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沦陷》 1、第 1 章 2、第 2 章 3、第 3 章 4、第 4 章 5、第 5 章 6、第 6 章 7、第 7 章 8、第 8 章 9、第 9 章 10、第 10 章 11、第 11 章 12、第 12 章 13、第 13 章 年关将近,沈朝渊反而清闲了下来。 放了寒假,明笙没什么事,整日里不是陪着沈朝渊去简桉居就是去捯饬自己的小窝。 简桉居里大多是赵薛组的局,明笙每回过去都能看见他。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沈朝渊方才给她发了个微信,让她过去。 她和沈朝渊之间很少用微信交流,这是他为数不多地主动给她发微信。 明笙回了他个好字后,忽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和沈朝渊的微信聊天记录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可是现在的聊天界面上只有方才孤零零的两句话。 那之前的聊天记录呢? 明笙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删过,可能是误删,她将手机收起来,并没有深想。 明笙打了出租车,一路开向简桉居,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聚了,再见面恐怕要年后了。 一路上,明笙看见路上的车辆已经没了往日那么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匆匆过去,然后渐行渐远。 路上没有堵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简桉居门口,明笙付了钱,下了车。 她常来这里,这里的服务人员早就认得她了,见明笙到了,自动就走了过来为她领路。 这次换了个更大的包厢,也多了许多明笙不认识的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在意的,她只要乖乖坐在沈朝渊身边就好。 最近几天,她和沈朝渊就没怎么分开过,他到哪都要带着自己。 “嫂子你来啦,想喝什么,刚好服务员在这,你别客气自己点。”这里除了沈朝渊之外,唯一和她还有点熟的就剩下和她打招呼的赵薛了。 明笙朝他笑了笑:“谢谢。” 在她进来之前,场子已经热起来了,其中最数一位她不认识的蓝毛声音最响,一直嚷嚷着赵薛耍赖。 他们在玩的游戏,明笙看不懂,只能低头抿了一口赵薛方才叫服务员给她拿的橙汁。 “是不是无聊了?”明笙刚喝了口橙汁,身边的沈朝渊便低下头凑了过来。 “还行。”明笙抬眸和他的目光撞上,微微一愣。 就在前一秒,她居然从沈朝渊的眼里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 不止今天,前一段时间也是 如此。 沈朝渊变了,明笙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变,但是她好像更喜欢现在这个偶尔流露温柔的他。 因为这样的沈朝渊更像他了。 就当是再做一场梦,反正梦的时长也就剩下半年了。 也许是怕她无聊,也许是沈朝渊自己觉得无聊,俩人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沈朝渊问:“今年打算在哪过?” 明笙垂下眸,认真回道:“在家里。” 沈朝渊嗯了一声,没再深问。 他只知道明笙是本地人,其余的并没有过多了解,出于礼貌,他并没有调查过明笙,也禁止身边的人擅自去打听。 当初之所以选中明笙,也只是因为她这个人而已。 所以对她家庭状况,沈朝渊一直不清楚。 “年后有空吗?”沈朝渊默了默后又问。 明笙盘算了一下年后那几天的计划,开口回答:“初五过后应该会有空。” “是有什么事吗?”明笙回答完后,又抿了抿唇,问出心中的疑惑。 “陪我去见一个人。”沈朝渊望向远处,淡淡开口。 “见谁?”她问。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沈朝渊才缓缓开口:“我爷爷。” “好。”明笙答应得很干脆。 沈朝渊的爷爷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 明笙方才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有温度的柔情,在他说出爷爷这两个字时。 她愿意陪他去见一见。 “我说哥、嫂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一起玩游戏嘛,再聚可就要等年后了!”赵薛输得实在太多了,只能打着歪主意,想要将沈朝渊和明笙拉下水。 他们在玩掷骰子,输了就要接受惩罚,明笙观察了一会儿,游戏没什么特别的难度,重点在惩罚上。 就比如现在,原本指着沈朝渊加入后能咸鱼翻身的赵薛输得更惨了,跟着他过来的小女友已经损了他好久,说他没用。 而她身边的沈朝渊卷着衬衫袖口,领口微敞,依旧是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手气却异常的好,次次点中。 到头来,输得最多的还是赵薛。 玩到最后一把还是赵薛输了,他开始耍赖,嚷嚷着要换一个游戏。 这时明笙覆在沈朝渊耳边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沈朝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冬 天来姨妈,着实让人不好受,更何况她刚才还喝了几口橙汁,橙汁虽然不是冰的,但到底有些凉。 十分钟后,明笙从洗手间里出来,她捂着有些痛的小腹,路过走廊,碰见一个女人。 女人手里捻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过鼻息。 明笙认识她,简桉居的老板娘,简桑。 “大姨妈来了?”简桑看到明笙从洗手间走出来,一首还捂着小腹,瞬间明白过来。 她语气熟稔:“需不需要我找人给你弄点红糖水或者热水袋?” “你认识我?”明笙不信她一个老板娘会对一个陌生顾客观察如此仔细。 女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说笑吗’,她嗤笑一声:“沈朝渊的女朋友,连我这里的服务员都知道,你觉得我会不认识?” 她喊的是沈朝渊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和沈朝渊应该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应该还不算差。 简桑或许是怕她误会,在吸了一口烟后便幽幽解释:“你别误会,我和他没关系,只是这简桉居有他的股份而已。” 明笙弯了弯唇:“我没误会,也不会误会。” 简桑眉头一挑:“沈朝渊找的你这个女朋友还真有点意思。” 难怪她那个助理小千辞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简桑。”简桑站直身子,朝明笙伸出一只手。 明笙顿了几秒,同样伸出右手,握了上去。 “我叫明笙。” 俩人对望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眸里探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简桑望着明笙的背影,轻啧一声,低声喃喃:“沈朝渊这是从哪找来的宝?真让人看不透。” 明笙一路走着,回想刚才和简桑对视的那几秒,嘴角露出一抹叹息。 简桉居、简桉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突然想到了那位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演员蒋桉。 更巧的是她右耳上的那枚耳钉与她在杂志上看到的,蒋桉左耳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那副耳钉是在蒋桉的某个采访上说是他私人订制的,这世上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副。 别人的故事,明笙没有那么多的兴趣去探知。 她自己的生活已经够她折腾的了。 明笙走到拐弯处,刚想要转弯,突然听见走廊另一侧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 是赵薛在说话,明笙往后退了退,静静地站在那。 “我说哥,你就真没打算和嫂子结婚?” “我觉得嫂子挺不错的啊,你别太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我觉得嫂子是真心对你的,而且你对嫂子……反正你娶了嫂子,你也不亏,还能免去许多麻烦。” 听着赵薛的话,明笙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在等着沈朝渊的答案,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她在紧张。 明笙躲在角落,等了许久,才听到沈朝渊出声:“结婚...哪有那么容易。” 赵薛把他这句话自动代入为他不想取明笙:“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嫂子?是不是因为叔叔阿姨的事……” 赵薛没有说完,因为他知道,这个话题是沈朝渊的禁区,能不提就不提。 可是他实在不想沈朝渊背负这么多了。 果然在赵薛提到那俩人之后,沈朝渊的脸色明显变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们。” 赵薛连连点头:“对不起,哥。” 沈朝渊抬抬手:“你先进去。”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会不会娶明笙的事。 可明笙从他的话语声中听到了明显拒绝的意思,这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她想。 他们在这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里,相互都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感,到时候分开,就不会有太多的麻烦滋生。 这与他们当初约定的条件,分毫不差,只谈恋爱就好,无关其他。 想到这里,明笙之前对沈朝渊这一段时间里突然变化而变得惴惴不安的内心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变得没那么冷漠了,毕竟认识这么久,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笙一早起来,给公寓的门上贴上了对联。 即使是一个人过年,明笙依旧准备了许多东西。 贴完窗帘,她依次接到了远在国外的林叔叔和许阿姨以及初家干爸、干妈的电话。 他们照例像前几日一样问她要不要去到他们那里一起过年。 明笙一个一个拒绝了,她今年依旧想留在青市,陪妈妈。 明街巷的老房子在去年被她卖掉了,她在那里出生,长大。 有太多的回忆都和那条 巷子有关。 可是她一点留恋都没有,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后,明笙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将那栋老房子卖掉了。 卖房子的钱,她自己留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她寄给了在南泞镇养老的干爸和干妈。 电话里,在明笙拒绝了回南泞镇过年的这件事后,那边的人似叹了口气:“笙笙啊,你都两年内来这了,我和你干爸都有些想你了。” 明笙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抱歉,干妈,我今年还是想陪陪我妈。” 明笙不知道她去了天上以后,还有没有受欺负,不过那个人坏事做尽应该上不了天堂。 “没关系的,你这是应该的,等年后你要是不忙回来看看,你也很久没回来看看杳杳了。”远在南泞镇的初母抹了抹眼角,轻声叹息。 明笙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你和杳杳说,别生我的气,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看她。” 初母应声:“我会转告她的,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她怎么会生你的气。” 挂了电话后,明笙一个人驱车去了郊外的青园墓地。 这里风景怡人,听说是块风水宝地,所以这里的墓地也比别的地方贵了一倍。 明笙的母亲就葬在这里。 来时的路上,明笙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她将玫瑰花放在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明笙选择的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母亲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明艳四方。 而明笙的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 玫瑰花瓣随着寒风被吹得簌簌抖动,明笙站在那,无声地和碑上的女人对望。 良久,她眼眸中落下一滴泪,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妈,我又来给你送玫瑰花了。” “希望你下辈子出生在一个不会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家庭富裕,院子里最好种满玫瑰。” “这样你就不会被男人信口胡诌的情话和一朵不知道从哪摘的玫瑰花给骗了,最后为此葬送自己的一生。” 明笙站在墓前,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她穿着一身长到脚踝的黑色大衣,上面落满了一层白色。 原本,明笙是想带着母亲明艳回她老家关明镇安葬,可又害怕她下辈子又投进了关明镇那个偏远地方。 所以明笙最后选择了这里,离着大城 市有些距离,但又不算远。 但愿她来世能去到好人家。 明笙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外是万家灯火。 她上来之前,在公寓楼下瞧见了有人在准备放烟花,许多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明笙煮了一盘饺子,饺子是她昨天包的,包了不少放在冰箱里,差不多够她一两周的食量。 将小桌子放在飘窗前,明笙坐在提前铺好的厚毛毯上,热腾腾的饺子摆上。 弄好这一切,明笙的手机也跟着亮了。 一连串的‘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席卷她的微信消息窗口,同时窗外‘嘭’的一声,明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五颜六色的烟花铺满整片天空,与城市里斑驳的光影互相交织,铸就了一场美妙的除夕幻梦。 看完一场烟花秀,小台桌上的饺子已经有了冷了,明笙并不急着吃饭,微信上来了许多消息,她得一个个回过去。 明笙依次给几个室友发了除夕红包,还有叔叔阿姨以及干爸干妈。 赵薛居然也给她发了个红包,数额还不小,这是明笙没想到的,不过最后她没有收,只回了句除夕快乐。 处理完大部分信息,还剩下最后两个。 这时时间刚好到了零点。 明笙看着微信界面上那两个并在一起的名字,彻底怔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朝渊会和林述言在同一时间给她了一条相同内容的微信。 明笙只是愣了一秒,并没有多犹豫地点进了和林述言的聊天界面。 沈家老宅。 沈朝渊站在卧房外的阳台上,盯着微信上明笙零点零一分发过来的除夕快乐的红包,微微蹙着眉,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新年的热闹气氛散得很快,起码明笙看见的是这样,正月初六往后,小区里来往的人的便少了很多。 过年期间,明笙也没有闲着,她把给芮佳她们的毕业礼物准备的差不多了,礼盒她也已经下了订单,不出几日就能到。 剩下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公寓里,沈朝渊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天,她也没问,索性她现在没有其他事情。 正月初九,她接到了赵薛的电话。 “嫂子,渊哥他爷爷去世了,就在昨晚。” 挂了电话后,明笙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去世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 这是明笙第三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只要老天爷不高兴了,它想带走谁都可以。 葬礼办得很简单,赵薛带明笙过去的时候,只有沈朝渊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衣。 望着他的背影,明笙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出的孤独和悲伤。 “只有他一个人吗?”明笙问。 “算是,其他那些...”说到这,赵薛轻声叹息,含糊地解释,“那些人过来只会吵到沈爷爷,所以哥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听出了赵薛话中的欲言又止,明笙并没有多问。 她走上前,握住沈朝渊垂在一侧的右手。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宽大的手掌只剩下掌心那一点温热。 她太懂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明笙没有出声,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沈朝渊脸上的脆弱。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明笙望着照片上老人和蔼的面容,心里想着,真遗憾会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 沈氏集团创始人去世,对于外界人而言是个不小的新闻,沈朝渊有心不想让外人拿这个博噱头做文章,所以一早便和那些亲戚打了招呼。 可是这中间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人,沈爷爷去世的消息还是登了报纸和新闻。 那是明笙第一次瞧见沈朝渊发了那么大的怒气。 后来是赵薛告诉她,透露给无良媒体沈爷爷去世消息的是沈朝渊的那一对父母。 赵薛说,沈朝渊和他的父母关系很恶劣。 那几日,沈朝渊没有回过别墅,直到有一天,她帮着假期结束回来工作的刘姨帮忙处理她家乡的特产时,听见了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明笙出去一看,是沈朝渊回来了。 虽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借着阵阵微风,明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脸颊微红,仔细观察,走向她步子还有些晃动。 几分钟后,沈朝渊站在了明笙眼前,一双墨眸直直地盯着她。 下一秒,明笙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良久,在她耳边,沈朝渊轻声低喃。 “笙笙。” “别离开我。” 后面一句,太轻了,还没来得及入她 耳,便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 —— 时间像行驶的飞船一样飞速前进,徒步的人们怎么追也追赶不上,但同时也将那些难以言喻的悲伤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料峭的寒冬很快被迟迟春意代替。 而大家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叶子的婚礼定在了七月初。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伴娘装却早早地就送到她们仨人的手里。 何芮佳拎着淡紫色的裙子,感叹:“这下叶子可是下了大手笔,这伴娘裙真好看!而且我们仨个的还是不一样的!” 妍妍的偏向公主风,她的更御姐一些,而明笙的是淑女风。 班级毕业照约在了下个月中旬拍摄,毕业照拍完就只剩下一场毕业典礼,等这些全部结束,就是她们真正告别大学校园的时候了。 好在大家最后都还在青市,离得也都不算远,明笙心底那股离别的感伤被冲淡了些。 她不喜欢分别,那种感受很不好。 许旌没想到自己过来取婚戒,身后居然还跟着俩跟屁虫。 赵薛他还能理解是因为好奇,可沈朝渊是为什么也要过来凑热闹。 许旌一路上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这小半年来或许是因为他未婚妻和沈朝渊的女朋友是室友的关系,俩人之间比以前交集更多了一些。 顺带着,也交上了赵薛这个损友。 到了店里之后,店员轻车熟路将人带进了VIP包间,将他一早订下的婚戒取了过来。 赵薛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像没结过婚的土鳖:“这戒指还真挺好看的,怪不得那些女人喜欢,我看着都要有些移不开眼了。” 许旌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戒盒中,眉眼间溢满了幸福感:“叶子一直很喜欢这家的饰品款式,除了这个戒指,我还订了同款项链、手链以及耳坠,只是还要等些时日才能取。” “行了!行了!你这狗粮够了啊,别在撒了,我真吃够了!”赵薛比了‘打住’的姿势,制止许旌想要继续撒狗粮的恶劣行径。 许旌呵呵一声,白了赵薛一眼:“那你估计还得继续吃,这里可就你一个单身狗。” 单身狗这个词可算是触到赵薛的痛点了,圈子里的谁不知道,三个月前,赵薛那个小艺 人前女友在娱乐圈爆火,一部剧封神,然后就把他踹了。 许旌话里有话,赵薛听了后瞬间炸毛:“许旌!大家还是不是兄弟了!再说了谁说就我一个,我哥说了,他不会结婚的!” “哥你说对?”赵薛说到这,视线看向身旁一直未吭声的沈朝渊,然后继续讨伐许旌,“到时候你一个已婚人士,看着我们潇洒,而你就只能在家跪键盘喽!” 许旌闻言,不动声色地挑眉,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沈朝渊身上。 半晌,启唇:“感兴趣?” “有设计师的名片么?”沈朝渊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这里面的所有钻石珠宝,都是需要私人订制。 许旌了然地笑笑:“当然有,回头推给你。” 他就知道,沈朝渊从来不会做没有计划的事情。 许旌有心提醒:“对了,这家的货,预订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拿到。” 沈朝渊蹙眉:“三个月?” 许旌摸摸鼻头:“不过你要是加钱,倒是可以快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两个月肯定是跑不掉的了。” 沈朝渊默了默:“两个月够了。” 赵薛被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弄糊涂了:“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啊?什么两个月三个月的?” 许旌好心提醒了赵薛,眼神示意了他一番。 赵薛顺着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桌子上眼花缭乱的钻戒示例图。 左看看许旌,右看看沈朝渊,恍然大悟。 他朝着沈朝渊不可思议地喊道:“哥你打算和嫂子求婚啊!” 沈朝渊久久没有回答赵薛的问题。 可他的态度已经给了赵薛最直接的答案。 他和明笙,也该有个结果了。 明笙是在陪秦妍妍买芒果蛋糕的时候接到了林述言的电话。 她站在蛋糕店外,天气阴郁郁的,像是要下雨。 电话里,他说:“笙笙,我回国的时间提前了,大概六月份。” “快的话,说不定还能看着你毕业呢。” 听着久违的熟悉声,明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头,只见乌云忽然散开,刺眼的光芒拨开厚厚的云层,照在身上,温暖包裹着她全身。 亦如当年,他也是如此这般给予她温暖。 明笙抑制住内心那久违的悸动,努力镇定开口:“好,我等你。” 第14章 第 14 章 “笙笙!看这里!” 明笙闻声收回手机, 回头。 只见何芮佳举起相机对着她,而后‘咔嚓’一声。 相机里的明笙穿着学士服,头发剪短了些许, 眉眼稍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何芮佳连拍了几张,然后走到明笙身边,感叹:“笙笙, 你真是怎么拍都好看啊!” 听她这话, 明笙才回味过来, 她这是又在偷拍自己。 今天是学校拍毕业照的日子, 班级大合照已经拍过了,现在就是何芮佳拉着她们仨到处拍照。 “你到底拍了多少张?”明笙有些无奈问道。 “哎呀, 大家都毕业了,你就让我拍个够嘛!”何芮佳模糊道。 她们站的位置是学校人工湖的南面,而秦妍妍和叶子在对面各种剪刀手拍照。 何芮佳收回相机, 凑过去问:“对了笙笙, 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明笙捂住手机屏幕, 摇摇头:“没事, 我们过去,咱们四个还没有拍过合照。” 她刚才在看微信, 明笙没想到沈朝渊又去出差了。 月初,她去别墅里找过他,打算和他说一下分手的事情。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普通情侣有些差异,但分手这种事情,她还是想当面说清楚。 但她最后却扑了个空。 最后她给赵薛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沈朝渊有急事去了一趟意大利, 至少需要两个月才会回来。 电话里,赵薛的语气还有点奇怪,但当时明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朝渊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的这件事。 明笙算了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 五月底,明笙又去了一趟墓园。 这一次,她依旧带了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的,上面还沁着水珠。 明笙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 已至初夏,天气渐渐有了些温热,明笙外面穿着白色针织衫,里面是件浅蓝色长裙,直到脚踝。 她蹲在碑前,裙摆触地,这是她第一次去触碰碑上的照片。 明笙自打记事以来,就没有见到母亲像照片上这样肆意张扬地笑过。 这是母亲仅存的一张没有被烧毁的年轻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明街巷的老楼里,每天都是永无止息地吵架声。 那里的邻居们每天的谈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 那个叫艾维远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明笙一点也不想承认他这个身份。 当初就是他用一支玫瑰花和撇脚的情话将明笙的母亲从那个闭塞的小镇骗到了这座大城市里。 她以为自己是从深渊奔向一场深爱,哪曾想,那只不过是另一个深渊。 后来许多年,都被困在了那栋老房子里。 明笙望着照片上的女人,陌生又熟悉。 她以前常常想,如果没有自己,那母亲会不会就可以远走他乡,就可以摆脱那个男人了?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点买鸡蛋的钱被那个男人砸得头破血流,最后却只是想给她补充点营养。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想多给她筹些学费而去上夜班,然后被那些邻居议论成是去做那种工作。 年幼的明笙见过了太多的暴力落在母亲的身上,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承受了这世上所有的非议和恶意。 她是个累赘,这是明笙前二十二年对自己的认知。 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明笙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笑:“妈妈,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有很多人爱我。” “林叔叔、许阿姨,还有干爸干妈,就连他…也一直把我当妹妹疼爱。” “我只是…有些想你。” 很想你。 明笙也曾想过放弃,那天晚上,很冷、很冷。 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马路中央,来往车流不断,却没有一辆撞向她。 路过的车主对她破口大骂。 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清,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一心求的就只有死了。 那两年她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就连自己一直深爱的人也要出国深造。 那时候她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却还要对着外人,强颜欢笑。 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没了一点生机。 可也就在那天晚上,她站下马路中央,看到了不远处大屏上沈氏集团总裁的采访视频。 明笙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寻到过林述言的影子,可在与他性格、气质完全相反的沈朝渊身上,她却找到了一点相似之处。 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明笙四处打听有关沈朝渊的消息。 他最常去某家餐厅吃饭,她就去应聘那家餐厅钢琴师。 她当时想着,只要每天或者隔几天能瞧一瞧他的侧脸。 只要侧脸就好了。 那一点点相似之处,足以续燃她内心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 或许是她“跟踪”的技术太过拙劣,很快就被沈朝渊发现了。 那天餐厅里一位喝醉的客人,企图过来搂她的腰,而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不远处和朋友吃饭的沈朝渊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靠近。 等明笙发现时,是沈朝渊将其踹倒在地的时候,那人叫得难听,她瞧见了沈朝渊微蹙着的眉,厌恶的情绪浮在眼底。 除了右侧脸,其他都不像,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那时的明笙是满眼的落寞,摇摇欲坠的心,像是要跌进无尽的深渊。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沈朝渊又来了她所在的餐厅吃饭。 以往他都是隔几天来一次,那一次他连续来了两天。 明笙长得像她母亲,很漂亮。 清丽的脸、明艳的眸。 所以总会有男人上前招惹。 沈朝渊如同前一天一样帮她挡了麻烦。 只是这一次,他多了一句话:“我以后都不会来这吃饭了,你不用继续在这工作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 在得知他以后不会来之后,明笙有些浑噩地偷偷跟着他。 就像是一个变.态。 那时候的她完全把他代入了林述言,即使近看他时,依旧有着许多的不同。 数不清跟了多少次,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报警将她送去了警局。 可是沈朝渊却在她最后一次跟踪时将她堵在楼梯口问:“喜欢我?” 看着与他有些相似的沈朝渊,明笙第一次做了一件坏事,她点了头。 沈朝渊就像一剂药瘾,他的出现,打开了明笙贪婪自私的那一面。 所以在沈朝渊问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明笙点头了。 她想和他在一起,即使站在面前的只是和他面容上有些许相同,而其他却毫不相干的沈朝渊。 这一场轻易就能戳破的爱情幻梦,她清醒又沉沦地做了将近三年。 现在他要回来了,梦也破了,明笙彻底清醒了。 那天别墅扑了空后,明笙便在微信给沈朝渊留了言,说回来的时候告诉她一声,她有话和他说。 沈朝渊是第二天才回的她。 他说好。 和沈朝渊在一起这几年,明笙带了许多不纯粹的因素。 还好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把他当替身的自己也少了些对他的愧疚。 大家各取所需,也就能好聚好散。 六月十五号举行毕业典礼。 很不巧,林述言回国的班机也在那天。 明笙算好了时间,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去机场,刚刚好。 林述言说了,他自己过来,不用她接。 可明笙真得很想他,想早点见到他。 急于快点结束毕业典礼的明笙没有注意到身边几位室友的异常。 明笙只听着台上报幕的主持人念完一个又一个节目表演名单,到了最后各种领导致辞,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 过了很久,伴随着热闹的掌声,这场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的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这个点他应该快要下飞机了。 如果非要形容明笙此刻的心情,就像贫瘠的悬崖边上的花草突然得了肥沃的养分,再一次开始蓬勃生长。 源源不断地阳光照耀着她,至此漫漫长夜,再也不会寒冷。 明笙从位置上站起来,打算直接回公寓把学士服脱下,然后开车去机场。 却被一侧的何芮佳拦住:“笙笙,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明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芮佳等下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 说完,她就要跨过何芮佳的腿,想要快点走出礼堂。 但是今天的何芮佳可是接了很重要的任务,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走了。 女主角走了,这重头戏不就没法进行下去了嘛。 “等一下!”何芮佳拉住明笙的手,硬生生将人拉了回来。 明笙不知道她心里藏了事,她很着急:“芮佳,我真的有事。” 何芮佳瞥了一眼,秦妍妍已经按照事先说好的去通知了,礼堂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她只需要再拖延两分钟就好了。 为了不让明笙看出破绽来,何芮佳只能硬着头皮上:“咳咳!是这样的,你之前搬东西的时候,落了东西,等下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拿。” 落了吗? 明笙眼神犹疑,她之前好像检查过的,没落什么东西啊。 可是何芮佳一脸认真不像是骗她的样子,明笙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我落了什么?” 落东西这个理由是何芮佳随便扯的,她哪里知道。 明笙静静地盯着她的眸,眼见她从言辞灼灼到心虚闪躲。 明笙忽然明白过来,她在骗自己。 此刻,礼堂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整个礼堂里,只剩下台上亮着一束白光。 四周的灯光不知在何时,一个个熄灭了。 明笙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视线落在何芮佳身上,语气稍冷:“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不远处藏着的秦妍妍暗暗朝何芮佳比了个‘OK’的姿势. 何芮佳知道是时间到了。 她松开攥着明笙的胳膊的手,然后推着她走到舞台上。 明笙被推上台,站的位置,正好是光打下了的的地方,她微微抬眼,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不是我有什么事,是沈总有事。”何芮佳将人带到后,覆在明笙耳边悄咪咪提醒。 说完,她就想撤,却被敏锐的明笙拉住:“你说什么?沈朝渊什么?” 俩人拉扯间,明笙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拉着何芮佳的手劲忽然松了,对方趁此遁走,跑去了后台。 逃脱了的何芮佳站在秦妍妍和叶子身后,仨人皆只露出个脑袋看向舞台上的俩人。 先开口的是叶子,只见她压低嗓音:“你们说沈总能求婚成功吗?” 何芮佳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这不是废话吗?笙笙这么喜欢他,肯定会同意的啊!” 叶子揉了揉胳膊,还是有些不太认同,嘴上喃喃:“可我看笙笙的表情怎么有些不对了。” 那不像是惊喜,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仔细瞧瞧像是一种复杂的冷漠。 叶子想完,碰了碰一旁的另一位:“妍妍,你觉得呢?” 磕CP的秦妍妍突然被cue,下意识说出了心中说想:“我觉得如果求婚成功了,订婚宴上的蛋糕可以选择D&C家新推出的巧克力蛋糕,特别好吃!” 何芮佳、叶子:“......” 明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朝渊,西装革履,身影挺拔,明显能看出,整个人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原本只有一束光的舞台,在他上来后,一束光分成了两束,分别照在他们二人身上。 两束光之间的那条暗线,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线,将俩人推向不同的世界。 “你怎么在这?”抛开内心隐隐不好的预感,明笙在寂静中开口,“你不是还在国外吗?” 她以为他还要一周才能回来。 沈朝渊就这样无声地直直望着明笙。 往年,他们也经常一两个月不见面,可这一次却让他有种看不够的感觉。 想念,就是这种滋味吗? 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良久,他才低声回答:“事情提前解决了。” 明笙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恭喜他:“那就好,祝你以后都能如此顺利。” 注意力都在另一件事上的沈朝渊没有听出她刚才那句话的怪异之处。 这种祝福,一般都只是在人和人分别之时,才会说的。 “沈——”明笙刚发出半个音节,就瞧见眼前的人忽然动了,只见沈朝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沈朝渊垂着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它,他飞去国外光是等它就等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他什么事都没做,一心扑在这一枚戒指上。 要是放在过去,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可为什么是她呢。 这个问题,沈朝渊想了很久。 没有答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明笙。 或许是习惯,他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孤身一人这么多年,这是沈朝渊第一次想要留一个人一直在身边。 所以,结婚。 沈朝渊认为这是留住她最好的办法。 就像生他却没养过他一天的那对男女,争吵这么多年,依旧还是不得不在一张结婚证上。 因为在他们眼里,认为如果要离婚,在财产分配上吃亏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就这么一直耗着。 一场商业联姻,就这么耗了三十年。 沈朝渊想过了。 他和明笙再差应该也不会像他们那样。 明笙望着他手中的类似戒盒的盒子,再环顾四周,然后就瞥见了躲在暗处的赵薛和许旌。 再加上方才举止怪异的芮佳。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全明白了。 明笙悄然后退一步,于是那束光偏了位置。 沈朝渊打开了戒盒,耀眼夺目的钻戒落入眼底,他将其转向明笙。 明笙沉默地望向那枚陌生的戒指。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沈朝渊怎么会突然和她求婚。 火车突然偏离轨道,在这之前她却从未想过意外发生以后,该如何补救。 原本定好的台词,沈朝渊却突然无法说出口。 但是他想明笙应该是明白的。 毕竟她一直很爱他。 良久之后,明笙开口:“沈朝渊。” 沈朝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薛说,女人在这种事上,一般很难很快反应过来,所以要给她时间。 礼堂里,空荡异常,四周陷入黑暗,除了他们脚下踩的这片。 偏离了方向的轨道,如果不将其改正,那么迎接它的就会是万丈深渊。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求婚,但那肯定不会是因为爱或喜欢。 除了这个,无论其他何种缘由,都不该成为他冲动求婚的理由。 对,在明笙眼里,沈朝渊突如其来的求婚,在他这漫长的人生中,应该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今天可以向还是他女朋友的她求婚,未来也可以向其他人求婚。 简单来说,沈朝渊并不是向她求婚,而是向女朋友求婚。 女朋友的位置就在那,谁坐在那都可以,只要他愿意给。 明笙一直不觉得自己在沈朝渊心中有多么重要,她只是占了他女朋友的身份而已,自己并不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 大家相聚一场,并不是非要相守才算是圆满。 所以那句“我们分手”,她说的异常干脆。 这句话落,明笙将之前放在他身上的那点念想迅速抽离,眼底恢复最初始的模样。 此刻的她对待沈朝渊和对待赵薛没什么差别,一样的友好却疏离。 “你说什么?” 沈朝渊的脸色微变,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们分手。”明笙重复一遍。 躲在她身后偷偷举着等下求婚成功以后用来庆祝的彩带筒不小心被秦妍妍给提前打开了。 而在她们仨人对面那一角,偷听的赵薛和许旌也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求婚吗?怎么突然跑到分手的频道上去了。 彩色的丝带撒向整个台上,混在灯光里,慢慢飘落,直到停在他们脚边上。 何芮佳将身边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拉到后台去说教。 谁叫她这个时候居然出意外。 台上的俩人却没有因为这个小意外而改变什么。 沈朝渊垂下手,指尖轻轻捏住里面的戒指,然后戒盒掉落在地。 歪歪扭扭地滚到了舞台边缘,摇摇欲坠。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明笙的时候,眼神变得无比冷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朝渊,明笙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点担忧也随之消散。 她微微点头:“我知道。” “所以分手,沈朝渊。”明笙朝他笑了笑,眼底却再无任何情动,“我还有事,先走了。” 疏离的眼神,冷漠的言语,就像她从未爱过沈朝渊一样。 第15章 第 15 章 明笙走得干脆。 将沈朝渊远远地抛在身后, 毫不留恋。 从计划这场求婚开始,沈朝渊预想过很多种结果,却始终没有想过会是如此情景。 她为什么不答应。 沈朝渊眼底流露出困惑和不解。 还有一丝丝阴郁, 像外面忽然风起云涌的天。 她拒绝了。 拒绝了。 沈朝渊倏地反应过来,快速转身,可身后早已没了人影。 半晌,赵薛悄悄上台, 走到他身后, 一只手抬了又抬, 最终无声落下, 垂在一侧。 “哥,你是不是惹嫂子生气了?所以嫂子才赌气走掉了。” 赵薛没有提分手两个字, 而是用‘走掉’代替,他害怕沈朝渊听到那两个字,会受到刺激。 “生气?”沈朝渊视线瞥向赵薛, 似在考虑他话里的可能性。 眸光冷静异常, 赵薛瞧了, 却感到后脊发凉。 “对啊, 你想想是不是之前你有什么事让嫂子误会了, 所以……”赵薛越说声音越小,他编不下去了。 方才嫂子的眼神, 哪里像是在赌气。 那分明就是不爱。 可本来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之前嫂子看哥的眼神,就连他这个纵情酒色里的浪荡公子都为之动容。 圈子里只要在一起组过局的人,哪一个不说他哥身边跟着的是个痴情种。 究竟什么能让一个痴情种忽然就变成如此决然模样。 赵薛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如今这个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沈朝渊眼神晦暗地望着手里的戒指。 在灯光的照耀下, 璀璨夺目。 可他却觉得刺眼极了。 下一秒,钻戒被甩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沿着舞台边缘咕噜噜地滚。 钻石不规律的形状,促使它很快掉落下去,同时掉下去的还有那个本就欲坠的戒盒。 沈朝渊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接转过身,往外走去。 赵薛被他的动作吓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朝渊已经到了门口。 他的视线沿着戒指滚落的方向慢慢移向沈朝渊的背影。 沈朝渊是骄傲的,这和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有关。 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谁敢拒绝他。 所有人为了巴结他,各种违心的话都说过,包括那对生他的父母。 因为他们认为在他身上,有利可图。 明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予他,让他尝到甜头后又无情地将一切收回。 种种一切,就像是故意将沈朝渊狠狠戏耍了一番。 所以他愤怒很正常。 可赵薛却从他的背影上瞧见了无尽的落寞。 就好像,一个人被反复抛弃了很多次。 —— 明笙从学校礼堂出来以后,顿了顿脚步,回头。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 从此以后。 她还是她,他却不再是他了。 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一切不过她自私又贪婪偷来的一场梦而已。 这一场由她亲手编织的情爱幻梦,终于醒了。 未来,他们依旧会并肩前行,却永远只能以朋友和家人的身份。 明笙到达机场的时候,林述言刚刚下飞机。 机场外,她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男人衬衫黑裤,简单的衣着,乌黑的头发,刚过眉额。 时光并没有改变他一丝一毫。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一样的熟悉,一样的令人心动。 明笙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内心那股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 面前的人,她真的喜欢了好多年。 遗憾的是,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笙笙,我回来了。”男人开口,声音如少时温柔。 林述言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将眼前红着双眼,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的女孩拥入怀里。 动作轻柔,就像在拥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 明笙在他怀里,贪恋这几秒钟的美好。 她知道林述言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和朋友,所以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明笙从未有过半步的逾越。 不想让他担心,明笙摇头:“我这几年过得很好。” 林述言没有说话,覆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上移,最后落在她头顶。 一下没一下的顺抚安慰她。 熟悉的动作,让明笙一下想到了很多往事,那时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太多的记忆涌现在眼前,明笙突然间泣不成声。 果然,有些东西压抑太久,总会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为了防止自己有这么一天,明笙偷偷给心闸开了个小口。 从他怀里出来,明笙抹了抹眼角的泪,有些哽咽:“不是说九月才回来吗?怎么突然提前了三个月。” 林述言从口袋里拿出一早备好的湿纸巾,帮她擦了眼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很淡:“就知道你会哭,还好我一早准备了。” “我平时不怎么哭的。”被揭了短,明笙有些站不住脚地否认。 现在的她也只有在林述言面前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状态。 林述言失笑,没有反驳她,而是揉了揉她的乌发,说道:“走,我们回家。” 家这个字,真是让人向往又伤神。 明笙是开车过来的,林述言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径直走到驾驶位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明笙则是坐到了副驾驶上,顺便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这辆车她买了半年不到,当初入手的时候就是考虑到他以后回来,俩人进入进出的,有辆车会方便些。 “这车你买了多久?”林述言熟悉了下这辆车后,转头问道。 “没多久,年前才买的。”明笙回。 林述言启动车子:“你应该和我说的。” 明笙瞥开头:“我有钱的。” 路上车辆很多,林述言直视前方:“又去偷偷卖画了?” 明笙低下头,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我很久没卖画了,去年年初我把明街巷的老房子卖了,用那个钱买的。” 她这一句话,一下牵扯出许多往事,时间如洪流,抹掉了许多伤痛,却抹不掉那些因为伤痛而留下的伤痕。 它就像钉子嵌入墙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明笙和林述言身上留下了相似的烙印。 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车内的气氛一下到达了最低点,无声的沉默最让人窒息。 前不久才有了欢聚的喜悦,在这一刻被生生淹没。 车子渐渐开向人烟稀少的道路上,沉默了许久的林述言终于开了口:“听阿姨说,你今年没有回南泞镇。” 明笙目光望向窗外,加了速的风景不停地往后退,她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往年都是我一个人回去,杳杳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却永远无法真情实意地说出口。 “我回来之前订了下周回南泞镇的飞机。”林述言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静静开口,“我们一起回去。” “好。”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如此默契。 明笙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所以她在租了这间公寓时,顺便将对面那间也租了。 五年前,林叔叔和许阿姨的公司做大,后来公司项目重心慢慢移到国外,最后索性举家搬去了国外。 再后来林述言也出国深造了,国内的房子便都转卖出去了。 “你这几年一直都住在这里?”林述言进到客厅,环顾了下四周。 明笙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之后,她才回答:“之前一直住在宿舍。” 林述言喝水的动作顿住:“一直都是?” 明笙点头。 只有在他面前,明笙才不会那么极力掩饰自己的脆弱。 林述言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让她拥有了最坚实的避风港,却也让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 就算不能做恋人,明笙还是想要留在他身边。 即使是以家人或者朋友的身份。 说她自私也好,不择手段也罢。 这份对他的爱,她如果舍弃掉,会死的。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还要去骗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林述言的爸妈还有初杳的爸妈。 “我不是没有钱,只是觉得住哪里都一样,不想麻烦罢了。” 明笙的这句话里浸满了无数的心酸。 林述言懂。 可是他除了言语上的安慰,别无他法。 林述言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年他从国外赶回来,在医院走廊尽头,看见她蹲在墙角,孤苦无依,默默流泪的模样。 他不是神,没有能让阿姨重新活过来的办法,也不能命令她将过往的悲痛通通忘记。 人这一生最难掌控的就是感情,他们都深陷其中。 第16章 第 16 章 林述言坐了一天的飞机, 虽然精神上依旧清醒,但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明笙担心他,劝他先回去休息, 刚好倒一下时差。 于是林述言回了对面,他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走后,明笙望着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子,一想到他就住在对面, 突然感觉没那么孤寂了。 明笙发现如今的自己好像特别容易满足。 人一旦失去太多美好, 就会尤其地珍惜现在仅有的喜欢。 下周就要回南泞镇, 明笙只是这么简单地想了一下, 就发现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 给杳杳准备的画还没有完成,还有那首新歌还没有录。 明笙曾经和初杳约定过, 自己的每一首歌,她都要当第一个听众。 永远都不会有例外。 明笙是晚上八点进的录音室,十二点才出来。 本来就没有吃晚饭的她, 捂住饥肠辘辘的胃打算去煮碗面。 烧水的间隙, 她拾起许久没碰的手机, 打算查看下消息。 只是刚解锁, 微信右上角那个99+, 着实吓到了她。 明笙点进微信,发现大多是几个室友们, 剩下几条都是赵薛发来的。 她先点进几个室友的聊天框。 叶子:听许旌说,你和沈朝渊真分手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新的,千万别不开心! 秦妍妍:不就是分手嘛!我还是母胎单身呢,笙笙你别伤心,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新蛋糕店, 改天我去给你买哪那家新出的巧克力蛋糕,超好吃!吃了你就会变开心了~ 何芮佳:笙笙,你和沈朝渊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对不起你了? ...... 在何芮佳心里,如果不是沈朝渊先犯错,明笙是不可能直接那么决绝。 所以一定是沈朝渊出了问题,就算不是,那也是。 在她这里,没有道理,只有朋友。 明笙依次回过去。 让她们不要担心,只是正常的恋爱分手,没有出轨,没有变心,只是不喜欢。 准确地来说,是从未喜欢过。 到最后何芮佳还是不放心,见她这个点才回自己消息,肯定是偷偷躲起来疗伤去了。 微信上。 何芮佳:笙笙,你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大家一直都在,你可以和我们说的。 手机屏幕发射出来的光,映在明笙脸上,她忽然就没有那么饿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胃填满,还是热热的。 明笙关了刚煮沸的热水,消了煮面的心思。 手指在对话框上敲出一段话:我真的没事,今天走得那么急是要去机场接一位朋友,至于我和沈朝渊,真的只是正常分手,我没有伤心。 只是分手的时机选的有些不对,结束和何芮佳的聊天后,明笙叹了口气。 赵薛的消息倒是没有何芮佳的多,只有三条。 赵薛:嫂子你为什么和我哥分手? 赵薛:你能不能别和我哥分手。 赵薛:你是不是...不爱我哥了? 最后一句隔了整整两个小时。 发送的时间,正巧是明笙从录音室出来的时候。 赵薛发完第三条消息后,视线便紧盯着一旁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整个晚上的男人,内心焦急不已。 许旌坐在另一侧,不禁揉眉。 好友失恋,他也跟着遭殃,这会儿已经零点,而沈朝渊却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一直待在这简桉居里也不是算个事。 许旌和赵薛互换了个眼神,最后由许旌先开口。 他先是咳了咳,缓解了下包厢内的沉寂氛围,然后开口:“真分手了?”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成功地让沈朝渊的脸色更郁了些。 而许旌也成功得了赵薛一记白眼。 还是换他来。 赵薛将还没有回复的手机往身后一压:“哥,我觉得嫂子可能是误会你什么了,比如说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被她看见了?” 赵薛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别提嫂子了,就连他也没见过哥和哪个女人走近过。 当然,嫂子除外。 沈朝渊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目光望向他方才藏在身后的手机。 眉头紧紧,目光深邃晦暗:“你发了什么?” 赵薛下意识地紧贴着身后的沙发,挡住沈朝渊的视线:“没...没发什么。” 沈朝渊朝他伸手:“拿来。” 赵薛摸到身后的手机,犹豫不想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朝渊明明一直阖着眼,怎么知道他给嫂子发微信的。 沈朝渊的眼神太过骇人,赵薛到最后还是没能挺住,将手机交了出去。 明笙盯着赵薛的消息,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还是回了。 她和沈朝渊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复杂,在外人看来或许觉得分得突兀和不解。 但是在她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自己答应沈朝渊愿意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就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他们只是恋爱,其他的,除了钱,他什么也不会给她。 当时的明笙已经把当时与林述言有着几分神似的沈朝渊当成了一棵救命稻草。 说出来,或许有人觉得她很无情。 可那个时候,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沈朝渊的爱和钱。 她需要的就只是他那副皮囊而已。 而且当初,她问过沈朝渊这段恋情大概会持续多久。 她需要一个期限。 那时沈朝渊回的是,两年。 而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超时了。 沈朝渊夺过赵薛的手机,点开。 入眼的便是赵薛发给明笙的那几条微信。 却没有回复。 沈朝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等了半晌,包厢内的气氛压抑到最低点。 令人奇怪的是,平日里赵薛的手机到这个点,微信进来的消息,至少是一个99+,可今天安安静静的,一个消息也没有。 就在沈朝渊要将手机还给赵薛的时候,手机响了。 赵薛的手只摸到了一下手机壳,就又被沈朝渊拿了回去。 他干笑:“可能是晨子给我发的消息。” 晨子是赵薛的一位酒肉朋友。 对方每天都这个点约赵薛喝酒。 可是这次,赵薛却料错了。 给他发消息的是明笙。 明笙觉得自己和沈朝渊之间的事情,如果沈朝渊不想让赵薛知道,那么她也不好告诉他。 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一切以普通的方式结束好了。 反正大家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不是晨子发来的?”赵薛瞅着沈朝渊愈发晦涩的脸色,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嫂子?” 赵薛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刚才给嫂子发了什么来着,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 沈朝渊紧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眼底的情绪似翻江倒海。 许旌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身子倾斜过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 只瞧见一句: 【不会复合,因为不爱了。】 沈朝渊垂着眼,背微微倾着,一动不动,眼眸中的情绪渐渐化为乌有,最后变得无比漠然。 这样的姿势,他持续了将近三分钟。 最后他将手机扔还给赵薛,然后从起身,跨步往外。 等许旌和赵薛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包厢。 他们俩个对视一眼,同时道了句:“不好!” 不说许旌,赵薛和沈朝渊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 沈朝渊的脾气他最了解不过,表面越是平静,那么就代表他内心的愤怒值已经到了最顶点。 可是当他们追出去的时候,沈朝渊已经率先开车走了。 赵薛被迫吸了一口车尾气,他看着越来越远的车背影,着急地打开手机,想给明笙打个电话。 可是打过去,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怎么办?”赵薛很是着急。 许旌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一时也想不出来。 半晌,他突然道:“要不然我给叶子打一个电话?” 赵薛一听,赶紧催促:“那你还不快一点!” 沈朝渊开车一路疾驰,眼见着就要到青大南门口,他却放慢了车速。 明笙已经毕业了,早就不可能还住在学校里。 于是车子急转了个弯,往别墅的方向开去。 沈朝渊到了别墅时,已经凌晨一点。 沈朝渊进了门,屋内漆黑一片。 他打开灯,径直上了三楼,往里走了两步,在那间卧室门前停下。 沈朝渊握住门把手,顿了片刻,然后轻轻一转,门开了。 窗帘开着,月光倾泻进来,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像是有人睡过的迹象。 她没有回来。 她真的甩了他。 可她凭什么甩了自己。 沈朝渊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青筋突起。 下颚紧紧绷着,眼眸里渗着淡淡的血丝。 脑海里忽然重现了她回给赵薛的话。 “因为不爱了” 沈朝渊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爱着。 第17章 第 17 章 何芮佳在接到沈朝渊的电话时, 吓了好大一跳。 当时她刚敷完面膜,看到一通没有备注的电话,以为是刚点的炸鸡外卖, 随手就接了。 可谁能想到电话那头的是沈朝渊。 电话刚一接通,沈朝渊微带着怒意的声音便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她住在哪?” 何芮佳直接被他这句话惊得面膜都从脸上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地上那片私人订制的面膜,火气值蹭蹭蹭往上涨。 顿时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了,直接开骂:“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礼貌啊?招呼都不打就出来吓人?你——” 何芮佳话还没说完, 那头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 这个沈朝渊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还好笙笙和他分手了, 要不然和他结婚, 以后不得受不少的气。 而且他是从哪里弄到她的号码的? 挂了电话的沈朝渊靠在背椅上,从别墅里出来以后,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一圈又一圈。 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明白明笙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明明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窗外夜色朦胧, 道路两旁的霓虹灯, 灯色映着路面, 折射出斑驳的路影。 沈朝渊将车停在路边, 不知从哪摸出一盒香烟。 没有烟瘾的他, 开始一根接着一根。 直至天边吐露一抹鱼白。 —— 明笙一夜好眠,或许是有林述言就住在对面的缘故。 一想到以后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他, 明笙就觉得人活着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意义。 初夏的天总是亮得很早。 明笙起床的时候,才七点不到,但此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她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是同样早起的林述言。 “吃早饭了吗?”林述言一双清眸望过来,温柔到了极致。 明笙对上他的眸, 内心藏着的是汹涌爱意,可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还没,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做。” 林述言摇头:“别做了,既然都没吃,我下去买一些。” 明笙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了,你在家等我。”林述言拒绝了她的同行。 在家等他。 明笙想要和他一起的心思因为这四个字硬生生止住了。 她也是人,她也会贪心,在家等他,这几个字听着真的很美好。 “好,我在家等你。”明笙应声。 林述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然后转身走向电梯。 明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他拉大提琴时的情景。 清敛、深情和止不住的温柔光芒在他身上绽放。 在他身上,明笙望尽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让人没有办法不动心。 —— 阳光透过车玻璃窗照进车内,沈朝渊手指捻灭最后一根烟头,随意扔在一旁。 他抬头,刺眼的光芒迫使他不得不眯起眼。 一旁仅剩不多电量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 沈朝渊看了一眼,然后捞过来。 解锁,点开。 是赵薛发过来的,明笙的新住址。 【香山公寓。】 哪门哪户还没查到,沈朝渊就一路开了过来,车停在公寓楼门口,他却迟迟未下车。 直到车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路人,他才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走到车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强行碰瓷的无赖面前。 他无视周围议论纷纷的行人,目光薄凉地望着地上的人:“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报警或者滚。” 地上的无赖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辆好车,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他选的位置还刚好是躲过监控的,这要是不趁机敲一把肥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狠狠一摔。 眼见着公寓楼外往他们这来的人多了起来,无赖趁此倒在地上哀嚎:“你撞了我!把我腿撞断了!哎呦好疼啊~” 地上的人一直在哀叫,周围的议论声,准确来说是对沈朝渊的谴责声也愈发多了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啊!有钱了不起啊!” “对啊!看他一脸凶相,如果不是有我们大家在这里,他是不是想‘毁尸灭迹’啊!” “啧啧啧,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心这么黑!” “你没看他那辆车啊,我在电视上看到过,都是有钱人开的!” “怪不得!有钱人都是黑心肝的!” “那还用你说!像他这中有钱人一看就是黑心钱赚得多,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开这中豪车!” …… 地上的无赖见他们都在为自己说话,于是脸上的戏演得更足了,哀嚎声也更响了。 大有沈朝渊不说补偿,他就会一直不停的架势。 周遭对他的议论一轮比一轮激烈,而沈朝渊却是直接无视。 他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刚按了两个数字,就被一道刺耳的吼叫声打断。 “黑心肝的有钱人啊!撞了人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报警然后扭曲事实!唉!这世道啊,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显然这无赖对于碰瓷这中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能够很容易地挑起路人和被碰瓷人之间的矛盾。 面前这位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还这么年轻。 人群里大多是年轻男性,同性的嫉妒心可不容小觑,他只需要稍稍一挑拨,分分钟激起群愤。 无赖不禁为自己这打得精细的算盘,沾沾自喜。 这个世道啊,最不缺的就是表面上瞧着是在行仗义之事,实则不过是想平心中那份丑陋到骨子里的虚伪。 他们不是为了助人,而是为了滋养内心深处的恶。 沈朝渊拨电话的动作停下后,并没有再继续,因为这时一通电话跳了进来。 是他的助理陈鑫打来的。 “喂总裁,您现在方便吗?”电话那头早已到工作岗位的陈鑫恭敬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沈朝渊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围后对着电话那头:“什么事?” 他眼底的不屑和外人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神情,彻底激怒了某些人。 “有钱了不起啊!撞了人!就得赔偿!”此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咒骂,“艹,装你*&*#*!” 陈鑫拿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一声粗鄙的骂声,而且他觉得那个骂人的好像就在他老板身边。 不过陈鑫也没来得及深思,只快速回了沈朝渊的话:“是这样的,总裁,腾山地产的华总之前预约过您今天上午的时间,想和您谈有关合作方面的事宜。” 沈朝渊不为所动,而是瞥了一眼公寓楼的名字后,询问电话那头的人:“我记得香山公寓是所属公司是腾山地产。” 陈鑫有条不紊地回答:“是的,香山公寓是腾山地产最近两年刚开发的新公寓楼。” 沈朝渊抿唇:“你让他们——” 他本来想让他们帮自己查出明笙的具体住址,却被地上的人盖过了声音。 “哎呀!有权有势了不起啊!都开始来欺压我这中平民老百姓了啊!” 碰瓷的的无赖听到沈朝渊居然要找香山公寓的大老板,以为他是想调哪里监控,顿时心虚开始胡搅蛮缠。 “这位男士,你刚才所有的行为,我都录下来了,别再撒谎了。” 沈朝渊停住话头,视线缓缓上移,直至平视远方。 电话那头等着下达指令的陈鑫屏息以待,结果却突然没了声。 他小心翼翼地犹豫开口:“总裁?” 沈朝渊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男人,缓缓垂下放在耳边的手。 陈鑫的那句“总裁”喊了个空气。 周边的指责声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男人说的话降低了些许。 林述言在附近买完了早点,折回来的时候,刚巧看见地上这个人躲在马路边上那棵粗壮的树干后,眼神泛着鬼祟。 贼眉鼠眼地扫着过往的车辆,这中场景,他似曾相识。 几年前,他也是被这样碰瓷过,所以再次遇见同样的事情,林述言留了个心眼。 林述言拨开人群,走到捂着膝盖的无赖面前,将手机里的视频播给他看。 视频里,男人伺机等待、蓄意碰瓷的所有行径全都被录了下来。 无赖还没看完,就想伸手去夺,被林述言躲了过去。 他站起身,清澈的目光落在那些路人身上,神色平静:“你们要看吗?” 只不过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本来哀声哉道,嚷嚷着要赔偿的人,嗖的一下爬起来就跑。 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被打脸的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异常的难看。 没有人说道歉,他们和那个碰瓷的人一样,迅速散开,“逃”走了。 甚至在“逃”走前,还有人振振有词:“谁叫他语气那么恶劣!不怀疑他怀疑谁!再说了他那么有钱!赔点给人家又能怎样!” 沈朝渊扫了一眼,步伐都透露着心虚的人们,眼底的嘲讽更甚。 总有人自诩正义却行着苟且之事,被戳穿后,却依旧能厚着脸皮狡辩一番。 人群散去,林述言也收回了手机,按停了播放键。 他看向身侧这个方才被污蔑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吗?” 沈朝渊拧眉抬眸,眼前的男人,总给他一中熟悉感,可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述言见他不说话,也大致看出他是个不喜与人打交道的人。 他也没有强求,只礼貌冲他点了个头:“家里还有人等着我的早餐,如果你往后需要方才的那份视频证据,可以来B幢802找我。” 说完这些,林述言也没有等他是何反应,就转了身。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同时响起。 林述言瞥了一眼,是明笙的电话。 他往右一划,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明笙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出去将近一个小时,明笙说不担心是假的。 林述言察觉到她话中的担心,缓缓开口解释:“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刚才有人碰瓷,所以耽搁了。” 明笙一听有人碰瓷,立马紧张:“那你有没有事?” 林述言半停下脚步,安抚:“不是我,是其他人,我刚好路过,就帮忙做了个证。” 林述言越走越远,沈朝渊的眉头却越拧越深,他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不禁揉了揉眉心。 他的听觉好像出了错,要不然怎么会从那个男人的手机里听到明笙的声音。 沈朝渊将脑海里那个荒诞的错觉摒弃,准备重新将手机放至耳边。 却刚好瞥见赵薛发过来的新消息。 【我查到嫂子住哪幢楼了!】 【B幢801!】 B幢801? 沈朝渊在心口默念了一遍,而后倏地抬起眸,望向那个已经模糊的背影。 眉心一跳,有股怪异之感浮上心头。 真巧,他想。 第18章 第 18 章 围观的人群彻底散了。 不一会儿, 就只剩下沈朝渊一个人站在车旁。 他抬眸望着公寓楼,眸色深沉。 夏日的阳光总是这么刺人,沈朝渊终究还是没上去。 他坐回车里, 继续听着助理的电话。 陈鑫不知道自家总裁那边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对了总裁,您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来了公司闹, 好像是不满总公司下达给他们所管理的分公司的福利份额还有投资资金。” 沈朝渊听了, 眸色倏地一冷, 言语间嘲讽之意明显:“他们这个时候感情倒是出奇的好。” 陈鑫咽了咽喉咙, 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沈朝渊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直接将领带扯开。 车内冷气开得十足, 可却依旧不能遏制住他心头的那股烦躁。 知道了地址,第一件事不应该是上门质问吗? 他在等什么。 沈朝渊听着电话那头依旧在汇报的陈鑫,脸上躁郁愈发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或者更准确的说, 他在怕什么。 “以后只要和沈长泽和余雅兰的事, 不要再和我汇报, 直接赶出去。” 最后沈朝渊把自己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全都归结于那对夫妻身上。 陈鑫见总裁发话了, 立马回道:“是!” “对了总裁,等下八点半的例会还要开吗?”陈鑫看了一眼钟表, 都这个点了,总裁还没来,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一下的好。 沈朝渊顿了顿,目光透过车窗瞥向公寓楼,良久之后,他回:“照旧。” “好的, 总裁。” 沈朝渊挂了电话,启动引擎,然后掉头。 林述言拎着早餐回到了公寓,明笙一听到门铃便迅速走过去将门打开。 “你终于回来了。” 直到他这个人站在明笙眼前,她那种如梦似梦的错觉才渐渐消失。 他是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幻想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林述言以为她是饿了:“公寓楼旁边有家煎饼看着不错,排了一会儿队。” 明笙一心记得他电话里说的碰瓷之事,担心道:“那个碰瓷的是怎么回事?” 林述将买好的早餐放至餐桌上,一边解释:“遇到一个有钱人被碰瓷了,他停车的地方刚好是个死角,那个碰瓷的仗着没证据,一直在那要求赔偿。” “你帮忙作证了?”明笙帮着拿了碟子碗筷,将早餐摆好。 林述言点头:“那人碰瓷的时候,我正好录了点视频。” 明笙听明白了,她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脸上,正对着阳台的餐厅,刚好容纳了从阳台照进来所有阳光。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餐厅,还有温柔的他。 他永远都是这样,从不吝啬善意,永远怀着爱去拥抱这个世界。 明笙很多时候都在想,他是不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专门来拯救像自己这样生处泥垢里的人。 他身上的细碎的金光,不是来自窗外太阳,而是他作为一位神,本就拥有的,专门用来温暖世人。 明笙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煎饼,晃神。 林述言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抬头,见对面的她一动不动,温声提醒:“怎么不吃?你那份我没有加鸡蛋。” 明笙在他的提醒下,随即拿起煎饼咬了一口,嘴角也不自觉微微弯起:“你还记得我不吃鸡蛋啊。” 林述言笑了:“我只是在国外待了几年,还没失忆,快点吃。” 明笙也跟着笑了,然后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暖日洋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包括她。 早饭过后,明笙打算趁着回南泞镇之前,将她和林述言以后要去的公司定好。 在林述言回来之前,明笙已经研究了很久,初步定了几家公司。 她将最终确定的五家备选公司资料摆在茶几上:“这是我在你回来之前,调查的。” 林述言拿起资料,快速翻阅了,没做过多思考就做了决定:“就新悦。” 明笙见他这么快下决定,有些不明:“为什么是它?” 虽然在明笙心里,新悦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林述言怎么会知道。 林述言合上资料,向她解释:“我在国外选修表演课的老师是位美籍华人,他提到过国内这家叫新悦的影视公司,公司老板是他一位校友的儿子。” “新悦相比较其他娱乐公司,比如赵氏企业旗下的盛誉娱乐,新悦更在乎的是影视作品,而后者更注重娱乐。” 对于林述言说的这些,明笙是认同的,这也是她把新悦的资料放在最上面的原因。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最近听说新悦的资金周转方面出了问题,而且他们最近几年已经扑了好几部剧了。” 那是杳杳的作品,明笙不太想冒这个风险,这也是她明知道新悦是最好的选择,却迟迟犹豫的原因。 “那就拍电影。”林述言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杳杳的《我和他的39件小事》篇幅不长,改编成电视剧,内容不够。” 明笙听到他的话,眼睫颤了颤,情绪蓦地低落下来,她嗓音微哑:“确定吗?” 她怕他触景伤情,入戏太深,到时候会走不出来。 原以为,他会先拍另外两部的。 “都是她的梦想,总要帮她实现的。”说到这,林述言垂下眉眼,脸颊带着苦涩,“要不然以后和她见了面,肯定要和我哭鼻子。” 明笙抿唇安慰:“杳杳不会的。” “你说,她在那边是不是遇到了其他人,如若不然,怎么就舍不得回来呢。”林述言望着远方,轻声喃喃。 这个问题,明笙无法回答他。 更是回答不了。 因为她常常也会在心底这样问老天爷,到底是为什么。 —— 沈朝渊回到了公司之后,便全身心投入进了工作中。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湖面平静异常,连风吹过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平静的时刻终究没能维持太久,这一切被一通电话打破。 打电话的是赵薛,沈朝渊看了一眼,没打算接,直接拒了。 可耐不住对方持续不断地打过来。 暴躁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悬崖边上,就差最后一脚。 而赵薛这通电话里所说的内容便是那最后一脚。 赵薛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电话一通就开始负荆请罪:“哥!对不起!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话那么多!” 沈朝渊将手机拿远了些,皱眉:“什么错了?” 赵薛在那边呜哇哇地喊:“我刚才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你求婚那事说了出去……” 赵薛越说越心虚,到后面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沈朝渊大概也是没想到赵薛找自己说的会是这件事。 方才在听到赵薛说自己犯了错时,沈朝渊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件他往日里犯过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拧了拧眉,语气有些冷:“说了多少。” 赵薛抖着声回:“没多少,就刚好说到嫂子拒绝了你求婚那块……” 沈朝渊沉默了。 在赵薛提到求婚之前,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脑海里的那段记忆剔除。 沈朝渊并不是不愿承认失败,相反,他从畏惧这些,这一点在商场上的表现尤为突出。 手段强硬,杀伐果断。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不愿意面对求婚失败这件事。 或许他不愿面对的从来都不是“失败”这两个字,而是拒绝他的那个人。 在遇到明笙之前,沈朝渊从未考虑过结婚。 在别人眼里,结婚是神圣且美好,象征着恋人对彼此的忠诚,那是一道幸福和约束道德的枷锁。 相爱的人甘愿被其锁住一辈子。 可在沈朝渊眼里却觉得恶心。 婚姻在他眼里,不过是的两家公司为了方便利益最大化的一条捷径罢了。 人前恩爱,人后冷漠。 互相厌恶对方,却又不得已为了两家的合作而假装恩爱,最后还要为两家的合作添加一道稳固的铁链。 而沈朝渊就是那条链子。 在那两个人眼里,他的存在甚至是一种恶心还有背叛。 对他们各自心爱之人的背叛。 所以沈朝渊抗拒婚姻,他不想成为婚姻的傀儡,且永远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可他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去定制那枚戒指,又为什么会去求婚。 又为什么会被拒绝。 沈朝渊不懂什么是爱,在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没有人爱他。 唯一对他好的爷爷,也并不是因为纯粹的爱而对他好。 爷爷对他好,也是基于他不像沈长泽那样平庸。 这些沈朝渊很早就明白了,也早已习惯了。 直到他遇见了明笙,她爱他,这是沈朝渊这三年从未怀疑过的事,可在此刻,这个既定的事实却突然被推翻。 为什么可以突然不爱,沈长泽都可以爱那个女人将近三十年,余雅兰也可以爱那个男人那么多年。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只有三年。 沈朝渊烟瘾并不大,几乎很少抽,可办公桌一旁的烟灰缸内却堆满了烟蒂。 最后,他挂了赵薛的电话,反扣在办公桌上。 落地窗外,是高楼巍峨,远处碧蓝的天空像蕴藏了无穷尽的孤寂。 就如他那颗被许多人说过无比冷硬的心脏,里面却空洞无比。 明笙接到沈朝的电话已是傍晚,她站在阳台,余晖映在脸上,斑驳的光影一晃一晃。 “沈朝渊,有什么事吗?”声音浅浅,裹着清风,透着疏离。 沈朝渊透过半开的车窗,目光落在远处的B幢,深邃的眼底,漠然无比:“我需要一个解释。” 明笙神色一顿,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也没打算逃避。 这件事是该有个彻底了断了,上次结束的太过匆忙。 过了一晚,她也想清楚了些,不管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而开始的,既然由她先开口说结束,总要给他的解释。 于是她回:“好。” 沈朝渊喉咙滚动,声音冷到极致:“我在公寓楼外等你。” 第19章 第 19 章 林述言去了新悦谈签约的事宜, 明笙本来也打算跟着去的。 可是他却说这次只是去试探,就算要签约也要等从南泞镇回来以后,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对于林述言的话, 明笙向来是听的,所以并没有想太多,她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家里等他。 傍晚时分, 林述言还没回来, 她却先接到了沈朝渊的电话。 明笙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讶异的同时却也释然。 他是谁, 沈氏集团,多少富贵豪门巴结的对象。 想要调查她的地址, 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明笙走出公寓楼大门时,一眼就瞥见了沈朝渊停在路旁的车。 而他就坐在驾驶位上,似有察觉偏过头, 和她的视线对上。 车窗并未全部关合, 明笙一走近就闻到了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从车里飘出来。 明笙垂眸,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因为在她印象中,沈朝渊极少抽烟。 和他在一起的这三年里, 她看到沈朝渊抽烟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上车。”他声音极其冷淡,在和她对视了一眼后瞥开,就再也没有移过目光,一直直视前方。 明笙倒没觉得不适或哪里不对,在她眼里,这就是真正的沈朝渊。 明笙上了副驾驶, 来自沈朝渊身上的烟味更加清晰了。 “烟还是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你平时工作又那么忙,健康真的很重要。” 直到坐进车里,明笙才发现他今天的着装有些凌乱,袖口的扣子一颗解开,一颗没解。 领口的领带被他绕在腕上,整个人颓废至极。 明笙将一切纳入眼底,觉得他应该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然后借烟消愁。 她方才的那句关怀,也并不是因为她还对沈朝渊有什么留恋。 换言之,就算今天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陌生人如此,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既然老天给了他一副健康的身体,那就应该好好珍惜,能够健康地活着,对很多人来说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生离死别,她已经亲生经历过两次了,那种滋味就像人溺入大海里无法呼吸,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窒息和无助。 海浪翻涌,拍击着承载的帆船,所有人都在拼命与其抗争,没有人想要放弃,大家都在努力的想要活着。 可到了最后一刻,却只许她活了下来,而其他人就这样永远离她而去。 广阔的海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她这一艘小船漂泊无依。 沈朝渊听着她关心的话音却只觉得讽刺,他嗤了一声冷笑:“既然分手了,你就没资格干预我的事。” 明笙默了默,平心静气回答“我知道,这只是对普通朋友的关心。” 即使在沈朝渊眼里,现在的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他朋友。 沈朝渊听到那句“普通朋友”只觉得刺耳,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因为不爱了。”明笙回的干脆,在和他的这件事上,她不想拖泥带水。 说她冷漠也好,无情也罢。 明笙都不在乎,她也从未给过沈朝渊任何承诺,他亦是。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沈朝渊的心脏也再一次被什么生拉硬拽了一番。 隐隐作痛。 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人在掐着他的喉咙。 沈朝渊看不清对方的脸,直到他问了那句为什么后,明笙的脸突然映在了他的眸里。 明笙的这句不爱了,硬生生地堵住了沈朝渊的话。 他不知道还该问些什么,又一次,沈朝渊眼里透出一丝迷惘和慌乱。 车内,气氛沉寂的可怕。 窗外偶然刮过一阵风,吹散了余下的烟味,却抚不平他深皱的眉头。 沈朝渊手指不自然地弯曲,隐在角落里,想以此来掩饰它此刻的颤抖。 傍晚的彩霞渐渐被灰蓝的天色吞噬,只剩下零星几点橘晕,散落在天边苦苦挣扎。 在长达许久的静默之后,沈朝渊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猜测已经的答案:“是爱上别人了?” 问完这句,沈朝渊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一旁的人,片刻未移。 此刻的沈朝渊失去了以往的威严,明笙透过他那张脸,看到了林述言的影子。 她自觉放软了声线,垂下眸,掩下那份可能会暴露的却不是对他爱意。 “对,我爱上别人了。” 最温柔的声线,听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声音,却说出了最冷漠无情的话来。 初夏傍晚的燥意来的急,沈朝渊扯了扯领口,本就松散的领口露出了大片肌肤。 他却依旧觉得无比干燥。 那种令人恐慌的情绪又再一次袭上他的大脑,可他本该是愤怒的,可是此刻他却只感受到自己被无尽的苦涩和恐惧吞噬。 沈朝渊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她给一个解释,他讨厌这种被情绪掌控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多久了?”沈朝渊努力克制了许久,依旧还是过不了那一关。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有一天却突然被抢走,还被抹去了他留在上面所有的痕迹,沈朝渊不甘心。 过了这么久,沈朝渊好像终于给自己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明笙没有直接告诉他:“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十多年… “呵,你还真够痴情啊。”此刻的沈朝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嫉妒还仅仅只是不甘心而已。 只觉得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向往和怀念很是碍眼。 就算分清了又如何,她已经给了他答案,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纠缠。 她,明笙。 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似乎想通了的沈朝渊,将自己之前所有的不可控和异样胡乱揉在一起,扔进了记忆轮回道。 眼眸逐渐恢复冷漠,他整个人像是回到了正常轨道上。 良久之后,沈朝渊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既然这样,就分开得彻底一些,别墅里,你的那些东西别忘了。” 明笙见他不在纠结过往,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有他们都释然,这段过去才算真正地结束。 “别墅里的东西,需要的我已经搬过来了,剩下的,如果你觉得占地方,可以让刘姨帮忙丢掉。” 丢掉。 这两个字她说起来可真轻松,沈朝渊眼底露出淡淡嘲讽。 她和他之间的事圆满结束,但明笙最后还欠沈朝渊一个道歉。 “沈朝渊,那天礼堂的事情,对不起。”明笙没有提‘求婚’两个字,对于已经没有关系的俩人来说,不适合。 沈朝渊垂下眸,冷嗤一声:“无所谓,反正戒指已经被我扔掉了。” 明笙听了,微微皱了下眉:“戒指贵吗?如果需要,我可以出一半的赔付。” 说到底,那枚戒指和她有关。 果然是不爱了,她现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真让人觉得讽刺。 原来女人变心了以后,也会如此决绝无情。 “不用了,不值钱的东西,我还付得起。” 沈朝渊语气冲人,明笙自然听得出来,她也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交往是他提的,分手却是她提的。 还是在他向自己求婚时提的分手。 这让他的自尊心还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受损。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忍受得了被这样对待。 明笙现在只庆幸当日礼堂内除了她和他的几位朋友,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沈朝渊,我们就到这,你以后会遇到很爱你的姑娘。” 而她也会守着心中那份绵绵爱意,去好好生活。 明笙下了车,风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贴着薄背的青丝也跟着飘扬。 沈朝渊最后望向她,眼底尽是冷然。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永远都不会再有。 第20章 第 20 章 那天林述言回来的很晚, 起初明笙以为他和新悦谈的不太顺,没想到他回来以后就告诉她等从南泞镇回来以后,就可以过去签约了。 明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有些担忧对方是不是暗地里给林述言下了坑。 林述言当然知道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当场解了她的担心:“去之前, 我的老师和他那位校友打过招呼了, 你放心。” “再说了, 你就算对我不放心,但对杳杳的作品你还能没有信心吗?” 明笙当然有信心,合作顺利敲下,她比谁都开心。 关于那些未完成的遗憾, 终于开始有了一点修补的痕迹。 而她的人生也不再是一片雾蒙, 因为有一束光自始至终都在照耀着她。 回南泞镇的机票买在了周一上午。 因为飞机没直达的,所以只能先坐到南市, 然后再乘坐大巴去到南泞镇。 自从上次和沈朝渊说清楚以后, 明笙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 他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再无交集。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只是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 明笙就在回南泞镇的飞机上遇到了他的朋友,赵薛。 赵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前嫂子, 自从他们分手以后, 他哥最近一直都处在一个很奇怪的状态里。 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去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 他哥现在像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不明物体。 毕竟是旧熟人,赵薛觉得直接当不认识不太好,而且他的位置就和明笙隔了一个过道, 这一路上不可能就这么互相装作不认识坐到底。 “嫂——明笙姐,真巧啊。”赵薛抬手打了个招呼,喊嫂子喊习惯了,他们这突然分手,弄得他还有些不习惯,直接喊名字,好像哪里怪怪的,最后赵薛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姐’,才终于有了正常的感觉。 “你们认识?”明笙还未开口,坐在她身侧的林述言先提了这个疑惑。 将注意力全放在明笙身上的赵薛这才发现嫂子身边居然有个男人。 男人面容清隽,眸色清敛,和他哥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赵薛盯着男人看久了,却又觉得男人和他哥好像又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相似。 赵薛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在明笙心里肯定是不一样存在。 明笙回眸,回答了林述言的问题:“嗯,一个认识的朋友。” 说完,她看向过道那边的赵薛,回应他方才的招呼:“你来南市,出差?” 赵薛摸了摸头发,他没想到嫂子居然还会理他,毕竟他那些前女友们自从和他分手和他以及他那些兄弟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刚开始还以为明笙也会这样,所以那声招呼,他更多的是试探。 “算是,过来谈一个合作。” 明笙礼貌笑了笑:“那祝你合作顺利。” “那明笙姐,你们这是?”赵薛指了指二人。 虽然明笙和沈朝渊已经分手,而且他哥还是被甩的那个,可在赵薛眼里,明笙就还是他嫂子,没有人比明笙更适合他哥。 他知道,如果没有明笙,他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哥需要的一直都不是女朋友,而是明笙。 “我们回南市看一个朋友。”明笙答。 赵薛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他本想打听俩人是什么关系的,可是以嫂子的智慧肯定,只要他一开口肯定就会被识破的。 赵薛歇了那个心思,他现在只懊悔上了飞机以后才遇见,如果是在登机前,他还能给哥报个信。 明笙和赵薛在南市机场分别,她和林述言继续往南,而赵薛则是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来接赵薛的司机到了,赵薛朝着明笙道:“明笙姐,需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刚好他还可以再深入了解一下她身边那个让人很有危机感的男人。 “不用了,不顺路,赵薛谢谢你了。”明笙拒绝了他的好意。 赵薛也没有强求,和她说了句青市见后,便上了来接他的专车。 去往南泞市的大巴还要有一会儿才发车,所以明笙和林述言并没有急着上车。 “笙笙,你怎么会认识他?”林述言望着那辆离去的黑色轿车,开口问道。 听他这语气,他是知道赵薛这个人的,明笙有些讶异:“你知道他?” 林述言失笑:“赵家的产业可是有很多都涉及娱乐圈,我在国外这些年,对于娱乐圈的这些影视娱乐公司可没少研究。” 他这么一说,明笙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多余。 “我和赵薛认识,是因为大学那会儿交了一个男朋友,他们是朋友,间接认识的。”明笙以一中很平常的语气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对于沈朝渊的存在,明笙没有要隐瞒林述言的意思,大学交男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沈朝渊的出现,将她心中那块遗憾填补了些许。 可是在外人眼里,他们之间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恋爱关系,所以没什么好避讳的。 而且在明笙心里,对林述言的这份感情,需要和沈朝渊的这段过去作为遮掩。 “男朋友?”林述言眼神一顿,似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半晌,他才继续:“怪不得那个赵薛刚才喊你姐,明明他比你大了好几岁,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前一段时间分手了。”明笙没有细化其中缘由的打算,只是简略地解释了一句。 “怎么分手了?”林述言刚问完,便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是在为那一段感情伤感,他抬手摸了摸明笙的脑袋,像少时一样安抚她,“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明笙垂眸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不会了,不会遇到更好的。 因为已经遇到了。 就在她眼前。 回南泞镇的大巴即将发车,他们也找了个靠窗的两个位置坐下。 明笙坐在里面,大巴的透明玻璃窗完全打开,她是有些晕车的,所以全程一直望着窗外,企图想要靠窗外这些不断变换的风景,来缓解生理上的不适感。 开车的师傅应该是个老手,一路稳稳当当,颠簸感几乎没有,这让明笙凭空生了几分安全感。 这一趟在路上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南泞镇上的车站里。 从大巴上下来,明笙微抿了下唇,嘴唇有些干涩,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瓶水。 她抬眸,是林述言递过来的。 他说:“喝一点,会舒服点。” 明笙应声接过,喝了两口,缓解了一些。 出了小车站,明笙望着这个熟悉的小镇,忽然鼻头有些酸。 这里她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小镇的街道还是她熟悉的那个。 林述言除了四五年的一次,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湿漉漉的街道刚迎来过一场雨,南方的小镇,即使到了初夏依旧雨意绵绵。 灰墙砖瓦,屋檐上的积雨,正顺着瓦片沟壑处,一滴一滴落在鹅卵石铺的台阶上。 而初杳就是在这个小镇上出生的,从一岁长到六岁,后其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搬到了青市。 后来十年,她所有的年少记忆都留在了青市,那里有她爱的朋友,有她喜欢的少年。 而这一切美好,终止在了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后来她又和她的父母回到了这里。 初杳的墓地,选在了老家后面的那一片花海。 初父害怕女儿一个人孤单,所以在原本只有杂草的地方中满了各色各样的花,保证春夏秋冬,那里都会有颜色。 墓碑上的少女,笑容灿烂,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明笙站在碑前,热泪盈眶。 风徐徐地吹着,一阵花香绕过鼻息,是熟悉的味道。 站在远处的初父初母看着女儿碑前的俩人,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角的泪,他们的女儿啊,是不幸的,但同时又是幸运的。 短短的十七年韶华,他们的女儿遇到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也算无憾了。 明笙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初母视线往她身后探了探,一下便了然:“述言那还孩子,还在那?” 明笙点头:“嗯,他这么多年没来,应该有好多话想和杳杳说的。” 所以她特意先回来,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初母谈起林述言,微微叹了口气,她握住明笙的手:“笙笙啊,你没事帮我和你干爸劝劝述言,杳杳已经走了,你让他别死守着过去的那些承诺了。” 明笙睫毛颤了一瞬,无声叹息,带着不易察觉地感伤:“干妈,有时候,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 这中事,她太深有体会了。 初母何尝是不知道呢,她现在提起这件事更多的还是为了面前的这个孩子。 她和初父已经失去了杳杳,不能看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所以他们更加盼望明笙能够幸福。 初母握紧了明笙的手,话里藏着深意:“笙笙啊,有时候不要顾及太多,如果喜欢,就去争取。” 明笙似有所感地和初母对视了一眼,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努力隐藏的那份情,并不是毫无破绽。 —— 赵薛一上了车,便迫不及待地给沈朝渊打了个电话。 打算将自己在飞机上的所获得的情报全都告知沈朝渊。 电话打了两遍才通,电话那头的沈朝渊明显对接到赵薛的电话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极其冷淡:“什么事?” 赵薛也不顾沈朝渊是什么态度,直接道:“哥,我不是来南市了嘛,你猜我在飞机上遇见了谁?” 沈朝渊没耐心听他讲故事,直接挂了电话。 自从那日从香山公寓回来以后,沈朝渊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从表面上看过去,别无异常。 就好像和明笙的分开对他而言,和少喝一杯咖啡没什么区别。 被挂了电话的赵薛,一脸懵逼,他不就是稍微吊了个胃口,他哥什么时候这么没耐心了。 于是他又拨了过去。 又是想了两遍,沈朝渊才接起。 这一次,他声音里带着微怒:“赵薛,我没耐心听你讲故事。” 赵薛听着电话那头暴怒的声音,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他没敢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在飞机上遇到嫂子了!” 这个称呼,赵薛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索性是在沈朝渊面前,他也不需要多在意。 在长达十几秒的缄默后,沈朝渊才淡淡开口:“所以呢?” 他语调平常,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仿佛赵薛口中提起的是一位他并不熟识的陌生人。 赵薛和沈朝渊身处在不同的地方,他看不到沈朝渊此刻的神情姿态,仅凭着这短短的两句话,他略带不解地摸了摸鼻头,再次试探:“哥,你真不在意?” 沈朝渊眸色幽深,或许就算赵薛站在他面前,也解读不出来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完了吗?”沈朝渊状似无意避开他的问题,“南市的合作谈好了?” 赵薛哀嚎:“哥,我这才刚下飞机好不!我遇到了嫂子和一个男人一起,所以一下飞机就给你送情报了,结果你却一点都不在意,早知道飞机上我就装作和嫂子不认识了!” “一个男人?”赵薛那么长一串的句子,沈朝渊就只听清了这几个字。 赵薛见达到目的,顿时又装了装:“对啊,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很帅,和哥你不相上下,重点是嫂子和他特别的有默契,就像、就像认识很多年了一样。” 这些话,赵薛是一点都没夸张,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站沈朝渊这一方的,他早就将那个男人夸上天了。 沈朝渊沉默了,赵薛的那句形容,忽然让他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明笙时,她说的话。 “对,我爱上别人了。”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良久,沈朝渊无声地勾了下嘴角,似嘲弄,眼神却依旧平静无波。 “挂了。”他冷漠地回了电话的那头的赵薛,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手机重重一置,和办公桌接触的地方,划拉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沈朝渊却一点也不在乎。 明笙和林述言在南泞镇一共待了六天,明天的上午的飞机回青市。 周六一整天,一直绵雨不断,好在住在镇上的人都习惯了。 初母一听俩人是明天的飞机,这一天都在捯饬家里的特产,想要给他们带回去。 明笙和林述言拒绝了很多次,最终无果,只能接受。 不过这一次,他们也给两位长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明笙告诉他们,最迟年后,杳杳的三部作品陆陆续续都会被拍成影视作品,杳杳未完成的梦想,她和林述言会帮她一步一步实现。 初母在镇上的一家山货店给订了一些干菇,打算晚上用来煲鸡汤。 可这一时暴雨不停,路面湿滑,前几日雨后青苔更是长了出来,于是明笙当机立断决定代替她去。 初母和其争执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只是她叫来了和丈夫在书房交谈的林述言,让他陪着一起。 林述言接过初母递过来的黄色木质伞,伞很大,而且很笨重。 不像明笙在青市用的小巧带着花样的折伞。 可它却和这烟雨小镇极其相配。 烟雨袅袅,撑着一把旧伞,和深爱的人一起走在被雨滴敲打的青石小路上。 明笙余光瞥向身旁的那道清影,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初母的用意。 “南泞镇,虽然地势偏洼,但这里的风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近两年来,来这旅游的人是络绎不绝,前面那一块还保留着旧时的青砖黛瓦,亭栏长廊,每年都会有好些网红来这里打卡,给这里增加了许多热度和曝光量,所以沈总,我们保证您这次的投资绝对会有很丰厚的回报。”说话的是南泞镇地方一家规模不大的旅游公司老总。 这几年,他致力于南泞镇的旅游开发,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商场上知名企业沈氏的总裁沈朝渊走在一路。 沈氏看重这里的发展,想要投资,那他自然会积极为其介绍这里的美好。 只是李势滔滔不绝说了很长一段话之后,抬头发现,那位沈总的注意压根不在他说的那些介绍上。 而是目光瞟向远房,眼神晦暗,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李势顺着面前这位沈总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往镇中心走。 一男一女,背影清瘦,看着还挺相配,李势直接主观将那俩人当作一对情侣。 且为了顺应眼下的谈话内容,他还给那对情侣加了一个前缀。 “沈总,你看前面那一对情侣,瞧着眼生,估计是来镇上旅游的,这会儿虽然是旅游淡季,但是镇上的那些民宿和宾馆也很少有空房间。”李势为了宣传,真是一点夸张都不放过。 谁知沈朝渊在听到他那噼里啪啦一长串话后,原本淡漠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你怎么就确定那俩人是情侣?你认识?” 这一路上来,李势的嘴不知道说干了多少次,换来的最多的就是沈朝渊的几个‘嗯’、‘好’。 其他的都是他那位助理代他和自己交谈。 沈朝渊突然这么厉色起来,李势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刚才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就是‘就地取材’一下,难不成就这么巧,前面俩人刚好是沈朝渊认识的人? 李势当然觉得这中巧合不存在,只是这再开口,到底不如之前那么侃侃而谈:“沈总,我方才只是猜测,因为往年来这的情侣还是占大多数的,方才前面那一对,瞧着背影和往年那些情侣没太大区别,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朝渊视线移开,冷冷地睨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语气莫名:“所以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默认他们是情侣了?” 李势以为这个问题在他解释完以后,就会这么揭过去,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揪着这个甚至都算不上实质性的错误点上不放。 这还是传言中的那个格局长远,手段了绝的商场传奇吗? 李势不禁对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感到深深的怀疑。 最后,在沈朝渊凉凉的注视下,李势搓了搓微湿的手心,忐忑回应:“那沈总您觉得?” “我觉得他们不认识。”沈朝渊默了默,开口。 等了半天的李势:“......?”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即将转弯的俩人,即使背景模糊,他也能看出来俩人时不时对视言语,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个陌生人该有的状态啊。 苦思了半天的李势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沈总,您...是不是认识前面那俩人?” 好像除了这个答案,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不认识,我只是在合理陈述某个可能的事实。”沈朝渊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目光在望向前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李势在面对这样的沈朝渊,只想到了一个形容词:死鸭子嘴硬。 第21章 第 21 章 关于南市的这个旅游项目, 沈氏很早就做过了调查,准备接触。 而沈朝渊这次过来就是彻底敲定投资合同以及后续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 在这条街上, 遇见了明笙和...那个男人。 他们是来旅游的? 再结合方才李势说的‘来这里的多半是情侣’这句话, 沈朝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难看。 所以甩了他以后, 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朝渊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种闷躁感从他心底浮起。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此刻就如同被线拉扯着的风筝, 掌控不了自己。 李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差点以为是他方才在心底的吐槽被其发现了。 不管怎样,他是没打算再和这位沈总争论刚才那对到底是不是情侣这件事, 既然这位沈总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眼下还是拿稳投资最重要。 于是当下李势就将话题引到了环保方面的问题。 晚上,初母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都是明笙和林述言爱吃的, 初父甚至开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酒, 依次给明笙和林述言倒上一杯。 初母在一旁劝着:“行了行了,笙笙哪能喝这么多。” 初父躲开妻子拦着的手, 非要给他们倒满:“这酒啊,我珍藏了好多年,以前是打算留着杳杳订婚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的。” 明笙捧着酒杯的手一顿,她看向身旁的林述言。 紧接着初父叹了口气,眼底闪着泪光:“可惜了,杳杳没这个福分,她以前就和你们两个玩的好,这杯酒你们替她喝了, 就当我们的杳杳已经嫁人了。” 初父这话,除了表面这层含义,更多的还是想告诉林述言,过去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别那么犟。 林述言垂着眸,看着面前杯子里的酒,一言未发。 他当然听得懂初父的话中意,林述言到现在都记得,八岁那年,隔壁忽然搬来了一家新邻居,邻居家有个小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一见到他就冲他笑,脸颊两边是若隐若现的梨涡。 母亲告诉他说,那个妹妹身体不好,让他以后多照顾着点。 当时的林述言望着小妹妹天真的笑容,当下便重重点头答应,于是这一照顾就是十一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只有这十一年。 他原以为自己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就这样,初父和林述言俩人就这么碰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不知道过了几巡,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这么沉重下来,初母抹了抹眼角,然后找了个了话题:“笙笙啊,你把老房子卖掉了,你们现在住哪啊?” 明笙及时回答:“我租了两套对门的公寓,阿言就住在我对面那套。” 初母闻言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直接找一个安全性高的小区,我和你干爸出钱给你买一套,就当是给你的嫁妆。” 明笙怎么可能答应:“干妈,不用这样,我有钱的。” 初母坚持:“你的钱是你的,上次你打过来的钱我没花都给你存着,留着你以后嫁人了,给你添嫁妆,你放心,一套房的钱我和你干爸还是出得起的。” 初母在说到嫁人的时候,目光瞥向了明笙身旁的林述言。 明笙自然感受到了这两天他们试图撮合自己和林述言的意图,可感情从来就不是能勉强得来的。 更何况她不想就这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如果这段情意被挑明,让她以后如何面对杳杳,而他肯定也会慢慢疏远自己。 现在的她尚且还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不能在一起依旧可以天天见面。 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爱和喜欢都非要得偿所愿。 明笙怕林述言察觉,只好找了个理由挡了初母的话:“干妈,我才刚分手没多久,嫁人还早着呢。” 初母被她这句话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身边的丈夫暗地里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笙笙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怎么也没和我们说过?” 明笙弯唇笑了笑,以此来冲淡眼底的苦涩:“大二谈的,毕业分的手。” 寥寥一句,将她和沈朝渊的那三年略过。 “怎么会分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你和我们说,我们去找他!” 初母一直很心疼明笙这个孩子,从小就那么苦,一听到俩人已经分手了,她下意识就代入是对方做了对不起明笙的事情。 明笙余光瞥向身旁已经有些醉意的人,心中那股担忧渐渐放下,她语气平淡地回了初母的话:“没有的干妈,他对我很好,是我提的分手,总是放不下某些过去。” 初母听了,跟着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觉得是造化弄人。 明笙说的那些过去,初母当然都懂,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林述言彻底醉了,明笙联合初母一起将人抬回了客卧。 醉了酒的男人,脸颊微红,多了些许稚气。 明笙坐在床沿,望着床上的男人,内心泛着苦涩。 他应该很想杳杳,比她还要想。 窗外月光倾洒,照的窗前人影孤寂。 —— 从南泞镇回来以后,明笙和林述言便去了一趟新悦影视公司。 直到去了才知道,林述言那天去谈合同的时候,连同她的那份经纪人合同也一并谈拢了。 这一趟过去,她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名字落下最后一笔,明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心中微动。 他总是这样,将一切处理得分外妥当。 只要在他身边,明笙从来没有担心害怕过,因为他总是站在她前面,将一切不好的因素一一剔除。 他就像一个大哥哥,无条件地保护着她。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只是她没有管控好自己的那颗心。 年少的心动,来得如此简单,却也这么深刻。 新悦的总裁姓唐,全名唐灿理,听说是刚刚接手他父亲的这家影视公司。 这家公司果然如林述言所说的,在连续扑了好几部影视剧和电影作品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他们和新悦签的是三年合约,别的艺人一般至少都是五年起步,这还得是小有名气的艺人才有的待遇,那些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大多数都是十年合约。 而明笙他们之所以可以选择三年,是因为他们手里握着三部小说的改编版权。 杳杳当年在小说网站写的那三部作品所有的版权都被林述言买了下来。 唐灿理将人带到自己办公室,中途路过茶水间,明笙瞥见里面有个女生抱着一摞资料,却还在那准备咖啡。 “随便坐,别客气。”唐灿理长了一双桃花眼,招摇得很。 明笙俩人刚坐下,就看见有人端着几杯咖啡进来,正是明笙方路过茶水间看见的那个姑娘。 “唐总,这是您的,没加糖。”女生将中间那一杯移到唐灿理面前,另外两杯递到明笙和林述言手中。 明笙接过后道了句:“谢谢。” 林述言也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女生长了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 面容单纯,让人看不出真实年纪。 明笙总觉得从哪里见过她。 唐灿理见明笙一直看着自己那个已经出去了的助理,不免好奇:“明小姐认识她?” 明笙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唐灿理挑眉,笑了一声:“她是新悦的签约的小演员,一直接不到戏,那天我在茶水间见她演技都哭肿了,问了一下才知道她外婆在医院患了重病需要钱,这不是公司的合约明确规定,在合约期内的艺人不许私自外出兼职,于是我就让她兼职做我助理,赚点外快。” 又是重病,明笙不免有些伤感。 林述言微抬眼睫,余光瞥向身边的姑娘,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当下便开口喊了一句:“笙笙。”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笙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是林述言,是他在喊自己。 “怎么了?”明笙回神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有一家甜品店,网上的评价很好,等回家的时候我们去买两份尝尝。”林述言语气温柔道。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明笙暂时忘记了伤感,她点头回应:“好。” 唐灿理将二人之间的互动不动声色的纳入眼底,然后顺势咳了咳,强调自己的存在:“你们确定要先拍那部电影?” “是的。”明笙和林述言同时应声。 唐灿理点头表示理解,但某些问题他还是得先提醒:“现如今国内电影市场才刚刚好转,只是这类型嘛,一般像这种爱情小言情电影上映之后基本是翻不出多少水花的。” “我们知道。”林述言淡淡道。 “知道还要坚持?”唐灿理多少有些不太理解。 “不是坚持,而是结合实际情况,你们新悦能拿出来支持这部电影的资金应该不会很多。”林述言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对方这么坦然,倒让唐灿理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们俩为什么非要签约新悦?” 明笙给了他答案:“因为只有在你们新悦,我们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是杳杳的作品,明笙和林述言不想糟蹋了它,他们想帮初杳认真地完成她未实现的梦想。 唐灿理这下无话可说了,他手放在膝盖上摩擦了几下,点头:“行,我这除了钱还有一公司闲着发慌的演员,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你们看着用,不用客气。” 本来他都想着接手父亲这家公司以后,慢慢将公司里这些被耽误的艺人找好下家,然后着手关闭公司。 谁知道父亲昨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位校友的学生要签约新悦,让他务必好好招待。 这不,他才大清早的,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唐灿理做事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便帮他们找好了导演还有改剧本的编剧。 《我和他的39件小事》是杳杳以一位癌症少女的角度,记下的少女患了癌症之后,和她那位竹马在一起做过的39件小事。 也是她撰写的最后一部短篇小说。 故事是杜撰的,可里面到底掺了些真实。 这本书,明笙反复看了很多遍,其中有很多熟悉的画面,她都曾以朋友的身份参与过。 故事的开头梦幻又美好,结尾却无比的残酷现实,明笙每再读一遍,都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就好像某些不好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故事的最后,是少女写的一页日记自述。 明笙永远记得那最后那一段话。 “我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有些遗憾,我还没有和他在一起,却要和他永远分别。但有时候我却又觉得庆幸无比,在他刚刚开始有点喜欢我的时候,我的离去,并不会彻底影响到他的人生。我希望他未来能够将我忘了,去过自己的生活,去爱他该爱的人。” 故事的结局,少女去世,竹马悲恸。 只是七年后,竹马却真如少女日记中所愿,爱上了别人。 第22章 第 22 章 按照原计划, 沈朝渊最多只在南泞镇待四五天,回去的机票是早就定好了,周末上午九点的飞机。 可昨天由李势带着四处考察了一番后, 回去就让助理陈鑫将机票改到周一上午。 负责接待他的李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话说这合同已经敲定,旅游项目的各项计划目前也开始实施起来, 可眼前这位沈总突然改机票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昨天一天的时间考察地太匆忙? 可是这合同都签了, 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以李势的脑子, 哪能想得到沈朝渊突然改签的缘由, 是因为昨天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背影。 最后李势只能把原因归咎于这位沈总可能是想更深度地考察一番,于是他便自作主张地带着沈朝渊在镇上又转了一日。 前一夜的雨水将整条青石路冲刷地分外光洁,湿漉漉的石子表面,未沾染半分泥泞。 李势化身半个导游,走在前面给沈朝渊介绍:“前面就是镇上有名的初家,十几年前去青市创业, 发了家,现如今回到了老家南泞镇养老。” “青市?”沈朝渊望着前方紧闭的大门, 微微敛眉低喃。 李势迅速接话:“对, 不知道沈总有没有印象,青市耀初纸业之前就是他们家的,只是后来卖给了赵家。” “我记得当初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还算不错,为什么突然要卖掉整个公司?”沈朝渊对这个公司是有些印象, 当时他已经接管了沈氏, 依稀记得赵薛和他提起过他家里收购的这家公司。 李势知道的也不算多:“我听说好像是他们家女儿生病去世了,估计是受不了这种打击,所以想着卖掉公司,回南泞镇养老。” “不过, 也得亏了这初家,要不然当初我也没想在这里发展旅游项目。”李势又带着人往前面走了走,入眼两边是整齐的青砖黛瓦,“这镇子上以前都是一些老房子,长年漏雨潮湿,而且居住大多是老人,经济更是落后外界很多,后来这初家就拿了一部分钱出来给其中几户生活极其困难的老人家里重新装修,镇上的民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李势也是在那时捕捉到了这个商机,后面的一系列发展都是从那次装修开始。 几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初家门口,李势因为经常来这镇上,早就和初家的两位熟识,在得到沈朝渊的点头后,他就上前敲了几下门。 这沈朝渊和初家合计起来,都算是南泞镇的贵人,李势觉得两边人互相认识一下应该会很不错。 开门的是初母,初父去机场送明笙和林述言,这会儿还没回来。 “是李势啊,你这会儿来找你初叔有事吗?”初母将门打开,这才发现不止李势一个,她望向李势身后气度不凡的男人,疑惑问道,“这位是?” 李势赶忙给初母解释:“这位是青市过来的沈总,我之前和您还有初叔说的那个旅游项目开发就是和这位沈总合作的。” “你好。”沈朝渊伸出了手。 “你好。”初母回握,同时又问向一旁的李势,“你们还没吃午饭,要不等下就在我家顺便用了。” “好啊,沈总您觉得呢?”李势说完,看向沈朝渊,在得到肯定的信息后,伸头又朝里望了望,然后问初母:“初叔不在家啊?” 初母将人引进客厅后,才缓缓回答:“我女儿前两天从青市回来,今天上午的飞机,你初叔去送她了。” 李势被吓得不轻,声音结巴:“女...女儿?” 他记得她那个女儿不是去世了吗? 初母抬眸一望,就知道他误会了,随即笑了一笑:“不是杳杳,是我另一个干女儿,之前一直在青大读书,今年刚好毕业,得了空就回来看了我和丈夫几天。” 沈朝渊听到‘青大’、‘刚毕业’的字样,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骨。 李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泡杯茶。”初母招呼完,就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沈朝渊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四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在这个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寻到了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准确的说是,他居然会荒唐到认为,或许明笙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自从那日彻底讲开之后,他和明笙便再无交集过。 既然是她分得如此彻底,他也不会去上赶着挽留。 这不是他沈朝渊会做的事情。 沈朝渊微拧了下眉,那股莫名其妙地烦躁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所有和明笙有关的人和物,都会让他沾染上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他讨厌这种感觉,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她。 初母泡了几杯茶,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我那个干女儿带回来的,听说不错,你们尝尝。” 沈朝渊将那股情绪压下去之后,微微抬头,然后道了句谢谢,端起了茶,抿了一口。 茶是熟悉的味道,青市的特产,之前明笙买过一些带去别墅,他偶然一次喝过一次。 太多的巧合,让沈朝渊忽然有了某种错觉。 那边李势和初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沈朝渊的性子太过沉默,初母和他也不熟识,自然是和李势聊得多。 “您这里也开了民宿?”沉默了半晌的沈朝渊突然开口。 和李势聊到一半的初母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讲话。 “我这不开的,没那个精力去打理。” 李势不知道沈朝渊怎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不禁疑惑:“沈总,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不开吗? 沈朝渊敛了敛眉,是他想的太荒谬了。 明笙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我见这里房子挺大,两个人住多少有些空了,以为这里也开了间民宿。”沈朝渊淡淡回答。 李势说了句原来如此。 初母听他的回答,笑了笑解释:“家里这几间空房也不是一直没人住的,我那位干女儿偶尔也会回来,昨天还带了朋友一起回来。” 李势打着哈哈:“不会是男朋友?” 初母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 李势八卦道:“说不定以后就是了。” 初母顺着他的玩笑话,认真道:“我也希望是这样。” 沈朝渊闻言,眉心松动。 他怀疑明笙是不是临走前给他下了某种蛊,如若不然,他怎么总是在和她毫不相干的场合和事物身上,联想到她。 这种习惯很不好。 自从进了这个院子,那种感觉愈发强烈,沈朝渊不太想再待在这里,他怕自己会不受控制。 沈朝渊离开了,并没有留下吃午饭。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初父便回来了。 初母将其拉进院子:“笙笙他们顺利上飞机了吗?” 初父脱下外套,点头:“当然顺利,对了,我刚才路上回来碰到李势了,他身边那人瞧着有些面熟,但又没见过。” 初母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位是青市沈氏的沈总,我们搬回来那会儿,估摸着是这位年轻人刚上任没多久。” 初父恍然:“怪不得瞧着有些熟悉,原来是沈老爷子的孙子啊。” —— 电影即将开机,其他演员都差不多确定了,只差个女主角了。 唐灿理看着明笙递过来的演员表,砸了砸舌:“要不然你们看看其他公司有没有合适的?” 明笙摇头:“不用了,我昨晚想到了一位合适的。” 唐灿理挑眉:“哦?你想到谁了?” 明笙指了指旁边某份资料,道:“秦霜霜。” 唐灿理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眼神在这个时候认真起来:“不能换个人?” 明笙笑了笑:“唐总你应该不缺她这一个助理?” 当然不缺,只是他不想放人而已:“她做助理做久了,早忘记怎么演戏了,你们还是换个人选。” 明笙见他仍然不打算放人,也没有过多强求,就静静地坐在那,不主动退让,也不强逼。 唐灿理被她时不时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自在。 原来他以为,那个林述言就够难缠的了,没想到他这位表面看似无害单纯的经纪人更是不显山露水,直到这会儿才露出了点狐狸尾巴。 “行了!行了!你要是真觉得行,我没意见行了!”唐灿理弃械投降,这世道,女人果然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虽然他答应了,但还是有一个小要求:“到时候电影上映了,不许炒男女绯闻!” 明笙答应了唐灿理这个要求。 其实就算他不提,明笙也不会做,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想将电影拍好而已。 只是在电影已经开拍了将近一个月后,唐灿理突然说要弄一个发布会。 明笙不太理解:“这还没拍完,这个时候预热会不会太早了些?” 唐灿理给了她一个‘你这就不懂了’的眼神:“你看看这部电影,饰演男女主的演员在娱乐圈都是查无此人的存在,不早点预热,到时候电影扑了,我真要喝西北风去了!” 明笙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她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现下就有一个。 “唐总,阿言过两天有一场大提琴演出,就在青市,到时候你找个摄影技术好一点的,过去拍点视频还有照片,咱们先在网上预热一下,再开发布会,我觉得效果会更好。” 唐灿理一听,那双桃花眼晃了晃,裹着兴味:“这个办法不错,这年头还挺流行才子人设的,只是林述言会同意吗?” 明笙轻轻抿了抿唇:“他会同意的。” 林述言这场大提琴是回国之前就定好了的,在明笙和他讲了这个计划后,他没做多久的思考就同意了。 明笙却在他不假思索地同意后,稍稍有些犹豫了:“会不会有些太过刻意了?” 林述言笑了笑:“那就要看唐灿理找的摄影师技术高不高了。” 明笙被他开玩笑的语气逗笑了 。 林述言望着她荡着笑意的眸,忽而敛起唇角,神色认真起来:“笙笙。” 明笙抬眸应声:“嗯?” “你就应该多笑笑。”林述言碰了碰明笙的额头,一触及离,“别被过去绑住,你本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明笙笑容顿住,额前的温热触感从明显到消失,耳边是他温柔的话语声。 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就算是忍不住,极大多数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压着声音,偷偷掉眼泪。 所以在外人眼里,她的性子是豁达温顺,从不喜与人计较。 可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知道,其实她的性子一点也不好。 明笙身上是有刺的,一点也不温顺,从前那些都是她的刻意伪装。 小时候,那个喜欢在背后胡乱编造她母亲莫须有八卦的邻居偶然一次爬楼梯摔断了一条腿,明笙知道以后,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是报应,而是遗憾,为什么不把另一条腿也摔断。 这种黑暗的想法,伴随了明笙整个糟糕的童年,直到她遇见林述言。 是林述言让明笙发现,这世上除了莫须有的恶,还是有善的。 明笙常常想,是不是老天看她太可怜,所以派了一位神入凡世来救她。 遗憾的是,这位神并不能让她独自拥有。 明笙红着眼眶,压在心底的脆弱有些没忍住地在林述言面前暴露出来。 她哽咽着嗓音,哑声道:“我在努力了。” 林述言摸了摸她头,声线温柔:“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笙点头,只要在他身边,她会努力生活的,尝试忘掉那些令人伤神的过去。 很快到了林述言大提琴演奏会的这天,这场演奏并不是他专场,而是被当做特别嘉宾邀演的。 唐灿理找的摄影人员也到场了,明笙本想看一下是谁,结果唐灿理却说人已经进去准备去了。 明笙一听已经进去了,便作罢。 “对了,这里还有两张票,唐总你要么?”明笙进场前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票递给唐灿理。 唐灿理瞥了一眼,嗤了一声:“我又不感兴趣,干嘛浪费时间进去听。” 明笙也没有强求,只是状似随意回了句:“我刚才问了下霜霜,她说要过来听,既然唐总你不——”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票就被人抢了过去。 唐灿理捏着两张票,正声道:“我突然觉得这个票不能就这么浪费,你等下让秦霜霜直接过来找我。” 明笙没有戳穿他,只点了点头:“知道了,那我先进去了。” 沈朝渊从南泞镇回来以后,一直住在公司里,别墅那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赵薛自从上次谈成那个项目之后,就给自己放了小长假,浪了几天回来就听说沈朝渊已经在公司住了一个多月,顿时下了一跳。 就算是工作狂也没必要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于是当下赵薛便组了个局,叫来了好些个狐朋狗友,然后又冒着不要命的风险将已经晚上十点还在公司加班的沈朝渊拉去了简桉居。 包厢内,灯光昏暗,这个局赵薛特地找了几个会说话的朋友,以防不识趣的触到了沈朝渊的逆鳞,到时候收不了场子。 赵薛见沈朝渊依旧沉着脸,赶紧给他倒上一杯酒,劝道:“哥,工作是做不完的,但是酒不能不喝啊,今天我专门组这个局,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这话一落,赵薛立即就接收到了来着沈朝渊一道略为危险的目光。 赵薛投降,但还是不怕死地问了句:“哥,你是不是还想着嫂子?” 赵薛虽然商业头脑不及沈朝渊,可感情方面的经验,他可是丰富多了。 自从沈朝渊和明笙分手后,虽然他表面上看着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专注于工作。 可赵薛的嗅觉多敏锐啊,他只需瞥一眼就知道,他哥现在就像是缺了一魂一魄一样。 而明笙就是他的那一魂一魄,只是沈朝渊现在还不明白这一事实。 沈朝渊闻声,睨了赵薛一眼,没有出声,而是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但是赵薛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不想死就闭嘴’的意思。 不过一会儿,一瓶烈酒就见了底,沈朝渊的眼尾也成功染上了潮红,微醺的酒精让他的大脑思维变得混乱。 此刻他的脑海里,全是那日求婚失败的场景,女人决绝离去的背影,还有那句‘我们分手’反复在沈朝渊脑海里响起。 早已平息的怒意,又再一起掀起狂澜。 恰巧这时又有个不怕死的撞上枪口。 “赵薛,你上次说的,你哥求婚失败被女人甩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啊?”赵薛带来的几人,其中有一个也喝大了,脑子不受控制,嘴一秃噜,什么话都问了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沈朝渊耳朵里来。 这会儿就算赵薛想捂住那人的嘴也晚了。 沈朝渊听着那人带着嘲味的语气,眼眸带着厉色,就这么冷冽地扫了过去。 而后冷嗤一声,话中带着不屑一顾以及明显的醉意:“闹脾气罢了,迟早会回来的。” 赵薛一听,顿时头大,这真是喝多了。 分手那天,他可是在场的,到底是嫂子闹脾气还是真的分手,赵薛可是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沈朝渊方才说的那些是故意呛他朋友的还是醉酒说的胡话。 不过赵薛更倾向后一种,因为他哥可不是会有故意呛人这种不符合他脾性的幼稚行径。 可赵薛不知道的,这就是醉酒后的沈朝渊最真实的想法。 被酒精控制的沈朝渊和被那种陌生情绪控制的沈朝渊很相似,他们的脑子里都只有围绕着一个人一件事。 那就是明笙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那个男人就那么好? 明明之前爱的是他不是吗? 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 沈朝渊想不通。 从前清醒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想这些,一直压抑着自己。 此刻大脑放空的他开始各种假设,醉了酒的沈朝渊不相信明笙就那么突然放弃爱他。 她一定是闹脾气了,一定是的。 沈朝渊再一次醒来是在许久没有回去的别墅里。 他从卧室的床上起身,抬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天被赵薛拉去简桉居,喝了不少酒,后面只记得最后是赵薛将他送了回来。 沈朝渊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将他送回这里,他明明要求的是回公司。 抛开这些,沈朝渊起身走去浴室,冲了个澡,让脑子清醒。 二十分钟后,沈朝渊打理好自己,打算下楼去公司。 却在楼下碰到了刘姨:“刘姨你怎么在这?”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没回别墅,索性就给刘姨放了个长假。 沈朝渊说过,没有他的准许,不用来别墅。 刘姨见沈朝渊醒了,连忙将煮好的清粥端上了餐厅,笑着解释:“是小赵先生打电话让我过来的,说是沈先生您昨晚喝了不少酒,让我过来给您熬点粥清清胃。” 沈朝渊闻声抿唇,再一次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算不上好:“不用了,你回去,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住公司。” 刘姨不知道沈朝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问,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朝渊下了楼,径直往玄关处走,这时身后的刘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他:“沈先生,你东西忘了。” 沈朝渊停住步子,回头:“什么东西?” 只见刘姨忙从客厅茶几上拿起一份类似信封的东西,快步走到沈朝渊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沈朝渊一边接过,一边沉声问:“这是什么?” 刘姨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沈先生您的助理来过,这是他交给我让我给您的,听您助理说,好像是小赵先生让他来给您送的,我摸着还有些硬硬的,估计是什么重要的资料,您可要拿好了。” 沈朝渊一听,手上不由得用了点力气,捏了捏,是有点硬。 摸着有点像是照片。 沈朝渊微抬了抬眸,问:“他没说是什么?” 刘姨再次摇头:“没有,哦对了,陈助理还说,小赵先生让他提醒您最好在家里看完这个。” 沈朝渊垂下眸,视线落在手里的信封上。 莫名的,对它产生了某种类似畏惧的情绪。 沈朝渊拿着这封信,去了三楼的书房。 比了一下,并不是很厚。 信封口并没有封住,只是随意折了一点,挡住里面随时会掉出来的东西。 沈朝渊紧抿着唇,手覆在信封上,却迟迟未有揭开的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好像这份信封里,藏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往前一步就是是未知的可怕深渊,停下来就是永久平静的虚无表象。 可沈朝渊从来都不是会退缩的人。 于是信封被打开,里面如他所料,掉出几张照片。 沈朝渊视线瞥过,目光落在上面。 第23章 第 23 章 信封里装着的是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合照。 照片上不是别人, 正是明笙和...那个男人。 她站在男人身侧,俩个人挨得极近。 照片里的明笙,微仰着脸, 视线从未离开过身边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时不时侧过头和明笙对视、交谈。 沈朝渊捏着照片的力度不断加大,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将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 在那个男人看不没见的地方, 明笙眼底流淌着那浓烈的爱意, 成功刺到了沈朝渊的眼睛。 因为曾经,她那双饱含爱意的眼是对着他的。 照片右下角成功被沈朝渊捏地起皱, 那股无端的愤怒涌上心头,直到沈朝渊看到最后一张照片。 男人侧着脸, 目光温柔地望着身侧的明笙。 沈朝渊望着照片上男人的侧脸, 莫名的让他有种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沈朝渊紧抿着唇,眉眼厉色盯着手里的照片, 良久之后,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着照片迅速走进了浴室。 浴室墙面上镜子里, 映着沈朝渊那张眉眼冷峻锋利的脸, 而他手里那张照片上的男人侧脸竟与他有着三分相似。 直到这一刻,沈朝渊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 —— 唐灿理找的那个摄影师技术不错, ‘偷拍’的角度找的很好, 照片和视频放到网上以后, 他又找了两个专门转发帅哥美女图的微博大v预热了一下。 不过三天,林述言拉奏大提琴的照片和视频就被许多网友看见和转发。 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视频里,男人优雅且标准的动作,眉眼完全投入式的深情,身穿黑色礼服,坐在舞台中央, 四周陷入黑暗,独留他所在的地方,从头顶射下一束白光。 睫毛微颤着,光落在上面,眼睑下是颤动的光影。 美若一幅画。 视频一经发出,被许多网友疯狂转发,很快便有人查到了视频里的人是林述言,是著名大提琴家付清老师得意门生。 而唐灿理也在这个时候让新悦的官微认领了这个视频里的人,顺便将只拍了一个月的电影《我和他的39件小事》一起宣传了一波。 明笙看着网上已经有人对这部电影开始关注起来,心头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次的刻意宣传,她一直害怕被反噬,让她意外的是唐灿理的营销手段很聪明。 他知道过犹不及,在网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停止了营销。 这样既有了曝光度,也依旧保留了神秘感,让那些感兴趣的网友自发挖掘。 电影的发布会,定在了八月二号下午三点。 这天下午一点,明笙正在会场查看现场的准备情况,林述言走到她身边问:“紧张吗?” 明笙收回目光,望向他:“该紧张的不应该是你吗?” 林述言低低笑了一声,点头:“好像是这样。” 明笙学着他一起,弯了弯唇角。 会场并不大,两位主演毕竟都是新人,愿意过来的人很少,最后还是唐灿理仗着他父亲的人脉,厚着脸皮请来了几位与他父亲交好的演员前辈们过来助阵。 离开场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明笙望着最靠近舞台的那一排中间一直空着两个位置,找到正在和秦霜霜吵架的唐灿理询问。 “那中间的位置,你请了谁?” 唐灿理顺着她的话,瞥了一眼台下,然后‘哦’了一声道:“赵氏娱乐的赵总突然打电话说要带个人过来。” “赵总?”明笙眉头微拧。 “你应该有所了解的,之前还上过热搜,被某个爆火的演员前女友甩了的那个赵薛,赵总。”唐灿理解释。 明笙知道是谁了:“他怎么会过来?” 唐灿理摇头:“我怎么知道,反正总归不是来砸场子的,再说了他自带热度,微博可是有着好几百万粉丝,你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微博大v好了。” 说到这,唐灿理见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你就放心,这位赵总估计就是闲的发慌,来凑热闹的,反正他来我们又不会多花一分钱,还能蹭他的热度,多好。” 唐灿理此番话,将他抠门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也成功收到了来自边上秦霜霜偷偷翻的一个大白眼。 最后,秦霜霜的白眼被唐灿理捕捉个正着,人随即被拉到墙角教训。 而明笙则一直望着那两个依旧空着的位置怔怔出神。 她在想,赵薛会带谁过来。 发布会顺利举行,唐灿理找的主持人很会说话,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邀请饰演电影男女主角的林述言和秦霜霜上场。 明笙站在台侧方,看着他走上台阶,接受台下所有聚光灯的洗礼。 良久之后,她缓缓垂下眸,掩下那割舍不掉的汹涌爱慕。 她这一幕,刚巧被姗姗来迟的沈朝渊全部纳入眼底。 现实的冲击往往比照片来得猛烈、真实和残酷。 沈朝渊紧绷着的表情,可怕至极。 赵薛就跟在他身后,离了有一米多远,他望着沈朝渊的背影,神情复杂,充满同情。 他也没想到,嫂子居然从头到尾喜欢的都不是他哥。 更令人可怕的是,他哥或许一直都是现下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的替身。 赵薛起初也不愿相信,可那些照片就是铁证,怪不得之前他在飞机上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些面熟,直到他昨晚在某个摄影朋友那里看见了一沓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侧脸。 他才恍然,那股熟悉感究竟来自哪里。 那个男人的侧脸,和他哥的竟然有着那么两三分的相似。 明笙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台上,直到主持人cue到了饰演女主的秦霜霜,她才缓了缓神色,在和林述言对视了一眼后,她将视线转向台下。 目光一晃,明笙就看见了原本一直空缺的那两个位置上坐了人。 是赵薛和沈朝渊。 赵薛过来,她能理解,可是沈朝渊过来,明笙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明笙就这么看过去,视线不免与之碰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然后她就瞧见了沈朝渊眼底的深不可测。 男人的目光晦涩又暗暗藏着疯狂怒意,让明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他发现了。 沈朝渊的目光并没有在明笙脸上停留很久,他转移视线,紧盯着台上男人的脸。 原来这几年,他一直都是这个男人的替身。 于她而言,他就只是个替身而已。 这个事实让沈朝渊感到是无尽的愤怒还有一种被羞辱过后恶心感。 她凭什么拿自己当替身。 凭什么。 她曾经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是透过他的脸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他沈朝渊在她明笙眼里就是个寄托感情的替身傀儡。 她从来就没有过一丝的爱意是对他的。 这种事实认知,让沈朝渊再也冷静不下来思考。 一切发生的太快,完全超出了现场所有人包括他对自己的预想。 当沈朝渊一拳又一拳落下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句担忧的声音:“阿言!” 阿言......阿渊.....阿言...... 沈朝渊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有过半刻的停滞。 他缓缓垂下眼眸,看着从台下冲上来的明笙背对着自己半蹲在那个男人面前。 一句又一句的喊:“阿言、阿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即使看不到她的正脸,沈朝渊此刻也能想象到她是怎样的担忧神情。 因为明笙方才所有的举动和语气,沈朝渊太熟悉了。 听着明笙一声又一声的‘阿言’,他下颚紧紧绷着,整个人往后退。 原来那许多个夜晚里,她拥着自己,嘴里喊着的从来就不是他。 原来之前每每情到浓时,她动情地吻着自己的侧脸,都是在透过他,爱着另外一个男人。 可就在这么一刻里,盘绕在他心头的不是被替身后感到被羞辱的愤怒,而是得知真相后那怎么也甩不掉的惶惶恐惧。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此时该愤怒和不高兴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积攒了许久的怒气,致使沈朝渊那几拳打得不轻。 林述言的鼻子和嘴角都流了血。 唐灿理瞧着突然乱糟糟的现场,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一边拨着120,一边吐槽自己怎么这么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干嘛说人家是来砸场子的,结果真应验了。 太晦气了。 明笙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眼下的发布会现场一片乱象,各种闪光灯汇聚在台上。 沈朝渊站在台上,眼神晦暗地瞥向台下每一个试图拍照的人。 赵薛一下就读出了他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于是赶紧挡在沈朝渊面前挥手捂着那些摄像机:“别拍了!别拍了!是没看过男人打架还是咋样?今天的照片和视频一张都不许流露出去,要是让我赵薛在网上看到一张,你们就等着法院的传票!” 现场的这些记者没有不认识眼前这位常驻各大娱乐八卦新闻的男人,也深知其背后的势力,最后只能屈服地当着赵薛的面将方才所的照片全部删除。 解决掉这些记者,赵薛跳上台,走到沈朝渊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赵薛也没想到在一时冲动告诉沈朝渊,今天嫂子和那个男人会在这里开电影发布会后会发生刚才那一幕。 在赵薛的眼里,沈朝渊一直都是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他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沈朝渊会因为被欺骗就做出与他性子背道而驰的举动。 “回去?回去哪里?”沈朝渊冷眼道。 “回家啊,或者公司也行。”赵薛咽了咽嗓子,反正总比在这被人当做猴子观赏的好。 沈朝渊沉默不语。 就在赵薛以为他这是默认的意思时,听见他语气凉凉地开口:“去医院。” 赵薛瞪大眼睛。 去、去医院? 难道是还没揍够? 第24章 第 24 章 医院里。 医生正在给林述言检查, 结果出来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和软骨组织。 明笙一听是这个结果,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在医院再观察半天。 护士已经给林述言的嘴角和鼻梁上的伤上了药,只是这青青紫紫的伤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掉的。 “痛吗?”明笙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男人脸上的伤,眼底是抑制不住地心疼和难过。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连对方受了伤也犹如是自己被千刀万剐一般。 自俩人相识起, 明笙从未见过林述言受过伤,在她眼里林述言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而今天他却因为自己受了伤,明笙内心无疑是自责的。 “没事, 都是小伤, 医生都说了只是皮外伤而已。”林述言温声安慰她。 对于自己被突然冲上来的男人揍了几拳这件事,林述言心里早已猜测了大概,再加上,上次在公寓楼下还遇到过, 他对于那个男人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林述言虽不提, 但明笙却不想不解释。 明笙望着林述言的眉眼, 脑海里映现出沈朝渊那张裹着怒气的脸,原以为他们二人永远不会遇见, 到头来明笙才发现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明笙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这二十多年来, 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除了在和沈朝渊这件事上。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 即使内心再坦荡无畏,可在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最先的感触一定是畏惧和无助。 在那一刻, 明笙需要的是一只手,一只将她从深渊里拉上岸的手,而沈朝渊的意外出现也的的确确是救了她。 林述言目光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他知道她心里是有秘密的。 每个人都有,林述言并不强迫她说出口,他只是希望自己会是她坚持不住时的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老师总是夸他是大提琴天才,可只有林述言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天才,如果真的可以成为一种天才,他更希望自己是能发明一种可以忘却所有难过和悲伤药剂的医学天才。 他只希望眼前的女孩以后的生活里只剩下开心和幸福。 “刚才现场的那个人,他其实是——”明笙说到一半,抬起眸,在撞上林述言的目光时,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明笙此刻的内心泛着翻涌的酸涩和后悔,她觉得自己好坏,过去那几年里不该去招惹沈朝渊的,可是人的感情一旦压抑到极致,如果没有一个宣泄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再和他重逢的那一天。 林述言轻声唤道:“笙笙。” 明笙应了一声:“嗯?”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勉强,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亲人。 明笙瞥开视线,在心里无声地默念一遍,内心是无尽的空落,所以他们的关系永远只能是兄妹。 这一点,明明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明白的道理,可是再听见时,明笙还是会感到失落。 沉默了几秒,明笙收拾好了心情,扯了个笑容,言语轻松起来:“没什么好勉强的,你就不能允许我尴尬害羞一下?” 林述言看不出是真的信了又或者只是不想拆穿她努力营造的欢乐表象,他顺着明笙的话头讶异道:“尴尬害羞?” 明笙努力眨了下眸,以示轻松:“对啊,其实也没什么尴尬的,刚才在台上冲上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我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分手是我提的,他或许是以为...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和他提的分手,所以才那么冲动的。” 明笙说到那个临时编造的真假掺半理由时,停顿了一瞬。 她觉得沈朝渊打人的理由或许就是这个。 她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沈朝渊以为自己和阿言在一起了。 即便分手是她的错,可这也不是他冲动伤了阿言的理由。 林述言对于明笙说的这个猜测一点也不意外,虽然自己被揍得突然,但是他还是从那个男人眼里瞧见了除了怒意以外的嫉妒。 林述言问:“那你还爱他吗?” 明笙垂眸摇头:“如果爱的话,就不会说分手了。” 她再次抬起头时,林述言从她眼底只看到了坦然和释怀。 他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爱就好,这样就不会受伤。 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林述言才明白,原来一直让她受伤的人是他。 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于明笙而言,不过是一刀又一刀地刮在她心口。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病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病房的里俩人,互相对视,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男人眉目清敛温和,目光亲昵地望着他眼前的女人。 而女人回应他的是更温柔缱绻的话语声。 病房内光影柔和,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圈一圈地晕染开来,落在发肩,将二人笼罩。 气氛无比的和谐,就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入其中。 那是沈朝渊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这么多天来,所有不受控制的情绪和感知,似乎在此刻全部找到了最契合的答案。 他在嫉妒,嫉妒病房里的那个男人。 嫉妒他在明笙心上的地位。 沈朝渊是不愿成为他人的替身,但更多的是不甘,他不甘心只是个替身。 就好像过去所有的他以为的全都是一场泡沫假象。 在此之前,沈朝渊不知道爱是什么,甚至这个字眼曾经在他眼里,它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东西。 沈长泽告诉他,自己出轨是因为爱。 而余雅兰将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带到自己面前,只是为了让他给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公司谋个职位。 讽刺的是,他第一次吃到所谓母亲做的菜,是因为爱,可却不是对他的。 沈朝渊见过父母人前恩爱的场景,也见过人后的他们搂着各自的爱人和孩子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人人都说,沈钧这个做爷爷的对他很好,可如果沈长泽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如果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给他生的是一个优秀的儿子。 那沈钧又怎么会如此甘愿让他这个永远不受其控制的接班人来接管公司呢。 或许沈钧是真的爱他,可这其中的真心有几分,谁又说得清。 这些沈朝渊很早就明白了,可当沈钧去世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那时候,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手的是明笙。 沈朝渊原以为,爷爷虽然走了,但最起码她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明笙爱他,比这世上所有人都爱他。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他。 全都是假的。 所有人说爱他的人,都是为了能从他身上得到某些好处。 金钱、地位亦或是他那张和她心上人相似的侧脸。 明笙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沈朝渊就站在不远处。 从他的眼神里,明笙确定他都知道了,知道自己之前一直都在把他当做某人的替身。 “对不起。”这句抱歉她早该说了。 明笙知道,把他牵扯进来本就是一条完全错误的决定,可她除了说抱歉别无他法。 她想过金钱上的赔偿,但后来想想,沈朝渊根本就不缺钱,她那点钱于他而言,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在明笙走过来的时候,沈朝渊内心甚至隐隐贪想过,她或许是过来和自己解释的。 从前的一切包括今天都是他的误会。 她没有将他当做替身,从头到尾都是他。 可当‘对不起’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让沈朝渊彻底死心,眼前发生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明笙此刻离他不过半米距离,可沈朝渊的内心却生不起任何丝毫的羞怒。 他本该生气的不是吗,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被人当做替身。 可是在望向眼前曾一直欺骗着自己的女人,温和柔丽的眉眼时,沈朝渊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觉得刺眼。 她眼里对自己的只有无限的愧疚和抱歉,无关一点情爱,她真的完完全全将他当做一个替身,一点情爱都没有施舍给他过。 他被拉入她早就编制好的骗局,最后她却无情地抽身离去,独留他一人在深渊处挣扎彷徨,最后越陷越深。 “为什么说对不起?”沈朝渊嗓音沙哑暗沉,直到此刻,他问出这句话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 明明真相早已摆在他面前了,他却选择视而不见。 明笙本不想说的太明白,可为了将自己和沈朝渊之间的往日纠葛斩断得更彻底一些,她只能敞开话题。 “之前把你当做是他,是我的不对,我也不会找理由来辩解。”明笙说到这里,之前模糊在俩人之间的所有都清晰开了。 残酷的事实被她剖析在沈朝渊眼前。 沈朝渊此刻感受不到其他情绪,他只觉得心口莫名空了一大块,锥心的痛,比蚂蚁啃噬还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突然和我坦白?”其实沈朝渊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为什么要告诉他。 明笙瞥了一眼身后那扇未完全关上的病房们,眼眸中一瞬即逝的浓烈爱意,将沈朝渊刺得体无完肤。 他嗡了嗡唇,那一瞬间,沈朝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回来了。”明笙话音刚落,就听见眼前的男人突然冷嗤一声。 “所以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是吗?”沈朝渊将‘替身’二字咬得极重。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明笙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有那么几瞬,她甚至觉得‘抱歉’二字也有些苍白。 “你们...在一起了?”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出口,可他就是想知道。 沈朝渊紧紧盯着明笙,在目睹她的沉默后,又嘲讽了一声:“骗了我这么久,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 这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即使在明笙眼里,他不必知道这些。 “没有。”明笙摇头,告诉他也无妨,这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为什么?”在明笙看不到的地方,沈朝渊的手狠狠地在墙壁上留下痕印,在听到他们没有在一起的这个消息时,沈朝渊有一种得到了片刻喘息的错觉。 修长的手指离开被抓得满是斑驳的惨白墙面,指缝里白色的粉末被无声地抹去。 沈朝渊将手背过去,幽幽抬眸,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明笙和他视线相撞,她知道自己从未走进过沈朝渊的内心,从前的她当然也不会在乎这些。 可三年来的相处,明笙自认为自己多少是有些了解他的,可此刻,当俩人目光对上,她却解不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从前的他不是这种对别人的心事会有如此兴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沈朝渊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漠视一切,当然他偶尔也会透出些许令人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是他和林述言最像的时候。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这个答案。 医院走廊上来回的行人很多,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同样很多。 明笙不想自己和沈朝渊之间那点过去,成为众人八卦和议论的对象。 潜在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多,那么那个原本被她努力掩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很容易被人挖掘识破。 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发现了,明不想让病房里的那个人也知道。 于是明笙引着沈朝渊来到了医院一楼后的草地上。 夏日炎炎,傍晚的天边散落着橘色日光,耀眼却不灼人。 明笙伸出手,有光落在上面,她手指试着曲了曲,那一束光影却消失了。 明笙敛下眸,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说不上有多失落,只是习惯了而已,深处在黑暗中的人怎么能妄想留住光。 “你就那么想知道答案吗?” “可你不愿意说。” 其实沈朝渊并不是非要知道她和那个男人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问这个问题,他找不到理由去解释。 沈朝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杂草,居无定所,被所有人厌弃。 明笙微微抬眸,望向身边的男人,他的眉眼冷峻如常,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从他的眼里,她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转变和翻涌,他依旧是那个让所有人无论做出何种努力也依旧追赶不上的沈朝渊。 这很好,明笙放下心来,她一直承认自己之前很自私,可她同样不想因为这份自私影响了沈朝渊。 “没什么不愿意说的。”明笙轻声开口,目光瞟向远处,再开口时,声音更轻了,像一朵随意飘落的蒲公英,“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原因如此简单明了,却也让人钝痛。 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这句话在沈朝渊脑海里久久回荡,他看向明笙,而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望着她的眉目侧影,缠绕在他心头的是浓浓的后悔。 他为什么非要这个答案不可。 沈朝渊觉得自己病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见他久久无声,明笙收回目光,轻轻侧过头,看向他,嘴角牵扯出一抹浅笑,然后问道:“沈朝渊,你爱过吗?” 回应明笙的依旧是无声的静默。 但此刻她一点也不在意沈朝渊是否有过回答。 她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他知道了。 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别人,只能永远地压在心底。 可此刻站在她身侧的沈朝渊知道了,他是目前明笙唯一可以敞开倾诉的对象。 即使眼下的时间、地点以及氛围甚至是倾诉对象都不适合她说这些,可明笙还是说了。 她需要一个阀口,哪怕只是临时的,它可以随时泄下积压许久的洪流,这样她的内心才不会崩溃决堤。 “等你爱过一个人,你就明白我此刻的感受了。”明笙嘴角的那抹笑容终究是压不住内心的伤感,渐渐被抹平,“我爱他,却因为某些原因永远不能告诉他。” 沈朝渊听不明白,他没有爱过人。 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和其在一起,那这种爱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个商人,这种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 “你为什么不去抢?”在无声的沉默之后,沈朝渊哑声开口,想了这么久,他只想到这么个办法。 作为一个精明利己的商人,沈朝渊不会纵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不能明夺,那就暗抢,无论怎样,他也将其掠为己有。 明笙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苦笑,她此刻望向沈朝渊的眼神犹如注视着尚未识丁的孩童:“沈朝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抢过来的。” 沈朝渊不信:“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明笙再次摇头:“抢不过来的,也不能抢,他不属于我,我一直都知道。” 外沿走廊下,一阵微风轻轻绕过发梢,明笙抬手将被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沈朝渊深深地望着她,明笙刚才的那一番话,将他心底才被压下去的嫉妒又再一次破土而出。 他嫉妒那个叫林述言的男人,嫉妒明笙对他的爱。 生平第一次,沈朝渊对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起了贪念。 如果她一直爱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呢。 很多年以后,沈朝渊再次回忆起那个傍晚,他才恍然,那份浓浓的嫉妒里,掺杂了他对明笙的爱。 因为爱,所以愤怒。 因为爱,所以嫉妒。 原来他早就爱上了她,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包括他自己。 可那个时候,当那份爱意还没有被发现,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时,明笙就将他所有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说:“沈朝渊,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还有,谢谢你,但就到此为止。” 第25章 第 25 章 虽然林述言的伤不是很严重, 但脸色的青紫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消不掉的,最后电影的拍摄只能先将配角们的戏份先拍,男女主的戏份只能暂时搁置。 休息的这几天,明笙陪着秦霜霜去了另一个大制作的剧组试镜。 她现在虽然是林述言的经纪人, 但同时也管着秦霜霜。 是唐灿理说公司里没几个有能力的经纪人, 有能力的都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剩下的都是一些合约还没到期, 本身又没能力解约, 只能混着底薪等时间到, 把秦霜霜交给那几个人其中一个, 他不放心。 而且唐灿理原本是想着将这个接近空壳的公司卖掉的, 谁知道明笙和林述言明知是火坑还来跳。 那他只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再坚持坚持了。 明笙带着秦霜霜去的剧组是一个古装大制作, 这位导演是圈里出了名的讲究, 上到男女主下到有台词的丫鬟小厮, 他都得一一挑选。 在这位导演的戏里, 那些想要靠关系进来的如果没有过硬的演技, 那么再大的关系也只是徒劳, 所以明笙才想着带秦霜霜过来试试。 她们到了的时候,试镜大厅已经是一片乌泱泱。 秦霜霜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牌明星聚在一起,不免吃惊:“哇!笙笙姐,我平时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些,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和她们一起试镜同一部剧!” 明笙笑了:“你也是演员,你以后也会出现在电视上的。”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指:“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红, 我就是想多赚点钱, 而且我也没有演过多少戏,不过我演戏经验倒是挺丰富的,什么死尸、寡妇、流氓小偷饿死鬼什么的, 我都演过。” 秦霜霜个子不算高,瘦小瘦小的,站在明笙身边只到她眼角。 明笙看过她的资料,才十九不到,可听唐灿理说,她已经签约新悦两年多了,他还说这丫头挺蠢的,一签就是十年,谁都能忽悠。 明笙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脸上的笑愈发温暖:“霜霜,你很好,相信你自己。” 秦霜霜眼睛一热,重重点头:“为了笙笙姐!我一定会努力拿到角色的!” 明笙失笑,开口纠正她的错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最后索性道:“那就为了大家好了。” 她们的试镜号码抽到了五十多号,再过五六个人就到她们了,于是明笙拉着秦霜霜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秦霜霜手里拿的是这部古装剧的原著书,上面勾勾画画的都是她等下要试镜的角色。 明笙给她选择的都是适合她的,虽然并不是什么主角,却都需要跟在主角身边。 大角色以她现在的实力肯定拿不到,但这些不错的小角色,还是可以搏一搏的,而且这个剧明笙已经打听过了,距离开机至少还需要三到四个月,到时候这边的电影早就杀青了。 所以如果秦霜霜试镜上了,也不会有什么耽误。 不得不说,明笙给秦霜霜选的几个角色都很不错,进去之后,秦霜霜选了一个自认为最拿手的,居然很顺利的就试镜上了。 导演助理把她经纪人电话要过去的时候,秦霜霜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从试镜内厅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样?有没有过?”明笙看见秦霜霜出来以后,就起身迎了上去。 秦霜霜激动地握住明笙的手,开心道:“笙笙姐,刚才蒋导的那个助理过来问我要你的电话!他们也没明说,但好像对我还挺满意的,还问了我今年年底有没有其他行程,笙笙姐,这是不是就代表我这个角色八九不离十了啊?” 明笙一听,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稳了,回去我再和他们详细了解一下,接下你你先把电影剩下的部分拍完。” “好的笙笙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秦霜霜很高兴,这还是她除了那些无名路人甲,第一个通过试镜拿到的角色。 明笙被面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感染到了,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弯起眉眼。 试镜结束,明笙正打算带秦霜霜回公司,却在大厅门口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杨晨?”明笙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明、明笙,好久不见。”杨晨红着脸,说话依旧有些结巴。 明笙记得叶子提起过杨晨家里公司的情况,好像并不涉及影视方面。 “你怎么会在这?”明笙开口问道。 “我、我签约了赵氏旗下的光线娱乐。”杨晨看了一眼她,而后倏地又低下头。 明笙抿了抿唇,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和自己说话就紧张的杨晨,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当演员。 “那你试镜的是什么角色?” 她这句话落,惹来杨晨猛地摇头:“不是我,我只是经纪人,今天是、是带艺人过来试镜的。” “原来如此。”明笙明白地点了头,虽然心底还是不能理解他好好的一个金融系高材生跑来做经纪人,但明笙还是客气地说了句祝语:“那就祝你带来的艺人都能试镜成功。” 杨晨也没想到陪艺人来这里能遇到明笙,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年前听许旌说,明笙毕业打算进娱乐圈,当经纪人。 当时的她还没用和沈朝渊分手,所以杨晨以为按他们的关系,她会进光线娱乐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分手的那么突然,而那时的自己已然从公司辞职去了光线,但比起没有和她同在一件公司,她和沈朝渊分手更让杨晨觉得开心。 “你也是。”才回过神且慢了半拍的杨晨赶紧道。 明笙礼貌地笑了笑:“那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杨晨迅速点头:“好,再见。” 告别了杨晨,明笙和秦霜霜来到了停车场。 秦霜霜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八卦:“笙笙姐,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明笙轻轻睨了她一眼:“全公司就属你最八卦。” 秦霜霜被盯地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哪有!还有唐总呢!他一天天的没个老板样子,天天揪着我的耳朵非要和我说那些明星的八卦,听了一年多都听腻了。” 明笙启动车子,然后回道:“全公司也就你敢背后说他坏话了。” 秦霜霜嗫喏了一下,没有吱声,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在回公司的路上,明笙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同副驾驶上的人开口:“对了,下午和晚上的戏,我就不陪你了,你跟着阿言就好了,有事就叫阿言,如果他在拍戏,就找他那个助理,等电影拍完了,我让唐总再给你配个助理。” 秦霜霜听话地嗯了一声:“但笙笙姐,你下午要去哪啊?” 明笙盯着前面路,分了点心解释道:“朋友的婚礼快到了,今天是她试婚纱的日子,我得过去。”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我一个人能行的。”秦霜霜信誓旦旦道。 明笙对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其实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叶子的婚礼早在七月份就该举行的,可是那时候正好碰到她奶奶生了病,足足在医院抢救了小半个月才算脱离危险期。 后来更是又在医院休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回了家。 这让原定的婚礼日期只能推迟,除了七月份的那个宜结婚的日子,离得最近的就剩下下个月初了。 明笙到达婚纱店的时候,何芮佳和秦妍妍已经到了,正捧着婚纱,哇哇惊叹大叫。 “笙笙你来啦!”明笙进来,何芮佳是第一个瞧见的,她兴奋地跑过来,挽着明笙的手臂亲昵道,“自从你去拍电影,我们都好久没聚了。”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明笙笑道。 “笙笙快过来看看叶子的婚纱,真的好漂亮啊!”秦妍妍还在那边舍不得移开眼。 明笙被何芮佳拉着走过去,婚纱的确很漂亮,听说是许旌特意请了国外某知名设计师量身定做的。 “真漂亮,叶子你快去换上。”明笙摸了摸洁白的婚纱,眼底露出惊艳。 事实证明,许旌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叶子的人,他亲手设计的首饰还有婚纱,果然是最适合的。 当叶子换好婚纱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 “我去!叶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淑女的一面!”何芮佳不惊喊道。 “去你的,我平时怎么就不温柔淑女了!” 要不是穿着拖地婚纱,叶子估计真的就要跳过去揍何芮佳一顿了。 何芮佳躲在明笙后面,不要命道:“本来就是,谁不知道你以前就是个色中饿鬼!” 叶子作势要过去揍人,被身边的秦妍妍给拦住了:“婚纱要紧!婚纱要紧!对了,你家许旌怎么没过来看你试婚纱啊?” 叶子整理了下婚纱手套,淡声解释:“他啊,最近工作忙,实在抽不开身,说不来了。” 秦妍妍不免吐槽:“他怎么这样啊,你试婚纱都不来,这还没结婚了,要是结婚了,他是不是得上天啊!” 叶子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他来了也不能帮我试穿,就让我这么美的样子保留到婚礼上,到时候他肯定会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说完,她还自信地挺了挺胸。 叶子说完,看着满婚纱店的礼服,突然心生一点:“你们仨个单身狗要不要也试试婚纱?反正这家店被许旌买下来了,这里的婚纱你们随便试!喜欢的话,就带回去,想穿了就拿出来穿!” 何芮佳兴奋地摸着手里的婚纱扭头看向她:“真的可以随便试吗?” 叶子豪爽点头:“随便试!姐买单!” 女人爱婚纱,不是因为想要结婚。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谁也不例外。 明笙静静地看着两位朋友选到了自己喜欢的婚纱试上,很漂亮,穿上婚纱的她们像城堡里高贵的公主。 “笙笙你怎么不试试?”叶子穿着不舍得脱下婚纱,往她面前挪了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你别替我省钱,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明笙望着洁白的婚纱,微微摇头:“我就不试了,你们试就好了。” 叶子一听不满皱眉,顿时霸道搂着明笙脖子:“不行!你怎么能不试呢?还是这里没有你喜欢的?要不我把身上这件脱给你,你试这件?” “对啊,怎么能不试呢,我和妍妍都试过了,一个寝室出来的就得整整齐齐的。”那边正在打包的何芮佳插了一嘴。 叶子说完,作势就要回去脱掉身上的婚纱,明笙赶紧拉住她:“叶子你别换了,我去挑。” 她怎么穿叶子的婚纱,这不是胡闹吗? 没办法,明笙为了防止叶子等下让自己试她身上那件,只好快速选了一件婚纱打算进去换上。 只是明笙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进试衣间的时候,许旌带着俩人到了婚纱店。 叶子拖着婚纱看到许旌突然来了,眼眸里漾出惊喜:“你不是说工作忙吗?” 许旌亲昵地刮了刮她鼻子,宠溺道:“我老婆试婚纱的场景,怎么能缺得了我。” 叶子欢喜地靠在他肩上,俩人甜蜜得不像话。 走在后面的赵薛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抱怨:“喂喂喂!你们俩能不能顾忌一下我们大家,除了你俩都是单身狗,更何况我哥刚刚被甩,还受着情伤呢!” 叶子一直看不惯赵薛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怪他那个前女友演员爆红后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他。 “你哥失恋,关我屁事,我又不认识他!”叶子怼完才后知后觉问许旌,“对了,我记得他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哥啊?” 许旌假装咳了咳,目光从自家老婆身上瞥向赵薛身后步履缓缓的男人解释:“赵薛说的就是沈朝渊。” 叶子惊讶:“沈朝渊?不是,赵薛为啥叫他哥啊?” 许旌摇头:“可能是感情深。” 叶子啧啧两声:“我觉得他是别有所图。” 许旌弹了一下她那个胡思乱想的脑子,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对了,明笙没来吗?” 叶子抬眸看他,疑惑:“你问笙笙干嘛?” 许旌没说话,而是指了指沈朝渊所站的地方,叶子顺着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不是,我不理解,笙笙不是都已经和他分手了吗?他跟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许旌没法解释明白,只能总结了一句话给她:“大概是某人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沈朝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许旌来到了这里。 最近他和许旌所在的公司有些合作,今天正好是敲定合同的日子。 会议桌上,签完字,许旌就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婚纱店。 原本沈朝渊是要直接拒绝的,别人试婚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许旌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么愚蠢又多余的问题。 可在从许旌嘴里听到明笙的名字时,沈朝渊最终却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过来的这一路上,沈朝渊脑子想起了很多画面,却全都是关于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可那会儿他脑子里除了明笙再也没有其他。 有她满眼只有自己的画面,也有她那天在礼堂拒绝自己求婚的画面,但重复最多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医院见面那次。 她说的那句‘就到此为止’在沈朝渊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沈朝渊不知道什么叫‘到此为止’,他不喜欢这个词,更不喜欢这个词是从明笙口中说出来。 他好像做不到,所以在听到许旌说明笙也有可能过来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跟了过来。 他来了,她却不在。 沈朝渊的视线将整个婚纱店都扫了一遍,连边缘角落都没有放过。 可是都没有她的身影。 听赵薛说,她最近一直陪着那个男人在剧组拍电影,所以这就是她没有来的原因吗? 直到此刻,沈朝渊才恍觉,原来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 明笙不在,沈朝渊忽然找不到自己待在这里的意义,他转身就准备回去。 身后试衣间的帘子在他转过身时悄悄拉开。 黑色帘子后,是美丽的婚纱,而穿着它的人,正是明笙。 婚纱只是她随手拿的一件,没想到会这么合身。 常见的抹胸设计,但在腰间那里多了一些小小的镂空设计,露出了她那截细细的柳腰。 很美!很美!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那种! 叶子被惊艳到差点失声:“笙笙!你穿婚纱的样子简直是仙女下凡!太漂亮了!” 笙笙。 沈朝渊听到名字,倏地回头。 第26章 第 26 章 这是明笙第一次穿婚纱, 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扶着腰身镂空的部分,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突然啪的一下分成两半。 面对叶子的夸大赞许,明笙早已习惯:“会不会太长了, 这个婚纱。” 当时随手选了一件, 谁曾想试的时候, 才发现婚纱尾部特别长, 明笙大致估摸了一下,至少十米的拖拽。 “哪里长!一点也不长!”何芮佳打断她的话,拉着秦妍妍走到她身边, 夸道, “笙笙,如果我要是男的一定把你娶回家!” 秦妍妍点头赞同:“我也是!” 明笙对她们的彩虹屁早就免疫了, 不过这婚纱确实好看, 她抬头看向全身镜中的自己, 虽然全程一直淡定, 但嘴角情不自禁浮起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她喜欢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 明笙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穿着婚纱走向心爱的人, 那就让今天的自己满足未来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遗憾。 刚好这时,何芮佳灵光一闪,她说:“笙笙,我帮你拍张照!” 明笙再一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愣了一下后答:“好啊。” 既然她以后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就留几张婚纱照做个纪念,就当是在梦中已经嫁过一次了。 何芮佳迅速拍了几张正面照后, 放下手机,对着明笙喊道:“笙笙,你稍微侧一下身, 我帮你拍两张侧身照。” 明笙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微微侧过身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直起身子,忽而感觉有一道略带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抬眸,目光落在远处,然后就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那的沈朝渊。 何芮佳在拍了两张侧身照后,才发现不对劲。 她顺着明笙的目光望向婚纱店门口的方向,看到那儿站着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她和一旁的秦妍妍对了个眼神,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除疑惑和吃惊以外的讯息。 她们俩都不知道沈朝渊怎么会来这里。 沈朝渊手中攥着手机,视线对上远处眸光浅浅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亦或是说期待着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么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让她觉得被打扰,沈朝渊此刻的内心怀着紊乱的复杂。 他想要她有这种被扰的情绪,却又害怕对方就此厌恶自己。 沈朝渊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病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往日在商场上,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形,他都能够镇定对待。 可在面对明笙这件事上,他就像个牙牙学语的稚子。 沈朝渊失策了,明笙的脸色除了最开始一晃而过的惊讶后,便再也没了其他情绪。 她看向他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明笙在和他分手这件事上,一直都很干脆,从未有过半分拖泥带水的痕迹。 一直拖着不愿相信、不想就此结束的是他。 原来她说的到此为止,就真的只是到此为止了。 过去的那些他以为,不过是一些愚蠢的天真罢了。 在明笙心里,她沈朝渊的过去,对她而言,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她没有留恋更没有遗憾,亦没有不平。 现在的明笙满心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想好好生活,好好活着,和他一起。 而一直停留在原地久久不愿往前踏一步的是那个众人心中,果断狠绝的沈朝渊。 明笙朝沈朝渊轻微点了头,以示友好后,目光便转向了给她拍照的何芮佳,在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后,就转身进了身后的试衣间内。 帘子再次拉上,阻挡住了所有人,同时也挡住了沈朝渊。 许旌再次咳了一声,打破空气中弥漫的这份怪异感,然后对着自家老婆道:“怎么就你们俩试婚纱?” 叶子回答:“没有啊,芮佳和妍妍也试了,只是你们来的太及时,笙笙是最后一个试的。” 许旌哦了一声,接着瞥了一眼身后的某个似失了魂的男人,言有所指:“那还真是巧了,你说对,沈朝渊。” 话刚落,他腰间的肉就被人掐了一下。 只听叶子压低嗓音:“没事你提他干嘛?” 许旌没忍住,嘶了一声,但却没有出声回答。 她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好回答。 许旌只是觉得沈朝渊需要走出来,在和明笙的这段感情上,他不知道俩人已经在医院说开了,所以才想着今天借此机会给他们俩人创造个谈话的机会。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朝渊不仅没有没走出来,反而似乎陷得更深了。 果然,情爱是这个世上最难解的题。 明笙换下了婚纱,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她从试衣间里出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明笙走下台阶,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率先回答她的是何芮佳:“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晚上一起聚个餐,想问你去不去?” 这如果是放在以往,何芮佳肯定早就替明笙应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这聚餐的人里,可是有一个她的前男友。 网上不都说了嘛,和谁做朋友都不可能和前任做。 何芮佳怕明笙因为不想和沈朝渊待在一起,而放弃和他们的聚会。 “当然去啊,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吗?”明笙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 毕竟这是一早就决定的约定。 何芮佳仔细观察了下明笙脸上的细微变化,发现她好像真的不在意今晚会和沈朝渊坐在一张桌子上。 自从他们分手后,明笙好像真的已经不在意沈朝渊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芮佳的错觉,现在的明笙让她觉得比和沈朝渊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显得生机。 —— 吃饭的地方是许旌一早便订好的,到了地方,便有人引着他们进去。 包厢很大,可以容纳至少十个人。 他们一共才七个人,绰绰有余。 “对了,菜是我一早订好了的,这是菜单,你们看看还想吃什么,直接加就好了。”许旌作为请客的那位,自然将一切服务做到极致。 包厢很大,即使七个人都坐下来,也还有好几个位置的空余。 可不知怎的,明笙在坐下之后,一抬眼就瞧见了左边拉开椅子的沈朝渊。 出于礼貌,明笙朝他温和地笑了一下,只是眸中再无波澜。 沈朝渊望着她已经移开了的视线,微启了下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现在仅仅只能算是认识而已,他好像已经没有了资格去央求她看看自己。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大家有说有笑,除了坐在明笙左边一直沉默的沈朝渊。 对于不在状态的沈朝渊,明笙也不是一点没有察觉。 她只是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该担心的,他是沈朝渊,不是普通人,在他眼里就应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沈朝渊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强大,他不需要明笙一直赖以生存的爱。 很多时候,明笙甚至觉得如果人类有朝一日到了可以不睡觉就能续航补力,那沈朝渊一定会是首批舍弃睡眠时间的人。 用餐期间,赵薛逮着机会后明知故问:“嫂——啊不对,明笙...姐,听说你现在在新悦当经纪人,那你带的是哪个艺人啊?” 差点喊错了称呼,问完后,赵薛在心底暗暗庆幸改口得及时。 “那笙笙,你当了经纪人是不是能见到好多明星啊?”秦妍妍跟着附和道。 明笙放下手里的汤匙,缓缓开口,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也才刚刚开始,今天上午刚带了个小艺人去试镜,是蒋才导演的新作,去试镜的人是挺多的,很多都是现在正当红的演员。” 赵薛不死心又问:“那明笙姐你带的是男艺人还是女艺人啊?” 虽然知道答案,可赵薛还是不死心,他看着自家哥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他心急。 这再不出手,嫂子可真就是别人家的了。 等到时候,自己可就真成了没嫂子的可怜见了。 明笙耐心回道:“都有。” 这会儿叶子也忍不住八卦了:“那笙笙你带的男艺人帅不帅啊,是哪个啊?我认识不?” 在和许旌在一起之前,叶子也是个混迹各大粉圈的追星女孩,墙头一大堆。 提到林述言,明笙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很多,眼底溢着细碎的光,虽然微弱,但却耀眼得很。 沈朝渊坐在她一旁,看得尤为清楚。 在提到那个男人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起来,就像是一株向日葵忽然寻到了太阳的方向,开始向阳而生。 这与之前和他在一起的 ,是完全不一样的她。 “很帅,不过你应该不认识,他是第一次入这个圈子。”明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声音都变得更温柔了,“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帅哥打交道了!”叶子一激动说出了心中所想,因为许旌一个‘你完了’的眼神,最后只能无奈闭嘴。 明笙朝她笑了笑,点头应允。 沈朝渊不敢再这么看下去,第一次像一个逃兵,快速低下头,佯装喝汤。 她的目光太刺眼了,让沈朝渊感到了无尽的恐慌。 明笙眸间的温情愈发浓烈,而沈朝渊却觉得自己和她距离越来越远。 等沈朝渊回过神时,发现和明笙之间已然有了一道比银河宇宙还要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站在遥远的对面,背对着自己,依偎着身侧背影清敛的男人,步履轻缓,一直在往前走。 俩人的身影落在沈朝渊眼里,变得愈发模糊。 而他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27章 第 27 章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 明笙已经答应了等叶子有空就允许她过来的探班的请求。 以前在学校里,大家是一个寝室的,除了偶尔,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可自从走出大学校园后这几个月来, 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所以对于叶子想要过来看演员拍戏的这个小愿望,明笙自然是一口应允了。 这一顿小聚过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明笙从公司过来的时候,是打车的。 以林述言和秦霜霜现在的咖位,还没到公司给配车的程度, 唐灿理也不好太偏心,所以明笙就把车留给了他们。 叶子见明笙没有开车, 便开口:“叶子,让我和许旌送你,你一个人回去我怕不安全。” 这家餐厅离何芮佳和秦妍妍的研究生宿舍很近, 叶子不担心,而且宿舍十一点就要关门, 她们俩刚才已经先走了。 但明笙所住的公寓离这里可是有小二十分钟的车程呢,这还是不加路上会出现堵车这种意外情况。 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这么晚打车回去, 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明笙谢绝了叶子的好意:“没关系的,你们又不顺路, 这会都这么晚了, 你们赶紧回去休息。” 这时叶子听了, 正准备开口, 却被一旁的赵薛打断:“那怎么行!当然得送!不过嫂——明笙姐说的对,你们又不顺路,但是我哥顺路啊, 让我哥送明笙姐,既不浪费时间,还能保证明笙姐的安全!” 赵薛这一番话,其中的别有用心,真是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语气、那神情,就差将‘我在撮合我哥和明笙姐’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哥你说是?”赵薛看向身旁的沈朝渊,却发现对方正眼神晦暗地望着站在最右边的明笙。 赵薛内心啧啧两声,他怎么都觉得现在他哥隐隐在往痴汉的边界靠拢是怎么回事。 可惜的是赵薛的如意算盘没有算准,在沈朝渊还没有给他回应的时候,明笙却先开口了:“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叶子如果你们真的担心,大不了我到家以后和你视个频,报平安。” 她和沈朝渊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让他送实在不妥,不管当初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他在一起的,可现在他们在外人眼里总归是一对前任男女朋友。 明笙不想成为众人讨论的中心,这对她自己还有沈朝渊的以后都不好。 就算自己以后不打算恋爱结婚,可沈朝渊还要的。 为了避免他未来的女朋友或妻子误会,明笙觉得一切和沈朝渊分手后的往来都该有个度。 她这一副极力避险的模样落在沈朝渊眼里,就变成了,她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是因为正主回来了,所以他这个所谓的替身就再也没有了用处? 沈朝渊垂下眸,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陆陆续续落在他身上时,他却选择了沉默。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个局面,其实最简单的就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好了。 可是莫名的,他却不想这样做。 就好像他心底在隐隐期待着什么似的。 餐厅门口,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该开口讲些什么。 主要是明笙和沈朝渊之间的气氛让人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让他们卡在喉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明笙手机铃声响了。 “喂?”明笙划了下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不知手机那头说了什么,只听明笙嗯了一声后道:“对,我是在盛华路旋转餐厅这里。” 明笙望着被月光洗礼过的光滑地面,眉目泛着温情,声音忽然变得像棉絮一样软绵:“好,那你开车慢点。” 明笙挂了电话后,抬眸,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包括离她最远的沈朝渊。 “你们怎么都看着我?”明笙莫名。 这里除了叶子,其他人和她也不算能熟到随意打探的地步,于是这个去八卦的担子就落在了叶子身上。 只见她拱了拱明笙的胳膊,不怀好意道:“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啊笙笙?笑得这么温柔,说,是不是男朋友?” 她说完这句,挨着她的许旌就迅速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胳膊,顺便使眼色提醒她别问了。 叶子感觉到了,但是没理会。 她知道许旌碰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她别在沈朝渊面前八卦这种问题。 毕竟明笙和沈朝渊过去的关系摆在那。 但是她才不管,十个沈朝渊的面子也比不上自家好友的未来幸福重要。 她是明笙的朋友,又不是沈朝渊的。 孰轻孰重,叶子分得清。 她笑得很温柔吗? 明笙听到朋友这样形容,很快收敛了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晚饭喝了点酒,她好像有些太放纵自己的心思了。 明笙收拢了方才不小心泄露出的真实情绪,看向一脸八卦的叶子回答:“什么男朋友,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就是我现在带的那个艺人,今天片场提前收工,所以他打电话来问我到没到家,他刚好能顺路过来接我。” 明笙将自己和林述言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解释的明明白白,她不想叶子误会,更不想等下阿言到这以后,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和他。 那样的话,太容易暴露了。 明笙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原来是这样啊。”叶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笙笙你别介意啊,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的,不八卦,会死的。” 明笙朝她笑笑,面露无奈,算是原谅了她。 林述言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附近了。 这会儿,和叶子聊天的间歇,明笙抽空瞥了一眼不远处,就瞧见了熟悉的车子在朝自己这边驶来。 是林述言到了。 明笙见此,便催了一下一直在陪着自己的叶子和其他人:“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叶子你们也回去,马上都要十一点了。” 谁曾想叶子自听明笙说要来接她的是她手下的那个男艺人后,更不想走了。 连明笙都说长的很帅,叶子忽然就想瞧瞧到底有多帅,甚至连一旁已经开始吃味的许旌都不管了。 “没事,早五分钟,晚五分钟没什么区别,我再陪你等——嘶~”叶子话还没说完整,就突然皱起眉,轻声叫了一声,她回头看向许旌,怒道,“你干嘛掐我,不想活了?” 明笙看着恩爱的俩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多美好啊,她无声地感叹。 林述言下了车,很快走到众人面前。 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拍戏的时候只需要稍稍遮掩一下,就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何况现在还是晚上。 “笙笙。”林述言走近,对着明笙轻声喊道。 “你来啦。”明笙在看见他后,眼眸不由得亮了一瞬。 这一幕被一直闷声不说话的沈朝渊看在眼里。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 嫉妒、愤怒,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委屈袭上心头。 沈朝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委屈。 那个男人送她可以,可是自己却不行。 不是说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那为什么不像避嫌他一样避嫌这个叫林述言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沈朝渊甚至想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主和替身的区别? 是啊,明笙爱的是他,不是自己。 当然会有区别。 想到此,沈朝渊心口倏地一窒。 还有一点点酸。 沈朝渊又看了一眼互相对视的俩人。 好像又不止一点了。 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眼前的一团雾渐渐被他拨开。 在即将清晰的表象,他看到了明笙的侧影。 “嗯,我来了。”林述言走到明笙身侧,和她对视了一眼。 只不过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她身边的其他人。 林述言转了下视线,先是扫了一眼站在暗处的沈朝渊,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后,才望向其他人。 他眉眼温和,目光清澈:“你们好,我叫林述言,是笙笙的朋友。” “你好呀,我叫叶子,是笙笙的大学室友兼好朋友。”叶子介绍完,顺便拍了拍一侧的正在暗自吃闷醋的男人,继续道,“这是我老公,许旌。” 林述言闻言,朝着许旌礼貌一笑。 对方也随即友好回应了一下。 至于赵薛和沈朝渊...... 明笙没有接着做介绍,毕竟前不久才见过,还是直接动手的那种。 叶子不知道沈朝渊上次揍林述言这件事,在她心里,眼前这个新鲜温柔帅哥比沈朝渊顺眼多了,如果笙笙以后能和他发展一段的话,那现在介绍沈朝渊就很没有必要了。 于是她最终选择闭嘴,直接忽略了他和赵薛,只顺带着介绍了许旌。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家已经因为她耽误了好一会儿了,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所以明笙决定先离开。 有了人来接她,叶子自然不再强求,随即点头:“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明笙跟着林述言走了。 餐厅门口不让停车,所以他们还需要再走一段路。 今晚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车是不能开了,但还好许旌提前安排了司机。 这边许旌打电话给了司机,让他开车到餐厅门口来。 挂了电话,许旌瞥向脸色不太好的沈朝渊,开口:“你喝酒了,我安排司机送你和赵薛回去。” “不用。”沈朝渊冷声拒绝。 他晚上只抿了两口,还没到开不了车的地步。 许旌挑眉:“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他担心的不是他酒没酒驾的问题。 明笙和接她的那个男人可还没走远,许旌不信那二人的背影没有刺激到沈朝渊。 沈朝渊没有再回答,而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独自一人走向车子停留的方向。 步履稳重,不急不缓。 可背影却被这凉凉月色笼罩,显得愈发孤寂。 第28章 第 28 章 八月末, 炎热的暑气渐渐散去,天上的太阳,没了往日的刺眼和灼热。 电影拍摄得很顺利, 转眼便已过半。 明笙最近一直跟着剧组在片场, 秦霜霜那个大制作的小角色已经顺利谈拢了,等这部电影杀青以后,再休息一月, 就可以进组了。 今天要拍的是在医院里的部分情节, 现场的景已经搭好了。 尽可能还原医院的白色墙壁, 明笙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假的病房内,秦霜霜已经换好了病号服。 为了能更好的代入这场戏,她特意节食了一天, 此刻的她惨白着一张小脸, 看起来虚弱至极, 倒真像是已经病入膏肓。 明笙进去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她的脸上再添几分病态, 显得更自然些。 “感觉怎么样?”明笙走近, 她看着穿着病服的秦霜霜, 有那么一瞬,恍若回到了五年前。 午后的病房,温暖的阳光照进来。 那时的她站在窗前, 企图想要留住眼前的阳光。 因为身后病床上的人告诉她, 它还有个名字,叫希望。 明笙想抓住希望, 可却没有人告诉她,希望是抓不住的。 回忆渐淡,重新映入眼帘的是秦霜霜一双蓄满眼泪的眸。 她手里捧着的正是等下开拍后要背的词。 在听到明笙的询问后, 秦霜霜哽咽着,艰难道:“这封信太感人了,我刚才去录音的时候,第一遍都没录完就哭了。” 电影结束,会有女主的独白,导演为了等下的拍摄更能深入一些,就让秦霜霜提前去录了那份独白。 听她说起书里女主写的那封信,明笙何尝不是一样的心境。 比起单纯的感人,明笙更知道的是,那封信其实就是杳杳写给阿言的,只是借了他人之手。 年少时,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可更让人伤感的是,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了机会。 明笙曾经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以双方朋友的身份,参加他们的婚礼。 可是现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场景,好像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明笙安慰地抚了抚秦霜霜的手,目光望向周围,没有看见林述言的身影。 她问向跟着进来的助理小周:“阿言呢?” 小周就是之前才招来的助理。 “言哥在外面,好像是在准备等下要说的台词。” 明笙到达棚外时,林述言正好站在檐下,手里拿着和秦霜霜一样的剧本。 目光却不在上面,而是瞟向远方,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让人感受到那无比的落寞。 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的明笙,心口倏而悸了一瞬。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幕。 在林述言未曾察觉的地方,明笙望向他的眼底,是绵绵爱意。 她所有的情绪,皆为他而生,也因他而灭。 跟在沈朝渊身后的叶子还有赵薛,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担心。 他们也没想到一来就会碰上如此情景。 赵薛觉得此刻的气氛,比上次在发布会上还要令他担心害怕。 沉默中又让人觉得窒息,此情此景,宛若一个死结,他们因为情被困在其中,怎么解也解不开。 此刻的叶子就是后悔,很后悔,为什么要今天过来,就算今天过来,也不应该同意让赵薛也跟着。 至于沈朝渊,叶子来时的这一路上,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厚脸皮。 她都明说了坐不下,他却以为成是让他自己开车过来的意思。 就这样原本是她一个人的探班之旅,变成了三人行。 停下脚步的沈朝渊,莫名的让叶子和赵薛不敢靠近。 这样的情景,忽然就应了那句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现在的这三人可不就是这句诗的真实写照。 沈朝渊满心都是明笙,可明笙眼里,只有那道自年少时就闯进她生命里的光。 明笙向阳而生,阳光就是她的养分,在她开始茁壮生长的时候,不知何时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而沈朝渊就是这个别人。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成了这个别人。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开始翻涌奔腾,那一颗空洞了许久的心脏,终于得到了属于它的情感。 可是他却把这份情弄丢了。 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不是弄丢,而是从未拥有。 从前的沈朝渊,一直都是在鸠占鹊巢而不自知罢了。 他爱明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爱上了。 这几个月所有的不正常情绪和行为,因为这一个‘爱’字,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从一开始的被突然分手,到得知自己一直都是别的男人的替身时,沈朝渊是真的愤怒,可在那之下,隐隐想要破土而出的情感却一直被他忽略地压在心底最深处。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合作商打着幌子想要骗沈朝渊,每一次都被他拆穿。 无论对方最后怎样求饶,沈朝渊从头至尾,心里就没起过半分波澜。 不在意的人和事,即使对方骗了自己,沈朝渊也一直是云淡风轻地差人处理掉。 从未浪费过任何情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可在明笙把他当替身这件事上,他却出奇的愤怒,比愤怒更多的还有浓浓的嫉妒。 可如果不是在意的话,他又怎会如此。 沈朝渊爱明笙,却好像再也留不住她。 她的心里早已被另一个男人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包括他这个曾经被她当过替身的男人,她从未有过半分留恋。 之前,沈朝渊总觉得自己是生了什么病,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生病,而是尝到了一种名叫‘爱而不得’的苦药。 直接浸入他的体内,侵噬着他整个身体,让他开始痛不欲生。 良久之后,沈朝渊缓缓垂下眸,转过身,背对着不远处的他们。 一步步,无声地往剧组外的方向走。 赵薛心中有些难过,他从未见过这样死气沉沉的沈朝渊。 等沈朝渊走到他身侧时,赵薛轻声喊了一句:“哥。” 沈朝渊闻声,不轻不重瞥了他一眼,深沉的眸里,再也没有了其他情绪,有的只是无尽的落寞和孤寂。 赵薛见着这样的沈朝渊,忽然有些伤感,从此以后好像再也没有人会全心全意爱着他了。 原以为,嫂子会永远爱着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到头来,他哥却依旧是孤身一人。 沈朝渊最终没有进去,他走了。 准确的说,是逃走了。 方才这边发生的一切,明笙全然不知,等她瞥向这边的时候,就只剩下叶子和赵薛站在那。 叶子今天要来,明笙一早便收到过消息了,也和剧组的人打过招呼了。 下周就是她的婚礼了,婚后她和许旌要去蜜月旅行,等蜜月结束,电影早就杀青了。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叶子就选了今天过来瞧瞧。 “你来啦。”明笙迎上去,笑意盈盈的,她情绪转化得尤为快,却不知她方才所有的神色早就被他们瞧得一清二楚。 叶子和明笙做了四年的大学室友,怎么会不了解她。 有些事,并不是需要大家都一清二楚,每个人都应该有拥有秘密的权利。 所以此刻,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同样笑着回答:“对啊,快带我去瞧瞧现场,我老期待了。” 明笙点头应允,然后目光落在一侧的赵薛身上,眼神犹豫着。 起初她以为会是许旌送叶子过来,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赵薛。 此刻的赵薛其实是有些气的,如果不是明笙,他哥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同时他又不得不理解,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明笙不爱沈朝渊,她爱的是林述言。 一直都是。 所以赵薛才替沈朝渊不值,可他却又不能指着明笙什么。 毕竟在她和沈朝渊过去的那一段中,她从始至终所有的表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即使是把沈朝渊当做替身,可那段时光,明笙所有的全心全意,最终受益的还是他。 “赵薛,你...”明笙原本想问他,来这里是不是有其他事,只是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那个,人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再见,明笙姐。”赵薛害怕自己等下抑制不住生气,迁怒到明笙,只能先走一步。 反正他本来就是碰巧受了许旌之托,送他老婆一程。 再加上想给他哥和明笙之间多制造点机会,现在人已经走了,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了意义。 赵薛走得很干脆,让明笙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而且她总觉得赵薛语气有些奇怪。 就像是憋着一股气,好像还是对她的。 秉着这个怀疑,明笙看向身旁的叶子:“赵薛是心情不好?” 这个问题,叶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以她现在对明笙的了解,她好像还不知道沈朝渊是喜欢她的这件事。 明笙对林述言小心翼翼的感情,她方才已经不小心撞破了,可沈朝渊对明笙的这份,叶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说。 说了,会不会又给明笙徒增了烦恼。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没有任何客观事物可以准确地将其定义。 叶子握着明笙的手,她掌心是温热的,手指细长绵软,指节下一处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 认识明笙的这四年,叶子没有见过她做过什么重活,那这些茧只能是在她们认识之前留下的。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够感触到。 叶子心头忽而一怔,这四年来,她和另外两个室友好像对明笙的家里一无所知。 她看向眼前的明笙,最终犹豫道:“笙笙你觉得,为什么赵薛比你大,反而却喊你姐?” 第29章 第 29 章 这个问题, 林述言之前也和明笙说过。 明笙将对林述言解释,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过去我和沈朝渊的关系,或许让他觉得直接喊我的名字有些奇怪, 所以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姐, 叶子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叶子盯着她看了几秒,确定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好友和那个叫林述言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只是觉得,明笙需要的是更温柔的对待。 沈朝渊是典型的商人, 他太冷漠了,不适合明笙。 明笙可以拥有更好的。 不管是林述言也好, 亦或是其他人也罢,都比沈朝渊要合适。 明笙带叶子在剧组逛了一圈, 最后停在正在拍摄的现场。 拍戏的病房里,聚集了许多人,病床前架着两台摄影机。 秦霜霜躺在病床上, 林述言坐在她身侧。 这一幕,是生离死别的戏份。 明笙却感到似曾相识。 特意在这个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拍摄, 就是为了窗外那炽热的自然阳光。 镜头里的景象,光影绕人,整个房间被染成了碎金色, 金灿灿且暖洋洋的,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让人心生希望,且向往之。 可镜头的人却要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面临着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窗外是剧组一早安排好的绿叶葱葱的树枝桠, 将这个夏末初秋装扮成了那个万物复苏的春日。 而电影中的女主,就要在这个春天彻底离开这个,她一直怀有眷恋世界。 她终究还是没能看到自己十八岁的样子,甚至连十七岁的夏天,都来不及去体验了。 镜头里的人,手无声地从掌心滑落,坐在床前的人,面容透着惨白,嘴唇透着裂纹,眼眶微微红着。 直到镜头拉近,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手背上,顺着手指纹理,慢慢隐没在手心。 镜头外的明笙同样红着眼眶,任由一滴泪从眼角划下。 或许是两位主演代入的情绪很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很多,很多人眼中都是泪花闪烁,明笙知道,他们是被剧情感动到了。 可她不是,阿言更不是。 因为这正是他们所经历过的。 没有人愿意面对这种生离死别,他们从来都是被迫承受。 镜头结束,没有人喊卡,现场却依旧是一片沉寂,包括导演。 就像没有人能从这种氛围中迅速抽离出来,大家都入了戏,成了戏中人。 在长达许久的静默之后,现场终于有了点动静,是摄影大哥收拾设备时碰撞出来的声音。 那声迟到许久的‘卡’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秦霜霜直接趴在床上放肆大哭,将戏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宣泄出来,唐灿理一早便跟了过来,此刻正坐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她。 这一场结束,所有在病房里的戏份也全部结束了,工作人员们在收拾现场的道具,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秦霜霜大概是还有些出不了戏,被唐灿理带走了。 明笙望着一直站在窗前的林述言,虽然他从戏结束到现在,一声未吭,但明笙知道他在难过。 因为自己也是。 明笙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同他一起,望向窗外,其实早已凋零的景色。 已经逐渐光秃的枝丫随风晃动,凉凉的风裹着还未散尽的暑气,吹向他们。 将心头才滋生的片刻妄念彻底浇灭。 这世上没有梦,他们都身处现实世界。 明笙想要安慰他,可是现在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你还好吗?” 此刻,所有安慰的语言于他而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可明笙不知道除了这些,她还可以做什么。 林述言目光收回半寸,陷进去的情绪,在慢慢往外抽离。 明笙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不好的答案,怎么可以告诉她。 自己一直囿于过去没关系,但不能将笙笙也拉下来。 林述言收回全部的目光,转向明笙,眼底的情绪恢复往日。 从戏中出来,他眸色中不再透着灰白,黑曜石一般的眸注视着她。 半晌之后,他像以前一样抬手,携着温度的手掌落在明笙头顶,轻轻揉着。 就这么一个动作,使得明笙眼眸中积了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 林述言瞧着她的眼泪,轻轻扯了下唇角,温柔安慰她:“我没事,别哭了,笙笙。” 明笙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哭,可她就是忍不住,也许这个角色就不该让他来演。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的未来应该是在舞台上,优雅又深情地拉着大提琴,接受着台下所有人赞美的掌声。 而不是在这里,体验一次又一次心如刀割的过去。 “对不起。”明笙哽道。 林述言无声失笑,语气略带了点调侃,因为他想将明笙带出来:“怎么突然和我说对不起?说,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事,不敢告诉我?” 明笙哪里听不出来他安慰自己的话音,原本是自己要来安慰他,到最后却成了自己要对方安慰。 她强忍着已经破土而出的难过,想要对眼前的人展露个笑脸。 明笙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这这勉强的笑才进行到一半,林述言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明笙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述言的手从头顶移到她的后脑勺,而后轻声安慰:“不想笑,就不要勉强,我不是别人,不用在我面前坚强。” “笙笙,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在等着你去遇见,不要太过拘于过去。” 不要像他一样,都这么久了,好像还是在一个地方打转、徘徊。 久久脱离不了。 明笙何尝不是想要重新开始,只是很多事情不是想要舍弃就能舍弃的。 虽然过往的记忆带给她,更多的感受是糟糕、无助还有害怕。 终年不息的酒瓶碎裂在地的声音,母亲身上永远消不下去的青紫痕迹,还有她身上时不时的烟头烫伤。 最让明笙记忆深刻的是巷尾臭水沟里,散发出的那股隐隐的腐臭味,她在那个角落看到了无数个太阳落下的场景。 但在那段充满着黑暗,令人窒息的时光里,明笙接连遇见了两束光。 是他和杳杳一起温暖了她那贫瘠的过去。 那是明笙这一辈子中,仅剩不多的,美好光景,她怎么愿意就这样舍弃。 她宁愿永远承受着会时而席卷而来的痛苦,也要将那些过往牢牢刻在心底。 * 叶子站在门外,她没有进去打扰,也没有离去。 怪不得这个故事让人这么伤神,也难怪故事中那个闺蜜的角色,令她这么有熟悉感。 就在刚才,叶子特意去打听了下剧本才知道,这些都是明笙亲身经历过的。 她难以想象,过去的明笙在面对这样的情形,该是如何的伤心和难过。 可过去这四年里,她却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不知道是该说明笙隐藏得太好,还是她一直在忽略。 叶子脑袋轻倚着墙,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的很失败。 就在这时,她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抬起眸,望过去,不远处站着的,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沈朝渊。 他的目光同自己一样望向病房内的那对男女。 叶子不知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撞进了一场修罗场,却发现里面平静异常。 所有的风云暗涌,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只留下遍地的凄凉。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林述言将明笙拥入怀里。 即使离得这么远,沈朝渊还是看见了她在哭。 一向强大的沈朝渊却在此时却听到了,心碎落地的声音。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永远温柔如春风的女人,此刻靠在喜欢的人怀中,肆意发泄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原来她难过的时候是这样的,沈朝渊以前从未见过。 他爱她,却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 这份爱来得急,又那么匆忙,一点也不像沈朝渊这个性格该拥有的感情。 可是当沈朝渊察觉到它时,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其攥在心口。 他需要这份爱,他不能没有明笙。 人都是贪心的,在尝到了一点甜头后,没有人就愿意就此心甘情愿地放手。 所以沈朝渊又回来了。 即使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明笙眼眸中对那个男人的爱意击的溃不成军。 曾经无数次的不被爱,都没能将他击垮,可这一次,却让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做一个逃兵的想法。 可是沈朝渊还是不甘心,这是他第一次爱人,也是他第一次贪婪地想要对方也爱他。 病房里的人,久久没有分开,沈朝渊就一直木着身子站在那里。 眼底卷起若隐若现的湿意,站得久了,身子也跟着变得僵硬起来。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忽而想起那个傍晚,明笙对他的请求。 她说:“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在知道自己是那个男人的替身后,沈朝渊不是没有疯狂的想过,将这一切在那个男人面前揭开。 他要看看这个一直在欺骗自己的女人羞恼、无助彷徨的样子。 以此来缓解,他心头那股被羞辱的愤感。 可是现在,他想永远帮明笙保守这个秘密。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他害怕。 害怕当一切被挑明后,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前二十多年的实践告诉沈朝渊,感兴趣的东西,想要的话,抢过来就好。 可是此刻,他望着病房里的互相依偎的俩人,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的迷惘和慌张。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抢。 没有人教他。 第30章 第 30 章 到叶子婚礼前夕, 电影的进度已经过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回忆还没有拍,这些也是这部电影里少有的需要出外景的拍摄。 出外景, 她这个经纪人还是要跟着的,时间定在了九月下旬,刚好在叶子的婚礼之后。 明笙对现在的安排很满意, 每天都有事情要做,好像就没空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很快就到了叶子婚礼这一天,明笙作为伴娘早早就入了场帮忙。 新娘这边一共有三个伴娘, 新郎那边为了对应, 也是三个伴郎,更巧的是两边都是新人的大学室友。 这还是明笙第一次参加婚礼,还是以伴娘的身份。 此刻的她和另外两个伴娘室友正伙同着新娘这边的家人拦着前来接亲的新郎。 按照习俗规矩,她们依次对新郎以及伴郎们提出了各种刁难人的问题和要求。 最后所有的奇葩问题和要求在找到新娘的鞋子而结束。 叶子穿着精致的婚纱坐在婚床上,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笑得很幸福。 明笙是看着许旌将其拦腰抱起,在众人的起哄、祝福下,一路经过客厅,出了玄关,直到进了婚车后座。 原来结婚长这个样子, 明笙一身淡紫色伴娘裙,站在婚车外, 面带微笑地朝着里面的叶子挥手。 一定要幸福啊, 叶子。 婚宴定在了青市最大的一家旋转宴厅顶楼。 婚礼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举行, 明笙在房间里待得有些闷,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曾想碰到了杨晨。 其实方才在叶子家里就遇见了, 只是当时她是伴娘,对方是陪着新郎来接亲的伴娘,大家的重心都在接亲这件事,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明笙。”杨晨大着胆子喊了一句,俩人这才没错过。 明笙听到有人喊自己,一回头就瞧见了杨晨的脸。 她佯装惊讶:“这么巧?” 明笙现在站的地方是顶楼的一处露天外廊。 里面是宴请宾客的宴厅,硕大的水晶灯悬在梁上,冷白色的灯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客人们已经到了大半,热闹至极。 而她站在这里,却刚好能看到,将将沉下去的落日余晖。 此刻遥远的天边只剩下一抹灰蓝,若隐若现的一轮弯月悬挂在不远处。 杨晨抿了抿唇,走到明笙身侧。 其实不是巧,而是他一直在寻她。 接亲的时候没能说上话,杨晨就想着这会儿出来,能不能走运碰见她。 没想到真的碰上了。 “你站在这冷不冷?”杨晨平日里的性子就比较闷,更何况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出口的话,干巴巴又很刻意。 好在明笙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弯了弯眉眼,礼貌表示:“还好。” 明笙是真不觉得冷,虽然已经九月了,可温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吹过来的风还是带着丝丝热气的。 杨晨不怎么会说话,又加上明笙并没有主动与之交谈。 俩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沉闷下来。 谁也没有选择先退出去,明笙倚在栏上,视线望向远方,杨晨就站在她一米开外的地方。 各自欣赏自己眼中的风景。 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明笙最后没有在外面待太久,太早走会不礼貌,所以她选择多待了十五分钟。 现在婚宴只差不到半小时就开场了,她得回去了。 明笙要走,杨晨自然不会多待,他本就是追寻她而来。 更何况他男方这边的伴郎,跟在明笙身后回去主厅,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明笙只好任其跟着,即使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 明笙看着站在返回主厅途中那唯一一扇门前的沈朝渊,眼底露出了比方才见到杨晨还要诧异的目光。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明笙走近,连名带姓地喊他:“沈朝渊?” 多日不见,明笙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但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大概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那么明笙很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沈朝渊是别人用魔法假扮的。 沈朝渊在听到明笙喊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眸动了一瞬。 视线移到她脸上,然后又落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 沈朝渊见过他。 在金辉饭店。 那时候他也是和今天一样,站在明笙身侧,红着脸望着明笙,瞎子都能看出来,眼前人是他的心上人。 再想起这一幕,沈朝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能看清别人的心思,却看不清自己的。 明笙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这条路是直通那个露天外廊,视线上不会有一丝遮挡。 “你要出去吗?”明笙又问。 沈朝渊依旧不说话,一直盯着她。 明笙不是傻子,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不是别无察觉。 她知道今天是叶子结婚的日子,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明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在这种美好又神圣的时刻,她却总要忆起那些久往旧事。 近几个月来尤为明显。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此刻心中所想,肯定要指责她在故意破坏气氛。 明笙不想破坏,所以只能将身体里滋生出来的伤感伪装起来,换上一副和众人没有差别的皮囊。 只是这假皮戴久了,总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只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呼吸点新鲜空气而已。 这应该不算过分。 即使是这样,也总有人打扰。 明笙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那里不是她单独所有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来,她无权干涉。 可人都是有情绪的,她也不例外。 她就是想找一个安静地地方,缓一缓那颗正在腐烂的心脏带来的阵痛。 明笙需要的只是一些独处的时间,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如愿。 杨晨对自己有意思,明笙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那时的她也以非单身的理由婉拒了他。 原以为过了这么久,他的心思应该早就淡了。 时至今日,明笙才恍觉,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杨晨或许对她还有那么一层意思。 如若不然,方才在她的刻意冷淡后,他不会继续待那么久。 明笙此刻脸上的温和淡了大半,多了点陌生的情绪。 没有任何人在接连被打扰后还能保持最初的礼貌温柔,更何况她这个不太正常的人。 其实这扇门不小,足够两人同时并行,只是沈朝渊站的位置刚好在中间。 直接堵住了明笙的去路。 “沈朝渊——”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原本屹立不动的沈朝渊忽然往后退了退。 他一个人遮住了大半的光源,在他退出去的那一刻,明笙的眼前重新迎来了一束光。 猝不及防的光照过来,有些刺眼,明笙微垂了下眸。 明笙原本是真的有些气的,她几乎没有发过脾气,可就在刚刚,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塞住,让她觉得难受。 就在明笙喊出沈朝渊名字的那一刻,那是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对别人发脾气的想法。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单纯地想要发泄恶意。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谁让他们扰了自己。 好在那一瞬之间所有疯狂的想法,在沈朝渊动了之后,及时被明笙制止。 她重新抬起眸,又变回了众人熟识的那个明笙。 没有说任何话,直直地从沈朝渊面前走过。 杨晨跟在她身后,正要越过沈朝渊时,眼前的路却被人拦住了。 眼见着明笙越走越远,杨晨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男人,面露不悦。 他知道此人是明笙的前男友,所以在面对他时,杨晨的脸色算不上多好。 况且沈朝渊还挡了他的路。 “沈总,你挡着我了。”杨晨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先开口。 沈朝渊对他小孩式充满敌意的眼神,不屑一顾。 他在意的是明笙。 拦着杨晨的去路,也是因为明笙。 “不是我挡着你,而是你打扰到她了。”沈朝渊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如果放在平时,杨晨这种级别的人沈朝渊还不会放在心上。 可一旦和明笙沾上了点关系后,沈朝渊总是控制不住去在意。 他知道明笙不喜欢杨晨,也不会喜欢杨晨,可看见他们在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久,沈朝渊的内心还是会涌起一股醋意。 即使沈朝渊知道自己压根没有资格吃醋。 可当他从明笙的眼中看到了厌烦的情绪时,沈朝渊发现自己心底的这些醋意和她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原来爱好像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不过短短几日,他就没了以往的独断专横。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透的,他只知道方才明笙眼底厌恶不仅仅是对他,好像连带着是周围所有靠近她的人和物。 那种情绪在她眸中出现,沈朝渊发现的那一刻,像是看见了一汪能溺死人的深潭。 沈朝渊说的话,杨晨当然不服气,到底是年轻,随便几句话就挑起了他的愤怒:“沈总,是你在打扰,不是我。” 沈朝渊没功夫和他撕扯,他简明扼要地指出:“她刚才只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却硬生生在她身边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 杨晨被沈朝渊的眼神盯得有些站不住脚,他当时不是看不出来明笙想独处的想法。 只是在遇到喜欢的人后,谁都没法说自己肯定能保持冷静和理智,谁都会有冲动的时候。 “你一直站在这看着?”杨晨想起他的刚才的话,忽然问道。 沈朝渊移开视线,目光瞥向明笙离去的方向,语气平淡:“这和你没关系。” 明笙走了,沈朝渊没有和杨晨过多纠缠,他走到明笙之前待的地方,手覆在她方才倚靠的地方。 上面早已恢复了初始冰凉的状态,可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属于明笙的温度。 身后的热闹和喧嚣,都和他没有关系。 沈朝渊此刻就像是被隔离开到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在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明笙后,霸道蛮横惯了的沈朝渊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拉入这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中来。 在这一刻,沈朝渊承认了自己的孤独,他想要明笙,想要自己身边一直有她,无论用什么办法。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离不开明笙了。 沈朝渊自知,如果他想,能够有很多个办法将她纳入自己的世界中来。 可这些所有加起来都抵不过她一个不愿意的眼神。 原来抢不过是真的。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抢过来也是真的。 明笙没有骗他。 沈朝渊看着这茫茫夜色,脑海里映现的是明笙站在林述言身侧,她的目光永远追寻着他,再也容纳不了其他人。 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样,没有谁能真正甘心。 毕竟商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沈朝渊再次回到宴厅时,婚礼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进去的时候,正是新郎新娘即将给对方戴戒指的时候。 拿着戒指的是明笙,在听到司仪说出那句“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她打开手中的戒盒,由两位新人拿出属于对方的婚戒,互相给彼此戴上。 沈朝渊站在不远处,无声地注视这一幕,只不过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落在那个穿着浅色伴娘服的人身上。 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新娘扔捧花的时刻了。 台下其他所有的适龄单身男女,都挤上了台,想要凑这个热闹。 明笙并不想往前凑,所以在叶子举起手时,就打算退出去。 只是她低估了其他人,再加上她脚下还踩着一双高跟鞋。 明笙就这样被人群挤了出去,快要站立不住的身体,在那束捧花砸过来时,终究是没能够稳住。 她整个人往后倒,连带着砸到她胸前的捧花一起。 倒下去的那一刻,明笙看到了吊顶下的水晶灯,光芒熠熠,却总是刺着人眼。 同时,她也落入了一个气息清冽的怀抱中。 宽大的手掌,紧搂着明笙的肩,将人慢慢扶稳。 避开了头顶的光,明笙缓缓睁眼,一张模糊的脸慢慢变得清晰。 是沈朝渊。 在将她稳住之后,沈朝渊并没有过多停留,他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刚才扶过她肩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微动,好似在贪恋早已消失的触感。 明笙望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垂了垂眸,看向手中这个像是长了眼睛往她怀里飞来的捧花。 捧花被明笙接到,自然而然便成了话题中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准确的说不止她,他们的眼中除了自己,还包括了救了自己的沈朝渊。 明笙发现他们好像把她和沈朝渊归为了一类人。 如果按照站位来说,或许是。 但明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沈朝渊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都说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会是下一个走向幸福的人。 明笙望着手里的花,第一次觉得这种说法真的很不准。 何芮佳率先小跑过来,兴奋地站在明笙旁边道:“笙笙,是你接到了捧花诶!” 事已至此,明笙除了欣然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弯了弯眸,语气中带着玩笑望着何芮佳以及众人:“没办法,本来想把机会留给你们的,谁让这花像是长了腿一样,非要往我怀里钻。” 人群中,有人笑着哼了一声,随后应和:“哈哈哈,看来我今年又脱不了单了,这年头果然什么都是看脸,就连这捧花都知道往美女怀里钻!” 扔捧花的这一婚礼步骤,就这样在众人插科打诨间过去,明笙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着熟稔,她敛去笑容,静静地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明笙一时找不到放置捧花的地方,总不能随意扔在某个地方,索性就一直拿在手中。 紫色的绣球花,一簇一簇。 象征着爱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明笙望着它,满眼都是怅然。 沈朝渊靠近的脚步忽然停住,他望着明笙的侧颜,此刻的她像是被人遗忘在沙漠上一条濒临死亡的幼鱼。 她不开心,而且已经很久了。 沈朝渊突然不想抢了。 他现在只想留在她身边。 第31章 第 31 章 沈朝渊没有再靠近, 而是选择了退出。 他回到了车里,脱下西装外套,靠在椅背上, 眉头紧皱。 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明笙。 想要留在她身边,可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 沈朝渊甚至疯狂地想过,如果他愿意继续当替身,那么明笙会不会回头看一眼他。 这一刻, 他好嫉妒啊。 嫉妒那个男人拥有了明笙所有的爱。 让他连抢的机会都没有。 * 婚礼结束, 明笙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中。 天气渐凉, 转眼便到了十月份,电影也正式杀青。 之前在网上预热过,再加上林述言之前的大提琴视频以及原著的加持, 这部电影的热度还算可以。 起码比唐灿理预想的要好。 当然, 他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是查无此影,他就满足了。 “下一步要做什么?”唐灿理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姿势很是随意。 明笙放下手里的文件,回答他:“先看看电影上映以后的效果。” 唐灿理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马不停蹄地将剩下两部小说一鼓作气全拍了呢。” 明笙笑了笑:“我又不傻。” 唐灿理点头认同:“但是你重情啊。” 明笙微微一愣。 唐灿理继续:“这年头, 用情至深的人最容易犯傻了。”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虽然没有挑明, 但他相信某人能明白。 唐灿理之所以这么说,是害怕明笙认为自己只是林述言的经纪人, 而不是新悦的经纪人。 当然,他并不是要明笙将公司里其他的艺人全带了,而是想要她脱离‘只是为了朋友’这个头衔, 只做一个简单的经纪人。 或许这样,她看起来就能轻松一点。 明笙沉默了几秒,随后抬眸:“唐总,当你有一天身处独木桥上的时候,就会知道,人越到这种时候,只会越冷静。” 唐灿理也沉默了,关于他们的事,自家老头子也和他说过一些,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是不该轻易就质疑。 主要是他有时会觉得明笙现在全是在为了别人而活,却对自己全然不在意。 这种状态很不好,所以才有了他刚才的那些试探。 “那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明大经纪?”唐灿理坐直身子,表情认真起来。 明笙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叫我名字就好。” 唐灿理无所谓:“行!明笙。” “接下来,霜霜就要进组了,阿言年前还有几个大提琴演奏会,所以他那边暂时不用管,等年后电影上映以后,再说。”明笙一字一句开口道。 唐灿理:“好。” 明笙没有看他,而是拿出手机一边记录什么,一边说:“霜霜的这个戏份不算多,但角色很出彩,电视剧播出后,肯定会有一些水花,你最近几天少带她单独出去。” 她说得如此直白,倒是让唐灿理有些无所适从。 到头来,明笙是在很认真地在做一个经纪人,倒是他还没有适应唐总的这个身份。 唐灿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试图狡辩:“我那是看她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就想着开车送她去医院,这没什么?” 明笙对于他的苍白辩解反应淡淡,但言语间却是不容置喙的态度:“霜霜现在只是个小艺人,我不想到时候网上全是她靠脸上位的□□。” 既然带了她,那明笙肯定是要秉着负责的心态去对待。 唐灿理脸色微变,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心里到底是存了点侥幸心理:“反正我单身,她也单身,那些人再怎么说,也说不出个花来。” 明笙微拧着眉,目光直视唐灿理:“唐总,你和霜霜之间不是说只要都是单身就可以解决的。” 唐灿理半晌没说话。 明笙不是要棒打鸳鸯,她只是希望唐灿理能够多为霜霜考虑一下。 “霜霜是一名演员,她的未来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会很辛苦,她年纪还小,我不希望她一开始就承受太多来自周围以及网络上的非议。” 她说的这些,唐灿理当然明白,这世上,总是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歧视,他们这个圈子里更甚。 “你说的我以后会注意。”唐灿理最终选择妥协。 当然,妥协不代表是放弃,而是希望对方能够更好。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明笙见他能够明白就好。 唐灿理是男人,还是一个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 但霜霜是女孩子,需要面对的比唐灿理要多得多。 这世上,女人往往比男人更艰难,这一点,明笙早就深有体会过了。 * 十一月,秦霜霜正式进组,蒋才导演的新剧《深宫》,是一部大制作宫斗剧,男女主演都是圈子里公认的演技派。 秦霜霜的角色是女三号身边的丫鬟,戏份不多,但就像明笙说的,戏不多没关系,出彩就行。 这个角色很忠心,可惜命不好,报错了恩,最后被她的主子反推了出去,做了替死鬼。 虽然认错了主,迫不得已跟着做过许多坏事,但只要涉及人命,这个丫鬟还是有良知的。 比起其他妃子身边的丫鬟,这个角色性格更有张力、更丰富,同时也更容易引人注意。 明笙在剧组陪了秦霜霜一周,直到唐灿理把她的助理给找好。 这个助理,唐灿理千挑万选了很久,按照关系,算是他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儿,性格倒是很温和,脑子也灵活。 明笙跟着观察了几天,同样很满意,这才放心将霜霜交给她。 林述言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明笙得去送。 她回到公寓的时候,林述言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见到她回来,面露无奈:“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不用送。” “怎么?嫌弃我啊?”明笙佯作轻松的语气。 “怎么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林述言见她近几日好像比以前开心了许多,心里也跟着高兴。 舍弃过去,拥抱未来。 是林述言一直希望明笙会变成的样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明笙眼里,有他的过去,怎么可能舍得遗忘。 “那我可以送了吗?”明笙又问。 林述言点头,望着她的眸,含着淡淡笑意。 他这一走就是近两个月,明笙当然要去送。 人都是贪心的。 之前两年不见,她都熬过来了。 可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后,突然又要分别两月,明笙觉得接下来的这两个月好像比之前那两年还要难熬。 明笙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再多看看他。 虽然是她要送,但开车的却是林述言。 一路上,明笙的目光频频瞥向他,像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似的。 就算林述言再专心开车,也察觉到了。 他问:“笙笙,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明笙摇头:“没事。” 她刚才只是没忍住,想多看看他。 害怕被他察觉出来什么,明笙忙补救:“就是觉得你这一走,又是我一个人了,有些不习惯。” 林述言笑了:“你要是一个人觉得不习惯,可以带朋友回来,我觉得你那几个大学室友就很不错。” 明笙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些陪伴,并不是只是朋友就可以了。 明笙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娇气了,自从他回国以后。 以前的自己,无论环境再糟糕,不都是一点一点坚持下来了吗? 怎么到了如今,面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开始变得贪婪想要更多了呢。 到了机场,林述言停下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落在明笙头上。 轻轻揉了揉。 这是他惯有的安慰人的习惯。 “如果实在不想和人相处,就不要勉强自己,笙笙你要记得,在做所有事情之前,你首先要考虑的是你自己。” 明笙这些年的经历和成长,林述言全都看在眼里。 他除了心疼,更多是想要她能够解开心结。 他知道这很难,所以他回来了。 明阿姨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但在杳杳这件事上,他希望未来的三年里,自己和明笙都能够和自己和解。 “我知道。”明笙应道。 林述言笑了笑,然后揭穿她:“可是你每次都不这么做。” 明笙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该进去了。” 林述言挑眉,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心虚了,就转移话题?” 被他这么一弄,明笙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他总是这样,会在她刚刚开始难过的时候,就逗她开心。 明明每次转移话题的都是他。 明笙这辈子所有的不幸都和林述言没关系,可仅有的那些快乐时光里,却都有他的身影。 感情很复杂,有时候却又很简单。 在他朝着自己伸出那只手时,明笙就知道,自己以后会陷得很深、很深。 可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明笙很容易陷入悲伤的情绪中,这和她幼时的生长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 可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压根发现不了这一点。 在外人眼里,明笙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而已。 林述言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她这种性格。 只是后来,他突然发现,为什么要选择通过改变她,让她获得新生。 现在的林述言只想以家人的身份,给她从未拥有过的偏爱。 “我国外的演出结束了,差不多就是新年了,你往年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明笙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过年。 但她不想让林述言担心:“去年我包了各种馅的饺子,除夕的时候,在小区楼下和小朋友们一起看烟花。” 林述言闻言,眼睛瞟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明笙性子一向敏感,随即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林述言收回目光,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她:“没怎么,就是在想过年放什么样的烟花。” “你今年不回叔叔阿姨那吗?”明笙抿着唇,像是在压抑忽然开始快速跳动的心。 林述言静静地望着她。 半晌,才开口:“不回,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有那么一瞬间,明笙甚至荒唐地想,如果他不是林述言该有多好啊。 可如果他不是他,那她之前所有的坚持,就全都没有了意义。 明笙最后还是轻声应下:“好。” * 送完林述言,明笙还是有些不放心秦霜霜,于是直接开车去了《深宫》剧组。 她到的时候,秦霜霜刚刚过了一场戏,正坐在一旁看剧本,唐灿理给她找的那个助理也在一旁陪着。 见到明笙回来,秦霜霜无疑是兴奋的,这里所有的人她都不熟,进组之前,她吃了好多关于剧组演员的八卦,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只要明笙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害怕。 “笙笙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秦霜霜从位置上站起来,跑到她面前。 明笙扶住她,以防她摔倒,语气宠溺:“回来陪你啊。” 秦霜霜一听更开心了,不过她有个八卦想要和明笙分享。 随即将人拉到人少的地方。 明笙被她这一通动作,弄得疑惑:“怎么了?” 秦霜霜一副神秘的表情:“笙笙姐,你不知道,在你走后,咱们剧组发生了一件大事!” 明笙敛神:“什么事?” 秦霜霜望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偷听,才附在她耳边:“我刚才偷听其他演员说,那个一向不涉及娱乐圈的沈氏居然投资咱们这部剧了,就在刚刚那个什么投资人还来剧组了,现在不知道走没走。” 明笙身子一顿。 秦霜霜口中的沈氏,明笙只想得到一个人。 也就在这时,导演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 其中就有沈朝渊。 第32章 第 32 章 明笙看到他的同时, 沈朝渊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沈朝渊目光只是顿了片刻,便移开了。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这部剧的导演蒋才,从他脸上的喜悦可以大概猜出沈朝渊投入的资金应该是不低的。 蒋才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老犟头。 虽然《深宫》是一部大制作, 但是好说话的投资商投的钱少, 愿意投钱的又喜欢塞人。 所以在面对像沈朝渊这种只投钱不瞎指挥的阔绰投资商, 蒋才还是欢迎的。 “那合同的事就这么定了?”蒋才说道。 沈朝渊低声嗯了一声:“剩下的事情, 我的助理会和你们接洽。” 说完, 他的目光又没忍住落在不远处的明笙身上。 此时的明笙早就收回望向这边的视线了。 沈朝渊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她正在低头和眼前的小姑娘说笑。 就好像,全然不在意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一样。 可她又凭什么在意自己呢。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只是听到赵薛说, 她在这里,所以自己就来了。 面对她, 沈朝渊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状态。 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留在她身边,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 沈朝渊发现自己除了钱,其他一无所有。 除了给她所在的剧组投钱, 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沈朝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卑劣的小偷,在阴暗地想要窃取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明笙和秦霜霜说完一些注意事项以后, 身边忽然落下一道暗影。 她抬头,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朝渊?”他人过来了,明笙不好再装作没看见,只好出声。 听到她喊自己, 沈朝渊喉咙下意识地滚动, 然后低低应了一声。 他就站在这里,一句话不说。 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毕竟他刚刚进导演休息室的时候,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财大气粗的新投资商,比起其他几个有着像是统一批发的秃顶和大肚子的投资商们。 沈朝渊矜贵的容貌,以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自然要更加吸引人。 越来越多的八卦目光汇聚过来,明笙不想秦霜霜以后在剧组受到非议,只好偏头看向沈朝渊:“能出去说吗?” 明笙不确定沈朝渊是不是找自己有事,但不管如何,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好。”沈朝渊答应得很快,大抵是害怕明笙后悔。 明笙和沈朝渊一起出了剧组,《深宫》所在的拍摄场地是青市最大的影视城里。 影视城里不止《深宫》这一个剧组,他们出来以后,外面不止他们,还有偶尔路过赶场的群众演员们。 这里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因为大家都在努力地讨生活。 明笙站在墙角,抬头注视着沈朝渊说:“恭喜你。” 沈朝渊垂眸,视线落在明笙纤细的手腕上。 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透明一样,离着有些距离,沈朝渊都能看清她皮下青紫的血管。 沈朝渊只知道她很瘦,却从未发现,她这么瘦,手腕细得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她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真讽刺,人之前在身边的时候,他不关心。 现在她离开了,自己却在这里多此一举地担忧。 “恭喜我什么?”就在明笙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沈朝渊出声了。 明笙目光瞥向剧组,嘴角带了点笑意:“这部剧会火,你应该能拿到很丰厚的回报。” “是吗?”沈朝渊的声音有些飘。 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对于她口中说的什么丰厚的回报,沈朝渊在投资之前从未想过。 沈朝渊之所以投资这部剧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因为赵薛告诉他,明笙在这。 明笙以为他在担忧,于是浅声解释:“这部剧的原著本身就自带极大的流量,再加上剧本是知名编剧华弦亲自改的,导演又是蒋才,演员的选角也不拉胯,不爆是不可能的。” 她说的这长段话,沈朝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他在意的就不是这些。 可是商人投资看中的不就是能够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吗? 在明笙眼里,沈朝渊就是一个能力超脱的商人。 “爆了,会对你有利吗?”沈朝渊不在乎这部剧爆不爆,那点钱他还不看在眼里。 沈朝渊只想着,如果这部剧的未来走向会给她带来有利的影响,那么他甚至愿意再多投一些。 听着沈朝渊说的话,明笙微拧了下眉。 望向他目光多了一丝怪异和不解。 明笙觉得沈朝渊的侧重点好像错了。 “会对你有利吗?”沈朝渊重复问道。 不管他为何如此奇怪,明笙最终还是如实告知了他:“霜霜只是一个小配角,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小火一段时间,可一部剧大爆的最大受益者,始终是那几个主演。” 更何况,她进娱乐圈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 秦霜霜于她而言是个意外,但是既然带了,明笙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对她负责,以新悦经纪人的身份。 至于其他的,明笙只想遵从本心。 但这些话,明笙没有说出口,不是不想说,只是不必和他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沈朝渊看着她,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需不要他帮忙。 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咽了回去,换成了其他的。 沈朝渊想,她应该是不需要的,准确来说,是不需要他。 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明笙有些恍惚。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沈朝渊,让她感觉陌生了些许。 明笙接着又想,或许是因为没再拿他当做阿言替身的原因。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自从在把沈朝渊当成他自己来看待时,明笙发现他和林述言之间其实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没有谁是能够代替谁。 现在的明笙一想起自己之前将他当做林述言的替身,只觉得自己愚蠢又荒唐。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完美的,起码明笙就不是。 她会犯错、会有情绪。 现在的她最多算是一个还能呼吸的活人。 为了能活得久一些,明笙只能自私地暂时忘记自己以前的那些错误。 想到此,明笙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淡然,不慌不忙回道:“霜霜还小,不急。” “我问的是你。”沈朝渊望向明笙的眸色更深了些,“你不是很久之前就想做经纪人了?” 明笙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觉得霜霜只是一个十八线,我做她的经纪人,有些吃亏了?” 沈朝渊没有吭声,但他的沉默算是给了明笙答案。 明笙破天荒地多看了他两眼。 她在思考,是什么让沈朝渊觉得她厉害到能带那些一二线明星。 良久,明笙终于开口解释:“沈朝渊,我也是个新人。” 她也刚刚踏入这个圈子,甚至连一点人脉都没有,与其说是她在带霜霜,倒不如说是她们在互相扶持。 沈朝渊垂了垂眸,这些他都知道。 只是他原来以为做经纪人是她的兴趣,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她进娱乐圈好像为的从来就不是她自己。 沈氏在这之前虽未涉及过娱乐圈,但因为赵薛的缘故,沈朝渊也见过许多这个圈子里的人。 没有一个是像她现在这样,这么风轻云淡。 和她对视着,沈朝渊从她一双淡然的眸中,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避开她的眸,像是想要隐藏自己颤抖的嗓音,他低声问:“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他对吗?” 沈朝渊没有没说名字,可明笙还是猜出来了。 “你指的是,阿言?” 在明笙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朝渊抬起头,刚好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 好像只有在提到那个男人,她才会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泄露几分真实情绪。 沈朝渊嗡了嗡唇,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居然要靠着别的男人,才能靠近真实的她一点。 “所以,是吗?”在问出这句话后,沈朝渊感受到了心脏被拉扯的痛感。 这下轮到明笙沉默了,沈朝渊提到的这些,终究是牵扯出了一些久远的回忆。 再次开口的明笙,眼中多了一丝怀念:“也不全是,我和他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 具体是什么,明笙没有说,因为没有必要。 共同的目标。 沈朝渊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是她和那个男人一起约定的事情。 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一起共事。 那个男人不用像自己一样,暗搓搓地寻找每一个能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明笙就会投去她自身所有的目光。 被人爱着,好像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沈朝渊却没有。 明笙见他一直沉默着,心里想着他们在这耽搁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沈朝渊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她也是。 明笙从来就不是善与人交谈的性格,更何况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朝渊。 她现在只想结束和他的对话:“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先进去了。” 起初明笙以为沈朝渊过来,是有事情找她。 可是她和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如果无话可说,那就没什么好浪费时间的。 说完那句,明笙又静静等了十几秒,确定沈朝渊是真的没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明笙没再继续等待,而是直接转身,打算回到剧组。 沈朝渊望着她不带丝毫犹豫地转身,漆黑的眸,更加黯淡了。 沈朝渊觉得她真绝情。 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又太深情。 绝情是对他的,深情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的。 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林述言,沈朝渊相信,明笙绝对不会选择主动离开。 因为她爱林述言。 可是,他也爱她啊。 虽然这份爱好像来得太过迟了些。 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贪心了。 不对,商人本来就是贪心的。 看着明笙越来越远的背影,沈朝渊心底的贪婪在疯狂滋长。 等他察觉时,已经抑制不住了。 对着明笙的背影,沈朝渊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明笙。” 远处的明笙顿住,回头。 沈朝渊刚一开口,突然刮起一道强风。 风声过耳,连带着他那一句话一起进了明笙的耳朵里。 明笙只听见一句:“我之所以投资,是因为你。” 她神情一顿,面露疑惑,似在化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望着她的侧脸,沈朝渊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方才说出那句话。 他想要告诉明笙,他爱她。 第33章 第 33 章 风徐徐地吹着。 明笙站在那, 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沈朝渊刚才说的那一句话。 等她回过神时, 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原本模糊的人脸变得清晰, 明笙回神, 一眼望进他眸中。 熟悉又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滋生, 明笙发现自己此刻居然看得如此真切。 沈朝渊望着她的眼神, 似曾相识。 “为什么说是为了我?”尽管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只是如果可以,明笙希望永远不会是那个。 沈朝渊望着她想要避开的眸, 眸色渐深:“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爱过, 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所以?”明笙睫毛微颤了颤,脸色白了几分。 “所以,你想听吗?”沈朝渊颤声接话。 明笙撇开眸,她从来没见见过这样的沈朝渊。 像是脱去了身上所有的盔甲, 在她面前展示他那颗柔软又热血的心脏。 她的反应,在沈朝渊的意料之中。 沈朝渊掩下晦涩的眸, 视线顺着眼前躲着自己目光的人一起, 瞟向那绵延的宫墙尽头。 在这一刻, 时间仿佛过得无比漫长。 等明笙终于回过眸时,沈朝渊却依旧如初。 情绪不再被刻意遮掩,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和弱点都亮在了明笙面前。 明笙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沈朝渊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明明之前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该喜欢自己的, 明笙知道自己的情况是怎样,沈朝渊对她的心思,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如他所愿了。 抛开其他, 明笙一直觉得沈朝渊是个很好的人,尽管外人都觉得他重利、冷情。 在过去几年的相处里,明笙偶尔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也是有着柔情的。 只是这份浅淡的柔情,和沈朝渊那一身凌厉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很多人还未靠近他,就被他吓得弯下腰,俯首称臣,再也不敢肆意打量他。 那时候,只有明笙感受到了。 可这份感受,只是一种了解,它不是爱。 这一点,明笙很清楚。 这世上,有人滥情,就有人钟情,明笙不知道自己会爱多久,但如果可以,她想爱一辈子。 所以她没法给沈朝渊任何回应。 尽管这一切来得都很突然,沈朝渊的心思,明笙一时半刻也不能完全理清,但是干脆利落的拒绝,她还是知道的。 这种没有希望没有结果的期待,本该就应从源头上掐断。 于是她说:“放弃,沈朝渊,没有结果的。” 沈朝渊早已在决定说出口之前,就猜到了她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她在自己还没有明确说出口时,就拒绝得如此决断,连一丝幻想都不曾留给他。 如果放在以前,沈朝渊恐怕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死皮赖脸,对她拒绝的话,能够故意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明笙拒绝她的,而沈朝渊则只是用耳朵听着。 他愿意接受自己爱上她却被拒绝的事实,却不愿意接受就此和她划清界限。 人性都是贪婪自私的,沈朝渊更是不例外。 天渐渐阴了下来,乌云密布,有下雨的征兆。 沈朝渊瞥了一眼天色,语气从飘然变得固执:“你让我放弃,那你为什么不放弃?” 他这一句话,像一支令箭嗖的一下,射进了明笙的心口。 明笙忽然沉默了,沈朝渊的话,她无法反驳。 她作为一个什么都放不下的人,又凭什么要求沈朝渊去放弃对她的喜欢呢。 明笙没有资格,她只是了解自己的心,知道沈朝渊如果一直这么坚持,只会尝到更多酸涩苦果。 如果明笙当初知道自己的一时贪念会造成如今的结果,那么她绝对不会去招惹沈朝渊。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除了抱歉,其他的什么都给不了他。 “对不起。”明笙低下眸,这句话同天上的雨一起落下。 不轻不重地砸在沈朝渊身上,差点击垮了他。 骤雨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又急切,就像摆在他眼前的这个残酷真相。 * 沈朝渊那日的话,多少还是给明笙带了一些影响。 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某种复杂的愧疚中,是对沈朝渊的。 她想弥补对方,可是明笙知道,沈朝渊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她也不想给。 虽然知道心底藏着的那份爱是没有结果的,可谁又没有幻想过有那个人的未来呢?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那么明笙心底的那个人是谁。 答案显然意见。 《深宫》原定年底开机,因为选角顺利,所以提前了到了十一月开机。 明笙给秦霜霜算了下日子,她的戏份剩下不多了,今年的年假是稳了。 秦霜霜的外婆一直在医院的重症病房住着,所有的花费都是公司在支付。 明面上是公司付的,可只有明笙知道,那都是唐灿理用自己的钱垫的,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秦霜霜觉得不安和愧疚。 唐灿理对秦霜霜的意思,明笙自第一天进公司就看出来了。 那份小心翼翼不想让对方察觉却又怕对方不知道的小举动,瞒不了她。 明笙只是替秦霜霜庆幸,在她最无助的这段时光里,也有一个如同救世主一般的人前来拯救她。 这样即使生活再多苦难,也让人仍然充满一线希望。 林述言出国了,明笙又变成了一个人住在公寓里。 孤单落寞是难免的。 其实有时候明笙觉得自己很奇怪。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却又害怕孤独。 面对空荡荡的公寓,明笙没做多少思考地就给何芮佳打了个电话。 上个月,何芮佳和秦妍妍嫌研究生宿舍住的不舒服,所以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三室。 于是林述言出国的那两个月,明笙在她们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唐灿理通知她,到时候录电影插曲了,明笙才从两位室友家中回到公寓。 电影插曲是一早定好了的。 明笙之前录过一次demo,导演和制作还有唐灿理都听了一遍,都觉得没问题。 尤其是唐灿理,举双手赞成。 歌是明笙的原创,她又是公司签了约的经纪人,用她的歌,唐灿理就不用支付版权费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他们那段时间听了那么多首歌,没有一首能比明笙的这首更契合这部电影。 仿佛她这首歌就是为这部电影量身定做的一样。 明笙回到公寓的时候,正逢天气阴阴。 灰沉沉的天边,连一点太阳的光亮都没有。 这种天气已经持续好几日了。 天气预报上说,近几日会有下雪。 可是今天已经是预定会下雪的那几天中最后一天了。 虽然此刻的天阴沉得不像话,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最多只会来一场风雨。 下雪是不可能的了。 天气预报也并不是时时都是准的。 明笙进了家门,率先走去阳台,拉开厚重的窗帘。 昏暗的客厅内,总算拥有了一丝光亮,虽然它并不明显。 明笙没有开灯,而是就这样直接走进了拐角处的那间录音室。 其实唐灿理随口的说的那句没有错。 这首歌确实是为这部电影量身定做的,其实更准确点,是为它的原著而生。 录音室不大,但却容纳了所有的设备。 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一旁的歌词手稿上,明笙轻轻拿起。 斑驳的光影落在上面,模糊了视线,歌词变得不再清晰。 戴上耳机,拿起的歌词又被明笙悄悄放下。 寥寥几句词,她早就熟记于心了。 等明笙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整个黑下去了。 明笙拉开客厅的灯,缓步走到阳台,如果仔细瞧的话,会发现她眼眶处是红红的。 像是哭过一般。 这也是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录歌的原因,即使其中有很多不便。 从外表看,明笙怎么都应该是一个理性的人。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她很感性。 很容易掉眼泪,只是从未轻易在外人面前哭而已。 明笙坐在阳台处的竹椅上,望着窗外。 由于灯光的折射,导致她看不清全部的景色。 但是那一簇一簇的雪白落下,明笙还是很及时地捕捉到了。 客厅的钟表,时针和秒针都即将指向十二那个数字,而此刻窗外的树桠上早已落满了雪白。 原来今天真的会下雪。 公寓楼外,不远处的一路灯下,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半开着,不一会儿便从里面飘出丝丝烟雾。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沈朝渊凝视着烟头那微微的火星,怔怔出神。 四周寂静,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随着夜风,车内也飘进好些。 可这些,沈朝渊全然不在意。 直到车窗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朝渊?是你么?” 沈朝渊不太敢回头,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是你么?” 他才僵硬地转过头,窗外那道清影就这样落入他眼中。 明笙没想到真的是他,录完歌以后,她感觉有些饿了,但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还没来得及补给。 这会儿已经到了深夜,除了公寓楼外那家24小时开着的便利店还营业,其他超市早就关门了。 所以明笙就打着伞出来,买了一些面包还有牛奶。 让她没想到的是,回来的时候,视线一瞥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车上落了雪,明笙不太敢确认到底是不是沈朝渊,但心里又有种直觉,就是他。 走近的时候,明笙发现车窗居然没有关,而里面坐着的人,背影也像极了沈朝渊。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沈朝渊就掐了手头的烟。 他以前并不喜欢抽烟,只是最近频繁了一点。 雪还在下,明笙站在车旁,打着一把折叠伞,因为出来的匆忙,身上只裹了件呢子大衣。 风雪簌簌,她很快就察觉到冷了。 沈朝渊从车上下来,目光一直注视着明笙,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动作。 自然也瞧见了,她裸露在外的纤细脚踝。 于是他打开了副驾驶,示意她先坐进去。 明笙本来就是想过来确认是不是他,并没有想和他亲近的意思。 在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心思以后,明笙最近一直有在刻意避开他。 《深宫》有他的投资,沈朝渊借此理由,去剧组次数相比其他投资商,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只不过,他去十次,最多就碰见明笙一次。 她在躲着他,沈朝渊很早就察觉到了。 所以他每天从公司出来,就会开车来这里坐一会儿。 沈朝渊想,就算在剧组遇不到,她总是要回家的。 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 或许是他不够幸运,这一个月以来,他竟一次也没碰上。 沈朝渊手抵着车门,看出了她的不愿意,只好开口:“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吗?你坐进去,我就告诉你。” 明笙注视着他,微抿了抿唇,最终妥协。 她拢了拢外套,弯腰,进去。 他为什么来,其实在自己问出口的那一刻就猜了个大概。 只是深夜寒冷,明笙不想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两个很久没见的人坐在一辆车上。 沈朝渊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照在她脸上。 俩人都没有说话。 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视线从她脸上,克制地往下移,直至她攥在手里的牛奶和面包。 沈朝渊皱起眉:“晚上没吃饭?” 明笙捏了捏手中松软的面包,点了点头:“有点工作,耽误了。” “你应该按时吃饭。” 沈朝渊没学过怎么关心一个人,言语之间多少带了些僵硬和不自在。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都说小孩子在学习任何行为的时候,都会以最近的参照物作为标准。 可是沈朝渊没有,他的身边没有这种真实关心人的标准,所有人都带着虚假的面具。 明笙听出了他的不自在,微微笑了笑,回应他:“好。” 车内的暖气,烤着身体,明笙的身子逐渐回暖。 话音落下后,她瞥了一眼一旁的男人。 不知道是灯光的错影,还是明笙看岔了。 她总觉得沈朝渊好像瘦了许多。 自明笙进了车内后,沈朝渊就关了车窗。 雪花不再飘进来,只能被风拍打在玻璃窗上,然后化成一滴一滴的雨水,连成一条雨线,歪歪扭扭地滑落。 常青树也白了头,连马路旁的路灯也没能幸免。 雪太大了,灯光的温度也未能及时化去冰冷。 让明笙没有想到的是,和她一起看今年第一场雪的又会是沈朝渊。 如泡影一般的雪景,总想引人沉沦。 片刻的宁静,也真的很容易让人陷入某些虚幻的美好中,尤其是在这种意境下。 最后,明笙选择打破才刚刚恢复的安静气氛。 她微微侧头,嗓音偏向柔软,可说出的话却透着最决然的无情:“沈朝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朝渊眼睫轻抬,目光只扫了她一眼,便急急收回,像是害怕被看出什么。 但还是没躲得过,一向细致入微的明笙。 她愣了几秒,如果没有看错,他方才眼底的情绪,好像是委屈。 沈朝渊偏开头,就是不看她。 明笙看出了他的逃避,可有些事情就算现在不挑明,将来有一天还是要面对的。 “沈朝渊,你就算做得再多,也不会有回应的,趁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及时抽身。” 不要像她一样,这辈子只能选择孤独。 良久之后,沈朝渊哑声回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明笙默了。 沈朝渊不是一般人,就算是,也不是她随意可以掌控的。 喜欢上一个人,固然很美好。 可如果永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这份美好里,就将掺杂无数块玻璃渣。 脚踩在上面,是会流血的,更何况心呢。 明笙不想沈朝渊走自己的老路,她还想试试。 试着劝一劝他。 “沈朝渊,你了解我吗?” 沈朝渊没有回答,明笙决定替他说:“其实你是不了解的,所以你喜欢的也不是真实的我,过去的我,都是虚假的,如果你爱的是那个我,那现在的我于你而言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沈朝渊觉得她是在狡辩:“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放弃你。” 明笙摇头:“沈朝渊,朋友一场,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拥有更好的。” 和他的过去,她一句‘朋友一场’就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不能就此放开她。 放开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沈朝渊扯了下嘴角,语气有些逞强:“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了解你?” 明笙笑了笑:“除了我的名字,我的过去,你了解吗?” 此刻,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怅然和伤感。 沈朝渊怔住。 她又继续:“沈朝渊,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除了金钱我没有其他能够补偿你的。” 说到这,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顿了顿:“放弃,我不值得。” 现在的明笙浑身透露出一股死气,沈朝渊忽然开始慌张。 第34章 第 34 章 他不知道明笙为什么会突然露出那种神色, 沈朝渊不敢往坏的地方想。 最后他将这一切归结于,是她想推开自己,故意这样的。 “说了这么多, 你就是想要我不再纠缠你。” 明笙无奈笑了笑, 沈朝渊真的是她见过最固执的人了。 沈朝渊见她不说话, 刚才慌乱的心开始趋于稳定。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没有强求你和我——” 沈朝渊话还没说完,明笙便抬眸打断他:“我知道。” 她的眸光, 平静极了。 明笙知道沈朝渊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不是想要强迫威胁自己立刻和他在一起。 只是不管他是想强迫也好, 亦或是收起他的狠厉对她低声下气也罢, 这些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 而浪费他的时间。 沈朝渊停住话头, 他不敢再说下去,害怕明笙又会说出什么拒绝自己的话来。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绝情又深情, 沈朝渊今日在明笙身上看个透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害怕胆怯的时候。 沈朝渊的脾气其实是不算好, 近几年算是收敛了许多, 这和接受公司有关。 他也有过叛逆不服输的时候,十几岁喜欢赵薛一起飙车, 穿越在各个大街小巷。 当风呼啸而过时, 沈朝渊脑海里偶尔也会闪过那么几个年头,如果, 如果就这么发生意外好像也挺好。 可惜他太不走运,又或者是老天爷不愿意收他,就算再怎么受伤,最后总能挺过来。 后来接手了公司以后, 这种心思慢慢就淡了,尖锐的性子被他收敛起来,逐渐开始喜行不于色。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两个人对他的态度从明目张胆的厌恶转变成了虚与委蛇的讨好。 在沈朝渊过去的认知里,只要你有了钱和权,没有人会忤逆你,他们就算再讨厌你,也会因为你手里的东西,对你极尽谄媚。 可明笙和他们不同,这些都不是她在乎的。 原来无能为力是这种感受,这是沈朝渊第一次体会,很不好受。 “那如果,我不听你的话,继续过来呢?”沈朝渊微颤着音,问出这句话。 目光也跟着望过去,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就算是厌恶也好。 那就证明,她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讨厌也是一种感情的表达。 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是代表她对自己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 只不过要让沈朝渊失望了,这一切并不能如他所愿。 明笙的眸色依旧很平静,在望向他的时候,无比淡然,仿佛他方才说的话并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她说:“你来,我并不能阻拦,我方才的话,只是想让你换一条容易的路走,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那我只能祝你能够早点回头。” 沈朝渊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 就算那个人是她,也和她没关系。 明笙劝他放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着想。 自己什么性格,明笙一清二楚,沈朝渊在她身上,除了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 让一个有着执拗性格的人放弃,大抵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了。 明笙之前说的种种,沈朝渊一句也不想听,更不准备听。 明笙总是让沈朝渊放弃,可她却不知道,这已经不是想不想放弃的问题了。 在沈朝渊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陷进去了。 陷得太深,他已经不想再挣扎退出,而是心甘情愿地待在渊底。 明笙总说沈朝渊不了解她,但她又知晓沈朝渊几分呢。 * 年底将近,近几日也迎来了这一年来最低的温度。 一场一场的雪,下个不停。 公寓楼下的花草树木,都被裹上一层厚厚的雪色,一连几日都化不开。 明笙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能瞧见放寒假的小朋友们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她那栋楼下就不知道被谁堆了一个,还有模有样的插上了树枝用来做它的手和鼻子。 第一天,还只是个简易的雪人,可等过几日,明笙从公司回来时,却发现那个雪人不仅没被破坏,还变得富有起来。 树枝做的鼻子被换成了一根胡萝卜,头上还带了一顶红色的帽子,更是搭配了一条红色围巾。 浑身上下透露着洋溢欢快的气息,或许是雪人也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不想破坏这种氛围,选择主动加入大家。 林述言是后天下午的飞机,本来应该上周就该回来的,是他那位老师,一直想留着他,不想让他回国,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其实明笙能够理解他那位老师的心思,林述言不适合娱乐圈,也不该待在这里。 他的归属应该是在世界各地的演奏舞台上,未来他本会成为一名杰出的作曲家、演奏家。 可这一切,却因为一个执念,要生生地被无限期拉长时限。 明笙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因为她劝不了,她也被困于这个执念中。 现在的明笙不知道,除了帮杳杳完成那未完成的遗愿,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明笙以为,留在林述言身边,自己就会慢慢活过来。 可她却预料错了,他的存在,只会让明笙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 她是不祥的、更是累赘。 她的存在会困住他、牵绊住他。 都说病得越重的人越矫情,她或许也是如此。 面对熟悉的人和事,明笙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 结果不言而喻,都是坏的。 林述言回国的那天,正是风雪下得最凶猛的时候。 路面的积雪,铲了几次后,很快又被重新覆盖上。 天气预报上说,年关将至,这两天有可能会迎来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 马路上厚厚的一层雪,车辆寸步难行,就算明笙想要去接也是有心无力。 傍晚,明笙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厨房,打算烧水煮面。 林述言过来的时候,明笙正好端着一碗牛肉面从厨房里出来。 他满头的风雪忘记了擦,身上的米色大衣已经湿了个半透。 这里不像北方,这里的雪落在身上最后是会化成水的。 “你回来了,看来我这面煮的时间刚刚好。”明笙将两碗牛肉面摆放好,然后转身进入房间,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林述言。 林述言接过,擦了擦头发和衣服,嘴角含着笑:“难道不是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会到家的?” 明笙笑了笑,见他整理地差不多了,便喊道:“过来吃饭,等下还要去买年货呢。” 林述言坐过去,手碰了一下碗边,有些烫。 明笙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背,有些失神,她想,等下一定不能忘记还要买一副手套。 吃了一碗面,总算没那么冷了。 厨房依旧是林述言收拾的,等明笙回卧室穿上棉服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切弄妥当了。 “现在就去。”林述言说着,就要将那件半湿的大衣穿上。 屋内开着暖气,但这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不可能干得这么快,于是明笙想了想劝道:“要不你回去换一件,湿的穿在身上,万一感冒怎么办?” 林述言直接将大衣重新穿在身上,不在意道:“去换了,等下也是要被重新弄湿的。”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明笙,仔细打量了她上半身,然后皱起眉,有些不满:“太短了,进去换件长的,我记得你有过一件长到脚踝的那种棉服对。” 明笙:“......” 林述言见她一直未动,以为她是女孩子爱美的心性起来了,于是开始耐心劝道:“现在不是爱美的时候,听话,进屋换了。” 此刻的林述言是真的将明笙当妹妹一样爱护,眼底的偏爱,显而易见。 只是这种偏爱,无关情爱而已。 明笙倏地垂下眸,掩下那抹怅然,装作不在意地妥协道:“没有臭美,我换就是了。” 等到俩人出门时,已经将近六点了。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此刻外面已经呈现一种雾蒙蒙的状态了。 他们没有开车,毕竟这个天气开车多少有点危险,好在超市离得也不算远,最多二十分钟的路程就能走到。 说是置办年货,其实就是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买。 家里的冰箱里,塞了满满的菜,大多数都是远在南泞镇的干爸干妈寄过来的。 自从他们知道林述言今年留在青市过年,今年寄过来的特产就都变成了双份的。 明笙心心念念记得要买手套,所以进了超市以后,就直奔服装区。 这会儿去商场买,有些远了,明笙选了一个试起来最舒服的。 不巧的是,这最戴起来最舒服的只剩下两副粉色的了。 明笙最后只纠结了几秒,便将这两副都拿了。 林述言则是选了一些小零食,他早就注意到了,明笙的家里除了可以解决一日三餐的食物以外,没有其他任何食物。 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小零食,只不过他希望明笙将来有一天能够喜欢。 就算不喜欢这小零食,其他东西也行,林述言只是想让她以后不再像过去和现在这样,永远无欲无求。 林述言希望她变得朝气一点,像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样,能够笑得简单些,活得轻松些。 她的人生也应该像这些有着五颜六色包装的零食一样,五彩缤纷。 二人来到结账区,明笙看着收银员扫过一包又一包零食,微微诧异:“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零食?” 林述言将零食装进袋子里,一边回她:“我觉得它们应该挺好吃的,就当做送你的新年礼物。” 明笙奇怪地凝视了林述言几秒,总觉得现在的他好像变了一些。 依旧温柔的性子里,多了些许孩子心性。 * 他们是趁着雪停的时候,出的门。 没想到从超市出来以后,才走了十分钟,天上就又飘下了雪花。 纷纷扬扬的,仿佛要将空气都染成白色。 还好明笙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带了一把伞在身上。 好在此时并没有风,两个人撑一把伞,足矣。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一路上,林述言都在问明笙明晚除了饺子还想吃什么。 明笙这几年虽然都是一个人过的,但她的厨艺委实一般。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厨时,杳杳尝了一口,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杳杳说她可能所有的天赋都在艺术方面上,这厨艺真是短板到不行。 从那以后,明笙有刻意练过,可再好的食材,再精确的步骤,到了她手里,做出来的菜最多只能算能吃的普通家常菜。 但林述言的厨艺很不错,他是那种就算是第一次照着食谱做菜,也能做得很美味。 明笙忌口的不多,除了鸡蛋以外,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所以在林述言一连报了几道菜后,她只是略作思考了一下就点了头。 她对食物的欲望一向不大,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可林述言却不希望她这样。 雪还在下,他将伞又往她那边歪了歪后,继续问:“我看初姨好像还寄了一些干菇,要不再做个干菇鸡汤?” 只是这一次,明笙却并没有及时应声。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寓楼外。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躲回了开着暖气的房里,路上更是没什么车。 气氛安静极了,夜色早已降临,路灯雾蒙蒙地亮着。 橙白灯光交替亮起。 明笙停下脚步,眼神望向那颗槐树下的黑色人影。 林述言显然也注意到了,随即也停下来,同她一起看向那个打着黑伞的男人。 第35章 第 35 章 这时风雪骤停。 明笙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这个雪停的有些太过突然了。 林述言握着伞柄的手动了动,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回明笙身上, 语气极为自然:“找你的?” 明笙闻言, 扫了一眼远处的人, 然后朝林述言点点头:“应该是了。” 林述言了然一笑,很体贴地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林述言记得这个人,上次在发布会现场, 突然上台揍自己的就是他。 而且之前,也是在那棵树附近, 他们就见过一面了。 最重要的是, 他是笙笙的前男友。 明笙摇头:“不用, 应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二人走近, 走到沈朝渊面前。 同色系的棉服和大衣,同款粉色手套, 各自手里都拎着相同的购物袋。 同撑一把伞, 慢悠晃步。 所有的一切落在沈朝渊眼里, 内心无比落寞。 他们走在一起, 像极了一对恋人。 握着黑色伞柄的手,倏地收紧, 裸露在外的手指, 冻得发紫。 由此可见,他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明笙站定, 语气平淡地问道。 沈朝渊低低应了一声,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有什么事吗?”明笙又问。 林述言就站在她身侧,她却一点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 沈朝渊不知道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现在的自己就是强行闯入、打破他们之间那股平静美好氛围的坏人。 可即使这样,沈朝渊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因为他不能没有她。 就算是只能永远的像个卑劣的小偷,跟在她身后。 沈朝渊没有及时回答,他的视线从明笙身上往她身侧移了移。 沉寂的目光下,心思一目了然。 林述言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略微思考了几秒,随后垂下眸,缓缓开口:“笙笙,你们先聊,我先上去收拾一下行李。” 他刚从国外回来,确实需要好好收拾一下许久没住的房间。 这样刚好给他们俩人留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林述言不知道明笙和沈朝渊之前是如何恋爱分手的,但就刚才与沈朝渊对视的那几秒,他觉得俩人应该还不算真正的结束。 起码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还没有放下。 毕竟他之前脸上的那几拳,可不是白挨的。 雪停后,接着又刮起了冷风。 簌簌的风声,在明笙耳边响起。 林述言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然后将伞交给了她。 “那我先上去了。” 明笙点头:“嗯。” 俩人之间默契又熟悉的动作,成功刺到了沈朝渊的心口。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重感袭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深渊巨口,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林述言走了,雪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明笙将手里的伞彻底收起来,拿在手中。 没了雨伞的遮挡,寒风更肆虐了。 明笙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着开口:“说。” “听说明天是除夕,我准备一份礼物。”沈朝渊将一直背在身后的礼盒提到前方。 大红色的礼盒,瞧着很是喜庆,倒是很符合眼下节日期间的氛围,只不过和沈朝渊却不怎么搭。 明笙并没有及时接过,而是疑惑:“听说?” 她本就是个细心又敏感的性子,再加上沈朝渊的话本就带着奇怪。 什么叫听说,沈朝渊的话,就好像他从来不过除夕一样。 沈朝渊垂了垂眸,挡住了明笙想要探察的目光,他还没到需要用装可怜来获得她的关注。 他哑声回答,解除明笙的不明:“最近工作太多,忘了。” 这个解释,倒是符合明笙对沈朝渊的了解。 的确会像是他做出来的事。 阖家团圆的日子,就算内心再排斥它,可归根究底,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这种感受,明笙太懂了。 她不知道沈朝渊是作何感想,明笙至今还记得,赵薛和她说过,他们一家人关系不太好。 也许是豪门圈子的天然既定印象,明笙觉得他们关系不好,大概是因为公司发展上的意见不合,亦或是平日里他的父母因为工作,而疏忽了亲人之间的感情维系。 感情再不好,也始终是一家人。 这一刻,明笙突然有些羡慕沈朝渊,最起码他回到家里,不会是孤身一人。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是回老宅吗?”明笙望着这漫天雪色,刻意地转移话题。 她这句话,就差将‘礼物我就不收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既然决定了不给他希望,明笙当然不可能接受他手中的这份所谓的新年礼物。 沈朝渊没有接话,而是将手里的礼盒往她手里送。 明笙带着粉色的手套的手,就这样被迫拿着他递过来的礼盒。 意外的是礼盒很轻,她瞥了一眼,突然就好奇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因为这一番动作,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沈朝渊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开口解释:“只是一些小型的烟花。” “你说这里面装的是烟花?”明笙听了不讶异是假的,只见她又问,“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轻?” 她不是没见过烟花,再小也是有一定重量的。 而且用礼盒装烟花,多少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改良过的。”沈朝渊温声解释,“和市面上的仙女棒烟花差不多,只是比那个燃烧的时间长一些。” 明笙听明白了,只不过她还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个。 怕她还不接受,沈朝渊只好道:“不是我特地买的,是一个合作商送过来的。” 为了她能够收下,沈朝渊甚至开始将由头按在合作商身上。 他知道明笙不是不喜欢这份礼物,只是不想要他送的而已,因为她不想和自己牵扯太多。 沈朝渊已经这么说了,明笙也不好再拒绝。 一盒烟花,就当一份普通的年货好了。 见她决定收下,沈朝渊心口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听赵薛的主意,明笙和他那些前女友们一点也不一样。 比起昂贵的奢侈品,这种小东西,果然能让她更容易能接受。 “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像是在和明笙报备一样,沈朝渊一字一句道,“年后会有一些忙,我可能不会来得太勤。” 他这副样子,如果不知情的路过,还以为他是在和妻子报备自己未来几日的行程呢。 明笙无奈打断他:“你不用和我解释的,如果真的很忙的话,就别过来了。” 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明笙觉得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要解释的。”沈朝渊哑声道,“我怕你把我就这么忘了。” 明笙闻言一怔。 不知道是风吹得太狠,还是他这几日本就没休息好,沈朝渊眼眸中有很明显的红血丝,和情绪交染在一起,像是随时会爆发一样。 面对这样有些陌生的沈朝渊,明笙有些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好像有种越解释越混乱的感觉。 明笙眨了下眼睫,缓解了有些干涩的眸,她没想到有一天,无所不能的沈朝渊也会陷入情爱的陷阱当中。 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种东西。 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会不计后果地留在他身边。 明笙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没有很好的性格。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比她长得漂亮、性格好的,一抓一大把,所以明笙以前从不会觉得,沈朝渊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 只不过事与愿违,意外总是来得突然又让人不知所措。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再次刻意地转移话题:“你现在要回去吗?” 她不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只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沈朝渊不再掩饰的炽热的眼神,明笙内心涌出的,是源源不断的愧疚。 他如今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导致的。 “不急。”沈朝渊静静注视着她。 他还想在和她待一会儿。 明笙默了。 良久,她抬眸看向他,声音浅浅:“回去,我也该上楼了。” 俩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来选择结束这一切。 沈朝渊不愿意动,他的眸光依旧紧紧落在明笙身上,就像是看不够似的。 现在的他,行为举止,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明笙自知劝不动他,她决定自己先走,这样沈朝渊待着这里也没有了意义,应该就会回去了。 寒冬腊月的雪地里站久了,肯定不好受。 见他一直不动,明笙只好道:“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语罢,明笙就打算转身往小区内走。 这时沈朝渊忽然叫住她:“明笙。” 明笙停下刚要抬起的脚,偏过头,应了他:“嗯?” 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拿着伞柄和礼盒手,沈朝渊的眸色暗了暗。 沈朝渊又走近了一步,视线依旧落在她手上,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祈求:“你能不能也送我一份新年礼物?” 在问出这句话后,沈朝渊只觉得自己像个阴暗的乞讨者,在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以为他看的是她手里的礼盒。 沈朝渊送了她这份所谓的新年礼物,按照礼数,明笙自然是要回的。 只是她现下,两手空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给他的回礼。 明笙想了想,只能这样道:“等你年后不忙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送过去可以吗?如果你实在没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送去别墅,你让刘姨记得收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沈朝渊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我想要你戴的这副手套。” 明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的是这副粉色的手套?” 她还特意强调了‘粉色’这两个字。 沈朝渊应声:“嗯。” 明笙不知道他如何想的,只能委婉告诉他:“这就是我刚刚才从那边的超市随便买的。” 沈朝渊摇头:“我就想要你手上这一副,可以吗?” 明笙好像没法拒绝,毕竟只是一副很普通的手套。 更何况她刚刚还收了人家的礼物。 最后,明笙将手套脱下,将表面抚平,递给他:“这副我戴过了,如果你反悔了,再告诉我。” 沈朝渊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套,然后就这么装进大衣口袋里。 直到明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将其拿了出来。 手套里还有上一个人留下来的温热。 这是沈朝渊今年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礼物,虽然是他自己讨要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问她要了这副手套。 只是一想起,那个男人和她戴着相同款式的手套,沈朝渊的内心只觉得酸和嫉妒。 有了这副手套,就好像可以欺骗自己,明笙的手套是买给他的一样。 第36章 第 36 章 今天是除夕。 明笙特意起的比平时早一些,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她起得还早。 她从浴室里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林述言已经在做早餐了。 虽然俩人是住对门,但互相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 昨天晚上说好的, 除夕在明笙这边过,所以林述言一早便悄声过来准备早餐了。 明笙捋了捋头发, 顺便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问完,她瞥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林述言系着她平日里常带的那条围裙, 端着两碗粥从厨房里出来,围裙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他将粥放至桌子上, 语气温柔:“因为今天是除夕。” 明笙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小心吹着,听到他的话, 语气微微一愣, 后又笑了笑。 是啊, 今天是除夕, 是个团圆的日子。 “吃完, 我们一起去看看阿姨。”林述言见她将碗里的粥用了大半,才开口说了这句。 明笙闻言一顿,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最后点头:“好。” 她每年除夕都会去墓园看妈妈,只不过以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今年却多了一个。 吃完早饭, 明笙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在厨房收拾的林述言。 在灯光的晕染下, 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去墓园之前,明笙特意去了一趟花店,选了一束玫瑰。 地面上的雪还未化尽,来的路上,两边堆积了厚厚的雪。 明笙将玫瑰花放到墓前,林述言站在她身侧,弯腰递上一束白菊。 他望着碑上的照片,温声开口:“这几年都是你一个人过来吗?” 明笙点头:“嗯。” 林述言眸色微微一闪:“沈朝渊没有陪你?” 这是第一次,林述言提起沈朝渊的名字。 关于明笙和沈朝渊的过去,林述言只是凭着之前的三言两语猜了个大概,其中细节不得而知,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二人谈过一场恋爱而已。 至于为什么分手,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明笙和他说的那个理由,林述言能听得出来,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林述突然提起沈朝渊,这让明笙有些意外。 但她想了想之后,还是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这些的。” 自己和沈朝渊的那段关系,毕竟和普通情侣不一样,明笙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 林述言听了,没有再问。 有些事情,只需点到为止就好。 过了一会儿,林述言便率先回了车上,给明笙留下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只剩下明笙一个人,她终于可以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状态。 以往,每次过来的时候,明笙的心情都很不好,就像是下一秒身体就会坏掉一样。 这一次不知道是有人陪的原因还是什么,明笙罕见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甚至能朝着女人的照片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妈妈,刚刚和我一起过来的是阿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给我补课的就是他。” “他现在回国了,在做演员,我是他的经纪人,年后等电影上映后,我们就要准备进下一个剧组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你,还有杳杳。” “你千万不要怪我,也记得帮我和杳杳说一声,等我把这一切都完成后,如果可以的话...”明笙说到这,忽然停住了。 这里人烟稀少,扬起的风都要比别的地方冷一些,她正了正被吹歪的围巾,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那句话。 面对死亡,明笙终究还是会感到畏惧。 *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明笙站在阳台,望着窗外的喜庆。 这个点,天还没有彻底暗下,依旧是雾朦胧的,还飘起了小雪。 林述言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对着阳台前的人喊了一声:“吃饭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桌上的菜却不少。 明笙知道他准备了很多,刚开始她也跟着打了几下手,也预估过,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么多怕是吃不完。”明笙有些担忧。 林述言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是还有我吗?你正常吃就好了,剩下的我解决。” 明笙笑了,白炽灯明亮,晃着她的眸:“那我争取也多吃点,帮你分担一些。” 过年就是要开开心心,俩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过去的人和事。 吃完年夜饭,又到了各个微信群里发红包的时候了。 今年比去年又多了几个群。 都是去年在剧组的时候加的,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明笙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给每个群里都发了新年红包。 领到了红包的人,都在群里以各种形式说了新年红包,没抢到的,也会嘻嘻哈哈地假装抱怨一番。 微信消息就这样不停地跳出来。 在发了几个红包后,明笙正打算先退出来,却收到了来自林述言的新年红包。 一共24条,每一个红包数额都是2333。 前者明笙可以理解,是代表她的年龄,可这2333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猜出来。 于是明笙回了一个【?】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方才回家的林述言就回来了,他穿了件外套,手里还拿着一盒烟花棒。 明笙放下手机,决定直接问他:“为什么是2333?” 林述言笑着回答:“听一个朋友说,这个数字代表着哈哈大笑,笙笙,这是我对你新一年的祝愿。” 听到这个答案,明笙显然愣住了片刻,林述言索性走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下楼放烟花,我准备了很多。”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明笙不想了,随即点头:“好。” 她从沙发上起身,手机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笙边走,边打开。 是沈朝渊发过来的消息。 他问她:放烟花了吗? 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着已经到玄关的人喊了一声:“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不过几分钟,林述言就瞧见了明笙从一旁的柜子里拎出来一个喜庆的红色盒子。 “把这盒也一起放了。”明笙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对着林述言说道。 这个盒子,有些熟悉,和她昨天拿上来的一模一样。 林述言:“是他送的?” 明笙无奈点头:“嗯,他说是新年礼物。” 林述言明白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忽然有些抑制不住那股好奇:“你们现在?” 他点到为止,之所以会这么问,多少还是有受沈朝渊最近这么长一段时间来怪异行为的影响。 明笙摇头:“没关系了,只是他好像还有些放不下。” 就像她一样。 这句话,明笙悄悄在心里念了一遍。 “是这样啊。”林述言语气淡淡,然后将门打开,“走,再晚了,楼下的小朋友都走光了。” 毕竟答应要一起放烟花的,不好食言。 他们来到小区里的一块空地上,约好的同一幢楼的小朋友们已经到了。 而且已经开始甩起了烟花。 明笙他们来的算是有些晚了,作为补偿,她将沈朝渊送给自己的新型烟花送了一些给等了他们很久的小朋友们。 转瞬即逝的烟花,在这个热闹的黑夜里,频繁亮起又灭去。 明笙手持着一根烟花棒,目光落在上面。 改良过的好像是比普通款的燃烧时长更久,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还是会消失的。 林述言已经很多年没玩过这些东西了,等他放完两根后,回头一看,明笙手里的还是第一根。 他走过来,笑道:“看来他是花了心思的,你手上这个和我们玩的很不一样。” 林述言这话并不是替沈朝渊说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很显然的事实。 明笙垂下眸,掩下眸中情绪:“大概。” 趁着燃烧的最后几秒,她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一张照片。 将其发给了沈朝渊。 沈朝渊发过来的微信,明笙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像回什么都不太对。 不回又显得很没有礼貌。 在不能给他任何希望和错觉的前提下,明笙发了这么一张照片过去。 就算是回应他,自己在放。 公寓楼小区外,墙边正靠着一人,手里同样持着一根烟花棒,在燃烧。 路灯的光将人脸照的尤为清晰。 男人看着聊天界面上的那张烟花的照片,怔怔出神。 比起烟花,沈朝渊更想看到的是她。 可是她现在应该是在和喜欢的人一起放烟花。 明笙在收到沈朝渊发过来的烟花照片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照片里只露出一只手,以及周围环境一角。 明笙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小区外的风景楼色,早就已经熟记于心。 他发过来的那张照片里,那棵树的倒影很是熟悉。 小区外的那棵老槐树已经算是这边的标志性景致了,即使是它的倒影也难以让人容易忽略。 这样一张照片,导致明笙不得不怀疑,此刻的沈朝渊就站在小区外边。 可是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此时此刻的明笙还不至于自恋到自己在沈朝渊心中的地位比他的家人还有重要。 她和林述言已经回到了家,这会儿马上就要到零点了。 他正在厨房煮饺子,明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是万家灯火以及五彩斑斓的烟花盛景。 对着沈朝渊这张照片,明笙最终还是回了一句话。 她问:你没有回家吗? 那边迅速发过来一句:没有,在外面。 这下明笙更确定,之前他就站在小区外。 明笙对他家里的情况不算了解,只能简单地问上一句:今天是除夕,你没有和家人一起守岁吗? 现如今,年味虽然一年比一年淡,但该有的习俗还是有的。 一分钟后,明笙收到他的回复。 沈朝渊:我没有家人。 明笙眸光随即顿住。 第37章 第 37 章 她望着聊天界面上的这条消息, 心情颇有些复杂。 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关于沈朝渊,明笙确实了解的不多,就像他对自己一样。 原以为他父母双全, 应该要比她幸福多了,可事实好像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明笙抿了抿唇, 手指在屏幕上删删减减, 一时犹豫不决。 而沈朝渊这边, 在抿了一口酒后, 目光便一直盯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看了许久, 直到它消失。 随后,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仰头一口饮尽。 很快,厨房里就飘来一阵饺子的香气,林述言端了一盘热腾腾的水饺出来:“过来准备吃饺子。” 马上就要到零点了,明笙应了一声, 然后又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眼底的犹豫消失, 她最终还是选择放下了手机。 明笙坐到餐椅上时, 林述言正将蘸饺子的醋放至餐桌中央。 肥嘟嘟的饺子冒着热气,是芹菜猪肉馅的,林述言说他还在里面包了一枚硬币的, 说是谁吃到, 新的一年就会顺顺利利的了。 零点到了。 窗外的烟花声不断,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而明笙也吃到了那颗包着硬币的饺子, 她将嘴里的硬币吐出来,然后就听见坐在对面的林述言对自己笑道:“笙笙,新年快乐。” 明笙望着他,颤了颤眼睫, 然后开口:“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好好的。 沈朝渊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未亮,更甚至,昨晚空气中的烟花气味还未散尽。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打的却是他的私人号码,沈朝渊几乎不用怎么想,就猜到了是谁。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极其冷漠:“你又想说什么?” 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瞧见原本淡漠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沈朝渊语气薄凉:“我说过了,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和那个女人一样,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说完便挂了电话,沈朝渊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只觉得脑子里有着一钝一钝的痛感。 沈朝渊从客厅起身回到三楼卧室。 简单的洗漱后,穿戴完毕,他拿起手机,准备下楼。 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点开微信。 在看到那条红色的未读消息后,沈朝渊心头的那股钝痛感忽然就减少了大半。 消息来自六个小时之前,凌晨一点零五分,来自明笙的一句:新年快乐。 * 新年的欢快气氛很快就淡了过去。 明笙收拾了这个年间涌现的一系列复杂心情,再一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深宫》那边,霜霜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明笙打听了一下,剧组大概在四月份杀青,不出意外,在今年的国庆节前后就会正式上映。 而他们的电影上映时间是在暑期七月初七情人节那天。 前后相隔时长不大,正好有利于宣传。 只是电影要几个月后才上映,现在公司的资金又紧张,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很少。 就算再加上明笙和林述言手里钱,也是不够的。 《原玉药》是一部仙侠小说,内容自然要长一些,明笙和林述言商量过,打算将其改编成电视剧。 仙侠剧,比起一部爱情电影来说,需要花费的资金当然要更多。 而且这一次,他们需要启动新的演员,霜霜的形象和原著中的女主不太契合。 新演员不是新悦的,明笙看中的是赵氏旗下去年刚刚爆火,被称为国民妖精的苏怀菱。 明笙记得她,赵薛的前女友。 在明笙心中女主角第一人选就是她,从赵薛那里要来了联系方式后,她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明笙本来已经抱着被拒绝的准备了,谁曾想到对方在听到是要拍这部小说后,居然答应说可以见上一面。 见面地点就在对方的公司,明笙是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剧本过去的,林述言不放心,于是陪着她一起去。 赵氏旗下的光线娱乐和唐灿里的新悦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装修得富丽堂皇,里外看起来,不像一家娱乐公司,倒像是一家娱乐会所。 而后者更同样不像一家影视公司,非要说它像什么,明笙觉得像是一间艺术展览馆。 怀着这股奇异的感受,明笙被苏怀菱的助理引到了休息室。 “好久不见,明小姐。”苏怀菱率先打着招呼,眼神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想遮掩的意思。 以前她们虽然经常在一个局上,但是却从未说过什么话,最多只能算是打过照面而已。 合作谈的意外顺利。 明笙将所有会出现的问题,比如现阶段资金周转问题,所以这部剧可能会出现拍一段停一段的问题,这一切都告诉了对方。 而她得到的答案是可以接受。 这下换明笙有些不解了:“为什么?” 苏怀菱挑了挑眉梢:“很简单,因为男主角长得很帅,看着顺眼。” 对于苏怀菱的打趣,坐在明笙身侧的男人,笑了笑,礼貌开口:“谢谢。” 言语间,并未因为对方的触线冒犯而感到不适,清冷的面容却有着温柔有致的眼神,倒是和书中那个仙君形象像极了。 不得不说,林述言的形象,如果换上书中所描述的那身装扮,那几乎可以说,他就是原著男主本人。 仿佛那个角色就是因他而生一般。 苏怀菱眉染愉悦,开口解释:“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实话说来,我是原著书粉来着,作者连载第一章的时候,我就在追了,可惜的是,几年过去了,都没见作者大大再开新书。” 说到这,苏怀菱从沙发上往明笙的方向靠了靠,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剧开拍,原作者会进剧组吗?我想找她要个签名。” 明笙被问得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手指曲在膝盖上,指尖隐约泛白,因为用力过度。 率先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是林述言,他整个身子往前倾了倾,试图想要挡住苏怀菱的视线。 “不好意思,她不太方便。” 苏怀菱也不是没心眼的人,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因为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不明所以的她,只好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那好。” 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明笙的状态有些不太好,眸光有些晃。 苏怀菱的那句话到底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明笙垂下眸,不想让林述言看出来。 在等待电梯的这一段时间,俩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沉寂。 直到电梯到达了他们这一层,林述言才忽然开口:“我手机好像落在休息室里了,你先下去等我。” 明笙闻言,抬眸:“我陪你一起去。” 林述言摇头:“不用了,你先下去等我,我马上就好。” 明笙不再坚持,此刻的自己确实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述言温柔地揉了下她的头,便转身折回了休息室。 苏怀菱对于他的去而复返是很意外的:“林述言?是还有什么事吗?” 林述言注视着她,然后缓缓开口:“是有一件事需要拜托苏小姐。” 苏怀菱第一次被这么称呼,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正襟危坐,咳了咳回道:“你说,什么事。” * 《原玉药》剧组正式开机,虽然女主角选了苏怀菱,但这一整部剧的热度和被期待值,比起其他IP改编的有当红演员加持的剧来说,表面上来看,还是要逊色不少。 所以能拉的投资也是几乎没有,但即使这样,这部剧还是照常开机了。 就在明笙已经做好了这部剧极有可能会夭折的打算时,唐灿理却告诉她,有新的投资商投了一大笔钱。 这部剧后期都会很顺利。 “是谁?”明笙问。 这部剧在业内其他公司投资商眼里,只能算是小制作,更是不被看好的那种,所以愿意投资的人几乎没有。 像唐灿理方才说的大投资,明笙想破脑袋也没猜到是谁会这么做。 唐灿理放下手机,笑盈盈答:“沈氏。” 明笙面容一怔。 再见到沈朝渊时,已经是四月份了。 因为有他的投资,《原玉药》终于顺利开机,而且剧组的拍摄条件以及主角们的戏服质量都有了一个不小的提升。 明笙必须得和他说一声谢谢。 所以在沈朝渊作为投资商前来探班的时候,明笙叫住了他。 在这个春意浓浓的日子里,明笙和沈朝渊站在剧组外的一处草地旁。 明笙望着不远处潺潺溪水,眸光流转,语气淡淡:“谢谢你,沈朝渊。” 两个月未见,沈朝渊没有克制自己的心,他注视着明笙的目光,浓烈又深情。 他不说话,明笙只好接着道:“这部剧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沈氏的投资,它到最后极大可能会完成不了。” 沈朝渊听到这句话,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半寸。 他终于开口:“为什么?” 明笙收回视线,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它是我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所写的。” 沈朝渊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末了,才问:“是他么?”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准确一点来说,是认清了那个男人在明笙心目中的地位。 那是他永远也挤不走的。 明笙摇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特别容易惹人喜欢,如果你见到了,你肯定也——” 沈朝渊打断她,目光再次紧紧地盯着她,深邃又热烈:“我不会,我只喜欢你。” 第38章 第 38 章 沈朝渊脱口而出的喜欢, 让明笙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避开他那道炽热的目光。 对于他的这份感情,明笙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应不了。 既然永远都没有可能,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的好。 在对待沈朝渊给予她的这份感情上,明笙一直都是温柔又理智的拒绝, 让人看不到丝毫希望。 所以在这一刻,她选择拒绝这份喜欢:“沈朝渊,你不用这样的。” 沈朝渊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语气颇有些低落:“哪样?” 明笙蹙了蹙眉, 原本满腹的言语, 到此刻,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劝说沈朝渊, 毕竟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反面教材。 时间逐渐变得漫长, 仿佛趋于静止。 明笙不动,沈朝渊就站在她身旁, 不打算离开。 他就像是铁了心一般, 固执地想要留在她身边, 即便知道会被对方推开无数次。 沈朝渊在剧组待了大半日,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喊走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沈朝渊的脸色反正不是太好,他匆匆说了一声告别的话, 就上了司机早就开过来的车离开。 虽然只待了大半日, 但剧组里的留言却早已传开了,好在有唐灿理提前打过招呼,剧组里又大都是公司里的人,倒不会出去乱说什么。 只不过苏怀菱又不是新悦的, 自然是按奈不住那颗八卦之心。 趁着休息的空档,她将明笙拐进了自己的保姆车上。 “是剧本有什么问题吗?”明笙从外面回来就被苏怀菱的助理拉了过来。 “不是剧本问题,就是无聊,想和你聊聊天。”苏怀菱说完这句,就转向一旁的助理,“你去附近的奶茶店订几箱奶茶,就说我请大家喝的。” “好的,菱姐。”小助理应声后,便下了保姆车。 四月的天,不算热。 但在一层层戏服的包裹下,多少会让人感到有些闷,更何况苏怀菱一向不耐热,所以即便现在只有十几度,保姆车上却早就开上了空调。 明笙一上来的时候,迎来的就是阵阵冷气。 苏怀菱见状,随即从身后拿过一条厚毯子递给明笙:“不好意思啊,我怕热。” 明笙接过毯子,很快围住自己,然后找了一个避开风口的位置坐下,摇头:“没关系。” “主要是小时候穷怕了,你知道水市吗?”苏怀菱摇着小扇问道。 明笙点头:“知道,这个城市夏季比较热。” 苏怀菱很是认同地嗯了一声:“是啊,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高又密集的筒子楼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燥热又潮湿,常年照不到太阳的水沟里,总是泛着一股怪味,我在那住了十八年,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从那里‘逃’了出来。” 明笙静静地听她讲述,目光渐渐有了些许变化。 苏怀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怕明笙嫌自己啰嗦又没有重点,有些不好意地说道:“你别介意我话多,老毛病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念念碎。” 明笙笑着摇头:“我没关系的,你说。” 苏怀菱难得遇到一个对胃口的人,自然是逮着不放手了:“明笙,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吗?” 没有特别挑明,但是她知道明笙一定明白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你指的是你和赵薛之间的事吗?”果然像苏怀菱想的那样,明笙连猜都没有猜,就这么说了出来。 苏怀菱点头:“其实你当初打电话给我经纪人说想邀请我来演女主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 明笙不解:“为什么会惊讶,你有这个实力的,而且要认真起来算的话,以你现在的咖位,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该惊讶的是她才对。 苏怀菱叹了口气,无奈道:“明笙,你知道我的那些对家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明笙歪了下头:“怎么说?” 苏怀菱抬起头,眨了眨眼,语气有些愤愤:“她们说我是靠男人上位,说我只知道用身体交换资源。” 虽然她当时确实是有利用过赵薛,但除了让他帮自己从原公司那个火坑跳出来,但后来的那些资源,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挣来的。 她当初也并没有仗着自己是赵薛女朋友就要求他给自己最好的资源,只是让赵薛根据自己现有的地位和能力,匹配相对应的经纪人和资源而已。 按照苏怀菱的性格,这些营销号的新闻,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可是偶尔看得多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愤懑。 十八岁从家里逃出来,苏怀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五年,依旧只是个跑龙套的,好不容有了公司愿意签她,结果却只是个披着糖衣的狼窝。 不想沦为别人碗里的食物,就只能寻找一个靠山。 平心而论,赵薛可比那些老秃驴们优质多了,做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可比做老秃驴们的小三小四强多了。 明笙抿了抿唇,她知道现在娱乐圈里,女演员的一言一行只要被放到网络上后,就总是会被无限放大,然后被挑错、指责。 厚重的毛毯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覆在苏怀菱的手背上,安慰:“不要太在意她们说的话,她们越这样,就越追不上你。” 明笙的手冰凉凉的,不像她,即使开了空调还是有种湿热感。 苏怀菱不在意地再次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老娘才不和她们这种连红毯都要蹭的十八线计较呢。” 明笙被她逗笑了,她收回手,顺便拢了拢毯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苏怀菱瞧见她的动作,眸光一闪,她拿起一旁的遥控,将空调关了。 明笙一愣,随即表示:“没事,我不冷。” 苏怀菱笑笑:“那就是我冷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总算是想起来将明笙叫过来的目的了:“自从我和赵薛分手后,再也不清楚他们那个圈子的事情了,你现在和那个沈朝渊是已经分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朝渊太引人注目的原因还是怎样,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和他的关系感兴趣。 自从沈朝渊来过这一趟后,明笙一路过来,接收到了不少八卦和欲言又止的目光。 面对苏怀菱的好奇,明笙收回思绪,简单解释:“嗯,分手了。” 苏怀菱回想了一下上午瞧见的情形,不太相信:“那他现在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上午见到的那个沈朝渊。 苏怀菱以前不是没见过沈朝渊见到明笙时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冷情漠然,和见到赵薛甚至是她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今天的沈朝渊,所有的情绪转变缘由都是源于明笙。 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突然有一天就这么被主宰了。 任谁看到不感到震惊和好奇。 明笙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好简单地概括了两句:“他对我,大概还有些感情,等这些感情慢慢被时间消耗掉,他会恢复正常的。” 苏怀菱看出了明笙的难为情,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害,男人嘛,都是惯的,等失去了才知道之前的好。” “你说的是周柯?”苏怀菱不再问,明笙自然顺着她的话头转了话题。 “你知道啊。”苏怀菱此刻有些挫败,她抠了抠桌角,哀声长叹,“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呢?前有赵薛那个花花公子,后有周柯这个劈腿男!都不是什么好货!” 明笙认同地点了头,周柯是不算个好男人,但是赵薛,她略微想了下,还是想替他平个冤:“周柯比不上赵薛的。”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苏怀菱佯装生气,“你看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都快能绕长城一圈了。” 她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明笙无法反驳,但是赵薛确实比那个脚踏几只船的周柯要好。 起码在人品这一块上。 “他只是比较喜欢谈恋爱,但不会劈腿。”明笙想了想,最后给出这个结论。 这一点,苏怀菱倒是无比认同:“确实,不喜欢了就直接说分手,然后给补偿,渣得坦坦荡荡。” 明笙见她还在吐槽赵薛,嘴角微微上扬:“我记得,你和他之间,是你甩的他。” 苏怀菱听到她说起这个,瞬间乐了:“是啊,我应该算是第一个敢甩他的女人,想想就觉得爽。” 或许是天生投缘,在剧组的这一段时间,明笙和苏怀菱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时常邀请明笙上保姆车上聊天吃东西,甚至为了她,苏怀菱连空调都停了一段时间。 这让苏怀菱的那个憨憨经纪人吓得以为她要跳槽,慌不择地找苏怀菱谈了几次心,最后弄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拍摄的这几个月来,沈朝渊依旧是有空就过来,他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待在明笙身边。 用苏怀菱的话来说,沈朝渊就像个可以随意移动的人形柱子,而且是只围着明笙转的那种。 转眼便到了六月份,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剧组拍摄的进度也过了半,电影也过了审,一切都很顺利,这让明笙内心开心了不少。 所以连带着对沈朝渊都没有了之前那么冷漠了。 她倒了一杯温水,眼神询问站在身侧的沈朝渊:“要喝水吗?” 沈朝渊显然是对她这个举动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恢复平静,然后接过她手中的一次性水杯,低应了声:“好。” 他喝了一口后,便没再动过,水杯一直紧紧握在手中,而目光则一直落在明笙身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面藏满了柔软和深情。 * 秦霜霜最近又接了个小制作的女二号,明笙考察过那个剧本,虽然是小制作,但是本子不比那些上星剧差,所以就让她接了。 拍摄的过程一直很顺利,所以明笙就没有经常过去,结果今天下午,她刚到《原玉药》的剧组,就接到了那边的电话,说秦霜霜吊威亚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在询问严不严重后,明笙便立即开车去往医院。 以至于沈朝渊来到剧组时,扑了个空。 她不在,沈朝渊抿了抿唇,打算回去。 当他准备转身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让沈朝渊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到了一张正脸和自己并不相似的脸。 是林述言。 他对着沈朝渊友好地笑了笑:“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沈朝渊凝视着他的眸变得幽深,良久之后,他应声:“好。” 第39章 第 39 章 剧组后面, 有一处僻静空地,一眼望去,颇为荒凉。 刚下了戏,林述言身上还是剧组的蓝白色戏袍, 他走到一处枯树旁站立。 沈朝渊就在这时停在他身侧, 抬眸,刚好就瞧见了他那张侧脸。 像是想起了什么, 沈朝渊眉眼松动半分。 如果林述言此时回头, 就能看到他不加掩饰的, 嫉妒眼神。 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就像是都在等着某个契机似的。 最后,是沈朝渊先开的口。 人一旦有了软肋, 有了在意的人, 好像就变得特别容易投降。 他想要走进明笙的世界, 那么就必须过了眼前这道关口。 明笙的那十年,沈朝渊从未涉足过,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几乎参与了明笙所有重要的人生阶段。 他也因此成了明笙心底的那道光。 沈朝渊嫉妒极了,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吗?”许久没开口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沈朝渊无声地垂下眸,像是妥协, 却也心甘情愿。 林述言听到他先开口了,紧绷着的心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朝渊比他想的要更在意明笙,这很好。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林述言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告诉你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全部你和笙笙的过去。” 林述言要确定他未来会不会给明笙带来伤害。 “我以为她都告诉过你了。”沈朝渊轻扯了下嘴角。 林述言缓缓摇头:“如果她不想说, 我不会逼她。” “那你现在为什么想知道?”沈朝渊紧盯着他眸,想要从里面探查出什么。 他怕,他怕万一他们突然有一天两情相悦了。 那么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沈朝渊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他一直都是如此,贪婪又专横。 如果可以,他希望眼前的男人永远不要看清明笙对他的情,卑劣的他,就是如此见不得光。 “不是我想知道,而是我需要知道。”林述言轻声应道。 简单的一句解释,却好似藏了许多秘密。 而这些都是沈朝渊所不知道的。 同时也是他渴望的。 “什么叫需要知道?”沈朝渊很快捕捉到这其中的不同。 林述言并没有很快回答沈朝渊的问题,这涉及到明笙,他不能随意就告诉目前这个自己还不是很确定,是否可以相信的人。 林述言敛了敛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若有似无:“这个我无权告诉你,笙笙的事情,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她。” 沈朝渊自然懂,可关键是她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在明笙眼里,他就只能算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她对自己从未有过任何感情。 之前种种,不过是拿他当个寄托感情的人体容器罢了。 “她不愿意告诉我。”沈朝渊哑声说出这个事实,在明笙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有资格分享她所有的秘密。 “沈朝渊,你和笙笙的过往我就不问了,我只希望你如果真的爱她,那就请你努力一些。”林述言话说一半,顿了一顿,没再继续。 林述言心里清楚,沈朝渊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适合笙笙,可是眼下除了他,好像没有人拥有强大的盾牌能够永远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她身边。 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这些不用你告诉我。”从确定自己的心之后,沈朝渊就没有过片刻的犹疑。 明笙可以不要他,但自己必须要留在她身边。 林述言笑了,眉间的温柔淡了下去,他望向沈朝的目光开始变化。 从最开始的小意试探到如今的审视,有时候人温柔久了,就很容易让其他人忘记了他原本的模样。 “我不是在告诉你,我是在提醒你,如果你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一辈子,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林述言护犊子的性子,从未变过。 其实很多次,沈朝渊有很多次想要问他,是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可是他怕自己问了,就真的就此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沈朝渊不懂,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林述言为什么会如此在乎明笙。 聪明如他,笨拙也是他。 在商场随心所欲惯了的沈朝渊,却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所以他不懂林述言。 * 明笙到达医院的时候,秦霜霜刚被推进手术室。 她赶紧走过去,询问唐灿理情况如何。 唐灿理瞥了一眼,满脸担心和焦躁:“医生还没说,但是那部戏肯定是拍不了了。” 明笙伸出手,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最后又将其背在身后。 她尽量隐下颤音,安抚他:“戏拍不了就算了,身体最重要。” 唐灿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术室里,并没有察觉到一旁不太对劲的明笙。 在勉强安慰完唐灿理之后,明笙晃至墙壁处,背紧贴着墙背,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不断颤抖发冷的身体。 此刻她的大脑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她当初不同意就好了。 这样秦霜霜就不会去拍这部戏,也不会出事。 才刚刚窥觊到一点阳光,突然一下,就这么再次被打入深渊。 【手术中】三个大字,一直在明笙眼前晃悠。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她脑子里钻,企图占领她的大脑。 明笙觉得自己就是个不详的人,每一个靠近她的,都得不到好运。 她就应该永远孤独的活下去。 又或者就这样安静地死去。 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明笙的心头再次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明笙生病了,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也不打算告诉谁,就这么病着,反正生不生病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 腿部严重骨折,好在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后续一定要好好调养恢复。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明笙紧绷着的内心得到了解救。 唐灿理已经进去陪霜霜了,而明笙却站在外面迟迟未动。 她站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望着病房里的情景,唐灿理既训斥又担心的声音清晰地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明笙愣了半刻,最后决定转身往外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霜霜现在需要的是营养。 这是她能想到的,自己唯一可以为秦霜霜做的事情。 明笙走到医院走廊拐角处,正准备转弯,就遇到了才赶过来的林述言。 “怎么样了?”林述言拧着眉问,神情略显着急。 表面上看,林述言好似在担心病房里的秦霜霜,可他更多的,是担心眼前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努力装作没事,内心却早已分崩离析的明笙。 在助理跑过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糟了,她一个人过来,看到这种场景,肯定要承受不住。 明笙见到他来,强打起精神,回道:“医生说,腿部多处严重骨折,好在、好在手术很成功,只要后续恢复得好,就不会有问题。” 医生的话,明笙在心底默念了很多遍。 这是支撑她还没有倒下唯一的一剂强心剂。 可是在看到林述言过来了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胡思乱想。 人一旦生病了,就好像很容易担惊受怕。 明笙不知道其他患者是什么样,她只知道自己这样很久了。 有时候特别畏惧死亡和分别,而有时候却又很想要拥有这样的时刻。 明笙不放心,她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攥住眼前人的胳膊:“阿言,你说、你说医生会不会是在骗我?我害怕,如果我不让霜霜去,她就不会受伤了、就不会受伤了......” 林述言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刻除了心疼就只有心疼,他握住明笙冰凉的手,想要让她冷静下来:“和你没关系,笙笙,是意外,那只是个意外。” 明笙崩溃想哭。 可是她好像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只知道,这不是意外,一切都是因为她。 “不是意外...”她低声喃喃。 “你看着我,笙笙。”林述言拨正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我的话你都不信了吗?” 林述言刻意放缓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让明笙开始回神。 她眼底情绪逐渐变得清明,当她再次抬起眸时,看见的就是林述言那双蓄满了温热柔情的眸。 明笙彻底恢复过来了,她记得这双眼睛,那是她这辈子永远的可望不可及。 “阿言。”明笙低低地喊。 林述言应了一声后,虚揽住她的肩,打算将人往医院外带,这里不适合她。 他边走边说,企图转移明笙的注意力:“我们回去买点食材,熬点骨头汤送过来,你觉得好不好?” 林述言虽然是这么提议,但最后,他将决定权交给了明笙。 “可是我熬不好怎么办?”明笙惶恐。 林述言见成功转移了话题,悄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回:“没事,你帮忙打包,我来弄,我们分工合作。” 明笙应声点头:“好。” 他们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沈朝渊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是跟着林述言过来的,起初他以为是明笙出了什么事,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医院走廊处时,沈朝渊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松一口气了。 可事实好像并未如他所愿。 明笙这个样子,比起沈朝渊预想的意外更让他无助。 林述言搂着明笙从沈朝渊身边走过时,谁都没有看向他。 他们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而他沈朝渊就是游离在他们世界之外的孤独流浪者。 他从未走进过明笙的世界里,哪怕是半步。最近种种,无论是温和的她还是不再抗拒自己的她,都不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罢了。 她生病了,但他却从未发现过。 第40章 第 40 章 秦霜霜的事, 虽然给明笙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是这些年, 她经历的已经不少了。 在医院发泄过那一通后,到了车上,她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明笙坐在副驾驶上,脸上是未擦净的泪渍,坚强了许久的她还是没能在林述言面前忍住, 她哽咽着问:“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林述言帮她把安全带系好,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且坚定:“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的笙笙。” “可是......”明笙还是不放心,她现在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恐惧当中,之前的风平浪静都是一种表象罢了。 秦霜霜的这一摔,直接将明笙从想要逃避掩盖一切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林述言没有及时启动车子,而是轻声打断明笙的假想:“骨头汤再放点胡萝卜,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忌口?” 此刻的明笙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她摇头:“霜霜没有什么忌口,只是不太能吃辣。” 林述言这才启动车子,顺便继续问她:“那等下胡萝卜你来切。” 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的明笙想了想, 应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霜霜喜欢有花样的,到时候要不要给她刻只胡萝卜小兔子?” “好啊, 她一定会喜欢的。”林述言附和。 买了菜,回到了公寓以后, 明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方才发生的所有都历历在目。 林述言正在后备箱处取菜,明笙从副驾驶上下来, 站在一旁,目光忐忑地望着他。 没有人会喜欢生病,明笙自己也不喜欢。 可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的是,因此被人厌恶。 林述言拎着刚买回来的新鲜菜,绕过车身,走到明笙面前,注视着她目光充满的好奇:“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的眼神从温和到好奇,就是没有厌烦。 “你不觉得我刚才在医院,有些太过激动了吗?”想了很久,明笙还是说了。 将这一切说出口后,她就静静地等着,来自林述言对自己的判决。 如果他就此讨厌这个疑似病入膏肓的她,那她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明笙忽然无所适从。 天好像更灰了些,她微微抬起头,发现太阳已经不见了。 林述言在明笙问出那句话后,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这时候所有安慰的话,看起来都显得很无力。 这些话多明笙已经没有用了。 他有时候也会埋怨上天,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孩接二连三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林述言甚至还去问过学医的朋友,有没有一种可以药吃了就能让人忘掉过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出这句话的情景,朋友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还问他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在问出那句话后,林述言最后也自嘲了一番。 他妄想依赖药物,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他还是不能带明笙走出来。 “你也觉得是吗?”明笙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再一次鼓起勇气问道。 “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作为秦霜霜的经纪人,遇事不够镇定,以后得改一改。”林述言笑了笑,顺手上前虚揽着她的肩,往电梯口走去。 “只是,这样吗?”明笙问的委婉,只是用了‘激动’代替。 但明笙相信,林述言能听得懂,因为他了解她。 “不然呢?”林述言轻松挑眉,侧过脸,低头看向她,“你再这么问东问西,今天这汤就煲不了了。” 既然现在不能让她好过来,那何必顺着她的话,去揭其伤疤呢。 在找到有效的方法前,林述言不打算就这样挑明一切。 无准备的决定,对谁都可以适用,但是对笙笙不行。 她的世界已经在分崩离析了,林述言不能再往上施压。 “今天会不会来不及?”明笙半垂下眸,眸色微闪,看似恢复了正常。 “那就晚上先定时,明天上午送过去?”林述言提议。 此时二人已经进了电梯。 明笙静静回答:“好,那我明天就不去你的剧组了。” 林述言闻言,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回道:“嗯,你去过医院就回家休息休息,最近一段时间,两个剧组来回跑,肯定没怎么睡好。” 就这样,林述言说什么,明笙都乖乖点头。 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不知道是真的风平浪静,还是有人在粉饰太平。 风浪掀起时,汹涌猛烈,消失的时候却匆忙又仓惶。 如果暂时解决不了,就先搁置,明笙默默地想。 等积压到压制不住的时候,再去打算,倘若到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就只能任其左右了。 反正自己在这世上,也没有太多的牵挂了。 明笙望着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的人,心头忽然浮起无尽的悲哀。 因为她发现,好像没有谁能救得了她。 就连她原以为,所谓的自救,也早已失去了作用。 即使站在她眼前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明笙脑海里想到最多的居然还是死亡。 活着是一种束缚,那如果死了呢? * 明笙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到达的医院,她手里提着的是林述言煲了许久的骨头汤,还有几道清淡的菜品。 医院的饭菜只能算一般,所以林述言在煲汤的同时,顺便炒了两个菜,这样荤素搭配,更有益于恢复。 她拎着饭盒,推门进了病房。 秦霜霜毕竟是个小艺人,所以唐灿理弄了间VIP病房,明笙进去的时候,俩人正在吵架。 看到她进来的秦霜霜,顺势撇嘴告状:“笙笙姐,你怎么才来,唐总一直在骂我蠢!” 明笙将饭盒放置一旁,然后帮着秦霜霜轻声质问唐灿理:“唐总,你怎么能这么说霜霜?” 有了靠山的秦霜霜,明显嚣张了不少,还胆大地翻了个白眼。 着实把唐灿理气得不行,他指着明笙:“你就惯着她,你知道她怎么摔的吗?” 明笙目光一愣,过了几秒后,喃喃回答:“不是威亚出了故障吗?” 昨天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所以明笙并没有来得及去了解得更详细。 她以为就是像电话里说的,威亚出了故障。 唐灿理说起这个,就对秦霜霜气不打一处来:“呵呵,故障个屁!” 大抵是气急了,一向张弛有度的唐灿理居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明笙耐心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灿理气的不想说话,他指了指病床上的某个女人:“你问她自己。” 明笙的视线随即转向秦霜霜:“霜霜,你说。” 秦霜霜面对两道如炬的目光,心下突然就虚了,声音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是威亚出了问题,但不是我的。” 回答声太小,明笙没怎么听明白:“那是谁的?” 秦霜霜老老实实答道:“当时是我和另一个女演员在半空中拍武打戏,结果她那边的威亚出了故障,刚好这个时候,她的动作是冲向我这边的,当时我和她就相差几厘米,我想着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所以就赶紧抱住了她。” 唐灿理又听了一遍,火气更大了:“秦霜霜!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是以为自己真的会飞?你出事了,你让我......你让我去哪里讨你欠我的债?!” 秦霜霜的外婆一直在医院住着,需要很昂贵的药续命,这一切都是唐灿理在负担。 秦霜霜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如果她当时不伸出双手,那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她当时就想着,不能就让她这么摔下去,要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我知道我欠你钱,你放心唐总,就算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记得你还你钱的。”秦霜霜一字一句道。 唐灿理被她的愚蠢气笑了,他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冥币。” 秦霜霜垮着脸:“那我万一这辈子还不完怎么办?” 唐灿理突然笑了一下,秦霜霜觉得他此刻和奸商更像了:“那就用你下辈子来还。” 秦霜霜:“......” 明笙默默的在一旁,沉默地了解了所有的事实真相。 她好像觉得自己还顺带吃了一把狗粮。 “吃饭,阿言给你煲了骨头汤。”明笙只好打破这份美好的氛围,无奈插了进来。 “言哥煲的?”秦霜霜面露惊喜,“言哥会的手艺好多啊。” 唐灿理看她一脸欢喜,表示不服:“不就一个汤?有什么难度的。” 明笙给秦霜霜舀了一碗,递给她:“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秦霜霜结果,赶紧喝了一口,乌溜溜的眼珠子顿时就亮了,“好喝!” 她这一声落下,一旁的唐灿理脸色更差了。 明笙带的是两人份,在俩人吃饭的时候,她就借此退出了病房。 这一层专属VIP病房,来往的人比昨天少了很多。 白炽灯照在冰冷冷的墙壁,就如同这空荡荡的走廊一样,充满了窒息感。 明笙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嘴角的笑容从出了病房后,开始逐渐变淡,直到消失。 然后她开始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沉默。 第41章 第 41 章 也许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在这场虚无止境里, 生与死在她脑海里不断变幻。 它们都在在用尽力气拉扯着明笙。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明笙就坐在那,神情漠然。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引人下意识排斥。 步子放缓, 原本只需一分钟的路程,沈朝渊硬生生拖延到了三分钟。 因为恢复情绪需要时间。 等沈朝渊站立在明笙面前的时候, 她已经将一切重新伪装起来,又变回了平日里该有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明笙敛神问。 沈朝渊坐在她身侧,宽大的背同她一样,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俩人坐着的动作出奇的相似。 “我投资了那部剧,主演受伤了, 我是和导演一起过来的。”沈朝渊向她解释。 虽然听起来撇脚又生硬, 但它是他看起来能够合理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这部剧你也投了?”明笙稍显诧异。 她以为像这种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起来, 前景都不太好的剧, 像沈朝渊这样的投资商是看都不会看的。 “商人的本质就是赚钱, 它有前景,我投它,不是很正常吗?”沈朝渊淡淡道。 俩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深邃的眉眼,情绪未明。 明笙后知后觉地错开:“这部戏很不错,你会赚回去的。” 话是这样说, 可是沈朝渊为什么会突然投资影视项目,大家心知肚明。 沈朝渊默了默后解释:“我不是为了钱。” 明笙闻言, 纤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沈朝渊未尽的话, 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只是她早已经千疮百孔了,无论过去和未来,都不该招惹他的。 现在的明笙对自己过去做的某个荒唐的决定, 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既然不爱,就不应该招惹的。 在这瞬息变幻的人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想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明明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却还妄图去制止沈朝渊不要喜欢自己。 明笙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自私又无用。 尤其是现在。 她的沉默,并没有就此抵住沈朝渊的入侵。 “是因为你。”沈朝渊淡淡道。 或许停在这里冷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明笙想。 走廊里没有阳光,白炽灯终究代替不了那原始的暖意。 都这么久了,墙壁还是凉的。 “对不起。”有些虚无的声音从明笙嗓子里发出来,带着无助和妥协。 沈朝渊怨她是应该的,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如此。 不管他是想让她愧疚也好,亦或只是为了让她时刻记着自己做过的坏事也罢。 明笙统统都接下了,在说完那句‘对不起’之后。 是不是人在生病的时候,都特别容易消极。 以前的明笙在沈朝渊身边待久了,多少也染上了点他的行为处事。 缥缈的假象,让她以为这些以后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 可当这一切接踵而来时,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用的她,除了一声声‘对不起’,她什么都弥补不了被自己伤害过的沈朝渊。 沈朝渊眸光一动,闪过一丝不解,后很快又了然过来。 在这无声的沉寂氛围里,他突然笑了一声。 明笙听见了,她抬起头,不解和迷茫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为什么说对不起?”沈朝渊明知故问。 明笙不想挑明,他们彼此都清楚,有些东西,反复摆在明面上,久了,会让人不适。 她不知道,那就由沈朝渊替她解答。 “你不用说对不起,反而是我应该和你说声谢谢。” 此刻的沈朝渊,眉眼不再冷峻,嗓音被柔和了几分,明笙望着他,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从她脑海里越过。 她有片刻的恍惚,面前的这个沈朝渊,有没有可能是坏人假扮的。 太不像明笙印象中的那个沈朝渊了。 “谢谢?”明笙不确定地道,“和我?” “嗯,和你。”沈朝渊向她重复确认。 “为什么?”明笙不解。 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谢的,不是应该被永远讨厌和远离吗? 消极的明笙,脑海里又开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象。 “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话落,四周再次陷入无尽的沉寂中去。 明笙发觉自己已经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除了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充满了活力和热血。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再一次活了过来,在这个蝉鸣声不绝的夏日。 即便她并没有完全明白沈朝渊话里的含义。 明笙张了张嘴,良久之后,她才低声喃喃:“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坚持?”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明笙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沈朝渊还是在问她自己。 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好? 明笙不明白。 沈朝渊笑了笑,缓缓开口,解开明笙的疑惑:“还记得你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你问过我,有没有爱过。” 明笙记得,她静静点头。 并没有急着继续,沈朝渊从位置上起身,站立。 他走到离明笙有些距离的地方,背对着她。 没有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沈朝渊开口:“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没有。” “我不仅没有爱过,更没有被爱过。”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才继续,“我从一出生,就被他们丢弃在了医院。” “我那个所谓的母亲生下我后,就要求转院,因为她不想和我待在一家医院里。” 背对着光的沈朝渊开始娓娓道来,像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年幼时,沈朝渊经常会做梦,梦到那一日,他听到那两个人在书房吵架。 幼小的沈朝渊贴在门边,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清晰又刺耳。 女人尖锐带着厌恶的语气,直刺他的耳膜。 他听到那个女人说:“我这辈子最恶心的时刻,就是怀那个野种的那十个月!沈长泽,你让我恶心!你的儿子更恶心!” 那时的沈朝渊听到这段话,内心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那鲜显于表面的无助和难过。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母亲会称呼自己的孩子是野种。 沈朝渊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或许不是沈家的人,比那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做过无数次和沈长泽与余雅兰的亲子鉴定。 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他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疑惑被解开,剩下的只有钝痛。 不被父母喜爱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沈朝渊想,或许就是他这样的。 沈长泽说他冷血、自私。 余雅兰骂他唯利、不孝。 所有恶毒的字眼,沈朝渊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太多、太多。 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已经麻木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曾经有无数次,沈朝渊都在想,为什么自己真的是个野种呢。 这样,他就能给那两个人对自己无端的不喜和厌恶找到了理由。 即使沈朝渊再不想承认,可他就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千真万确。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爱自己的呢? 年幼的沈朝渊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后来,这个答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找到了。 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两个互相讨厌的人结合到了一起。 他们原本各自有着相爱的人。 却因为两家的利益,不得不绑在一起。 最开始,两个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做一对名义夫妻。 等时机一到,就协议离婚。 只是意外来的太快,一场醉酒,有了他。 他就是那次放纵后的产物。 所以余雅兰说他是野种,她怀孕了,可孩子却不是和所爱之人生的。 沈朝渊的存在,对于余雅兰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生下他后,她拼死也要转院,只因为不想听到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声音和事情。 明笙望着他的背影,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凄凉和孤寂。 原来大家都是带着面具在这世上生活,包括她以为无坚不摧的沈朝渊。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明笙突然想辩解:“还有你爷爷,他是爱你的。” 或许是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不幸的人,明笙忽然希望沈朝渊能像过去大家以为的那样继续生活下去。 “是他把我从医院抱回了家,可他不是爱我,只是因为需要。” 明笙摇头:“不是的,你爷爷一定是爱你的。” 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沈朝渊的世界里,自己却毫无察觉。 “或许,是有那么一丝爱存在,那仅存的血脉之情。”沈朝渊声音越来越淡,嘲弄之意却愈发明显。 “明笙,我从一出生就被人讨厌,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爱与被爱。” 说完这句,沈朝渊缓缓回过身,目光慢慢对上她。 明笙从他的眸光里望见了,比方才那个背影还要孤寂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沈朝渊方才那句‘谢谢’的真正含义。 “可是因为你,我体会到了。” 即使这份爱,充满了欺骗和酸涩,可却是他第一次拥有如此深刻又不掺杂任何商业利益的感情。 “所以,你不爱我,没有错。” “没有错吗?”明笙迷茫。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就不会承受这份痛苦。 过去的那些都是假的啊,他早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对,没有错。”沈朝渊缓缓开口,“你让一个没有尝过感情滋味的人,有了感情,难道不该得到一声谢谢吗?” “是这样吗?”明笙喃喃自语。 她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明笙不知道,现在的她早已经被沈朝渊拉进了他的世界里,体会着他所有的痛楚。 沈朝渊将自己摆在弱势,剖开自己的身体,把所有的难堪过往,统统摆在她眼前。 有一种感情叫做怜悯,就如此刻的明笙对沈朝渊。 可也有一种爱叫做,希望对方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从前的那个冷漠自私的沈朝渊消失了。 现在的沈朝渊只想要让明笙身心健康地活下去,长命百岁。 所以他选择解剖自己,成全明笙。 沈朝渊想让明笙知道,她现在是他的希望。 第42章 第 42 章 八月初, 《原玉药》正是杀青,同天,秦霜霜出了院。 虽然出了院, 但是大的动作还是得注意, 好在有唐灿理在照顾,明笙才能放心地投入到电影的宣传中去。 《我和他的39件小事》还有两周就要上映了,秦霜霜的腿还没有好, 明笙给她制定的工作时间是一天不超过三小时。 这也就导致很多工作最后只能由林述言一个人完成。 隔行如隔山, 真的做了这一行以后, 明笙才发现,很多人都不是平日里自己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 大家将完美的那一面展现给大众,剩下的才是真实的他们。 待在这里久了,明笙感受到的不是压抑, 反而是她好像有点融入到这个世界里了。 前段时间, 明笙频繁奔波于剧组、医院以及公司,忙碌的三点一线, 让她忽略了很多事情,直到沈朝渊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明笙才恍惚过来, 他们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了。 上次在医院, 他说的那些话, 依旧在明笙脑海里时时回荡。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自己, 可纵使这其中有太多的疑惑, 她还是免不了担心他。 这份担心, 无关情爱,它是出于同类对同类的怜惜。 明笙是在电影宣传的最后一场发布会后台见到的沈朝渊。 彼时,发布会刚刚结束。 “你怎么来了?”明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她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 “来看你。”沈朝渊回的坦率又直白。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放在过去,她早就干脆直接地拒绝他了。 可是在知道他的秘密后,她发现自己开始变得不忍心了。 就算再强大又怎样,他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痛、会生病。 不好拒绝,那就只能选择逃避。 “我——” 明笙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沈朝渊说:“晚上有时间吗?” 明笙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想和你一起吃顿饭,可以么?”沈朝渊看似平静。 可是那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出卖了他,不自然地紧握着,然后又倏地松开。 像是害怕被她发现,又怕她不会答应。 明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瞥开目光,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有空,在哪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工作结束就过去。” “我微信发给你。”沈朝渊迅速回道,生怕她反悔似的。 “好。”明笙应声。 沈朝渊这边刚走,林述言就从舞台上回到了这里。 俩人很不巧的就这样错开。 “结束了吗?”明笙笑着问道。 方才发布会结束后,有几位现场粉丝想要林述言的签名。 所以林述言就留下,给她们签完名才走。 那几位粉丝,是在网上看到了林述言拉琴的那个视频后就此成为了他的粉丝。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回眸、一个笑容,又或是在某个最艰难的时刻,他朝你伸出了一只手。 林述言点头:“结束了,我让小周给她们叫了车。” 他总是这样,细心温柔到了极致,即使是对陌生人,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善意。 “那就好。”明笙微微点头。 “晚上我带你去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林述说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忙大家的事情,肯定没好好吃饭。” 话落之后,林述言才注意到明笙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 他问:“怎么?是有约了?” 明笙嗯了一声,没有骗他:“刚刚沈朝渊来过,他说想请我吃顿饭,我答应了。” 林述言闻言,目光一顿,然后露出一抹温和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去。” 他这样毫不迟疑地回答,明笙默了。 “怎么了?”细心的林述言,开口问道。 明笙垂下眸,声音淡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林述言笑了:“笙笙,我相信你,既然你答应了,那一定有你自己的缘由。” “我答应他,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我只是不……” 只是不忍心。 明笙话还没有说完,只有俩人的后台休息室里,闯入了第三个人。 是助理小周。 他怀里抱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进来:“笙姐,言哥,车来了,我们该走了。” 林述言的目光从明笙身上移开,落在助理身上,他回:“知道了。” “那我先过去准备一下。”助理简单地看了一眼俩人,很有眼色的,又匆匆退了出去。 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只是有些话一旦被打断,就很容易失去了它说出来的最佳时间。 “走,笙笙。”林述言道。 “好。”明笙应道。 未尽的话,全数被她压在了心底。 就算解释清楚了又能怎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明笙敛住心神,想要隐下心底那抹失落。 * 晚饭时间约在了七点。 明笙忙完了工作就直接从公司开车过去。 她是七点二十分左右到的餐厅。 整整迟到了二十分钟,路上太堵了,明笙很抱歉。 所以一到餐厅后,明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没事,我也才刚到。”沈朝渊解释。 其实他从和她分别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几个小时。 时针划到七点时,沈朝渊没有看见明笙的身影。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 就像一株野草独自在沙漠中流浪,随着风沙飘扬,永远找不到栖息之地。 只能慢慢耗尽他仅剩不多的养分。 直到明笙发来了那条微信,沈朝渊才确信自己没有被抛弃。 野草被风沙吹到了绿洲之上。 沈朝渊选的这家餐厅,并不是他往常会去的那些豪华场地。 这是一家中餐馆,中式风格的装修,主打的招牌都是一些家常菜。 虽然看着普通,可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明笙尝了几道,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刘姨。 自从和沈朝渊分开后,明笙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毕竟相处了两三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明笙放下了筷子,沈朝渊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来,他问:“是菜不合胃口吗?” 她摇头:“不是,味道很好,和刘姨做的菜很像。” 沈朝渊眼神一顿,然后道:“密码没有换过。” 明笙不解:“什么密码?” “别墅的密码。”沈朝渊补充,“要是你想回去……回去吃刘姨做的饭菜,随时可以。” 明笙不置可否,她怎么可能回去。 身份不同了,很多事情都没有了再去做的意义。 明笙继续吃着,这一桌子丰富的菜,足以见沈朝渊的用心。 或许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沈朝渊将这家餐馆所有的招牌菜全都上了。 明笙绕过眼前的鸡蛋羹,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品尝。 说是吃饭,就好像真的只是吃饭。 饭桌上,只寥寥数语。 此刻的明笙猜不透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朝渊的心思。 按照她对沈朝渊的了解,他从不会做像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许是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过于频繁,沈朝渊发现了。 “这家的鸡蛋羹不错,你可以试试。”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他说的那道鸡蛋羹上,目光微变。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明笙神情木了半瞬,后又恢复正常。 紧接着她才朝沈朝渊笑了笑:“谢谢。” 笑里多了一丝虚浮,明笙还是没有碰那道鸡蛋羹。 从头至尾,一次都没有。 “不喜欢吃吗?”良久之后,沈朝渊还是问出了心口的疑问。 明笙犹豫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嗯,我对鸡蛋过敏。” 说完这句,她想心理性厌恶,应该也是一种过敏。 明笙不愿忘掉过去,可这并不代表她想要一直回忆过去。 沈朝渊闻言,默不作声地将那道菜移到自己面前。 做了这些之后,他才开口:“对不起。” 明笙愣住,她没想到沈朝渊会和自己说对不起。 只是一道菜而已,他不必这样。 “沈朝渊,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这和你没有关系的,是我自己没有说而已。”明笙轻声道。 “要说的。”至于原因,沈朝渊没有再开口。 她鸡蛋过敏,过去几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沈朝渊忽然发现过去那样糟糕的自己,明笙居然也能…… 想到这里,沈朝渊重新抬起眸,目光再一次望过去。 她好像真的很爱那个男人。 所以连他身上仅有的那一丝和那个男人相像的地方,都被她发现了。 吃完了饭,明笙才终于有空问了那个问题:“你请我吃饭,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不是为了接近她,全程说话不超过十句,明笙实在是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朝渊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同时他也是骄傲的,所以在知道自己被替身后,会愤怒。 在明白自己对明笙的感情后,会有过想抢过来的想法。 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围绕在明笙身边,就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想要明笙回头再看看他。 所以过去,他做的每一个决定,理由都有迹可循。 这些明笙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 除了今天,这顿奇怪的晚餐。 安静的用餐氛围,让她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就真的只是想请自己吃一顿饭一样。 第43章 第 43 章 往日里那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明笙, 在此刻,居然也开始去猜测一个男人的心思。 时间真的很奇妙,在这漫长的岁月里, 路上的每一道风景都有可能成为改变人生轨迹的起始诱因。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沈朝渊反问道。 明笙抿唇,沉默。 她不知道。 沈朝渊放下手中的杯子, 视线沉沉地注视着她:“你最近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这家餐厅的菜, 营养搭配丰富,你以后可以多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明笙问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这部剧有他的投资, 他想知道什么, 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察觉到她可能误会了, 沈朝渊解释:“我没有派人跟着你。” “其实我最近有去过几次剧组。” 只不过他每次过去的时候, 她都站在林述言身边, 俩人有说有笑。 而他只能作为局外人, 在背后做一个卑劣的偷窥者。 “你来过?” “嗯。”沈朝渊笑了一下, “只是那个时候, 你在和他说话。” 明笙默了,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除了满心的愧疚以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发散。 说是吃饭, 就真的只是吃饭,结束之后,不到九点。 沈朝渊:“我送你。” 明笙摇头:“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 沈朝渊:“那正好, 我没开车。” 明笙:“……那我送你?” “不用,我送你,然后再打车。” “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 “……” 明笙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沈朝渊, 让他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余光瞥向一旁,明笙默默思考。 沈朝渊好像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具体哪里变了,她却不好形容。 明笙感觉现在的他好像更真实了。 路上很稳,再加上并没有堵车,所以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沈朝渊将车子停在路边。 明笙朝他道:“谢谢。” 沈朝渊点头:“我就不进去了。” 明笙闻声,眼底闪过片刻诧异,后才接着道:“好,那再见。” 她从副驾驶上下来,打算换回到驾驶位上。 沈朝渊靠在车窗旁,看着她坐了进去。 半开的窗户是他路上打开的,他这个视线刚好可以看到明笙的侧脸。 橘黄色灯光柔和了面部轮廓,像是罩上了一层面纱。 沈朝渊就这么望着,仅仅如此而已,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计划总是赶不上那蠢蠢欲来的心动。 “笙笙。” 明笙抬头:“嗯?” 许是沈朝渊的声音太过低沉,专注于车上的明笙并没有注意到他称呼上的变化,甚至还应了一声。 喉咙滚动,望着她的眸光暗了暗,隐没在这夜色中,让人察觉不见。 “晚安。”他说。 明笙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回他:“晚安。” * 电影上映的这一天,明笙买了两张票,打算和林述言一起去看。 只是很不巧,林述言远在他国的导师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 他想让林述言过去帮个忙。 明笙知道,他的那位老师还是想要林述言留在那边,老师的惜才之心一直都没有变过。 林述言收拾行李的时候,明笙就在一旁帮忙。 拉上行李箱后,林述言开口建议:“不然你和我一起过去,就半个月,就当度假好了。” 反正最近几天,也刚好没什么事,其实是林述言觉得她总待在一个地方不太好。 如果她去了国外,会有所改变,林述言就打算等国内的事情结束了,就带她一起回国外生活。 新的地方,总要有一个新的开始,她也需要一个崭新的未来。 明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霜霜的腿差不多好了,我要帮她选一下新的本子。” 林述言还是想带她一起去:“让唐灿理先替你。” 关于唐灿理对秦霜霜的心思,基本上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她本人看不出来。 这大概和她年纪小有关系,只是长年为了生计奔波的人,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的。 “他不行,容易感情用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明笙再次拒绝,并向他保证。 “那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林述言无奈妥协。 明笙笑着点头。 林述言走了,明笙将人送到公寓楼下后,就重新回到了公寓里。 她看着手中的两张票,桌上台历本上,明晃晃的日期显示,今天是七月七,七夕情人节。 而她喜欢的人则却奔向了机场,即将飞往国外。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伤心失落吗? 好像并不算最准确的词。 更多的的是已经习惯了,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内心的那份炙热情感。 明笙将毕生的演技都用在了对林述言伪装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上。 仅仅在这一项上,她就已经花费了最大的精力。 可是票已经买了,不能浪费,明笙想了想,便打算给何芮佳打个电话。 只是何芮佳的电话还没播出去,沈朝渊的来电就进来了。 明笙望着屏幕上来电显示,最终还是接了。 “喂?” 手机那头温和的嗓音传过来,沈朝渊盯着桌上轻飘飘的两张票。 说话声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赵薛多买了两张电影票,你今天有空吗?” 明笙听着那头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那两张电影票上。 气氛忽然静默下来,微弱的电流声入耳,沈朝渊捏着那两张票纸,薄唇紧抿。 时间恍若过了很久,久到沈朝渊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时。 明笙开口了:“好。” 沈朝渊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道:“那我过去接你。” 明笙拒绝:“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家影院,我们在那汇合就好。” 手机那头的沈朝渊顿了一下,然后妥协:“好。” 挂了电话之后,明笙按照之前的打算给何芮佳打了电话。 将手里的这两张票送给了她。 明笙买的这两张票,影院就在学校附近,正好适合何芮佳和秦妍妍。 沈朝渊选的是下午的票,看完电影以后正好是晚饭时间。 明笙到达影院的时候,沈朝渊就站在影院门口。 大概是外表太过出众的原因,总是引来许多人的回头。 沈朝渊道:“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明笙笑了:“这次,我可没有迟到。” 她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出来,现在离电影开场刚好还有二十分钟。 只是让明笙没想到的是,他比自己到的还要早。 今天的沈朝渊在穿着上,直接换了个风格。 不再是西装革履的装束,而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看起来没以前那么严肃和冷峻。 或许这也是路过的那些女孩频频回头看他的原因。 “你喜欢吃爆米花吗?”沈朝渊轻声开口询问。 等待的时间里,他看到好些人在那边排队买。 而且很多都是男朋友帮女朋友买,沈朝渊承认,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存了私心。 “还好。”明笙对这些零食并不是特别喜欢,食物于她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果腹,补充能量。 “那我过去了。”沈朝渊说完之后,没登明笙回应,就转身往不远处的队伍走去。 丝毫没有给明笙拒绝的机会。 明笙张了张唇,望着沈朝渊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她忽然有些后悔答应沈朝渊过来看电影了。 这对他不公平。 电影院里,人来人往的陌生人络绎不绝,明笙望着他们的身影,每一个都很陌生。 除了沈朝渊。 明笙敛下眸,她不得不承认,在答应他的那一瞬间,自己又很可耻的将他当成了林述言的替身。 沈朝渊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巧合,明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坏。 可有时候她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坏了就坏了,她凝视着手里,沈朝渊刚才递过来的票,心里默念: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十分钟后,沈朝渊捧着一杯爆米花以及用装可乐的杯子,装了一杯温水走过来。 他说道:“我问了他们,可乐只有冰的,所以我就问他们要了一杯温水。” 明笙望着他手中的东西。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朝渊突然有一天,捧着一杯爆米花,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但他原本不应该这样的。 “谢谢。”明笙接过水,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沈朝渊闻言,身子一顿,眸光暗了暗,清冷的声线夹杂着一丝失落:“我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和我一起看电影。” “听说他去了国外,对吗?” 沈朝渊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明明知道一切,却在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笙张了张嘴,想解释,奈何言语匮乏,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最重要的是,沈朝渊说的没错。 “对不起。” 除了这个,明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想问,在你答应的那一刻,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我?”沈朝渊问得忐忑。 他不是对自己不自信,是他清楚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的。 明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时候,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更有时候,它就像一把利刃,无时无刻地在刺痛人心。 “我们进去,时间到了。”沈朝渊轻声道。 “好。”明笙答。 有时候话说的太明白,并不是一件好事。 活的糊涂一点,或许会开心些。 电影不长,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选择在今天上映的电影,大都是爱情片,相较于其他电影有知名演员坐镇。 他们这部电影,多少有点查无此人,所以上座率并不高。 沈朝渊的票在第四排中间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排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影的开始,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幼的男主,在一个破旧的巷尾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幼猫崽。 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故事中的女主角。 后来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那个地方开始讲起。 在四面白墙的病房里,故事开始走向结尾。 女主角去世后,竹马男主并没有另娶他人,而是一人一猫,孤独地活着。 这算是这部电影基于原著唯一改动的地方。 故事简单又俗套,可它却是涵盖了明笙所有的过去。 电影结束,明笙坐在位置上,一动未动。 渐渐的,其他人都慢慢走了。 影厅里,就只剩下她和沈朝渊。 沈朝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影幕上移到她身上。 声音沙哑,他缓缓开口:“那只猫?” 明笙垂眸,应声:“对,是我。” 沈朝渊无声地张了张唇,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电影里,女主角的好友是个家庭幸福美好的小公主。 表面上看,明笙和故事中的那个形象完全不符合。 那是因为现实不圆满,所以杳杳在书里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故事里,好友的结局,就是初杳对她最美好的祝愿。 也许开始狼狈又不堪,可是每个人都有改变它的权力。 “我就是在那个巷口遇到了他。” 明笙开始缓缓道来,那个沈朝渊从未踏足过的,她的过去。 第44章 第 44 章 自从明笙有记忆以来, 那个潮湿阴暗的家里,从没有一刻停止过争吵和暴力。 那个男人,明笙就极少见过他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永远一副醉醺醺, 散着臭熏酒气。 只要一靠近,明笙就止不住的犯恶心。 每次只要他回到家里,母亲就会把她塞到柜子里。 紧接着, 她就会听到酒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以及女人的求饶声。 暴力的声音让人感到恐惧。 年幼的明笙不懂,为什么她的父亲会是这个样子。 直到那个男人发泄完走了之后, 明笙才会看到发丝凌乱,满脸是伤痕的母亲过来抱自己出去。 母亲清亮的眸光里,明笙只看到了自己。 此刻,仿佛自己就是她所有的希望。 再后来, 明笙放学以后就会先去后面的巷子躲一会儿,到天黑了,母亲才会过去接她。 年复一日,一直如此。 可并不是次次都能避免的,几次里,总是会有遇到的时候。 于是暴力便也落在了明笙身上。 男人凶狠的模样,小明笙害怕极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多承受一点, 那母亲是不是就可以少挨一些。 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 结果只是她们一起承受来自那个男人挥下的拳头,以及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明笙正在家里做着家庭作业。 那个男人直接踹开了脆弱不堪的门, 嘴里叼着一根歪歪扭扭的烟头, 手里还拿着一个空了的酒瓶。 手里的钢笔被吓得掉落在地,小明笙慌忙去捡,只是还未碰到, 头发就被人从头顶拽起。 妈妈给她买的新钢笔被那个男人踩在脚下,裂成两半。 她被生生拖着,到了门边。 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明笙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母亲过来救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被那个男人剪了一半,手臂上,满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火辣辣的痛感,明笙捂着胳膊,那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母亲受过的苦。 母亲将她关在了门外,门内是她和那个男人的争吵声。 小明笙手里攥着母亲刚才趁机塞过来的纸币,捂着胳膊,回到了那个巷口的那个角落,等着日落西山。 一路上,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们,对着她议论纷纷。 他们自以为说话声很小,可每一句都落在了明笙耳朵里。 他们总说她是小拖油瓶,说她的母亲不安分所以才被如此对待。 甚至也会有同龄人的孩子在小明笙身后朝她扔过石子,骂她是野种。 她躲在角落,仰起头,阳光刺眼极了,落在身上,小明笙只觉得粘腻异常。 身上久久散步去的烟味,更让她觉得恶心。 小明笙躲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不远处,破楼里的争吵声一直未曾断过。 母亲为了她,在和那个男人拼命。 那些人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拖油瓶,如果没有自己,母亲也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一眼望到头,却永远看不到希望。 争吵声逐渐被一阵脚步声覆盖。 由远及近。 小明笙缓缓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逆着光而来的少年。 清风越过,吹走了空气里潮湿的闷热感。 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容清隽,一脸温柔笑容地半蹲在小明笙面前。 抬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抚慰。 然后她就看到少年又伸出另一只手,开始温柔地帮她解开发结。 马尾被割断,上面甚至还落了烟灰,少年一一把它们弹去。 枯燥的头发,被他一点一点捋顺,而不久前才消失的争吵声又去而复返。 小明笙下意识地瞥过去,这个动作被少年纳入眼底。 少年好似懂了,他什么也没说,丝毫不嫌弃她身上脏乱不堪,拥她入怀。 温暖的怀抱,抚平了小明笙内心所有的不安和黑暗情绪。 那时候以为那条巷子就是全世界的小明笙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并不全都是坏人。 少年覆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安慰:“不用怕。” 那是明笙第一次接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 人啊,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被满足、被治愈。 哪怕只是来自陌生人一个小小的善意举动。 回忆渐渐淡去,重现在明笙眼前的是昏暗的影厅环境。 而坐在她身侧的,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沈朝渊。 明笙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会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 或许是触景生情,即使改编了的,还是有着一些真实的影子。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明笙从位置上起身,打算出去。 沈朝渊跟着她一起,站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所以,那个男人呢?”沈朝渊整颗心像是被一根铁丝紧紧拧在一起。 他在心疼,心疼过去的她。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要是在她身边,那她会不会就不会遭受那些。 明笙目光暗了暗,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直到气氛沉到最低点,明笙才开口:“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直接砸在沈朝渊身上。 紧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早已趋于平静:“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朝渊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明笙释怀地笑了一声:“没关系,有时候,说出来比一直憋在心里舒服多了。” 真的就释怀了吗? 真相不得而知,可表面上看,就是如此。 二人从电影院里出来,外面居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在地面上,被打磨的一层不染。 夏末急雨,空气燥热又潮湿难耐,就像那个回忆一样。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回头看向沈朝渊,语气温和:“就这样,谢谢你今天陪我看这一场电影,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最后一句,明笙的目光罕见得温柔了许多。 沈朝渊知道,那不是对他的,她刚刚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男人。 她今天之所以会答应自己,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临时有事。 而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替身罢了。 气愤吗? 好像早就没有了。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么会特意穿着和那个男人相似的衣服。 沈朝渊可耻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替身的位置都开始觊觎。 他在想,倘若自己甘愿做那个男人的替身,那她是不是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或者允许他去到她的世界里。 沈朝渊不敢想,所以只能可耻地模仿另外一个男人,想要她的目光多在自己停留一会儿。 哪怕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他也愿意。 明笙从包里拿出备用伞,正准备递给沈朝渊。 然后就听见他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明笙。” 她拉上包链,抬眸:“什么?” 喉咙滚动,薄唇微张,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被他问了出来。 “如果,我愿意呢?” 明笙迷惘了片刻,疑惑:“愿意什么?” 沈朝渊垂下眸,不敢她。 此刻的他像是将所有的尊严都不要了,只想求她一个应允。 低缓的沉沉男声穿过空气,停在明笙耳边。 裹着淅沥沥的雨声,沈朝渊张口,嗓音沉重暗哑:“如果,我愿意继续当替身。” “那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第45章 第 45 章 沈朝渊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心底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他在赌,赌那一线生机。 只是在触及到明笙那一抹眸色时,沈朝渊就知道了,这是一场必输之局。 明笙默默地看向他, 没有说话。 沈朝渊垂下眸, 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愿意吗?”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 想了想, 只能说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该往前看的, 别把目光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而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甘愿去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呢。 这对他不公平。 她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沈朝渊固执道。 雨下的越来越大, 连带着的还有一场诡异的风。 明笙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长裙,此刻裙尾已经被风裹进来的雨弄湿了,紧紧地贴在脚踝处。 风雨肆虐, 夏天还未完全过去, 秋风便已经提前到来了。 明笙移了下位置,往里面站了站,这个角度,抬起头, 刚好看见了沈朝渊的右侧脸。 白衬衫、黑裤子, 太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 可再怎么相像,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明笙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愿意承认。 沈朝渊的眉骨偏向硬朗冷峻,可记忆中的那个他啊,永远温柔如风似少年。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 却偏偏撞了容貌一角。 明笙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沈朝渊的不幸。 她只知道,自己和沈朝渊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明笙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沈朝渊啊——”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我不想听。” 明笙:“......”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朝渊‘胡搅蛮缠’,不过更像是在故意装糊涂,在耍赖。 仔细回想,他近一年的时间里,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的他,一双墨眸,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好好的敛藏。 那时候的沈朝渊,就像是个强大的机器,无休止地工作,仿佛吃饭和睡觉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明笙对他,除了他的身份以外,其他都一无所知。 除却她本就不想了解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他强大的外表下,让明笙以为自己一眼就望到了底。 名门望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理应什么都不缺的。 可是后来,当沈朝渊将一切告诉自己的时候,明笙是很意外的。 意外过后,是心疼。 在沈朝渊说出一切的那一刻,明笙能够很清楚地共情到他口中那个年幼的沈朝渊。 原来光鲜亮丽都是表面,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明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是刘姨。 冷冰冰的别墅内,装修风格只有黑白灰。 而刘姨在那里一做便是十多年,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家常菜。 十年如一日的西式餐桌上,摆放的永远都是那几道家常菜,有一种渴望,它很隐晦。 隐晦到,所有人都忽略了。 明笙不知道沈朝渊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如果是想要自己对他心软。 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她确实是心软了。 可心软不是喜欢和爱。 在这一点上,明笙分得很清楚。 唯一一点变化就是,以前的自己可以很直接了当地拒绝沈朝渊的喜欢,可是现在她,只能寻找更加委婉的方式。 明笙不想因为自己而再一次伤害到他。 可人都是自私的,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 她的一颗心早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长达十分钟的缄默之后,明笙再一次开口,这次比之前果断了些:“沈朝渊,我累了。” “你是你自己,不该是某个人的替身。” 决绝的话,沈朝渊不是第一次听了。 每一次的钝痛感都要比上一次更深刻。 被拒绝多了,心好像都变得麻木了。 狂风骤雨,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阴沉的乌云渐渐散开,飘落了几缕阳光。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收回了一直拿在手上的备用伞,装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今天谢谢你的电影票,但就到这,再见,沈朝渊。”明笙开口道别。 在沈朝渊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踏进人群中,身影渐远,直到沈朝渊看不清为止。 沈朝渊望着已经消失的远处,手指微蜷着。 就这样放弃吗? 不,这不是沈朝渊会做的事。 在坚定了一件事后,除非他人消身死,要不然永远都不会有放弃的那一天。 * 这部电影,所有人花了最大的努力去宣传,总算没有让唐灿理亏本。 票房在同类型电影里还算可以,起码在电影上映那段时间里,明笙就没见过唐灿理合上笑脸过。 用秦霜霜的话来说,就是商人本质凸显出来了。 最让明笙宽慰的是,终于有人注意到这部电影以及写这个故事的人了。 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很多都去补了原著,并且在新悦娱乐官方账号下求原作者的账号。 在征求了她和林述言的意见后,唐灿理用官方号发了一条微博。 明笙打开微博,看着一分钟前,唐灿理发布的那条:她和初一(电影女主角)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评论区里,纷纷爆哭,因为他们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电影就是作者的原型。 于是大家又开始扒电影中,那个竹马原型是谁。 这个答案,直到新悦影视官方账号上发了一则《原玉药》的宣传视频后,大家才有了答案。 短短的五十九秒宣传视频,配以同样简单的文字:你们要的‘竹马’来了。 林述言就这么火了。 有人感动于他为爱进娱乐圈,也有人质疑他这是在炒作,为了火不折手段,消耗已逝去之人。 有些事情一旦被放到了网上,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双眼睛盯着你,只要稍稍一越矩,在他们眼中都是错的。 对于外界的质疑,明笙和林述言没有做任何解释。 时间会证明所有的一切。 有些东西,不是别人的几句话,就能被改变的。 明笙相信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玉药》已经开始进入后期制作阶段,苏怀菱拍了这部后,无缝进组了另一部宫斗剧。 但林述言不是纯粹的演员,除了拍戏,大提琴演奏舞台才是他真正的主场。 所以入秋以后,他经常国内国外的来回飞。 明笙现在主要就是带秦霜霜,自从上次出了意外之后,整整休息了三个月,明笙才给她物色了一个化妆品支线的代言。 那部电影,算是让秦霜霜小火了一把。 找上来的剧本也多了起来,明笙挑了一部制作班底不错的现代校园剧,下周进组,饰演的角色是里面人设很讨巧的女二号。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除了沈朝渊。 上次的话,他好像就从未记到心里过。 明笙深知自己已经说了很多次拒绝,但他恍若什么都不记得一样,照常围在她身边。 就连她带秦霜霜去拍的那个代言广告,她后来才知道,她们前脚拍完,沈朝渊后脚就投了资。 现下这部现代校园剧里,投资商里也有沈氏的名字。 就像今天,明笙刚带着秦霜霜进组,下午就听见了投资商要来剧组视察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当明笙从化妆室里出来的时候,目光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被众人围绕的沈朝渊。 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秒,那边的人很快就感触到,同一时间瞥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撞在了一起。 只这一眼,沈朝渊就将围在自己身侧的其他投资人以及导演编剧甩在身后,直截了当地来到明笙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就听到他说:“赵薛说,简桉居新出了一款甜品,味道不错,所以我就带了两份过来。” 直到此刻,明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两份精美的小礼盒。 从半透明的包装看进去,确实是甜品的模样。 明笙目光微垂,她能感受到剧组里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沈朝渊太引人注目了,他所有的情绪都因一个女人而变化的样子,外界那些人从未见过。 沈朝渊如此不知疲倦地追着一个人,更不符合他在那些人心中的形象。 所以惊讶、好奇,以及不解,在那些人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笙抿了抿唇,抬起头,再次看向他:“你下午没有工作吗?” 沈朝渊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我带了两份,如果你吃不完,可以分给你那个艺人。” 明笙浅浅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变得懒惰起来。 拒绝的话说多了,明笙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甚至是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只想着对方或许哪一天忽然觉得疲倦了,然后自己就主动放弃了。 沈朝渊好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时时刻刻围在明笙身边,直到她拒绝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的那一天。 有时候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沈朝渊希望明笙有一天也能习惯自己的存在。 不想成为众人口中的话题,在征求了秦霜霜的意见后,明笙将沈朝渊带进了化妆室里。 或许是这部戏的投资很多,所以作为女二号的秦霜霜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化妆室兼休息室,而且还不小。 明笙走到沙发前,示意了他一眼。 然后就见沈朝渊坐了下去。 手里拎着两份小甜品,顺势也就放在小桌子上。 秦霜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对这个所谓的沈投资人更好奇了。 沈朝渊和明笙之间的事情,秦霜霜只从唐灿理那里了解过一点点。 她只知道,他们以前是恋人关系,其他的秦霜霜一点也不清楚。 但沈朝渊这个人,秦霜霜曾经听过唐灿理骂过他好多次,说他是无良的资本家。 对此秦霜霜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唐灿理每次都是拿着投资商的钱,说着投资商的坏话。 久而久之,他的话可信度便直线下降。 现在见到真人了,秦霜霜更加不信唐灿理的话了。 她盯着不远处,笙笙姐让坐下就坐下的某个男人。 秦霜霜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乖顺? 对,就是乖顺。 而且是只对笙笙姐展现的乖顺。 坐下后的沈朝渊,刻意地开口:“甜品放时间长了,会坏掉。” 明笙闻言,目光落在桌上的甜品,叹了口气,妥协道:“都是什么口味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沈朝渊最终还是会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芒果和草莓。” 明笙点头,下意识地就将沈朝渊所指,草莓味的那一份递给了秦霜霜。 沈朝渊垂了垂眼,在心底默默记下。 笙笙喜欢吃芒果味的。 第46章 第 46 6章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明笙递过来的草莓味甜品。 虽然沈朝渊的目光没有扫过来, 但秦霜霜总觉得自己拿着这份甜品有点怪怪的。 就像是一边做了电灯泡,一边还蹭吃蹭喝的。 不过还别说,这甜品味道真挺好吃的。 不过她等下还有戏要拍, 为了不弄花了唇上的口红, 秦霜霜吃了两口, 就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明笙不是很饿, 但沈朝渊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她只好随意挖了一小勺,品尝。 她和其他女生不同,对这些甜品还有小零食,并不是多喜欢。 以前的生活,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资格谈喜好。 久而久之,明笙也就习惯了。 甜腻入口, 可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腻人。 明笙情不自禁地又挖了一勺。 “好吃么?”沈朝渊在一旁问道。 明笙放下勺子, 回他:“好吃的,谢谢你。” 语气客气又疏离, 她总是这样,看似温和, 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朝渊掩下眸中的失落:“你喜欢就好。” 明笙闻言,放下勺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再次抬起, 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现在的沈朝渊变化不是一点两点,其中原因明笙不是不明白。 她觉得沈朝渊不是一般的固执, 明明自己已经拒绝很多次了,可他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围绕在自己身边。 明笙并不是想要吊着他,只是有时望着他, 她心底总是会生出一抹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为之,还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导致出现了幻觉。 看到他的脸,明笙就总能想起之前,他告诉她的那些‘过去’。 有时候太过心软并不是一件好事。 原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明笙的心脏会变得无比坚硬,可事实好像和她自己所想象的背道而驰。 越是自己亲身感受过的,在听到别人有过和自己相似经历时,总是忍不住和对方一起难过。 明笙虽然没有将这种难过在脸上表达出来。 可这段日子,对沈朝渊的次次无奈妥协,便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了。 可是妥协不代表喜欢,更不代表爱,越复杂的情感,越强求不来。 没有谁愿意心甘情愿地当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就算沈朝渊表现得多么不在乎,明笙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隐藏在内心深处对放弃自我的挣扎。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就此舍弃自我,去扮演自己的情敌呢。 每个人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所谓的相像,更多的不过是生事者用来麻痹自己我的一种低劣手段罢了。 这一点,明笙花了好久才明白的道理,她希望沈朝渊也能就此明白。 将时间放在她这个无用人身上,对沈朝渊而言,只有浪费。 这世上比她漂亮、比她幸福的女孩大有人在,明笙相信,未来沈朝渊会遇到那个更适合他的。 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都是极其复杂的。 有人爱得短暂,但也有人一旦喜欢上就是一辈子。 明笙是后者,但她希望沈朝渊能成为前者。 她将甜品盒子盖上,只吃了两口的芒果甜品,就这样被人闲置在桌子上。 沈朝渊望着散落在桌角的橙色彩带,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和那根彩带一样。 都是被遗弃的。 * 新剧组,秦霜霜的性子在陌生人面前,内敛得很,所以自开机这两周来,明笙一直在剧组陪着她。 这部校园剧的男主,明笙有些熟悉,叫蒋桉。 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她想不通他这么一位去年夺得了各大奖项影帝奖杯,国民度不是一般高的男艺人,为什么突然想演校园剧了。 虽然大家同在一个剧组,但这一段时间下来,接触并不多。 准确的说,明笙在剧组的这几天,好像与大家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墙一样。 甚至连秦霜霜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除却了拍戏对此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们敬而远之。 几乎不用做太多的思考,明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秦霜霜被叫过去排戏中的站位问题了,明笙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下午两点。 她习惯性地抬眸,视线落在剧组门口,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沈朝渊拎着东西进来,目标只有一个,他径直朝明笙走来。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对于沈朝渊每天午后雷打不动的到来,从最初的震惊、好奇、不解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不过短短两周而已。 神秘投资商突然来到剧组视察,听起来确实刺激又新鲜。 可再新鲜,也抵不住其日日都来的这种行为。 次数多了,神秘感便也消失了。 更何况,没有谁能不嫉妒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每日钟情于另一个对他爱答不理的女人。 所以她们对明笙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喜欢是不可能,可厌恶却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不敢和她起冲突。 毕竟她眼前的这位姓沈的投资商,并不是好惹的,难保对方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所以连带着秦霜霜的日子在剧组都顺畅很多,没有人敢来找她茬,就连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一号也只敢挑软柿子的女三号、女四号撒气。 亦如前几日,又是两样新型的甜品和蛋糕。 沈朝渊不知道女孩子喜欢吃什么,更不知道明笙喜欢吃什么。 他不是没有想要去了解她,可对方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 所以除了一步步试探,沈朝渊没有其他办法。 明笙看着依旧用着精致包装的礼盒,内心的情绪早已趋于平淡。 她看着沈朝渊一步步打开包装,和她之前所想的一模一样,的确是几样新甜品和小蛋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简桉居最擅长也最受欢迎的是他们独家的调酒方案。 一个好好的娱乐会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开始研究各种甜品吃食。 目光从甜品身上慢慢转移到身侧某个有点紧张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的沈朝渊好像比前几日看起来都要忐忑几分。 仿佛接下来会接受某种审判似的。 明笙抿了抿唇,无声叹了口气。 她承认简桉居这段时间的出的新品都很好吃,可一连吃两周都是芒果口味。 当初那一点对这个口味偏好再重。如今也不想再尝试了。 “你不吃吗?”明明昨天,她还是愿意吃的,沈朝渊薄唇紧抿,略显严肃的神情,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 明笙内心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也是想给沈朝渊一个提醒:“沈朝渊,没有人会喜欢连续两周都吃同一种口味的东西。” 就算她对这些抱着的是无所谓的态度,可身体自动给出的反应并不足以到达可以自动忽略的程度。 在明确地表现出不喜欢之后,明笙能很明显地看到沈朝渊那双曾经自始至终都只有镇定神色的眸中出现了淡淡的慌乱感。 沈朝渊第一次学着讨好一个人,在此之前,他甚至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明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主观意识上那么强烈想要拥有的人。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不爱自己的明笙,没有人教他,所以他只能暗搓搓、撇脚地学着其他有求于自己的那些人的手段。 办法错漏百出,可沈朝渊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自己悄悄地摸索。 网上说女生都喜欢甜食,所以他就让那些人每天研究新的甜品,在知道比起草莓,她更喜欢芒果时。 沈朝渊疯了似的学习做这款芒果味的小蛋糕。 如果明笙再仔细看一眼的话,能很轻易地瞧见今天这款小蛋糕的奶油抹的不是很均匀。 比起其他几天来说,眼前这份更像是一份新手做的失败品。 只是这份被寄予了很多喜欢的失败品,还没得到被品尝的资格,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拒之门外。 “对不起。”沈朝渊反应归来后,率先想到就是道歉。 可他本来是不需要的道歉的。 这样的沈朝渊太卑微了。 明笙并不想看到他以后都是如此模样,于是出声解释:“不是蛋糕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是现在她再怎么解释都没什么用了,明笙看着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沈朝渊便伸出手,欲将打开的蛋糕收拾,瞧着动作是准备扔掉的意思。 明笙犹豫了两秒,在沈朝渊刚将小蛋糕装回礼盒的时候,明笙伸出手,落在礼盒边缘,压住。 动作匆忙,两只未曾有过准备的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在了一起。 指尖温热的触感,促使着明笙抬起眸,对方的视线也在这个时候同时落在她身上。 沈朝渊眼底还未来得及收拢的情绪,看得明笙不由得一怔。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她整个身体,不是来自外观容貌,而是那份拼命努力压制的情感,令她熟悉。 他们都爱而不得。 沈朝渊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指腹间那抹已经消失了的柔软触感,让他愣了半刻的神。 沈朝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明笙近距离接触过了。 明明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却再也没有了资格去拥有她。 明笙将蛋糕连同盒子拢到一边,解释声比之前更认真了些:“我不是说蛋糕不好吃,只是连续这么多天吃同一种口味的,就算是正常人也会想换个味道的。” 她这句解释沈朝渊并没有听进去,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个词,眸光瞥向明笙的时候瞬间变得犀利了几分,多了几分审视:“什么叫‘就算是正常人’?” 恢复几分往日厉色的沈朝渊,明笙躲过他投过来的目光,言语间有些自我嘲讽的意思:“你也要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天她在医院‘发疯’时语无论次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明笙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到什么地步了,她没有也并不打算去医院检查。 好在平日里,并不会随意发作,在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之后,明笙就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了。 沈朝渊并不是不知道她身体上的异样,只不过他以为她自己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才试图用自己那段过去,来转移明笙的注意力。 想在她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帮她走出来。 可是这些想法和打算,明笙并不清楚,她此刻从沈朝渊眼中筛选出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林述言一样,都想隐瞒她病了这个事实。 明笙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可有时候,特殊对待并不代表你很重要,在这种特殊对待里,明笙只体会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之间不正常差别。 而出现这种差别的原因,在她身上。 明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在所有人都说她很好的时候,她此刻却忽然期望能从沈朝渊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期待的目光在一点点消失,早该知道会是如此答案的不是吗? 明笙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在她垂下头的那一刻。 耳边传来一道清晰又有力道的声音,来自沈朝渊的。 他说:“生病并不可怕,没有谁没生过病,可是病会痊愈的。” 明笙微张了张唇,她还会有痊愈的可能吗? 没有谁不渴望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类,即使是像她这样对生活已经没有太多期待的人一样。 在仅剩的时光里,明笙还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沈朝渊慢慢靠近她,明笙略带迷茫的眼神,慢慢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沈朝渊那张棱角分明脸,眉眼时刻透露着冷峻,却在此刻望着她时,温柔和爱意同时朝明笙袭来。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脑海里重复着只有沈朝渊说的那一句话。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病了,却没有选择骗她的人。 * 沈朝渊走了之后。 明笙又重新拥有了独处的时间,她望着桌子上那份半拆开来的蛋糕。 良久之后,她还是伸手去打开它。 奶油裹着芒果香甜的香气,沁入鼻中。 拿起一旁的小勺,明笙熟练地挖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进入味蕾之中。 没有预料之中的厌烦,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味觉出了错,她觉得今天这份蛋糕比之前的那些都要好吃。 在那之后,沈朝渊连着半个月都没有再来过。 剧组里的人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在明笙每次陪着秦霜霜到剧组时,他们的眼神总是会越过她们,望向她们身后。 面对剧组里时不时传进耳朵里的八卦言语,明笙并没有多么在意。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霜霜身上,刚好她最近几天的戏份都需要很大的情绪波动,秦霜霜虽然在演戏方面有天赋,但到底还是嫩了点,所以每在一场和男女主的激烈对戏结束后,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缓解。 明笙打算等这部戏杀青后,给秦霜霜找一个专业的老师。 可是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剧组这边等不起,所以明笙刚刚就尝试着和那个去年揽获了各大影视奖项的男主角蒋桉说上了话。 明笙希望他能给秦霜霜一些提点。 众人眼中的高冷影帝意外的好说话。 原本明笙以为对方会拒绝自己,所以她在上前询问的时候,是抱着被拒绝的心态的。 可是对方在打量了她两眼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路来到秦霜霜所待的剧组临时搭的演员休息棚下,蒋桉随意拉了个凳子坐下,丝毫没有一点生分的状态。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比非常的自信,却一点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面对前辈,秦霜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地指出了自己处理不好的地方。 蒋桉在简单看了一遍后,便开口给秦霜霜讲解其中情绪怎样转换更顺畅的办法。 明笙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 同时蒋桉左耳上那枚迎着日光闪闪发亮的黑色耳钻,格外引人注目。 明笙曾经在简桉居的老板娘那里见过。 蒋桉给秦霜霜讲解了几分钟,好在秦霜霜悟性快,倒不用他多费心。 “谢谢前辈!”秦霜霜礼貌又感激地道谢。 蒋桉微微颔首,然后便将目光转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明笙身上。 他伸出手:“你好,正是介绍一下,我是蒋桉。” 面对蒋桉突如其来的示好,明笙疑惑归疑惑,但还是礼貌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霜霜的经纪人,我叫明笙。” 相握的手一触及离,双方都没有停留在这上面太久。 蒋桉收回手,点头:“我知道,简桑和我提过你。” 明笙闻言,有些意外,毕竟要认真算起来,她和简桉居的那位老板娘并不算有多么熟识。 简桉居...简桉... 明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然后倏地抬起头。 原来如此。 蒋桉见她懂了,不紧不慢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帮忙保下密,那个死丫头居然不想和我公开。” 话中透露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虽然他话这是这么说,可明笙还是品出了对方那么一丝很明显的,巴不得自己将这个消息暴露给媒体的企图。 明笙不由得失笑两声:“你放心,我会帮你们保密的。” 并没有按照蒋桉所预想的那样发展,他多少有几分挫败,更何况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某个花心的女人只聊过一次就说很喜欢的女人。 蒋桉是既得防着,又得照顾着。 愿以为蒋桉本人会比媒体口中的那个蒋桉还要难缠,可明笙却觉得他很好相处。 可能是他们之间有着简桑这么一层关系在,简桉居虽然是简桑开的,可是沈朝渊在里面也是有股份的。 莫名其妙的,明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沈朝渊。 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看见他了,是放弃了吗? 明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剧组门口。 来回路过的都是剧组的群众演员们。 “在等人?”蒋桉转过头,刚好撞上明笙目光落在剧组门口的动作。 明笙摇头:“不是,只是随便看看。” 沈朝渊到剧组的时候,正好是明笙和蒋桉聊得频率最大的时候。 蒋桉的长相更肆意张扬些,沈朝渊不止一次听到赵薛在他耳边抱怨,说现在很多女生都喜欢蒋桉这一款。 他望着和蒋桉相谈甚欢的明笙,内心忽然涌起一抹危机感。 在和蒋桉聊了一会儿天后,他就被导演叫去了,其实他们也没聊什么,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和简桑有关。 能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明笙收回目光,打算去看看秦霜霜的进度怎么样了,结果一回头,就瞧见了沈朝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凛凛地盯着。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蒋桉离去的方向。 “我以为你决定放弃了。”明笙嘴角划过淡淡的笑容。 前半个月从未缺席,后半个月却突然消失,明笙是真的以为他放弃了。 正当她在为他庆幸的时候,谁曾想到消失了半个月的他又回来了。 沈朝渊没有急着回答明笙的话,这半个月他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他一直在处理公事的事情。 他想接下来的时间陪着她的时间能够不受任何人和事情的打扰。 可当他结束一切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沈朝渊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醋,可他还是忍不住。 仔细算算,那个蒋桉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都比他要显得更年轻。 如果明笙对他有好感,好像并不算牵强。 只是嫉妒这种情绪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掩藏和自动化解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蒋桉是有女朋友的。 “最近公司有些忙。”沈朝渊开始对明笙最开始的那句话进行解释。 沈朝渊的这翻解释,明笙觉得他可能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她话没有说完,沈朝渊便先她一步开口:“我知道,是我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过来的,和你没关系。” 沈朝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点淡淡的赌气和委屈。 察觉到他有可能生气了,明笙张了张嘴,解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工作很忙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沈朝渊紧紧地盯着明笙的眸,然后否定她的话:“有意义,只要和你有关。” 面对着沈朝渊此刻极其认真的眼神,明笙怔了怔。 在她回过神的那一刻,又听见沈朝渊在她耳边念叨:“他有女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可以归类到有妇之夫那个类别里了。” 一时间明笙不知道他在说谁,更没有听懂沈朝渊说这话是打着什么盘算。 于是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他继续道:“但我不是,我还没有,所以你别看他行不行?” 后面那句“就只看我行不行”,沈朝渊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就问出口。 直到此刻,明笙才彻底明白沈朝渊口中的‘他’指的是蒋桉。 不管事实如何,明笙只觉得此时的沈朝渊很像一只祈求被怜爱的大狗狗。 第47章4 第 47 章 沈朝渊突然来的反差, 让明笙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她想了想,最后只能这样道:“我知道他有女朋友。” 明笙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鲜明了,可沈朝渊好像又误会了:“所以你宁愿和有妇之夫说话, 也不愿意和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沈朝渊有意放小了声音, 但刚好到明笙能听见的程度。 控诉完这句,沈朝渊便垂下了眸, 赌气是有,但更多的是忐忑和怯懦。 沈朝渊怕从明笙眼里瞧见肯定的答案, 所以他在小小任性一次之后,便如同一只胆小鬼一样, 匆忙瞥开与之对视的眼神。 然后仓皇逃窜。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和她使出这种任性的行径。 沈朝渊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 毫无逻辑的缜密, 字里行间全是冲动和无厘头。 沈朝渊是想要理智一点,可人一旦碰了感情, 不是说能理智就能迅速理智下来的。 他心里清楚,明笙和蒋桉不会有什么关系。 客观上是这么个结果, 可当亲眼所见那个场景时,沈朝渊的大脑就被主观意念占据了全部。 好在明笙不是别人。 或许是因为之前对沈朝渊的愧疚感还没有消失,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 明笙总是会愿意格外包容些。 明笙有些没明白,此刻的沈朝渊到底是真误会了,还是在赌气。 可是‘赌气’二字,明笙实在不能将其和沈朝渊关联在一起。 他这样的人, 就算了有了不理智的情绪,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于是在认真思考了五分钟之后,明笙将他方才的异样划类到‘真误会’那一栏。 所以这次开口的解释比第一次仔细多了:“我请蒋桉帮忙指导了一下霜霜,所以刚才是在和他说谢谢, 他的女朋友是简桑,你应该是知道的。” 明笙不是怕沈朝渊误会自己,而是怕其他人会和他一样误会自己。 毕竟他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对,蒋桉是有女朋友的。 如果方才看到他们谈话的不是沈朝渊,那造成的麻烦可能会更大。 明笙向沈朝渊解释,同时也是在提醒她自己。 在剧组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凡事都得格外小心一些。 沈朝渊抬起头,一脸认真:“你是在和我解释吗?”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在她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是啊,我在和你解释。” 她话一落,沈朝渊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明笙不知道沈朝渊内心的真实所想,她以为沈朝渊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是真的听明白了她的解释。 毕竟现在,明笙有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对待。 朋友误会了,解释一下,在明笙看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在之前刚刚分手那段时间,明笙是不打算再和沈朝渊有任何交集的。 有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和前任纠缠不清,弊大于利。 可是这话放在沈朝渊身上,好像并不成立。 明笙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沈朝渊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即使他们现在似乎还不算,可如果沈朝渊想的话,明笙想了想自己,好像是愿意的。 抛开其他因素,沈朝渊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前任。 他从没有过分打扰。 其实在最开始知道沈朝渊喜欢自己的时候,明笙还有些忧虑和苦恼。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明笙虽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和议论,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听见。 所以明笙是有过担心的,不过不是害怕沈朝渊报复自己,而是害怕连累到她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明笙原以为自己过去已经够了解沈朝渊了。 可是在俩人分开后的这一年多以来。 她发现作为一名普通的旁观者,没了那层阻碍,她好像窥探到了一点点真实的沈朝渊。 他并不像外界所言那么的不近人情,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独断专横。 沈朝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偶尔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但却从未牵连过谁。 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的冷漠。 而且在某些地方,其实明笙和他是有些相像的,都是在认定了一个人之后,很难做出改变。 所以现在的明笙,已经很少直接说出让沈朝渊放弃自己的话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人每天在她耳边,让她放弃自己的喜欢。 明笙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也会疯了的。 在多次的拒绝无效之后,她放弃,并不仅仅只是无奈妥协。 其中还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她站在了和沈朝渊一样的角度上了看待了这件事情。 人在陷入感情里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陷入到波动的情绪当中。 但当这种感情趋于稳定后,那种执着的,非他不可的想法,才会有改变的可能。 沈朝渊此刻就处于还在波动当中。 但明笙相信,他会有放弃的那一天。 在对待感情以外的事情,明笙总是这样分外理智。 解释清楚之后,明笙才突然想起来问沈朝渊:“你今天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沈朝渊望了望她,然后点头:“有。”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明笙笑笑说道,她以为他口中的事情是和工作有关。 在沈朝渊还没来得及开口,明笙就转身走了。 步履看着有些匆忙。 望着她即将消失的身影,沈朝渊眸色暗了暗。 良久之后,才说完了那句明笙没来得及听见的话:“来看你,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 明笙着急离开,并不是因为想躲着沈朝渊。 在心里把沈朝渊当做普通朋友看待之后,明笙面对他时,已经要比之前坦然多了。 她之所以着急离开,是因为她好像听见了化妆室那边传来了争吵声。 听着声音,好像有霜霜的。 明笙有些担心。 在秦霜霜和沈朝渊之间,明笙显然选择了前者。 而且毫不犹豫。 在转回到化妆间后,和明笙预料的没错,吵架的几个人里面,果然有秦霜霜。 “怎么回事?”明笙走到秦霜霜身边,询问的同时,她也顺便观察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这里是秦霜霜的化妆间,只有她一个演员,按理说会和其他人发生矛盾的概率极低。 更何况,明笙了解秦霜霜的脾气,她不是那种会主动挑事的人。 原本就很委屈气愤的秦霜霜在看到明笙来了,瞬间像是拥有了主心骨一般。 她拽住明笙的胳膊,语气很像受了欺负的孩子和家长诉苦:“笙笙姐,她要抢我的化妆室,还有你送我的那个抱枕!” “谁稀罕你的抱枕!” 有了帮衬的秦霜霜瞬间豪横了几分,她朝着那个坏女人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她是没有想,可是却想擅自扔掉,这和抢又有什么区别。 明笙没理会眼前这个语气不太好的陌生女人,而是示意秦霜霜继续:“还有呢?她有没有碰到你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明笙总觉得她刚做好的发型有点乱。 秦霜霜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诬赖人的癖好,她摇头:“那倒没有。” 在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受到推打之后,明笙才终于将目光落在这个闯入别人化妆室里的无理女人。 “你就是她的经纪人是?”陌生女人看着明笙的眼神,满眼的鄙夷和厌恶,“那刚好,你快点帮她收拾行李,这间化妆室我要用。” 明笙不为所动,而是问:“你是谁?” 在剧组这么久了,明笙还没见到过她,毕竟在她这之前,剧组里的人都挺正常的。 “我叫沈乐媱,即将饰演这部剧的女三号。”做着自我介绍的沈乐媱,语气极其嚣张。 也姓沈? 明笙眼底多了一丝怪异,但很快消失。 她语气淡淡:“女三号?我记得原来的女三号不长你这个样子。” 沈乐媱没好气:“换人了你看不出来?”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情绪又这么容易被挑起,估计是家里人太惯着了。 明笙将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变化纳入眼底,说话的语气却更冷了:“是吗?原来你就是那个带资进组的人?” 沈乐媱带资进组是没错,可这事被拿到明面上来说,无疑是在打她脸。 更何况她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一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像今天这样受过这样的对待。 沈乐媱挺了挺身子,有些站不住脚的强调:“我是凭实力进组的。” 明笙对她这句话倒是认同:“财力当然也算实力的一种。”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让我爸开了你!”沈乐媱要被气疯了,虽然明笙是真的认同,但在沈乐媱看来,就是在羞辱她。 即使明笙的性子再淡然,也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看着应该是接受过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还能如此...素质堪忧。 “这位沈小姐,剧组不是你家,不是你随意任性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算得上是好脾气的明笙,对眼前这个同样是姓沈的人却没有什么那么多的宽容心。 对方的年纪顶多和秦霜霜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没有秦霜霜大。 明明都是正天真可爱的时候,可明笙就是对她生不出一点好感来。 沈乐媱就没被人拒绝过,顿时不满,她刚想要开口,却在突然想到什么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连带着和明笙说话的语气都更肆无忌惮了:“你走着瞧,我哥可是这部剧的最大投资人,你惹了我,只要我让我爸和我哥说一声,你就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是沈朝渊。 又都姓沈。 明笙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 她正了正神色,凝神询问:“你哥叫什么名字?” 第48章 第 48 章 此文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前章补起来。 订婚宴结束后,何芮佳和秦妍妍由许旌派了专人送回了学校。 而明笙则是跟着后来到的沈朝渊去了别墅。 已至深夜, 窗外拂过晚风, 凉意扑面而来,明笙眼睛被吹得有些酸。 明笙轻轻弯了下嘴角, 想要压下那抹苦涩。 “你在看什么?”寂静的车里,突然想起一道沉冽的男声。 明笙闻言, 微微仰了仰头,停顿了几秒,才将身子转过来,视线也收了回来。 她看向左边的男人,语气平静:“没什么, 我在看天上的月亮。” 沈朝渊顺着她的话抬头, 窗外, 刚好有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 不是很亮, 雾朦朦的。 “刚才......”沈朝渊凝视着她,说到一半, 又停了下来。 明笙歪头,眸色异常淡然:“刚才什么?” 沈朝渊仔细将她脸上的情绪变化纳入眼底,确定她不是伪装的,便改了口:“没事,今天累了。” 她一点伤心难过的意思都没有,想必是没有听见他说的‘不打算和她结婚’这句话。 不过就算听见了也无妨,当初在一起之前,他告诉过她的, 他们只能做男女朋友,她当时也应允了。 原来是问这个,明笙缓缓摇头:“还好,这只是订婚,叶子说等结婚的时候做伴娘才会累。” 提起结婚这个词,明笙的脸色一如往常,沈朝渊这下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听见那句话。 “觉得累,可以拒绝。”沈朝渊神情淡漠。 他身边除了赵薛,并没有什么其他朋友,有,也都是些生意场上的,所以他体会不到明笙和叶子之间的朋友感情。 站在商人的角度,这种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且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去做。 可是明笙和他不一样。 她是有情的。 “我们早就约定好的,谁先结婚,没结婚的那个就得去当伴娘。”明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像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车内光线昏暗,沈朝渊并没有察觉她此刻的不同,以为她说的是她那位室友。 “那你不得当三次?”沈朝渊微挑下眉,抬眼望向她。 “三次?”明笙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随即笑了笑,然后开口,神情有些怅然,“是啊,得当三次呢。” “那你呢?”原本已经沉默下来的车内,沈朝渊忽然再次开口。 “我?”明笙望着他,确认了一遍他问的是自己。 他这句话如若是放在一对关系正常的男女朋友身上,男方这么问女朋友肯定是要被骂渣男的。 而明笙却因为他这句话,想起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回忆。 林荫树下,少年温柔的目光望着她,问出了这句话。 他问自己:“那你呢,笙笙?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嫁给什么样的? 明笙记得她当时并没有回答少年。 因为那个人的名字,她永远也不能说出口。 回忆收拢,明笙忽然有些伤感,因为沈朝渊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们此刻一点也不像一对男朋友,倒像是两个认识没多久的普通朋友。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怪异,沈朝渊突然有些后悔问出那句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知道。”沈朝渊的话被打断,明笙稍敛眸色,神情有些低落,“未来那么长,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 更何况,她的人生已经有过那么多次意外了。 车子一路驶向云锦别墅,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真的累着了,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明笙已经不知何时靠在后位上睡着了。 司机早已经下了车,现在车上就只剩下沈朝渊和睡过去的明笙。 或许是他注视的目光太过浓烈,本来就没睡熟的明笙慢悠悠睁开眼睛,见车已经停了,明笙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坐直了身子。 她望向身边的男人,或许是刚醒的缘故,明笙整个人有些懵然:“是到了吗?怎么不下车?” 沈朝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明笙话一问完,就反应过来,是她的原因。 她随即抱歉:“不好意思,前两天我在赶工送给叶子的订婚礼物,所以没怎么睡好觉,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明笙觉得他刚从国外回来,就去参加了订婚宴,应该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可她却在车上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到别墅都不知道。 沈朝渊抬眼:“是那幅画?” 明笙讶异:“你居然知道?” “当时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们正在看那幅画。”沈朝渊将话引到这,然后等着她来接话。 三番两次如此,明笙并不傻,只是有些事情不适合挑明,尤其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一旦挑明,不管是对她还是沈朝渊都是麻烦。 更何况这个梦,她还想再做久一点。 “原来当时你们在看画啊,我还以为你们在聊工作呢。” 明笙说完便垂下眸,目光望向窗外,黑夜朦胧,寒气逼人。 “我们进去。”见他不说话,明笙低声建议,手也搭在了车门把手,准备开车门。 沈朝渊这时忽然按住她另一只,将人拽了回来。 明笙被拉进了他的怀抱,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没有来得及反应。 从他怀里脱离,明笙额前的碎发变得凌乱,她抬手随意整了整,才抬眸看他:“怎么了?” 夜色醉人,雾朦朦的月光照进车内,沈朝渊一双墨眸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在她睡着这期间,许旌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提醒说,在知道他要来的时候,明笙就出来找他了。 所以他们说的那番话,她不可能没听见。 明笙面露不解:“我是该知道什么吗?” 困惑的情绪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 沈朝渊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丝毫破绽也没有从她脸上找出来。 良久,他无声放弃:“下车。” 明笙应允。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以后,明笙就像一下子突然卸下了坚硬的盔甲,整个人缩在床角。 神情麻木,任由青丝扎脸。 方才车内,沈朝渊的一步步试探,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想问她有没有听见他说的‘不想和她结婚,也不会和她结婚’这句话么? 她当然听见了,一字不落。 明笙只是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们都是如此清醒且理智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胳膊被压到发麻僵硬,明笙才从床上起身,晃晃悠悠去往洗手间。 浴室里,明笙紧闭着双眼,热水汩汩顺着脖颈往下流,冰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回暖之意。 直到这个时候,明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心不再冰冷,意识开始回笼。 她突然就想起了,订婚宴开始前,叶子问她的问题。 ‘你和沈朝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了一段良久的沉默来揭过这个问题。 明笙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不会。 她永远不会和沈朝渊结婚。 他们的相遇本就源于一场处心积虑的意外。 明笙停了花洒,回神间,她听见了咔嚓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吸附在玻璃门上的雾气渐渐散去,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明笙眼睛忽然一酸,刚想开口,这时雾气全部散去。 她看清了来人的脸,眼底倏地恢复清明。 不是他。 何芮佳暗地里给室友叶子使了个眼色,问她这是要搞什么? 叶子假装咳了咳,这也不是她想的,只是她没抗住男友的美色嘛。 她和男友是互相脱单了,可是男友身边那几个好友却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 她最后没抗住,只能先牺牲一下自己的好室友们了。 虽然笙笙不是单身,但另外两个总归是了。 “那个,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叶子指了指旁边的三个室友,“这是笙笙、芮佳还有妍妍,她们都是我的室友兼好朋友。” 介绍完,她拱了拱自家男朋友,让他跟着介绍。 何芮佳和秦妍妍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在陌生人面前,很是收敛,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疑似‘相亲宴’的饭局了。 大家互相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做完了自我介绍后,便很默契的低下头吃东西。 全程尬聊都靠着叶子和她男朋友维系。 说的口都干了,也没见两边有互相来电的。 叶子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怪不得男友这几个室友母胎单身到现在,这么多美女坐在他们对面,也没见他们主动一回。 这样能脱单才怪。 吐槽归吐槽,这次除开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她还有另一个目的。 “对了,笙笙,你实习不是还没有着落?杨晨他家里是开公司的,你的专业刚好对口,你要不要去他公司试试?” 杨晨就是坐在许旌旁边的那位。 明笙放下汤勺,抬眸。 和杨晨礼貌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后,移开视线。 她看向室友叶子,温柔地拒绝:“谢谢你叶子,不过我有另外的打算,暂时不会考虑进公司实习。” “那行。”叶子见她真的是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强求,“不过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你再来找我,或者找杨晨也行,大家都是朋友。” 明笙平静地朝他笑:“谢谢你,杨晨。” “不、不用谢,叶子说的对,大、大家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