过年越来越近。喝完八宝粥,又过了半月,便是吉兆头,人称作小年,放爆竹,吃麻糖,东都极是热闹。 喝上了腊八粥,吃过了烙馍卷麻糖。有的人却过不了这个除夕夜了。 单于道安抚大使,被斩于军中,全家妻儿,全部被斩,一人不留。不久,王方翼受到诛连,有人告王方翼跟程务挺、裴炎是一伙的,都跟徐敬业有牵连。 年后,这个消息传遍了长安、洛阳两都,弄得人心惶惶,朝中人人自危。 武后雷厉风行,以告密者之手排除异己,又笼络了人心,提拔自己的心腹,以为自己所用。 这个年,过得心惊胆肉跳。 听闻消息,“不好,颜芳!”李彩心里一惊,牵了马翻身而上便匆匆往明月奴家赶去。到了,她翻身下了马,后面的阿芩和奚玲才气喘吁吁的赶到。 进了院儿,明月奴却不在,李湛一人在家。 李彩叫了声:“湛哥哥,二姐姐没在家吗?” 李湛正侍弄院里的牡丹,抬头见是她。回道:“是小彩呀。这不都过年了,她在宫里忙活,过年了,人多事杂你不晓得?” “哥哥不晓得么?右武卫大将军程务挺被斩了。” 一听她这话,李湛吓得赶紧上前,左右看了一下,赶紧拉她上了台阶:“傻妹子,你声音小点儿不行啊?非常时期,非常时期!” 李彩笑了:“湛哥哥怕个啥?我还不能问了?” 李湛苦笑了:“你小孩子家晓得个啥?太后对程务挺早有不满,从他上书为裴炎请罪时就开始了。这次有人告他与徐敬业有勾结,不过是给了太后以把柄而已。” 李彩气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明眼人都晓得是假的,哪个糊涂蛋要陷害他,还竟有人信了!” 李湛脸色更不好了,小声道:“叫你小声些。还嚷嚷,太后就信了。劝不住啊!” “这不是自毁长城嘛?哥哥没听说吗?突厥人听闻程务挺被斩,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吗?” “这还用说?程将军驭下有方,每次出战,军中士卒无不全力杀敌。突厥人最怕他了,一听说是他,便不战而逃。如今更是为程将军立了祠堂,敬若神明。”李湛说着,话锋一转:“可又怎样?如今人都不在了。你来问,是因为他母亲是陇西李家的女子吗?” “这个我倒听说过,程将军的母亲是陇西李家的女子,不过是另一支。是乾佑兄长那一支的,倒不怎么往来。我担心的是颜芳,他可是程将军的副手呢。不晓得这孩子如何了。” 李湛安慰她:“太后只令斩杀程务挺一家,并未涉及颜芳,理当无妨。况且你姐姐如今正在宫中,岂有不问的理?你只需要等消息便是了。” 李彩听了,叹了口气,心道:也只能如此了。便告辞了。 李湛看她离去的背影,悲伤道:“傻丫头,你只道自毁长城。冤死的何止是程务挺,还有王方翼啊!可怜王大将军,含冤被流放崖州,又在途中被杀。只因为他是王皇后的族弟啊!” 李湛说着,眼泪滚滚而下:“自毁长城,自毁长城!” 他想起了他那死在他乡的父母双亲、兄长子侄。 这是天顺圣皇后光宅元年,扫把星出现,必有动荡。这一年来的动荡可不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洛阳伽蓝 “我要走了,小彩。”阿兰若沉默了半日,才出口。 李彩没说话。 “你送送我吧,再见不知何时。” 李彩点点头,二人出了门,阿兰若在前头。李彩快步回屋,“咚”地一声,猛地关上了门。二人中间隔着一道门。 “不送我了?”门外的他拍门。 “你走吧。”她的眼泪终于暴发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如今的样子。 他再次拍门,她没理。 “刚刚有东西落在屋里了,你开门给我吧。” 她开了门,只有一条缝儿。一只手臂挤了进来,她要关却关不上了。 他搂过她,她索性哭个痛快。 良久,她才止住哭泣。 “我也不想离开,可……祖母病重。你要晓得,是祖母把我带大的,我……” “你祖母把你带大,那是父亲母亲呢?” 阿兰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们照顾姐姐。” 李彩给他一岔话,便不再流泪了。阿兰若递给她帕子擦泪。 李彩问他:“那你祖母病重吗?” 阿兰若情绪低落:“耽误了些日子,父亲说无钱看。”无钱看?便把病给耽误了,要他几千里的回去看?当儿子的不尽孝,却要自己的儿子替自己心孝? “好了,你还是送送我吧。” 看他这么央求,李彩吸了吸鼻子:“那好。” 阿兰若牵了马,和李彩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他的跟班儿车离,奚玲和阿芩在后面尾随。 走了半个时辰,阿芩倒嚷嚷了:“走了老半天,放着马不骑,叫哪回事儿?” 阿兰若看了看李彩:“走吧,送我到城门口。” 李彩看了看身后的丫头,没吱声。翻身上了马,奚玲没说,也上了马。阿芩则臭着脸,很不情愿。就差说了句:“娘子,你可争争气吧。” 马走得不快,车离在后头叫:“王子,咱们的马马早上吃得早,这会儿饿了,走不动了。” 阿兰若应了声:“那就喂喂呗。” 喂,就得停下。 阿兰若看看两边,倒有一处的所在。破是破了点儿,不过可以在门口歇会儿了。 那是一座阵年老宅,两扇院门有一扇勉强挂着,另一扇还好。 门楣上还有几个字,因年久失修,漆已经脱落。李彩凑近了,仔细看去。前面几个字无法辩论,后面的字倒还能认出来:“伽蓝。” 伽蓝便是佛寺。 当年玄奘大师初入天竺,所见的第一处不是“洛阳伽蓝”吗? 旁边的车离和奚玲、阿芩在喂马,李彩看着她们,心想:难道这也是一处洛阳伽蓝? “我来看看。”阿兰若个头比李彩高了些,凑近了看:“的确看不清。” “进去看看吧。”阿兰若伸手推了推那扇好门,门“吱”一声开了,阿兰若走了进去。李彩也跟了进去。 院里一片荒凉,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石头佛像。 院里了处大殿,颜色也剥落了,看着灰灰的。台阶下有一方石碑,似乎还有文字。阿兰若、李彩二人上前辩认。 看了落款,二人齐声道:“这是前隋立的碑文。” 二人说着,继续看下去,这碑文的大意是:北魏年间一对心仪的男女订了亲事,可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男子要去前方做战,二人只得分离。女子苦等男子多年未果,有人劝她再觅姻缘,女子为远离世人分扰,在洛阳伽蓝落发为尼。一年、两年、三年,乃至十年、二十年过去了,男子依旧毫无消息。岁月几经更迭,直到女子弥留之际,也没有把男子盼来,她带着遗憾往生了。 时光如水,江山几易主。洛阳伽蓝,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日晒,依然在风雨中矗立。直到隋文帝时期,独孤皇后偶然经过此地,听说了这件事,深受触动,拿了自己的钱请人立了碑文以示纪念。身边人劝皇后:“可对伽蓝稍加修葺。”崇尚节俭的皇后拒绝了,正是恢复生产的时期,民众生活不易,她岂能以一己之私而劳民伤财?因此只立了碑文,并未加修缮。 看到这儿,李彩早已泪眼朦胧。阿兰若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劝道:“琉森兄长和武家的姑娘,出了正月便要成婚了。” 李彩抹了眼睛道:“出了正月,这么急?是武家的子夜吗?” 阿兰若点点头,拥她入怀:“兄长在成婚了,咱们也不会等太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不要太伤心了。” 可是,李彩怎么不伤心?他和她,甚至还未订婚呢。 李彩猛地推开他:“她们还在外头,该走了。” 是喽,分别在即,还依依不舍的? 送到城门口,阿兰若笑道:“你若有工夫,看看羊炫之的《洛阳伽蓝记》吧。” 李彩不答他的话,只道:“去吧。我等你。” 他点点头,转身打马而去。 人走了,她迎着风,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成昏 正月里的最后一天,李彩拉了子君的手,由子初带着,几个人一起去看望子夜。前一天子夜邀请她们去看自己的新房。 婚礼定在二月二,挨的挺近。紧赶慢赶,琉森的父母也从凉州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那是一座新建的府第,虽比不得上阳宫,倒也壮观华丽。 院里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走,咱们去新房看看去。”子君拉着李彩朝屋里走去,奚玲和阿芩尾随其后。 还没进屋门,倒有声音传入耳中。 “怎么子夜脸色不太好呢?”一个关切的中年女声问道。 “哼!”另一个女声恶生恶气地道:“还不是要金项圈。吓,她们这边准备的这般齐全,还差这么一个金项圈么?咱们不说好了不会备东西的么?这不是给我难堪么?” 那个中年女人依旧劝着:“孩子的终身大事,嫂子略微表示一下也行啊。再说了,也费不了啥。” 那妇人仍旧是恶声恶气的:“这马上要举行婚礼了,还要啥金项圈。就会出幺子!我刚才跟她说了:‘啥都没有!’” 那中年女人的语气明显是不满了:“啊?嫂子这样可就不对了,嫂子当年嫁到吐谷浑,吐谷浑也是这样对待嫂子的吗?” 那恶生恶气的妇人口气稍缓和了些:“罢了。破费便破费吧,这时候也太紧了。后儿便要用呢。” 李彩、子君听罢,也不敢进屋了。出去也不好,毕竟子夜说在此地等着她们呢。 正不知脚往何处挪呢,院里又来了一拔儿人。抬眼看时,却见是子初的父亲母亲。 也对,子夜的父母早逝,可不就得武攸绪夫妇来撑场面呗。 李彩、子君赶紧迎上去,武攸绪夫妇对她们点点头。目光却落到了她们身后,原来屋里的人出来了。 李彩这一看,不打紧。其中一位较年轻的面相和善良。另一个倒是见过。 那无肉的两腮,那刻薄的面相。自恃是王室后人,认为谁家的女儿嫁给她儿子便是高攀了的妇人,不是她楚氏又是谁? 怪道听那恶怕声恶气的声音那么耳熟,原是见过面的。还是在三原县,李余福的家里。这么多年了,还是那副德行。 李彩暗自吁出一口气,为子夜捏了一把汗。 连自己的儿子都能逼死,子夜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听刚才那一席话,这是想一子儿都不花便要娶儿媳妇的节奏啊。 听听:“她们这边准备的这般齐全。” 不但不花,还想着儿媳妇的丰厚的嫁妆呢。阿嫣分析得一点不错,慕容琉森心里未必有子夜。他看中的不过是娶了子夜带来的丰厚嫁妆和地位的飞升罢了。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单是有这样的母亲,教出这样的儿子也就不稀奇了。 “子夜不是来了吗?在哪儿呢?”张夫人问。 “她这会儿不在,许是忙别的去了。”楚氏回答。 子君和李彩相视一笑,怎不说是自己把人气走了呢? 这两边大人还在寒喧,李彩、子君便离开了。 “你说,这子夜姐姐嫁过去,能有好儿吗?”子君问。 李彩长叹一声:“唉!”又道:“摊上这么个老的,难啊。” 爆竹声响,划破了走向暮色的神都的天空。黄昏时分,吉时到了。 黄昏时,结昏。 一顶大红色的轿子,抬着美丽的新娘,走向通往亲宅的路上。 轿子里的新娘——子夜,此刻身着绿色新娘妆,手拿扇子遮面。却遮不住一脸的喜气洋洋,这一脸的喜气,也遮不住那一丝深深的忧虑。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她忧虑。 轿子前头的新娘官儿,身着大红吉服,跨着大马,昂首挺胸的走到队伍的前列。 新宅里,宾客彻夜狂欢。酒席上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琉森和阿兰光在一桌,狂饮数杯。 琉森拱手告辞:“诸位尽兴,我出去一下啊。” “怎么等不及了,去洞房?” 琉森喝多了酒,说话舌头都打结:“哪里,出恭去。” “去吧,咱们还能拦着你不让去见亲娘子?” 那人说着,上前扶着琉森:“走吧,为兄送你到门口。” 脚步声惊动了新房里的新娘,还有说话声。 那人问道:“可喜可贺啊。琉森哥娶了如意妻,加官进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琉森带着酒气笑了:“加官进爵倒免了。衣食无忧便好,咱不就图个这吗?弟弟我,”琉森说着,打了个酒嗝:“从未想过要找她。” 一句话,子夜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愿意相信。泪水,顿时滚下脸来。 她对身边的丫头道:“你去一下,把刚才听到的告诉哥哥,再让哥哥转达给太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昏后 子初连夜进宫,面见了太后。 他是报着死谏的决心来的,为了子夜的终身大事。他把当夜的情况、之前琉森的事,一一阵述给武后。 听完他的叙述,太后仰天长叹:“又能怎样呢?当初哀家也不看好这门婚事。耐何子夜执意此事,我怎好多加阻拦?事已至此,你叫她好自为之吧。” “可是,姑祖。”子初甚是动情,哀求道:“子夜她一介孤女,远赴凉州,还不被人欺负死?琉森的母亲,当初可是把自己的第二个儿子给生生逼死的呀!”子初跪在地上,恳求着。 “那不一样。”武后喝斥,转身坐下:“这个儿子,可是他的眼珠呢。再说了,凉州是我大唐的地界,咱们的弘化公主在那,还轮不到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妒妇来做主,更勿遑论一个边缘化的王子了。封他一个成王的封号,是为了让他配得上子夜。”武后稍做停顿,闭上双目:“再者,那里还有李志贞率领着哀家的数十万兵马。欺负子夜,他们凭的是啥?” 话已至此,子初也不好再争辩,语气平缓了许多:“姑祖,这会害了子夜的。” “她自己选的,她自己看着办吧。”武后语气透着认命:“你告诉她,她夫君的封号是因她而封的。若是琉森家的人伤了子夜的心,哀家随时可以将他的夫君贬为庶民。若在凉州不好了、过不下去了,哀家欢迎她随时回来。” 多说无益,子初道:“真为当年陇西李家的那个姑娘庆幸,幸好没嫁过去。不然,如今不敢想你,会成啥样子。” 武后看了看地上的子夜:“好了,你平身吧。” 子初在武后的示意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听见武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讲:“子初,你也不小了。子夜比你小,已经成婚,你打算何时成家呢?” 子初一听此话,内心惊了一下,赶紧推脱:“谢姑祖关怀。此事不急,缘份到了,自然可以成家。眼下,我只担心子夜,还有子君。” “好,终身大事,不可随意。你惹有中意的女子更好。不然,哀家见有合适的,也会为你把把关。总得配得上你才好啊。” “谢姑祖关心。子初是想,等龙门的卢舍那大佛骏工之后,再做打算。” 武后点点头,卢舍那大佛,的确是大事。她已经有了安排,只道:“再过几日,子夜他们便要启程上路奔赴凉州了。哀家命你护送子夜归凉州。” “姑祖要我去?”虽说在他意料之中,可他此刻的表情却不是装的。 “对。凉州都督上书,说他内人思女心切,哀家准他女儿去凉州团圆。过了二月上旬,带陇西郡主一道去吧。” “是,姑祖。那,龙门那里……” “你放心。那儿不用你盯着,哀家自有安排。你只消把子夜平平安安地送达凉州即可。” 听武后这么讲,子初只好拱身告退。 外面下起了雪,春日的雪,落地即化,湿了脚下的土地。天气稍暖,这地上的雪水便会了无痕迹。 可是,子夜今日成婚,如若不成,又能像这雪花一般的了无痕迹吗? 这世上有卖后悔药的吗? 洞房内,花烛影影绰绰,子夜披衣而起。榻上的那个男人——慕容琉森已经沉沉睡去,如今已经是她的夫君了。想起新房外他的话,再想想哥哥们的反对声。她不愿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却又不得不相信。 眼泪肆虐地流,几年的感情,她实在舍不得说断就断啊。便是自己欺骗自己,她也认了。 她顶着来自姑祖和兄长们的压力争取到了这门婚事,如今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吗?好吧,最坏的结果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姑祖容她回来。 这婚礼的热闹劲儿,在三天之后才稍稍的冷却下来。 这一日,回门的子夜问武攸绪:“叔父,怎么只见哥哥们,却不见子君?她去了何处?” 武攸绪一笑:“子夜啊。子君可忙了,先是陪陇西郡主去了风穴寺,说是风穴寺要大修,她二人前去开开眼。这紧赶慢赶回来了,又去了嵩山,说是长信县主月份大了,去陪陪她。” 子夜点头:“侄女晓得了。叔父请入席吧。” 席开三桌,女眷一桌,男眷两桌。 子夜与张氏聊着:“你子初哥哥会率军送你去凉州,还有陇西郡主也同去。你且放宽心去吧,路上你姑祖已经安排妥当,都是可靠、得力之人。” 子夜含泪点头。 “凉州距两都千里之遥,那里不比家里。你那婆母娘,我看也不是个省力的。礼数上你只须不亏欠她便是,她若不好了,不还有琉森嘛,你两个只要无事便行。若不好了,再做定夺。” 子夜的泪水已经在脸上流出长长的道子,张氏说着,声音都变了,带着哭腔:“昨夜,子初求见你姑祖,想把你留下,这门闲事不做数也罢。耐何事关两国邦交,非同寻常。子初再三请求,太后只说,过不下去了,回来便是。” 子夜不住地点头,拭了泪。便走出门去方便,哪料刚方便完回来,路过男眷所在小小院,听得人喊:“怎么倒了?还说自己海量呢,也没咋让他,竟自己成这样子了。” 子夜忍不住往里瞧了一下,门口倒着一个人,正想着谁这般没出息,再定睛一看,不是她那新婚夫君,又是谁呢? 子初把琉森扶了起来,这个琉森,便扭头着狂吐。 她的心早凉了,丢人,丢人,丢到娘家去了。 这一成婚,娘家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夫家,哪里把自己当亲人看?何况还是个这样的夫君? 她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制瓷风波 春寒料峭,虽说是春日里,这天气却是最不稳的。这样的天气里,窑里的瓷器能否烧成,可真让人提心吊胆啊。 白云山庄,又名易家庄,坐落在见容寺的北侧,与风穴寺并排而立。武后把武子夜和亲要用的瓷器交给了白云山庄来制作。 面对着烧好了的一窑瓷器,易老庄主内心极为忐忑。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了窑前。上香、合十、嗑头。 易老庄主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孙女易彩杭,还有易彩杭的友人李彩及其丫头。几人慢步向窑门口走去,到了跟前,还能微微的察觉出窑前的微温。 走到窖门前,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易村的心头。 眼看着窖口的砖一块一块的少下去。映入眼帘的窖内的瓷器。 窑门露出来的口子越来越大,易村的眉头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差。 果然,开窑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灰败、不能称为瓷器的物品。 老庄主怒了,胡子一抖一抖地:“小彩,去,把你那不成器的兄长叫来!” 易彩杭没应下祖父的话。她应下了武后了差事,在风穴寺的抄手游廊处作绘,又兼顾着山庄的制瓷,这会儿,她哥哥正代她在风穴寺绘图呢。 易彩杭自己先进了窑内。第一排,是盘子的泥坯,全废了。第二排,是杯子,也全废了。第三排,全废……李彩跟着易彩杭绕到窑后头,也是没一个成器的。 易老庄主跟了过来,大怒:“太后的期限马上就到,咱们就要交上去这满窑的废品不成?我易家百年的名声竟然毁于一旦?毁在这个不成器的孙儿手里不成?” 说着,老庄主手狠狠一拂,叽里哐当,前面两三排的瓷器应声而倒,瓷器相撞,碰瓷了。易村要抚袖而去。 这一倒,倒还让人乐了。易彩杭叫道:“阿翁回来。” 老庄主已经走出窑洞,只听易彩杭道:“阿翁,来看中间这儿。” 易老庄主回头,循声走过去,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儿。:中间两排的架子上,默然静立阒两排杯子,却没烧毁,更妙的是烧出了晕燃的色彩——溢色了,有天青色和桃粉的碰撞,有青苗绿和白银色的碰撞。 老庄主缓缓伸出干枯的双手,捧了一个杯子到外头,外头阳光甚好。阳光之下,杯内透出清幽的光,整个杯身透亮。李彩叹道:“真好看。” 确实,很好看。不同与作为冥器的三彩瓷,更迥异与以往的青瓷、白瓷、粗瓷,这次烧成的,是一个特殊的瓷器。说是稀世珍品也不为过。 “造化啊,造化。”老庄主激动地说,烧了大半辈子的瓷器了,易老庄主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老庄主的脸色早已多云转晴了,缓缓道:“找你兄长来,再炼制一窑。太后把这个事儿交给咱们,便是瞧得起咱。如今日限迫在眉睫,不可懈怠呀。” “遵命,阿翁。”易彩杭行礼,目送易老庄主离去。 可是接下来两窑的瓷器都是这样的情况。 满窑的瓷器,成品不过十之一二,连着三窑都是如此,老庄主不得不慎重了。 “把彩云给我叫来,整日的在风穴寺晃荡个啥?”老庄主彻底怒了。 不多久,易彩杭的哥哥——易彩云回来了,脸上带几道红红绿绿的颜料。易彩杭见哥哥这样子,也笑了。 他仔细地检查了窑内的每一处,并未有异常。 染了颜料的双手翻弄了几下烧窑用的松枝,也未有异常。他又到了外头,环绕着窑外转了一圈,也未有异常。 怎么回事? 易彩云挠挠头,问:“这烧成的瓷器是在前排还是后排?” 易彩杭摇头:“都不是,是在最中间的两排。” 易彩云点点头。从窑外的后头上去,到了窑顶,往中间走,细细看了看,笑了:“我说呢。顶上中间有两处破了。快把它弄好吧。” 搞了半天,原来是中间破了。易庄主摇摇头,总算找出毛病了。掐指一算,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高交货的日期还有段日子,来得及。想到这儿,他又捋须笑了。 修好了窑,便要赶着炼制瓷器了。接下来的日子,白云山庄里的人紧张而忙碌。 虽说每一次开窑,烧制出的成品色泽都不一样。可再也没有烧出像之前那三窑的成品。 “总不能以一整窑瓷器的代价换取两排的成品吧。”易彩杭对李彩说。 在这里了一些日子,看他们每次开窑都紧张得不行,谁也不能确定烧出来的瓷器的状况。 易彩杭说:“烧瓷跟绘图不一样。你也不能确定哪次能烧好,更不能确定火苗会类到哪个瓷器,因此这色釉会成啥样谁都不确定。” 是啊,谁都不能确定。这大大小小的瓷器,似乎浑然天成。她来自于尘土,也终将归于尘土。 钦天监算出了此次离开东都的最佳时日。 二月,张子夜与她的夫君及大唐派遣的护送人员,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子夜歌 这是大唐开国以来,和亲的女子第一次从东都洛阳出发,前去边塞和亲。 大唐第一位出塞和亲的公主,以及有名的入藏和亲文成公主,都是从长安出发的。这次,武后执政之下,却从长安出发,无不透露出武后的打算——大唐帝国的命脉早已被她牢牢的抓在手中。高宗去世,武家女子和亲,无不向天下人昭示,她武约,才是大唐的实际掌权者。 “子夜,去了凉州,可不比在这里。你那位婆母,虽说已经先你们而行,你也是见过的了。以后,得处处留心,保重自己才是。“武攸绪的妻子张夫人,一再叮咛。 正说着,那边见三人三骑匆匆赶来。走近了,却是上官婉儿及玉儿、李彩。 “娘子稍候,太后有令。这个还请武家娘子收下。”上官婉儿气喘吁吁的下了马,从玉儿手中接过一背包,还挺大。 打开看时,几乎亮瞎了众人的眼,是一把精美的四弦琵琶。 双面都镶嵌着绿松石、前、后、左、右,各有大小相等的红宝石为花瓣的梅花五朵。 子夜擅长音律。 接过来拨弄两下,铮铮响了两下,音质极好。 “这是姑祖的爱物,姐姐怎么拿来了?” 婉儿眼圈红了,半晌才好,道:“太后说,此一别六千余里,不知几时有再见之日。这把月琴送于娘子,权当是个念想吧。” “娘子此去凉州,途经洛州、长安等地,太后已向沿途各地降下旨意,衣食住行已经安排妥帖,且有专人管制,自不必担忧。唯有一事,太后幼年之时,曾在洛州生活多年,魂牵梦萦。娘子路过洛州,替太后好好地看看景致,权当是太后去了一遭。” 子夜接过琵琶,扭身端坐车内,撩开帘子,瑟琶声响,腔调倒有些哀怨之气。 李彩想,不外是她要唱个《昭君出塞》或是刘细君的《悲愁歌》。 这子夜止视前方,边弹边唱:“落日出前门,瞻瞻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子夜歌》? 刚成婚不几日,却弹唱这哀伤的失恋之曲?这是怎么个情况? 不是《昭君出塞》,亦不是《悲秋歌》,这里不存在威胁和亲。 婉儿看了看武子夜,李彩看了看武子夜,二人转移了视线、目光相遇。内心不由得叹息。即便不是武家皇亲,子夜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夫家? 只见武子夜手拔琵琶,继续弹唱“: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前丝断缠绵,意欲结交情。春蚕易感化,丝子已复生…” 子夜,前方的路会怎样呢? 一曲终了,婉儿上前低头道:“太后托奴婢转告娘子,娘子去凉州不必担忧。这天下都是我大唐的国土,哪里都是家。守卫家园的都我大唐的子民。娘子若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自有太后为娘子做主。如若真被人欺负过不下去了,娘子大可回来,太后与陛下定会为娘子撑腰。” 这话,说得便很有水平了。这山禄,在一边听了,气得脸都绿了。 送亲的队伍要出发了。 李彩带着两个丫头,跟着武子初也踏上征程。 明月奴陪着武后在城楼上目送送亲的队伍离开。 明月奴问:“太后,以前咱们的皇室女子成婚,都是从京城出发。此次为何要从东都出发?” 武后听了,不大高兴:”慎卿啊慎卿,这话你也用问吗?哀家自认为你懂的。“武后略停一下,又道:”你应当懂得哀家的苦心。哀家如何登上后位的,哀家心里清楚。高宗皇帝身体欠佳,哀家处理政务,那些世家旧臣早有怨言。与其在京城处处掣肘,不如在东都来处理政务来得利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荒漠遗珠 四周是光滑的峭壁,她身陷幽谷,四面看时,却无可攀爬之处。 可怕的又来了,好容易上了岸,却不敢在石径上行走,前方有一可恶的老叟,凶恶的眼珠瞪着她。 娘子,娘子娘子醒醒。” 有人在晃她,睁开双目,却是阿芩和奚玲。 看她醒了,二人相视一笑“娘子总算醒了。” 李彩问“怎么了” 阿苓笑道“娘子睡着还哭呢,可是梦里被緾着了我俩还害怕呢。” ”谁没做个梦呢还能这样大惊小怪的“李彩从榻上起来。 打开门,天色微微发亮,不远处是一片荒漠。她们行走了数月,早已离开了中原、汉中。 她轻轻走了出去,外头清冽的空气扑来,让人更加的醒目。奚玲赶紧拿了披风为李彩披上。虽说是春日已尽,清早还是怪冷的。 李彩朝荒漠望去,昏暗之中,那远远的荒漠之后,似乎有一座山。那山的那头又是啥她为何而来为了父母亲情,还是为了心中所爱 一行人的住的地方是窑洞,地势很高,视野辽阔,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李彩似乎看到了一段长城,还有远处的山头。 为了迎接她们一行人的到来,当地官府早早地挖好了空洞,安置了室内一应用具,供他们歇脚。又尽其所能,安排了饮食,为众人接风洗尘。 这一路上,受到多次的热情款待,倒叫慕容山禄刮目相看他也曾在大唐两都到吐谷浑王庭来回奔波数次,却从未此礼遇。他不晓得,这是大唐百姓对和亲女子的关爱。 当地官员又献上具有当地特色的青花绫、镜纹绫数十匹。简直把山禄的眼给亮瞎。 作为回报,也显示出大唐朝廷的恩泽,子夜分了粮食种子与当地百姓。山禄在一旁极其不满。 太阳出来了,带着光晕。 ”快看啊,日头打西边出来了。“阿芩嚷嚷着。 奚玲也叫”就是就是,总算看见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一回。“ 李彩哈哈笑了”又瞎胡说了不是日头啥时候会打西边出来“ 四面看时,不远处有一小孩儿蹲在地上玩着一把勺子。又有一大人朝那孩子走去。 细看时,却是武子初。 ”武家哥哥怎么带一孩子“李彩远远地问。 ”这孩子是当地明府之子,刚才明府派人给咱们送早点来。他也跟着来玩。“ 李彩听罢点点头,朝他们走去。 男孩儿手拿勺把儿,在一方石上转动,那勺把停下来之时,老对着一个方向。 李彩看了一会儿,问”这不是司南“ 那男孩儿抬头”姐姐怎晓得我的小名“ ”原来你叫司南啊。“李彩惊了,不过说他手里拿的是司南。 阿芩、奚玲也跟过来了。 李彩指给她们看”你们看看,还说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呢。看看司南吧。“ ”小彩,今儿咱们不赶路了。“ ”那是为何“ ”明府刚说了,这两天会有大雨,百年不遇的大雨。前方是荒地,走到半路没法安歇。“ ”咱们要穿过这片沙漠吗“ ”沙漠里可如何行走要绕过去的。“ 水,这里太缺水了,长年的缺水,说这儿的水贵如油也不夸张,全靠接了雨水过活。 武子初收拾了司南,拉了司南往回走”走吧,司南,你父亲还在府中等着你呢。小彩,咱们该去用早点了。“ 早先还能见着日头,吃完早点便不见了。 天色暗了下来。接着,雨点噼啪咂下来,紧接着,雨道子似箭一般的射到地上,大雨果真来了。 此处降雨极少,这么大的雨更为罕见,百姓们拿了锅盆碗去接水,看这雨势如此之猛,甚至有人掀开缸盖,让雨水自己往里下。 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的大雨,整个世界也是茫茫的。 雨声之中,李彩翻看随身带了几本书,倒是越发的心静了。 武子初在屋里叮叮咣咣的,又哧啦哧啦地,不知做啥。李彩让阿芩去看,回来说是在锯木板,用钉子钉泥屐。李彩过去看,原来是拿了木板比着鞋底大小地刻,又在上边一边钉了兽皮条。 武子夜见李彩过来了,指着地上的一堆”你试试。“ 李彩弯腰拿了一只套在脚上”真不错,又长高了。子初哥哥,我跟你一样高了。“ 武子初站起身来”倒是真的。小彩这一年可没少长呢。“ 李彩脱了下来,正要拿走,武子初道”先搁这儿,还没好呢。“ ”还没好“ 武子初接过去,从地上拿了块儿拇指高的木块,又打了钉子,用斧头钉上,一只泥屐前后脚掌各钉一个,完了又钉另一只。 试了试,牢固了,才递给李彩”试试,比刚才还要高呢。“ 这倒也是,三人道了谢,回屋去了。 下到中午时,雨势稍小了些,不过还 是没停下来。一个下午雨势都不太大,晚上枕着雨声入眠,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夜半时分,雨更大了,电闪雷鸣,雨声哗哗个不停。 早上起来,雨停了,缸里的水满了。 才停了小半天的雨,又下起来了。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听得见鸟儿的鸣叫之声。 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 阿芩吵吵着要出去,被奚玲给拦住了”地上都是积水,也得泅半天才能出去呀。“ 午后,李彩她们脚上蹬着泥屐出了院子,这里的土很粘,这泥屐穿上好多了,不沾鞋子。天更蓝了,空气更加的清新了。 放眼望去,茫茫的荒漠被一片绿色覆盖。寸草不生的荒漠,竟然也长出了植被 “荒漠里怎会发出绿芽来“ ”这个嘛,千年草子万年松,应当里沙子下面的种子发了芽。“ “子初哥哥,咱们直走也行吧,省得绕那么多的路。“ ”这个,应当可以。我去问问司明府。“子初答应着,走了几步,又回头交待”你们几个可别往那边走,那靡靡之音会叫人自杀的。“ 几个人应声着,只在边缘玩耍。 司明府听了拒绝了”不行,公子。此处多年不曾有人走过。多年前,弘化公主、方成公主成亲路上经过此地,前方还未成变成沙漠,有不少人想走这条路,都走不成。“ 放着近路不走非绕路,以前不行,现在为何还不行,武子初问”司明府,这是为何“ 司明府解释”公子可曾远远地看见那座山山脚上杂草众人,根本无法通过。每隔半个时辰,又有怪音传出,令人求死。“ 武子初仍是不明”快些通过不就好了“ 武明府摇摇头”公子想得简单了这怪音能传方圆百里,想要通过这百里沙海,一个时辰可不行。本官前面几任明府不信,非要前去,弄得拔剑自杀者有之,撞石而亡者有之。弄得民心惶惶,因此此地成了禁地。“ 这头一天还是绿草茵茵,第二天天亮再去看,已经是一片花海了。 真是奇观,满地的花,五颜六色,鲜艳之极,像花织成的密密的毯子。 送亲的队伍都在收拾行装,李彩她们轻装上阵,无事可干,去那花海玩去了。 附近的孩子玩闹着,跑跳着,越来越往花海深处去。 倒也没有听到靡靡之音,阿芩大着胆子往里去。余下李彩奚玲也跟着去。眼见着离那山越来越近,武子初发现了,大声惊叫着”快回来,危险。“ 无奈离得太远,听不到,武子初跑着追过去,大喊”小彩,快回来,危险“ 看她们没有反应,他只好继续追过去。 花海的尽头,有一座庙宇,再不远便是那座山了。望山跑死马,其实离山还远着呢。 那座庙宇很是破旧了,那群孩子看着没啥可玩的,就折了回去。只有司南还跟着李彩。 说是庙宇,却破败得只余下一座房子,还是石头砌的。司南带头走进去。 堂上供着一块大石头,还有字,红色的颜料脱落了大半。 司南念着”李少卿神位“ 少卿,是她李彩的字。不对,父亲说早先西汉之时,她们家有位英雄字也是少卿,那是李陵 李陵的神位怎会供奉在此 ”水“先进去的司南叫着,李彩赶紧拉住他。 原本这屋内并没有水,这一脚踏进去,怎么会有水 李彩跟着司南往堂前走,那水随着他们往里走、倒涨了起来。唬得二人赶紧退回来,才到门口,那水又褪了去,一丝不见。 这太奇怪了,莫不是有何机关 越想越怕,她赶紧拉了司南出去。 刚好武子夜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怎么跑到这儿了,不交待了这儿危险吗“ 武子夜看那石壁,外头还有小字。他上去辨认”大汉天子千秋成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豫汉娜 武子初再往下看时,依稀看到四个字“元平元年” 落款是李少卿。 李少卿,莫不是李陵所刻 武子初念道“元平元年,元平元年” 李彩在一旁道“元平元年,是大汉将军李陵逝世的那一年。” 武子初若有所思,问道“小彩,你家女子都有字、你父亲也为你取字了吗” “是,大姐姐字文卿,二姐姐字慎卿,我的是少卿。” “难怪你晓得。”武子初听了,皱皱眉“这文卿、慎卿、少卿,猛一听还以为都是男子的字呢。可有缘故” “自然。”李彩也不避讳他“早年家中武将较多。到了贞观年,天下太平,三祖父说要改换门风,大姐姐出生,取字文卿。后来,因隐太子一案,三祖父的大儿子无故受了牵连,被发配岭南。那会儿,伯父刚刚成亲两个月,伯母又怀了龙凤胎二姐姐和伯瑶哥哥,夫妻二人拔山涉水、历经艰辛,好容易一同前往岭南。三祖父牵挂了一路,后来伯母诞下龙凤胎,三祖父偏爱女子,便为二姐姐取字慎卿,告诫伯父身居要职,为人处事定要慎重。” “那谁为你取的字呢” “自然是父亲。” “当年相士说,我们这一大家会有三个女孩儿,这一辈儿不会再有女子了。父亲便为我取字少卿,是最后一个了。” “那你五叔家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五叔是“听到了异样的声音,李彩住了嘴,扭头看了看,转身往石屋后面看。 循声而去,那声音的确是从石屋后面传来的。那急促的呼吸声,似乎不是人类发出的。 她们五人绕到后面去,却是一头小象卧在地上,旁边一只成年象。那小象那么地虚弱,显然是受了伤。一要尖利的弓箭刺入了小象的两眼中间。 当晚,夜色刚刚笼罩下来,便有一群人,以纩塞耳,手执得器,在夜色中往那山头逼近。 他们身形矫健、形动敏捷。骑着的马,都绑了马蹄,以免发出声音。 这么多年了,终于没再听到那罪恶的靡靡之音。为首者乃是司南的叔父司文郎,他犹为不信,便把塞耳之物取了出来。不好,箫声响声“呜”,那声音哀哀的。司文郎的心沉了下去,叫他痛不欲生。唬得司文郎旁边的一中年人珐琅赶紧为他塞上耳朵。 早先听人说这里有魔鬼的声音,这珐琅对他讲了,他还不信,私自带了几个人悄悄地过来。 正犹豫不绝中,忽听到沉闷的雷声。耳朵被塞住了,可以消弱靡靡之音,可这雷声还是听得见的。对呀,夏天到了,可不是雷多嘛。会下雨的,这一伙人急了起来,山那边遍地荆棘,躲没处躲。 接着听到重物踏地的声音,珐琅抬眼望见了天上的明月“不是下雨,怕是遇到大象了。传说中,这山有象群守护,遇到危险象群才会出现。” 其余的人并未听见他说的话。 但看到一头大象出来之时,他们害怕了。接着,又有多头大象接踵而来,月光下的象群,像一座座小山。群象脚掌落地的声音,地动山摇。 司文郎这帮小伙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执弓者搭上箭、提剑者手持剑柄跃跃欲试,手提长矛者长矛横在身前,作防御状。 珐琅大叫“不要试图接近他们,会激怒象群的。” 为首的大象甩了甩鼻子,象群随之甩着象鼻。箭拔弩张的人们怂了,哪怕他们没听清珐琅的吼声,也纷纷倒退。 诚然,在这群庞然大物跟前,这十几个人如同蝼蚁般,刀箭起不了作用人们根本无法到达大象的跟前。而大象只需踩人几下,人就会踏成肉馅。 呜咽的箫声停了。 接着,传来悠扬的笛声。月光下,缓缓驶来一头小象,一小五六岁的小孩坐在象背上,手执短笛吹着。 珐琅低头向象群深施一礼,又朝那小象背上的小孩致意。 小孩点头,珐琅一挥手,惊愕的众人连忙掉头,奔向来时的路。 ”终于走了。“象背上的小孩儿笑道。 成年象伸出长长的鼻子,轻轻的挑起小孩儿,稳稳地放到地上。 这是个小女孩儿,长得不丑,只是未收拾罢了。 李彩,武子初轻轻的抚摸小象的背。 她们刚从山后过来,没想到,山前山后两重天。一面是百里沙海,一面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不过是被荆棘藤蔓绕了个结结实实。女孩儿的父亲母亲也不过是偶然闯入这里,便在这生活了下来。不是受伤的小象,任谁也不会想到还会有这么个人类。 小女孩儿心疼地摸了摸小象两眼中间包扎伤口的绑带,对李彩他们道谢”姐姐,若非你们救了小俊,怕是再也见不到它了。“ ”原来它叫小俊,那你叫什么“李彩问。 ”我还没有名字,要不姐姐为我取一个吧。“ 李彩想想古书所记,中原早年天气火热盛产大象,因此简豫。想了一想”叫豫汉娜,可好“ ”豫汉娜“ ”娜,是漂亮女子。豫,我有一象,再说,象群都听你的话。汉,自然是汉人了。“ ”嗯。“女孩极为赞同”豫汉娜,好,好,真好。父亲、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只是,天然已晚,可怎么回去呢 豫汉娜指了指身后的两头成年象”姐姐不必担心,我让摩陀、沙陀送你们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两重天 摩陀轻轻用象鼻卷起李彩、阿芩,放到自己的背上。沙陀用象鼻卷起奚玲、司南到自己背上。 李彩犯了愁,武子初怎么办 “伽陀,你去送那位公子吧。”豫汉娜侧身对身侧的灰色大象说。 伽陀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从象群中走出去,来到武子初身前,轻轻的放下象鼻,勾到背上。 要出发了,李彩问“豫汉娜,你可愿意离开这儿,去俗世中来” “这个“豫汉娜犯了难”不瞒姐姐,我从未想过。“ ”你父母皆从中原来到此处,或许他们有他们的顾忌。“李彩说着,象群已经迈步往回走。李彩回头道“豫汉娜,靡靡之音还是少吹奏吧。” 豫汉娜犹豫了,她们是靠这靡靡之音来阻断世人对她们的猎奇之心的。可是想了想,她点点头“知道了,姐姐。” 三只大象走出百十米远,“姐姐。”豫汉娜叫住了她。 李彩回头,大象止住了脚步。 豫汉娜冲她喊“姐姐,请你转告司明府请大唐和亲女子不必绕路,还请就近经此路去凉州吧。” “听见了。”李彩也冲她大声喊“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司明府的。” 没有了星,月亮也隐去了。夜色中,住处是越来越近了,大象驼这五人连同小孩儿回到了住处。 “小彩,下来吧。”武子初喊了意犹未尽的李彩。 “下来” “下来。”武子初肯定地道,又问“难道你想让他人晓得咱们是如何回来的吗” 李彩只好依言让摩陀放她们下到地上。 武子初交待着“你们,今儿的事儿在人前一个字也不许提。” 李彩连同丫头一直地点头,提了,人民的猎奇之心会打扰到象群,那会害了豫汉娜的。 司南也点点头“我也不会提,父亲那儿我都不会告诉的。” 几个人快步往回走,刚到门口,便听见吵闹声。 再走近了,细细一听,原来是山禄。 山禄吵吵着“他们孝敬你是应该的,你姑祖是大唐的掌权者。你是皇亲,收了哪来的愧疚之心” “正是姑祖吩咐,这些粮食种子要给边塞的百姓的” “少拿你姑祖来压我。朝廷给地方粮食种子会叫你一个和亲的女子千里迢迢的去送自有官差去办。” “对,粮食种子即便我不开口,护送我来的哥哥也会照办的。” “对。既然有那么多男子,还要你一个女子来做这样的事吗” “呵呵。”武子夜笑了“既是我一个女子的嫁妆,你何必来说三道四” 吵吵着,二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咚”似乎有东西摔地上的声音。 李彩听不下去了,要冲进去。奚玲慌忙给拦住了“娘子何必去趟这浑水由它去吧。” 清翠的东西掉地的声音,是瓷器。清静了许多。 半晌,武子夜的声音响了“你摔我也摔,你摔的凭几没坏。我摔的坏了,碎了的不能用。都是我的嫁妆,还接着来吗” 这山禄见状是无可奈何,也认命了“行了行了,再过几日就到家了。明儿还得赶路呢,睡吧。” 武子初问向李彩“可都听见了你可明白,我为何子夜、子君嫁到吐谷浑” 李彩没说话径直往自己屋里去了。 武子初站着没动,看到李彩她们屋里的灯火亮了。 半晌,灯熄了。武子初见状,拉着司南离去。 天晴了,不愧是夏日,天热了起来。 沙地是开满了花,还有一些小苗,像是小灌木,又象是小树苗。除去了往日的荒凉和寂寥,处处充满了生机。 司明府、武子初二人并驾齐驱聊着,司南跟在武子初后面也骑着一小马。 ”公子,用不了多久,这儿的小苗会绿树成荫的啊。“ 没有了靡靡之音的恐怖,队伍很快经过了这百里沙海。 来到了山脚下,翻过这座盘旋而上的高山,地势就高了许多。高山的那一面,是一片森林,然后是一片无垠的平原,挨着平原的是连绵起伏的山。武子初带领队伍远远地绕开了象群的居处。 李志贞的夫人静荷郡主,对于女儿的归来翘首以盼许久了。这天,大儿子李谷奉母亲之命打探回来“母亲不必担心,妹妹她们已经出了六盘山,往咱们这边赶来。” 李夫人欣喜若狂“六盘山太好了,出了六盘山就无妨了。“ 六盘山,累世因缘,相士说是她女儿的一个劫难。 ”母亲,回去吧。妹妹到这儿还得个把月呢。“ 李谷扶了母亲往回走。 走了两步,李夫人停下了,不无担忧道”不好,来到这边是高原,你妹妹长年生活在中原,到了这儿得些日子适应呢。“ 李谷扶着母亲笑道”母亲多虑了,妹妹又不是一两个人,身边不还有丫头奚玲和阿芩吗“ 李夫人点点头,又摇头”她们两个丫头,可 也没到过这儿呢。“ 李谷又道”不是跟着送亲队伍吗里面自然有经验丰富的老人,她们会注意的。“ 李夫人听了,方点点头,放了心。 送亲的队伍,在春日里从东都出发,过了这六盘山,山这边如今已是初秋了。 隔了一座山,便是两重天了。 这里没有夏天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经过酷暑山的那一边,还郁郁葱葱、山花烂漫。这一边已经是万绿泛黄、硕果累累了。 山的这一面似乎别有洞天,天很蓝,白云似乎触手可及。水很清,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湖水,能养鱼吗 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困难,压抑得很,似乎透不过气来。 对了,这是高原。队伍中的老人讲,过几天会更厉害,东西要少吃,要虔诚念佛。 想到这儿,李彩心里默默地念了起来。 不知是真的有用,或是心里作用,竟然好了些,不那么压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九十章 风波起 凉州城,弘化公主府。 武子初被人引见,到了李谷面前。郑重地将李彩主仆三人交托给李谷。 巳时,堂前端坐着是吐谷浑的可汗诺曷钵及大唐的弘化公主。下首坐着几位慕容氏本家。 武子夜夫妇跪在下首,接过一中年仆妇手中的茶,双手捧起杯子,恭敬道“请可汗公主用茶。” 上首的两位老人目光相遇,点头接过的茶水,揭盖轻轻啜饮。 又道“行了,从此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这半年来一路劳顿,都累了。下去歇会儿,到正午时该用午膳了。” 李志贞带领两位下属在察看军情。秋老虎,天热,太阳明晃晃的,让人无法直视。他手搭凉棚,一双有炯炯有神的大眼眯了起来向天上看。 ”回来了。“李志贞说。果然,随着翅膀划动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鹰缓缓下落,李志贞伸手,鹰稳稳地落到他的手上。那道“今日无敌情。” 一下属来报“都督,小娘子回来了。大公子来让禀报一声。” 李志贞点点头,那人又问“都督可参加吐谷浑那位王子的昏宴吗” 李志贞摆摆手“不了。任他们如何办,我就不参加了。” 那人道了”喏。“便离去了。 李志贞翻身上马,萦绕在心头的那种不安依然没有散去,他阴沉着脸,扭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可懈怠” 那下属去了。 想到女儿归来,李志贞微微地笑了,脸色才好转了些。 席开十多桌,从午时到夜里,客人不断。武子夜认识了不少慕容家老的、少的,从此也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了。 李彩没有参加宴会,早早的回到了母亲身边。 天色还亮着,一家人正用晚饭,忽有人来报”报,大都督,前方来报,敌方偷袭了我军。意欲破坏咱们的粮草。 李志贞筷子一扔,问“如何了” “还好。听都督的吩咐,粮草分为了三处。他们偷袭的这一处并未得手。” “好。”李志贞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从席上起身。 李夫人给李志贞系上披风,这位都督从大儿子手中接过长枪,遂抬脚往外走。又回头吩咐“阿谷,好好保护你母亲、妹妹、弟弟。父亲去看看。” 李谷追了出去“父亲带上儿子吧。” 李志贞把他往屋内一推“听话。你不愿意听父亲的,在军中也该听军令吧。” 这话把李谷堵的,只好作罢。 弘化公主在席上,原本只是到晚宴上应个景,只是这面子还没做好,便有人凑到她耳边把军情传到这边。唬得她赶紧起来“好了,我晓得了。莫要让可汗听到风声。” 吐谷浑的可汗诺曷钵,被吐蕃灭了国、逐出了国土。在大唐境内也不得安生,逼得率领族人一再向大唐内部迁徙。如今年老休弱,一听到吐蕃来袭,便吓得魂不附体。人老了,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想她弘化公主,是大唐立国以来,第一个和亲外番的公主。当年的婚礼,由三公主持公主嘛,可不就得由三公主持。举国欢庆,人山人海,如鲜花着锦。 后来,到了吐谷浑。吐蕃的强军进攻,国土沦陷。 休养生息,大唐派了得力干净,率领成千上万的兵马,充足的粮草锱重,助吐谷浑复国。一开始势如破竹,后来被人挑唆,陷入重围,功败垂成。 复国之梦的破灭,揭开了心中的伤痕。这一仗,大唐损失惨重,几十万的兵马,损失的几十万人的锱重,让大唐元气大伤,恢复绝非一朝一夕。没个一二十年,翻不过身来。 那个昔日的国主,她的夫君,一夜间仿若老了十多岁。 而今天的这一次,不是往日的小打小闹,倒也不算是大场面。 号角声起,大唐的军士一见李志贞,顿时一鼓作气,拼力杀敌。吐蕃这一股军队也不示弱,双方都使出了全力。 金属武器相接的声音,撕着人的心。马儿嘶叫,天上的月亮不见了,往日闪耀的星星也没了踪影。 来挑衅者,没占上便宜,来了几千人,几乎全军覆没。 胜了,高兴吗保卫了身后的亲人、大唐的百姓免遭杀戮似乎没啥可高兴的,这一次,不过是一次次侵扰中的寻常一次罢了。 李志贞看到满地的死伤,横七竖八丢弃的盔甲、武器。一种哀伤涌上了他的心头。 内心的哀伤,一如战争结束后战场上的横尸和武器。 下雪了,秋雪。 雪花,也在为大唐的勇士哭泣吗哀伤太重,这泪水万了雪花。 片片雪花落下,掩盖不了战争的痕迹,落在脸上,一如冰冷的脸,冷却的心。 昔日的繁华,在秋日是渐渐凋零,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他们家是世代的将门府第,他幼时常听三伯父李靖跟父亲的交谈,此刻终于深有体会。为何自古明将不喜战,厌恶杀戮。 ”大丈夫不打不为百姓之战。“三伯父的话一直深深印 在他的记忆深处,今日这一战,胜了。他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