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红衣》 正文 楔子 连峰山以北有一处断崖,名曰雁落崖。相传就是飞行力极好的大雁飞及此处也会为崖间的乱流所扰,以致难以振翅,堕入万劫不复。 是夜风朗气清,圆月当空,空中青碧如海,寒光下注,大地似未经开采的璞玉,荧光点点,熠熠生辉。 雁落崖边立着一个白衣少女,十五c六岁的样子,皎洁的月华将她不染脂粉的玉容映的光华潋滟。夜风轻拂衣襟,雪白的衣裙微微摆动,然这般美好的夜色那少女似乎根本不曾留意。 距少女约三丈远处立着一男子,玄衣墨发,面冠如玉,看上去比少女大上个两三岁,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此时他正静静的看着望着前方的人影,那沉静漠然的气势,哪怕天塌地陷,都无法使他 动容。 那少女终是无法再忍受男子的淡漠,开口道:“你真的动手了,你竟想杀我。”说着竟红了眼框,似是在等男子的解释,但男子却依旧不曾开口。 “你连话都不屑与我说么,我说过愿为你生死,你却如此待我!”女子清澈的声音不自觉间杂了几丝颤抖,尽管她在克制,但心中的激荡难平根本无法掩饰。她全心全意为他,却换来这样的下场。两人相识三年,他是她苍白的生活中唯一的鲜活,他对她许下承诺,更是让她觉得此生有他相伴便是莫大的幸福,可如今她那认定之人却要置她于死地,于她真是天大的讽刺。 “事已至此,你先冷静下来。”男子语气淡然,纵使相隔三丈,依旧清晰入耳:“我曾答应过会一直照顾你,便绝不食言。” 闻言少女轻哼道:“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你连我的命都不顾”,她压抑着声音的哽咽,悲怆道:“除掉我这个累赘,你今后会轻松很多吧。你连我唯一的要求都不能答应,还谈何照顾我?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利用完我便要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相识三年,想不到我于你竟一文不值。”说着她的声音也愈发低沉,直至喃喃自语。她想不明白,这人该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对她下此狠手,她一个王府庶女,终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男子的眼眸深邃而幽暗,看不出丝毫热切或冷淡。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见易昭言并未回应,随即惨然一笑,道:“那你心中可曾有过我?” 男子避而不答,只道:“你且随我回去,你该知道的,我自会说与你听,何必非要在此说个清白。” 女子闻言忽的大笑起来,十几岁的人笑声里却夹着沧桑与悲凉,“我竟忘了你是昭言公子,天下有何物能入你的眼呢?”女子细细凝视男子那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似要直直看到他心里去,但视线被其中若有若无的空茫硬生生阻隔开来。“事已至此,回去怎的还有容身之地?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男子欲言又止,女子却不想再等他解释,歇斯底里道:“易昭言,若我今日不死,日后定亲手杀你!”女子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不再看那玄色身影一眼,足下轻蹬,纵身跃下悬崖。 男子在那女子转身的一瞬,就已提起气息,足下一点身影如鹰一般向崖边飞掠,未料女子身形如此之快,当他赶至崖边,抓住的只是白衣的一角。“刺啦”一声,那对古井般的眸子骤然波涛汹涌。若是她再看他一眼,也许就不会那么决绝;若是他料到她真的舍得离开,也许就不会这般冷静。可是根本没有也许。 男子心中猛然一痛,喉咙涌上甜腥之气,真的做错了么? 他捂住胸口,运气内力:“好,慕思初,我等你。”淡淡的语气充斥天地之间,激起飞鸟无数。 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等你。 正被崖间乱流猛劲撕扯的女子惨然一笑,鲜血顺着嘴角而下,自嘲道:“我怕是要失约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挟苍 第一章挟苍 定州城内春意浓,是日一扫多日的阴霾,春光给这个被群山包围的城镇送来丝丝暖意。人们也穿的鲜艳轻薄了许多,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要说城内最热闹的去处,非惠丰酒楼莫属。那里无论严寒酷暑,风霜雨雪,总是一座难求。 “你可知近日挟苍宫血洗了御风门?”只听一个面色黝黑,虬须满脸的粗犷大汉,一手擒着酒碗,一手揽着身旁同样一身粗衣麻裤的男人大声问,粗噶的声音传遍惠丰酒楼一楼的大堂,引得周边数名食客侧目。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被大汉揽着肩膀的男人声音也小不到哪去,只是他的身板十分瘦弱,中气没有大汉的足,声音显得尖细刺耳。但听他一边夹菜一边道:“这事如今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谁人不晓?” “可不是”,大汉嘿嘿一笑,放下已空的酒碗,挠了挠头,接着道:“这御风门的轻功天下难有敌手,怎的就一个也没能逃走呢,莫非那挟苍宫人的轻功还在御风门主之上?” “挟苍宫人神出鬼没,轻功自是不弱。但要说高于御风门,我当真不信。”瘦弱男人十分淡定地吃着菜:“不过以他们的轻功,要是给御风门的茶饭里下些蒙汗药,倒是足够了。”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兄弟你机灵。”大汉恍然大悟地一拍手下的肩膀,一下把瘦弱男子拍到了地上。瘦弱男子疼得呲牙咧嘴,堂内的食客们倒是哄堂大笑。 酒店的二楼不似大堂的哄闹,只缘这二楼的消费要贵上十倍不止。能上到惠丰酒楼二楼的宾客,自然非富即贵。这二楼的布局十分雅致。美人隔帘抚琴,桃花清香阵阵,字画意境高远,总之,无一处不透着高雅之气。 此时,窗边正坐着一白衣年轻男子,偌大的二层,除了歌姬外,便只他一人尔。只见男子周身一尘不染,墨发高束,俊朗非常。抬手斟满酒杯后,他便开始品尝盘中的珍馐。举手投足间贵气盎然,与这雅致的场景相得益彰。 楼下一壮一瘦二人的话尽数传入他耳。他微微皱眉,放下筷子,举目望向窗外人群,轻声道:“挟苍宫终于来了。”后饮尽杯中酒,复看向窗外,目光空蒙渺远,似陷入沉思。 当今武林成三分之势。 除了近百年来一直矗立在武林之巅的魔教无垠教,正道的统领易家外,就是新近崛起的神秘组织,挟苍宫了。 这无垠教和易家的地位早已无可撼动。 百年前,无垠教曾名为沛白教。那时沛白教的教主林沛白曾率其手下众高手从杞麓山到中原,一路烧杀掳掠,企图凭武力征服整个武林。原本中原武林中人心高气傲,生活安逸,根本没把魔教众人放在眼里。岂料魔教众人兵强马壮,武功诡异,硬是将偌大的中原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正当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位于武林四大家族之末的易家却挺身而出,凭一家之力与沛白教周旋,双方竟也杀得难解难分。据说那场厮杀惨烈异常,流血漂橹,最终双方两败俱伤,林沛白带着手下回归漠北杞麓,做起了北方之主,更名为无垠教;而易家也由此向世人宣告,他们之所以韬光养晦,为的无非是这中原武林霸主之位,全因魔教的搅局,使他们无法再按捺。各路英雄心知不敌,也就难以兴起反抗之意。 这一黑一白两大势力各占一方武林的格局一直持续至五年前,也就是挟苍宫横空出世之时。这挟苍宫打着“一统武林”的旗号,行事风格诡异神秘,凶狠异常。 无论出身多么单薄,闯荡江湖的侠客没有不想扬名四海的。无垠教和易家的势力不是他们能企及的,但这挟苍宫的嚣张霸道,他们岂能容忍?故两大势力还未有动静,一些有些许根基的门派,就不约而同的挑战挟苍宫,企图取而代之。 然而这些提出挑战的门派均败在挟苍宫的杀手手中。挟苍宫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一剑当胸穿过,干净利落,那些门派的弟子们只来得及睁大双眼,或者握紧手中的兵器。那些掌门人则是被一种无人识得的奇怪剧毒杀死。曾冒霜露荆棘创立起来的基业,就这样举以予人。 尽管挟苍宫嚣张至此,却无人能窥知他们何时出现,出现在何处。挟苍宫人动手干净利落,除了一丛幽蓝的鬼火和满地的尸体外,什么都没留下。他们如幽灵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当下与你相谈甚欢的友人,可能下一刻就魂归故里。 五年的时间,挟苍宫不断扩张,转眼之间已隐约能伯仲于其他两大势力。当然,这向外扩张之路,每一步都铺满了尸骨和鲜血。易家和无垠教不是没有明里暗里派人围杀,但敌人似乎深谙瞒天过海之道,几经交锋,也终是无可奈何,挟苍宫背后的力量可见一斑。 “哎呦,这哪来的美人儿啊”,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将白衣男子的思绪拉回现实,“爷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呢。” 循着声音的方向,白衣男子看向窗外不远处不断聚集的百姓。大家围着的,是一个碧衣的瘦弱女子和一个穿着俗气的,怎么说呢,算是个男人吧。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群爪牙。女子如明珠般晶莹耀眼,男人却面色蜡黄,明显的纵欲过度之相。 “瞧瞧这小脸,白嫩白嫩的,来让大爷摸摸”,那粗俗的男人说着,就要把魔爪伸向女子的脸颊。女子向后躲着,企图躲避魔爪。 “这位大爷”,已是避无可避的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如黄莺出谷,却又小心翼翼,让人心生怜惜之意。“小女子只是路过此处,请大爷高抬贵手,放小女子出城去吧。小女子出身卑贱,怕脏了爷的手。” “我说美人儿,你出身卑贱没关系,大爷我不嫌弃。只要你跟了大爷我,保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男人说的抑扬顿挫,煞有介事。“实话告诉你,这定州城首富就是我爹,大爷我就是白言朗”。 “求大爷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家中只余一重病的外公,命在旦夕,还在盼着小女子回去照料”,女子声音颤抖,目露哀求之色。 “少废话,大爷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快跟爷走,否则休怪大爷我不客气。”说着就拉起女子的手臂,将她向人群之外拖。 女子不断挣扎,企图摆脱男人的束缚,奈何女子之力终究不及男人。 “啪”,一个红掌印赫然出现在白言朗的脸上,女子给了他一个巴掌。她已是怕极了,本就白皙的绝色脸庞,此时更无血色。 “好你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敢打大爷我”,男人恼羞成怒,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女子。“今天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老子就扒光了你,看你还装什么忠烈。”说着就向女子抓去。 女子原本想逃,然刚跑几步,男人的爪牙就把她抓了回来,扔到地上。 此时倒在地上的女子青丝凌乱,身子颤抖,手臂在摔倒之时已破皮出血。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反倒引得白言朗一股热气从小腹直冲脑门儿。顾不了许多,他上前就把女子碧色的外衫扯到腰间。 女子眼中滚落几颗泪珠。她举目看向人群,希望有人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然而,她目及之处,围观的人群或别过脸去,或面色麻木。当下便不再奢望,闭紧凤目,似是听天由命了。 其实大家不是不想救她,当她摔倒在地之时,已有几个冲动之人要上前了,但看到那些粗壮的爪牙,那几人又缩了回去,心中升起“恨不生在富贵家”之感。也对,当今世道无常,有谁会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白老爷呢,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白言朗手中几个起落,女子上身仅剩绿色肚兜一件了。雪白的肌肤配合碧绿的绸缎,加之酥胸若隐若现,使得白言朗的双眼放出幽绿的暗光,看的周围的男人们均是猛地一吞口水。正当白言朗准备将狼爪伸向女子最后一层防线时,眼前突然白影一晃,跟着胸口一痛,就重重砸在数丈开外的地上了。 人们这才看清,原来刚才出手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白衣飘飘,金冠束发,容颜俊朗,眼眸清澈,手中折扇轻摇,顿时贵气无边。围观百姓见他为大伙不敢为之事,纷纷为他击掌叫好。 白衣男子脱下自己的外衫,蹲身轻轻给女子裹在身上。女子见眼前男子神态自然,目光澄清,便未抗拒男子的好意。将她扶起后,男子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白言朗。 方才给摔蒙了的白言朗终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向爪牙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刁民拿下!”爪牙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男子扑过去。 男子的表情似笑非笑,见恶狗般的爪牙扑过来,也丝毫不见慌乱。正当爪牙们呲牙咧嘴的准备拿住男子时,突然发现,刚才还站在原地的白影不见了。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忽听空中一声轻笑,大家纷纷抬头。只见那白衣男子单足落于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哗”地展开折扇,水平向前送出,随即一个旋身。他手中的折扇连扇,阳春三月的天气仿佛一下退回到寒冬,下方之人仿佛听见耳边寒风呼啸,顿时如堕冰窖,均开始搓手跺脚,暗叹这武功好生厉害。 男子做了个收敛的手势,折扇“刷”的一扇,只见几道气波由他手中的折扇散出,直飞向呆愣在原地的爪牙们。 白衣男子手握折扇,从空中飞快落下,那身影如闪电,如白练,白衣飘飞,墨发昂扬。便在他落地之时,爪牙们只觉方才那四散的气波在自己周身缠绕,一把折扇仿佛直戳双目,身子偏偏僵硬的躲闪不得,不由哀叫连连。 周围人群顿时爆发出喝彩声,白言朗一时吓傻了眼,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正当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时,一声暴喝传来,硬是压下了所有声响。 “逆子,还不赶快下跪行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救美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来者何人?叫谁逆子? 只见一身着褐色锦袍,双鬓斑白,髯须垂至胸口,面色土灰的半百老者气喘吁吁的跑来,在白言朗身旁停住,跪倒在地,向白衣男子所站之处深深一叩首。随即冲白言朗吼道:“你这逆子,快些给欧阳少庄主跪下磕头。”复又面向白衣男子,道:“欧阳少庄主,犬子狗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白持及言朗这一回吧”,白持又是一叩首。 白言朗还没反应过来,“爹,你说什么啊,这刁民怎可能是欧阳少庄主?” “混账东西,你平时不学无数也便罢了,连家规也不曾记得么,快跪下。”白持已经气得发抖了,连髯须也被他吹了起来。这个不肖子,非要把我白家搭进去么? 白言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着白衣男子跪下。围观的百姓听说是欧阳少庄主来了,赶紧向着白衣男子跪下问安。 “大家快快请起,寒朔今日只是来惠丰酒楼饮酒,并无要事。”欧阳寒朔微微弯腰虚扶着。 欧阳山庄位于段云山的山腰,处于三大势力正中,可谓兵家必争。山庄中人行踪隐秘,处事低调,在江湖中传闻甚少。要说这山庄的非常之处,莫过于他们曾宣称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无半点争胜之心。不管是易家还是无垠教的人到访相邀,无论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他们均不给面子。易家与无垠教因着山庄的古老,根基深厚,不能强取,只好作罢。 欧阳山庄于定州城有再造之恩,数十年钱,定州城爆发瘟疫,当时的欧阳山庄庄主欧阳靖亲自下山救助,并扶持白家做药材生意,救助百姓。故历年来,定州城的百姓都把欧阳山庄的人视为恩人。他们虽听过欧阳寒朔之名,也知他是如今欧阳山庄庄主欧阳镇山的独子,欧阳寒朔,但从未见过其人。相逢不识也正常的很。 欧阳寒朔纵然对白言朗厌恶至极,但也有尊老之心,便让白持父子起身,但白持坚持要跪,也就随他了。欧阳寒朔有些奇怪地问白持:“您老如何认得我?” “不瞒少庄主,我白家能有今日全倚仗欧阳山庄。当年若不是欧阳山庄的扶持,我们白家也不会做上药材生意,更不会积下这万贯家财”,白持言之凿凿。“故我白家历代当家都将欧阳山庄之人奉若神明。方才少庄主所使武功可是‘暖玉生寒’?” “正是”,欧阳寒朔看向此时跪在青砖上的父子俩,轻声道。 “当年欧阳靖老庄主救小人的爷爷时,也曾使过这招。小人虽未能亲眼所见,但少庄主所使招数,与爷爷所述大抵相同。加之看少庄主的年纪轻轻,必不会是欧阳庄主,小人便有了断论。”说着白持对着欧阳寒朔又是一叩。 白言朗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欧阳寒朔,面色由蜡黄一下变为苍白,“白言朗叩见欧阳少庄主”,白言朗不停地向欧阳寒朔磕头,头点地时发出“砰砰”的响声,听得人心中发颤。家规中“欧阳山庄之人可随时取走我白家人的性命”这条,他纵使再不学无术,也记得清清楚楚。 虽欧阳寒朔并未详细得知当年之事,但见此情形,也不像作假,便对白言朗说道:“你空有家财万贯,却不思进取,朗朗乾坤之下,做出猪狗不如之事,又当如何惩处。”欧阳寒朔不是不知,若没有白家老爷纵容,白言朗也不致无耻至此,官府估计也要顾忌这富家少爷。久而久之,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行为才愈加猖狂。 “小人知错,小人再也不敢了,”白言朗依然在磕着头,在这初春的天气里,他已汗如雨下。接着,白持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道:“如何惩处,全凭少庄主一句话。” 欧阳寒朔并未答话,只走向身后不远处身披白衫,独自垂泪的女子。白言朗伏于地面不敢抬头,少顷的等待已使他冷汗不止,后背汗湿的衣服暴露在乍暖还寒的天气中,如浸了冰一般使他冷彻心扉。 “这位姑娘”,欧阳寒朔小心翼翼得问,见外衫上已染上女子手臂上的血迹,该是刚刚弄伤的,鲜艳的红色在白衣上晕染,触目惊心,他心中不免心疼起女子来。“白言朗交由你处置可好?”言罢便静静等待碧衣女子的答复。 女子语间悲切,强忍泪水,目光楚楚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少庄主,小女子一介女流,能有什么主意呢?全凭公子做主就好,小女子只希望不要再有女子如我一般命苦。”说着,一颗泪珠自眼眶滑落。 欧阳寒朔的目光似乎无法从女子身上移开。这女子未着脂粉,柳叶弯眉,凤目含泪,鼻子小巧,樱唇已被牙齿咬出了血迹,脸庞由于方才的惊吓有些苍白。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就这样微微颤抖的站在夹寒的春风中,如雨中之海棠,如风中之绵柳,柔弱中自有几分坚韧。不得不说,欧阳寒朔见过很多貌美的女子,曾以为她们已经很美,但与眼前女子一比,方知根本比不得。 “少庄主?”直到女子轻声呼唤,欧阳寒朔方知已盯着女子看了许久,连忙转移了视线。怪了,怎像中了魔障,见到人家姑娘漂亮,竟移不开眼了。 “白家父子”,欧阳寒朔顿了顿,白持父子又将跪着的身子缩了缩。“你们即日起不得再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且要向城中百姓赠衣施药,不得收取任何报酬,日日如此,维系三年,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白持赶忙答道,生怕欧阳寒朔改了主意,“欧阳少庄主宽宏大量,小的怎会有异议。小的定遵照少庄主吩咐。”白言朗本以为此次难逃一劫,听到欧阳寒朔如此说道,顿时舒了一口气。但依旧维持着俯身跪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望你们谨记今日的承诺,如若食言,我欧阳山庄当初能给你们什么,便能拿回什么。” 欧阳寒朔说的一脸平静,白家父子却听得心中颤动,当初欧阳山庄给的,是白家今日的全部家当啊,一旦收回,他们一家老小该如何生存?这些年仗着财大气粗,明里暗里没少得罪人,富有时不觉得,一旦一无所有,只怕要活不下去。两人当即惶恐道:“一定一定。” “你们且回去吧”,欧阳寒朔冲白姓父子说道。但见两父子跪着没动,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厌烦道:“还有何事?” “少庄主,你看这”,白持支支吾吾,看了看那厢还僵立的壮汉们。 欧阳寒朔自然明白白持所指,抬手敞开折扇,冲那些壮汉们一扇,壮汉们只觉身上渐渐暖了,已能稍微活动,便不敢在留在此处,在一个可随时取他们性命之人面前,晚走一分便危险一分,纷纷挪到白家父子身后。 “谢少庄主”,白持冲欧阳寒朔磕了个头,就起身领着儿子和爪牙们快步离开了。 见他们行远,围观人群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欧阳寒朔今日对他们的大恩: “欧阳少庄主,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少庄主您可做了件大好事啊。” “我们这些年可让白言朗那畜生给欺压怕了” “是啊” 虽知晓白言朗嚣张,但也没想到白持父子竟惹得如此多的百姓不敢言而敢怒,欧阳寒朔顿时大声道:“大家大可不必再担忧,寒朔今日既插手此事,便会做个了结。他日若白持父子有何不规矩的行为,我欧阳山庄自会给大家个交代。”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羸弱的绝色女子,又道:“大家今日且先散了吧。” 围观的百姓们各自向欧阳寒朔告了辞,便逐渐散开了。原本拥挤的街道,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欧阳寒朔缓缓走向身披白衣,神情索然的绝色女子。 欧阳寒朔刚在女子面前站定,女子便向他行了个屈膝礼。女子白衣染血,此等动作已是做的有些吃力。欧阳寒朔本想去扶,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女子屈身轻声道:“多谢少庄主仗义相救,小女子如今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机会,小女子定当做牛做马,以偿少庄主大恩。”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路见不平,在下岂能置之不理?再者说,举手之劳怎能算得恩呢?姑娘切莫放在心上,还是快快起身吧。”欧阳寒朔一听这位姑娘与自己如此疏远,心中竟莫名矛盾,既不想让她记挂今日之事,又想因此事与她亲近。 女子没有接欧阳寒朔的话,依旧屈身说着再,声音微微颤抖:“白衣脏了,待小女子洗净再还与少庄主。小女子先行告退。”说罢,未看欧阳寒朔,便举步离开。 欧阳寒朔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披在女子身上的白衣,顿时大吃一惊,原本雪白的袖子现在几乎全被染成红色。区区一个擦伤,怎会流如此多的血,而她,竟一声不吭地撑到现在!起初见她身子颤抖,只当是畏寒,想不到竟是痛的。心中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原本想说的话早已不记得,欧阳寒朔忙看向艰难向着城门方向挪步的女子,大声道:“姑娘请留步!” 女子听到欧阳寒朔的呼喊,脚下一顿,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意识全无,原地瘫倒下去。 欧阳寒朔脚下一移,便到了女子身边,接住了已失去知觉的女子。 “姑娘,姑娘醒醒。”轻拍着女子苍白的脸颊,欧阳寒朔才发现女子的嘴角淌下鲜血,额头的汗细细密密。未及多想,便用衣袖轻轻为她擦拭。再看自己的前襟,已经被女子的血染红。 “你且撑着,我一定医好你。” 若此时的欧阳寒朔知道救了这个女子后会发生怎样的事,他也许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题外话------ e,要更多久才会有人看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风起 三月的天又飘起了蒙蒙细雨,飘飘洒洒地将江南的这座华贵的府邸笼罩其中。 自入春以来,这样细如牛毛的春雨每隔几日便会飘起,惹得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单论观赏雨景,这样的天气自是绝佳的。 易昭言立于自家花园的凉亭中,手握酒杯,透过雨帘望向不远处泛起涟漪的湖面。每年飘雨的初春,他便会常来这里赏景,有时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手中的酒从温热到冰凉,他仿若未觉。 管家易名已经五十多岁了,见过的世面不可谓不多,在这易家,几乎每日都能见到易昭言,可每次都要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看似优雅雍容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让人永远看不清的心,这种认知让易名浑身总是紧绷着。自打昭言公子当上家主,这五年来,家主处事愈发稳重,心机也愈发深沉,举止行为更让人难以捉摸。不知为何,家主无双的气质在一人自处时总是给人以拒人千里的冷漠之感,比如现在。易名在花园外停下脚步,等着公子叫他进去。 听闻轻微的脚步声,易昭言回了心神,点了点头,易名这才上前给他请安。 “事情查的如何?”背对易名,易昭言声音温润。 “回公子,正如公子所料,御风门主身上除中毒外,还有其他伤处。胸口一剑较轻,不足以致命。颈部一道细痕勒断喉咙,若不仔细看,确是难以察觉。且门主目露惊诧之色,似是见了什么震惊之事。当真不像挟苍所为。”易名低着头,声如洪钟,一听便知内功不弱。 “看来陆风当真了得,连挟苍宫主都亲自出手。”易昭言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属下愚昧,不知公子如何断定是挟苍宫主所为。” “若我料的不错,那勒痕出自一件稀世神兵,除了挟苍之主怕是别无他人。”易昭言转过身,看向亭下的易名。 易名猛然看向易昭言,见易昭言正看他,又低下头去:“公子料事如神。若不是这道勒痕几乎将御风门主的颈部勒断,属下也不致发现这非常之处。”习武之人不可能见到神兵而不动心,这与贪婪无关,这点易名自是懂得,挟苍宫里其他人为了性命,必不敢私藏。不知为何,易名不敢与易昭言对视,他总觉得公子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极不自在。 半晌,易昭言轻声吩咐道:“近日我要去一趟欧阳山庄,你且先去打点。”说罢,复转过身看向远方,隐去嘴角的一抹淡笑。 “是,属下告退。”易名躬身退下。 一春常是雨和风,风雨晴时春已空。春去春来,花谢花开,转眼间已经五年了,你过得还好么?易昭言目光飘渺地看向虚空,眼眸浮现宠溺之色,忽又消失不见。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易昭言将紧握的酒杯放到石桌上,转身离开了亭子。 在他步出凉亭之时,酒杯缓缓裂成几半,早已冰冷的酒水沿石桌淌落地面。 “不要,不要杀我爹娘,爹爹娘你们快跑啊”,床上的绝色女子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呓语连连。声音嘶哑,不停地摇着头,似是紧张得很,头上的汗水和不停滑落的泪水已经将枕头打湿一片。 大夫将系在女子手腕上的细丝解下,收在药匣中,转身走出屏风。 见大夫步出里屋,欧阳寒朔忙迎上前去:“洪神医,这位姑娘怎么样了?已经两天了,为何还未转醒?” “回少庄主,这位姑娘的伤情与昨日相较并无起伏。只因她手臂上的伤口深,失血过多,伤口感染才发了热,加之情绪起伏较大,致使昏迷不醒。”被称为神医的白发老者躬身恭敬回话,中气十足,眼眸明亮。 “那究竟何时能醒来呢?”欧阳寒朔极想见到女子清亮的眼眸,想听听她略带疏离的声音,想看她微笑的样子。 “这位姑娘底子还是不错的,退了烧,大抵便能清醒过来。” “劳烦神医了。”欧阳寒朔冲洪杞拱了拱手,便唤来管家,将洪杞送回客房。若是平日里的欧阳寒朔,定会发现这神医的异常,但今日却没有,关心则乱大抵便是如此了。 直到床上的美人不再发恶梦,欧阳寒朔才觉天色已晚,再待在下去终是于礼不合。便即跨出大门,对立在门外的侍女说道:“好生伺候着。”他承认,他喜欢上了这个外表如娇花照水,内在坚强隐忍的女子。这两日的时间,他捋清了自己的感情,也坦然接受了,喜欢便是喜欢了。但究竟从何时开始的,他却不甚清楚。也许是她打白言朗时,也许是她忍痛行礼时,也许是第一眼见到她时。 当日救她回到庄内,欧阳寒朔便找人查了她的身份。原来她便是御风门陆门主的女儿陆轻盈,不会武功,但轻功不凡。御风门以绝世轻功闻名于世,门内之人飞檐走壁,鬼神难及。几日前,御风门惨遭灭门,照理说,以陆轻盈的身手,不可能从挟苍杀手的剑下逃脱。欧阳寒朔对她不是未存疑心,但只有将她救醒御风门灭门的真相才能大白,故于公于私都必须治好她。湖州城内有位洪神医,医术高强,妙手回春,据说能与勾魂无常抢人,自然诊金也是极高的。而且那姓洪的有个怪癖:从不出诊。欧阳寒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硬是将他从湖州城请到了欧阳山庄来。 欧阳寒朔走后,方才在门外守着的侍女桃红便进了里屋,替陆轻盈掌了灯。细看床上柳眉微蹙的女子,当真是美艳无双,难怪少庄主对她如此上心。她自小就在庄中做了丫鬟,见过的女子称得上美丽的,除了庄主夫人便是顾盼小姐了,可庄主夫人年华不再,顾盼小姐也早已过世了数年。昨日初见,少庄主将她抱在怀中,当时只觉诧异,后便忙活着替神医打下手,并未看得真切。今日仔细一瞧,真心觉得这女子是能夺天姿之人。 见女子睡得沉了,桃红便吹熄了灯,怕她夜里醒来唤不到人,少庄主得知后怪罪,也不敢回自己的房间去,就径直走到外屋的小榻上躺下,准备歇息。 桃红刚走,原本状似沉睡的陆轻盈忽的睁开双眼,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嘴角轻勾。直到听到外间均匀的呼吸声,她才缓缓翻身而起,走到外间,竟连脚步声都未发出。俯视着正在沉睡的小丫头,抬手点了她的睡穴。而后一扬手臂,窗户猛地敞开,月光流水般照着小榻上昏沉的睡颜。 陆轻盈看了一眼桃红,心道这丫头长得倒清秀,随后便轻盈跃上窗沿,脚下一蹬,身子飘然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殿内灯火通明,墙壁上人影交横。 柳晟云斜倚在金座上,白玉面具覆面,背后一个“雲”字龙飞凤舞,狂傲非常。他看着下方立成数排的人,殿内静的只闻火燃蜡烛的噼啪声。 “挟苍的人靠近欧阳山庄了”,慵懒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座下几人一哆嗦。柳晟云见了大笑了一阵,接着道:“我教中长老果然胆识过人啊。”声音冰冷刺骨,下方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尔等可有对策?” 一个体态微胖,面相平庸的男人跨前一步,朗声道:“依属下之见,挟苍宫定是瞄上了欧阳山庄,想一举拿下”,顿了顿,接着道:“但拿下欧阳山庄实属困难,我教也多次无功而返,他小小挟苍宫有何能耐?我们大可放心。”等了半晌,未闻柳晟云回应,原本信心满满的男人,心里开始发虚。 “江长老,你有何看法?”柳晟云的声音慵懒如初。 被柳晟云点到之人,也便是江长风同样跨前一步,只见他双鬓微白,低眉顺目,不紧不慢道:“回教主,此次挟苍宫必将进攻欧阳山庄”,听到这话,刚刚发言的男人顿时舒了一口气。江长风是教内德高望重的元老,曾跟随前教主,连柳晟云也是十分敬重他的。但江长风下面的话却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但属下认为,此次之事非同小可,挟苍宫极有可能一反常规,巧取拿下欧阳山庄。”依然不紧不慢地语气。 “何以见得?”柳晟云接着问,言辞间有了些语调,似是极感兴趣。 “听闻湖州城的探子密报,欧阳寒朔花重金请得神医洪杞进欧阳山庄小住几日,一般病症何须劳动洪杞,只怕是欧阳山庄有极重要之人受了重伤,我们却并未收到欧阳山庄有人受伤的消息。如今御风门已毁,欧阳山庄与其相隔不远,极可能成为挟苍宫的下个目标,此次洪杞出山之事怕是与挟苍宫有着莫大的关联。” “长老消息果然灵通,本教主今日早些时候的确收到密报。”顿了顿,柳晟云嘴角轻勾道:“长老所言极是,不知长老可有良策?” 虽然隔着面具,语气也并无异常,但江长风仍感觉到柳晟云的话里暗含机锋,当即心中一凛,面上却依然平静。“属下愚见,我教应派人深入欧阳山庄探查清楚,看究竟有何非常之处。”抬头看了一眼柳晟云,江长风接着说:“属下愿意前往。” “好,江长老对我教的衷心日月可鉴,但此行艰险重重,若是伤了长老分毫,对我教岂非莫大的损失?”柳晟云婆娑着金座的扶手,直直看向江长风。 座下的江长风突然跪下,高声道:“为了我教的统一江湖大业,江长风定当万死不辞。” “江长老言重了,此次本教主将亲自前往”,说着柳晟云坐直身子:“你们退下吧。” “教主,这样恐怕不妥” “退下。” 座下有人试图阻止柳晟云这般冒险的行止,然被柳晟云生生打断。 “遵命。”殿内响起一阵衣衫婆娑之声,只一会儿功夫,殿内便只余柳晟云一人。 柳晟云独坐半晌,蓦地看向虚空中的某处,轻声道:“赤霄。” 空中荡起几圈波纹,随即一个长发遮住半边脸的黑衣人出现在柳晟云面前,躬身而立。 “赤霄,你留在教内看着江长风这个老狐狸,我走后,他若有异动,便将他拿下,等我回来后发落。”隔着面具,柳晟云的话无一丝温度。他清楚,江长风在教内的根基深厚,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瓦解他的势力,江长风已经按捺不住了。此次他去欧阳山庄,江长风恐怕会有所作为了。 “是。”说罢,空中复荡起几圈波纹,黑衣人顿时消失不见。 “区区挟苍宫,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题外话------ 给自己加个油鼓励一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相邀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初春夜里的风携几成寒气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月亮终于拨开云雾,寒光下注,将欧阳山庄笼罩于一片静谧之中。 欧阳山庄西厢摘星阁外,一棵树的枝叶上,立着一碧衣女子,负手仰望,观天上星宿。风吹叶动,女子也随枝叶上下起伏,轻若无物。拥有此等高绝轻功者,除了陆轻盈不做他人之想。好久没这样看过星宿了,陆轻盈心中微叹。 此时摘星阁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是神医洪杞。抬首见陆轻盈立于高枝之上,洪杞忙走上前单膝跪地,还未开口便听清冷声线飘然而下:“尹湛,你可知罪?”陆轻盈依旧看着天空,身随风动,仿若方才的声响并不是她所出。 “宫主,尹湛此举实属迫不得已”,若声音能如其人的话,想必这尹湛定是刚毅正直的。“属下本想听命驻守宫内,但宫主此行艰险万分,据说易家和魔教也都已出手,宫主只身犯险,属下内心难安,便易了容私自前来,以助宫主一臂之力。望宫主恕罪。” 陆轻盈平视前方,心中微动,好话都让你说尽了,还让我说什么呢。助我?若你是能真心助我之人,我怎会不用。半晌,她轻声道:“罢了,既是来了,便好生听从本座的命令,继续扮你的神医,见机行事,切勿坏了大事。” 尹湛将跪着的身子又压低了一些,道:“谢宫主不罚之恩。” 过了良久,二人均是无言。 “几日后陆轻盈的病该有所好转了。” 听闻此话,尹湛看向枝头,陆轻盈已然不在。他直起身子,明月光华铺洒在他的脸上,明亮的眼眸与他的白发白须极不相称。他望向陆轻盈居住的方向,喃喃道:“你终是不肯信我。” 陆轻盈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桃红清秀的脸庞。 见她醒来,桃红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姑娘醒了,桃红这就去请少庄主。”说着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其实桃红也不知道她的欣喜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这姑娘醒了,少庄主定是极开心的。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欧阳寒朔并洪杞一同进了外屋,桃红跟在后面。隔着屏风,欧阳寒朔温和有礼地对陆轻盈道:“听闻姑娘醒了,便请了洪神医一同前来,现在可方便让神医瞧瞧?” 轻咳了几声,陆轻盈的声音稍显虚弱地透过屏风:“小女子多谢少庄主救命之恩。” 一阵衣角摩擦的悉悉索索声,洪杞随桃红进到里屋。“请让老朽为姑娘诊脉。”洪杞的声线听起来十分苍老,但中气十足。雪白的皓腕缓缓伸出纱帐,洪杞取了金丝轻轻搭上。少顷,他收回金丝,向陆轻盈道:“姑娘身体已无大碍,但仍十分虚弱,这几日就请姑娘多多歇息,切忌情绪过度激动。” “劳神医费心,小女子记下了。”说罢,又轻咳几声。 洪杞绕过屏风,见欧阳寒朔已等在那里了,便向他躬了躬身,道:“少庄主,这位姑娘的伤已无大碍了。只是她有郁结在心,怕是会影响康复啊。” 欧阳寒朔冲洪杞拱了拱手,道:“谢神医。”心中却在思量,陆轻盈定是因被挟苍宫灭门之事郁结。一个女子,一夜之间失去至亲和同门,此等伤痛非常人能忍受。之前在定州城还被那样欺负,她心中定苦不堪言。 洪杞见欧阳寒朔并未有其他表示,当下面露难色,道:“少庄主,老夫的医馆已闭门多时了,不知” 回过神来,欧阳寒朔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即刻派人护送神医回去。” 一直听着外间动静的陆轻盈心中一动,尹湛果然想的通透,看来这次她也不致太辛苦。 “只有梦魂能再遇,堪嗟梦不由人做。”陆轻盈身披水红色绣兰花银线镶边丝绒披风,立于芳菲苑的院中,映得面色不如之前那般苍白。素手轻拈树上桃花,望着远方出神,口中喃喃吟出这两句诗。 欧阳寒朔一进得芳菲苑,便见得陆轻盈倩影半隐于桃树之间,静静立着,身上的悲伤之气即便在桃花林中,也难以掩饰。听得她吟那两句诗,再联想她如今的境遇,欧阳寒朔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脚下不由向佳人走去,直至她身侧几步处才停下。只见春光透过桃花照于陆轻盈面颊,洁白的肤色淡粉映衬,娇艳照人,而陆轻盈仿若陷入沉思,目光飘忽,并未察觉到身边有人。欧阳寒朔不禁失神,待他反应过来,手已抚上陆轻盈的肩头。 陆轻盈惊了一跳,忙回头一看。 “你身子虚弱,外面风大,怎得出来了?”欧阳寒朔知自己行止唐突,生怕陆轻盈恼了,急急出言掩饰。 陆轻盈闻言福了福身子,道:“轻盈不知少庄主驾临,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快些起身,哪有那么多虚礼。”欧阳寒朔今日依旧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手执折扇,如与她刚见时一样。 “轻盈见苑内的桃花实在美丽,一时情不自禁,便出来了。”陆轻盈的声音婉转有余,已无当日的疏离,动听非常。 “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前些日子有些事要处理,便没来看你。今日一见,气色好多了。” “劳少庄主费心,轻盈身子已大好了。”陆轻盈抬头看向欧阳寒朔,眸光流转。“少庄主这些日子送了好些补药来,轻盈要再不好啊,怕是要被药淹死了。”说罢,俏皮一笑。 这一笑,竟晃得欧阳寒朔有些失神。见到她时,便不是个愉快的场景。后来到了欧阳山庄,她梦魇连连,醒后便思念至亲。他不是不知,这十几日她茶饭不思,整日整日的沉浸在哀伤之中,他实在不忍问她是如何死里逃生。即便吩咐桃红哄她开心,她也是强颜欢笑,今日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美不胜收。 “庄中要在几日后举行一场桃花会,届时会有武林上的朋友前来助兴,不知轻盈姑娘可有兴致去瞧瞧?”欧阳寒朔有些紧张,他怕她会拒绝。陆轻盈既是御风门的人,挟苍宫一定不会放过她,此次让她抛头露面确是有些危险的,但那日大家都在场,且个个身手了得,料挟苍宫也不会如何。 陆轻盈心中一动,垂下头去。欧阳寒朔以为她不愿意,忙说道:“既然姑娘有所顾虑,那便罢了。” 半晌,陆轻盈再抬起头,已是擒着泪水,她轻声对欧阳寒朔道:“轻盈的身份想必少庄主已知晓,您公开收留轻盈怕是要得罪挟苍宫,轻盈怎能让少庄主陷入这样的局面?”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欧阳寒朔赶忙道:“轻盈姑娘切莫如此认为,挟苍宫早已对我欧阳山庄虎视眈眈。御风门离欧阳山庄仅一山之隔,挟苍宫都敢下此毒手,这显然是向我欧阳山庄宣战。我欧阳山庄虽不偏帮各大势力,却也不是好欺负之辈。便是姑娘不在欧阳山庄,我也不会逆来顺受,由得挟苍宫为所欲为。” 陆轻盈闻言,便要跪下谢恩:“轻盈何德何能,能得少庄主几次三番的搭救,轻盈在这里先谢过少庄主了。” 欧阳寒朔忙扶住陆轻盈,道:“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何须客气。再说能帮助姑娘,我纵使赴汤蹈火又有何惧?” 见陆轻盈脸色泛红,低头不语,欧阳寒朔又道:“轻盈姑娘如此通透,怎会不清楚在下的意思呢?”欧阳寒朔轻轻扳过陆轻盈的身子,“轻盈姑娘,今后可否让在下来保护你?”欧阳寒朔俊朗的脸上也泛起红晕,说得这些话已是让他十分难为情了,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说这等话啊。 陆轻盈只是转过身去,半晌,她道:“少庄主多次救轻盈于生死之间,轻盈对少庄主的心何尝不是日月可鉴,只是现今父母大仇未报,轻盈又怎能安心过活呢。” “轻盈姑娘,在下可助你报仇,但报仇不能成为你生活的全部,人的一生有太多的事要做。”欧阳寒朔说的郑重。 陆轻盈转过身,面色凄楚,道:“挟苍宫势力浩大,轻盈就算再不识好歹,也不能让少庄主卷入这是是非非。轻盈今生命苦,只会拖累他人,只愿来生再报答少庄主的大恩了。” “轻盈姑娘,我既已决定,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后你只管开心的过日子便是,还有不要再说什么恩不恩的话了。”欧阳寒朔拂上陆轻盈的面颊,替她擦去泪痕。 见陆轻盈没有说话,欧阳寒朔唤道:“轻盈姑娘” “叫我轻盈吧。”陆轻盈低头娇羞道。 欧阳寒朔一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生平第一次明白,原来心愿得到满足的感觉是如此幸福。从小到大二十余年,衣食无忧,受人尊崇,他也不甚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只是依父母之命行事罢了。直到遇见陆轻盈。陆轻盈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既是喜欢上,那自然要努力争取,这是他的庄主父亲自小便教给他的。但他根本就不清楚,吸引他的究竟是一朵莲花,还是一棵罂粟。 “轻盈。”此时容光焕发的欧阳寒朔,更是俊朗非常。 陆轻盈语声嚅嚅,浅笑含羞,回了一声“寒朔”,使得欧阳寒朔心生满足。他牵起陆轻盈的手,她低下头去,掩住眼底的那抹异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花会 近几日,定州城内的人好像突然增多了,大街上到处都是生面孔。桃红从街上帮陆轻盈带了些胭脂水粉回来,如是说着。 陆轻盈静静坐在铜镜前,看着桃红为自己梳妆,脸上亲切浅笑,却未达眼底。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镜中映出桃红惊艳的神色和羡慕的眼神。妆后的陆轻盈容颜绝色,清新脱俗,眉目清雅,墨发侧披如瀑,淡淡然笑。 陆轻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夸奖道:“桃红,你人长得美,手也是巧得很。” “姑娘过奖了,姑娘天生丽质。就是不上妆,也是沉鱼落雁。”桃红笑道,“要是少庄主见了,定当迷死了。” “桃红你又取笑我了。”陆轻盈作势要打桃红,桃红向旁边一闪,但笑不语。 见陆轻盈只是笑闹,并未动怒,桃红才走到衣柜前,替陆轻盈挑了一件鹅黄翻边纹蝶石榴裙,便邀她过去试穿。 “替我拿白衣吧。”陆轻盈的声音忽的有些飘渺。 “今日桃花会,姑娘穿艳丽些更合乎气氛。”桃红试图劝陆轻盈改了主意。“要不姑娘试试这件紫衣?”桃红又从衣柜中找出一件淡紫色绣暗花衣衫,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两下。这些衣服都是上等的丝绸,衣衫上大朵的绣花,栩栩如生,似是能让人闻见香味。她怕是一辈子都穿不上呢,少庄主给陆姑娘送了许多衣裙,但这位陆姑娘除了今日,从来只穿样式简单的细纱衣裙。 陆轻盈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接话,只道不习惯别人伺候着换衣,让桃红将白衣放到床上。 桃红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上好的衣裙,才将衣柜门关上,道:“姑娘先行更衣,奴婢去前院看看,待到了时辰,再来喊姑娘。” 陆轻盈看着桃红离去的身影,脸上淡笑渐渐隐去。素手一翻,不远处的门“砰”的一声关上,说道:“下来吧。”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从屋顶上翻腾而下,稳稳落地,随即一躬身,道:“尹湛参见宫主。” 陆轻盈缓缓踱到窗边,看向苑中桃林,夕阳的余晖将满园桃花映得鲜红一片。“何事?”那日欧阳寒朔派了几个随从去送洪杞,半路上尹湛将他们尽数杀了,后易了容,找了几人一起回到山庄。由于怕漏了马脚,他行事异常小心。这事情的原委尹湛与她大概提过,陆轻盈怕引人注目,也极少与他见面。 尹湛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道:“属下不知,宫主为何要利用欧阳寒朔的感情,你原来最讨厌如此。” 许久,陆轻盈才开口道:“因为他太善良,从此突破最易成事。” “善良之人不需要背负太多仇恨,宫主这些年来所受的苦痛,不都源于仇恨么?你又何必”尹湛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宫主的私事他不该过问。 “你近来越发心善了,”陆轻盈回头看向他,“在御风门你心慈手软,若不是本座出手杀了陆风,这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半晌,她又轻声道:“这江湖血雨腥风,吹打得别人,就吹打不得他欧阳寒朔么?我不这样做,别人也会这样做。” 蓦地四目相接,尹湛乍看得她的眼中有愤恨,有痛苦,有寂寥,也有希冀。复再看,又只有空茫一片。不由心中疼痛,情不自禁道:“你想要的,我定当助你得到。” 陆轻盈复转过身看向窗外桃林,道:“今夜不可轻举妄动,易家和无垠教大概都会来,他们的人心思缜密,武功极高。多加小心,不要出了纰漏。”不是不明白尹湛的情意,这些年出生入死,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只是他终究是那人的人,要她怎么敢相信呢? “遵命。”尹湛回过神来,不免心中懊恼,他怎会说这些不该说的话呢。 远远望见桃红走来,陆轻盈向尹湛使了个眼色,尹湛立刻会意的跃上屋梁。 “姑娘,宴会要开始了,请姑娘与奴婢同去。”桃红敲了敲门,说道。 陆轻盈迅速将衣服换好,缓缓走过去打开房门:“走吧。” 一路随桃红走向前院,不疾不徐。这是陆轻盈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出芳菲苑,夕阳下的欧阳山庄还真是醉人呢,与挟苍宫比起来简直是人间仙境。桃红走在前方几步处不停地向她介绍着山庄的独特之处,她却不甚上心。 现下春意已浓,绿杨结烟垂袅风,锦簇花团绣成堆。沿路走来,楼阁错落有致,空里香气浮动,东风送暖,雅致非常。陆轻盈也不免心中感叹,真真是巧夺天工。欧阳寒朔自小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难免心地纯净了。思及至此,她自嘲一笑。 就这般走着,看着,少顷便到了前院。一个拐角过后,豁然开朗。一眼望去,繁花一片,不远处的桃林尤为艳丽,轻风吹过,桃瓣飘扬,煞是有意境。陆轻盈觉得,这段云山间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此了。 连续拐过两个弯角,陆轻盈的眼前一亮。前方一座石台架于百花之中,石台上摆着两排长桌,长桌正中的主位上,落座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余岁,手拿酒杯,正襟危坐,正气凛然;女的看上去年轻一些,高贵典雅,温婉贤淑。这大概就是成名已久的欧阳庄主夫妇俩了,陆轻盈想道。两排长桌后此时已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陆轻盈看一眼长桌上的人,眼中顿时惊涛骇浪。她忙调整好心绪,随桃红继续向前走着。 穿过石桥,来到石台中央,陆轻盈浅浅蹲身,向欧阳镇山夫妇行礼:“轻盈见过庄主c庄主夫人。” 清雅的声线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今日来赴会的都是江湖名震一方的英雄,武功高强。当然,年轻的易家家主易昭言和魔教教主柳晟云也在其中。方才陆轻盈还离得很远,他们便察觉她的存在。但听此女步伐极轻,定是轻功卓绝,他们一时辨不清她的身份,便都未作声,却也都暗地留意着。唯独易昭言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手中酒杯一抖,些许酒撒了出来,但昭言公子是何许人,怎能让众人看出他的失常?于是一挥衣袖,桌上洒出的酒便不见了。 此时欧阳寒朔从长桌靠近主座的地方站起来,走到陆轻盈的身侧,将她扶起,向欧阳镇山说道:“爹,娘,这便是孩儿前些日子从定州城救回来的姑娘了,御风门陆门主的女儿,陆轻盈。” “陆轻盈?陆门主的女儿?”欧阳镇山有些欣喜的问道,前几日是听说寒朔从定州城救回一个女子,但他并未留意,只因这寒朔小儿十分心善,定不会见死不救。没想到那女子竟是陆门主的女儿。 “正是。”陆轻盈轻声答道。 “哎呀”,欧阳镇山忙从座位上下来,“陆门主与我是至交,前些时日听说御风门惨遭不测,我悲痛万分,想不到陆兄的女儿尚在人间。”欧阳镇山说着,竟热泪盈眶。“寒朔啊,你为何不早些领轻盈来见我?” “回爹的话,前些日子轻盈身受重伤,一直于芳菲苑休养。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便才领来见爹娘。”欧阳寒朔说着,看向陆轻盈的侧脸。他心里很是忐忑,不知爹娘会不会答应将轻盈留下。 一旁的易昭言望着台中央三人,眸色渐深,陆轻盈,真的不是她?五年来,他派人翻遍了整个雁落崖,都不曾找到她的尸骨,他一直都认定,慕思初还活着。这陆轻盈与慕思初的容貌如此相似,难道只是巧合?柳晟云则是默默看着一切,淡然浅笑,眸光高深莫测。 思来想去,欧阳寒朔终究觉得,现下告诉爹娘他想与挟苍为敌还为时过早,他隐约觉得娘似乎不甚喜欢轻盈,便对欧阳镇山道:“爹,宴会还需您主持,还是先请轻盈落座吧。”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轻盈怕生,与孩儿相处几日才渐渐熟悉,就让她与孩儿同坐吧。” 欧阳镇山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一扫,见欧阳寒朔目露希冀,陆轻盈羞赧的低着头,顿时明了儿子的心思,心下计较,同时道:“寒朔既是开口了,那就如此吧。”说罢,就走回座位,刚坐下,便觉夫人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欧阳寒朔走回座位,桃红扶着陆轻盈在他身侧坐好后,便立于他们身后。欧阳寒朔向陆轻盈展颜一笑。看到这样明媚满足的笑容,陆轻盈心中微震,忽觉有些不忍。刚刚欧阳寒朔没有向欧阳镇山他们的说明立场,她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的。从五年前起,陆轻盈就逼迫自己对万事都狠下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利用他人的感情,这还是第一次。她知晓,欧阳寒朔迟早会发现的,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想杀了她。 迎面射来两道不友好的目光,陆轻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衣着火红,妆扮明艳,五官标致,只是脂粉之气过浓,掩饰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灵气。见陆轻盈瞧过来,她马上目露不服之色。陆轻盈心下觉得好笑,看来欧阳寒朔很是抢手啊。想自己与她一般大的时候,也如她一般喜欢着一个男子,至于后来,只能说世事无常罢。 心知易昭言和柳晟云都在打量她,陆轻盈分外小心地低下头。那厢红衣小姑娘却以为陆轻盈这是在蔑视她,不由光火更盛。 “今日大家肯赏脸来此共赏桃花,在下十分荣幸”,欧阳镇山举起酒杯,向在座宾客敬酒。“在下敬大家一杯。”说罢,便先干为敬。 在场之人均一饮而尽,将空杯放下。此时,一道娇蛮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偌大的宴会,只有酒肉怎能让大伙儿尽兴呢,不如由双双耍一段剑舞,给大伙儿助助兴。”这位双双便是刚才敌视陆轻盈的小姑娘,只见她手执长剑,走至两长桌中央,向上座的欧阳镇山及夫人行了一礼。 陆轻盈顿时明白了这红衣小姑娘是谁。原来她便是武林世家万家的小姐,万双双。易家未崛起之前,万家曾居武林四大家族之首,后因易家的强势打压及家族经营不当,日渐衰落。直至二十年前,万家人将女儿嫁进欧阳山庄,才止住下滑的颓势。说起来,如今的庄主夫人万寄仪还是万双双的姑母呢。 “双双,休得无礼,快回来。”与万双双同座的年轻男子,该是万双双的哥哥万钧,忙向她喊道。这个小妮子,胡闹起来竟不分场合。 “双儿”,此时发话的竟是一直端坐不语的庄主夫人,“你既提出了,便舞一段吧,让大家当个笑话看也罢。”万寄仪微笑着看着万双双。 “那我就献丑了。”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 火红的身形,银白的剑光,飞扬的墨发,喊出的铿锵。剑网交织,破空脆响,辗转腾挪,石台穿梭。万双双的剑舞得极其漂亮,使得在座的众人不禁为她叫好,就连柳晟云都不禁多看了几眼;而易昭言的目光则是一直未离开与欧阳寒朔同坐的陆轻盈,只因他隐蔽的很好,并无人发现。看得出万双双为今晚的表演准备了很久,只是舞蹈的成分淡了一些,但能做到如此,已是极好。 收了剑,万双双的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但她浑不在意,只是向万寄仪说道:“姑母,孩儿的剑已舞完”,随即,她挑衅的看向陆轻盈,“不知这位陆姑娘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呢,可否让我们饱饱眼福?” ------题外话------ 控制不好字数啊,总是写的有多有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刺杀 在场之人都看向陆轻盈,万双双的剑舞得如此精彩,现在她当然有资格说话。陆轻盈身子一颤,羞怯的看向主座上的二人,后又看向万双双,像是被说中了痛处一般。易昭言看在眼里,目光玩味。 万双双见陆轻盈这般模样,自然是没什么出色的才艺了,胸口的得意无限蔓延,眼中也积起嘲讽之意。主位上的万寄仪见此,便道:“双儿休得无礼。”心中却是冷笑,适才寒朔对陆轻盈的情意她尽收眼底。奈何你陆轻盈一无是处,又无靠山,就是得了寒朔的心又如何,照样不能进我欧阳山庄的门。 见在座宾客神色各异的看着轻盈,欧阳寒朔心中很是不快,便起身道:“今日轻盈身体未愈,怕是不适合表演,不如”,欧阳寒朔还未说完,一道清冷慵懒的男声打断了他:“听闻御风门的轻功天下无双,在下仰慕已久,今日陆姑娘不能让我等大开眼界,实在是可惜啊。既然陆姑娘未使过轻功,不知欧阳少庄主因何断定她就是陆门主的女儿呢?”说话的正是魔教教主柳晟云,这女子步子飘忽,呼吸极轻,甚至连他也难以察觉,武功必定不俗,并不像重伤初愈之人。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霸道,礼数全无,让欧阳镇山夫妇和欧阳寒朔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是在质疑欧阳山庄的能力啊,若是连一个姑娘的身家背景也查不出来,那欧阳山庄怎样在武林之中立足?柳晟云大概料定欧阳山庄不能因这女子与无垠教翻脸,毕竟易家行事飘忽,且还有一个挟苍宫虎视眈眈,才如此肆无忌惮,场面一时有些难看。 陆轻盈不由在心中为柳晟云叫了声好。今日她若不使出轻功,就是在侮辱御风门的轻功不过浪得虚名,不敢在众高手面前露怯,那么她的身份也成疑问。看来他已经对她起疑了,易昭言怕是也如此料想吧。 陆轻盈走到两长桌之间,不顾欧阳寒朔的劝阻,避开易昭言审视的目光,轻声道:“轻盈献丑了。” 说罢,陆轻盈转过身,脚下未动,身子就已向石台下的花海移去。一脚在石台边缘轻踏,整个人借力凌空飞起,袖中白绫抖出,击向不远处的桃树,继而一个转身,带起桃瓣无数,陆轻盈轻身立于纷飞的桃瓣之上,远看如立于虚空。清风徐来,花瓣飞扬,桃瓣上的女子也随桃瓣高低起伏。粉嫩的花瓣与飘然的白衣一起,随风飘扬,绝世无双。 踮起玉足,陆轻盈竟在花瓣上翩翩起舞。忽而轻云般慢移,忽而疾风般旋转。玉臂挥舞,衣带也随她来回舞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美目顾盼,气若幽兰。月光注下,竟如仙女一般。扭动的纤腰,飘渺的身影,在那片粉红之上如履平地。众人也不禁看得痴了。 易昭言看着繁花上翩然起舞的女子,面色温雅如常,思绪却回到五年前。还记得那晚,她一袭白衣,宛如仙子,就那样决绝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如今,她依旧身着白衣,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都说舞由心生,还记得那时他吹笛,她起舞,跳的也是今日这支《蝶恋花》。只是那时,她舞得是欣喜,是爱慕,在她身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依恋;而今日,她的舞中,什么都没有。 突然,静美的场面被桃林中窜出的四道黑影打破。只见四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各占一方,手执长剑,速度奇快,直逼陆轻盈而去。 “轻盈小心!”欧阳寒朔一声高喊,随即他施展轻功,就向陆轻盈飞去。易昭言眸色一暗,手中酒杯猝然向黑衣人射去,人也腾空而起,与柳晟云同时掠向黑衣人。在座有几人本也想上前相助,但见到易柳二人同时出手,顿觉万无一失,就又坐了下来。 武林中一直将易昭言和柳晟云二人称为“南易北柳”,除却因两大势力各占半边天外,还因至今无人知晓二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五年前,易昭言不过舞象之年,便练成了百年前威慑武林,但久已失传的翻云掌,凭一己之力,血洗烜赫一时的追魂帮。那时,易昭言的武功就如此之高,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而柳晟云的武功一直神秘莫测,无人见过他出手。但以他如今的年龄和资历便当上魔教教主,且让手下心高气傲的魔教长老们臣服于他,若无些非常手段,怕是万万办不到的。 陆轻盈见黑衣人提剑向她刺来,瞳孔一缩,立即左右脚互踩,身形猝然上扬。那四人刺空,遂剑尖交汇,陆轻盈一脚踏在四剑相接处,凌空一个后翻便脱离了包围圈,飞身疾退。 欧阳寒朔飞出的折扇与其中一黑衣人的长剑纠缠起来,叮铛作响。黑衣人只觉手中长剑越来越寒,本来不甚在意,没几招便觉得身子已经冻的不听使唤。而柳晟云二指夹住一柄长剑,手腕一拧,那黑衣人只觉手臂一麻,胸口剧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忙反身跃出。柳晟云手在空中变掌为爪,竟隔空将那黑衣人抓回。方才易昭言掷出的酒杯砸在其中一人身上,那黑衣人一时失去平衡,易昭言赶到拦住了他追击的去路。那黑衣人见易昭言插手,手中长剑挥得“嗤嗤”作响,直刺向易昭言胸前。易昭言侧身避过,跟着右手掠上剑身,只闻“喀拉”一声响,刺来的长剑登时断成两截。 起初四人包围,现在三个黑衣人已被截住,只余下一人继续追着陆轻盈不放。陆轻盈心中冷哼,只见她虚影连闪,两人一退一追,瞬间便与那黑衣人拉开两丈远的距离。忽闻身后破空之声直冲背心,陆轻盈忙在空中一个变向,忙向右侧一个翻身,一只利箭便擦着她的腰际飞过。一声利器刺穿皮肉的闷响,那黑衣人胸前鲜血飞溅,随后便坠入脚下的繁花之中。陆轻盈看了倒下的黑衣人一眼,身子一转,脚下一踏,复向石台飞去。 她就这样踏花而来,白衣裹在身上,显露出她美好的曲线;青丝飞扬,双臂张开,飘逸潇然。越过数丈远的距离,不过瞬间。石台前,陆轻盈纵身一跃,单足落地,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缓缓步入石台中央。 观赏到御风门绝世轻功的石台上众人目露钦佩之色,适才黑衣人施展的轻功与陆轻盈的轻功完全没有可比之处,仅一个动作便高下立判。万寄仪眼中的冷笑早就被凝重替代,她知道,双儿无论是计谋还是姿容都无法同这陆轻盈争,但为了万家,她一定要想法子让寒朔娶了双儿。就连方才蛮横的万双双,看到哥哥也目露惊艳之色,心中不服,却也一时无话。 彼时,易昭言,柳晟云,欧阳寒朔三人也手提黑衣人前后脚踏上了石台。众人望去,柳晟云手中之人面容扭曲,满脸是血,显然死得极其痛苦。刚刚打斗时,众人的目光均被陆轻盈吸引了去,未留意柳晟云使了何等招式,但见到黑衣人此时的状况,定当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功夫罢。欧阳寒朔手中的人却是刚死不久,本想活捉审问,但方才一时担心轻盈的安危,未留心让他服了毒。易昭言则是给了手中之人一个痛快,尸体上仅颈部一道血痕,他起初也想活捉交予欧阳山庄,但发现此黑衣人根本不能说话,显然是幕后之人怕出了差错,刻意为之。 欧阳镇山吩咐下人将黑衣人的尸体抬下去后,满脸关切的来到陆轻盈身前,说道:“陆姑娘可有受伤?”陆轻盈摇了摇头。跟着欧阳镇山向众人道:“本意请大家来此共赏桃花之美,却不想坏了大家的雅兴,在下十分抱歉,还望各位海涵。”说罢便是一鞠。 众人见此,也不便说什么,纷纷议论起陆轻盈的轻功与今晚发生的事。欧阳寒朔忙走至陆轻盈身前,询问她是否安好,陆轻盈回他安慰一笑。 “御风门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柳晟云声音不大,却刚好盖住石台上的嘈杂。众人一见柳晟云有话说,声音便小了下去,毕竟无人愿与他抢白。“陆姑娘武功出神入化,在下实在佩服。” 陆轻盈心中一凛,自己已经尽力隐藏了。方才那一箭从极近的地方射来,她下意识便想运功,但还是在瞬间反应过来,向右手边躲避。想不到他还是看出来了。“柳教主说笑了,轻盈只不过习得丁点轻功,何来武功高强之说呢?” “姑娘过谦了”,这回开口的竟是易昭言:“易某以为,无论轻功武功,天下比得上姑娘的寥寥可数,难怪姑娘能逃脱挟苍宫的追杀。”他的口气优雅至极,极为确定。 陆轻盈垂下双目,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收进心底。 易昭言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温声对她道:“不知今日这几个黑衣人,和挟苍宫中人的武功是否相似呢?” 仅一瞬间,但陆轻盈感觉到了易昭言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气。那气势肃杀非常,陆轻盈须得运功相抗,否则定会受伤。如今强敌当前,身子处于强盛之态尚且凶险万分,更遑论有些许闪失。好个易昭言,陆轻盈心想,看来还是瞒不过他。 陆轻盈待易昭言收功后,抬首直视他,道:“轻盈那日因藏在闺房的暗门中,才躲过一劫。后挟苍宫人大概发觉人数不对,便一直把守着御风门的各个出口,三日后才撤去半数。轻盈三日水米未进,几近油尽灯枯,用尽全身之力,才侥幸逃脱,故并未看得他们所使招式。” 欧阳寒朔见易昭言与柳晟云均针对轻盈,心中疑惑,但也上前替她解围:“易兄,柳兄,此事可否交予弊庄处理,一月之内,我欧阳山庄定当给大家个交待。” “哎呀欧阳兄”,柳晟云拿腔拿调,“你欧阳山庄查这等小事竟需要一月?”面露吃惊之色,语气十分夸张。 “柳兄”欧阳寒朔刚准备开口,便被柳晟云打断了。“要不这样吧,本教主就在这等上一月,若贵庄人手不足了,本教主的手下就在山下,随时听候差遣。”柳晟云说的理所当然,好像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处理。 欧阳寒朔看了看欧阳镇山,见欧阳镇山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满。随即欧阳镇山便向台上众人道:“今日天色已晚,山路又是极不好走的,众位英雄理应宿在弊庄。”顿了顿他又道:“但弊庄浅陋,没有足够的客房,不知” 欧阳镇山没有说下去,但群侠都已明白他的意思,欧阳山庄举办桃花会有些年头,从未让众英雄留宿过,这也算是个传统。纵使今年突生变故,天色也并不算晚,故并无必要让众人在此过夜。 柳晟云倒是满不在乎,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本教主就叫属下在定州城等着便是。”听他的语气,他是一定要在这里住些时日了。其他带了手下的大侠听他这么说,也都让手下下山住一晚。 见柳晟云这般坚决,欧阳镇山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强敌环伺,无垠教也是万万不能再得罪。只得吩咐下人将空置已久的客房收拾一番,客套了几句,便回房歇息去了。易昭言优雅浅笑,眸色漆黑,举步与欧阳山庄的下人一起向西厢走去,经过陆轻盈身侧时,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好久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怀疑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这一夜的月色格外清亮。都道圆月喻一家人和乐美满,但此时欧阳山庄东厢的书房内,气氛却不甚融洽。 “寒朔,你今日是怎么回事,那柳晟云明摆着设了个圈套,你竟未察觉。”欧阳镇山对着欧阳寒朔就是一通指责。“别人也就罢了,易昭言和柳晟云岂是省油的灯?为父这些年是如何教你的?” “爹,孩儿知错,孩儿当时只是一时情急,不想让他们质疑我们山庄的能力。”欧阳寒朔低着头,说得平静。 “一派胡言!”欧阳镇山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为了维护陆轻盈才如此说得,你以为我看不出么?我欧阳山庄自开庄以来,从未留客超过十日,你今日可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啊!先是那个陆姑娘,现在又是柳晟云,那个易昭言更不会轻易离开,你可知今日之举,极有可能颠覆百年来武林的局势啊!” 一旁的万寄仪见欧阳镇山动怒,赶紧轻拍他的胸口替他顺气,“老爷,消消气,事情想必不会那么严重。”继而对欧阳寒朔道:“朔儿,还不说实话?” 欧阳寒朔见欧阳镇山震怒,忙道:“爹娘,孩儿今日确实是想维护轻盈,毕竟她身世可怜,如今无依无靠” “怎么,你想留下她?” 欧阳寒朔点头称是。 见欧阳寒朔如此坚定,欧阳镇山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寒朔,这陆轻盈不简单啊。”看了一眼抬头想说些什么的欧阳寒朔,他接着道:“今日的黑衣人武功如何,你是知道的。以你们三个的功夫,解决他们是不难,但对于不会武功的陆轻盈呢?你可注意到陆轻盈身边的黑衣人是如何死的?” 欧阳寒朔摇头。 “那人被利箭穿胸而死。就在陆轻盈接近桃林之时,一支利箭从中射出。当时陆轻盈背对桃林,若她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不精,定然感知不出背后的威胁,就算她的轻功再高明,也绝无避开的可能。” 见欧阳寒朔的眼中的坚定有些许动摇,万寄仪心中松了一口气。朔儿对陆轻盈的怀疑深一分,陆轻盈进欧阳家的可能便少一分。只要寒朔能娶双儿,那万家和山庄的关系便更近一步了。这样想着,她开口道:“朔儿,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寒朔,除非你能证明那陆轻盈真的是清白的,接近你并无目的,否则留下她绝无可能。”欧阳镇山转过身,背对欧阳寒朔,道:“况且柳晟云要在山庄住一月,我们本不该答应,但他表明手下就在山下,究竟有多少人,武功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如今之计,挟苍宫虎视眈眈,我们不应与魔教有所龃龉,只有先由着他。易昭言想必也会设法留下与柳晟云相互制衡。一月,以他们的本事,怕是要查出很多东西啊。”见欧阳寒朔沉默着,欧阳镇山叹了口气,道:“为父累了,你出去吧。” 欧阳寒朔离开后,欧阳镇山缓缓坐了下来,握起万寄仪的手,说道:“寄仪啊,要寒朔割舍自己喜欢之人,我实在是不忍。但若陆轻盈威胁到山庄的地位,我定会亲手杀了她,届时寒朔会不会恨我?”半晌,他又叹道:“寒朔这孩子心地善良,不谙世事,也怪我过于溺爱他,不曾让他吃过什么苦,这也成了我欧阳山庄的软肋啊。” 万寄仪见他的满眼疲惫,心下愧疚,反握住他的手。这些年来,欧阳镇山为了她,对万家的事也没少奔波,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可能因为她,而失去心中所爱。很多时候她都会想,为何她是万家之人,如若不是,现在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欧阳寒朔也不知自己如何从书房回到卧房的,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欧阳镇山说的话。难道轻盈真的一直在骗他?起初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只是一个女子定然不会拿自己的贞操大事开玩笑。再者,她身上的伤痕确是十分严重的。或者说,轻盈只是欺瞒他会武之事?带着满脑的疑惑,欧阳寒朔辗转难眠,只是他忘记了,欧阳镇山今日离得甚远,连他都没发现的事,欧阳镇山又是如何看的那般仔细呢。 夜色已深,芳菲苑内漆黑一片,屋内却隐隐传出低语之声。 “宫主,依属下所见,他二人未必发现了您的身份。”今夜尹湛继续妆扮成庄里的下人,也参加了宴会,自然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怎么讲?”陆轻盈坐在案几后,抬眸看着他。 “他二人武功高绝,看出您武功不俗,也不足为奇。”尹湛压低声音,迎向陆轻盈的目光,接着道:“只是他们怎么能分辨出您到底是不是挟苍宫的人呢,或者,真的陆轻盈本身就会武呢?” “尹湛”,陆轻盈低眉敛目,盯着案几上某处,道:“你当时在石台上并未看得仔细,那杀死黑衣人的一箭,原本是欲趁我对付黑衣人无暇他顾之时,逼我使出武功的。若我躲不过,死的人便是我。”顿了顿,她继续道:“无论是方位c时机,都把握的恰到好处。他差点就得逞了。” “想不到柳晟云手段如此厉害。”尹湛喃喃道,当时陆轻盈避过那一箭时,他确是看到了。但因陆轻盈掩饰的极好,动作流畅自然,是以他也未发觉她的勉强,以为只是普通的暗箭,好避的很。 陆轻盈听到尹湛的话,表情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是柳晟云呢?” 尹湛未说话,只是看着她。对于陆轻盈与易昭言过去之事,尹湛还是知道一些的。他觉得,易昭言该不会不念旧情。那一箭虽不至伤她,但凡是均有万一。 陆轻盈猜得到尹湛在想什么,当下冷笑一声,道:“那一箭像极易昭言做事的风格,若无一定把握,他定然不会出手。莫说现在的我,便是当初的我,他也不曾放在眼里。他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淡淡的语气里间着几丝自嘲之意。“今夜的四个黑衣人大抵出自柳晟云的手笔,探我的武功是其一,留在欧阳山庄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而易昭言正好借他的黑衣人试我武功。” 黑暗中,尹湛将陆轻盈的表情看得分明,便岔开话头道:“宫主,下一步我们该作何打算?” 子时十分,欧阳山庄的西厢中,飞掠出一个黑影。 只见他一身黑色劲装,黑纱覆面,身影飘忽不定,形如鬼魅。空中几个腾跃,便已向着欧阳山庄后院的方向飞出数十丈。 欧阳山庄后院有一片极大的竹林,竹子种的极密,通向段云山的后山。黑衣人从中穿过,百步穿杨,如入无物之境,瞬间便站在竹林之外。 忽觉掌风迎面袭来,黑衣人未及多想,立刻抬手对上。两掌相接,仅一霎,两人各自反向飞出,身形如旋风般旋转。内劲从两人交锋之处波及开来,震得周边草木呼啦作响。待散尽对方打来的内力,两人各自在空中停住。 互看一眼后,黑衣人猝然揉身攻向对面的人。但见他掌势凌厉,周身似包裹一层雾气,直冲那人胸口击去。那人见他来势凶猛,浅笑依然,竟也不躲。黑衣人运起十成功力,全力相搏,内力尽数汇于掌间,就在要拍上那人的一瞬,眼前之人忽的不见了。黑衣人心中一震,好快的身法,他都来不及反应。 见扑了个空,黑衣人当机立断,猛地一个回身,空中几个侧翻,抬手之间,掌风向后扫去,同时单脚后踢树干,身子向上飞去。 刚一踏上山石,便见适才将掌力推出的方位白光一闪,自己的掌风被弹回地面,暴起尘土一片,同时那人也被那掌的劲力催得向后飞退。随即空中一个变向,双脚一蹬山壁,又复站在黑衣人对面。 “五年不见,武功竟如此厉害了,慕姑娘。”那人优雅开口,轻风吹起他的玄色衣袍,雍容之气尽显。经过这一番打斗,他的气息竟丝毫不乱。 轻轻扯下面纱,陆轻盈道:“初儿便知道瞒不过昭言公子。五年不见,公子依旧俊逸非常,初儿的武功和公子比起来,不过雕虫小技罢了。”语气依旧婉转有余,却暗含凛冽之气。 月光下注,易昭言面色如玉般温润,淡笑着看着陆轻盈,道:“姑娘此次前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在下劝姑娘一句,还是趁早收手吧,以免伤人伤己啊。” “谢公子美意,初儿既走出这一步,便万万没有收手的道理。至于不相干之人,伤了便伤了,我自是没有那么多闲情管的。若没有愚痴,也便没了许多烦恼。” 易昭言心中微动,道:“你竟变了如此之多。” “昭言公子倒是没怎么变呢,手段之狠辣实在让初儿佩服。公子今夜约初儿前来,便是要劝初儿离开的么?那只能让公子失望了。”陆轻盈冷笑着说完,脚下便浮光掠影,鹅毛般轻盈地落于地面,几个腾跃消失在竹林之中。 你就那么不愿见我么?易昭言望着陆轻盈离去的方向,隐去嘴角的笑意。初儿,你那一掌究竟是何武功,短短五年,你的武功为何会如此之高?莫非,只希望你莫要伤害自己啊。 “你可看清了?”柳晟云侧卧在软榻上,合着双目,对身前站着的人说道。 “回教主,属下确实看到陆轻盈的院子里有黑衣人出没,只是他速度极快,属下只能根据其身量可以断定是个男子。” 站在柳晟云面前回话的,正是今夜宴会上被柳晟云“杀死”的黑衣人,萧元。 “男子?”柳晟云慵懒的语调骤然上扬,语气中充满玩味。若不是过于信赖自己的武功,那她便是挟苍宫中的首脑人物了,一般人定然不会在夜半三更私会男子引人注目,除非她有恃无恐。起先他还怀疑陆轻盈可能是易昭言的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可能了,若陆轻盈私会的是易昭言,又岂会让人发现呢? “欧阳镇山那边可有动静?”柳晟云接着道。 “欧阳镇山夫妇二人今夜酉时将欧阳寒朔唤至书房,欧阳寒朔在其中待了约半个时辰,出来后神色异常,直接回了住处。”萧元如实答道。 沉默半晌,柳晟云挥了挥手,道:“下去吧,小心行事。” 陆轻盈回到芳菲苑,步伐沉重,气息紊乱,起先的飘逸之气半分也无了。她刚掩上门,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落于她的黑衣之上,立刻便隐了痕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解释 次日天色晴好,昨日滞留在欧阳山庄的各路英雄们也都向欧阳镇山告了辞,纷纷打道回府了。唯独易昭言和柳晟云还没有动静。他们此次来的目的,大抵与挟苍宫之事有关,但也不甚明确。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大人物惹不起,他们不走也是意料中之事,谁也不敢轻易说闲话。 “哎呦,这不是陆姑娘么”,柳晟云见陆轻盈迎面走来,便侧了侧身,打了个招呼。“姑娘今日气色不佳啊,可是昨夜没睡好?” 陆轻盈本打算去找欧阳寒朔,不想半路碰到柳晟云,听他如此说,心中警惕陡生,浅笑着道:“昨夜轻盈受了惊吓,睡得不是太好,劳教主挂心了。” 柳晟云心中冷哼,表面却和煦自然,“昨夜圆月当空,微风阵阵,在下自是睡得十分的好。姑娘有何不习惯之处,大可与下人说,若有哪个不驯服的,在下定当替姑娘出气。” 陆轻盈听后似笑非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之人,鸠占鹊巢也能说得理所当然?“轻盈很好,没什么不习惯的。”陆轻盈语气不咸不淡。“若无要紧的事,轻盈失陪了。” “姑娘请便。” 看着陆轻盈离去的背影,柳晟云暗暗思忖,怎的她的气息与昨日不同了,步伐也不复昨日轻盈,像是受了伤啊。依昨日的情形看,能伤她之人屈指可数,现下这些人正好都聚于这庄中,看来昨夜她很不安分啊。 早些时候,陆轻盈听说欧阳寒朔在会客,便立即决定去找他。依照尹湛给她的消息,昨日欧阳寒朔从书房出来后,便魂不守舍,她推断欧阳寒朔定是对她起了疑心。有些事须尽快做出解释,否则怀疑会如点墨入水,迅速扩散蔓延,极有可能扰乱全盘计划,尤其是现在,其他两大势力都盘踞在欧阳山庄之时。是以,这一路上她都在考虑该如何说才能做到滴水不漏,打消欧阳寒朔的疑虑。 陆轻盈到达迎客厅之时,见欧阳寒朔正与易昭言说着些什么,欧阳寒朔神情认真,举止自然;易昭言如玉般温润的脸上浅笑依旧,静静听着,偶尔端起茶盏呡一口茶,优雅讲究。她不由心中一沉,只要易昭言给欧阳寒朔透露丁点她之前的事,那么她这么久以来经营的棋局将满盘落索。 见陆轻盈前来,欧阳寒朔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仅是一闪而过,便起身相迎。易昭言则没什么异常,风度翩翩的起身,向她点了点头。 “陆姑娘,这么早就过来了,昨夜睡得可好?”欧阳寒朔温柔地问道,随即便唤来侍女,给陆轻盈上茶。 陆轻盈扫了一眼易昭言,见他正吹着茶杯里的茶叶,便不再理会他。对欧阳寒朔道:“寒朔,我今日前来是想与你说一些事的,不知你可有空闲?” 欧阳寒朔知道陆轻盈意有所指,但不知为何,心中明知她是来解释的,却不想让她如愿。她为何不与他说实话呢,非要等到他发现了,才肯开口?思及至此,便道:“陆姑娘,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 陆轻盈一听,心中一凛,不过才一天,易昭言便取得了欧阳寒朔的信赖。 “寒朔”,陆轻盈走近他,低下头,轻声道:“轻盈其实是身怀武功的。”她偷看了下欧阳寒朔,发觉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复又说道:“当年爹爹练功时,我常常躲在窗户下面偷学。那时轻盈虽年幼,但闭气之术学的还是甚好的,故爹爹也便没有发觉。年长一些后,爹爹发觉我有些练武的天分,便传我武艺,虽不是绝世武学,但也是些精华之作。”只见她双拳紧握,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那柔弱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终于说出来了,欧阳寒朔松了口气,只要她愿意说,说明她开始信他,其它的什么都可以商量。易昭言依旧温雅淡笑着,黑眸注视着她,眼中未透出任何情绪。 “既是如此,那日在定州城,白言朗那样对你,你为何不使武功?”欧阳寒朔的语气微微显露疏离,淡淡询问着。 陆轻盈依旧低着头,并未回答,旁人看不见她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她这一沉默,欧阳寒朔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还想隐瞒什么呢?“陆姑娘,你缘何不说话?” 陆轻盈缓缓抬起头,眼泪已溢满眼眶,她的双手攥得更紧了,指甲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声音的哽咽,她看着欧阳寒朔的双眼,道:“只因我身中奇毒,一旦催动内力,便会毒发”,她停下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道:“况且,我在定州城遇见白言朗时,已经受了十分重的内伤,已是无法”说道这,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自陆轻盈眼中滚落,她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欧阳寒朔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是以方才陆轻盈抬头时,语气已然软了下来:“那洪杞神医为何没有诊断出姑娘中毒呢?” 听他如此说,陆轻盈飞快的拔出头上玉簪,未待欧阳寒朔反应过来,张手就对着掌心一划,鲜血瞬间奔流而出。 欧阳寒朔心中一颤,连忙抓住陆轻盈流血的手,大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轻盈看着他,并未回答,只道:“请少庄主找来一只白鼠。”说着,将血滴在随身的手帕上。 吩咐了下人后,欧阳寒朔传唤了山庄的大夫,接着紧盯着陆轻盈染血的手,目露关切。 少顷,下人将装有白鼠的笼子摆在了他们面前。 陆轻盈将手帕上的血在白鼠嘴上一擦,随后她让欧阳寒朔稍等片刻。白鼠舔舐陆轻盈的血后,起初并无任何异常,然而不一会儿,它开始乱转,甚至开始在笼中来回冲撞,形状疯癫。如此维持一段时候后,白鼠不再动弹,翻倒在铁笼中。 欧阳寒朔震惊了,原来她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轻声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我之间连这都不能说么?这是何毒,又作何解呢?” 陆轻盈眼中含情脉脉,凝视着欧阳寒朔的双目,哽咽道:“不是轻盈有意隐瞒,只是轻盈的仇家强大,且身中奇毒,无药可解,已是将死之人,说出来只会拖累少庄主。” 听陆轻盈如此说,欧阳寒朔暗道自己糊涂。是啊,一个女子,怎么舍得拿贞洁开玩笑,他今日如此问岂不是说她故意为之么?后听到她痛不忍言,心中十分心疼,忙抓起她的手道:“轻盈,不要伤心了,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忽觉手中一片温热粘稠的触感,欧阳寒朔低头一看,只见陆轻盈的掌中已是鲜红一片,顿时想起还未替陆轻盈包扎。他忙用手帕将陆轻盈的手包住,之后将陆轻盈羸弱的双肩搂入怀中,轻声说着:“对不起,我以后定然不会这样了。”接着他抬头问门口的下人,大夫为何还没到。下人躬身答道说山庄的大夫因为山下有村子爆发了瘟疫,出诊去了。 易昭言坐于一旁,本细细听着,精心计较着,忽见欧阳寒朔如此举动,眉头一皱。如今的慕思初果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扮柔弱,博同情,欧阳寒朔的弱点已经让你捏的死死的。她转身时将藏有毒药的指甲浸入血中,不动声色的将欧阳寒朔哄得对她又搂又抱,却不知这些年你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想至此,易昭言心底竟莫名酸涩。 “咳咳”,轻咳两声,易昭言依旧温雅的说道:“欧阳兄,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处理陆姑娘手上的伤口”,顿了顿,他接着道:“在下略懂医术,不如由在下替姑娘包扎上药吧。”他语气委婉,但却毋庸置疑。欧阳寒朔心中担忧,便点头答应了。 陆轻盈将手臂轻搭在矮几上,皓腕似雪。易昭言坐于她身侧,掏出身上的药瓶,为她的手上药。陆轻盈本想挣扎,忽又觉得不妥。欧阳寒朔则立于一旁。易昭言神情认真,手上的动作轻柔自然,进退有度,丝毫没有弄疼她。陆轻盈看着易昭言如玉般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又想起自己这五年来的遭遇,心底一阵叹息。 包扎完后,易昭言自顾自得将两指搭于陆轻盈的手腕上。陆轻盈未料到易昭言会这般不讲礼法,起初并未防备。现下想拿开手臂,竟发觉动弹不得。一时只能瞪着眼前云淡风轻的人。一旁的欧阳寒朔竟未发现陆轻盈的异常,只当易昭言是在替陆轻盈诊脉。 仅一会儿工夫,易昭言便不那般淡定了。他仔细分辨着陆轻盈的脉象,发觉陆轻盈的脉象甚是怪异,不禁挑了挑眉,抬眸看向她。陆轻盈已经平复了心绪,眼波十分平静地看向易昭言。 易昭言将手收回,陆轻盈忽觉身体能动了,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欧阳寒朔见完事了,便问易昭言道:“易兄,轻盈的身子可有不妥?” “欧阳兄,陆姑娘的确身中奇毒”,易昭言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见欧阳寒朔神情着急,便接着道:“但陆姑娘并未动真气,是以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姑娘的一身武功就此不能用了,实在可惜啊。”说着,他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陆轻盈。 “没事就好,有劳易兄了”,说着,他转向陆轻盈,道:“轻盈,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陆轻盈娇羞的低下头。 “那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辞。”易昭言向他二人侧了侧身,便走出了迎客厅。 陆轻盈与欧阳寒朔冰释前嫌,自是十分亲密的聊了起来。说到御风门主,陆轻盈虽不避讳,但也十分悲伤,发誓要替爹爹报仇。欧阳寒朔对她也是呵护有加。两人说了一阵,便有下人找欧阳寒朔汇报事务,陆轻盈便一个人回去了芳菲苑。 一踏进芳菲苑的大门,陆轻盈便吩咐桃红替她打一盆热水来。待热水端来,她便让桃红退下,自顾自的掩上门。出去之前,桃红本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 凝神静听,感知到屋子周围确实没人,陆轻盈才飞快的解下手上的纱布,一阵闭目运功,猛地将受伤的手臂前伸,一片血雾从手心的伤口处喷出,见血色鲜红如常,自身也无任何异样,她才放下心来收了功。看来,易昭言并未在给她的药上动手脚,而他竟也没拆穿她。莫非,他想看看她是否真的中了毒?但那人的下的药,天下怕是无人能看出来啊。 忽的一阵气血翻涌,陆轻盈忙运功压制,但越是压制,体内的真气就窜得越厉害。陆轻盈只觉五脏如刀绞般,痛苦不堪。她艰难得走到桌边,希望坐下能好受一些,但疼痛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如沧浪般袭来,冲得她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撞倒了近在眼前的木凳。忽然她听到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逆着光陆轻盈隐约看出此人是谁,无声道:“救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疗伤 易昭言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分辨陆轻盈的脉象。他自诩医术不俗,但如此奇怪的脉象他之前甚至没听说过。似受了重伤,似中了剧毒,但只一瞬间便恢复正常,如此这般循环。如此怪象定与初儿这五年来的经历有关。是不是解开这脉象之谜,便能知晓初儿究竟如何习得一身高绝武功,身子究竟如何? 如此想着,易昭言回到住处,来到桌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待到墨迹干透,他将纸折起,放入衣袖中,随后便走了出去。 易昭言再回来之时,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信封中的纸条上书:“陆轻盈的事寒朔已经起疑,庄主容不下她。东西的具体位置我也不甚清楚,只知不在书房便在卧室。” 易昭言看完,将纸条揉成一团,双手合十,轻轻一搓,再展开时,手中只剩一把粉末了。抬手扬了粉末,易昭言看向院中一闪而过的身影,嘴角提起笑意。 待陆轻盈神志清醒时,便发觉自己正盘腿坐于床上,一只手掌抵住她的背心,正源源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身上的疼痛也减轻许多了。忽觉有些不对,微低下头,陆轻盈惊觉自己竟上身赤裸! 她刚欲挣扎,便听身后一男声响起:“宫主勿动,属下见宫主晕倒在地,便将宫主救起。至于属下的冒犯之罪,还请宫主身子好些再追究。” 陆轻盈闻言便不再乱动,只是微微蹙眉,问道:“你我这样多久了?”她不是不知,隔着衣衫,内力便会输入不畅。尹湛也是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她若追究此事,未免显得是非不分了。 “属下赶到之时,已是将近午时,现下大概已经酉时了。”尹湛的声音未带丝毫情欲之气,正好安抚了陆轻盈略微别扭的心。故她未再言语,独自闭目调息。 过了半晌,尹湛才担忧的对她道:“宫主,我们在欧阳山庄花费了太多时日,再拖下去,您的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刚进屋时见她倒在地上,一向冷静的他霎时失了方寸。粗略地把了把脉,便知是她体内的真气压不住了,且已是十分严重。这真气与她的武功有关,但一旦发作起来,会在四肢百骸来回乱窜,五脏痛如刀绞,肌肤似被万虫噬咬,剧痛难忍,生不如死。发作初期,还可以运功压制,可拖个十几日;但如若频繁动武,便会加速真气发作,任你再高的内力,也是无法压制住的,除非有旁人替她用内力疏散,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推算时日,她该不会当下就发作的如此严重,看来这两日她已经不止一次动武了,且十分激烈。究竟有什么事比她的命还重要,为何他一点都不知晓? 正想着,忽听到陆轻盈对他道:“尹湛,你心意不专,当心走火入魔。” 尹湛忙收敛了心神,专心给陆轻盈输真气。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尹湛收了功,从床上下来,见陆轻盈仍在闭目融合着他的真气,忙转过身背对她。直到听闻陆轻盈收功时的吐纳声,尹湛方才开口道:“宫主可好些了?” “尹湛,此次多谢你,我欠你一条命。”陆轻盈睁开双目,边穿衣边道:“我要你查的,可有眉目?” “回宫主,属下查到”尹湛刚要向陆轻盈禀报,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陆轻盈眼中闪过利光,瞪向尹湛,道:“你是如何发现我出事的?” “属下追一黑衣人至此” 还未说完,便被陆轻盈打断:“你中计了,现下你真气受损,不能走” 与此同时,欧阳寒朔敲了敲门,不等陆轻盈回答,便直接进了屋,身后跟着桃红,还有几个婢女。 一进门,欧阳寒朔便直接走进里屋,见陆轻盈躺在床上,被子拉至脖颈处,正目露惊恐的看着他。 欧阳寒朔强迫自己不要心软,转身背对着陆轻盈,对桃红道:“去替陆姑娘更衣。” 桃红看了看欧阳寒朔阴沉的脸,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快步走到床边,对陆轻盈道:“姑娘请更衣。” 陆轻盈不理会她,只是柔声对欧阳寒朔道:“寒朔,这么晚了,不知道有什么事这般急啊,轻盈已经歇息了,可否明日再谈?” 欧阳寒朔忽的提高了声调,对桃红道:“桃红,究竟谁是你的主子?” “姑娘,得罪了”,感觉到了陆轻盈眼中瞬间迸发出寒光,桃红心下惊恐,但少庄主的命令实在难违,况且她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少庄主。桃红边伸手去拉陆轻盈身上的薄被,边询问陆轻盈外衫去向。 陆轻盈深知躲不过,也便没有反抗。只听桃红“啊”的一声,道:“姑娘,你怎的穿着外衫?” 欧阳寒朔一闭眼,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已然坐起的陆轻盈。一看之下,纵使心中早有准备,还是不禁大怒,何止穿着外衫,还罗衫半解呢。扫了一眼床的里侧,见薄被下露出一块黑色衣角,欧阳寒朔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为了给轻盈留些颜面,他没将黑衣人揪出来。 一直以来欧阳寒朔都觉得,只要付出真心,便会得到真诚的回报;纵使没有回报,他得到的也不会是虚情假意的欺骗。之前,他并未真正经历过背叛,如今,他似乎才真的懂得了爹娘说的“人心险恶,恩将仇报”为何物。轻盈啊轻盈,起初我不信你会如此待我,如今也由不得我不信了,你白天跑去对我虚情假意,晚上又这般对不起我,你叫我该如何相信你。 欧阳寒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调生涩地道:“陆姑娘,你且好生歇着吧。今晚是我唐突了。”说罢,便走了出去。桃红向陆轻盈屈了屈身,也快步跟了出去。 直到听闻脚步声消失不见,陆轻盈才伸手解开尹湛身上的穴道,让他从床的里侧下来,陆轻盈坐在床沿。方才情急之下,若不是陆轻盈点了尹湛的穴道,将他塞进被子里,那尹湛定会不顾自身安危,翻窗离开。外面埋伏的不乏易昭言和柳晟云他们的人,碰上任何一方,以尹湛现下的状况,必然凶多吉少。况且当时欧阳寒朔已然进到院里,尹湛是断然无走脱的可能的。他既叫陆轻盈一声宫主,那陆轻盈定会尽力护他周全,否则传扬出去,堂堂挟苍宫主连手下都护不住,那她挟苍宫在江湖还会有立足之地么。所以,陆轻盈宁愿跟欧阳寒朔撕破脸,另寻他路,也绝不能让尹湛送死。 尹湛下床后,即刻单膝跪地,对陆轻盈道:“宫主,是属下无能,坏了宫主的大事,请宫主责罚。” 陆轻盈看着跪在地上的尹湛,道:“这次不怪你,毕竟敌暗我明。”语调平板地无一丝感情。半晌又问道:“要你查的事如何了?” 尹湛低着头,回答道:“属下愿戴罪立功,请宫主再信在下一次。东西应该在欧阳镇山的书房。” “你在我这里待到天亮再走。”说罢,陆轻盈便躺下了。 尹湛见陆轻盈歇息了,便在床侧的地上盘腿坐下,运功调息。忽的又听陆轻盈道:“从明日起,无论我出了任何状况,你都不得私自来寻。除非有我的召唤。” “属下谨记。” “教主,您这样做岂不是让他易家坐收渔翁之利么?”萧元问道。 “你敢质疑本教主?”柳晟云说的不紧不慢,但语气中的威压却吓得萧元一身冷汗。黑衣人连忙跪下,以额点地,大声道:“属下该死。” “罢了”,柳晟云收敛了气势,依旧是那般语气,对萧元道:“你以为陆轻盈会坐以待毙么?你也太小看她了。有她在,我们大可对易昭言那边放心。” 萧元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敢问,便点头称是。直到听闻柳晟云让他退下,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悄声退了下去。 柳晟云看着萧元退下,目露嘲讽,跟着无奈摇头。大小不过与他一起办事,便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自作主张跟踪易昭言,如此愚蠢的事也做得出,以为他不知么。不过就是他命好些,当初四人行刺陆轻盈,只有他让他柳晟云给抓住了,才捡回一条命;那天要是落在易昭言手里,早就命丧黄泉了。那易昭言手段多得是,别人看不出,他可是看得真真的。易昭言杀人的时候,简直就是地狱的修罗,抬手就是一条人命,眉都不皱一下。那批黑衣人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个个身手不凡,竟在易昭言手下走不过两招。还好他的刺客事先都会服食失语丹,导致暂时不能说话,否则难保不会让易昭言问出什么来。 就萧元那点本事,查到的都是易昭言和陆轻盈想让他知道的,现在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否则他决计不会留一个自负无知的手下在世上。这几日,若不是他亲自出马,欧阳寒朔今夜怎会和陆轻盈翻脸? 易昭言似乎对陆轻盈很是关心,看来你们俩似乎有些扯不清的关系呢。不过看陆轻盈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呢? 陆轻盈独立于苑内,看着不再那么妖艳的桃花。 已经两日了,欧阳寒朔并无再来找她,而她,也被软禁于此。之前,她并不觉得这院墙高大;但现下,对于不能轻易走动的她来说,这墙便生生将她与苑外的天地分隔。这两日,她一直在调养身子,尹湛自那日以后,也听从她的命令,未来找她。 “陆姑娘”,桃红在身后喊她,“该用膳了。” 陆轻盈未转身,只是自顾自往屋里走,桃红拎着食盒,跟着她进了屋。 看着桃红将饭菜一一摆于桌上,陆轻盈道:“桃红,你去把门关上。”她的语气不似平日的温柔如水,而是平板的无一丝感情。 桃红听后心中一跳,看向陆轻盈,见她正看着自己,眼神冷漠,便赶忙走到门口将门掩上,又复回到刚才的位置,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陆轻盈在桌边坐下,不紧不慢地道:“桃红,这些天来只你一人照顾我,可谓无微不至。今日这菜,你就与我共适吧。” 见桃红未动,陆轻盈又道:“来,坐到我旁边来吧,今日的饭菜十分丰盛,我一人吃实在浪费。” 桃红坐到陆轻盈身侧,陆轻盈往桃红身前的碟子里夹了些菜,对她道:“吃啊。” 桃红的脸色已是煞白,看着碟子里的菜,迟迟不动筷子。 陆轻盈冷哼一声,道“怎么,不敢吃啊,是不是因为里面放了化功散啊?”看着桃红渐渐失了血色的脸,陆轻盈周身顿时杀气凛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收服 桃红猛地跪倒在地,不断摇着头,大声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陆轻盈凌厉的语气直逼桃红面门。“从桃花会结束至今,每顿饭中都下了化功散,从未间断。她万寄仪难道以为下的少,我便察觉不出么?” 桃红已是让陆轻盈狠戾的气势压得大气都不敢喘,头埋得更低了。忽觉面上一阵风扫过,随即下颚传来的剧痛,更使她眉头紧皱。 陆轻盈捏着桃红的下颚,居高临下,迫使她抬头看着她,道:“你说是不是啊,万桃红?” 听到陆轻盈刻意强调的“万”字,桃红身子一僵,眼中的惊恐转变为深深的戒备,抬头看着陆轻盈的双眸。 知晓她有话要说,陆轻盈松开手,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对她道:“你还有话说么?” 桃红缓缓起身,道:“你果然厉害,这些年来,我隐藏的这般好,即便是少庄主也不知晓我的身世。你仅来了不足一个月,便知晓了。”顿了顿,她接着道:“不错,我的确姓万。我的生父是庄主夫人的亲弟。” 桃红一改之前的娇声细语,语调颇有些傲气。陆轻盈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所以你便要助万寄仪害我?” “夫人是我姑母,我自是要帮她的。”桃红见事已至此,再无瞒着的必要,便说了实话。 “万寄仪如此做的目的,是要万双双坐上少庄主夫人之位,你可知晓?”陆轻盈转过身,缓缓道。她面露浅笑,一身凌厉气势已然收敛,盯住桃红的目光却依旧透着冷漠。 桃红眸光闪了闪,转过头看向旁边,轻声道:“是。” “你还真是良善之人啊”,陆轻盈轻笑道。“她万寄仪让你自幼与父母分离,独自一人在这段云山上清苦度日。你本应活得富贵荣华,可事实却截然相反。你不但不记恨她,还以德报怨,宁愿让出自己喜欢的男子。如此牺牲,当真让我等钦佩至极。” “你胡说些什么?”桃红不满地瞪着陆轻盈。她自懂事起,便在欧阳山庄做丫鬟,后十余年,她除了知道自己叫桃红,是庄主从山脚下捡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直到三年前,万寄仪忽然找到她,告诉她说她是万家的小姐,是万家的独子万康与一身份卑贱的丫鬟所生。她出生后不被万家所容,便被逐出家族。万寄仪本是十分怜惜她的,但她一介女流,实在是无力阻止大家长的决定。之所以能认出她的身份,是因为偶然看到她,发觉她与她的生母相貌十分相似,派人查了她的身世,这才确定下来。后来没多久,万寄仪对她道,只要她听从她的话,便找机会带她回万家,认祖归宗,享尽荣华。起初她不敢相信,但万寄仪在山庄里的确待她不薄,给了她许多精致的玩意儿,还把她调到欧阳寒朔身边做贴身丫鬟。 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若要一直苦下去,也便罢了;但一旦让她知道了富贵的日子有多美好,她便会害怕失去。 “哎呀,桃红妹妹,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陆轻盈故作吃惊地道。眨了眨眼,接着道:“还是说,你被骗了?” 桃红依旧瞪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你的生父的确是万康,生母是一位美貌的小妾。这个小妾依仗万康的宠爱,平日里在万家恃宠而骄,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万家大小姐万寄仪。万寄仪未出阁时也是万老爷的掌上明珠,后嫁到欧阳山庄,也时常回家探望。两人争奇斗艳,梁子也就结下了。万寄仪使了手段,让你的生母五c六年无所出,想把你的生母赶出万家。万老爷对你生母早就心存不满,但碍于万康是他喜爱的儿子,也便没对她怎么样。后来,万寄仪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这位小妾竟怀了孕。万寄仪知晓后很是生气,要是有了孩子,那她在万家的地位就巩固了。由于怕招来嫌疑,万寄仪一时也没有什么大动静。直到孩子出生,也就是你出生时,万寄仪招来一帮江湖术士,在家中散布了一些不实的谣言,说你身份不明,恐给万家带来厄运。万老爷对你的生母忽然怀孕之事本就心存疑虑,且那时万家的境况十分不好,他怕你真的给万家带来大灾,便将你的生母和你都赶出了家门。万寄仪找了杀手追杀你们,你母亲为了保全你,就将你藏在段云山脚下的一个石洞里,后来她大抵是被杀了。欧阳镇山找到了你,将你带到山庄来,后面的事,你该都知道了。”陆轻盈娓娓道来,语气清婉,像是在说故事一般,脸上时不时露出惋惜的神色。 桃红的脸色却是苍白如纸,看向陆轻盈的眸光中闪烁着几丝奢望,飘忽不定,如狂风中的烛火,分不清何时就变成一缕轻烟。她木然道:“不可能,你是谁,你怎会知道的,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休想取信于我!” 陆轻盈依旧笑着看她,但嘴角流出的嘲讽,轻蔑之色却刺痛了她。桃红身为下人,本就自卑,最不能容忍别人真的看不起她。这几年来由于万寄仪的扶持,欧阳寒朔也不把她当下人看,身边的丫鬟奴才都对她十分尊敬。如今陆轻盈的眼神又让她想起从前不被人重视的滋味,她怎能忍受? “我杀了你!”桃红一伸右臂,一把匕首滑入手掌,随即猛地抬手刺向陆轻盈。 陆轻盈一个侧身,闪过攻击,抬手抓住桃红的右腕,向外一拧,桃红手中的匕首“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见右手被制住,桃红忙抬起左臂,向陆轻盈拍去。谁知陆轻盈非但不避,而是反手探出,绕过桃红的手臂,点住她的穴道。桃红只觉眼前一花,手臂一麻,整个身子便没了知觉,只能呆立原地,一时惊恐非常。 “就凭你也想杀我?”陆轻盈看着双臂前伸的桃红,语调冰冷,毫无感情。“我何必编个故事来骗你,万寄仪定是告诉你,她很是心疼你,要补偿你,但事到如今,想必她什么也没能兑现吧。我的话你不信也罢,想不想报仇是你的事。我并无害你之心,只是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陆轻盈看着桃红矛盾的眼神,接着道:“若你有报仇之心,我倒可以助你。万寄仪给你的,我也能给。并且能让你当上少庄主夫人。”看着桃红眼中的希冀一闪而过,陆轻盈抬手给桃红解了穴。 桃红活动着手腕,看着陆轻盈的凤目,道:“你有什么条件?”语调更像是在述说事实。 “我喜欢聪明人”,陆轻盈看着桃红,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便是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即使是对付万家,你也不能有异议。” 桃红看着陆轻盈,心知此刻已别无选择,否则很难全身而退。想到万家害得她这十余年来,节衣缩食,让人瞧不起,便道:“好,我答应你。”随后又道:“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你答应的话那太好了。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待时机成熟,我必然不会亏待于你。”陆轻盈浅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桃红,道:“服下吧。” “这是什么?” “我无心害你,但若到时你得了好处,又陷我于不义,那我岂不是要伤心了。只要你听命于我,这药于你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若你阳奉阴违,那必将生不如死。”陆轻盈将药丸递到桃红眼前。看着桃红犹豫,她也不催,耐心地等着。 桃红抬手拿起药丸,放进嘴里,一仰头,药丸便滑入腹中。接着,她看向陆轻盈道:“我该怎么做?”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欧阳寒朔独自一人坐于凉亭中喝闷酒,口中含混不清的吟着诗。自从那夜从芳菲苑回来,他夜夜如此。每每都喝的酩酊大醉,需要被下人架回房间。白日起的极早,钻于书房处理事务,直至夕阳西下,饭菜都是由下人送进书房。 欧阳镇山和万寄仪看在眼里,劝了几次,不见成效,也是十分心疼。那夜欧阳寒朔下令,不许任何人透漏陆轻盈之事,故他们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也隐约猜出欧阳寒朔是为情所苦。人世之苦大多来自姻缘,是人生必受,他们也不能插手,只希望儿子早些振作。 “少庄主,”欧阳寒朔只听一娇弱的女声喊他,该是府中的婢女吧,他已是不甚清醒了,没空理,也不想理她。半伏于石桌上,他一手拿壶,一手执杯,摇晃着抬起手就要往已空的杯中倒酒。 只觉袖口一阵微凉,欧阳寒朔定神一看,倒出的酒有半数都浇于袖口,杯中只有一半酒,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打算继续添酒。 忽的一只玉手握住了欧阳寒朔拿壶的手,他抬头一看,桃红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欧阳寒朔皱了皱眉,准备甩开她的手,继续喝。 谁知今日桃红的力气似乎特别大,欧阳寒朔并未摆脱,便有些恼怒的对她道:“放开,不是让你别管我么,让我喝酒。” 桃红仍是抓着欧阳寒朔的手,从袖中掏出丝帕,轻轻为他擦拭湿透的袖口,又将酒杯外沾着的酒擦掉,劝道:“少庄主,别再喝了,喝多伤身啊。”说着,她将丝帕收起,并将特地带来的披风披到他的肩上。“雨下了一夜,当心着凉了。” 欧阳寒朔一直低着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继续添酒,并没有看她。 过了半晌,桃红见欧阳寒朔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将手搭在欧阳寒朔的肩头,轻声道:“少庄主,该回了。”将手搭上欧阳寒朔之时,桃红明显感觉到他浑身颤抖,周身发热,忙问:“少庄主,你怎么了?” 欧阳寒朔抬头看向桃红,脸上泛起不寻常的红晕,眼神迷离。桃红的眼波抖动,眼中泛着惊恐,脚步不觉后退。欧阳寒朔见此,忽的站了起来,对她道:“轻盈,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边说着,边跟上去。 桃红不断摇着头,慌乱道:“少庄主,不是的,我是桃红啊,”忽觉腿的后侧撞上了亭边的座位,一时没站稳,一下便坐了下去。 欧阳寒朔抚着桃红莹白的面颊,自顾自得说着:“轻盈,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一开始便喜欢了,你不要离开我”,脸也凑了过去。 桃红挣扎着,眼里溢满了泪,嘴里喊着不要。 这样的表情和挣扎,使得欧阳寒朔小腹的那团火烧的更旺了。他吻上了桃红的唇,将桃红的叫声被封在嘴中。 欧阳寒朔吻去桃红的眼泪,温柔道:“轻盈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接着,他将手伸向了桃红的前襟,手上一使力,便将桃红的衣衫褪至腰际,露出浅黄色的肚兜和娇嫩的肌肤。欧阳寒朔眸色一变,抬手抚了上去 那夜的雨一直不见停,小亭内传出的呢喃,混着雨声,在迷茫的夜色中氤氲。 ------题外话------ 最后这段本来写了很多,怕过不了,删了好多细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夜探 “宫主,桃红已与欧阳寒朔发生了关系。”尹湛面无表情的看着陆轻盈的背影,这是自上次运功疗伤之后,他第一次见到陆轻盈。还记得昨日见到宫主给他的任务时,心中既高兴又忧虑,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伴随他到现在。 “欧阳寒朔怎么样?”陆轻盈转过身问道。 “很是意乱情迷。”顿了顿,尹湛低了头看向地面,闷声道:“欧阳寒朔一直在喊您的名字。”说完复又抬头看着陆轻盈,观察她的反应。 陆轻盈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冰冷。她好像在看着尹湛,又好像透过他直直看向虚空。陆轻盈的房中漆黑一片,但陆轻盈的眸子却清亮得很。 尹湛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跟随陆轻盈五年,他自然知道她何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坚定,是志在必得之时!五年前,主人将她从崖底带回去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眼神也是这般清亮,眼里是求生的坚定。一转眼五年了。这五年来她从喜形于色c为情所苦的小丫头,一直成长到如今冷漠无情c心机深沉的挟苍宫主;如今他已然看不透这个女子。虽然忌惮她的心机,但他始终相信,她心底还是重感情的,变成这样,只因生在江湖身不由己。唯独这次他动摇了。她不止利用别人的爱慕之心,还肆意践踏感情。她故意让欧阳寒朔把桃红错认! 心中百转千回,但尹湛依旧面无表情,见陆轻盈并未再问,他轻声道:“宫主,尹湛发现一事,甚是奇怪。” “哦?”陆轻盈的眼神恢复空蒙,饶有兴趣的将目光集中在尹湛身上,道:“何事?” “宫主可还记得那日桃花会上袭击您的几个黑衣人么?” “自然记得。” “那日属下隐藏在人群,发现有一名刺客的手上有一条蛇形刺青。本来并不起眼,但剑光交错,反而叫属下看的真切。”见陆轻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尹湛接着道:“昨夜我与往常一样在做着杂活,身边的伙计刘爽要去如厕,便只余我一人在后院。忽闻利器破空之声,便随手抄起一物迎上。后我与那人拆了近五十招,将那人打伤,那人手上也有一蛇形刺青。” 听完尹湛的叙述,陆轻盈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柳晟云竟这般仁慈。这个人你不用在意,估计他已是死人了。你真正要顾忌的是你身边那个伙计,不出意外的话,他发现了你我的关系。” 尹湛心中一凛,道:“宫主的意思是刘爽可能是他们的人?” “不错。” “何以见得?他不会武功啊。”尹湛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自己和刘爽在一起那么久,只觉他十分够义气,从未发现有反常之处,为何宫主断定此人不寻常。 “若这个刘爽没问题,他怎会刚好在那人来杀你之时如厕?据我观察,这欧阳山庄无人不会武功,这是欧阳山庄的规矩,下人修习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能有些自保能力,即使是粗使丫鬟也会点拳脚。你觉得他不会武功只可能是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你察觉不出他的深浅。”陆轻盈似笑非笑,见尹湛陷入沉思,便接着道:“你是咱们宫中数得着的高手,量他欧阳山庄本事通天,也不会有功夫在如此高的下人。前些时日我受伤,你来替我疗伤,是谁告诉欧阳寒朔的?你伪装成了粗使伙计,谁会那么清楚你的行踪?” 尹湛猛地单膝跪倒在地,道:“属下疏忽。” “罢了,起来吧”,陆轻盈端起茶碗,呡了一口,接着道:“如今这山庄表面平静,实则各大势力纠结不休,易家和魔教的眼线不在少数。想必今夜欧阳寒朔与桃红的事柳易二人已经知道了。而这事明早必传到欧阳镇山的耳朵里,我们可静观其变。你先回去,不可打草惊蛇。” 尹湛应了一声,便从窗户飞了出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 陆轻盈放下茶碗,换了套夜行衣,也施展轻功,飞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是夜夜色漆黑,乌云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雨滴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本以为不会停的淫雨,到了午夜时分也渐渐不下了,只是空中并无清新之气,空气反倒是沉闷不堪。 陆轻盈躲在欧阳镇山书房外的树影之中,静静寻找着潜入的时机。远方传来闷雷之声,陆轻盈一个纵身翻窗而入。 乍入书房之中陆轻盈只觉漆黑一片,后环顾四周,渐渐看清了不远处的两排楠木书架,走近看了看,并未有何异常之处。她又四处翻找了一下,也没发现有何机关密道之类。她之前听桃红提起,庄里有一规定,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书房,除非是庄主特许。当时她便猜测,东西定在这书房之中,后尹湛查到的消息与她的猜测一致,她就决心到此一探。如今不能轻易动武,若是惊动了欧阳镇山,此次任务更是难上加难。来到山庄已有月余,此事还未有进展,再拖下去,且不说那人要不高兴了,自己的命恐怕也得丧在这里。 陆轻盈依然四处搜寻,就在她快步走向书架时,忽觉脚下的青砖有些不对劲。她忙蹲下身,敲了敲刚刚踩过的砖,发现其中一块砖下竟是空的! 她掏出靴中的匕首,沿着砖缝轻轻将空砖撬起,砖下赫然出现一个盖状的青瓷机关。陆轻盈嘴角噙一抹浅笑,轻轻转动圆盖,只闻卡擦卡擦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是锁链摩擦的隐隐作响。终于找到了,陆轻盈心中一松,原来真有密道。 就在陆轻盈抬头找寻密道的方向时,只听四面八方均传来石头摩擦的声音,暗道大事不妙,便想飞身逃脱。但数十支箭从上下八方同时射来,交织成天罗地网,根本避无可避。看来今日非要动武不可了,说着运起内力,飞快旋身,周身迅速聚拢的真气飞射而出,将射来的利箭纷纷打落在地,叮铛作响。 这是五行阵势啊!陆轻盈暗道,可她偏偏不懂这奇门遁甲之术,若不赶紧离开,这箭恐怕会源源不断的射出,直到她气竭而亡。此时陆轻盈只觉身子越来越沉,体内真气来回流窜,逐渐失去控制,已是在勉力支持,动作也慢了下来,眼前阵阵发黑。眼看一支箭直冲她的颈部而来,她无力再阻挡,想不到堂堂挟苍宫主竟是万剑穿身而死,她无奈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然而利器入肉的声响并未如预想般传来。只觉一阵罡风刮来,陆轻盈睁开双眼,发觉一股霸道的真气笼罩自己全身,将她与箭雨生生隔开。一个玄色身影在箭雨中穿梭,身形疾如闪电,身后虚影连闪,竟没有一支箭来得及碰到他!不消一会儿,箭雨阵便停了下来,想来是那人破了阵势。 陆轻盈见危机已去,不由躬身喘起粗气,待身子稍安,才看到一人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看清了这人容貌,她轻声道了句:“是你” 欧阳寒朔次日早上醒来,只觉头晕脑胀c口干舌燥,刚想起来倒杯水喝,忽觉身边还躺着一人。侧头一看,一女子的秀背映入眼帘。他心中本能一跳,继而回想昨晚醉酒之后,似与轻盈缠绵悱恻,又不由放下心来。闻着枕边的发香,欧阳寒朔只觉心神不禁荡漾起来,原来有何不快似乎也不重要了。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暗暗发誓,定要娶陆轻盈为妻。 欧阳寒朔单臂支起头,将另一只手臂轻轻环过身旁女子的香肩,似是弄痒了女子,女子娇嗔道:“讨厌,这样逗人家。” 欧阳寒朔本想戏谑,刚一张嘴忽觉女子声音不对,手下一个用力,将女子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在看清女子容貌的一刻,欧阳寒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样 女子双颊绯红,嘴角微弯,似十分害羞,依旧闭着眼,未发现欧阳寒朔的异常。 “怎么会是你?”欧燕寒朔语气冰冷,直直瞪着床上的人儿。 终于听出欧阳寒朔的不对劲,女子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男子脸色铁青,正直直逼视着自己。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寒气正层层将她包裹,即使隔着锦被,女子仍不由缩了缩身子,如堕冰窖。 纵使对眼前的欧阳寒朔心存恐惧,女子还是开口道:“少庄主忘记昨夜之事了么?” 欧阳寒朔听到她羞怯畏惧的询问,更是生气,他明明记得是与轻盈,怎会变成了桃红?什么叫忘了昨夜之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昨夜与他颠龙倒凤的根本就不是轻盈?思及至此,欧阳寒朔道:“昨夜发生何事?我不记得了。” 听他如此说,桃红的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她裹着锦被坐起来,哽咽着对欧阳寒朔道:“少庄主不记得了么,昨夜您在凉亭喝酒,桃红见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不知何时能停,怕少庄主着了凉,便去寻您。结果到了凉亭,您喝醉了,就把我”,说到这桃红羞赧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欧阳寒朔。 欧阳寒朔自然明白桃红所指,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他还是隐约有点印象的,知道桃红并未说谎。但是他真以为那人是轻盈,加之心中对轻盈爱恨交织,才借着酒劲就做出了这等不受控制之事,后来的事他是真心不记得了。因此他更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又问道:“那你我又是如何回到卧房的呢?” “那时桃红已是衣衫不整,您说不能委屈了我,便将桃红抱了回来”桃红越说声音越小,但欧阳寒朔听得分明。细看桃红的眼神并无躲闪,并不像说谎的模样。 欧阳寒朔本想接着问,忽听有人敲门。“少庄主,庄主和夫人在书房等您,请您前去议事。” “知道了,这就去。”欧阳寒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语调,接着便起身穿衣。 “少庄主,让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说着,桃红便起身下床,全身只着一件肚兜。嫩黄的肚兜勾勒出女子美好的曲线,只是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多出了一块一块的青紫。 欧阳寒朔堂堂七尺男儿,哪能见得如此风光,顿时脸红心跳。虽心中疑虑,但也还是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她,半晌才道:“桃红,你快将衣服穿上,更衣洗漱我自己来就好。” 桃红慌忙跪倒在地,看着欧阳寒朔的侧脸,心中酸楚,哽咽道:“少庄主是不是嫌弃桃红了,桃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少庄主能将桃红留在身边,桃红愿意替您端茶倒水,哪怕只是做个暖床丫鬟,桃红也心甘情愿。”说完便是一叩首,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欧阳寒朔最见不得女子的眼泪,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赶忙扶起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桃红,柔声道:“好了好了,我怎会嫌弃你,这些年来我从未将你当下人看过。你放心我欧阳寒朔做过的事怎会赖账,我定会对你负责。”见桃红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欧阳寒朔伸手替她擦拭掉,接着道:“昨夜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更衣洗漱这等小事我自己来。”说罢便扶着桃红重新躺下,盖上锦被,见桃红闭上眼睛,自己才开始整装净面。 一阵轻响之后,欧阳寒朔出了门。直至欧阳寒朔的脚步声消失,桃红才睁开眼睛,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心中坚定道:“欧阳寒朔,我定要你娶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询问 欧阳寒朔一迈进书房大门,满地的狼藉便将他吓了一跳。自他懂事起,从不敢轻易进入书房,每次父亲叫他来,书房也是一尘不染。今日这满地或断或弯的箭,着实让他感觉到事态严重。 见欧阳镇山和万寄仪一站一坐,表情凝重,欧阳寒朔忙掩上门,上前行了个礼,问道:“爹,娘,出什么事了?” 欧阳镇山见欧阳寒朔进来,叹了口气,道:“昨夜有人擅闯书房,触动了机关。这满地的残箭便是那人留下的。” 欧阳寒朔虽不知这书房里哪来的机关,但从这满地的箭矢也看得出这里有一番恶斗。显然此人的武功已臻化境,如此多的箭矢竟连一滴血也没让他留下。“敢问爹,这书房离爹的卧房不到百步,昨夜爹没有察觉到异常么?” 欧阳镇山没有看他,只看着窗外,道:“二十年了,没有人闯进过书房,是我大意了。而且我没想到有人能在这样严密的机关下逃脱。” 身旁的万寄仪站起身,默默走到欧阳镇山的身后,单手轻抚他的背,柔声道:“镇山,此事不能怪你,昨夜雷声大作,他们是故意挑此时进来。” 欧阳镇山心中一凛,表面却一如往常,接着道:“不知昨夜的巡视是如何当差,书房内有人打斗,竟发现不了。当真是家贼难防,看来是有必要换一批了。” 万寄仪抚着欧阳镇山的手霎时变得僵硬。欧阳镇山回头看着欧阳寒朔,目光中暗含愠怒,道:“寒朔,你的卧房离书房也不远,为何你也未发觉其中的声响?” 欧阳寒朔低下头,低声道:“昨夜寒朔醉了酒,回房便歇下了。醉酒之人睡得沉,寒朔知错,日后必不会如此。” 欧阳镇山闻言忽的大笑起来,只是笑中并无愉悦。他走到欧阳寒朔面前,轻拍欧阳寒朔的肩,道:“寒朔啊,你不会以为昨夜你与婢女桃红的事,没人知道吧。” 闻言欧阳寒朔与万寄仪俱是一震,欧阳寒朔抬头看向欧阳镇山,万寄仪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欧阳寒朔。欧阳镇山见欧阳寒朔的脸上布满震惊,便又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到楠木大椅旁坐下,道:“寒朔长大了,行男女之事爹没意见,只是你为何在后院凉亭中胡作非为?还再三因为女人欺骗爹,着实让人失望。” “寒朔知错。”欧阳寒朔没有分辨。 万寄仪此时心中大乱,未及多想便对欧阳寒朔道:“既然如此,那便给桃红点钱,让她下山去吧,娘再给你指派一个婢女服侍你的起居。”那陆轻盈在寒朔心中的地位她是知道的,如今两人的感情动摇,桃红决不能再坏事了。眼下寒朔对双双全无感觉,再说以她那侄女的脾气,怎能容忍寒朔纳妾,桃红要是进门,那万家又该如何翻身?这个桃红究竟怎么回事,竟如此分不清轻重。 “娘你在说什么?”欧阳寒朔问道,“桃红已经与我有了关系,怎能就这般让她走?我欧阳寒朔若做出如此不负责任之事,传扬出去,还怎样在江湖立足?” “夫人”,欧阳镇山示意万寄仪不要再说。他明白万寄仪心系万家荣辱,但寒朔这孩子的性子倔强,他认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桃红身份低微,若做了寒朔的妻子,只怕会惹得江湖上流言蜚语,将欧阳山庄推至风口浪尖,他决不能容忍此事发生。要解决,还得另寻其他办法。随后欧阳镇山对欧阳寒朔道:“如今庄中有客,你昨夜的行为是置山庄的名声于不顾。只怕他们会拿山庄的荣辱相要挟,到时的形势便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 欧阳寒朔也知此事严峻,但毕竟是自己污了桃红清白,怎能置之不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寄仪也明事理,此事关系到万家的兴衰,不容有丝毫差错。当下虽不再言语,眼中却冷光毕现。 ~ 一夜的云雷变换并未带来骤雨,第二日依旧沉闷着。高阳射不透厚实的云层,只将乌云照亮一块。 陆轻盈站于窗边,手中握着一只药瓶。药瓶白底青花,上书“初言”二字,淡雅非常。陆轻盈认得,这是易昭言的笔迹,只因她曾用心临摹过,却怎样也写不出字中的飘逸。易昭言的字飞动不拘,神韵超逸,气势恢宏。这瓶上的字该是易昭言手书,叫工匠烧制上去的。 昨夜她回来调息后,感觉身子好了些许。易昭言执意要跟着她回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她调息时,易昭言只是站在床前,默默看着她。 收工后,陆轻盈眼神无波,也平静看着他,道:“多谢昭言公子救命之恩。” “适才我替你切过脉,你体内的真气紊乱,几股气势相互抵抗,随时可破体而出,要了你的命。”易昭言面无表情,话中也听不出情绪。 陆轻盈听后却淡淡笑了,道:“劳公子挂心,我自己的身子,自然了解的很。” 易昭言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怎的这般不在意,那可是你的性命。”顿了顿,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道:“你明知自己不能动武,还要夜闯欧阳镇山的书房,这与送死无异。” 此时罗轻盈心中微叹,还是瞒不过他。如今被他捏到弱点,情势怕是要急转直下啊。“昭言公子”,陆轻盈慢慢道,“不瞒你说,初儿的情况的却十分不乐观。但公子可还记得五年前初儿的誓言?初儿活着,就是要完成那句誓言,怎能那么容易就死呢。” 易昭言身子一僵,随后倒了杯茶,漫不经心道:“那易某便等着姑娘来完成誓言了。”说着,起了身便要出去。 “你为何要救我?”陆轻盈忽的问道。 “易某岂是见死不救之人”,说着,他看了看陆轻盈,接着道:“我这次出来带了三颗武神丹,有调理内息之能。方才已给你服下一颗,一颗能保你三日内息不乱,还有两颗放在桌上。” 陆轻盈轻笑出声,似浑不在意,道:“昭言公子同样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公子从来不做无义之事。就如五年前公子许我白首之约,只是为了利用我灭了慕王府。不仅如此,你还杀了奶娘,将我逼入雁落崖底。公子的手段我当真是佩服至极。” 易昭言没有看她,只道:“五年前是我对不住你,但你我之间当真是误会了,我从不食言。造化弄人,纵使我万般后悔,如今你我也只能是敌人了。”说罢他转过身走向门口。 “若再回到五年前,你是否还会那么做?”陆轻盈看着易昭言的背影,眼眸中闪过希冀,然只是瞬间。 “是。”易昭言脚下一顿,并未回头,只是声音却哑了。 陆轻盈看着易昭言关门出去,只听到轻微的衣衫摩擦声,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暗笑自己明知故问,她平复了心绪,缓缓撑起身子,走到桌边,拿起一只药瓶。随后她便拿着这支药瓶站到现在,直到桃红前来。 “主子,桃红昨夜按您的吩咐,对欧阳寒朔下了药。”桃红进屋后,目露欣喜的对陆轻盈道。 陆轻盈转身看了她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桃红忙整理好表情。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下药了么。”陆轻盈语气极轻,但桃红听来却不寒而栗。倒了杯茶,陆轻盈接着道:“做大事之人决不能喜形于色,你不懂么。” 桃红垂下眼眸,敛了敛心神,道:“谢主子指点。” “找我何事,讲吧。”陆轻盈抿了口茶,道。 “主子料事如神,今早庄主和庄主夫人果然找了少庄主议事,且一个时辰后夫人找了我密谈。”桃红毕恭毕敬道。桃红对陆轻盈的态度之所以转变的如此之快,都要归于昨日陆轻盈就已算到今日欧阳镇山和万寄仪的动作,且连时辰都丝毫不差。之前她跟着万寄仪时,万寄仪也时常谋算一些事,但计策与准头都与陆轻盈相差甚远。对于桃红这样的丫头,未曾出过欧阳山庄,陆轻盈于她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陆轻盈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主子说的对,万寄仪的确想让我离开山庄,但还让我在走之前来告诉主子我与少庄主的昨夜之事。她根本就是嫌弃我身份低微,从来就没把我当做万家的人看待。”桃红心中十分气愤,但表面并未显露,只因陆轻盈不准她将喜怒表露出来。“我已按照主子的吩咐,答应离开。” 陆轻盈放下茶盏,对桃红道:“很好,你且在合适的时机服下我给你的药,然后称怀了欧阳寒朔的孩子。首先让欧阳寒朔知道,然后万寄仪定会找人来刺杀你。” 见桃红依旧面不改色,陆轻盈笑问:“怎么,你不怕么?” “桃红不怕,若是胆小怎能做大事。” 陆轻盈轻笑,接着道:“届时,我会找机会揭穿万寄仪,定让欧阳寒朔娶你。还会通知万康你活着的消息。不过已经过去十余年,万康是否是有情有义之人,是否依旧对你的生母念念不忘还不得而知,你且有些心理准备。” “是,桃红记住了。”桃红躬身道。 “下面,我们一起来唱出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落水 “欧阳兄,为何只请易兄喝茶,不请本教主啊?”,一道清朗的男声飘进欧阳山庄的迎客厅。柳晟云一袭飘然白衣,长发懒散的束在身后,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踱进屋来。晃动的发丝,纯白的衣襟与俊美非常的脸,衬托出他举止间的邪气,长身玉立,洒脱不羁。都道白衣似仙,但柳晟云却将白衣穿出了邪魅,倒与他魔教教主的身份十分相配。 欧阳寒朔如是想着,与易昭言一齐起身相迎,道:“柳兄这可冤枉小弟了。这几日小弟多次差人邀柳兄,柳兄不是推说身子不爽,便是闭门不见,可是庄中下人招呼不周,怠慢了柳兄?” 柳晟云从欧阳寒朔身旁走过,径自坐于主坐的右下,易昭言的对面。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柳晟云方才答道:“怠慢倒是谈不上,本教主从杞麓山下来,实在不适应,瞌睡多了些,望欧阳兄莫怪。” 柳晟云一席话说得十分慵懒,好像真的十分乏力的模样。易昭言看也没看他,稳稳坐回柳晟云对面。欧阳寒朔心下觉得这该是柳晟云说的最客气的一番话了,见他半合着双目,便问道:“不知柳兄喜好什么茶,小弟这便让人准备。” “在下不喜喝茶,酒倒是喜欢的很。”说着,柳晟云看向欧阳寒朔,又看一眼易昭言,后接着道:“在下总觉得喜茶之人心思甚为沟曲,以致办事小心翼翼,优柔寡断。不像酒,虽刚烈浮躁,却也来的痛快。” 欧阳寒朔动作一僵,看了看一旁的易昭言,适才二人还在谈论雨后龙井的清香,柳晟云这话还真是犀利的很啊。易昭言却仿佛未闻柳晟云所言,依旧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柳晟云目光玩味,又道:“在下在贵庄已逗留二十余日,整日足不出户,也并未见欧阳兄差遣,想必刺客之事欧阳兄已成竹在胸了。” 欧阳寒朔心中一惊,方知这才是今日柳晟云来的目的。这几日先是为陆轻盈的事伤心,后又因桃红的事心烦意乱,那日将刺客之事分派下去,却还未曾过问。欧阳寒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晟云见欧阳寒朔犹豫不绝,笑道:“想必欧阳兄这几日忙的很呢。那晚在下在外散步,偶然得见欧阳兄与桃红姑娘在凉亭共赏雨景,不禁感叹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设,与如花美眷共度良宵,在下实在是羡慕。”看着欧阳寒朔微微发红的脸色,柳晟云又做出惋惜的表情,道:“那日桃花会,在下本以为欧阳兄与陆姑娘情投意合,原来是在下肤浅了。想来是落花有意,陆姑娘对欧阳兄芳心暗许,欧阳兄却将她当做义妹,真真可惜啊。” 这一番话说的委婉有余,却将欧阳寒朔堵得不知如何是好。欲反驳,自己与桃红的确在凉亭有过春宵一刻,辩无可辩;欲默认,那便等于承认自己对轻盈并无男女之情,事实又并非如此,自己的感情岂有不认之理。气氛一时僵住。 此时易昭言嘴角隐约有淡淡弧度,轻轻放下手中茶盏,衣袖轻摆,只这一个动作便看得出此人十分讲究。他优雅开口道:“柳兄爱酒,易某平日也常小酌几杯。易某房中有坛自己酿的酒,心中十分珍惜,今日遇知音,易某想邀柳兄与欧阳兄同饮几杯,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柳晟云依旧闭目斜倚,未有回应。一旁的欧阳寒朔倒是十分乐意前往。 易昭言站起身来,脸上浅笑如常,看似不经意的一甩衣袖,对面的柳晟云的面容却忽的冷峻起来。只见柳晟云翻身而起,右掌向前一推,顷刻间,欧阳寒朔只觉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再看眼前二人,柳晟云的白衣猛劲舞动,在大厅中猎猎作响;而易昭言的玄衣虽只是轻微飘动,但身后的茶盏却“砰”地一声脆响,炸裂开来。 双方均只出一招,且只是二人之间的过招,一旁的欧阳寒朔却得运功抵御他们激荡开来的少许内力。也只此一招,欧阳寒朔便意识到自己根本无从感知他二人武功的深浅。 “哎呀我说易兄,暗箭伤人可不是你名门正派的作风。”柳晟云复又恢复了刚才的慵懒,整了整衣襟道。 易昭言依旧浅笑如兰,道:“柳兄说笑了,易某怎能伤的了柳兄呢,柳兄武功盖世,易某佩服至极。” “方才易兄道有坛佳酿邀在下品尝,在下虽不明为何易兄出门为何要带坛酒这般累赘的物事,但能让易兄如此看重的东西,定当是珍品。盛情难却,在下便走一趟。”说着抬脚便要向外走。 易昭言却没动,只道:“这样好的天气,我们不如去凉亭饮酒,即可品美酒佳酿,又能赏庄中风光,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柳晟云回过头,玩味的看了看欧阳寒朔,轻声道:“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盛春,欧阳山庄池中的荷花便打起了骨朵,有的甚至已然半开了。并不是欧阳山庄里违背了时令,只因这池中的水有些不同。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白日里的春光开始照耀山顶,段云山上的冰雪便会融化,刺骨的雪水注入欧阳山庄的池中;夜晚没有阳光之时,山的另一侧便会留下温润的泉水,温暖这一池凛冽的冰寒,周而复始。这般大的温差,使得池中的莲花开的甚早,且涨势极好。 昨日桃红去求情,请欧阳寒朔许陆轻盈出苑走走。欧阳寒朔与桃红的事让他心下愧疚,于是欧阳寒朔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日陆轻盈便与桃红一起出来赏这满池的莲花。两人在池边走着,悄声谈笑着,时不时将手中的鱼食洒向池中。看着池中争食的红鲤,她们很是高兴。 忽的陆轻盈问道:“桃红妹妹,你喜欢那朵莲花么?” 顺着陆轻盈手指的方向,桃红向池中央看去,发现有朵莲花开的十分好看。一半花瓣为白色,一半为粉红,中间的花蕊成明黄色,亭亭玉立。“一朵莲花呈三种颜色,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呢,真的好喜欢啊。” “既然妹妹喜欢,那我去给你摘来。”陆轻盈轻笑道。 “在那么中间,怎么摘啊,还是不要去了。”桃红有些失望的道。 桃红的话音刚落,只见陆轻盈飞身而起,乌黑的长发与碧绿的衣裙飘在身后,如梦似幻。足尖轻点荷叶借力,陆轻盈几个起落便到了那朵奇异莲花的附近。 不远处凉亭中饮酒的三人看到陆轻盈飘忽从容的身影,从岸边缓缓踏叶借力飘到池中央,虽已见过陆轻盈绝妙的轻功,心中还是不由震惊,由她踏过的荷叶竟纹丝未动!三人见她飞至一朵莲花旁,伸手摘下后,又跃至一旁的荷叶上。只见一绝美的女子几乎是悬于池中,手拿一莲花,双目微闭闻着花香,微风拂过,她的青丝衣带以及整个身形都跟着晃动,如瑶池中的仙子一般。 柳晟云见此,十分有兴致的道:“易兄真是别出心裁啊,如此美酒配绝色美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罢,又仰首喝了一杯。 “柳兄过奖了”,易昭言慢慢饮着杯中酒,淡然道:“如斯美人的确惹人喜爱,只是易某之前并不知陆姑娘会在此赏花。柳兄多虑了。” 欧阳寒朔自见到陆轻盈起便没再说话,只是闷声灌着酒,转眼间已是三杯下肚了。见他如此,易昭言关切道:“欧阳兄,此酒虽甘香温润,但后劲却大,如此喝法只怕不妥。欧阳兄可有何不开心之事啊?” 一旁的柳晟云心中冷笑连连,你易昭言会不知他因何事烦恼?想不到易昭言落井下石的本领如此娴熟,但说话这般机锋不像是易昭言的作风啊,看来那日猜的不错,他那么紧张陆轻盈的伤势,与她怎么会毫无瓜葛。“易兄,欧阳兄”,柳晟云刻意压低声音道,“不知二位觉得陆姑娘如何啊?” 二人皆是一顿,欧阳寒朔直直看着柳晟云,似有些紧张,道:“很很好。”易昭言则是看向虚空,边品着酒边道:“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听他二人如此说,柳晟云似是舒了口气,端起酒杯道:“在下也折服于陆姑娘的倾城之姿,故在下欲追求陆姑娘,望二位兄台祝在下成功。”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易昭言眼底锐利一闪,但仍缓缓将杯中酒喝尽。而欧阳寒朔只是看着手中的酒杯,未有动静。 “欧阳兄”柳晟云刚出声想劝欧阳寒朔将酒喝了,便听见那边桃红尖利的喊声:“姑娘!” 三人均向池中看去,只见陆轻盈竟从荷叶上跌落,直直栽入水中。只听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陆轻盈只挣扎了一下,便完全沉入水中,没了声息。之前她立着的位置只余几片荷叶和一朵奇异的莲花。 “姑娘我来救你!”桃红惊慌的喊着,便直接跳入水中去救陆轻盈。而那边凉亭里的欧阳寒朔也是发了疯一般,猛地踏在亭子的栏杆上,跳入水中。他自知轻功与陆轻盈相去甚远,还是在水中行进比较快些。柳晟云走到了亭子边上,看着陆轻盈落水之处若有所思,后他漠然的声音传入站都没站起来的易昭言双耳:“想不到昭言公子这般沉得住气,在下实在佩服。” 只有易昭言自己知道,当下他握紧的手中全是冷汗。如今池中的水是段云山上的寒冰雪水,欧阳寒朔亲自下水,初儿有真气护体,应该没问题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有喜 欧阳寒朔游到陆轻盈落水的位置,桃红也刚好赶到。 池水冰凉刺骨,二人在那处捞了少顷,并未发现陆轻盈。桃红的水性比欧阳寒朔差上许多,身子也不能相提并论,在冰水中折腾许久,只觉手脚麻木,渐渐脱力,意识渐沉。 欧阳寒朔眼看桃红要不行了,忙托住她的身子。若此时救她上去,怕是要耽搁太久,轻盈便更加危险。欧阳寒朔抬头望向四周,山庄的守卫竟齐齐不见踪影,也顾不上生气,便冲亭子的方向喊道:“二位仁兄,助小弟将桃红救上岸去。” 话音刚落,便听柳晟云喊道:“欧阳兄,在下不会水啊。你等着,我去叫人。”此时柳晟云忽觉眼前玄影一闪,身后的易昭言不知何时已纵身而起,竟无须借力,直接朝着欧阳寒朔那边飞去,飞跃数丈距离,只消瞬间。便是柳晟云这般厉害的眼力,还是只看见了一道玄色的闪电。只见易昭言抓住桃红的肩头,将她一把从水中拎出,脚下一踏水,便带着她落在岸边。见到易昭言使出此等身法,柳晟云瞳孔一缩。 欧阳寒朔只觉手中一轻,便深吸了口气,一头扎进凛冽的水中。此时山庄的护卫终于听到了这方的喧闹赶了来,打头的护卫向易昭言行了个礼,便吩咐其他人将桃红抬走,传大夫诊治。易昭言自是不理会这些,只盯着适才欧阳寒朔潜下去的水面,手依旧牢牢攥着。 欧阳寒朔在水下寻着陆轻盈的身影,他身形自如,刺骨的雪水根本影响不到他。在行进了近五丈远后,他终于找到了沉在池底已昏迷的女子。 此时柳晟云来到了易昭言身后,同样注视着水面。良久,水面冒起气泡,只见欧阳寒朔一手抱着陆轻盈探出了水面,他大口呼吸着,带着陆轻盈一手向岸边游来。 到了岸边,易昭言见陆轻盈还有轻微的呼吸,心下稍安,刚想伸手将昏迷的陆轻盈抱上来,身边的一双手却先他一步从欧阳寒朔的手中接过了她。易昭言见柳晟云将陆轻盈打横抱在怀里,正盯着她惨白的小脸仔细看着,眼底寒芒乍现,随即讽道:“轻盈姑娘呛了水,柳兄这是草菅人命。” 此时欧阳寒朔也上了岸,柳晟云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到地上。只见陆轻盈乌黑的长发贴在脸上,更显得小脸惊人的惨白。嘴唇发紫,显然是冻得不轻,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虽是温暖的春风一吹,她也是不自觉的瑟瑟发抖。看的人恨不得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取暖。 见其他两人都没了动作,易昭言上前蹲下,开始按压陆轻盈的胸口。虽说易昭言只是在救人,欧阳寒朔还是觉得非礼勿视,低下了头;柳晟云倒是一直看着,他看的却不是陆轻盈,而是易昭言的神色。只是易昭言一直垂眸,动作也规矩的很,并未让柳晟云有迹可循。 转眼间已经一盏茶的功夫,陆轻盈还未转醒。欧阳寒朔有些慌了,也不管什么礼不礼的,看着陆轻盈,脚下来回踱着步。易昭言和柳晟云却还保持这之前的姿势。 忽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摆,易昭言看了一眼陆轻盈,停止了按压的动作,同时起身,对欧阳寒朔道:“欧阳兄,陆姑娘醒了,送她回去吧。” 欧阳寒朔见陆轻盈缓缓睁开了眼睛,便冲易昭言一拱手,道:“有劳易兄了。”然还未等欧阳寒朔动手,又是柳晟云先一步弯腰将陆轻盈抱在怀里,快步向芳菲苑走去。 看着柳晟云走远,欧阳寒朔回过神来看身边的易昭言,只觉他身上弥漫着一种萧索的肃杀,与之前的温润优雅大不相同,心中不由一惊,道:“易兄你怎么” 还未等欧阳寒朔说完,易昭言转身便走,同时对欧阳寒朔道:“易某先行回去,下次欧阳兄的动作再这样慢,只怕什么都要被抢走了。” 余下欧阳寒朔一人站在原地,他想着易昭言的话,心中叹道,只怕我与轻盈永远都不可能了。随后便抬脚向芳菲苑走去。 柳晟云轻轻将陆轻盈放到床上,见她依旧闭着双目,便问道:“陆姑娘可好些了?” 陆轻盈睁开双目,看着柳晟云,点了点头,道:“谢教主送轻盈回来,不知教主还有何事?” “在下只想知道陆姑娘好端端的,如何掉入水中了?” “教主有所不知,” 陆轻盈的话刚起了个头,只听欧阳寒朔的的声音传来,两人均看向门口,只见欧阳寒朔领着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进来。“大夫,请您替轻盈瞧瞧。”这大夫本是侍卫请来看桃红的,欧阳寒朔来的路上见到,便拉他来了芳菲苑。 男子来到陆轻盈的床边,对陆轻盈道:“姑娘,请伸手。”陆轻盈将袖子轻轻向上捋了捋,同时不易察觉的按住了手臂。 少顷,男子将手收回,对欧阳寒朔道:“姑娘身子虚弱,适才又寒气入体,须好好调养才能不落下病根。在下先给姑娘开些药吧。”男子在纸上写了些药名,将纸交给欧阳寒朔接着道:“按这个方子煎药,早晚各一次。”说罢看了看屋内的两个男子,又向陆轻盈道:“姑娘还是早些换身干净衣裳。” 陆轻盈点了点头,目送男子出去,问欧阳寒朔,道:“寒朔,桃红怎么样了?” 欧阳寒朔不太敢正视陆轻盈,只看向别处道:“我这便与大夫去瞧瞧。”说完,便往外走,走至半路,他又道:“轻盈,那日我是喝多了,你莫要怪我。” 看着欧阳寒朔离去的背影,柳晟云懒懒道:“看来陆姑娘与少庄主真是兄妹情深啊,找个侍妾都要与你解释。” 陆轻盈淡淡道:“教主要是没什么事,轻盈要换衣服了。” “姑娘还未替在下解惑。”柳晟云说的理所当然,竟坐下了。 “适才轻盈手握莲花,忽觉身子乏力,想先行回到岸边,不料一时竟提不起任何力气,直直栽入水中。”陆轻盈说的自然,并未有任何掩饰的摸样。 “那姑娘掉入水中”,柳晟云道,“连挣扎也不愿意了么?” “教主这话,是疑轻盈是故意掉入水中?池水那样凉,除非轻盈不要命了。”陆轻盈已有些愠怒,说话的语调也不似刚才平缓了。 “在下只想关心姑娘,多有冒犯请姑娘莫怪。”说着,柳晟云站了起来,缓缓往外走。接着又补了一句:“姑娘还是早些换件干净衣服吧。” 看着柳晟云的白衣上也稍有水渍,想着是他将自己送回来。礼下于人,必有所图。此人城府极深,无孔不入,当真得更加小心行事啊。陆轻盈眼中冷光大盛。 “大夫,桃红怎么样?”见大夫将把脉的手收回,一旁站着的欧阳寒朔问道。 “桃红姑娘身体底子好,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顿了顿,大夫看了看欧阳寒朔,又道:“只是桃红姑娘此次突然脱力,可能是姑娘有喜的原因。” “你说什么?”床上躺着的桃红与欧阳寒朔同时喊道。 “只有二十几日啊,怎会这样快就切出了喜脉?”欧阳寒朔竟有些急躁。 “这有喜的情况因人而异,有人许月余开始害喜了才有所察觉,有人许用不了那么久便会有脉象。桃红姑娘脉象虚滑成双,是喜脉无疑。这是喜事,还请少庄主多注意些。”看欧阳寒朔并不十分高兴,大夫叹了口气,那晚欧阳寒朔与桃红的事,现下庄内已众人皆知,只是庄主下令不准他们提起罢了。提笔写下方子,道:“这是给姑娘调养的方子,请少庄主替姑娘备下。”说罢,便收拾了药箱出去。 “怎么会这样?”欧阳寒朔似忘了床上还有一人,轻声道。 此时桃红缓缓从床上下来,待欧阳寒朔反应过来,她已经跪在了他面前。“少庄主,桃红知道不配为少庄主孕育孩儿,请少庄主准许桃红下山,一人织布耕田,与这孩子相依为命,了此残生。” 欧阳寒朔赶忙将她扶起,道:“你这是说哪里话,我的孩子我怎会忍心不认?”说着扶她坐在床边,安抚道:“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只是,夫人已经准许我下山了。”桃红说的小心翼翼,楚楚可怜。 “你且宽心,我会与娘说的。” “可是桃红毕竟是个丫鬟,如今有了身孕,又无名无分,只怕不能再在这山庄立足了。”说着又欲哭泣。 欧阳寒朔见此,忙道:“我会娶你的,不会让你为了我受如此委屈。” 桃红擦了眼泪,偎依在欧阳寒朔怀里,轻轻道:“谢少庄主。不知轻盈姑娘如何了?”她没看到,欧阳寒朔眼底那丝淡淡的愁绪。欧阳寒朔轻声道:“陆姑娘已无大碍,正在芳菲苑歇着。”轻盈,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声娇吼从门外传来。 两人忙收拾了情绪,只闻破空之声与一团粉色身影迎面而来,欧阳寒朔忙展开折扇对上。两人拆了十余招,欧阳寒朔折扇一扇,寒风夹杂内力直逼来人面门,那人欲提剑抵挡,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竟被欧阳寒朔的阴寒内力震断成两截。逼得那团身影只能收剑,飞身后退,落于院中,那截短剑堪堪擦过她的面颊掉落在地上。 待她勉强站定后,便大声道:“本以为寒朔哥哥钟情于那位陆姑娘,想不到却找个了这样姿色平庸的下人。”每次来找欧阳寒朔,都是这个婢女伺候着,想不到她竟有手段哄得欧阳寒朔对她又搂又抱。 “双双,怎的这般无礼,桃红刚落了水,自是仪容不整。”欧阳寒朔分辨道。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她。”万双双见欧阳寒朔替桃红说话,更是生气,喊道:“我家室容貌武功哪点比不上她,落水?怎么没淹死她!” 欧阳寒朔实在不想看万双双胡闹,便要将她送回客房。谁知就要走至万双双面前时,忽觉一道冷风擦着他的侧脸向身后卷去。待欧阳寒朔才反应过来那是何物,已是来不及阻止,忙向桃红喊道:“小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出手 只见方才让欧阳寒朔震断的那截断剑携着冷光直直朝桃红的面门射来,虽说桃红有些功夫在身上,但要脱离这支断剑的掌控,她是万万办不到的。 情势千钧一发,只消一瞬,桃红必将血溅当场。然就在这一瞬之间,一人却改了形势。 离得最近的桃红只觉眼前白光乱舞,人影飞闪,一条白绫横空出现。白练破空之声如狂风悲鸣,迅疾逾电。只听“当”的一声,白绫击中飞来的断剑,那看似必中的剑牢牢钉在房梁上。阳光照在晃动的断剑商发出晃动的光斑,将桃红惊恐的脸映的明明灭灭。然那抹人影未作停留,身形在击中断剑的同时便隐了去。 欧阳寒朔立在那里,刚才的人影一闪即过,他也只是看到那人身着白衣,拥有这般快的身法,当世只寥寥几人尔。 见屋内桃红安然无恙,欧阳寒朔不再如平日温文尔雅,厉声对立在院中呆住的万双双道:“你好歹也算大家闺秀,怎的这般蛮不讲理,竟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袭?感情怎能勉强,你适才要杀的人,是你未来的嫂子。若不是念着你是我小妹,我今日岂能轻饶了你。” 万双双平日里在万家着实任性刁蛮,哥哥让着,家里人也对她万般宠爱,何时受过这般苛责?何况苛责她的是她一直爱慕的寒朔哥哥。她立刻便不依了,扔掉手中只剩一半的剑,站在那里哭喊起来:“你怎的这般对待双双?双双喜欢你难道也有错么!对,我是想杀了她,你想怎么不轻饶我?” 万双双的喊声真可谓震耳欲聋,盘旋了半个山庄,欧阳寒朔本就未料万双双会这般顶嘴,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欧阳镇山和万寄仪也让招了来。万寄仪见万双双哭的这般凄惨,便上前问欧阳寒朔道:“朔儿,这是怎么了,双儿怎的哭的这样惨?” 欧阳寒朔还未开口,万双双便喊道:“姑父姑母可要给双儿做主啊,寒朔哥哥要娶一个下人为妻,还说不会轻饶了双儿。” 此后众人一阵沉默,院中只余万双双的抽泣声。 “寒朔,双儿说的可是真的?”这回发话的是欧阳镇山。 “是真的,但是……”欧阳寒朔犹豫道。 “朔儿,双儿是你小妹,纵使有万般不是,你也不该这般对她。”万寄仪已是有些生气了。寒朔能对双儿说出这些话,看来他对双儿是无半点男女之情了。现在竟然真要娶那个桃红,看来是要采取行动了,否则真的要迟了。 欧阳寒朔低着头没再说话。 “走双儿,今日你一来就来找朔儿,姑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说话呢。”说着万寄仪就拉着抽泣的万双双离开了,欧阳镇山瞪了欧阳寒朔一眼,也走了。只余欧阳寒朔独自立在院子里,桃红披散着湿发呆呆坐在里屋。 大家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玄衣男子离去的背影。 ~ 柳晟云回到别院,将身上沾湿的外衣脱下,走到桌旁坐下。 细细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唇角轻勾,道:“果然是化功散,看来陆轻盈未曾作假。”随后柳晟云将外衣扔进洗手用的铜盆里,掏出一只药瓶,向衣服上撒了些淡红色的粉末。只须臾的功夫,那外衣竟然在水中烧了起来。像他们这样身居高位之人,时常用药也日夜提防别人用药加害,药理自是十分精通,丁点药味也能察觉。 等衣服烧得差不多了,他对一直立在门边的人道:“解决了么?” 刘爽躬身道:“回教主,萧元已死,尸体也已处理好了。” “近日里陆轻盈那边可有何大动作么?” “近日属下一直留心着,并未发现有何异常。”说着刘爽擦了擦汗,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柳晟云身上的威压。 沉默了半晌,刘爽觉得似乎老了几岁,方听到柳晟云不紧不慢道:“你下去。”刘爽忙行了个礼退下。跟着柳晟云拍了拍手,空气波动了两下,凭空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黑衣黑发,低眉垂目,向柳晟云行礼道:“属下七星,参见教主。” “赤霄那边如何了?”柳晟云问道。 “回教主,江长风的确造反,现下赤霄已将他关押在水牢内,其他同党也都服下了天山玄冰丹,分别关在地牢内。”七星恭敬道。 “好,赤霄果然干净利落。”顿了顿,柳晟云又道:“你且留在身边助我,如今这边的形势更加棘手。” “是。” “你去盯着欧阳寒朔的婢女桃红。她身边有个陆轻盈,武功高强,心机深沉,切勿暴露了行迹。”柳晟云这次竟不似往日的轻松惬意。 七星也发觉此次任务艰巨异常,便道:“属下定当小心行事。” 柳晟云摆了摆手,七星又走进虚空中。 桃红见到陆轻盈时,陆轻盈正在闭目调息,她便立于旁侧等着陆轻盈收功。 过了半晌,陆轻盈轻吐出一口气,问道:“找我何事?” 桃红听闻陆轻盈开口,便跪在陆轻盈面前道:“桃红特来感谢主人的救命之恩,今后桃红甘愿追随主人左右,供主人差遣。” “哦?”陆轻盈睁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桃红,道:“欧阳寒朔都未看清是我出手,你是如何认出的?” “桃红离得近,闻得见主人身上那抹幽兰清香。况且如今庄中有那般身手之人也就只有昭言公子,魔教教主,和主人了。”桃红恭敬道。 陆轻盈轻笑道:“怎么,你不觉得你的少庄主有那般身手?” “少庄主虽说武功也高强,但确不能与您三人比。” “你倒是会说话,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现在想对你下手的恐怕不只有万寄仪了。”陆轻盈面无表情道。 桃红一惊,道:“何以见得?” “今天那支断剑你也见到了,就凭万双双那点本事,能射出有如此威力的剑?” “但是那剑的确是出自万双双之手啊?”桃红不愿相信想取她性命之人是如此多,本来一个万寄仪就不好对付,如今又有他人牵扯进来。敌人在暗她在明,坐以待毙,被动万分。她自小便是看他人脸色行事之人,要说视死如归,无异于自欺欺人。 陆轻盈抬眸看着她,道:“箭是出自万双双之手,只是在出手之后让人加了内力,我在击中那支箭时感受到那支箭的劲力刚猛,想必那人功力高强。桃红,你要有分寸,若不是我,如今你已是死人了。” “桃红万万不敢质疑主人”,看了眼陆轻盈,忙又低下头道:“只是桃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敌人。” 陆轻盈看也没看她,只道:“你若听话,我自然会帮你对付他们。你先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私自来见我,以免给他人可趁之机。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陆轻盈看着桃红离开,忽的感觉到空中的微微波动,心中一滞,不禁感叹那人是块好料,竟能在静止时隐去呼吸,直到走时才让她发现。 此时陆轻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药瓶,缓缓道:“武神丹,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丹药可助她调理内息,在必要时武功不受影响,只是支持的时间应该不会长久。 听闻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陆轻盈娥眉轻皱,这个时辰了,该不会有人来了才对。收起药瓶,闭目躺了下来。 那脚步到芳菲苑门口,忽的停下了,似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进去。半晌,那人终是迈步走了进来。他走到门边,咳嗽一声,接着敲了敲门,道:“陆姑娘。” 听闻里屋并无动静,便复敲了敲门,抬高声音又叫了一声。直到听得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进来吧”,他才推开门进去。 “不知庄主这个时辰来找轻盈所为何事啊?”陆轻盈依旧躺在床上,甚至连双目都未睁开。“轻盈今日不慎落水,望庄主原谅轻盈的失礼。” 既然陆轻盈这般说了,欧阳镇山也便不好责怪陆轻盈躺着与他说话,毕竟今日还有求于她。抖了抖衣袖,欧阳镇山开口道:“陆姑娘,老夫今日前来有一事所托,望姑娘看在老夫与令尊多年的交情上,不要推脱。” “哦?”陆轻盈睁开眼睛,眼神清亮,道:“不知轻盈能帮上什么忙?” “寒朔与姑娘关系亲近,本以为寒朔要娶姑娘为妻,若是那般,便是众望所归,老夫定当极力赞同。然寒朔不知是怎么的,竟要娶一个丫鬟。我欧阳山庄虽说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在江湖上也有些分量,怎能这般乱了分寸……” “娶一个下人为少庄主夫人,使得欧阳山庄颜面尽失,是么?”陆轻盈打断欧阳镇山的话,替他接道。 欧阳镇山心中疑惑,怎的今日这陆轻盈这般不讲礼法,与之前所见的简直判若两人。想必是知晓寒朔要另取他人,心中抑郁难平。如此想着,欧阳镇山表面却还是一如往常,点了点头。 陆轻盈目露讥讽,语气却平静异常:“想必庄主此次前来是想要轻盈前去阻止这桩婚事。” 欧阳镇山见陆轻盈已然明了,也便不多兜圈子,背过手去,道:“姑娘冰雪聪明。” “庄主可知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一说?少庄主与桃红姑娘你情我愿,轻盈怎能做此等造孽之事,”顿了顿,陆轻盈又道:“轻盈虽不甚信鬼神之说,但对今生余日是否富足安宁还是十分在意的。” 欧阳镇山一听,马上道:“若陆姑娘肯出面,老夫定当不会亏待姑娘。” “庄主如此说就见外了。”陆轻盈缓缓坐起来,靠在床沿,道:“寒朔对您十分敬重,您说一句,他自是不敢反抗,岂不比我说上十句有用得多。” “姑娘有所不知”,欧阳镇山转身看了看陆轻盈,接着道:“桃红已经有了寒朔的骨肉。” 随后屋内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欧阳镇山开口道:“如今此事老夫已经不适合出面,不是老夫绝情不想要自己的孙儿,只是身为一庄之主,实在有太多无奈。故老夫希望由你劝一劝寒朔。” 陆轻盈叹了口气,轻声道:“庄主,他二人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其中的感情非我这样的外人能理解。如今寒朔愿意娶桃红,定是下了决心。轻盈虽对寒朔心生爱慕,但寒朔现在心思全然不在轻盈身上,轻盈去说怕也是于事无补。”见欧阳镇山要说什么,她又道:“况且桃红如今有了身子,以寒朔的性格,纵使说服桃红下山去,想要他放弃桃红也十分困难。若是成全了他们,此事反而好办些。不如将计就计,先让桃红嫁给寒朔,了却寒朔心中的愧疚,再从桃红下手。” 她说完后,欧阳镇山依旧看着她。半晌,欧阳镇山才缓缓道:“你根本不是陆轻盈,你究竟是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对弈 “哦?”听到这般质疑,陆轻盈镇定如常。只见她缓缓走近欧阳镇山,淡笑道:“不知庄主何出此言?” “一年前老夫曾去御风门拜访陆门主,也曾听陆门主提起自己的女儿,说她天真无邪,心地简单善良。老夫虽未见过陆轻盈,但也听她的同门提起,确实如此。陆门主还道修习御风门的轻功须得心地纯净,否则难有大成。”欧阳镇山继续盯着陆轻盈,道:“那时陆门主告诉老夫,说陆姑娘的轻功高出同辈的师兄弟很多,缘由便是她一心修习,心无杂念,十余年来从未踏出过门派。”见陆轻盈依旧淡笑不语,欧阳镇山周身的气息更加凌厉起来,语气阴鸷,接着道:“而你,且不说是否心地善良,单凭你这般沟曲的心肠,何来心无杂念一说。想必那真的陆轻盈一辈子也学不来。况且陆轻盈自幼养在深闺,从未在江湖走动过,见过她容貌之人也便只有御风门人,可如今也让挟苍宫尽数杀害。你若冒充她岂非是易如反掌?” 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她不知,但五年有多长她一清二楚。陆轻盈并不急着分辨,缓缓踱到桌边,径自倒了杯茶举到欧阳镇山面前,道:“说了这般多的话,庄主可曾口渴?”见欧阳镇山看都没看茶一眼,陆轻盈也不恼,自己喝了一口,悠悠道:“小女子经历灭门之痛,如今陆家只余我一人。如此巨变怎能不让人心智成熟;况且我若不是陆轻盈,那么我所使的御风门轻功又作何解释?” “从陆家灭门到现在不过月余日,纵使变了,也不会这般快。轻功的门派之分不明确,你的轻功与御风门路数相似,但未必一定所属御风门。”欧阳镇山的语气已经十分坚定,周身的气势也满是戒备,似乎认定了此人定当不是陆轻盈。 陆轻盈将欧阳镇山的戒备看在眼里,将茶盏放下,道“庄主言之凿凿,着实吓着小女子了,不知庄主可有证据啊?”随后又笑道:“还是说庄主不信自己的探子查出来的密报?”见欧阳镇山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陆轻盈以袖遮面,只余一双水眸流转含笑,轻声道:“不知那日桃花会行刺小女子的事可有眉目?” 欧阳镇山起初并未料到陆轻盈这般镇定,本以为若她不是陆轻盈,定会露出破绽。此时这女子的镇定反而使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疑问,若她真是陆轻盈,那便是陆门主在说谎。且她这连续三问实在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欧阳山庄的探子从未有过差错,自己怎么反而不信了呢,然如今的情势又让他不得不怀疑。欧阳镇山忽然觉得自己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分不清孰真孰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阴谋,无论如何都是被动。 “庄主,该说的轻盈都说了,如何行事便要看庄主您了。”陆轻盈复回到床边坐下,道:“轻盈身子不好,这一会儿便累了。” 纵使欧阳镇山满腔疑虑,也不忘向陆轻盈道一句好生休养。说完衣袖一甩,便迈出了芳菲苑。 既是好生休养,陆轻盈便在床上躺了三日。这三日里,山庄内也相安无事。柳晟云这三日倒是活动频繁,不是找欧阳寒朔打趣谈天,便是在易昭言房中品鉴美酒,悠哉自在的似乎忘了他因何留下。由于欧阳山庄对刺客的事并无头绪,也便不好请柳晟云出去。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杨柳你推我搡,不知是相亲还是相厌。 柳晟云叫上了欧阳寒朔大清早便来到易昭言房中,二人见易昭言正在左右博弈,便径自坐到易昭言对面。原本欧阳寒朔觉得卯时便来打搅易昭言颇为不妥,然柳晟云根本不管这些,拉着他便朝易昭言的屋子走去,定要去品尝易昭言的美酒。 二人进到屋内有一盏茶的时间,见易昭言依旧在下棋,仿若未觉,柳晟云抬手便执起白子,“啪”的一声,手起棋落,给了即将被黑子绞杀殆尽的白子一线生机。 易昭言嘴角微勾,似乎来了兴致,手执黑子落子迅疾如电,攻势强势刚猛;那方柳晟云白袖挥舞,速度丝毫不差,白子迂回防守,暗藏杀机。双方你来我往,棋子如骤雨般落下,欧阳寒朔在一旁看的目不暇接,暗自叫绝。 只一会儿工夫,棋盘便被摆满。待柳晟云落下最后一子,易昭言拱手道:“想不到柳兄的棋艺如此精湛,竟让白子绝处逢生,与黑子战和,在下实在佩服。” 柳晟云难得的彬彬有礼,也拱手道:“在下不才,使尽浑身解数才使得白子不败。易兄游刃有余,让在下不至失了颜面。” “柳兄切莫自谦,适才白子九死一生,若是在下执白,必尝败绩。” “想必适才易兄是故意逼白子堕入绝境,再使其破釜沉舟,反败为胜,是在下自不量力,走了一盘臭棋,搅了易兄的雅兴。” “柳兄如此抬举在下,在下愧不敢当,曾听闻柳兄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今日在下有幸得见其一,当真是荣幸之至。” “易兄的棋艺出神入化,江湖尽人皆知,如今能得易兄指点一二,在下才是受益良多。” 二人这般客气,让欧阳寒朔颇感不适应。自与他们二人认识以来,一个疏离难测,一个专横恣意,从未见他们这般谦让有礼。难道这便是棋逢敌手,连客套话也要争么?欧阳寒朔的棋艺也算得上精通,看得出适才他们二人不知为何各自留手,未出杀招,否则这盘棋势必更加激烈。 二人依旧互相谦让着,欧阳寒朔适时插嘴道:“易兄,我和柳兄今日是来品美酒的。” 二人这才停下,柳晟云道:“是啊易兄,在下喝过的美酒也不算少数,只有易兄的美酒让在下着迷。故今日不请自来,不知易兄能否满足在下的心愿?” “那是自然。” ~ 桃红看着窗外如血的斜阳发呆,又是一天过去了,已经三天了,大家都没有丝毫动静。就连万寄仪都不曾吩咐她做事。少庄主这三天来尽日不在书房,不是陪着柳教主便是在昭言公子那里,甚少与她见面,连陆姑娘那里也不曾去过,答应娶她的诺言也不知何时才能兑现。今日他甚至卯时便与柳教主出去了,到现在都未回来。 天已经全黑了,桃红也不再等欧阳寒朔,回到自己的卧房。欧阳寒朔怜惜她,不让她继续做丫鬟,但她坚持如此,欧阳寒朔只得妥协,但晚上她还是要回去休息的。纵使桃红明白,欧阳寒朔并不喜欢她,但她还是要设法嫁给他。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她势必要为陆姑娘做事,否则连命都要保不住。 这般想着,桃红和衣躺在床上。许是真的累了,许是怀孕嗜睡,躺下一会儿便迷糊着睡了过去。 睡至半夜,桃红被院内的一阵嘈杂吵醒。她迷糊着撑起身子,披衣打开门,瞬间被眼前的刀光剑影惊得半分睡意也无了。 只见她不宽敞的院内几乎全是黑衣人的身影,且个个身手不凡。定睛一看,这些人似乎是两股势力,其中一人持剑,余下三人拿刀。拿刀的三人个个束发蒙面;而持剑之人却并未蒙面,背对桃红,阻挡着拿刀三人靠近桃红的屋子。这持剑之人一身黑色劲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纤浓有致,乌黑的青丝高高束在头顶,露出莹白的后颈,在夜色的映衬下散发着冷芳之韵,让人说不出多想看看这个女人的正面。此时桃红的心却稍微安了下来,只因这持剑之人即使背对着她,她也认得出这人是陆轻盈。桃红明白,那三个刀客是来取她性命的,而这样大的动静山庄的侍卫竟未察觉。 陆轻盈身形未动,仅一手挥剑,以一敌三,游刃有余,淡然从容;那拿刀的三名刺客上下翻飞,合力攻击,却感觉眼前剑气如狂风暴雪般呼啸而来,只有抵挡的份。 桃红也习得些许功夫,看得出陆轻盈的剑法确是十分高明,然而她却只与那三人周旋,并未出杀招,桃红心中大抵有数,明白陆轻盈或许是在拖延着时间。 就在这时,从院子的角落中又走出一人,也着夜行衣,如幽灵般,速度奇快,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消一瞬便来到陆轻盈背后。偷袭!桃红“小心”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飞起一掌便要劈在陆轻盈头顶。 显然陆轻盈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脚下微动,顷刻间便移开一个身位,手上却未停止挥剑,根本不理会那偷袭之人。 那人见劈了个空,却也未继续恋战,又准备退回之前的黑暗里。然就在这时,一阵刚劲的掌风直袭他的背心。纵使那人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使得掌风擦身而过,虽只稍稍碰到,体内还是气血翻涌,不禁暗惊。 黑暗中,又一个黑影从屋顶飞跃而下,迅疾逾电,顷刻间便与偷袭之人交上了手。 桃红当时只觉眼前一晃,衣带破空之声骤然响起,那人便已从屋顶跃下。这个人只着便装,衣袖宽大,衣带飘飘,也未蒙面,赫然是易昭言。只是昭言公子这般平常的打扮,难道他就不怕与人动起手来不方便么? 不过很快桃红就明白为何易昭言这般随意。他的身法极快,快到那个偷袭的人根本就碰不到他。偷袭之人想要撤退,却发觉周身凌厉掌风交织,若是他踏错一步,恐怕今日要丧命于此。他二人交手,桃红更是只听到衣带婆娑声。 很快,一声闷哼传来,两人猛地分开。易昭言原地负手而立,那偷袭之人却在他身后倒下了。 同时,那边陆轻盈依旧不紧不慢的出着剑,似乎根本不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何事。相反,几个拿刀刺客已经消耗不起了,情绪焦躁起来,若是再完不成任务,时辰一过守卫就会来到,届时便更没有机会了。但对手武功深不可测,出剑看似随意,他们却感觉置身于银光万点之中,剑气纵横,迫在眉睫,根本难以脱身。 此时,一个白衣带面具之人飘然而至,落至重伤的偷袭之人身侧,俯身将他扶起来,后将手按在他的肩头,替他疗伤。此时,这个小院里加上桃红,已然聚集了八个人。 片刻后,白衣人将重伤之人靠在墙边,抬头道:“易兄好雅兴,夜半无事,竟寻到寒朔兄的未婚妻院子里做客,这不,陆姑娘来捉奸了吧。”说罢,冲陆轻盈的背影扬了扬手。 易昭言转过身来,优雅浅笑,道:“想不到柳兄也有这一喜好,易某绝对不会告诉寒朔兄的。” 一旁的桃红听二人竟拿她开玩笑,在他们面前却也不敢出声,一时又羞又恼。 “易兄的意思是在下也喜好陆姑娘吧。不错,在下十分喜爱。不过看今日天色不早了,本教主也该离开了。你我改日再聊。”说罢,柳晟云带着重伤之人腾空而起,眼看要消失在院墙。忽的他衣袖一摆,射出几根银钉,直奔院中几人而去。 以柳晟云的功力,他的暗器岂是等闲之人避得过的,瞬间院中已有两个拿刀刺客倒下。陆轻盈躲过后并救下一拿刀刺客,眼看桃红也要中招,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剑飞出挡住银钉,救下了桃红。 那幸存的拿刀刺客借此机会,掠过了他,直奔桃红面前。陆轻盈迎身而上,空手对敌,眼看就要将他治服。可惜他忘了院中还有一个易昭言。 易昭言一掌拍在拿刀刺客背上,拿刀刺客被拍的冲陆轻盈凌空飞了过去。 陆轻盈没想到刺客会忽的加速,一个闪身,刀贴着她的面颊擦过。她并未在意脸是否被划伤,匆忙看向桃红。 同时,利器入肉的声音破空响起,在静谧的黑夜中格外吓人。桃红瞪大双眼看着陆轻盈,便倒在了血泊中。易昭言嘴角一勾,看了一眼陆轻盈,顷刻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时欧阳寒朔匆忙的进了院子,首先看到的,便是桃红倒下的一幕,和身着夜行衣面无表情的陆轻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鹤唳 “寒朔,容我问一句,你可还信我?”陆轻盈与欧阳寒朔立于桃红屋子的外间,桃红如今正躺于里间治伤。二人身旁的圆桌上放着一块令牌,是从倒在院中的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调遣山庄侍卫的令牌。 欧阳寒朔看着陆轻盈清澈的双眼,还未答话,陆轻盈接着道:“若你信我,我便把今晚之事说与你听,否则,便是说了也无意义。” 欧阳寒朔闻言叹了口气,道:“轻盈,你为何不明白,你的话我从未怀疑过。哪怕经历了许多,世事无常,我仍相信你。” 欧阳寒朔看着陆轻盈的眼光灼热真挚,陆轻盈微微侧过头。缓缓道来:“其实你看见桌上的令牌,便该猜出了七八分。院中倒下的两个并上伤了桃红的一个,总共三个刀客,均是夫人找来杀桃红的。我本想留下活口,奈何刀客自行震断心脉自尽了。”抬头看向欧阳寒朔,见他并未有太多惊讶,陆轻盈接着道:“夫人为什么要杀死桃红,想必你也清楚,多半是源于桃红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这,陆轻盈如水的眼眸中蓄起淡淡哀伤,看的欧阳寒朔顿时心中无限酸涩,只觉得十分对不起陆轻盈,不禁上前轻轻握起陆轻盈的双肩。 陆轻盈慢慢挣脱欧阳寒朔的双手,身子在黑衣的映衬下更显单薄,语气又回复了平缓,道:“我知你对整件事早有揣测,夫人想杀了桃红,明里暗里也有几次了。我为了护住桃红动用了武功,最近身子十分不好。那日你进我屋内,看到我衣衫不整,其实并不是我与人私会,而是那被子中的黑衣人替我解衣疗伤,后才来不及离开。那黑衣人叫刘爽,是一粗使下人,那日经过我房门,听到屋内动静颇大,才进门一看,救我一命。他武功不错,庄中有这般人品与武功之人不该只做些粗活,你该多留意他才是。”听此一言,并无不合理之处,且连黑衣人名字都说出来,自是不怕自己去查,那必定是真的了。欧阳寒朔忽觉原来是自己轻信了通风报信给他的纸条,冤枉了轻盈,方才还信誓旦旦说何时都信她,现在一想岂不可笑。只是一切又都来不及了。刘爽么,他记下了。 “那日万双双断剑偷袭桃红,可是你出手相救?”欧阳寒朔当时心中便已肯定是她,山庄之内能有那般轻功和武功之人,不过寥寥,连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而柳晟云与易昭言必然不会管闲事,就算管也一定会让他知晓。 陆轻盈点了点头。 “你不能动武,那般一来,你身子可还吃得消?”欧阳寒朔关切道。 陆轻盈轻笑,像是自嘲:“那又如何呢,左右不过要死,生死枯荣,能拼力保住你心爱之人,也便值了。” “你怎会不知,你才是我心爱之人啊,那时你的身体定然凶险,为何你不曾告诉我,让我替你疗伤?”欧阳寒朔十分急切,他怕轻盈误会他爱上了别人。 “有用么,那时你我有许多误会,你为了已经做了很多,你要我如何开口?况且疗伤那样的损耗,一时怕也不能弥补,我怎能如此不知好歹,让你再而三的救我。”陆轻盈顿了顿,道:“你若救我,只怕要我命的人更多了。” “此话从何说起?”欧阳寒朔不解。 “那日我跌入荷花池,你可还记得?”陆轻盈淡淡问。 “那时我心中大乱,竟失了方寸,唯恐你有事。”欧阳寒朔嗓音黯哑,心有余悸。 “那时我身子不好,就叫桃红与你说说,让我出去走走。我二人走到荷花池,见荷花十分美丽,便想摘上一朵。谁知我飞入池中央采了花把玩时,忽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便兜头栽入池水中。那冰凉的池水,我永远不会忘记。”陆轻盈轻轻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但又能让人感觉到其中掺杂着痛楚。“那日我强撑着救下断剑下的桃红,她十分感恩,也不忍一直瞒我,便告诉我,是夫人在我的饮食中掺了化功散,从桃花会起,日日都让我服食,如今我的功力已大不如前了,身子也越来越弱。夫人听说我要去荷花池游玩,便提前一天向池水中投了化功散,让荷花吸入,并支开守卫,防止他们救人。一般人不会察觉,但由于我每日服食,花中的那点药却是能要我的命。” 欧阳寒朔仿佛没有听到陆轻盈所说,但陆轻盈知道他听进去了,只因欧阳寒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他从来不知,母亲竟是这样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让他娶万双双,竟做出这样的事。她想杀了儿子的心爱之人,置儿子的幸福于不顾,这样的母亲,何其狠心啊。 陆轻盈走过去抱住欧阳寒朔的腰,接着道:“寒朔,你知道么,桃红也是万家的人。” 欧阳寒朔一震,道:“你说什么?” 陆轻盈依旧抱着他说道:“夫人是桃红的姑母,夫人便是利用姑母的身份吩咐桃红替她做事的。夫人见你要娶桃红,便想打发她走,谁知她竟怀了孕,为了欧阳山庄和万家,夫人想杀她灭口,今日我便是来保护桃红的。却不想武功不敌,险些让桃红丢了性命。” 欧阳寒朔感觉到了陆轻盈的自责,便抱紧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将日思夜想之人搂入怀中,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与感慨,半晌才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不想叫你为难,毕竟夫人是你母亲。桃红为你受了许多苦,你千万不要辜负她。”陆轻盈悠悠开口。 “那你怎么办?” “我”未待陆轻盈说完,里间替桃红诊治的大夫转了出来,两人忙拉开距离。 欧阳寒朔迎上去问道:“桃红怎么样了,大夫?” 大夫向欧阳寒朔拱了拱手,道:“桃红姑娘的刀伤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失了些血,腹内孩儿也平安无事。好生调养,几日后便会没事。” “有劳大夫在替这位姑娘看看。”欧阳寒朔说着,将陆轻盈引到大夫身前。 自从大夫将手搭上陆轻盈的皓腕,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移开,接着躬身对欧阳寒朔道:“少庄主,这位姑娘的脉象十分凌乱,体内似有几道真气来回流窜,怕是怕是,小人无能。” 欧阳寒朔沉默了良久,才唤大夫下去。 陆轻盈微笑着,轻声道:“生死宛如一梦,寒朔不要介怀,轻盈希望有幸能看到寒朔大喜的时候。” 欧阳寒朔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攥了攥陆轻盈的手。 此时子时刚过,四下无声,夜空漆黑,半颗星星也无。 柳晟云此时并未如以往一般随意的靠坐着,而是立于屋内,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跪着的黑衣人。屋内没有点灯,窗子也未开,黑衣人似乎要融入这无边的寂静与黑暗中。 “七星,你可知罪?”柳晟云淡淡开口,语气中只有冷漠。 七星一动不动,沉声道:“七星不该与易昭言交手,自不量力;不该让教主疗伤,致使毒物过到教主身上。” “本教主的影卫,一次犯两大错,该当如何?” “但凭教主处置。”七星的语调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看破生死。 柳晟云拿出一个药瓶,将瓶内的药丸倒出一粒,递给七星,道:“这是鹤唳,会让你每到月圆之时体内五脏绞痛,如猛兽撕咬;你若叫喊,声如鹤唳。切记不能运功,否则痛苦更甚。” 七星服下后,谢过柳晟云,便又隐入黑暗。 柳晟云打开窗子,看窗外的树影飘摇,默默陷入沉思。究竟为何他今日这般生气,七星纵使有错,但这又何以牵动他的情绪呢。回想了今晚发生的事,七星擅自偷袭陆轻盈,致使行踪暴露。易昭言在与七星交手时在他体内种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致使他替七星疗伤时并未察觉,之后感到运气受阻,才匆匆离开了桃红住的院子。不过还好随身带有玉净甘露,否则运功逼毒必定使他的功力有所折损。易昭言好毒的计策! 最近陆轻盈在莲花池轻身飞跃后落水的情景总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他不知为何会如此。那日陆轻盈跌落池中,他的心没由来的一紧。他柳晟云杀人如麻,何曾有过这般不该有的情绪?今夜,他令七星将万寄仪的令牌偷出,放在黑衣刀客身上,又叫醒了醉酒的欧阳寒朔,让他来收拾残局。虽渔翁得利是他行事一贯的手段,但洞悉了陆轻盈的计划却未进行破坏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柳晟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不做顺水人情。 与此同时,万寄仪悄悄从熟睡的欧阳镇山身旁起来,下了床,只着内衣趿着鞋,轻轻向放置外衣处走去。 她拿起衣衫摸着,过会儿又来回翻找着,似乎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反复几遍后,她确定那东西是真的不见了,一时有些慌神。片刻后,她轻轻打开房门,放了个无声的信号弹,不一会儿便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侍卫统领,万寄仪向他轻声交代了几句,那人便退下了。万寄仪稍稍宽心,掩了门准备回去睡下。谁知刚踏进里间,便听到欧阳镇山的声音:“想不到真的是你,当真是家贼难防。” 万寄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才轻轻道:“老爷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是起身小解,后招来侍卫让他们严加防范啊。” 欧阳镇山冷笑道:“你以为我瞎了么,你刚才在翻找何物?前几日书房进了刺客,刺客触动机关后全身而退。竟没有一个守卫发现,而山庄的守卫一直是你调令着,你让我怎能不怀疑。” 见万寄仪不知如何作答,欧阳镇山更加气愤:“前几日陆轻盈落水,池边同样没有侍卫。你我二十余载夫妻,你要什么我不曾满足你,你现在却要帮着外人来夺我山庄的宝贝。” 万寄仪眼眶一热,哽咽道:“老爷,我只是想让万家稳定富足,别无他求。让双儿嫁给朔儿也是如此,我不能让朔儿娶了别的女子啊。我知道老爷这些年为了我,为了万家也少不得奔波辛劳,而万家却只能依靠女子,如何能不败啊。我决不能让万家败在我的手里啊。” 万寄仪的两行清泪让欧阳镇山奈何不得,欧阳寒朔与父亲的这点很是相像。欧阳镇山轻轻握住万寄仪的手,轻声道:“以后万事都要与我商量,切勿自作主张,山庄也是你家啊。”说着抬手为万寄仪拢了拢微乱的发鬓。 万寄仪靠在欧阳镇山怀里,点了点头。 二人和衣躺下,直到天明,忽听到屋外喧哗:“少庄主您这是为何?” “让开,我有事要见母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质问 欧阳镇山和万寄仪打开门时,便见到眼前并排摆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而欧阳寒朔就站于尸体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万寄仪。身后几个下人垂首而立。 欧阳镇山心知欧阳寒朔怕是知道了什么,不动声色道:“朔儿,你这是为何?” 欧阳寒朔直直看向万寄仪道:“父亲,容孩儿问母亲几句话。”顿了顿,他道:“母亲昨夜可曾叫现下躺在这里的黑衣人刺杀桃红?” 欧阳镇山心中一凛,也等着万寄仪答话。 “朔儿,你这大清早的抬了尸体来指责为娘,不知可有证据啊。”万寄仪笑着看向欧阳寒朔。 欧阳寒朔从袖内拿出一木牌,问道:“这是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令牌,想来母亲也有一块儿,不如拿出来让儿子看看。” 万寄仪脸上的笑容一僵,道:“昨日为娘将令牌遗失,想来是叫这些人捡了去。” “敢问母亲,在陆姑娘的饮食和荷花池中下化功散可是母亲所为?” 这下万寄仪却笑不出来了,这些事是她所做不假,但整个山庄唯有桃红知晓,莫非桃红对寒朔将事情全盘托出了,她与她万寄仪撕破脸还如何认祖归宗,不会的,桃红没有那样大的胆子。那么,便一定是陆轻盈了,只是陆轻盈是如何知道的呢? 看万寄仪的表情,欧阳寒朔心中便已了然:“您对儿子还真是好啊。”欧阳寒朔浅笑道。 万寄仪一时无话,她始终不肯怀疑桃红与陆轻盈串通一气。她不曾知晓陆轻盈的身份,只知陆轻盈如今是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又食了化功散,明眼人必不会想法攀附。 欧阳镇山多少猜到了欧阳寒朔的来意,忙道:“朔儿,你母亲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山庄啊,娶一个名门闺秀才配得上你少庄主的身份啊。” “父亲”,欧阳寒朔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三个黑衣人如何死的么?”顿了顿,他嘶哑道:“这三人是轻盈拼了命杀了的,如今轻盈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几日了。是不是你们为了达到目的,死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 见欧阳夫妇二人无话可说,欧阳寒朔道:“我一定要娶桃红,五日后便是个吉日,婚期便订于五日后。” 欧阳镇山见欧阳寒朔这般坚决,想起当日陆轻盈与他说的话,不如就这样以退为进,一切都等日后再说。 万寄仪见欧阳镇山并无阻止之意,心下焦急,她拉了拉欧阳镇山的袖子,见他恍若未觉,便急急脱口道:“不行,为娘决不能让你拿此事儿戏。” 欧阳寒朔料到母亲会如此反应,只挥挥手让下人们把尸体抬走,才慢声道:“我心意已决。”说罢便转身离开。 看着欧阳寒朔离开的身影,欧阳镇山道:“你费了那么多心血,到头来却做成他人的嫁衣。”说罢也不理万寄仪,径自回到了卧房。 万寄仪满心愤怒的来到易昭言的住处。她之前与易昭言合作,她助他拿到宝物,他替她复兴万家。不是没想到易昭言会过河拆桥,自己也不是真的信他。但她确实不曾想过,易昭言竟然只是从她那里拿了好处,却从未达成她的期许。不要说助万家一臂之力,竟连举手之劳都不曾给她! 事到如今,万寄仪的计谋已然无用,唯有找易昭言问上一问,他易昭言究竟还是不是与她同乘一船。 万寄仪敲了敲门,内里并无人声,她便直直推开门进入。然踏进易昭言屋内,看到易昭言漆黑的眸子那一刻,她的怒火却让一种莫明的情绪替代,这种情绪与畏惧类似,满腔质问忽的不知怎样开口了。 易昭言坐于椅上,手拿茶盏,似是看向礼数全无的万寄仪,又似只是看着虚空。见万寄仪似乎没什么话要说,他也便不搭理她。 万寄仪缓了缓心神,尽量平静道:“你为何不帮我?” 易昭言牵了牵嘴角,浑身的气势骤然释放,冰冷道:“我早告知你不要在陆轻盈身上花心思,你竟敢三番两次的动她。” 万寄仪站于易昭言对面,适才一瞬,她忽觉脑中嗡嗡作响,浑身冷汗津津,汗毛倒竖。她知晓易昭言周身放出的是真气。凭易昭言的功力,怕只是对她的小小惩戒。万寄仪强撑着道:“朔儿对陆轻盈动了心,不除掉她,如何让朔儿安心娶双儿?” 易昭言收了功力,周身依旧被冷漠笼罩着,此时却优雅道:“陆轻盈是我的人,欧阳寒朔便是想娶又如何。” “可是当初你并未与我说陆轻盈是你的人!”万寄仪急急分辨道。 易昭言的嗓音优雅如常:“说与不说原本便与大局不相干,是你自作聪明。既然你想毁了万家,我便成全你。” 万寄仪急了,此时也顾不得害不害怕,激动道:“枉你昭言公子自称名门正派,却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陆轻盈既是你的人,又缘何与寒朔那般亲近?若我万家有何不测,我万家满门做鬼也不饶你。” 易昭言雍容浅笑,淡淡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名门正派?”见万寄仪瞪大了双眼,接着道:“你万家人才凋敝,不思进取,早已危若累卵,我易家能留你们到今日已是莫大的恩德,切莫不知好歹。” 万寄仪不知自己是如何迈出易昭言的屋子的,对于易昭言,之前她只觉得此人是名门公子,雍容俊逸,武功修为高。如今,她觉得易昭言如同修罗一般,表面优雅从容,实则城府深不见底,掌控生死。为何她之前选择与他结盟,又或者当时她便无选择的余地了,只是她懵然不知只怕他早就想毁了万家,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罢了。 ~ 欧阳寒朔将在三日后大婚的消息已然传遍江湖,而他要娶的,便是万家多年前失散的女儿,万桃红。众人不知此女是谁,只知未来的庄主夫人也是姓万的,与如今的一样。两家均是名门,那此次婚礼便是佳偶天成,姻缘天定。彼此熟悉与不熟悉的,均争相前往讨碗喜酒喝,定州城较前几日的桃花会又更加热闹起来。 桃红的伤已是好了大半,当下正坐于妆奁之前,望着欧阳寒朔今早送来给她试穿的凤冠与喜服,还有满桌的首饰。珠光宝气,令她心中激荡异常。曾几何时,她还那样心怀娇羞,梦想着成为新娘子的一天,她以为只要相信万寄仪,便早晚会顶着万家的姓氏出嫁。现在想想,当真是年少无知,万寄仪的手段在如今的她看来,真真浅显粗陋,与陆轻盈相比何止云泥之别。 自遇刺那晚起,桃红便没有见到陆轻盈了。但她知晓,陆轻盈必定做了不少事,否则她怎会从一个无名无分的下人正名为万家的小姐,让江湖上许多成名的豪杰前来观礼。 正出神,桃红忽的闻到身旁平添一股清香,便赶忙放下手中的首饰,起身向陆轻盈见礼。 陆轻盈看了一眼满桌的玉环朱钗,笑意盈盈,扶了桃红重新坐下,道:“看来寒朔对你还真是重视,”说着捻起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细细把玩着:“你可知这颗夜明珠便能抵你们半个万家。” 桃红虽是坐着,但一眼不看那颗夜明珠,低眉顺目道:“桃红如今的一切皆是主人所给,若不是那夜主人出手相救,桃红怕是早已为刀下亡魂,又怎会只受区区皮外伤。桃红知晓这些宝物贵重,但不过是身外之物,能得来也便能失去,只有自身强大,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轻盈眸色深深,居高临下的看着端坐的桃红,她感觉的出桃红的心已然越来越大,只是如今的局势,于她而言还太早了。这般想着,陆轻盈道:“你能明白自是很好,只是当下何须这般正色”,说着,她伸手抚着喜服大红的绸面,道:“凤冠霞帔,喜帕覆面,嫁给心爱的男人,相濡以沫,岂非一个女人毕生的心愿。你有这个福气,定不能错过。我曾以为每个女子都会如此,与所爱之人历经磨难,最终芳华永伴;然我却不知韶华易逝,昙花一现。爱情最终也成为贪心与愚痴罢了。” 桃红细细听着陆轻盈的话,一时无话。一开始她觉得陆轻盈是在嘱咐她,然说着说着便更似喃喃自语。桃红心下澄明,难怪陆轻盈那般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她一个女子,若不经历痛苦,如何能放弃妇人之仁与优柔寡断? 少顷,陆轻盈确信周围并无暗影,伸手搭上桃红的手腕,道:“我给你的药可还在服?” “桃红不敢怠慢”,桃红忙答道:“按主人的吩咐日日在服。” “服食那药只可让你的脉象状似喜脉,并不是真的怀孕”,陆轻盈轻声道:“为小心起见你日日服食,但这类药多食对你的身子难免会有损伤。成婚之后就莫要再服了,届时你的喜脉也将消失。”接着,她盯着桃红的双眼,道:“你要利用好这个机会。” 桃红望着陆轻盈的水眸,半分也不敢迟疑,道:“桃红谨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喜堂 欧阳山庄已经有二十多年未曾这般热闹过了。在欧阳寒朔成婚的当日,欧阳山庄将段云山的山道都装点上了大红的丝绸,从山脚下一路延伸至欧阳山庄的正门。正门上书“欧阳”的金字匾额上红绸红花,映衬的格外喜庆;门口的红地毯一直铺至迎客厅的主座;两扇红漆大门上分别贴了喜字,寓意双喜临门。庄内各个房间也都挂上了红灯笼。门窗全部修整一新,便是下人们也都穿上了新衣。庄内绿树红花,碧水红鲤,加上飞扬的红绸,纵使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各路豪杰,也不禁感叹欧阳山庄的大排场。 欧阳镇山站于门口,身穿暗花红褐色绸袍,一边拱手迎着络绎的宾客,将客人让进山庄内,一边吩咐下人典当好送来的贺礼。 申时刚过,欧阳寒朔便身着喜服,领着空花轿,来到了桃红的院子门口。自三日前将喜服送给桃红后,他便再也不曾见过她。前一夜他彻夜不眠,空虚与紧张这两种情绪整夜折磨着他。他明白,明日一过,他的妻子便是桃红了,再也没有机会与陆轻盈相携白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丫鬟搀着身穿正红霞帔,头盖喜帕的桃红走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欧阳寒朔觉得迎面走来的人会是轻盈,然而当桃红将手缓缓递给他的时候,他又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将桃红扶进轿内,吩咐刘爽与他一起伴着花轿来到了会客厅门前。 欧阳寒朔搀扶着桃红跨过门前的火盆进入厅内,便见到满厅或站或坐的宾客。见欧阳寒朔和新娘子进来了,众人赶忙道喜,场面十分混乱。欧阳寒朔一面还着礼,一面找寻着陆轻盈的身影。不料未见到陆轻盈,倒是见到了一旁清净处放着一张小几,易昭言与柳晟云正把酒言欢。 说是把酒言欢,其实不过是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偶尔才互敬一杯酒。见欧阳寒朔看过来,易昭言起身向他道贺。只见他一身黑色外衣,内里绣幽兰暗花,雅致非常。一旁的柳晟云则是举了举酒杯表达心意。 柳晟云惯已身着白衣,今日也是潇洒俊逸。只是他与易昭言一黑一白,如同黑白无常一般,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格外扎眼。而二人仿若未觉,面无愧色,道贺完毕后,继续饮酒。宾客们只觉进来时并未察觉到二人,而如今见到了,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进的迎客厅。柳晟云乃魔教之人,行事不拘礼法,倒也不那么惹人奇怪。只是易昭言乃名门当家,今日这般打扮,着实说不过去。欧阳寒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满堂的宾客更是议论纷纷。 虽说宾客们的议论之声不大,然凭易昭言他们的耳力,还是听的十分明了。有几人正一边朝他们那里看,一边议论着,看他们的面相,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柳晟云似笑非笑的听着,看了一眼易昭言。易昭言握着酒杯的手一僵,骤然看向那正说的起劲儿的几人,那一眼冰冷凛冽,当场便让那几人住了嘴,畏惧的低下头。不知为何,方才易昭言那一眼竟骇的他们腿脚酸软,险些跌坐下去,顿时便不敢再出声。 欧阳寒朔接过一旁下人们送来的红绸,上面系着一朵大红花,将一端递给了桃红,自己抓着另一端。 拜堂的时辰已经到了,奇怪的是万家竟然一个人都没到。那些远道而来巴结万家之人也不禁心生烦闷,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巴结四大世家之一的万家,虽说万家不比昔日荣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姓万的怎么一个都没来呢。 欧阳镇山与万寄仪已从主座上做好,只是万寄仪却一脸严肃,没有丝毫喜气,欧阳镇山则笑着与宾客攀谈。 “吉时已到,拜堂!”欧阳寒朔与桃红一同走到迎客厅中央。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喊着,欧阳寒朔与桃红缓缓跪拜。 “二拜高堂!”二人转过身,对着欧阳镇山与万寄仪跪下拜倒。 “夫妻对拜!”二人刚准备相对而跪,忽听门外一娇声喊着:“慢着!” 众人俱是一愣,看向门外,只见万双双着一身艳若桃花的粉衣,妆容整齐,快步闯进厅来。接着她指着新娘子大喊:“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万家人,她把大家都骗了!” 大家原本不知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究竟为何人,然这时万寄仪忽的站起来严肃道:“双儿,休得胡说”,接着她对满堂宾客道:“这是家侄万双双,少不更事,望各位海涵。”然万寄仪眼角透漏出的欢欣昭示着她如今的心绪。 “姑母容双双说完,在座各位豪杰,这个女人是寒朔哥哥的婢女桃红,以我万家的名义嫁入欧阳山庄,自称双双的亲姐,但我万家上下根本不知她是何人,是以根本没有万家人来参加婚礼。姑母为了我万家的名声才没有向各位说明,但双双实在忍无可忍。”万双双指着桃红说的分明。 众人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何万寄仪面无喜色,为何万家人迟迟不肯露面。纷纷看向已然掀开盖头的桃红。看她作何解释。 谁知桃红竟丝毫不紧张,只是道:“桃红是与不是万家人,双双自然是不清楚。当年的事双双并未经历,若有人不想让她知晓还有个亲姐在世,她不知也没什么奇怪。” 万双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我呢”,这时万寄仪出声道:“我也不曾听说万家多出一个女儿的事,原本双儿才是我欧阳山庄的少庄主夫人,无凭无据你便说你是万家人,还不知用什么法子迷惑了朔儿,让他非娶你不可。” 听到万寄仪如此说,欧阳镇山也是一脸无奈,看来她是铁了心为了万家而不顾欧阳山庄了。婚礼不成,欧阳山庄势必要被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只怕是夜长梦多啊。 在座的豪杰也多少见过些世面,当然不会觉得桃红与万家真的没关系,只怕是这个桃红得罪了万家人,万家人才联手搅合起婚礼来。欧阳寒朔也实在不能忍受万寄仪与万双双这般无理取闹,便道:“在下以欧阳山庄的名义担保,桃红的确姓万,是舅父万康的亲生女儿,只是一出生便流落在外,是以知晓她身份之人少之又少。”顿了顿,他道:“若大家不信,可找舅父对峙。” “朔儿!你胡说些什么,你舅父如今缠绵病榻,不要说来到段云山,只怕连床都不能下。”万寄仪呵斥道:“你如何能找他对峙。” 欧阳寒朔知万寄仪说的是事实,舅父的身体怕是经不过舟车劳顿。只是再耽搁下去,过了良辰吉日不但成亲不成,还要给满堂宾客一个交代。母亲为了万家算是背水一战,连后路都不肯留了。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易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时,一直坐于一旁饮酒的易昭言开口了。他并未站起,还是维持握着酒杯的姿势,将杯内的酒一饮而尽。万寄仪见易昭言参与了此事,倒吸了口冷气。众人一听是他发了话,议论之声也便低了下去,纷纷看向黑衣男子。而一旁的柳晟云则是斜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醉了。 而易昭言却不如说出的话那般客气,也不管是否当讲,径自淡淡道:“在下曾听过这般传言,说如今万双双的母亲肖氏是万康的第二任妻子。而他的前任妻子曾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让万家老爷赶出家门。后来那女子也没了消息,大抵是万老爷派人杀死了,而孩子却还在人间,还让欧阳庄主带回。不是可是实情?”说着易昭言看向欧阳镇山,又看了看万寄仪。 欧阳镇山道:“当年老夫确实曾在山下的山洞中捡到一个啼哭的女婴,后来带回了山庄,交予下人抚养,如今也不甚清楚当年的女婴究竟是谁。” 万寄仪听到此处,道:“就算如此,那谁又能证明桃红便是当年万家遗失的女婴呢,桃红说她是,难道不是冒名顶替么?除非她拿出证据,否则她便不是万家人。”万寄仪似乎算准了万康不会来。 欧阳寒朔低声对身边的刘爽说了些什么,刘爽快步走了出去。桃红走到欧阳寒朔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欧阳寒朔感觉到桃红的手十分冰凉,便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让她宽心。这时,下人领着一个双鬓斑白的老妇人进了迎客厅。 欧阳寒朔见人已带来,便对众人道:“这位便是当年哺育桃红的奶娘。”而后转身问道:“奶娘,当初你是否哺育过一个庄主带回的女婴。” 奶娘点头称是。 欧阳寒朔接着问:“那个女婴可就是桃红,你有何凭证?” 奶娘躬身道:“回少庄主,当年庄主带回的女婴的确是桃红”,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红布和一块玉佩,递给欧阳寒朔道:“这是当年桃红身上的襁褓和玉佩。” 欧阳寒朔将襁褓抖开,将上面的花纹展示给众人看。这块襁褓经过十数年的岁月,红色已然十分暗淡,然上面的花纹为金线所绣,却十分清晰。众人清楚的看到上面交错排列着几个“”的形状。欧阳寒朔道:“万家与佛家的‘’同音,万家就喜欢将‘’绣在襁褓上,一来可以表明婴孩的身份,二来也请佛祖保佑孩子身体康健。”说着,欧阳寒朔又拿起玉佩,玉佩上清晰的刻着一个“万”字,道:“这块玉佩,万家人人都有一块儿”,顿了顿,他看向万双双,问道:“是不是,双双?” 万双双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万寄仪却不慌不忙,道:“这样的人证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就能证明这些东西都是桃红的。”看到这,众人心中已是十分有数,这桃红定是万家的人无疑了,万寄仪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那这样的人证不会有多少了吧?”声音不大,却让厅内人人都听得分明。 大家回头望去,只见陆轻盈缓缓而来,头上只带一玉簪,明眸流转,已然明艳无双,想是为了观礼而略施粉黛。阵阵微风拂过,黄色青莲曲裾纱裙轻摆,青丝飞扬,加之她步伐飘逸,休迅飞凫,飘忽若神。众人中有参加过桃花会的,曾见过陆轻盈的风姿,当下只是感叹;而之前并未见过的,不禁惊为天人。 直至她走进,众人才看到她身后的另一人,那人身材消瘦,面上已是皮包骨,乍看上去有些吓人。仔细辨认之下,赫然是万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当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见到万康的一刻,万寄仪一下瘫在椅子上。万双双见姑母这般模样,赶忙过去扶着。 “什么不可能啊,庄主夫人?”柳晟云此时坐直了身子,看着那抹鹅黄身影缓缓走近,笑着问万寄仪道。 万寄仪已然无暇理会柳晟云,死死盯着信步来到迎客厅中央的陆轻盈与万康,似乎要在二人脸上戳出血洞来。若是眼神能杀人,那陆轻盈纵使武功再高也不能幸免遇难。 见万寄仪这般模样,欧阳镇山心中冷哼,你牺牲了欧阳山庄照样什么都换不来。你赌上万家余力,与他们几人斗,与蚍蜉撼树有何区别,想不到我欧阳山庄百年基业,今日却是毁在我辈手里。事到如今,却还是不能放弃万寄仪,毕竟夫妻那么多年,于是面上笑道:“教主,内子今日身体不适,若有得罪,请多见谅。” 柳晟云点了点头,算是受了欧阳镇山这一礼。 陆轻盈在厅内站定,看了一眼正看着她的欧阳寒朔,开口道:“今日轻盈碰巧遇见万叔叔,看他精神焕发,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的女儿出嫁定是十分开心的;后听说他似乎有话要对在座诸位说,便扶他上了山来。”说罢,看了一眼等着看好戏的黑白二人,见两人似乎都笑着望着她,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心绪,心想二人何时这般要好,后退将万康让于身前。 万康只是四十上下的年纪,比欧阳镇山小不上几岁,便已面色蜡黄,骨瘦如柴,修身的锦袍在他穿来着实有些宽大。都说万康年轻时何等风流倜傥,有了家室后便不再行走江湖,甚少露面,谁又能想到如今的他竟是这般模样,真可谓造化弄人。但此时的他目光炯炯,看着桃红,急切道:“你就是桃红,我的女儿。”此时万康已然十分确定,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认得出这张与她母亲几乎相同的脸。 桃红身体僵硬,不知该如何与万康相认。她曾幻想过许多与万康相认的场面,如今成真,她却不知如何是好。欧阳寒朔拉着桃红,一步步走近万康,他能感觉到桃红的手心不断渗出的汗水。桃红听到脑中有一个声音,叫她切记要把握机会。 来到万康跟前,桃红松开欧阳寒朔的手,缓缓跪下,再抬头时已然泪流满面。万康见女儿如今亭亭玉立,心中激动难抑。桃红的眼泪让他想起了当年青儿的脸,更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妻子下落不明,女儿不能舒心快活,心中愤恨更盛。他将桃红扶起,替她擦净泪水,后死死瞪着万寄仪,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展开后递给了欧阳寒朔。欧阳寒朔明白舅父的意思,将画像拿给在座的宾客看。 只见画上画的是一位弹着琵琶的明媚女子,明眸善睐,浅笑盈盈。想是画像有些年月了,宣纸也泛了黄,但还是能辨清女子的面容竟与桃红并无差别。 万康开口道,嗓音嘶哑:“诸位或许不明,画像上的女子是在下的妻子,桃红的生母。”话音刚落,众人便议论起来。 “果然是个美人儿” “我说呢,桃红本就是万家的人”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场好戏” 众人七嘴八舌,厅内一时十分吵闹,大家已然忘了初来的目的,均让这出万家人自己搞出的闹剧吸引了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万康清了清嗓子,但嗓音依旧沙哑,说起了当年之事:“桃红的生母青儿出身不高,我于舫间与她相爱,便想娶她进门。但家父嫌弃她出身卑微,娶进门也只能做个妾室。青儿不在乎名分,便随我进了门。”顿了顿,他盯着万寄仪接着道:“谁知万寄仪并不喜欢青儿,处处相逼,青儿只求自保,便也相安无事。后因青儿进门数年依旧无所出,家父没了耐性,便要给我娶正妻。我不同意,带着青儿四处寻医,同时从大夫那里得知了有人给青儿下药,才使她不孕的消息,后来我们渐渐发觉,这个下药的人竟然是万寄仪” 忽的,一声轻喝打断了万康:“你胡说,姑母怎么会做这种事。” “双双”,欧阳寒朔皱眉道:“舅父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般与他说话!” 听了这话,万双双眼神反而更加锋利起来,道:“他何尝知晓自己是个父亲!” 万康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晃,良久,接着道:“后来我们处处提防万寄仪,终于,青儿怀孕了。消息一出,家父也十分欣喜,对青儿也好了很多。我们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九个月,直到桃红出生。可这时万寄仪铁了心要致她们母女于死地,她叫来了一帮江湖术士,说桃红不祥。家父又十分在意这些,便要将她们母女赶出门,放出的消息竟然是万家赶走了个不检点的妾室,孩子也不是万家的骨肉。”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难道想毁了万家不成?”万寄仪厉声道,嗓音都尖锐了起来。 万康冷笑道:“哼,万家如今这般皆是拜你所赐,毁了万家的是你。”顿了顿,他死死盯着万寄仪道:“我还记得那日乌云密布,仿佛天都在可怜那对母女,青儿抱着孩子逃出了万家,便再无下落。那时我疯了一样的想追出去,心想便是死,也要跟她们死在一起。然万寄仪带人拦住了我,还给了我一杯茶,说只要我喝了这杯绝情茶,便可以去追她们,而我与她的姐弟之情也会就此断绝。我当时一心只想着青儿,便喝了那杯茶,谁知刚走两步便不省人事。待我醒来,便浑身无力,根本无法走远。”万康的身子颤抖着,显然这段往事让他十分痛苦,但他却没停下,继续说着:“后来家父又帮我娶了肖氏,即使并不情愿,我们也有了万钧与双双。这近二十年来,我日日都是那般状态,四肢无力,思念着青儿与桃红,也不曾关心万钧与双双,身为人父,我不曾尽责,心中的愧疚与痛恨折磨的我不成人形。万寄仪依然给我吃药,有时下在我饮的水中,有时下在吃食中,根本是防不胜防,致使我如今形容枯槁。现下家父身子不好,而我又如同废人,万家完全由万寄仪掌控。一个女人究竟有多狠,才能为了权势连亲人都牺牲!”万康十分激动,气息不匀,原本便体弱,如今更是在勉力支持。欧阳寒朔忙将他扶住,带他走向座位。 就在这时,欧阳寒朔感觉身后杀气袭来,忙转过身将万康挡于身后。折扇应声展开,替万康挡住了一击。兜头一看,来人竟是万双双,她要杀自己的父亲! 欧阳寒朔见万双双一击不成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便与她缠斗起来,长剑与扇骨相接,叮铛作响。欧阳寒朔只守不攻,脚下却寸步不让,不让万双双接近万康。 谁知就在欧阳寒朔无暇他顾之时,又一人飘然而至。待欧阳寒朔意识到大事不好时,万寄仪已然一掌就要对着万康劈下去。今日若不是舅父万康说出当年之事,欧阳寒朔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是这种人。而如今,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手中又多了一条人命,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弟。 有些人也不曾料到万寄仪这般胆大,大庭广众之下敢下如此毒手,一时都愣在原地;有人就算反应过来,也存有看热闹的心态,不愿出手阻拦。只听桃红大叫一声:“不要!” 可就在万寄仪要劈中万康的时候,眼前黄影一闪,她意识到不对,想收掌,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掌是万寄仪盛怒之下击出,用尽了毕生功力,那一掌与陆轻盈的掌一对,打的她连退数步方才站住,打的她面色瞬间苍白,一口血喷在嫩黄的衣襟上。 “轻盈!”“初儿!” 方才似乎事不关己的一黑一白二人同时出声,众人看向他们时才察觉一直稳如泰山的二人此时均已不在座位上。迎客厅虽不小,但此时挤满了宾客,又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想要逃过他们的眼睛,绝非易事。在座众人却无人看清易昭言是来到陆轻盈身边,一把抱住就要倒下的陆轻盈的。而柳晟云所到之处,众人却都知晓,他身法极快,身形不易被察觉,大家之所以知道是他,只因此人身上杀气凛然。 万寄仪的轻功并不出众,却能轻易来到万康身边,继而伤了陆轻盈,不是由于欧阳寒朔与万双双挡住了万寄仪的身形,而是缘于无人相信有人会救万康一命,万家之事大家均存心看热闹,更何况这个人是陆轻盈。 欧阳寒朔见陆轻盈当场呕血,心中大乱,也无心再与万双双僵持。折扇一挥,万双双只觉眼前似乎飞雪万点,寒气凛冽,继而持剑的手臂都冷的失去了知觉,连忙后退。定睛一看,手中宝剑上竟封了一层冰,万双双心中徒得害怕起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刚才欧阳寒朔足可以要她的命啊! 然此时大家却无心深究欧阳寒朔用了什么高深的武功,而是纷纷注视着柳晟云,只因他正只手掐着万寄仪的脖子!万寄仪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只是涨红了脸,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扯着柳晟云的袖子,想让他松手。而欧阳镇山与众人一样,当他们看到柳晟云的身影之时,他便已经攥住了万寄仪的脖子。此时他忙出声制止:“柳教主!”声中已含警告之意。 万寄仪不是善类大家心中明了,但都顾及着万家与欧阳镇山,只由着她闹下去。万寄仪也料准在座诸位不敢拿她怎么样,大不了今后的江湖传闻难听些,牺牲了欧阳山庄的名声也在所不惜。欧阳镇山因此也并不担心万寄仪的安危,只是气她置欧阳山庄于不顾。但他们唯独算漏了柳晟云。 “欧阳庄主有何指教?”柳晟云的语气依旧慵懒着,仿佛他手中捏着的根本不是一条人命。 “教主息怒,想来内子做的事与教主并无关系,教主又何必为难欧阳山庄呢,请教主手下留情。”欧阳镇山见万寄仪的挣扎已然十分微弱,想尽快劝柳晟云收手。 欧阳寒朔也忙道:“柳兄,请放过在下的母亲。” 柳晟云浅笑着道:“本教主想杀谁还用得着理由么。况且我今日杀了她,传出去也不过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妥?” “那在下只好得罪了!”说着欧阳镇山运起了功,一掌便拍向柳晟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滑胎 放眼当今武林,以易家易昭言与魔教教主柳晟云为尊,二人的武功c心智以及势力均已臻化境。江湖英雄血气方刚,要说战败不敌,不会被耻笑;若说不敢与之抗争,则会一直无法抬头。而易昭言与柳晟云则是江湖中极少数的几个,无人敢理直气壮与之抗争之人。若有人敢当面挑战他们,难免被说成自不量力。他们便是这般让人又敬又怕的存在。 欧阳镇山能打理一个山庄,使得山庄在江湖中地位煊赫,没点手段是万万办不到的。且不说他的城府如何,也不论江湖传言欧阳山庄有快速提升武功修为的秘宝之事是否为真,历代庄主的武功确足以傲视群雄。 此时,欧阳镇山的肉掌对着柳晟云直拍过去,掌势迅疾逾电,周围人只觉耳边大风呼啸。柳晟云脚下微挪,身形侧移,从容的躲开那一掌,但同时放开了手中的万寄仪。 欧阳镇山见万寄仪倒在一边剧烈咳嗽着,本欲收手,上前看看万寄仪怎么样,谁知柳晟云丝毫没有善罢甘休之意,白袖一甩,掌风冲着欧阳镇山迎面而去。欧阳镇山心中一凛,忙飞身躲避。谁知柳晟云便在这个间隙也揉身而上,身子横在空中,双掌出招,对着欧阳镇山的面门猛击下去。 欧阳镇山瞬间只觉柳晟云双掌翻飞,忽进忽退,掌风如暴风悲舞般罩住他周身大穴,刚猛凶狠,竟找不出一丝破绽,根本不知如何抵挡。想他欧阳镇山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等邪门武功,令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心中竟生出一丝绝望,对手随时可取他性命,而他却束手无策,连逃都不能。 然而柳晟云却收手了,只见他旋身落在离欧阳镇山不远处。当大家从柳晟云如骤雨般迅疾的出招中缓过来时,纷纷咽了口唾沫,或敬畏或惊恐的望着他。柳晟云仿佛何事都不曾发生一般笑道:“今日大喜,在下便给欧阳兄个面子,见血毕竟不吉。”说罢,向着欧阳寒朔点了点头,丝毫不把欧阳镇山放在眼里。仅仅数招便胜败已分,欧阳镇山心知无法与这样的人计较,便过去查看万寄仪的伤势。 欧阳寒朔此时心中大乱,见双亲无事,便也没空理会柳晟云,只看着倒在易昭言怀中的陆轻盈,眼中焦急万分,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已经是有妻室之人,况且今日满堂宾客 陆轻盈峨眉微微蹙着,杏目微合,身子颤抖着,不知是疼还是冷。嘴角的鲜血与湿透在脸上的秀发更加显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易昭言将陆轻盈搂在怀中,伸手替她拂开脸上的秀发,眼中溢满心疼与痛苦,他终于可以再抱紧她。如今她这般模样,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个夜晚。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以为自己在崖下找到满身是血的她,当时他都已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然梦醒后,他的身边还是谁都没有,原来生死之间,不过隔着一场梦。 这般模样的易昭言谁都不曾见到过,不再冷漠疏离,周身也不再包裹着雍容华贵的光环,仿佛他的世界如今只有眼前重伤的女子。众人虽惊诧,却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觉得他们二人似乎有着莫大的联系。而柳晟云却觉得,这个场面过于碍眼,虽说早知他们二人的关系不一般,但陆轻盈皱着眉,此刻明显是心中不愿,易昭言却要强人所难,当真是行为卑劣,不配与他齐名! “易兄可真是菩萨心肠”,柳晟云懒懒道:“不知熙晴小姐见到如此场面可会生气啊?” 果然,听到柳晟云这般说,易昭言身子一僵。在场的有不少人知晓昭言公子有一名为顾熙晴的红颜知己,二人常出双入对,估计也是好事将近。这位熙晴小姐能歌善舞,诗词书画无不精通,然真正使她闻名江南的还是她的美貌,多少人曾因见过她一面,便就此倾心。 “劳柳兄挂心,若易某如柳兄一般心无杂念,孑然一身,便也会对陆姑娘见死不救的。”易昭言的声音清朗俊雅,却与柳晟云针锋相对,与之前并无二致,众人竟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了,昭言公子只是不能见死不救罢了。 柳晟云轻笑,道:“想必易兄将在下想的太过洒脱了,凡是见到陆姑娘芳姿之人谁能不动心呢。柳某毕竟肉体凡胎,早已对陆姑娘日思夜想,怎能心无杂念。”顿了顿,他敛了笑:“易兄身侧红颜成群,不如看在你我的交情,成人之美如何?”说罢,他脚下瞬移,便到了易昭言身侧。 易昭言看都不曾看柳晟云一眼,只将一粒药丸放入陆轻盈口中。柳晟云心中一凛,径自抓起陆轻盈的手替她把脉。 易昭言眉心一皱,不着痕迹的将陆轻盈的身子一带,陆轻盈的手便从柳晟云的手中脱出。接着他将陆轻盈轻轻扶起,一手抵在她的背心,替她调理内息。以初儿的武功,刚才那一掌应该是伤不到她的,莫非她现在已经虚弱到难以瞬间运气了,这究竟是何等的内伤。 柳晟云眼中锐光乍现,易昭言在帮陆轻盈疗伤,这是损耗功力之事,在如今的形势下耗费功力是何等危险之事不言自明。有那么一瞬,柳晟云想趁此机会对易昭言出手,但也许是因为当场有那么多人看着,也许是怕一击不能成功反而不美,也许是别的什么他不愿细想的原因,终究是没有动手。 此时,陆轻盈缓缓睁开眼,轻声道:“多谢昭言公子。”方才万寄仪那一掌打来,陆轻盈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把这件事闹大了,只要万寄仪打中了她,那他们母子的关系会更加不可收拾。欧阳寒朔也非等闲之辈,只要寒朔斗倒了万寄仪,万家和欧阳山庄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只是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内力会提不起来,那一掌竟会真的受重伤。为了能将万康带来,她将从挟苍宫中带出的提气固本的丹药给他服下了不少。万康的身子早已虚弱透了,提神的药石于他并无很大助益,无奈陆轻盈只能再给他输一些真气,希望万康能多撑一时半刻。她的身子如今实在不宜动武,再将真气送出于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还好她所做的都是值得的。易昭言给的武神丹只剩一颗,须到必要时再服下。今日必须找到东西,务必要将这事了了,哪怕拼上这副残躯也在所不惜。 易昭言闻言收了功,将陆轻盈扶起,与她拉开了距离,依旧是那个雍容入骨的易家家主。只听他道:“欧阳山庄向来以侠义为本,想不到今日当着武林同道的面,欧阳夫人竟做出这等令正派人士不齿之事。心肠狠毒,牝鸡司晨,伤及无辜,将欧阳山庄与万家的名声毁于一旦。这等事易某岂能坐视不理。” 易昭言语气云淡风轻,然在场众位却心中打了个突。易家乃武林中的翘楚,依附他们的势力无数,易昭言公然表明不能对万寄仪坐视不理,便是告知他手下的势力,万寄仪与他们是敌非友,那么万寄仪今后怕是很难在武林中立足了。 柳晟云睨着万寄仪,似笑非笑,目露讥讽。万寄仪表情木然,任由欧阳镇山将她从地上扶起。忽的他眸光一闪,冰冷的目光变得玩味,看着脚步轻浮向着桃红走去的陆轻盈。 陆轻盈水眸盈盈,向望着这一切桃红浅然一笑,温柔而娴静,苍白的面容反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清丽无双。在场之人不由心神一荡,易昭言眯了眯眼,眸色转深,心中跃起一丝不满。 可这温柔的表情却瞬间让惊恐替代,只听陆轻盈喊道:“桃红小心!”说着脚下欲快些上前,却不想身子虚弱,竟直直歪向侧面。 陆轻盈的身侧恰好站着一名豪杰,见美人倒下来,忙伸手想接住她的身躯。谁知这时他忽的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身子被推的后退数步。 陆轻盈只觉一个白色的身影接住了她,那人的手臂结实有力,隐约能闻见淡淡的龙涎香味。她抬头看到一双眸子正牢牢注视着她,那双眸子漆黑而专注。陆轻盈垂下眼,忙道:“柳教主,快救桃红!”,说着挣脱了他的怀抱。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只听桃红惨叫一声,捂着腹部倒在血泊中,而万双双手中的长剑正在滴血。 大厅中的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适才大家的目光又都被陆轻盈吸引。易昭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光高深莫测,嘴角擒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欧阳寒朔的脸色瞬间煞白,忙喊道:“快传大夫来!”接着他一手抱起桃红,一手轻放在她腹部的伤口上,许是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他的手竟一直颤抖着。 万双双满脸气愤,见欧阳寒朔这般紧张桃红,便喊道:“寒朔哥哥,这个贱人心术不正,不是好人,你不能跟她成亲啊!你” 万双双的喊声在欧阳寒朔的眼光射过来之时戛然而止。她看到了她的寒朔哥哥从未有过的眼神,冰冷彻骨,其间夹杂着恨意与杀气。她不曾想过她深爱的寒朔哥哥竟会想杀了她。 然万双双还不及多想,便觉得眼前一花,易昭言已然站在了她面前。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易昭言捉住用力一握,跟着身上一阵剧痛,连吐了三口血。万寄仪只是眼皮动了动,神情依旧木然。众人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便听到万双双惊恐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易昭言的声音雍容俊雅,道:“自然是废了你的武功。” 万双双不敢置信,连连摇头道:“易昭言,我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对我?”万双双迎上易昭言的目光,本来的愤恨却一瞬间消失殆尽,不知为何她害怕见到易昭言的眼睛,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出情绪,却无端使她害怕起来。 易昭言浅笑道:“你小小年纪便已如万寄仪一般狠毒,动辄便要伤人,日后只怕更甚。今日是废你武功,若还有下次,便留你不得。” “你口口声声说姑母与我狠毒,而你又何尝好得了多少。仗着武功高便随意废人武功,想必这样的事你做过不少吧。”万双双说出的话让人感叹她毕竟年纪小,易昭言出手又何止是废人武功这般简单。 易昭言只是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这时,山庄的大夫终于来了。他替桃红把了把脉,面色变得十分凝重;过了会儿又抬起桃红的另外一只手诊了脉,之后摇了摇头,对大家道:“桃红姑娘腹中的孩儿怕是没了。”说罢叹了口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月光 此话一出,桃红轻声哭了起来,万康也默默流着泪。万寄仪表情依旧木讷着,欧阳镇山则挑了挑眉。欧阳寒朔依旧搂着桃红,安慰道:“不要伤心,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陆轻盈缓缓走到他们身边,握住了桃红的手。她的计划是行至今日,是成功了的,然看到欧阳寒朔的模样,她却无法高兴起来。对于欧阳寒朔,陆轻盈终究是愧疚的,从遇见他到今日,她对他从来都是虚情假意的欺骗,甚至连妻子都要强加给他。然桃红那样喜欢他,他能娶桃红,是他莫大的福分;若他真的娶了自己,像她这样的人,对他才是极大的不公平。原本想让桃红执掌万家,万家虽然倾颓,但以桃红如今的能力,也能对日后欧阳寒朔掌管欧阳山庄有所助力,还可减缓她的愧疚。可由于易昭言和柳晟云的搅局,万家与欧阳山庄名誉扫地,以易家和魔教的势力,欧阳山庄与万家想翻身谈何容易啊。 陆轻盈将桃红扶起,对欧阳寒朔道:“寒朔,我先陪桃红回房治伤。” 欧阳寒朔点了点头,道:“你身上也有伤,自行小心些。”他本想一同去,但一想到今日的闹剧和满堂的宾客,还有那神情木讷的母亲,明白自己终究是欧阳家的人,便不再随心。 陆轻盈将桃红扶出了迎客厅,二人坐着软榻,缓缓行往桃红的住处。 待到了桃红屋内,桃红命下人将门关上。陆轻盈才对桃红道:“今日你做的很好,尤其是激怒万双双让她刺向你。” 桃红流了血,脸色有些苍白,忙道:“桃红这些如何算做的好,桃红万没想到主人能将父亲带来,让桃红认祖归宗。况且主人还设计让万寄仪自食其果,让桃红如何能不佩服。若不是昭言公子和柳教主,总之主人今日确让桃红眼界大开。” 闻言陆轻盈点了点头。听桃红提到易昭言与柳晟云,陆轻盈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凭他们二人的心智,当不会看不出今日之事是她设的局,然他们二人非但没有点破,反而在她受伤之时救了她,甚至与万家与欧阳山庄生了嫌隙。他们这般做,究竟意欲何为。想起他们看她的眼神,心中更是迷茫 此时的迎客厅并未如何混乱,似乎大家均在等欧阳山庄就今日之事给个说法。欧阳寒朔不曾礼成,究竟算不算成婚;万寄仪恣意妄为是否是欧阳山庄授意;为何易昭言与柳晟云似乎对陆轻盈有意相帮,且欧阳寒朔还对她关爱有加等。 欧阳镇山本想出面,然欧阳寒朔却挡在了他身前。欧阳寒朔站于厅中央,道:“今日家父身体欠佳,暂由在下主持欧阳山庄。”说着,示意下人将万双双和万康带下去。万双双没了武功,但傲气还在,不许下人碰她,自己迈步离开了。万康则是随着下人去了客房。 欧阳镇山看着欧阳寒朔半晌,本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只道自己身体确实难堪重负,便扶着万寄仪离开了迎客厅。 欧阳寒朔朗声道:“想必今日之事在做各位均颇有疑虑,在下愿为众位解惑。”顿了顿,他接着道:“首先今日在下与万家小姐虽未礼成,然我二人确已成夫妻,今后我二人夫妻同心,将共同打理欧阳山庄事务;其次,家母所为欧阳山庄并不知情,相信她经过今日已知悔改,今后定诚心礼佛,鲜少会出现在大家面前。今日本是大喜之日,欧阳山庄却并未让众位尽兴,实在惭愧。在下这就让下人端上酒菜,请大家品尝,明日山庄将会给在座各位每人封十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送至众位府上,聊表歉意。” 欧阳寒朔的一席话说的圆滑漂亮,原本对万寄仪的作为义愤填膺之人也不得不收起怒火,他们毕竟不能跟一个退出江湖之人计较,再说他们也并无私人恩怨。只是欧阳寒朔并未提及陆轻盈,让大家对这样一个美人疑虑更甚。不仅欧阳寒朔,甚至易昭言与柳晟云都与陆轻盈颇有牵扯,若贸然询问,不仅有损姑娘家清誉,还可能招来灾祸。 欧阳寒朔本想多谢易柳二人对轻盈的回护,无论他们存了什么心思,总归是帮了他,救了轻盈。然当他环顾大厅,却并未发现二人身影。无奈摇了摇头,便走到众宾客跟前接受众人祝贺。 此时,欧阳镇山与万寄仪一同走进卧室。待将万寄仪扶至椅子上坐好,欧阳镇山叹了口气,对神情木讷的万寄仪道:“对不起寄仪,你的所作所为让为夫不得不对你下药。我不能让欧阳山庄彻底毁在我这一辈。”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放心,为夫从今以后会照顾好你。寒朔也大了,看他今日表现,武功已然不弱,只是心智尚需磨练。将欧阳山庄交由他料理我们也该放心。只是那陆轻盈会成为他的软肋,我们须设法除去。” 接着他走入里屋,一阵窸窸窣窣后,欧阳镇山换上一身便装,交代万寄仪老实待着,想了想又将门反锁,离开了卧室。 此时陆轻盈身着夜行衣,藏身于书房的院落。桃红那里已经交代好,若欧阳寒朔去看她,便让她设法绊住欧阳寒朔。根据那日的情形,若那东西不在书房,书房之内便不会暗藏那般厉害的机关,定是打开密室的方法另有玄机。仰头服下仅剩的一颗武神丹便翻身跃进书房,也不知这颗武神丹能否助她渡过最后的狂风骤雨。 然当陆轻盈进入书房后,才发觉事有不对。原本有三排书架斜对着窗子,如今中间的书架向外翻开,露出书架后的一扇暗门,暗门之中隐约有火光透出。而之前陆轻盈找到的机关,那块藏有开关的地砖,如今已被撬开。 陆轻盈未曾犹豫,轻身进入暗门。暗门内火光很暗,只能看到一条很长的走廊一直通向深处,走廊内墙面十分斑驳老旧,四周隐约散发着潮气,陆轻盈不禁皱了皱眉。 陆轻盈的脚步非常轻,直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不曾想面前出现了岔路。在左手边的路口站了一会儿,她感到微风不止,便拐进右边岔路。 行了一会儿,便看到前方出现一间石室,其中充满了萤绿色的光,既不暗沉也不耀眼。陆轻盈知道,她终于找到了她在欧阳山庄要找的东西,武林中提升修为的圣物——月光。 古人云,武功的修为如琴曲,如心念,如川流,如天地,可随万物而生,修习武功亦要顺应四时c吞饮日月,此间之功,非朝夕可成。然这一提升修为的过程虽不可逆,却能借助某些有灵力的宝物,将其缩短,是以武林中人对这样的宝物均趋之若鹜。如今已被众人所知的宝物有两件,一件是苍碧,另一件便是月光。这两件宝物一阴一阳,可相互感应,一件出现另一件便不可隐藏。 相传,百年前这两件宝物一出世便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许多人为了得到这两件宝物不惜相互残杀,流血漂橹。然不久这两件宝物却又都消失了,无人知晓它们究竟到了何人之手,被带到何处,只道有人为了平息武林因此物而起的杀戮,渐渐的,众人也不再执着。那人曾告知陆轻盈,苍碧性暖,月光质寒,两件宝物的其中之一便在这欧阳山庄之中,因此陆轻盈先是灭了御风满门,掩人耳目;又接近欧阳寒朔,伺机亲近,为的便是替那人把宝物带回去。 当陆轻盈踏入石室,她发觉石室内还有两人。月光放于石室正中央,而月光的两侧则各站一人。这两人一黑一白,谁也不动手,只是面向而站,表情冷峻专注,赫然是易昭言与柳晟云。清冷的荧光照在他们脸上,俊美而危险。陆轻盈知道他们在找对方的破绽,一旦动手,二人皆无必胜的把握,只有利用破绽来牵制对方。然二人均是顶尖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便是以他们的眼力,对方的弱点也很难找到。 陆轻盈不知,当进入石室的一瞬,她便有性命之忧。只因易昭言明白,柳晟云必定察觉出陆轻盈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这些日子,他虽在刻意规避与掩饰对陆轻盈的在意,但柳晟云是何等人,怎会发现不了陆轻盈于他的重要,尤其是今日在喜堂之上,那一瞬的反应,更是无法欺瞒。陆轻盈的武功虽不弱,但以她如今的身子,又如何能抵挡武功如日中天的柳晟云。 但柳晟云却并未攻向陆轻盈,甚至想让陆轻盈快些离开。只要杀了陆轻盈,纵使易昭言是铁石心肠,也必会有所动摇。只要易昭言有丝毫分心,以目前的形势,月光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他却一直未对陆轻盈出手。 陆轻盈见他们这般架势,心下一凛,暗自算计若是以她的轻功,夺了月光还能否全身而退。然时间不容她过多计较,来此之前便已预见这是生死相搏。人生非生即死,怎样轮转都是一样。这五年来她痛苦且残忍,生生死死于她早已看淡,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只见陆轻盈右掌探出,袖管中飞出一根银丝,细而透明,其身隐隐散发着银色光华。银丝挟破空之声直袭月光而去,就在要卷住月光之时,陆轻盈忽的感到银丝那端被劲力一扯。她忙施力相抗,定睛一看,原来易柳二人见她欲出手夺月光,便不再对峙,此时,银丝的另一端正被易昭言夹在指尖。 陆轻盈听到易昭言淡淡道:“看来易某未曾走眼,果然是稀世神兵吞云丝。你便是挟苍宫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联手 闻言陆轻盈唇角一勾,轻声道:“正是。”说着运气一拉吞云丝,本以为会有一场争斗,却不想这一拉,竟将吞云丝拉了回来。 易昭言本就不欲与陆轻盈动手,且她用的是吞云丝,削铁如泥,一旦动起手来双方难免有所损伤,见陆轻盈提气,便放了手。正好瞧见柳晟云拂袖便要取走月光,便一闪身与柳晟云斗在一起。柳晟云出手本来极快,若不是听闻陆轻盈的身份时手下一顿,只怕月光已被他夺了去。 石室本就极大,月光的光华也只能照亮一块范围,并不能看到石室的四壁。二人身法极快,只见在荧光之中,人影飞闪,衣带飞舞,二人过处,大风呼啸。他们出手迅捷非常,如闪电,如雷轰,眨眼间便已过了十余招。 陆轻盈明白时辰耽误不得,见二人缠斗在一起,便掠至月光跟前。然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二人的真气早已将月光罩在其中,若想取走月光,须得抗下两个人的内力。女子练武,内力本就不及男子,身体无恙她尚且不能,如今更无异于蚍蜉撼树。 就在这时,又一身影出现在石室门口,定睛一看,赫然是欧阳镇山。只见他目光炯炯,直直盯着石室中的三人,半晌冷然道:“原来你们三人将我欧阳山庄逼到绝境,便是为了它。”顿了顿,他叹了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见易昭言与柳晟云不再交手,但他们各立于月光的一侧,衣诀翻飞,显然二人是暗地里用了内力的,欧阳镇山道:“老夫明白这月光早晚要重见天日,今日便是给了你们也并无不可。”待三人收了功,欧阳镇山接着道:“只要你们杀了陆轻盈,这月光璧老夫定当双手奉上。” 陆轻盈闻言身上瞬间弥漫起杀气,但依旧不肯远离月光半步。柳晟云闻言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还没有人能指使本教主做事。”易昭言则依旧优雅入骨,只是眼神中充满毫无掩饰的嘲弄。 欧阳镇山自然知晓他们三人非等闲之辈,便道:“老夫自然不是指使二位,只是这石室的四周均布满机关,若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是老夫怀疑诸位之能,这些机关怕是没那么容易躲过。老夫还是那句话,只要杀了陆轻盈,不,应该叫挟苍宫主了,替天行道,老夫定将月光璧双手奉上,并且保证二位全身而退。” 这石室之内只有月关是他们要碰的,那么机关不是在月光之上,便是在欧阳镇山能触及之处。 陆轻盈不能等他们考虑,一旦他们决定取她性命,那么她只怕要命丧于此。于是她不管那么多,大不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甩出吞云丝,一把卷起月光,后脚下浮光掠影,直直飘向石室入口。她动作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便是连易柳二人也来不及阻止。只能施展轻功向她追去。 便在这时,石室开始晃动,碎石开始从屋顶落下,愈演愈烈,摇摇欲坠,欧阳镇山也已消失在石室门口,原来机关确在月光之上。同时四周不断射出幽蓝的箭矢,显然是淬了剧毒的,直追他们而去。此时他们须得全力使出轻功,才能在石室坍塌之前逃出,不仅如此,还需躲避射来的毒箭。 只听易昭言轻喝一声,一阵气波从他身上凌空扩散开来,这股气所到之处,箭矢碎石均被弹开,在场之人都不禁感叹,这是何等的内力。然便是这般厉害的气势,也只是为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待气波消失后,源源不断的毒箭与碎石又接踵而至。此时他们离石室大门只有几步之遥。 这时柳晟云忽的一甩袖子,白袖之中射出无数牛毛般细小的红针,四散而去。只听“叮叮”之声不绝,射来的毒箭和碎石纷纷被击落。 只因他们是追着陆轻盈的,适才易昭言的内力与柳晟云的红针均有一小部分冲着陆轻盈后背而去。陆轻盈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便会被他们追上,只能将内力灌注于吞云丝,将吞云丝舞得幻成一片银光,罩住周身大穴,挡住他们波及而来的功力。 此时陆轻盈已经到了门口,本以为有机会携着月光逃脱,谁知欧阳镇山猛然从暗处闪出,对着陆轻盈迎面就是一掌。陆轻盈的精力全用来防着身后两人,本以为欧阳镇山认为他们定会葬身于此,便离开了。谁知他并未离开,而是在等她出来。这一掌若是换作她状态正常之时,即使不曾料到也未必躲不开,只是如今,便是料到也未必躲得开。 这一掌打的并不轻,欧阳镇山便是怀着不留活口的心思,将陆轻盈打死,以绝后患。他也知若是杀了陆轻盈,她身后的易昭言和柳晟云以及挟苍宫均不会善罢甘休。但为了欧阳山庄,为了寒朔,陆轻盈必须死。如今欧阳山庄虽如临深渊,也未必不能再崛起,他欧阳镇山便是身死,也不能让欧阳山庄毁了。 欧阳镇山这一掌直直将本已跃出石室的陆轻盈,又推入了石室。陆轻盈脸色蓦地煞白,然她并未在意,正好借着欧阳镇山的力,将吞云丝插入前方的墙壁,用力一荡,她的身子已然越过欧阳镇山,出了石室,施展轻功向前移去。 身后易昭言与柳晟云见陆轻盈没事,扫落追身的箭矢与碎石也便出了石室。见了欧阳镇山惊异的表情,易昭言黑眸如海,淡淡道“找死。”说着便追随陆轻盈而去。柳晟云倒是没什么表现,出了石室便去追陆轻盈。易柳二人在逃离石室之时曾不止一次试图置对方于死地,这般既可以除掉死敌又可以嫁祸欧阳山庄,只是种种手段皆被化解,看来只能来日方长。 陆轻盈脚下未曾停留,拐向来时的左边岔路。来时感到风吹不止,她便知这条路的尽头必有出口。行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果然看到眼前开朗起来。 一迈出暗道,便看到那日的荷花池,陆轻盈心中有了着落。那日掉入荷花池,看起来是溺了水,实则她是潜入水底检查有没有出庄的通道。段云山的雪水和温泉水日夜不停的注入池塘,池塘的水线却从不见长,池塘底必有出水口。那日,她去查探过,出水口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她脚下不停,继续向池边飞掠。忽的感到背后掌风袭来,但只有几步便到池边,她不想回身抵挡。一旦被绊住,她便可能再也走不掉了。若这一掌打不到要害,她还可以带着月光逃生。方才欧阳镇山那迎面一掌,还好在最后关头她侧了身子,且运功抵抗,掌力只打在她的肩头,否则的话,她定会当场毙命。 然就在她运功准备抗下这一掌时,路轻盈忽的觉得身子被人抱了起来,腾空而起,躲过了背后袭来的那一掌。侧脸一看,她如水的眼眸中顿时翻起波浪,忙道:“主上!”在此接应的本该是尹湛啊?! 这位主上一手揽着陆轻盈的腰,一手与方才出掌打向陆轻盈的昭言公子瞬间过了数招。两人出手快如疾箭,内力似焰,执掌为刀,远处的树叶让二人的戾气生生震落一地。陆轻盈在她的主上怀中,也感到周身掌风绵密,身子不敢乱动,只怕稍稍一动便会有所损伤。 这时一直站立观战的柳晟云信手拈叶掷出,绿叶破空之声袭来,直直射向陆轻盈的主上。陆轻盈素手微舒,一颗石子入掌。只见她中指微曲,将石子弹出,将飞来的绿叶击落,然石子却也在触到绿叶的一瞬化为瀣粉。 只这一个动作,陆轻盈便感到掌风扫到了她身上,胸口隐隐作痛。察觉到陆轻盈的异样,搂着她的手一僵,而后与易昭言一个对掌,两人均向后飘落仗余远。易昭言自然见到柳晟云飞花摘叶射向那人,便知此时他们是友非敌,看来他们的目标暂且一致。而陆轻盈不顾危险出手相助,又让他不禁皱眉。 “放下她。”易昭言望着依旧搂着陆轻盈的那人,声音无一丝感情,却让人凭空生出些许震慑。“段逸清。” 段逸清一身黑色衣袍,金冠束发,剑眉入鬓,星目狭长,瞳仁竟是蓝色的。虽不及易昭言俊雅,也不如柳晟云邪魅,但他却有他们不曾有的硬朗坚实,给周围之人一种安稳。他只站在那,一无动作,二无言语,衣着简单,周身便笼罩着王者之气。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霸气。 只听段逸清道:“昭言公子别来无恙。”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是一见面你便对初儿出手,这见面礼何其不客气啊。” 易昭言眸中的雾气消散,只余漆黑的波澜,深含警告之意,道:“那掌伤不了她,易某不过是为了拿到月光。段逸清,初儿这身诡异武功可是你传的?若不是你,初儿的身子也不会至此。” 段逸清闻言轻笑:“想不到昭言公子还如当年那般关心初儿。这五年来,若不是区区在下,初儿只怕是尸骨已寒了。如今,初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已是堂堂挟苍宫之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说着又紧了紧搂着陆轻盈的手臂。 见易昭言身子一僵,眼中杀意一闪即逝,柳晟云蓦然开口道:“这位段公子把本教主可曾看在眼里,不知阁下可有能力带初儿逃出昭言公子与本教主的手掌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解药 柳晟云的搅局是段逸清没料到的。易家和魔教一南一北各霸一方,二人是那般骄傲之人,成就自己的野心,定不会与和自己旗鼓相当之人联手。若他二人联手,自己走脱已是万幸,再加上初儿,该当如何。 这时陆轻盈在段逸清耳边说了什么,段逸清眼眸一亮,又将搂着陆轻盈的手紧了紧,后他道:“段某如何敢不将柳教主放在眼中,只是昭言公子与柳教主这般看得起段某,段某实在惶恐的很。”说着向陆轻盈一笑,接着道:“但是段某也不是怕事之人,若两位一定要联手,段某只好与初儿一起抵抗到底了。” 听完这番话,易昭言与柳晟云便知这场争斗胜算不大,只因段逸清卑鄙,用怀中人儿做挡箭牌。看来段逸清早已发觉,以他们二人功夫,从如今的初儿身上抢走月光易如反掌,但他们却并未拿到月光,反而让初儿逃到这里,只因他们不想伤了她;且他们二人抢夺月光各凭本事,并无必要联手对付他,可知他们联手的目的并非月光璧,而是初儿。 此时陆轻盈美目低垂,看不出情绪,安静的靠在段逸清怀中,似乎对段逸清的话充耳不闻。走与不走,愿与不愿,丝毫不露。 半晌,易昭言道:“那我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与柳晟云一同攻向段逸清。无论初儿是否愿意,恨他也罢,若让她与这等无耻之人离开,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段逸清不曾还手,只守不攻,不一会儿便退到荷花池边。易柳二人不断攻向段逸清搂着陆轻盈的手臂,然只是点到为止,却见段逸清始终不松手。 柳晟云一掌攻向段逸清的胸口,段逸清见不能再避,竟把陆轻盈向前一送,迫得柳晟云不得不收手。这时原本在段逸清面前的易昭言,忽的出现在他背后,众人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易昭言便不见了,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易昭言一掌便要拍在段逸清背心,谁知此时一只素手横出,一翻一挡,便接住了易昭言这一掌。只听陆轻盈一声闷哼,一口血便喷在自己衣襟上。段逸清同时也感到背后一阵剧痛,想来是陆轻盈的内力不足以卸掉易昭言的掌力,这一掌同时伤了他们两人。 易昭言旋身落于不远处,眼眸中翻起惊涛骇浪,心中惊痛。他不曾想到初儿竟还在帮段逸清,段逸清那般对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初儿一而再的帮他,甚至不顾自身安危。看此次在欧阳山庄的凶险,便知这五年她为他是如何出生入死,就算段逸清于她有救命之恩,这恩情也早该还了。莫非他已成为初儿心中之人了么 陆轻盈嘴角的血细流不止,淌到了她的衣襟上,一直蜿蜒至腰际。这时,一阵荧光从陆轻盈腰间射出,巴掌大的玉璧模样若隐若现,明亮却不耀眼,照亮了黑夜一片。是月光。 易昭言与柳晟云同时出手,只听陆轻盈轻声对段逸清道:“快走!” 段逸清带着陆轻盈便要跃入荷花池,陆轻盈感到腰间一坠,她便知月关已让他二人夺走,无暇顾及究竟落入谁之手,便与段逸清一同跳入了荷花池。 易昭言将月光璧握于掌中,望着段逸清与陆轻盈跳入荷花池的身影,若有所思。柳晟云则是负手而立,并未出手抢夺月光。适才他与易昭言一同出手,却并未拿到,不得不承认,论轻功,易昭言略胜自己一筹。 以易昭言和柳晟云的修为,月光于他们的修为提升并不大。他们的武功已臻化境,本就无太多提升空间。他们之所以抢夺,不过是源于那个传说。传说月光和苍璧之中藏着一个让练武之人着迷的秘密。知道这个传说之人并不多,多数人抢夺苍璧和月光本就是为了提升修为。柳晟云是何等人,既已失了先机,月光落入易昭言之手,便已是技不如人,若此时再去争,难免失了身份。苍璧如今还下落不明,鹿死谁手尤未可知,静观其变也好。 见易昭言依旧盯着池水,柳晟云走上前去,道:“昭言公子好生痴情,本教主不知当年公子究竟因何与初儿反目,只是看如今之势,舍命相救段逸清,争夺月光,却又在最后时刻将月光让出,她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弄清其中原委,初儿的秘密都会揭开。”柳晟云明白,陆轻盈大概是初儿为了掩人耳目的假名,既她不叫陆轻盈,再那般叫也是无趣,便同他们一起叫她初儿。“这般品性的女子,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日后必是一大隐患。只要本教主在,便不会让公子得到她。”说罢,便腾空而起,轻轻越过欧阳山庄的院墙,白衣飘然,渐渐隐在月色之中。 易昭言收回目光,敛了心神,便向欧阳镇山的卧室走去,有些帐,是该算清了。 三日之后,挟苍宫。 陆轻盈与段逸清一先一后踏入挟苍宫。陆轻盈行于前方,脚步轻浮,面色却如常;段逸清稍稍落后,步履稳健行于陆轻盈左手旁。陆轻盈二人并无言语,只是缓缓向宫中正殿而行。 宫道亘长,沿途有不少下人向他们躬身行礼,陆轻盈不看他们,与段逸清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迈入正殿。屏退下人,将宫门紧闭,二人便并排坐于正殿中央的软榻之上。 两人才坐定,段逸清便搂过陆轻盈的身子,让她靠于自己身上,只手替她诊脉。半晌,他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瓶,通体透明,从中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喂陆轻盈吃下,而后替她运功融化药性。 待收功后,段逸清柔声道:“初儿,你化名陆轻盈,潜于欧阳山庄月余日,委实辛苦了你。”说着,他抚着怀中玉人如瀑的青丝,又道:“你的身子我知道,这五年来你修炼西域神功虽颇有进境,然每六个月功力的反噬会让你痛不欲生,只有依靠解药才能恢复。此次去欧阳山庄,你期限将至,我本让你带上解药,以免功力反噬,你却执意不肯,说半月之内定取得月光回来见我,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已不疑,你又何苦这般辛苦自己?你可知那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易昭言那掌只怕会要了你的性命。” 慕思初支起身子,看着眼前之人,幽蓝的眸子注视着她,她低声道:“主上待初儿之心,初儿自然知晓,只是若带上解药,初儿凡事欲求周全,便不会很快了结此事,时间拖得久了,怕是会误了主上大事。” 段逸清眸子闪了闪,道:“我早已说过,若无他人在场,便叫我逸清。”顿了顿,他接着道:“你为我受了这许多的伤,便是服下解药,也要调养好一阵,这该叫我如何是好。便是我欲追究你将月光璧送与易家和魔教,也十分不忍。” 慕思初心中一凛,暗道还是让他察觉,忙站起身子躬身道:“初儿不敢,初儿不知那月光璧沾血会发光,以致遗失,请主上降罪。” 段逸清抬起慕思初的下颚,一双冰蓝的瞳孔紧紧注视着慕思初的水眸,见其中只有自己的倒影,才减轻了手上的力道,缓缓道:“我知那日的情形,若不引开他们的注意,我们怕是很难脱身,只是你辛苦月余日,受了如此多的苦才拿到的月光,便这般送了别人,岂不可惜。”顿了顿他又道:“以你的才智,定会有更好的办法既保住月光,又能全身而退,只是你没那么做,是因为易昭言么,莫非你心中还有他?” 慕思初被迫仰起脸看着眼前俊朗霸气的男子,她明白这个人的占有欲有多强,也知此次行动确是触怒了他。为了达到目的,她主动接近欧阳寒朔,与易昭言与柳晟云又横生出些许关系,这些都是段逸清不许的,只因段逸清不准她接近其他男人。五年来,段逸清对她的态度她能感受到,用挟苍宫圈禁她,用解药控制她,不断提醒她不要忘了与易昭言的仇恨。 她苦练武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易昭言。上千个日夜,她不停得练功,不断制造杀戮,依然决定要报仇,不仅是为了顺从段逸清,也是因为若放下了仇恨,她便不知自己为何偷生于世。 慕思初手上一用力,将段逸清的手掰开,淡淡道:“我与他早已无任何瓜葛,那日之事是个意外,当时以我的身子,更加不可能找易昭言报仇。你若不信,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闻言段逸清扳过慕思初的身子,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我的初儿生气了,我怎会不信你,若是不信你,我何必去欧阳山庄;若是不在乎你” “尹湛呢?”慕思初打断了段逸清的表白,问出了早便要问的事。 段逸清闻言一愣,随即不经意道:“放心,他已经回来。他对你如此无礼,我自然要对他略施薄惩。”说着,他便要抚上慕思初的面颊,慕思初一侧身,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际,他浑不在意,道:“下个月在陈州有一场武林大会,你和尹湛届时代表挟苍宫前去,此次不必乔装,你的功力恢复后也该让世人见识一下挟苍宫主的厉害。记住务必取得大会的彩头,苍璧。” 慕思初望向窗外,午夜的更漏之声在这样静谧的夜中格外清亮。树影婆娑,月影横斜。一阵风穿窗而来,拂起衣带,吹动着慕思初的青丝。之前从未觉得初夏的风,会有这般刻骨的凉意,冻得人通体冰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剔骨 无垠教内烛火通明,教内大殿之上聚满了人,却只闻烛芯让火炙烤得劈啪作响。 柳晟云面覆白玉面具,靠于金座之上,斜睨着座下被押着双膝跪地的江长风,懒懒道:“江长老,本教主一直待你不薄,你却趁本教主外出办事,犯上作乱。你既对天山玄冰丹如此执着,本教主岂能不允。” 江长风跪于殿前,服过天山玄冰丹内力已被冻结,斑白的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甚至眉毛上都有冰粒,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在他跪着的地方形成一滩水渍,形容枯槁。如今的江长风可谓与一月之前相去甚远,那时他精神矍铄,声如洪钟,颇有一番气势。然便是当下这般落魄的模样,他盯着柳晟云的目光依旧如鹰隼般锐利,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我江长风终究还是小看了你。当初楚修教主将教主之位传于你,老夫并未看得起你,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手段如此狠毒。败于你手,全怪老夫轻敌,还连累了弟兄们。” 柳晟云直起身子,手臂在金座上一撑,江长风忽觉眼前一花,便见到柳晟云的白衣落于自己眼前。柳晟云居高临下俯视着江长风,视如草芥,道:“江长老,我知当初你在教中德高望重,楚教主理应将教主之位传给你,但他并未如此,你心生愤恨;也知你败于本教主手下,心有不服。平日里你在教中一呼百应,如今成了阶下囚难免脸上挂不住,有些傲气,本教主也便不追究。本教主只问你,自本教主登位以来,你我交手你可曾胜过?” 江长风闻言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并未答话。 柳晟云依旧噙着笑,周身却戾气四散,殿上众人忙运气抵挡,却无人敢作声。只听柳晟云的语气低沉,却满含警告,道:“江长风,你还不配跟本教主斗,不要说现下,便是你全盛之时,本教主掌力一吐,也立时叫你毙命。本教主留你到今日,便是要将你的党羽全部剪除。依照教规,意图篡位者,主谋与其党羽均满门抄斩。但死未免太过容易了,你们既敢作乱,便要付出代价。本教主要让你们及家眷感受一下‘剔骨’之毒。” 殿上之人凡听到“剔骨”二字无不倒吸一口气,心下颤栗。“剔骨”是教中最为残忍的毒药之一,服毒者的皮肉从下至上即刻便开始分离,全身如同被剥皮般疼痛。待皮肉分离后,里面的肉也由下开始腐烂,待身上的肉都烂完了,这种毒开始腐蚀骨头,如钢刀刮骨般痛楚,因此得名“剔骨”。整个过程人都不会断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二十四个时辰后,尸体只余一包血水。 江长风闻言猛然看向柳晟云,眼光如刀,似要穿过柳晟云面上精致的面具,在其脸上剜出两个血洞。然这目光之中却含着深深的恐惧,自己死无所惧,但家人对此并不知情,怎能让他们如此屈辱的死去。只听他嘶哑地喊道:“柳晟云,你好狠,你必遭天谴,你” 柳晟云不再看他,转身向金座走去,对押着江长风的二人道:“拖下去。” 这时,也不知江长风哪来的力气,双臂一挥,押着他的二人竟被他甩开,只见他猛地向柳晟云扑去,看架势是要拼上性命与柳晟云一搏。 柳晟云头也未回,只白袖一甩,众人便见到江长风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听得人心中一颤,江长风的身子狠狠地摔在大殿之上,双腿扭曲变形,显然是那一瞬被柳晟云震断了腿骨。江长风勉强支起上身,喷出一口血,眼神让烛火映得明明灭灭。 柳晟云重新靠上金座,恢复了一贯的慵懒,道:“你想活下去却为何那么弱,江长老,想必你也清楚,弱者连死法都无法选择。”接着对呆立在殿上的押解之人道:“你们先把他拖下去,再去领罚。” 二人谢过柳晟云,将倒在大殿上的江长风拖了出去,大殿上又一次恢复了平静。魔教众长老静立于座下,各怀心思。这些人里有不少人知晓江长风要谋反,在行大事之前江长风也曾拉拢过他们,然有人是柳晟云的拥趸;有人是怕一举不成,反而受牵累;有人则是一心为教,所有不利于神教发展之事均不会同意。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没有追随江长风,今日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这其中缘由柳晟云又如何不知,今日之事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若他们也敢如此,承受的又岂止是锥心刺骨之痛。 柳晟云见殿上众人鸦雀无声,便道:“看来众位是对本教主的做法不甚满意啊。” 殿上其中一人跨前一步,正是吴中岳。此人在教中的资历虽不及江长风,却也是历经了两代教主的长老,在教内算得上德高望重,与江长风不算交恶。之所以未随江长风一同起事,便是缘于他比江长风更加眼明心亮。五年前楚教主之所以未依诺言传位给江长风,便是由于楚教主发觉柳晟云年纪虽轻,却已有惊世之能,比江长风更能胜任教主之位。吴中岳深知楚教主一心为教,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这柳晟云之能必在江长风之上,江长风虽在教内根基深厚,却未必是柳晟云的对手。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经过柳晟云与江长风大大小小的交锋,吴中岳更加坚定地追随了柳晟云。 只听吴中岳高声道:“江长风今日得此一报,实属罪有应得。教主依照教规处置,我等岂有不满,今后我等必将以此为戒,一心为教,追随教主。” 座下众人此时齐声道:“教主英明,我等必将誓死追随。” 柳晟云眼中的嘲弄一闪即逝,随后他道:“下个月陈州秦家有一场武林大会,这本也没什么稀奇,但听闻得胜此次大会便可夺得苍璧,吴长老你怎么看?” 吴中岳拱了拱手,道:“回教主,月光与苍璧相互制衡,几日前月光璧现世,那么苍璧也必会出现,秦家为不给自己惹麻烦,便主动将苍璧献出,唯能者可得。” 柳晟云点了点头道:“不错,陈州临海,秦家世代经商,不问武林之事,却手握苍璧这许多年,如今还要召集天下江湖人士去争,想必是不简单。” 吴中岳接着道:“属下还听闻秦家有一独女,名唤亦然,如今二八年华,未有意中人。不知此次比武大会,秦方和是不是存了心思觅得佳婿,将苍璧与女儿一并交出。” 柳晟云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苍璧一出,易家与挟苍宫必不会善罢甘休。易昭言已坐拥月光,这苍璧想必也想一并收入囊中,本教主岂能如他所愿。” 江南,易家 易昭言坐于花园的凉亭之中,手握茶盏,一边悠闲品着茶,一边听易名汇报着他去欧阳山庄时家中发生的要紧事。 待易名说完,易昭言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但易名面露难色,并未离开。 易昭言抬头看向他,淡淡道:“何事?” 易名道:“公子,熙晴小姐正在大厅等候,不知公子可去见她?” 易昭言剑眉一挑,放下茶盏,道:“哦?我昨日才到家,想不到她这般快便知晓了。” 易名躬着的身子又低了低,公子明明连语气都未变,可在初夏的天气里,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道:“公子回府的消息的确是老奴说与熙晴小姐的。只因熙晴小姐品貌俱佳,实属公子的良配,请恕老奴自作主张。” 易昭言黑眸如海,半晌才道:“叫熙晴小姐过来。” 易名一愣,忙道:“是。”便退了下去。 方才一瞬,易名险些不曾反应过来。易家的后花园只有公子一人可以出入,花园中的草木从来都是公子亲自打理,下人都不可入内。哪怕是有要紧事,也须由公子允许后方可进入禀报。今日公子竟叫了熙晴小姐过来,可见公子她的确不同,自己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易名领着熙晴小姐到花园入口处,自己与顾熙晴的丫鬟依巧便退下了。 易昭言站于不远处的凉亭之中,唇角微勾,优雅道:“熙晴小姐,请到亭中落座。” 顾熙晴今日内着淡黄秀暗花石榴裙,外罩浅粉薄纱短褂,垂杨双髻轻挽,只带两三点珠花,莲步袅袅,清雅素净,如云似雾般走到凉亭之内。易昭言请她坐于自己对面,对她道:“是易某疏忽,不知熙晴小姐前来,多有怠慢。” 顾熙晴轻声道:“听闻魔教教主向来诡计多端,此次公子与他相会欧阳山庄,熙晴担心公子,所以前来看看。” 易昭言淡笑如常,听了顾熙晴的一番表白也并未露出什么情绪,只道:“熙晴小姐如此关心易某,易某感激不尽。”顿了顿,他又道:“易某此番回家所留时日着实短暂,几日后便又要去往陈州。” “什么,竟这般快?”顾熙晴有些激动,而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了头。 易昭言依旧平静如常,道:“此番陈州城好手集聚,魔教与挟苍宫的人定会参与,我易家岂能袖手旁观。”说着,他起身走到花园边,道:“熙晴小姐觉得这里如何?” 顾熙晴本在沉思,忽听得这么一句,她行至易昭言身侧,看着园内国色天香的牡丹,道:“天香染就山龙裳,余芬却染水云乡。” 易昭言道:“韶华易逝,百花开残,人生更是无常的很。”说着他面向顾熙晴,黑眸注视着她,道:“不知熙晴小姐是否愿意跟易某一同去往陈州?” 闻言顾熙晴内心欣喜不已,然当她看到易昭言的双眸,那里包裹着重重的雾气,似在看她又仿佛并未看她,那抹喜气稍稍凝滞,她点了点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秦府 陈州作为当今天下最为富庶的几个城镇之一,苏醒的总是过于早了些。寅时未到,打渔的人们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卖早点的小贩们也顶着晨露,开始准备要卖的食材;农夫荷锄耕种,满怀希望得期待天道酬勤。 辰时刚过,陈州城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各大商铺开始开门迎客,不时传来商家的吆喝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c竞豪奢。大家似乎都打算抓住武林大会这一商机,在赚上一笔的同时,通过天下英雄扩大自己店铺的名声。 一月前,秦家家主秦方和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于六月初八共赴陈州武林大会。秦家世代多为商人,习武之人甚少,此辈秦方和当家,更是从不插足武林之事,此番相邀实在出乎众人意料。然本心存疑虑的众人,都在秦家放出“称霸武林大会之人可得苍璧”这一消息之时,毅然决定前往。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一定要去争取。是以近期原本便富庶繁华的陈州城愈发热闹起来,宽阔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堂皇马车过处,环佩叮当;姑娘笑语盈盈,身浮暗香。 而此时易昭言与顾熙晴便在这其中一驾马车中。黑楠木的车身,玉顶珠帘,一眼看去甚是古朴肃穆。车内空间也是极大,两张丝绸绣兰花软榻并排摆于马车两侧,中央放一金丝楠木方桌,上置茶具,还有些精致的点心。内里的边角摆放着两把灯架,上面分别架着一颗浑圆无暇的翡翠色明月珠。车夫是易家的人,手持蟒鞭驱驰着两匹照夜狮子白,车轮辘辘,平稳地向着秦家驶去。而顾熙晴的丫鬟依巧便坐于他身侧。 顾熙晴原本并不与易昭言同车,而是另乘一驾马车行于易昭言身后。只是途经大雨,她的车辙陷于凹地无法前行,易昭言便邀她同乘一车。起初她十分欣喜,这抹欣喜从易昭言邀她一同去往陈州时,便一直存在着,然这一路上易昭言多数时间均是坐于软榻上闭目养神,只在车停饮食投宿之时会与她说上几句话。算了,既已要求同路,那便是一种态度吧。 马车停至秦家门口,依巧小心翼翼地将顾熙晴扶下车,易昭言也探身一跃而下。 时忽听一个慵懒的男声道:“想不到昭言公子竟有如此雅兴,便是参加武林大会也要带着如花美眷,真真是羡煞本教主啊。不知本教主与初儿何时能这般亲密。” 易昭言看向从街道的另一侧缓缓走来的柳晟云,黑眸一眯,随即优雅道:“柳教主说笑了,陈州这般繁华,易某自是愿与红颜同行,”说着看了看柳晟云身后的两个黑衣随从,接着唇角一勾,道:“若一路与男子相伴,岂不无趣?” 柳晟云面色一僵,随即转向顾熙晴,道:“这位可是熙晴小姐?” 顾熙晴自柳晟云出现便一直在看他,后听说他便是魔教教主心中十分诧异。此人身着白衣,气质洒脱慵懒,面容俊逸邪魅,与她心中所想差距巨大。想不到这天下竟有能与易昭言在各个方面匹敌之人,只是这般出色之人却有那样狠毒的手段,实在令人胆寒。正如此想着,忽听柳晟云与她说话,她忙垂下眼,道:“正是。” 柳晟云自是知晓顾熙晴一直在打量他,笑道:“不知熙晴小姐觉得本教主与昭言公子相比如何?” 闻言顾熙晴忙看了一眼易昭言,见易昭言也望着她,听到柳晟云这般冒失的话也并不阻止,似乎也在等她回答。 顾熙晴吸了口气,道:“教主与昭言公子是完全不同之人。”见柳晟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而易昭言则勾唇浅笑,二人均不辩驳。 待顾熙晴还要再说时,秦方和从府中走出,忙向易昭言和柳晟云拱手见礼道:“几位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失敬。请诸位随老夫进府。” 易昭言与柳晟云一行人一进到院内,便见到一条平整得青石砖路直通厅堂,路的两侧摆满了盛开的牡丹花,其中不乏魏紫,赵粉,姚黄,青龙卧墨池等这些名贵品种,馥郁芬芳,赏心悦目。这宅子极大,不远处池塘假山,凉亭竹林应有尽有,走廊沟曲蜿蜒,一眼望去,满目乾坤,秦家财力可见一斑。 秦方和将众人带入厅堂,吩咐下人上茶,请他们落座后,才道:“昭言公子,柳教主,您二位的身份贵重,来到陈州城已是很给我秦家面子,住于客栈只怕是委屈了众位,便邀诸位在武林大会期间在秦家暂住,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易昭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不知家主可是只请了易某及柳教主的人前来做客?” 秦方和道:“不错,家宅简陋,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柳晟云此时笑意盎然,懒懒道:“这般诗情画意的宅院当然是住的人越少越舒服,莫非昭言公子还想与谁同住啊?”转而又向秦方和道:“本教主岂是不识好歹之人,家主这般客气,本教主岂会推辞。” 易昭言放下茶盏,对秦方和道:“易某恭敬不如从命。” 见易昭言与柳晟云均表示愿住于此,秦方和笑道:“在下已让下人将几位的房间收拾出来,几位现下可先去客房休整,或是在院中转转。晚上在下准备好酒菜,为各位接风洗尘。” 秦府的下人将易昭言带到客房,便退了下去。易昭言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客房的环境,屋中的铺陈摆设无一不奢华名贵。而后他便决定出门走走,看看这秦府有何玄机。 一月前易昭言收到秦方和的请柬,邀他参加武林大会,其间暂住秦府。秦家几乎从不插手武林之事,与他更是素不相识,如今这般礼下于人,那么秦方和必有所图。苍璧现世,必会来人借大会之机抢夺,邀他住于秦府怕是要他帮忙护得秦家一家以及苍璧的周全。本以为秦方和会广邀天下好手同住,相互制衡,以保万无一失,却不想只请了他与柳晟云来。这般一来,看来秦方和要借此机会为女儿觅得如意郎君的传言的确属实。只是秦方和竟想在他与柳晟云之间抉择,他们无论是谁,身后都有称霸半边武林的势力,这秦家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易昭言行至竹林边,见成片的湘妃竹笔直挺拔,竹节分明,蕴出一片清凉生静的安宁,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便要迈步离开。便在这时,柳晟云和顾熙晴从转角同行而来。 见到易昭言,柳晟云明显感到身旁的顾熙晴变得十分不自然,故笑道:“哎呀易兄,这园中美景如画,本教主见时候尚早便与熙晴姑娘一同散步赏景,别无他意,还望易兄莫要见怪啊。” 易昭言看了看他们,优雅道:“这园中风景确是不错,一路行来,易某着实心旷神怡。柳兄再与熙晴小姐行过这片竹林,便可去那边的凉亭稍作歇息。” 说着向柳晟云与顾熙晴点头示意,便要离去。 此时,顾熙晴忙说道:“昭言公子,熙晴与柳晟云是半路碰到,并非相约而行,公子切莫多心。” 易昭言的黑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嘲弄,随即消失不见。只听易昭言的声音优雅入骨,道:“熙晴小姐切莫思虑过多。”说罢便离开了。 柳晟云见此场景,脸上露出难掩的笑意,眼中却泛着寒芒。 很快便到了晚宴的时辰,易昭言与柳晟云分别跟着下人来到厅堂,见厅堂中除却秦方和与顾熙晴之外,还有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 秦方和见他们来了,忙与那位少女起身相迎。只见这位少女身着藕荷色高腰秀梅花夹裙,外套一件月白色丝缎短罩衣,将她玲珑的身段衬托得恰到好处;秀发梳成堕马髻,用金钗固定,步摇丝绦垂下,耳着明月珰,将略有稚气的小脸映的清秀白皙。她没有慕思初的倾城绝艳,也不像顾熙晴那般清雅温婉,却别有一番风姿。 见到这位少女,易昭言心中一动。只听秦方和道:“二位快请坐,容在下介绍,这位便是小女亦然。”说着便对秦亦然道:“然儿,快见过昭言公子与柳教主。” 秦亦然分别向易柳二人施了礼,便与二人一起落了座。 秦方和吩咐下人将珍馐上齐后,便与易昭言与柳晟云边吃边闲聊起来。本来只是聊聊闲话,说说陈州的趣事,易柳二人也便不动声色。顾熙晴多少对秦方和的意图猜出了些许,只是闷闷的,不曾说话。 过了一阵,只听秦方和道:“昭言公子与柳教主的武功已臻化境,这天下可谓无人不知。”见易昭言脸上始终浮着一层薄薄的浅笑,仿佛是热切,实则透着冷淡;而柳晟云则是一脸理所当然,秦方和顿了顿,接着道:“我秦家世代经商,本不涉足武林之事,可然儿偏偏对习武情有独钟。此次能邀得您二位前来,能否在得空时为小女指点一二啊?” 易昭言淡淡道:“这个自然。只是不知亦然姑娘要选择易某还是柳教主呢?” 秦亦然似乎不懂秦方和的安排,只是懵懂得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呢?” 柳晟云闻言懒懒笑道:“所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姑娘学得一家之长已足以笑傲一方了,选两个反而坏事啊。” 秦亦然低下了头,脸色渐渐绯红,她欲言又止,抬眼偷偷看了一样大家,见易昭言与柳晟云十分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一个优雅地品着茶,一个整理着衣襟上的束带。而顾熙晴与秦方和则显得紧张了许多。 “亦然想跟着柳教主习武。”秦亦然的声音不大,但大家均听得十分清楚。闻言顾熙晴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秦方和依旧是满脸笑意,似乎十分满意。易昭言嘴角轻勾,看向柳晟云,道:“恭喜柳兄。”而柳晟云则一脸似笑非笑。 秦方和已知秦亦然心之所向,便道:“武林大会于明日辰时,在陈州城北的楚幽山顶举行,届时在下为几位备好的马匹,将在府外等候。在下在大会上安排了四张座椅,左侧两张为教主与挟苍宫准备,右边两张则是昭言公子和欧阳山庄的席位。” 其后也未有任何风波,几人用罢了晚宴,便回房去准备第二日的武林大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登场 当易昭言走到秦府大门时,便看到柳晟云在与秦亦然在说着什么,柳晟云在笑,而秦亦然的脸色总是红晕着;他们身后的家丁牵着四匹赤兔胭脂兽通体火红无一丝杂色,所谓好马诚然不假。而顾熙晴则今日身着水蓝色绣银点烟罗软纱裙,头戴牡丹镶珠银簪,站在马的一侧,一双明眸总是望向府门口。 看到易昭言迈出大门,柳晟云便翻身上马,白衣飘然,顺便对易昭言道:“易兄,本教主还以为你定会早起呢,毕竟今日会见到你想见的人。”说着他看了看顾熙晴,又道:“却想不到易兄这般沉得住气。” 易昭言的脸上浮起一层淡笑,向顾熙晴点了点头表示问好,翻身上了马,又策马走了几步到了顾熙晴身侧,将手递给了她,接着一用力将顾熙晴拉上了他的马背,才对柳晟云道:“想必是柳兄急着要见到日思夜想之人,才起的这般早吧。”接着易昭言对牵着顾熙晴的马的仆人道:“易某与熙晴小姐共乘一骑,这匹马便牵回去吧。” 闻言柳晟云面上一僵,随即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莫要看秦亦然身材娇小,骑马确是不含糊,只见她一个翻身便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口中轻喝,便纵马向着城北的楚幽山奔去。柳晟云盯着她的身影,也扬鞭追了上去。 易昭言坐于马上,双臂环在顾熙晴两侧,一抖缰绳,对顾熙晴道:“小心。”便策马向楚幽山的方向而去。方才看顾熙晴望着马神情稍微有些窘迫,便知晓她不会骑马,既带了她来,又怎能对她置之不理。只是当下看着眼前蓝色的身影,总让他觉得怀中坐着的人似乎不是顾熙晴,然当他回神,又只是自嘲一笑。 当然此时的顾熙晴坐于易昭言身前,满心喜悦,根本不会注意到身后易昭言偶尔的失神。想不到昭言公子如此细心,连她不会骑马都察觉得出。这便是对她的情意了吧。 为了顾及顾熙晴,易昭言骑得并不是很快,待他们到楚幽山脚下时,时候已然不早。将马交给在山下等候的秦家仆人,易昭言与顾熙晴开始登山。山脚下还有些许准备上山去赴会的豪杰,他们多数认得易昭言,便与他寒暄打招呼,见到顾熙晴,想到那个传闻,也并不十分惊讶,纷纷点头示意。 易昭言存着游山玩水的心思,与顾熙晴行的并不快,二人的话不多,只是见到景色之美,偶尔交谈几句。 楚幽山不高,他们到达山顶时,见山顶之上十分平旷,中央位置砌起一块三丈长宽的比武石台。众位豪杰现站于石台之下,纷纷寒暄着,也有抱怨大会还不开始的,也有埋怨天气炎热的,一时嘈杂无比。 石台上有四张椅子,均摆于石台东侧背着阳光的位置,只是左侧两张与右侧两张中间的距离明显大了些。而柳晟云则坐于左侧第一张椅子之上,与身着浅紫双绣纱裙站于他身后的秦亦然谈笑着,只是秦亦然白皙的小脸上偶有忧虑。 而右侧第二张椅子上坐的是欧阳寒朔,早就听闻欧阳镇山将山庄内大小事务均交予欧阳寒朔处理,现在看来,连庄主之位也一并交予了吧。之所以未请武林中人去参加传位大会,估计是与之前欧阳山庄在众人面前出丑有关。那次婚宴之后,欧阳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虽有动摇,但欧阳寒朔的善后之举确是处理的十分利落,多少减缓了那件事对欧阳山庄的冲击,是以欧阳山庄的名声虽不如以往,但凭借百年来的积威,地位却未被别家取代了去。 易昭言与顾熙晴径直穿过人群,所到之处大家纷纷向他打招呼,并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过去。一直行至石台之上,欧阳寒朔起身与他打了招呼,柳晟云则道:“易兄真是怜香惜玉,我二人都到了将近十炷香的时间了,你们才到。” 易昭言理都不愿理他,径自坐于右侧第一张椅子上。而顾熙晴则站于他身后。 此时已然到了召开大会的时间,而挟苍宫的人竟还未露面,莫非他们不想要苍璧了么,还是他们自觉技不如人,来与不来都并无差别?众人纷纷这般猜测着。有与挟苍宫结仇之人甚至大声谩骂挟苍宫的不识抬举,胆小如鼠。然无论这些人说什么,他们都是希望挟苍宫不来的,这样自己夺得苍璧的可能岂非大了些。 这时秦方和走上石台中央,众豪杰的声音纷纷小了下去。只听他朗声道:“本次武林大会是我秦家举办的,我秦方和是个商人,对武林之事知之甚少,如有不足之处还请众位英雄多多提点。”说着他向众人拱了拱手,接着道:“在下在这里首先介绍一下大会的规则。今日” 便在此时,一阵清魅的笑声打断了秦方和的发言。这笑声响彻天际,现场不乏武功好手,竟辨不清这笑声是从何处传来,足见此人功力之深厚。而坐于椅上的三人则不像众人那般迷茫,只见他们齐齐看向不远处的山头,面色如常,眼中却蕴着不同的情绪。 这时众人也发现天上似乎飘来两个身影,因离得远,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前方一人是个女子,衣着火红,前行带起的风将她的轻纱裙摆吹起,似一双赤红的飞翼,如瀑的秀发拂动着,飘于身后,随风摇曳。女子身后一人,着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握一把长剑,紧跟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御风而来。 待二人踏上石台,那女子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匹。只听她对站在台中央的秦方和道:“这武林盛会这般热闹,我挟苍宫怎能缺席呢?”她的声音清婉悠亮,隐隐含着勾人心魄的魅。 此时台下忽的有人说道:“这是不是当初在欧阳山庄的那个陆轻盈吗?”这人声音虽不大,然在场之人却都听得十分清楚。场上也有不少在欧阳山庄见过陆轻盈之人,但眼前这个女子除却容貌与陆轻盈一致,其余并无一点相似。陆轻盈的气质温婉柔美,而这女子却是妖娆妩媚的。今日她身着赤红广袖烟纱撒花裙,裙角用金丝勾勒出火焰图样,行动时赤红的裙摆缓慢飘动,如影随形;长发披下,从容随意,然额中的金色花钿,衬上她那双杏目,又显得她妖魅惑人,艳红的双唇擒着笑意,真真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且她一提起挟苍宫,台下众人便更加不能镇定了。挟苍宫行事一向诡秘,众人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这女子竟说自己是挟苍宫的人,看她的行事方式与武功,能代表挟苍宫来参加这武林大会,她必是挟苍宫中的大人物。然看到这样一个女子,便是在场的与挟苍宫结怨之人,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指责她。 秦方和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女子走向台上最后一张空椅子,扫了一眼台上坐着的三个人,眼波似锦。只听她清晰道:“挟苍宫主,慕思初。” 慕思初说出身份后,原本嘈杂的大会霎时鸦雀无声。原来挟苍宫主竟是这样一位绝代佳人,那些阴狠诡谲的计谋,残忍毒辣的手段竟出自于这样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心性究竟是有多狠,便是男子也难及一二! 便在这时,一把折扇挟万钧之势直直飞向慕思初的脖颈,扇面上还带着丝丝的寒气,忽左忽右,幻影重重。一直跟在慕思初身后,环臂抱着剑的黑衣男子脚下一移,想上前挡住这一击,却见眼前红影一闪,慕思初直接迎上折扇。 只见她素手连划两圈,使得飞来的折扇在距她手掌两寸远的位置停下,跟着皓腕一翻,手背向欧阳寒朔的方向一拨,折扇又以迅疾之势向着欧阳寒朔飞回去。 折扇回到欧阳寒朔手中后转了两圈,卸下了上方的劲力,“唰”得合上。慕思初面上的笑意很浅,似乎一触便消失不见,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欧阳少庄主对其他人都那般客气,唯独给本座的见面礼如此特别,本座很是喜欢。”说着广袖一摆,裙摆一曳便靠坐在台上的最后一张空椅上,那黑衣男子站于她的身后。 秦方和见重要人物均已来的差不多,便接着刚才的话头道:“本次大会将分为两部分。今日将进行第一部分,各个门派可指派门下众望所归的一位英雄上台来接受群雄的挑战。只要这位英雄能够击败三位英雄,便可进入七日后下一阶段争夺苍璧的行列,而战败的英雄则无缘苍璧的争夺。”说着秦方和环视着众位侠士,道:“只要在七日后的争夺中拔得头筹的英雄,在下定将苍璧双手奉上。至于下一阶段的规则,在这一阶段的争夺告一段落后在下自会揭晓。不知大家可有异议。” 练武之人大多是粗人,平日里说得都是些囫囵粗话,听得秦方和这般文绉绉得说了一通,早觉十分不耐。好容易听得他说完了,自己也知道这大会是什么规矩了,纷纷表示没异议,随时可以开始。 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道:“听得秦爷满口苍璧说得起劲儿,可否将苍璧拿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啊?” 众人齐齐望向坐于台上的红衣女子,细细一想也觉得她说得十分有理。大家大老远赶来,为的自然是苍璧,你好歹给我们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宝物,让我们心里有个底,知道苍璧确实在你手中,也能体现你秦家的诚意啊。 慕思初见大家都看向她,嘴角一掀,眼波一漾,依旧稳稳靠坐于红木大椅之上。只是坐在那,精致的妆容和妖娆的气质,不禁让人感慨这是何其风华绝代。 然秦方和似并不觉得未让苍璧现世有何不妥,神情依旧,道:“苍璧乃贵重之物,在下手拙,提前展出唯恐有所损伤。但在下以整个秦家担保,苍璧确在秦家,七日后苍璧将与在下同在。”说着,他等了等,并无人再有异议,便朗声道:“现在,我宣布武林大会开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掌法 战胜三位英雄便可进入下一阶段听上去容易,但事实上是困难重重。代表各门派上台的侠士无一不是门派中身怀绝技的高手,要战胜一位已然要大费心神,便是拥有超出众人的实力,要连续打败三个这样的高手也决非易事。况且擂台之上,刀剑无眼,说是要点到为止,最后也难免有所损伤。定下这一规则便是要告诉大家,只有身怀真正凌驾于群雄之上的武功,才有资格参与最后苍璧的角逐。 此时,台上坐得四个人并未有何表示,都在等着第一人上台。欧阳寒朔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颇有一派大家风范;柳晟云则是不时与身后的秦亦然低语几句,表情十分惬意,似并未觉得大会于他有何难度。易昭言手握茶盏,优雅地品着茶,目光空茫得看向台下的众门派,淡然浅笑,好像不曾察觉身后的顾熙晴一直在望着他。至于慕思初,则是一直靠坐于大椅上闭目养神,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定力极好。红衣映得她的肤色越发莹白如雪,温润如珠。而一直站于她身后的黑衣男子则一直怀抱长剑,周身气势凌厉,眼中含着化不开的冷淡,只偶尔看向身前的慕思初时,才有些许温度。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人跃上了这三尺高台。只见这位褐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快步行至石台中央,手中握着一把雁翎刀,刀尖向下向众人略微拱手道:“在下擎云派吕峥,斗胆挑战天下英雄。”只见他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倨傲,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有礼,且他说话时双目狠厉,一直盯着台上闭目的慕思初。 听到吕峥的名号,台下掀起一阵议论之声。擎云派二十年前创派,派内英才济济,其独门绝学“披云刀法”在武林中也颇具影响。但此刀法易学难精,派中弟子虽将刀法修习纯熟,也并未使得擎云派如何威震一方。直到这一辈,派中出了一位武学奇才,对刀法的理解出众,使得刀法的威力大增,擎云派也在武林中名噪一时。这个人便是吕峥,人送绰号“裂天刀”。只是此人个性狂妄,极为自傲,且嫉恶如仇,行走江湖期间,也结下了不少仇家。如今见他的架势,似乎是存心与挟苍宫过不去。 而慕思初似乎并不知吕峥对她咬牙切齿,依旧稳稳坐于大椅上养神。连她带来的劲装男子也都不曾看吕峥一眼。 这时一身形微胖,脸盘颇圆,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面色红润,眉目和善,手握一对峨眉刺,行至吕峥跟前,拱了拱手道:“在下蜀中烈焰门门主范彬,前来领教吕大侠高招。” 吕峥盯着眼前的男子,顿了顿才道:“看来吕某真是孤陋寡闻,竟没听说过什么烈焰门。”此话一出,摆明了不给眼前之人脸面。 范彬眉头一锁,只道了句请赐教,便率先攻了上去。 只听双方都将兵器舞得嗤嗤作响,脚下辗转腾挪,衣带飞舞,身形飞闪,兵刃相接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二人便这般缠斗了近百招。 这时吕峥突然发力,一把雁翎刀舞得猝然加快,在身前幻成一片银光,逼得范彬接连后退。范彬只觉那刀光在炎阳的照射下如光轮爆破,银光万点,卷起的气浪绵密,迫在眉睫,根本应接不暇,不禁感叹“裂天刀”果然名不虚传。 范彬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有胜算,便决定兵行险招,一刺直指吕峥的眉心。方才与吕峥过了近百招,便是在互相试探,曾有一瞬间,他发觉吕峥的刀法并不是完美无缺,虽只是一瞬,也让他发现吕峥的破绽在眉心。他不是没想过吕峥是故意露出破绽来引他上钩,且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峨眉刺对上雁翎刀,本就处于下风,他这一刺出去,便有手臂被削掉的风险,但若不冒险一试,只怕是要胜算全无。 就当范彬的峨眉刺就要刺中吕峥的眉心时,他忽觉手背一痛,跟着手中的峨眉刺被一股子劲力挑飞了出去,“当”的一声落在不远处,与此同时吕峥的雁翎刀已然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这场比试很明显是吕峥胜了,吕峥见范彬的左手用力按住右手的手背,指缝间还不停有血渗出,便对范彬道:“若不是我刀下留情,你的手臂怕是已经没了,为了获胜竟甘愿舍弃一条手臂,果然是好胆识。只可惜你技不如人,还是回去再闭关几年吧。” 范彬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自己的确是败下阵来,再多说也是无益,便识趣走下了台。 这时一位着白色锦袍,手拿漆黑色判官笔,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矮小男子跃上台来。他身形干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洁净的白袍显得他的肤色越发黝黑。只见他在吕峥面前站定,将判官笔向身前一横,道:“在下微山派丁勉,请吕大侠赐教。” “哦?”吕峥微低下头看了看眼前矮小的男子,道:“原来是病判官丁勉丁大侠。” “承蒙吕大侠听说过在下的名字,在下不胜荣幸啊。”丁勉黝黑的脸上闪着狡黠,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感到荣幸,说着,他身子微微前倾,拱了拱手:“请。” 吕峥闻言也不废话,挥刀就与丁勉缠斗在一起。 双方兵器一相交,吕峥顿时感到不对。自己的雁翎刀会被丁勉的判官笔吸住,仅几招过后,吕峥便觉刀法的威力无法完全施展。原来漆黑的笔身是磁铁所铸。刀法一被限制,吕峥便立即处于下风。 莫看丁勉身形瘦小,一手判官笔却使得刚劲有力。一点一撇,迅疾罡猛,但见他忽进忽退,游刃有余,却将吕峥逼得连连后退,疲于躲闪。执笔为刀,当真如执掌生死的判官一般。 吕峥眼见自己便要退到石台边上,若再不想办法,怕是要出局了。看来要将苦练多时的功夫亮出来了,原本他是想将自己的绝招留给那个他最想挑战之人的。 但见吕峥忽然转守为守攻,右手中的雁翎刀一翻一压,强行将丁勉的判官笔压住,左掌猛地击向丁勉的前胸。 丁勉只觉武器上突然多了千钧的重量,忙用力撑住;与此同时,一阵掌风却如狂风般对着他迎面而来。他不敢稍慢,忙抬起另一只手接下。只听“啪”得一声,双掌相击,二人的衣袍也让掌风震得猎猎飞扬。 起初,丁勉觉得自己的内力足以与吕峥抗衡,然自己越是运功,便越是觉得吕峥的内力如海浪一般,自己用多少内力打过去,吕峥便能掀起多大的浪与之抗衡。渐渐地,他有些力不从心,想收一收功,然吕峥的内力却陡然增大,一掌将他震得飞了出去。 丁勉手捂胸口倒在石台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一口血喷了出来,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待他缓了缓,才道:“吕大侠好功夫,丁某自愧弗如。敢问大侠刚才用得是什么内功?” 听丁勉这般问,吕峥昂起头挺起胸膛,高声道:“世人皆知我们擎云派有一套惊世的披云刀法,却不知我派内还有一套与之相辅相成的披云掌法。我派自创派以来能人辈出,但能达到吕某今日高度之人,实属寥寥。刀法的威力取决于掌法的强弱,而掌法的修炼须顺应四时,吞饮日月,能窥得其门径之机可遇而不可求。而吕某刚好便是这般幸运。刀法修外,掌法修内,长此以往,刀法与内力均有所进境。” 丁勉听后,缓缓站了起来,道了句丁某领教了,便缓缓向台下走去。 吕峥见丁勉向台下走去,也不等第三人上台,便抬起雁翎刀指向稳坐于台上的红衣女子,道:“这第三人,吕某便是要挑战这挟苍宫主,不知宫主可否赏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羞辱 此话一出,原本在轰声议论的人群声音忽的小了下去,纷纷看向稳坐于台上的慕思初。 慕思初闻言睁开了眼,只是并未看向挑衅她的吕峥,而是抬起自己水葱似的手指,仔细端详着指尖的蔻丹,漫声道:“想不到吕大侠一代英豪,脑子却不十分灵光。你的第三场比武若是胜了,便有资格争夺苍璧了,可你却非要挑战一位你毕生都不可能战胜之人,岂不浪费了当前大好的形势?” 吕峥何时受过这般的冷嘲热讽,从来都是他讥讽别人,何况这人还是一个横空出世便有资格坐于台上的女人。刚准备开口反驳,便又听慕思初道:“不如这样吧,就让本座帮你一把,你就跟本座带来的这位尹护法打上一打,无论你以什么手段胜了他,便算你胜了本座,如何?” 听慕思初这般说,众人又将视线转移到她身后的黑衣男子身上。只见这位被慕思初称为尹护法的男子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目光冷漠得看向前方,似乎根本不曾察觉那些探究的目光。 而吕峥似乎听出了慕思初话中的问题所在,冷笑一声,傲然道:“我吕峥想胜他,光明正大的也便胜了,何须耍什么手段。只是吕某如今挑战的是你挟苍宫主,你却一再推脱不敢应战,不知是何缘故啊?想来年纪轻轻便身为挟苍宫主,不是因为你本事通天,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得身边的男子一个个都替你卖命啊。”他特意强调了“手段”二字,目光轻蔑,而女子又能用些什么手段,无非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言下之意已是显而易见。 闻言易昭言的黑眸中霎时聚起凛冽的寒冰,面上优雅雍容依旧,可看向吕峥的目光中却含着逼人的杀气,周身似乎也散发着隐约压制不住的戾气;柳晟云早已不再与秦亦然调笑,懒懒靠于椅上,只是眼神在吕峥身上来回逡巡,似乎知道有好戏要来了。而欧阳寒朔却并无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得看着眼前的一切,听到吕峥这般侮辱慕思初也不曾有半分动容,似乎并不认识场上的任何人。 吕峥虽在说话时感到一阵彻骨的杀意笼罩在自己周身,使得他通体冰冷,如堕冰窖,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但他随后看了看易昭言和柳晟云,又觉二人并无异样,便重新放下心来,专注对付慕思初。 慕思初缓缓站起,挡住本想上前的尹湛,只见她妖魅的容颜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浅笑,缓缓走向立于石台正中的吕峥,似乎并不曾听到四周或大或小,甚至不堪入耳的议论声。 只见她衣带翩翩,步履极轻,每一步均轻似飞鸿轻拂,落地无声,显然身怀绝顶的轻功。看她似乎行得极慢,然奈何身后虚影横生,仅行几步便立于吕峥跟前,只余赤红的衣裙和如墨的青丝还在身后飘摇。 吕峥见到慕思初的身法这般快,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便打消了,他就不信,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还能翻过天去。今日,只要他打赢这几年来风头正劲的挟苍之主,便得以重挫挟苍宫的气焰,做到连易家与魔教几年来均做不到之事。那么自此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便不同了,到时人人听到擎云派无不交口称赞,见到他吕峥无不道一声英雄,岂不快哉! 慕思初见吕峥狠狠盯着她,便知他在想什么,只灿然一笑,道:“吕大侠方才连战两人,想必已是精疲力竭,如今自恃过高,欲再与本座交手,若是拖得时间久了,本座便是胜了,也难免让说成是胜之不武。不如这样……” 吕峥听到慕思初此时还在嘴硬,便不耐烦道:“少废话,便是费了些精力,要胜你也是足够。” 慕思初也不理他,接着道:“不如这样,只要本座三招之内不能打败你,便算你赢,如何?” 吕峥闻言顿时怒火攻心,也不顾什么礼仪,提刀便攻向慕思初。 便在就要刀剑加身的千钧之际,只听慕思初冷哼一声,骤然纵身而起,避过这一刀。只见她身形飘忽,忽进忽退,时左时右,形如鬼魅。 吕峥一刀劈空,复要挥出第二刀,然他只觉眼前赤红的身影遮天蔽日,根本不知那慕思初身在何处,这一刀竟不知该如何挥出。他习武十数年,还从未像这般无所适从,况且自己已在群雄面前夸下海口,如今却只能听着慕思初近在耳边的清魅笑声,苦苦找寻着她的踪影,一时窘迫非常。 当慕思初骤然静止在吕峥面前,之前漫天的红影也都一个一个回到了她的身上,吕峥短暂一怔后,忙劈出他的第二刀。这一刀是披云刀法中最煞气的一刀,这一刀是吕峥聚集毕生内力的一刀,似乎连虚空都让他劈出了一道口子。他吕峥不信连这一刀也伤不了她。 就在众人都为慕思初倒吸一口气之时,慕思初的身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后一仰,躲过这一刀,跟着脚下向前一滑,一脚抬起踢向吕峥的手腕,以单脚卸下吕峥刀上的所有内力,同时也将吕峥的刀踢得脱手飞了出去。 此时吕峥方知慕思初有何资格位列四座,何以以女流之身执掌偌大的挟苍宫,想必不服者,便要死。方才慕思初踢中他手腕时,二人便有过短暂的制衡,可他的内力与慕思初相抗,实在是盆水入深潭,激不起半点涟漪。且手臂已被震得麻木不已,胸口隐隐作痛,连刀也握不住。 慕思初接住吕峥的雁翎刀,脚下浮光掠影,飞快地绕着吕峥转了一圈。吕峥只听“嗤啦”一声响,自己上身的衣衫已让雁翎刀划开,之后慕思初伸手一扯,他已是坦胸露乳得站于光天化日之下。随后他感到脖子上一凉,慕思初已将刀架于他脖颈之间。 “刚好三招,你败了。”慕思初的嗓音优柔百转,好像述说这几个字何其不忍。说罢,慕思初将手中的刀随意往台上一扔,那柄三尺长的雁翎刀生生插入石台一半,随即慕思初轻蔑一笑,便背过身不再看他。 慕思初听到背后吕峥将刀从石台上拔了出来,随即又听到一阵破空之声袭来,她本能想要避让,余光却见那柄破空而来的折扇并不是飞向她,便又没动。这时“当”的一声伴随着响起欧阳寒朔的喊声响起:“住手!” 原来吕峥不堪败下阵来的屈辱,毅然决定引颈自杀,却被欧阳寒朔救了下来。 欧阳寒朔甩出折扇后便走到吕峥身前,还未说话便听吕峥道:“别以为吕某会承你的情。江湖规矩,二人比武若是有第三人插手,那么第三人将失去与人交手的资格,想必欧阳少庄主不会不知吧。今日吕某战败于此,便是死了也无需他人怜悯。欧阳少庄主菩萨心肠,也不要为了吕某坏了大事。” 慕思初转身飞快地封住了吕峥的周身大穴,使他上身赤裸着站于石台中央不能动弹。一向倨傲的吕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挟苍宫行事一向阴狠,他不知这个女人此时封住他的穴道究竟意欲何为。 见到欧阳寒朔一脸警惕得看着她,生怕她对吕峥下毒手的模样,慕思初轻笑道:“何必这般紧张,本座只是怕吕大侠一时想不开又寻了短见,那岂不是浪费了欧阳少庄主的一番苦心。”见欧阳寒朔稍稍放下心来,又道:“本以为吕大侠必是一代大侠风范,不拘泥于小节,谁知连比武时不小心让划破了衣裳,也会像姑娘一般寻死觅活,本座不知,犯了吕大侠的忌讳,还请吕大侠莫要因此想不开。不过本座也要奉劝吕大侠,练武之人务必要心胸宽广,否则武功难有进境。” 吕峥让讥得龇目欲裂,奈何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而欧阳寒朔似乎也不打算给吕峥解穴,只道:“在下插手之时已然分出胜负,当时吕大侠已打算以死明志了,所以在下并不算坏了江湖规矩。” 慕思初见欧阳寒朔转身走回了椅子,并未打算留在台上与她对决,顿时心下一松。想必欧阳寒朔心中想的与她大体一致,若此时二人交手,双方并无取胜的把握,若是因此不能于七日后争夺苍璧,岂不是得不偿失。看来欧阳寒朔虽是记恨她之前的欺骗,也并非意气用事之徒。这般想着,她高声道:“尹湛,替本座把吕大侠扶下去,顺便帮他诊治一下,看看方才本座有没有失手打伤了他。” “是。”尹湛答道,过来架起上身赤裸的吕峥往台下走去。环视了一周,见台下只有几个人看吕峥的神色不如他人那般厌恶,想必是已对吕峥的言行早已习惯的同门中人,便将吕峥送到那几人跟前,漠然道:“宫主下手不重,吕大侠只是手臂略有损伤,回去好好调养后便可接着使刀。宫主点的穴道尹某无法解开,吕大侠还是不要自行运功冲穴为好,多留些气力撑过六个时辰便可。”说罢,便又走回慕思初的椅子后,抱剑而立。 慕思初脚下挪了几步走到石台中央,漫声道:“还有没有人来领教本座的折影蔽天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暧昧 这折影蔽天功是折影心经中的一章,相传这本心经中记载了大量上乘武功,由一位西域高手所撰。当年这位高手曾凭借折影心经在西域声名显赫,却又很快销声匿迹,这本秘籍也随之消失。由于距今年代久远,且西域与中原来往甚少,因此在场的众位侠士知晓这一传说的并不多,也便更加不知折影心经的威力如何。但见方才慕思初对付吕峥所使的武功确是十分高明,连吕峥这样的高手在她手下亦走不过三招,自己的胜算几何可想而知。擂台之上落败本不算什么,但若是落败后也如吕峥一般让扒光上衣当众羞辱又该如何是好。故听到慕思初这般挑衅,众人也只是踌躇着,交头议论,一时无人敢上台应战。 见台下无人愿意上台来,慕思初转身对一直站于场边观战的秦方和笑道:“敢问秦爷,既然无人来挑战本座,那么本座是否可直接参与七日后的角逐?” 秦方和见慕思初的武功如此之高,便是有上台挑战之人,怕是也难有胜算。除非台上坐的另外三人出手,与慕思初还可一争高下,但他们三人却不动如山,想必也是觉得并无必胜的把握。思及至此,他和蔼笑道:“宫主所言极是。” 慕思初悠然点头,道:“多谢秦爷。” 正当慕思初悠悠然打算回去坐着的时候,忽听娇喝一声:“慢着!” 定睛一看,正是秦亦然向台中走来。慕思初似笑非笑,对秦方和道:“秦爷这是何意啊?” 秦方和见秦亦然是铁了心要和慕思初过一过招,心下大骇,忙喊道:“然儿,休要自不量力,快回来。” 然秦亦然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向慕思初走去,一旁的秦方和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今日这场合岂是她能插手的。这慕思初不仅武功极高而且心狠手辣,身为挟苍宫主,势力庞大,岂会像之前与然儿比武的那些人一般,给秦家的几分薄面,不下重手。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都是捧在手心,过于溺爱,才导致她今日这般不分轻重,俨然不知已有性命之忧。如今之计,唯有寄希望于柳晟云了,若他出言阻止,然儿可能还会听。 秦家为本次大会的东道主,理应避免与任何一方势力过多得接触,以免大会不公之嫌。故即便秦方和想让柳晟云出面劝劝秦亦然,也无法贸然开口。可柳晟云看到秦亦然与慕思初越行越近,也只是看着,并未有何表示。这不免让秦方和十分焦躁。 秦亦然行至慕思初身前,只觉眼前的女子当真绝色无双,再看那纤浓合宜无处不佳的身段,浑身上下简直无一处不美,也难怪连柳晟云对她都是目不转睛了。方才离得远,并未察觉到慕思初身上这股看似惑人实则并未把谁看在眼里的气势,想来这便是挟苍宫主该有的威严。就像柳晟云的慵懒却霸气,易昭言的优雅而冷厉。但她也是心下喟叹,面上却不卑不亢道:“在下秦亦然,前来挑战慕宫主。” 慕思初凤目一眯,道:“哦?不知秦姑娘是代表家里出战”顿了顿,她看了看那边看热闹的柳晟云,接着道:“还是代表无垠教啊?” 秦亦然听慕思初这么一说,脸上一红,忙道:“都不是,我只是只是代表自己,来看看我与慕宫主究竟差多远。”说着说着,连自己心里都没了底气,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柳晟云自从慕思初上台,便未再瞧过她一眼而赌气吧。 慕思初盈然一笑,眼底却含着冷淡,道:“秦姑娘说笑了,姑娘如今的身份还真是微妙呢。” 秦亦然娇俏的小脸一扬,眼中存着一丝骄傲,道:“慕宫主既然了解了我的身份,那么若是一会儿我对宫主造成任何损伤,也与我爹无关,请宫主不要迁怒于他们。” 慕思初笑了笑,使得她精致的容颜流光潋滟,只听她语气怡然,负手而立,道:“动手吧。”心中却是冷笑连连,你伤了我,便要我不要动你爹;今日若是我伤了你,你爹又岂能善罢甘休。 秦亦然手下一动,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剑一出鞘,剑尖吞吐寒芒,看得出这是一柄好剑。秦亦然喊了一声得罪了,提剑便攻向慕思初。 莫要看秦亦然身材纤细,手中攻势却迅捷有力,剑招疾而不乱,颇有章法,转眼间便挥出十余招。慕思初眼前银光纵横,短剑带出的气浪绵密如织,她只是侧身闪避,并不曾出招,而脚下却是一步不移,从容不迫地应对着秦亦然变化多端的招式。 许是短剑的银芒映得,慕思初眼中似乎有碎冰一般的冷厉一闪即逝,接着她脚下一动,蓦然出现在秦亦然身后。,连与她近在咫尺的秦亦然也是刺出一剑后才发觉眼前之人不见了。 忽然秦亦然感觉身上一僵,浑身便动弹不得,只能保持出剑的姿势站在台上。 慕思初放下手,对一旁不时擦汗的秦方和道:“秦爷放心,本座只是点了令嫒的穴道,未曾伤她一丝一毫。”见秦方和略微放心得点了点头,她复踱回秦亦然面前,看着秦亦然略微怪异的姿势,似笑非笑道:“不知秦姑娘为何这般痛恨本座,你的这套剑法原本柔和,多用来防身和健体,而你却将许多招式改为了杀招,且招式十分煞气,莫非你想杀了本座?不过你的这些杀招使得并不纯熟,想必是初学乍练,而教你之人恐怕是深谙杀戮之道吧。”说罢,她的眸光冲着那边若无其事的柳晟云淡淡一扫。 柳晟云见慕思初看了他一眼,心下明白慕思初已知教秦亦然那些杀招的是他,然他只是唇角一勾,冲慕思初一笑,似不懂她的意思。 慕思初也不理会柳晟云,抬手替秦亦然解开了穴道。 秦亦然重获自由后,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将短剑收回袖中,郑重道:“多谢慕宫主手下留情,今日我败了,待他日我将招式习练成熟后再来挑战宫主。”说罢冲慕思初拱了拱手,便走回到秦方和身侧。 柳晟云见秦亦然并未再回到他身侧,无奈耸了耸肩。他此次若是出言阻止秦亦然,甚至代替秦亦然亲自上台,无异于卖给秦方和一个人情,且秦亦然已然选择做他的徒弟,他日有用到秦家之处,想必也会容易开口。之所以没有阻止秦亦然,无非是希望慕思初能借不伤秦亦然之事,让秦方和承她的情,无论慕思初此次来参加比武大会有何目的,秦家是陈州首富,在消息和人脉上总有能帮得上她之处。柳晟云啊柳晟云,你们此次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而来,却终究还是帮了她。 慕思初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易昭言身后的女子身上。这女子总是注视着易昭言,时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却对台中央的进展并不十分关心。而易昭言似乎对那女子并不热切,想来他对谁都是这样,当年自己百般对他好,他也还是不咸不淡的,只是许下了那些并不作数的誓言。于是慕思初戏谑道:“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由昭言公子身后的这位姑娘来挑战本座了,今日这些姑娘似乎对本座都颇为敌视啊。” 顾熙晴未料慕思初会突然提到自己,面上一惊,刚打算开口,忽听从来到山顶便一直未与她交谈过的易昭言道:“她不会武功。” “哦?”慕思初似并不相信:“不知是她真不会,还是昭言公子心疼她,怕本座失手打伤了她啊?” 看到易昭言清俊的面容渐渐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黑眸深深地看着她,慕思初方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话听起来确是非常酸的,像是在责怪自己亲近的人,一时令她尴尬非常。忙平复了一下心绪,道:“既然无人再来挑战,那本座便回去坐着了。” 慕思初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本意是想调侃一下易昭言的。据她所知,易昭言从不会带女子出席任何场合,今日这女子定然对他十分重要,想必便是那个江湖上传言不日便要与他成婚的顾熙晴。看那女子衣着素净,娇弱而立,眉间偶有忧虑的模样,如同芙蓉泣露,有一种娇花照水般的柔美。这般温柔的女子恐怕是个男子都会喜欢吧。 自从慕思初说那些话之后,易昭言似乎心情很好,尽管依旧是淡然得饮着茶,但他的嘴角始终勾着,这让他身后的顾熙晴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方才吕峥言语侮辱慕思初,易昭言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以及慕思初隐约暧昧的话便让他如此愉悦,她感觉得到这些情绪均是他发自内心的,这让她觉得眼前相识五年的男子是何其陌生。昭言公子在她心中一直是淡然自若的,不会为了任何人或事而或喜或悲,因此他对自己偶尔略带保留的关心,都让她觉得昭言公子是喜欢她的。可今日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露出来,莫非他喜欢的并不是自己吗?尽管这个女子很美,美到让同为女子的她都不忍移目,但这个女子是挟苍宫主啊,正邪自古以来都是势不两立,这般想来他们应该是不会有结果的吧。 这时,柳晟云站起身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只见他走到台中央,眉头一挑,道:“本教主代表无垠教在此静候群雄,放心,本教主可不如慕宫主那般贪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碾压 众人一见柳晟云出场,心中更凛。柳晟云的武功比慕思初只高不低,武林中的“南易北柳”在这几年里一直如神祈般存在着,武功之高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虽说柳晟云使过的武功绝学见过的人也说不上名字,但他武功的高明之处确是无可置疑的。今日上台挑战柳晟云的无非就是三种人,第一种人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之人,第二种是想与他比试看看自己与武林之巅究竟差距几何之人,最后一种恐怕便是自不量力想通过战胜他而一步登天之人。但无论是哪种人,只要上台来,结果都是一样。 本以为挑战柳晟云的人会像挑战自己的人一样不那么多,至少是犹豫再三才上台,可谁知柳晟云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上台来。慕思初心中冷笑,看来方才无人挑战她并不是因为她武艺高强震慑群雄,而是因为大家都怕输给女流之辈,怕被他人耻笑自己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 慕思初静静看着柳晟云的一招一式,想从其中看出他的武功路数,为他日交手提前打算。可看着第三位挑战者已然上台,慕思初却一无所获。并不是她见识短浅,而是柳晟云的招式不太正常,每招都无任何章法可言,动作甚是随意,且每次起手的招式均不同,却都是五招之内击败了对手。其对武功的理解及运用的高明之处可见一斑,也让人捉摸不透,真正是随心而动。这般想着,柳晟云已然全胜而归,行至慕思初近处时,对她道:“承蒙慕宫主这般专注得看着本教主,本教主真是受宠若惊,方才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索性还是侥幸取胜了,想想方才比武真是凶险至极啊。” 慕思初闻言微微一笑,眼波浅浅一漾,对柳晟云道:“柳教主说笑了,想来是本座修为尚浅,并未看出教主如何凶险了。再说像教主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本座自是要多看几眼的。” 柳晟云眉头一挑,听见台下也是议论纷纷。心想这慕思初真是一点女儿家的羞态也没有,哪个女子被当众说出她盯着一个男子看不是面红耳赤的,而她竟当众承认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真是与众不同。这般想着他露出一缕含义不明的笑意,回到他的位置上座下。接着,他又道:“不知易兄和欧阳兄什么时候出场啊,这都过了晌午了,若不是等着一睹你二人的风采,本教主此时便应该打道回府了。”说着,又看了看慕思初,道:“慕宫主不愧为女中豪杰,早早便比完了,也不忸怩作态,实在让本教主欣赏得紧啊。” 柳晟云这话明摆着是说易昭言和欧阳寒朔遮遮掩掩,到此时也不出手,连个女子都不如。柳晟云公然挑衅易家与欧阳山庄,若是易昭言或者欧阳寒朔与柳晟云动起手来,那该是何等壮观。周围人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怕殃及无辜的,见易昭言与欧阳寒朔听后并无表示,也看不出喜怒,他们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了。 今日阳光很好,现下到了晌午的确炎热,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这点热并不算怎样难耐。易昭言看向柳晟云,黑眸中带着隐隐的冷漠与肃杀,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听他优雅道:“既然柳教主如此看得起易某,那教主便不妨多等一会儿吧。只怕教主真正要等的还在易某之后。” 柳晟云感到了易昭言不动声色的敌意,也知他为何会如此,只无谓得笑了笑,重新倚靠在椅背上,懒懒道:“请便。” 欧阳寒朔转头看着柳晟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俊朗的容颜如玉砌冰雕般。只见他礼数周到得拱了拱手,道:“柳教主抬举在下了。”说着,他衣袍一抖站起身来,举手投足充斥着稳健从容,却亦有疏离戒备之意,俨然一副大家的风范,虽与坐于他身边的另外三个上位者相比略显稚嫩,但与当初欧阳山庄的那个纯净温文的他却是判若两人。 欧阳寒朔站在台中,向台下众人欠了欠身,郑重有礼。 身为欧阳山庄的少庄主,他身份贵重,地位尊崇,本不必如此,然这一举动显得他十分谦逊,石台下的众英雄无论是否认得他均对他好感丛生,心中不禁感叹欧阳山庄的少庄主与另外三位稳坐于台上之人当真不同,也纷纷对他拱手回礼。 见欧阳寒朔如此,易昭言薄唇一勾,面上看不出情绪,眼中却闪过如刀般锋利的嘲讽;而柳晟云则是眉头一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慕思初的凤眸因含笑而微微眯起,手中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艳丽的衣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欧阳寒朔此时正挥舞着折扇与对手周旋。扇面上画着桃花飘然,嫣红点点,随着欧阳寒朔的挥舞,真如桃瓣翻飞,雅致非常。然欧阳寒朔的招式使出,扇中似有无数飞刃激射而出,杀气凛然。这般强烈的反差,带着一种柔美的凌厉,让人目不转睛。 很快,随着折扇上下翻飞,欧阳寒朔也战胜了三人,转身落座。 欧阳寒朔重新坐下后,便又正襟危坐起来,目视前方,似仔细看着场上的某一处,与在座的另外三人也并无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也不曾有。目光炯炯,折扇轻摇,真真一副名家风范。 还未待大家从上场的比武中定下心来,台上在座的最后一人起身了。这一人的出手可谓是众望所归,可谓是万众瞩目。堂堂昭言公子,武林中如日中天的易家家主,舞象之年便凭借一己之力血洗追魂帮的易昭言,这个立于武林之巅的男人,今日在这擂台之上,究竟会使出何等的功夫,着实令人期待。当然,不会有人认为易昭言会出全力,跟柳教主一样,从未有人见过他们使出全力,或许,见过他们的极限之人早已不在这世上。 易昭言身形已掠起,像是股轻烟般掠至石台中央。黑色的外衫灌了风,在他身后猎猎飞扬着,仿佛要将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张扬开去。 柳晟云见易昭言这般登场,眼神变得认真得多,却也不由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这个与他齐名的男子身上确实霸气凛然,然在举手投足间又充斥着一份不可捉摸的高贵雍容,难怪连慕思初都被骗了,不愧是他迄今遇见的最强大的对手。这样想着,他侧头看了看慕思初,发觉她此时正盯着易昭言,眼中充满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也许那就是他们的过去吧。这本是易昭言与慕思初的最大弱点,也是他扳倒易家与挟苍宫最有利的武器,若是妥善运用,统一武林的霸业即可事半功倍,可他心中却有些犹豫。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地位与处境由不得他有半点仁慈,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一无所有的境地,然这时不时的犹豫究竟是为何呢?罢了,不到万不得已,便不利用罢。 易昭言的黑眸带着飘渺的雾气看向台下众人,仿佛是夜晚深不可测的古井。只听他语气淡然如二月的湖水,乍暖还寒,道:“易某请诸位赐教。”仿佛刚才片刻的笑意并不存在,他依旧是那个淡然得有些冷漠的昭言公子。 易昭言身上仿佛有一种压迫感,纵使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不做,大家对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敬。他话音落了半晌,却未有人响应。众人议论纷纷,想要与易昭言切磋武艺,却又想避其锋芒。他们都懂,想要进入七日后的角逐,避开台上这几人,让他们先通过才是明智之举。 这时一个手拿长剑的白袍青年,一个起纵从人群中越至石台之上,距易昭言约两仗远的位置,对易昭言恭敬一拱手,道:“在下袁岳,请昭言公子指点一二。”待易昭言稍一点头,袁岳便拔剑而上。 剑者,百刃之君也。其变化之多端,招式之灵动,可谓百般兵器之首。因此江湖上的侠士多以剑为主武器,各路剑法也是不乏高深莫测。 袁岳使得便是以快著称的剑法。只见他脚下瞬移,每上前一步,手中瞬间挥出五剑,且一剑快似一剑。可谓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待移至易昭言跟前时,袁岳已将长剑挥得幻成一片银光,寒光将易昭言完全罩在其中,恐怕随时都能将易昭言伤得体无完肤。 相对于袁岳的迅捷,易昭言依旧站于原地,哪怕剑气迫于咽喉也丝毫不动。众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虽然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测,但如今这般情景恐怕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昭言公子是否太过自信了。不远处观战的顾熙晴此时已紧张得快透不过气来,双手紧握着,手心早已让汗水浸湿,在这炎热的午间,她竟觉得背后阵阵发冷。 而场上交手的二人此时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袁岳浓眉紧锁,汗水大滴地落下,手中攻势不减,却是不如开始时那般轻快急速;易昭言的面庞依旧清俊无俦,嘴角却渐渐勾起一抹淡笑,并无一丝窘迫。 忽的,易昭言开口道:“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晋级 说着,易昭言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如同一抹清风般,瞬间便穿过层层叠叠的剑光,抓住袁岳正在挥剑的手肘。袁岳只觉眼前似有千百只手向他伸过来,简直遮天蔽日,而后便感到右肘一麻,跟着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手中的剑也“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剑落下的这一声虽不大,但却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惊了袁岳。易昭言的出手太快了!袁岳惊愕的看着眼前淡如清风的男子,心中的恐惧如沧浪般将他包围起来。这个人竟可怕如斯!他从开始便使出了十成功力,每剑均照着易昭言刺过去,却像刺在棉花上,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多快的剑招,都伤不到易昭言分毫。易昭言的周围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气,将他与周围所有的事物分隔开了。旁人或许会觉得是他袁岳占了上风,但他自己明白,他的剑无论从哪个位置刺过去都是行不通的。而易昭言只是伸出一只手,只出了一招,便击败了他。 袁岳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一手快剑不知荡尽多少不平事。可如今他只怕再也不用去管那些了,也再使不出那手引以为傲的快剑。 见到袁岳脸上的表情,易昭言又岂会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当下衣袖一甩。袁岳只觉一阵风迎面而来,身体便不再僵硬了,稍微一运功,身子也便恢复了知觉。他忙向易昭言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易昭言只道:“本是易某伤你在先,少侠无需挂怀。” 今日易昭言使得武功与其在欧阳山庄时用的又全然不是一个路数。慕思初,柳晟云虽看出了,却也未动声色,毕竟,像易昭言这等样人会多少绝学也是不意外的。 待袁岳下去后,又有两人争相上台来。显然他们在见了易昭言及台上几人的武功后,自问自己远非他们的敌手。今日在这擂台之上,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出手尚留了几分情面;若是真的进入七日后的角逐,相争的人那般少,自己要是阻挡了他们争夺苍璧,只怕届时性命难保。既如此,还不如上去与那绝世高手过上几招,若能对他们的武功有所助益,也算是不虚此行。 后来的两人,攻势虽凌厉,也均在易昭言手下只走过一招。易昭言还是只用了一只手,不同的是,这次分别握在了后两人的肩甲和脖颈。同样的一招,便是你猜到了也看到了,也不知该如何破解,易昭言也便这般进入了下一轮。 易昭言比完后,台上的四大势力均已晋级。之后上台的人反而踊跃了起来。知情并未出现的焦灼场面也随之多了不少。果真如易昭言所说,他们要等的时候还长着呢。大家也便只有在正午阳光正劲是歇息了一阵。 台下众人席地而坐,纷纷吃着秦家命人送来的吃食,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也便不拘小节。秦方和则差人用食盒给石台上的几人送来了上好的佳肴美酒,然除了顾熙晴听从易昭言的劝告用了一点,秦方和父女用了一些,其余五人均未吃什么。慕思初坐于椅上闭目养神,尹湛一直立于她的身后,环臂抱剑一动未动,如泥胎木雕人一般。 柳晟云则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得劝着慕思初,道:“慕宫主还是吃一点为好,这还有满山的人,也不知将比到何时,你看那位熙晴小姐多听易兄的话,易兄让她吃她便吃了。”说着,他又瞄了一眼尹湛,接着道:“便算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身后的尹护法考虑一下。你不吃,他也不能吃啊。” 慕思初闻言身子未动,凤目未张,只唇角一勾,轻声道:“劳柳教主费心了,不过是一顿未用,并不打紧。” 柳晟云听她这么说,也便不再言语,双目一闭,似就这般睡去了。 易昭言对柳晟云的话置若罔闻,兀自听着顾熙晴轻声说着什么,偶尔也回应一两句。欧阳寒朔则也是闭目,将双手放于膝上,额头有汗珠落下,该是在运功。 正午歇息之后,比武仍继续进行着,一人一人,仿佛无休止的轮回,就像生与死的变换。终于,在斜阳入山之时,最后一位晋级者结束了争斗。 秦方和又重新走到石台中央,以洪亮的声音清晰宣布道:“本次大会共决出一十六位英雄进入七日后苍璧的角逐。分别是易家易昭言,无垠教柳晟云,挟苍宫慕思初,欧阳山庄欧阳寒朔,惊涛门张翼临,长白山周跃一秋水门林仙素。恭喜众位英雄。”而后,他又道:“七日后午时,还烦请这一十六位英雄移步此山正南方的无花池畔,届时在下将会把详细规则告知诸位。今日的武林大会便到此为止,诸位豪杰今日能赏脸前来,在下万分荣幸。若是无其他事,众位便请回吧。”说罢,他又向众人拱了拱手。 这时,秦方和向台上的几位和气道:“若几位不嫌弃在下的宅邸浅陋,便随在下回家小住几日。陈州城虽富庶,却未见得有在下家中招待得服帖周全。” 这几人听得秦方和这般盛情邀请也便不觉惊讶。当今武林,易家和无垠教各霸一方,欧阳山庄也不容小觑。虽然欧阳家此前因婚宴之事陷入颓势,但毕竟积威百年,尤其是此辈有欧阳寒朔这般人才执掌,今后难免不会翻身。而挟苍宫更是隐约有伯仲易家和无垠教的实力。秦方和此次敢广发英雄帖号召天下英雄共赴陈州,争夺苍璧,想必不是暗里有庞大势力支持,便是根基深厚实力了得。而他们攀附上今日台上的任意一方,于双方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听慕思初凤目微敛,道:“既然秦爷这般好客,那本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欧阳寒朔起身对秦方和拱了拱手,道“多谢家主。” “尹湛,今日之事你如何看?”慕思初坐于秦府为她准备的客房的圆桌后,环视着四周古朴精致的摆设,抬头看着漠然站在不远处的尹湛道。 尹湛闻言,恭敬道:“宫主所言可是今日比武之事?”见慕思初微一点头,尹湛接着道:“依属下所见,凭他秦方和一届商贾,却能在江湖上一呼百应,若说没有其他势力在背后为他撑腰,属下当真是不信。” 慕思初端起桌上那把雕花镂空紫砂壶,为自己脸前的紫砂杯添上茶水,缓缓道:“不错,秦方和此前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齐赴陈州,虽苍璧诱人,但如此振臂一呼便能令天下英雄云集响应,若非背后有人支持,凭他秦家是万万办不到的。”随后,她颇有些无奈道:“我觉得我好像陷入一张大网中,也许这次比武便是个大阴谋,而我无论如何也只能在网中翻腾,待到收网之日,便是我将死之时。” 尹湛闻言依旧是躬身站着,尊卑有序,道:“宫主言重了。” 慕思初看着杯中的茶水,热气氤氲中她看到杯中映出自己妩媚美丽的脸和身上艳丽的红衣,突然眉心一皱,不想再看。待她喝尽杯中的茶,又拿了个杯子放在对面,倒满了水,对尹湛吩咐道:“尹湛,坐下。” 待尹湛坐下后,慕思初嘴角擒着一丝笑意,忽的问道:“尹湛,你可知这撒网之人是谁?” 尹湛听后又忙站了起来,道:“属下不知。” 慕思初看了尹湛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尹湛,你我相识那么久,关系也是亦师亦友,又何须这般客气。当初若不是你处处教导我,我又安能活到今日。如今你却时时刻刻顾及着我宫主的身份,之前你我之间何曾这般小心翼翼过。今日无论你将我当做朋友还是宫主,我只问你一句,从欧阳山庄回去后,主上是如何罚你的?”她等了等,见尹湛并无说的意思,便又道:“主上的脾气我怎会不知,你替我解衣疗伤,就算是事出有因,他也不会放过你。如今你若不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可若是因为这事让你有所损伤,那么我将愧疚终身。” 慕思初说的恳切,尹湛也不由动容,他一向冷冽明亮的双目带着少许的热切看着慕思初,道:“其实” 这二字才刚出口,慕思初便见到尹湛忽然脸色苍白起来,浓眉紧蹙着,身子也渐渐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颤抖的身子和额头的汗珠昭示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慕思初慌忙蹲下,探了一下尹湛的脉搏,把自己身上带的药全都拿了出来摆在地上,挑了瓶止疼药准备给尹湛服下,却听尹湛断断续续道:“没用的我发作后药石无灵,只能只能熬过去,让我自己待待一会儿就好了,请宫主莫要管我,更不要不要对我好。” 慕思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关切渐渐变为彻骨的冷漠,最终归于沉寂。她默默把地下的药瓶收起来,看了看天色,听到远处有脚步声行来,便道:“晚上秦方和设宴,本座须得过去,你身子好了之后便回自己房间去吧。”说罢,她出了屋子,衣袖一动便关上了房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上岛 易昭言一直未说话,顾熙晴小心翼翼道:“公子,熙晴的心意公子是否已经知晓了。”顾熙晴看着易昭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易昭言眉眼间尖利的凉薄与肃杀。她又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刚才看错了,昭言公子不是一直是优雅淡然的么。 易昭言停下脚步,看着顾熙晴,淡淡道:“熙晴姑娘是不是还有话对易某讲?” 顾熙晴见易昭言的情绪似乎并没有什么波动,也猜不透易昭言的意思,不由急道:“熙晴知道今日贸然与他人提起那个留言是熙晴不对,可熙晴确实与公子走的比别的女子近些,这几年熙晴能出入易家,公子也不驳斥那些传言,这都让熙晴觉得公子对熙晴是有意的。”她有些激动,声音却小了下去:“不知公子对熙晴是否有情” 顾熙晴以为她这般大胆的表明心迹,易昭言定会有所表示,可易昭言却什么都没讲,良久才道:“我送你回去。” ~ 往后的几天也便在那几人的互相试探和相互猜忌中度过。慕思初从那夜开始便再也不曾独自一人与易昭言单独相处过,每每遇见,不是有顾熙晴陪在易昭言身侧,便是她的身边跟着尹湛。尹湛发觉遇见时慕思初总是不愿与易昭言过多的相处,那夜回去后,她也总是忽一个人出神,想来定与易昭言和顾熙晴有关。可他也不便说什么,只道:“请宫主以主上为重。” 柳晟云这几日则一直在教秦亦然练武,秦亦然的天赋虽说不是极高,但这几日下来也是进步不小。二人之间的关系甚是微妙,整日里有说有笑,是师徒却又不像师徒。奇怪的是,秦亦然偶尔会问柳晟云喜不喜欢她穿红衣,喜不喜欢她披散着头发,喜不喜欢她多练练轻功。柳晟云只是笑笑,并未答她。 此次是欧阳寒朔执掌欧阳山庄后第一次露面,不得不说,如今的欧阳寒朔比之前的他的确成熟老练了很多。平日里很少见到他在秦府走动,唯有早上晨露微曦时见到他练功。 秦方和这几日倒是真的很忙,不过他并不是忙着做生意,而是忙着登门致歉。那天夜里他喝得多了失了态,生意人从来都是不愿得罪人的,更何况那天他宴请的都是江湖上威震一方的大人物,他自然要礼数周全地一一当面致歉。其中他似乎对慕思初尤为愧疚,送了比他人更多的金银首饰。看来那夜他人罪心却醒着,与挟苍宫结交的事他始终记在心上。 七日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这天午时,那一十六位脱颖而出的英雄,齐聚无花池畔,平日里宁静的无花池也变得喧闹起来。 这湖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名曰无花池并不是因为她周围无花,相反,每年春夏时她的周围均繁花似锦,堪称仙境。之所以称之为无花,是得名于一个名为无花的女子。相传这位女子十分美丽,却只喜欢在这片湖边玩耍嬉戏,许多男子为了见她一面常常聚集在湖边,却从未有人敢去跟那女子说话,仿佛与她说话便会打扰到那女子的雅兴。后来有的男子因占有欲强,常常与窥视女子美貌的其他男子大打出手。有一日女子似乎终于不胜其烦,对那些男子说她名叫无花,谢过了大家对她的喜爱之情,但实在不希望见到有人因为她起争执,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说完便跳进了湖中,再也没有出现。大家以为她投湖自尽了,就让几个水性好的去捞她,结果捞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捞到。后来大家才渐渐明白,那女子无花,大概就是这湖的守护神灵,此湖自此得名无花池。 慕思初和带着尹湛到无花池边时,其他人已经都来的差不多了。秦方和见人已到齐,便对大家道:“感谢大家今日前来赴会,在下先说一下规则。今日的苍璧争夺共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便是比拼轻功,第二部分则是较量武艺。”见众人脸上表情各异,秦方和一笑,指着湖中央的一片陆地道:“从这里以轻功飞至湖心的小岛,这数十丈的距离于各位高手而言想必不在话下,为了提起大家对此次比试的兴趣,我们规定前八位上岛的英雄便有资格在后八名英雄中选择第二部分比武的对手。” 对于他们来说,能选择与谁交手的确是一个莫大的优势,当然对那些武功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而言,与谁交手并无何不同。 见慕思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秦方和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之后便吩咐身后的家仆将手中的盒子捧过来。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掀开盖子,盒子中放着一块黄绿相间的玉珏,纵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能看出玉珏散发出的暖黄色光芒。之后,秦方和对在场的众位说道:“这便是苍璧。在下一向言而有信,定会将苍璧赠与本次大会的胜出者。” 说罢,秦方和将苍璧收起来,带着那一十六位英雄一同上了一面差不多三丈高的破败的高墙,这墙像是古代留下的残垣断壁,却十分结实,从高处看下去就像是盘曲在无花池畔的一条黑龙。他们带的随从是没有资格上岛的,只能按照规则在无花池边等候。慕思初看了尹湛一眼,见尹湛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便又将目光投向柔情似水地看着易昭言的顾熙晴,还有正跟秦方和小声说着什么,又不时看看柳晟云的秦亦然,最后她笑着收回了目光。 十六个人站在高墙上,一字排开,秦方和道:“在下先到岛上等候诸位。烦请诸位待在下喊开始再起身。”说着双掌一击,从斜里飞出两个秦家家仆打扮的男子,一人架住秦方和的一只手臂,带着秦方和向着湖心岛飞去。 秦方和登上了岛后,高喊了一声“开始。”秦方和并非练武之人,纵使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出这一声,要让声音传过数十丈远也是不可能的,那么要分辨秦方和喊出的时机,便要靠过人的目力了。 可随着秦方和一声令下,这一十六位英雄却齐齐飞了出去,如利剑出鞘一般势不可挡。开始时各人的速度大抵不相上下,然飞跃数仗后,便高下立判了。 慕思初,易昭言,柳晟云三人一马当先,欧阳寒朔在他们身后一丈远的位置与秋水门的林仙素并肩而行,其他英雄则落在他们身后或远或近的位置。 慕思初今日着一身赤红雪纺分片广袖裙,长发未挽,只戴一顶镂空玛瑙百花金冠,妖娆却也是贵气无边,与她挟苍宫主的身份甚是相称。只见她展臂而飞,极少登萍踏水借力,飘逸的红袖和金丝织成的裙摆在身后展开,如一只翱翔天际的火凤,燃尽一切,将自己变为天地间唯一的鲜活。 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让人移开目光,在她身后之人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欧阳寒朔双眉一皱,不想去看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可又偏偏移不开视线。在慕思初身侧的二人也看着她,她这份自然而然却动人心魄的魅力当真是与众不同。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该有多好,也便不用有这些猜忌与筹谋,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计划是否会伤及她。可若是没有这些阴暗与磨难,慕思初也便不是今日的慕思初了。 这时慕思初不经意的一个回头,恰好撞上了易昭言的目光。本是随意的一眼,慕思初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易昭言的真实。他的眼中不再有深邃的古井,脸上也褪去了无尽的优雅,剩下的只是一种传世的孤寂和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志在必得。 柳晟云见他二人在对视时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默契,这种默契是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破坏的。这样的认知让柳晟云的心情很是不好,便道:“慕宫主与易兄这般深情,看得本教主十分伤心啊。”说着长臂一摆,身子一纵,瞬间便甩开他们一丈远的距离。 慕思初足下一点水面,身子迅速向前一掠,立刻便跟上了柳晟云和轻烟一般飘向前的易昭言。接着他们三人依次在湖心岛落了下来。 秦方和见他们白黑红三人已经到了,便忙走向前去,脸上露出一份理所当然的赞美,说道:“想不到三位不仅武功傲视群雄,便是轻功也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在下当真是钦佩。”话音刚落,欧阳寒朔与林仙素也一前一后踏上了小岛,周跃一紧随其后,跟着其余英雄也陆续上了小岛。 见一十六个人已全部上岛,秦方和清了清嗓子,跨前一步,高声道:“轻功排名前八位的英雄分别为:柳教主,昭言公子,慕宫主,欧阳少庄主,林仙素,周跃一,郭门主和丁清晨。就请这八位依次在余下的八位英雄中挑选一位,作为下个环节比武的对手。”说完,他对柳晟云道:“柳教主作为第一位上岛的英雄,就请先行挑选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报仇 闻言柳晟云看了看后八位的侠士,在他们面前踱了几个来回,那八人的脸上均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摆在摊位上售卖的物品,任人挑选,宰割,而自己偏偏又不能反抗。既然参加了本次大会,技不如人自然是要愿赌服输的。可作为能进入第二轮为数不多的高手,又颇有几分傲气,见到柳晟云这般挑挑拣拣的模样,又怎能不生气。 只听柳晟云缓缓道:“家主,你这未免难为了本教主,这八人本教主一个也不曾识得,他们的名号也是略有耳闻,又怎能选出一个合意的对手?再说能让本教主称为对手之人,起码也得能在本教主手下走的过十招,可他们本教主实在是不想评价。纵观全场,能作为本教主对手的也不超过五个。而这八人,怎么也不像接的下本教主三招之人。” 柳晟云话音未落那八人中已经有人要冲上去教训他了,还好周围有人拉住了他,但这人还是怒道:“柳晟云你莫要过于狂妄了,我等虽轻功不如你,可并不代表我等便怕了你。哼,你教世代居于北方杞麓山,我中原地区的武学博大精深,你未必对付得了。” 柳晟云饶有兴趣地走到那人身前,对他一笑,道:“你真是好胆识,放眼江湖,敢与本教主这般说话之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中原武学怎样何时由你来说了算,你置昭言公子于何地啊?”说着他看了一眼易昭言,轻描淡写道:“这样吧,本教主今日便给你一个扬名四海的机会,便由你来挑战本教主吧。”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的下场,对这位魔教教主来说,只怕最容易的事便是杀人。 接着轮到了易昭言挑选。只听他道:“易某从不善挑选,若是有谁想与易某交手,便出列吧。”易昭言这话无非是说无论是谁上,于他也没什么区别。最终,一位年轻的男子站了出来,对易昭言恭敬地拱了手,道:“在下天山派林杰,愿挑战公子。” 第三个挑选的是慕思初。慕思初看也未看那几人,只道:“在场的有没有与我挟苍宫有仇的,若是有,便自己站出来。本座今日便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这时不同于七日前,立刻便有两人走了出来,只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这位兄台,这妖女灭了我义兄满门,在下曾发誓,有生之年必取这妖女首级,以祭我义兄全家的在天之灵。不知今日可否将这妖女让与在下。” 另一人道:“这位仁兄有所不知,两年前挟苍宫杀了在下的师父,虽然师父他老人家生前行事手段多端,有些事未见得有多么光明磊落,但他终究是在下的师父,在下曾承诺师娘,此仇一定要报。此次在下” 还未等那二人说完,便听得慕思初忽的笑了起来,笑中充满了轻蔑。待她笑够了,对正望着她龇目欲裂的二人道:“你们二人也不必争了,便是让你们一起上了,你们又能奈本座何?只是本座尚有一事不明。” 见慕思初并未往下说,那二人也懒得等,便烦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慕思初红唇一勾,道:“你们既然如此报仇心切,那么在七日前,本座在擂台上等了许久,为何你们不来杀了本座,而是选择顺顺利利的进入今日的角逐?” 见所有人均看着他们,一副了然的神色,易昭言微勾的薄唇似乎都透着不屑。那二人方才的气焰不复存在了,却依旧透露着倨傲的神色,似是不肯向谁低头,可却别过头去不看慕思初,身板也不自觉得弯了弯。 慕思初见他们这般模样,冷哼一声,道:“什么杀兄弑师之仇,在与你们的利益冲突时也都变得一文不值。七日前本座等你们上擂台,你们却都没有胆子站出来,怕的不仅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更怕错过企及苍璧的机会。纵使你们也知道进入今日的角逐,想要获得苍璧也是不可能,但能位列今日的十六强,于你们的虚荣心而言也是个莫大的满足。承诺了师娘又如何,发过誓又怎样,话可以随便说,诺言也能轻易许,可苍璧只有一块,虚无的承诺又怎能与权力财富相提并论,你们说是么?” 那两人很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可当自己内心的想法被当众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说时,连他们自己也无颜面对。然而谁也没注意到易昭言听到这些话后攥紧的手。 “行了”,慕思初见二人这般难堪踌躇的模样,不耐烦道:“若不是一共只有一十六人,本座倒是真想让你们一起上。就由你来吧”,说着她指了指要为她义兄满门报仇的那人,接着道:“你义兄满门的人命总比他师父的一条命贵重的多了。只是本座先把话放在这,本座出手狠辣天下皆知,如今又是在这擂台之上,若是待会儿你有什么不测,那便记下杀你之人是挟苍宫主,免得阎王殿上给本座少记一功。” “你”那要报义兄满门之仇的人名为董雄,他本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毕竟是自己送上门叫嚣要报仇雪恨。可如今他的确让慕思初的气势给吓住了,也明白既然挟苍宫主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自然说得出做得到。他看了看刚才与自己争抢的兄弟,却已是悄声退回了人群中。他盯着那个身着妖冶红衣的女子,从喉咙中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之后的选择均是波澜不惊,唯一出人意料的便是秋水门的林仙素,她以纤瘦的身躯,却挑选的所有人中体型最为庞大的关中环刀门的弟子孙峰。欧阳寒朔见状则道:“从之前此女的表现来看,并不像意气用事之人,此次这般选择倒是不难猜出她的功夫主要是灵巧飘逸一路的。” 闻言柳晟云饶有兴趣得看了看欧阳寒朔,又看了看兀自站于树枝上乘凉的慕思初,道:“欧阳兄果然是跟之前不一样了。”易昭言眉眼间淡淡的,唇角一勾,道:“对女子变得戒备多了。” 欧阳寒朔自然知道他们意有所指,面上却并不窘迫,正色道:“这个自然,万事岂能总是原地踏步。” 他们的话慕思初在不远处字字均收入耳中,却似并未听到,没有丝毫表情。 由于在轻功比试中柳晟云拔得头筹,因此由他第一个出场。紧接着便是易昭言。 其实说是比武,也未见得怎样比了。轮到慕思初与董雄交手之时,柳晟云与易昭言早已取胜,然而那二人加起来也未出到五招,简直比七日前还要轻松愉快。 只见慕思初飞身而起,衣带在身后拖出一片红影,董雄也在石台,枝干上连踏,跃向空中。二人赤手空拳在半空中连过数招,面对慕思初诡异的招式,董雄虽疲于应付,却也一一接下了。只是两人的轻功身法实在是相距甚远,在董雄开始下落时,慕思初依旧在飘然上升。 这就如同现实的境遇一般,当一个人落魄无援时,岂非总是受到春风得意之人欺凌?纵使百般不愿,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又怎样呢,命就是命,人又如何斗得过,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此时董雄和慕思初便是如此。只见慕思初只脚踏于董雄肩头,向下一运力,两人便如坠落的飞鸟一般堕向地面。董雄知这般被压至地面,自己非死即残,便用尽全力捉住慕思初踏住他的脚踝,想向上撼动慕思初这灌注内力的一击,只是慕思初的纤纤玉足像长在他肩上一般,自己的力量如泥牛入海,杯水入潭,只是徒劳无功。 只听到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董雄被重重压到地上,额头上满是汗珠,想来是身上十分痛苦,却动弹不得。而慕思初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反是加大了足上的力道。董雄终是支撑不住了,双膝一曲,“碰”的一声跪在地上,连地面都砸出了裂纹。 看着脚踝已扭曲变形,膝上满是血迹的董雄,慕思初身子一转,从他肩上跃了下来。 身上一轻,董雄再也无力支撑,身子直直拍在地上。 大家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所以见到此等场面也未见得如何惊讶。只是在这擂台之上,落地时已分出胜负,再下此毒手实无必要。可想想此女是挟苍宫主,又有何狠毒之事是她做不出的,一时也是无话。 欧阳寒朔却开了口,只听他冷冷道:“你何必如此残忍,断人双腿,毁其筋脉,他将终身不良于行,无法习武,这岂非江湖中人最大的痛苦?” 慕思初闻言冷淡道:“你又如何懂得江湖中人的痛苦了,身体上的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慕思初看着趴在地上的董雄,冷笑一声又道:“他既然敢来找本座报仇,便应做好求死不能的准备,本座若不杀一儆百,日后那众多的仇家每日均来骚扰,本座岂非要杀更多的人?今日留他性命已是仁至义尽了。” “你”,欧阳寒朔气结,他本不想说什么,如今的慕思初早已不是他心中那个柔弱温婉的陆轻盈了,但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该是经历了多少伤痛与背叛才能让一个女子如此狠心!一个月前他从父亲那得知了慕思初进入欧阳山庄的目的后,本是不敢相信,当他终于接受这一事实后,虽痛恨慕思初的欺骗与利用,却也心疼慕思初身为女子却残忍无情的无奈与隐忍。他始终坚信,慕思初不会天生便是如此,定是什么改变了她。同时,他也要变强,只要能成为与易昭言柳晟云比肩的人,便能护住欧阳山庄,保护想保护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