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起料罗湾》 其之一尼古拉斯的追寻 “现在是pst(太平洋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分,从火奴鲁鲁檀香山国际机场飞往中国上海的hn571航班即将起飞” 我看了下手上的手表,没错。1978年6月5日,下午四点三十分。我从波士顿转机旧金山飞到夏威夷,用一周的时间给自己放了个挺不错的阳光假期,可现在必须得在这本空白的书上写点东西了。 我所乘坐的航班,是由华南国际航空执飞的跨洋班机。机型不出意外的是阿纳海姆航太和洛克威尔、波音三家合作建造的波音707型客机。 现在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那个在四十年前连汽车都造不出来的国家,现在却能和我们这个文明世界的领袖一起建造这工业的明珠。我的上帝呀,为什么世人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如果说中国人在客机项目中是负责组装的话,那么一点都不奇怪,可阿纳海姆航太的母公司东亚重工除却分包了波音707的部分建造任务之外,还能把共和国空军的战略轰炸机送上天,担当起中国太空计划的主力 对,直到这西方世界集体经济疲软陷入无声危机的七十年代中期,普罗大众才惊异地发现有个曾经不起眼的,国土辽阔的国家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了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之前他们的厨房里满是中国人制造的白色家电,用着的全是中国人生产的日用品和衣帽鞋袜,可他们都毫不发觉——直到了现在各大汽车公司要关闭在美国的生产线而将产能更多地送到中国时、直到共和国政府宣称已经建成了世界第一的高速铁路铁道网时、直到共和国海军的第三艘航母下水时,那些民众们才开始紧张起来,在每一个他们能发表意见的场合里公然宣称他们担忧着苏联之外的“另一种威胁”。 所以我将会写一本有关于“华南集团”的畅销书,以普通人的视角为这个集团和中国的崛起尽力描述出一条通俗而又清晰的痕迹。我,尼古拉斯-扎尔奥斯特已经不止一次双手合十在主面前发誓,我将会倾注我所有的才能在这本书上,而这本书一定要成功——我为之已经付出了太多,这赌注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发动机轰鸣起来,让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夏日的夏威夷总是天气易变而混乱,而此时窗外正是一面飘着细雨,一面显露着霞光与淡蓝色星空的奇异天气轰鸣声渐渐变得平缓,窗外的淡蓝色星空也变得越发接近于深蓝的紫色,我便是在这奇妙的海上高空景色中缓缓入眠。 像是回到了那个冬日里冷清却有暖气的图书馆,又好像是身处夏日燥热的好莱坞纽约佬在1775系列电影博物馆,我像是缓慢地走在记忆中那般,清醒过来时乘坐的飞机已经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降落,全新的空气拥抱着我。 当然,这里是那个执掌国家的红色政党诞生的城市,他们的功绩也惊艳得像是纽约佬在1775里主角的创举,可现在于中国之外的世界上留下更多名字,创立着新传奇的团体并不是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和那个红色政党实际上应该是同一批人,只是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有共同的方向,最终还是会在终点相遇。 “现在美国的对华历史研究学会一致认为整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叶是中国的“突变发展点”。根据他们调查中英合资企业太古国际留存在利物浦大学图书馆的资料,华南集团的确切成立日期应该是在1926年的4至5月左右,而在此之后,整个南中国的发展就进入了一个几乎可以认为是‘诡异’的高速期” 这段话是作为我书中的前言备稿之一,在平静安稳的火车上书写的。 这高速铁路已经实现了全程电气化,其无缝铁轨和信号系统的相关技术更是出口到了北美,只不过我现在依旧享受不到这稳定快捷的电气化铁路服务共和国政府似乎特别强调它在一千公里之内相较航空运输的可靠性。当然,我个人认为这最快时速二百二十公里的列车虽然候车方便,可在旅程上相较航空运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特别是在进行长途旅行的时候。 这不是我第一次到这个神秘却又开放的东方古国来了。在这压抑的铁幕冷战世界里,我作为一名报社记者去过很多国家:红场的胜利阅兵式我曾经目睹,象征复兴的东京奥运会我全程在场,英国女王登基二十周年时我也曾顺带走访欧洲各国,可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从没有看到有哪个国家或地区保持着这样持久而惊人的活力——再想想吧,伙计,四十年前这里还是个“全亚洲最落后的独立国家”,这号称“远东第一摩登都市”的城市到处都不缺少些泥水遍地,肮脏不堪的贫民窟是的,就和我在孟买时见到的成片滚地龙那般,这些贫民窟就像是脸上的黑斑那样,完全地破坏了整个城市的风貌。 只是那照片上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五六年之前我因为报社的公事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已经为她的新貌而感到震惊。在我之前对她的认知,还有现在绝大多数朋友们对上海的认知当中,那是一座在市中心有着西式现代化建筑,而在中心之外全是“中餐馆”、“唐人街”风格的城市——但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鳞次栉比的高楼仿佛令我身处西雅图,旧金山,甚至是纽约。这种时代的错愕感令人忍不住想去探寻,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这短短两代人的时间里改变掉那个在黑白影片里弱小而颤抖的国家?而现在一齐陷入困境的东方世界与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是不是应该在这个腾飞起来的国度里寻找答案? 走出共和国南方大城市厦门的快速列车车站,我迎头就见到了个华南集团所属企业——华鸽罐头厂的的巨幅广告牌。 我想我快接近答案了在这庞大得吓人的快速列车站二层,我招手叫上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了那个我在书册里看过好多遍的名词: “先生,到华鸽罐头厂旧址博物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午夜来客 “这就是虫洞?” 昏暗潮湿的房间里,除了三人手上发出强光的手电筒,还在发光的便只有墙上那个一米半半径的圆盘,此时此刻,幽蓝色的光芒正从圆盘的每一个点打向它的轨迹切线,就好像整个圆盘正在缓缓向外旋转扩张一样。 “是。”三人当中站在中间的眼镜男无奈地笑道,“我原本是打算对这间别墅的地窖进行加固加深,改成一个足够打乒乓球的地下室,怎曾想地窖下面还有这般风景?所以我在进行了物品实验之后冒险穿过探查了一番,这才给你们发消息让你们来此一聚。” “所以说,对面是”眼镜男左手边的胖子咽了一口口水,“满是少女魔法使的萌萌异世界?还是等着我们贯彻现代科学技术的古代?都到这里了,老罗你也得跟我讲清楚嘛” “王兄啊,”被称作老罗的眼镜平头男一推眼镜,“这种事情,电话里自然是不方便说。至于对面的世界,你们也不必妄想了。是地狱模式,真真切切的地狱模式。” “地狱?!”王林翼惊呼道,“那你还叫我们干甚?还不赶紧动手把这门封死了,留着要把我们献祭了不成?” 说到这里,王林翼的眼光更是变得惊恐:“难不成,你已经接受了路西法的恩典?天呐。h “不要这么想嘛,咱们老祖宗有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眼镜男右手边的背心壮汉用左手拍了拍虫洞发现者的肩,“我相信罗雷绝对是找到了发大财的机会,而且他又不能独吞,这才来告诉哥几个的,对不?” “你能不能把‘不能独吞’那句话删了?其他的我听着倒是真的很感动,”罗雷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露出真诚笑容的吴悠,“算了,我就不绕弯子了。这个虫洞对面是位置相同的公元一九二六年,民国十五年的金门县。另外,我在地窖入口房间摆放的电子时钟,其中一个行进速刻意被我修改成另外一个的五倍,原因就是这里每过一秒,虫洞那端就要过去五秒。” 罗雷的话音刚落,其余二人脸上立刻挂上了比听闻台海开战不足四十八小时后台湾解放还要高上十度的震惊,嘴巴更是张得和放生池里的鲤鱼一般,久久没有合上。 “那,那虫洞对面的具体日期,到底是哪一天?” “十八小时前,我第一次用人身跨过虫洞的时候,特意携带了之前购买的电台。在对面我架设了天线,准确接到了跨洋发来的,标明是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九日的美国新闻。同时,我还接到了从北方发来的‘寅哿’电报,这都说明那时候应该是三月二十日无误。” “寅”在韵母代日中是三月,而“哿”则是二十日。那时候国内无论是单对单的电报,亦或是往来群发的“通电”,为了避免日期和电码混淆一般都不会直接写出日期,而是沿用清代状元洪钧的“韵目代日”法。 “哎?三月二十号?‘中山舰事件’啊!”吴悠一拍大腿,“啊。这会儿都过去好几天了吧?真该死。要能早点过去,我兴许还能找到更多的史料,写出一篇能够上核心期刊的论文,要知道现在历史研究界对于此事也是意见不一” “嗨嗨嗨,醒一醒!”罗雷的脸色更难看了,“没站稳跟头,就想着去青帮混混蒋中正面前‘找真相’?你当你是汪兆铭还是孙科?” 见场面有些尴尬,罗雷便继续补充刚刚的话题:“我邀请你们来的首要事项,便是把我们利用这虫洞的共同目标拟定出来。这虫洞不管我们用或不用,利用它短期倒卖或是干脆群穿,它就在这里,你们有谁不想用的,可以在这里跟我提出。” “怎么有不用的道理?” “什么?天大的好事,有谁不想要啊?” 二人的回答虽然完全不齐,但却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异口同声”。 “那好,最重要的便是目标。”谈话间,罗雷已经带头重新往别墅的一层挪动,这里实在是有些潮湿阴冷,在通风设施建设完毕之前未免有些不适。“你们有什么比较符合实际一些的目标么?” “那当然是利用这十年的时间,挽中华于狂澜!”坐到沙发上的吴悠一腔热血首先喷涌出来,“输送武器,输送工业设备,输送这个世界先进的喷气机,坦克,为祖国抗日做贡献!” 在冰箱面前弯腰的罗雷和坐在吴悠对面的王林翼立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这位空想家。让空气中的尴尬气息用几秒的时间消散之后,罗雷这才缓缓地反问:“吴悠,你想一想,用脚上的死皮想一想,一个直径一米五的虫洞,能送什么坦克?超轻型坦克都费劲!好,换个想法,我知道你肯定要送枪,现在的金门是泉州市的一个区,你能搞到什么枪?这是违法的!这么说吧,这条路子是行不通的,搞个大刀片,虫洞对面恐怕都比这边来得容易!” 吴悠碰了钉子,但依旧没有放弃:“那,我们用资料,用技术援共,用历史知识去为我所用,这总能让中华民族免于浩劫吧?” “理论上是可以这么做没错。”罗雷把冰箱里拿出来的两罐可乐摆在二人面前,“但你有没有想过,是抗日战争用淋漓鲜血真正唤醒了中国人的血性,让我们的祖辈不再软弱,不再逃避现实,而是埋头自强?只要中国人不自强,不用实力说明自己的存在,那么就算日寇不会来,还会有苏寇,英寇,美寇,灾祸只会更大,不会更小。到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没有了既有时间线上的优势,我们这等于是害了那个平行时空里的中国人啊。” 站起来刚要反驳的吴悠还没完全站直,便颓唐地坐了回去。没错,南京的三十五万无辜性命让人出离愤怒,被铁蹄践踏后的大地让人无奈,但这些都是中国人自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积攒下来的软弱,无知,浅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利息还在不停地滚动,身为穿越者的自己若是用一己之力去阻断一时的还款,到时候只会让滞纳金再上一个数量级而已。 “我们或许可以修改一些历史细节,但不是修改大局。”王林翼捏着下巴修改了吴悠的建议,“譬如二战的最后,放弃了日本的占领,竟然只是因为蒋中正忙于内战。美方我记得是开出了五万人的建议,但蒋中正居然连五千人都不肯放,最后第六十七师未能成行。当然,之后的靖国神社留存,波茨坦公告沦为半张废纸,和这个都离不开关键关系。” “这个建议,我看很不错嘛。”罗雷当即露出笑容,“我想过要竭力避免长沙大火或者花园口,但后来都发现,这些看上去像是拯救黎民苍生的举动其实都是为一家之国,那个烂到骨子里去的民国政府擦屁股。你这个意见就给得很不错——吴悠,你觉得如何?” “别的我不在意,我就想看到靖国神社的鸟居在我面前被推成碎木屑!”作为一个文科生,吴悠很自然而然地给出了答案,“另外,以我一个文科生的身份,我觉得例如北京人头盖骨化石之类的文物,我们从一开始就要竭力保护。而日本的战争赔偿,理所当然也要归还所有从中国掠夺走的文物!吃了我们的,哪有不吐出来的道理” 这些热火朝天的交谈,一直从午夜持续到次日的正午才结束。刚装修好没多久的别墅客厅桌上,摆满了咖啡杯,可乐罐,还有瓶装水的盖子,甚至还有三桶泡面纸碗垒在一起,甚是狼狈。 但就在这狼狈不堪的景象之外,三个男人已经在呼呼大睡,养精蓄锐准备好虫洞对面的冒险。拥有一家小汽修汽配店的王林翼已经打了电话,让店员今天自己开工;从外省赶来的吴悠发个短信就权当请假,至于本来就在暑假的罗雷,就当自己还在装修别墅。 总的来说,民国是一个很神奇的时代。枪?好买。只要有钱,恩菲尔德,毛瑟,曼里夏,勃朗宁,明治三八,什么搞不到?子弹那就更不用说,现代禁止的大烟更是满地都是,烟厕烟馆的密度堪比现在的便利店。至于满地饿殍需要的粮米?这不是废话么?粮商们屯得满坑满谷,就待价而沽等着人上门来收咧。 似乎在民国已经没有弄不到的东西了要这么想,那只能是你太天真,因为有一样最难弄到的东西,包括枪弹粮之内,几乎是万物都绕不开它。 这个问题直接横在了穿越者的面前——这个最难弄的玩意儿就是:钱。现在这几个家伙可没本事上拿去弄一套完整的压铸设备和齐整的925工业银来批量制造袁大头,那咋办?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据点落成 一艘从厦门开到金门的小渡船,晃悠悠地便把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送上了码头。其中一个还没跨过接舷的木板,就开始疯狂地把一团团的呕吐物吐在了船板上。 船夫刚一面露难色,便听到走在前面的眼镜绅士用鸟语对着呕吐的男人快速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一枚足重的大洋便被塞到了船夫的手里,他那由于海风和常年辛劳被吹得紧巴巴的脸瞬间舒展了不少。 通过厦门岛上镇邦路的福建银行,罗雷一行三人很快就以伪造的“英籍华人”身份用美元和英镑换到了大量的银元。随后他们便直接与鼓浪屿上的英国洋行接上线,购买了三支现货韦伯利转轮和其配套的455英寸弹药,随即就乘船回金门。 “真他么的摇。”走了五分钟,吴悠这会儿依旧没从摇摇船的噩梦里挣脱出来。“下次过海的活儿别叫我,不过也真奇怪,既然这一端的虫洞可以缩小到携带在你身上,为什么你还要刻意选择金门作为你的落脚点?厦门或者同安,集美,甚至是海沧,不都挺好么?” “好个屁。”罗雷第一句话便把吴悠的想法塞了回去。“原先控制厦门的北洋军阀,皖系的臧致平早就收了海军的开拔费,让厦门变成了海军的唯一控制地。现在控制厦门的厦门警备司令林国赓和日台系黑帮正好不对付,卧榻有一虎就算了,还有两虎” “那同安呢?还有你先前说过金门的驻军在民国三年时就裁撤,莫非你的意思是以此为理由建军?” “同安?”罗雷摇摇头,“我打印在房间里的纸张,可是把民国时期同安两个土匪的名字圈了大圈。莲花的叶定国和叶金泰,这俩混蛋可是北洋来了插北洋旗,何应钦来了就立马换北伐旗,以这个架势,他们没过多久便会风头正盛,到时候我们拿他的吃拿卡要能有什么办法?至于金门现在的无防御状态,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现阶段的理由还未够充分。” 金门自民国三年驻军撤离之后,便一直处于完全真空状态。岛上不但没有驻军,就连土匪山贼都不屑光顾——比起岸上同安,南安等地的“月月有匪案,治安天天乱”情况来说,整个金门县在1925年居然就只出过一桩略大的匪案,大嶝岛还在一月抓获了匪首张养元,张旋,蔡德等一干人等,解送县公署——虽然依旧是治安凋敝,但比起大陆上总要好起不少。 但海贼的袭扰,对于金门岛上的居民,尤其是华侨而言依旧不可避免。在去年的古宁头劫案中,受害者就是菲律宾华侨李森辉,至于受害额也十分让人咋舌——达到了万余元。要知道在北平,一元钱——也就是一块银元,足以吃上一顿讲究十足的涮羊肉,或是在上海吃上两顿西餐;换算成人民币,两个银元就能顶上一张大钞。要知道,这个换算方法是以粮食为标准价换算的,在粮食缺乏的三十年代,这个数字要显得格外大。 “理由?这年头不是有钱,有枪,就能拉来一群为你而战的兵么?”吴悠捂着肚子,指手画脚地在通向县公署的路上指点江山,“还要什么名啊?甩开膀子单干,简单直白不好么?” 他等来的是王林翼干脆的否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路线图?单纯从军火商手里买枪,可以。不考虑我们疯狂印刷旧版美元英镑导致的通胀率和风险,你觉得这些我们招来的大头兵,是真正在为他们自己而战么?” 只是为了军饷,为了混饭吃,就放松了手中的枪,握紧了另一根能消磨时间与精力的烟枪。这样的情况从清末开始,贯穿了整个民国时代。缺乏训练的他们在抗战中就算能占有数倍于敌方的人数优势,也经常会出现一个嫡系师吃不下一个日军步兵联队,数个杂牌师吃不下一个日军步兵大队,甚至让其从包围圈中逃逸的战例。 要一万个这样的乌合之众,还不如要一百个精气神堪比解放军的正规军,这也是穿越团在几天的彻夜长谈当中所决定下的基本纲领之一。 “要名不只是这个考虑。”一边走在官道上一边思考的罗雷突然用混着英语的普通话含糊其辞地补充道,“金门县知事杨寿图今年五月就会卸任,我们要做好迎接下一任知事,也就是第一任县长的准备,这个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韩福海。这个人在任上风评极好,在他卸任之后,金城镇有乡民专门为他立了一块碑,上面写过‘金门自设县以来,长是县者,求其德政,可歌则唯韩公称最。’如果能抓住他希望励精图治的想法,我们与他通力合作,那很多官面上的麻烦会少很多。用我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节约行政成本’吧。” (注:金门县志称韩福海转任他职,而台湾“国家图书馆”收藏的碑文称他死于任上,这里暂时取用金门县志的说法。但不管哪一种,这位确实是整个闽南都少得一见的清廉官僚。) 在三人的计划当中,他们将要在金门岛上建立现代化的工厂,作为吸纳人力的幌子,同时渐进改良当地闽南传统的宗族社会,创造就业机会和修缮基础设施,扩充穿越者的社会影响,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工厂附属的民间武装“护厂队”,将成为在官面上能够合法拥有枪械武器的武装力量。 依靠着西装和‘洋人做派’,还有明显比周遭人壮实的身形,三人没花一个铜板就找到了金城镇上的房牙。说明来意之后,房牙直接带着他们去到了金城镇上的一座深宅大院前。据说这所院子,还是厦门岛上的大家子留下的财产。 门前的铁将军早就腐蚀得有些陈旧不堪,被房牙扭开时更是发出尖锐的响声,仿佛在抱怨不愿与锈蚀的身体分离;一拉开院门,首当其冲的吴悠更是能闻到院中迎面扑来的“自然气息”。 “几位大人,这可以差人来打扫一番的,不要紧。”这位被叫做“房牙”的中年妇女,其实也就是中介,此时便开始指着院子开始吹擂:“大人你看这地砖,着实是一个对缝。上面虽说都是苔,但没有一揽草能长得进去。” 罗雷哂然一笑。不需要这房牙介绍,他也清楚这院落里该是什么样。这种标准的闽南石厝,他爷爷还有一座,在他小时候不知道穿过几次的前门和侧门,在院落和门前小巷之间转圈玩闹嬉戏。 “不用讲故事了。”想到这里,罗雷摆摆手,“包括工匠的修缮清理,家具的置办在内,一共要多少钱?” 花了五百大洋不到,这样一座房屋连带全套服务就到手了。这当然还不够,作为穿越者在本时空的第一个落脚点,罗雷可不会寄希望于这种脆弱的石墙院门防御体系。从房牙安排的临时居所搬到新房后的第一天,罗雷便叫来泥瓦匠人,在整个院墙的上面用洋灰糊了一层玻璃渣。 这还没完。几乎不要钱一般堆起来的洋灰和砂浆,把整堵墙的内外都刷得严严实实平平整整,一点都没有石头的棱角痕迹。就连本是石砖面的院落地面,罗雷也要求一群工匠花了小半天的时间用水泥洋灰抹得平整发亮。 “这位爷,您是打从上海来的吧?”正午休息的时候,其中一个泥瓦匠半讨好地套着近乎。 “不,我们三个人都是从外国回来的。只不过现在同安不太平,可能容不下我们。”罗雷编起瞎话来完全不打草稿,“五十年前,我们的祖辈搭着船去美国淘金,而我们的父亲则一起移居了英国,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也一起决定回来看看。” 套个“美籍华人”和“英籍华人”的皮,甚至是用假护照和假身份证件强行套皮,只能说是无可奈何的办法。无论是北洋政府还是国民政府,没有一个政府会去自发维护地方民营资本家的权益,就算是这位爱国也一样;但一旦提到了外资,外国人,外交,哪怕是军阀都得慎重再三,而像是叶家兄弟这样的民匪军和此时还在厦门闹事的日籍台湾人也不敢直接惹上想要在金门这里办厂的穿越者——前者是出于胆量不足,看到洋大人不管是真洋鬼子还是假洋鬼子就条件反射地两腿发软,而后者则是因为怕给主子惹上外交冲突。 但说句实话,需要签名和印章辨别的护照和身份证明文件,甚至于美元英镑,对于来自21世纪的穿越者都是轻而易举的功夫。只要喜欢,罗雷也好,王林翼也好,吴悠也好,可以随时拥有几乎任何一国的国籍,和近乎无限量的纸币——只要他们愿意这么做。 而制成这一切的工具其实很简单:一台扫描复印打印一体机,还有一台电脑,仅此而已。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前路茫茫 “真是没法想象,你们连自动剪裁机都等不及,就用裁纸刀裁出了这么多袁大头?” 在虫洞的另一边,刚在罗雷宅邸落稳脚跟的穿越团新成员冷兴,正跻身于一堆包装纸箱和塑料收纳箱之间,努力寻找着通向“车间”的道路。 “连印刷机都没来。”吴悠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手上因为接触整版印刷英镑而沾上的油墨,“但是就这质量,不要说‘以假乱真’,恐怕英美自己发行的钞票都没有我们花出去的真。” 吴悠话音刚落,冷兴就自顾自地拿起一张裁剪完毕,完成所有加工工序的美元起来仔细端详,不过上面却弥漫着一股酸味 “这是什么味道啊?”冷兴指着那张美元,做捂鼻状对着吴悠问道。 “醋。”吴悠见冷兴的表情越发复杂,急忙补充:“那是醋酸调出来的醋。浓度很低,用来给钱币做旧的。” 毕竟一群人拿着“火气未退”的钱币去换银元,无论真假都是很尴尬的事情——虽然现在驻扎厦门的国民海军势力银根短缺,对于外汇是来者不拒,但多一道工序总比直来直往来得好些吧。 “看来你们还越发像造假作坊了。”冷兴把那张只能用在百年前的美元放回原位,“没有水印,不是塑料材质,没有金属线,没有盲文,没有立体激光防伪标志。这简直就是玩具啊,正好适合于你们的技术水平” “而且一张可以换面值两倍还有余的银元。”罗雷从隔壁房间推门而入,“一枚品相适合的袁大头就可以印起码一版‘特殊印刷品’,要不是兄弟几个胸怀大志,早就委身于此道不愿离开啦。” “闲话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冷兴把脸一搁,“让我跑了这么远,也差不多该开始说正事了。我刚刚听过吴悠讲过了你们在虫洞对面的开局,那现在是进展到了哪一步呢?今后你们又怎么打算继续前进呢?” “现在啊,仅仅是建立了落脚点,而且是不太靠谱的落脚点。”罗雷不知道从哪变出两听罐装柠檬茶,递给了对方一罐,“至于我们的目标探讨这需要的时间还挺多,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建议我们四个人一齐过虫洞去商讨。” 于是在异时空的金门金城镇,这四个人就围着一张四角麻将桌开始了他们在本时空的第一场“正式会议”。在桌子中央取代了麻将牌的是一台平板电脑,包围着平板电脑的则是一摞又一摞的纸质资料和讨论记录。 “纲领,目标,细致的路线图,”冷兴随手把一份穿越后的陆军枪械选购指南搁在了桌角,“你们都弄得很好了。但你们现在的问题是,还缺乏一些标尺类的东西,来衡量行动的走向和价值。” “标尺?”另外的三人齐声发问。 “对,标尺。”冷兴拿起麻将桌中央的平板电脑,打开了写着“张作霖”的文件夹。“例如张作霖作为九一八事件之前影响走势的关键人物,你们对于他的去留十分的犹豫不决。但如果我们规定好一个标尺,对于每一个穿越者要去改变命运的历史人物,亦或是要去改变结果的历史事件,我们都去用标尺细细衡量,符合标尺可容忍范围内的就去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改变,不符合标尺容忍范围的就letitgo,这样就能把很复杂的事情简化掉。” 三人一齐露出严肃的神色,示意冷兴继续说下去。 冷兴指了指外面道:“我们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穿越者的优势有什么?我们现在除却穿越者的身份之外,所剩下的只有我们个人的阅历。但对于本世界的熟悉,我们恐怕没有绝大多数人多。而且就算加上我们在现代的阅历,我们也未必能比得上当世的某些豪杰” “优势么?那当然是技术。”王林翼抢先回答。“我们只要随便送上一些粗制滥造,或者在图书馆里被当做基础教材的图纸,流程和制成品,那就是能够吃一辈子的专利啊” “资源。有限的资源,跟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勘探的普及而被发现。”罗雷推了一下眼镜,“现在到中东去圈地,走沙特王公们的路,让王公们无路可走,我是很赞同的。” “大概是历史事件吧,或者说‘神棍先知’。”吴悠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回答,“我们能预知张作霖的死,倒戈将军冯焕章在今年对北洋的背叛,以及今年到明年之间的国共冲突。但是啊,我总觉得因为我们的到来,这些事情会发生些变化。” “无论技术,资源,还是历史事件,我们的到来都避免不了对历史产生影响。我们身为穿越者,这些优势都可以总结为预知能力。但我做个假设,”冷兴把张作霖文件夹当中的照片放到最大,“我们让他逃过了暗杀,那九一八事变会不会成功?如果关东军蛇吞象的计谋未能得行,那么整个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的历史还会不会按照原有的轨迹前进?要知道我们能看到的历史,只不过是冰山浮在水平面上的部分,天知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过什么影响历史走向的事件发生。” “那也就是说对于影响历史关键走向的人物和事情,我们不应该去干涉?”吴悠皱着眉头提问道,“这也太绝对了吧。要知道登陆日本,那肯定要在之前拉起足够的队伍” 冷兴摇着手,打断了吴悠的自言自语,“这把标尺的意义在于,他是随时可以加长缩短的。而这个加长缩短的指标呢,就是我们,”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我们穿越者团体所控制的实力大小。假如我们现在已经像这文档里说的一样,‘实质性地控制了闽粤琼三省,而且继续向桂赣扩张,建立了现代化的交通,通讯,工业,教育,卫生体系,拥有统一军械,训练严明的军队’那我们还怕什么九一八事件没有发生造成的历史漩涡?‘田中奏折’摆在那,‘欲先征服东亚,必先征服支那’也已经成型,世界性的金融危机也即将来到,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但如果我们还没有那个实力,就只能不去搅浑那缸水,” “原来是这样!”罗雷搓了搓手,“人才就是好。之前我们也提过这类问题,但是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可供参照现在看来,建立一整套的行事准则还真是有依据的!” “若是单穿,身上又没有足够的资料,那当然是可以胡来。”冷兴并没有自满地回应“穿越召集人”的称赞,“但我们现在手中有获取足够资料的途径,当然不能意气用事。当然,用这根还没有成型的标尺去看你们初期的方案的话,倒没有多大问题。” 现在盘踞在厦门地区的国民海军势力也好,金门县知事(县长)也罢,就算现在不是,不久之后也都会是想要好好励精图治,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官僚经手。这样的话,要完成第一步建厂,招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厦门岛本来就有黄庆元,黄奕住等实业家,淘化大同股份公司,东方制冰公司,厦门自来水公司等企业 问题是:建什么厂?四人聊到兴起时,索性也继续把这个话题提上了讨论桌。 民国时期,能够行销四方的无非便是洋火,热水瓶,洋纱,洋油,洋灰之类但到了三十年代,这些产品基本都已经饱和。再开厂,所需设备也不好购买。外国人原本就打算靠着这些轻工产品向国内倾销以压榨利润,自然不希望民族工业抬头——至于那些二十年代的奇迹,那只能说是一战带来的变向润泽而已。到了帝国主义醒悟过来的三十年代,几乎九成的民族工业都遭到了重创。 “县志里头,最值钱的产业居然是烟馆,赌馆。”吴悠反复翻看着已经被翻烂了的同安地方志,对着上面的记载接连叹气。“土匪民军头子叶定国还能把黄赌毒直接开进同安县城,这就是果粉们吹得飞起的民国嘛?” “严格上他们还不认这个民国。”罗雷叹了口气,“他们认得是青天白日满地姨妈红,而不是五色旗。但无论是哪一个,民族工业都是持续吃瘪那个大实业家黄庆元,在37年时就因为‘曾向日本军舰供水’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被本地的国民党驻军枪毙了。其实他们不是要惩处汉奸,而是贪图他的财产。后来行政院还专门发函要求驻军归还他的财产,至于结果嘛,嘿嘿嘿。” “还真是恶劣的很。”王林翼只觉得肚子有些饿,拿了堆放在柜子里的军用无标签罐头到一旁拉起拉环就要开始吃,“外面是帝国主义倾销,里面是官僚地主军阀苦苦相逼,看来号称简单的第一步也要面临内外交困,说不上多简单啊。”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天使投资 马口铁预先压缝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 “停!”看到翻成一卷的罐头皮,罗雷顿时醒悟。只见他指着目瞪口呆的王林翼和他手中的军绿色罐头兴奋得直跺脚,“我们可以建罐头厂啊!哎,我这榆木脑袋怎么才想到?” “这可要比搞什么棉纱,火柴,自行车都要实际多了!”吴悠一马当先,抢过平板电脑来就开始搜索关键词“罐头”。这不找还好,一搜还真搜出了一番电光火石!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上海各大西菜馆所需之番茄沙司,辣酱油,果酱之类食品都需进口虽需求量大,但依旧经常脱销” 吴悠抬起头来,茫然地对着其他人问道:“这番茄沙司,辣酱油,果酱也算是罐头食品?” “这是‘上海梅林’的发家史吧?”趁着吴悠发问,罗雷抢过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开始往下翻——他平时对罐头食品,军用食品,甚至方便面都没少研究,自然对各大名厂的历史略知一二。 “当然算是罐头食品。解放初,上海梅林厂的‘四大天王’也不过是‘番茄沙司’,‘午餐肉罐头’,‘八宝饭’,‘火腿罐头’而已”罗雷兴奋地一页一页翻着前人整理好的民族工业史料,“可行!既然创立梅林的那几位厨师能买来相关的设施设备,那我们有身上这层皮,没理由做不到吧?” “而且厦门还有一家从二十年唔不,我们的眼光是一百一十年之前就已经建立的调味品公司”王林翼一摸下巴,想起了早上才看过的内容,“而且,‘味精大王’吴蕴初也会于今年提出放弃他自己的味精专利权” 听到“吴蕴初”这三个字,冷兴也兴奋得站了起来:“吴先生,那可是建立了中国近代史第一个味精厂,氯碱厂,耐酸陶器厂,合成氨工厂,硝酸工厂的大才!要真能从口腹之欲这一路起手,把这个化工大才收到咱们的势力范围里” 只要一提到“硝酸”二字,在场的四个军迷都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没有硝酸,哪来的军火? 而对于穿越者来说,最大的荣誉和近期目标莫过于军火自给——就算是能自给些枪械所需的子弹,那也是极好的! “扯远了。”罗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叉子,从罐头里叉出一块红烧牛肉就要往血盆大口里丢,“军火,子弹自给最短那也是三年之后的安排。现在我们的目标不要放得太远,我相信若是罐头厂办得有眉目,我们的产品能够广销全国,那也不愁什么能人志士不携才带口来投” 当下四人便一并商定:穿越者在虫洞对面开设的第一个工厂便是罐头厂。至于商标,冠名,那就交给这方面专长的吴悠去捏着画笔琢磨——穿越者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厦金两地愿意投资,合作的士绅,实业家,用三寸不烂之舌和讲解ppt练出来的现代思维,说服他们来一轮“天使投资”。 这“天使投资”可不是像眼下的风投和创业者之间拉大锯,唯一的指标就是钱。在这个时代,穿越者手里握着的钱在某个安全范围内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但要整到官面上和地方知名人士的支持,可就没有这么容易。相比较于直接投资,穿越者反而更愿意他们去找的人能在土地,招工,治安,行政方面给予支持。 “要是我们马上就能有自己的厂房就好了。”在画板上涂涂抹抹许久,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吴悠终于感觉到了疲倦,在折叠椅上摆出了葛优瘫。“我们也不用窝在这个用电都难,偏僻得可怜的小岛上啦。用个充电灯都要上帘子遮遮掩掩” “我和老王身为厦门土著,”罗雷无奈地对着屋外天幕泻下的月华星光摇了摇头,“诚然是对于厦门更加了解。但事实上,我们在这里需求的应当是厦门,金门,漳州的一体化,只去利用厦门一地的资源完全是不可能的,而且到中日战时,金门就会作为厦漳两大港口城市的海钥,所以更是不能松懈。至于蜗居此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可不想穿越没几天,就被贼人惦记,五花大绑成了肉票不是?” “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想问问,罐头厂这种在这个时代算是‘现代化’轻工业的工厂,你打算建在哪里?供电不足的金门么?” “是或者不是吧。”罗雷双肩一耸,“金门,大嶝,小嶝在这个年代全属金门县,它们的水产养殖业,吴悠你说要不要利用起来?换言之,水产罐头我们做不做?海鲜干货零食我们搞不搞?这都是金灿灿的钱呐!” “做做做!搞搞搞!罗雷你别怂就是!”吴悠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麻利从柜子里翻出一罐修长的茄汁鲅鱼罐头,而后将它高高举起,“看在这茄汁鲅鱼的份上!干他个天翻地覆!” 靠着另一个时空的提神饮料,罐头食品,甚至是另一个时空送来的开水,四人就这样一直从午夜讨论到了朝日东升。不过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也是有收获的——一份最起码能够忽悠本时空天使投资人的方案就此诞生。 至于谁要来成为和穿越者完成“第一次接触”的“天使投资人”呢?罗雷和王林翼两个厦门土著几经讨论,前后思索,还是决定擒贼先擒王——用华侨投资者的名义,第一个就去拜访现在主政厦门的第一人——民国海军少将,闽厦海军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兼厦门警备司令林国赓! 当然,无论是罗雷,王林翼,还是吴悠与冷兴,都没这么心急去拉这颗火药桶的引线——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盟友与人才加盟,才能真正开始影响这个世界。因为光凭四个人,他们是没有办法在如同丛林一般混乱的民国真正开出一方净土的。 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阅历,四个人构成的覆盖圈还有很大的盲点,这一点已经在一天之前被冷兴这个罗雷和吴悠共同的网络好友教育得淋漓尽致。而恰好同时,就在虫洞的另一边,一架从北方飞来的班机正稳稳地着陆在厦门高崎国际机场t4候机楼。 “这会儿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全身上下只带了一个背包的轻装来客一拉开车门,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车上坐着的其余四个人提问。 罗雷坐在副驾驶位上,转过头来对着赵佳任打了个哈欠:“我要是说,找到了个通向民国的虫洞,而且还是双向稳定的,不知道你会相信还是不相信?” “信不信反正都是按照基本法——”赵佳任和冷兴相视一笑,“我之前和冷兄在网上品咂你的‘征召’时就读出来了,你能拜托到我们的绝对不是一般事,要是单纯发财的事情,你小子绝对不会闲到捅到网上来拜托我们这帮兄弟,但如果是怪事,你的语气听起来又不像。所以嘛,那只能是让人兴奋,又能发家致富的怪事啦。” 面对着这个先是西工大毕业后又到日本进修电气工程专业的博士生,罗雷只能淡然一笑,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要在那个不是异世界的异世界施展拳脚,没有你们这些怪才的协助,还真是行不通这一点算是被你们猜对了。” “那还有谁要来?”suv在王林翼的操纵下开始快速向到达区外驶去,赵佳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直白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学临高一样,整出一个五百废吧?” “现在我联系过的,只剩下了一个同样在路上的曾志璋。”罗雷按下了车窗,让车外面上午的风吹进车内——尽管虫洞对面几乎过了大半天,但对于本位面而言,他们只不过是消失了不到三个小时而已。“而且他刚刚已经答应,顺路会带来一些有关于罐头厂的资料和照片真凑巧,他工作的地方原来就是鹰金钱罐头厂的厂址。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就是去民国开罐头厂?”赵佳任顿时起了兴趣,“我还以为是要让我去忽悠日本人,搞些大新闻” 罗雷白了他一眼:“日本人自然是要忽悠的,不然请你有何用?当然了,请你还有一个用,未来的工业区总得有识得电气这个方向的总舵手来把脉,而且电力,微电子,包括电化学都得要专业人才,就算我们不去事必躬亲也得要有能够临时扶上墙的措施” “嘿!瞧你那样!”赵佳任皱起了眉头,心中对罗雷的这个激将法打了零分,“好歹我也是个博士吧,你真把我当扶上墙的烂泥了?”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罗雷把眼睛闭上,在后视镜里给了他的旧友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个虫洞能让我们踏上不愁吃穿的道路,也能让我们在另一个时空的民国里创造历史,载入史册但前提是我们都会忙成狗,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去状告我剥削劳工哇!”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管中窥豹遇海军 既然钦定了林国赓当这个“天使投资人”,那就要摸清楚林国赓与厦门,与海军,与租借地商行,与军阀,与本地流氓们的利益纠葛,恩恩怨怨—— “而躲在故纸堆里看一个真实并存在的历史人物,总归是看不真切的。” 罗雷也不知道是谁说过这句话,不过既然现在拐个文明杖,穿个西装变身“执仗人士”,然后上衣口袋里再藏进一把左轮枪就能基本高枕无忧得游厦门,那还是自己去看一看的好。 落地不到一天,赵佳任就已经置办好了西服和行头,跟着其他四人一齐从古宁头登船前往厦门港,一齐去目睹一番百年之前,“南中国海岸线上最具魅力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这会儿的厦门岛,也就是中山路步行街,一直到鹭江道,都是和现在没有多大差别的。”在船上,罗雷这个已经“故地重游”过一次的老司机就开始用英语和赵佳任指手画脚地勾勒老厦门的轮廓。现在的他必须开始努力锻炼口语,最起码也要骗过假洋鬼子——这个年代的假洋鬼子买办多数还是没有掺进水分的“干货”,机灵得很。 “就像就像上次,我们要找到银行基本上只需要沿着现在的道路走,然后对着门牌找门就行。而且,而且标志性建筑也没有变,委实是方便得很。” 罗雷口中的“标志性建筑”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现在游人到鹭江道,必然去寄一封信装一个逼的邮政局,就是以前的闽海关厦门正口(现称大清厦门一等邮局,寄过明信片的都应耳熟能详);那么现在只需要站在这个“边检大楼”的门前,以它为基准点,右手边便是屹立不倒的汇丰银行(当然,日据时代就倒了),左手边则是一直到1930年才收归国有的所谓“英租界”。 而继续往左,就是各家洋行的大门槛所在;如果继续往右,则就是现世游人如织,当时也是商业繁茂的中山路步行街。 顺着中山路走到尽头,就是现在厦门岛上的权力中心——漳厦海军警备司令部(或称闽厦海军警备司令部)。这五人想要见到的林国赓,现在估计就正儿八经地坐在里头,处理公务。 罗雷这边努力组织语言,解释得满头大汗,却没发现唯独赵佳任没在听——只见他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小渡轮二层敞开的舷窗外面的海面,好像旁边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那是什么?” “这个。”赵佳任下意识用了汉语回答,“轻巡洋舰‘应瑞’。” 在小渡轮的右舷,两艘军舰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与渡轮对向航行。那艘看起来稍大些且带有两个烟囱,舰艏曲线平直的便是应瑞号,至于另外一艘呢? “那,那个是什么船?”罗雷对于民国海军的研究并不深入,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考虑到出现时间,那只能是练习舰队的‘通济’号练习巡洋舰,马尾船政所出品。”赵佳任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连照片都难得一巡的两条军舰居然能在这里目睹真容萨镇冰老先生和陈绍宽先生都在上面任过舰长,这实在是让人想” 罗雷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们的上衣内口袋里,都放着一台智能机。这完全迥异于时代的机器并非作为通话之用,而是被拿来录音,摄像,搜集情报。 “如果你觉得安全,那就这么做吧。”罗雷快速地用英语表达了他的意思,“不过放心,这两艘船,岂止这两艘船,它们迟早都是我们的。我建议你到时候再用单反去拍,使劲拍。” 通济号大概是不为常人所知,这艘清末建造的,运输舰底子的“济伯”实在是其貌不扬,战斗力又差,唯独值得称道的便是老旧不堪的它从北洋海军时代开始,一直到国民党海军将它沉在江阴之前都一直担任着练习舰队的旗舰。 而应瑞号,则以中国唯一的蒸汽轮机军舰和某个虫群满地的三观正舰娘养成游戏先后闻名于两个时空。而让应瑞号在本时空真正出名的事件,则是她在袁世凯称帝时期暴打过她的姊妹舰,同在上海发动讨袁起义的肇和号。 此时小渡轮正航行在演武场的外海,已经隐约可见陈嘉庚建设的厦门大学建筑。这两艘军舰则没有变更航向,一直朝着小渡轮来时的航线向外海行进,船身和烟柱都一齐慢慢地变小。直到渡轮靠近鼓浪屿,靠近厦门港,连虎头山上的岸炮炮口都清晰可见时,这两艘军舰才消失在地平线下。 “应瑞,通济,会再见的。”赵佳任微微点头。 “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这一天的。”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冷兴此时突然有感而发。“她们的命运,绝非是沉于江阴。这对于马汉的徒子徒孙而言,真是莫大的耻辱!” “我们要把她们的舰名,赋予更新,更强的军舰。”吴悠也叹了口气,“清末的军舰到了现在,恐怕到了将来都要保家卫国,真是中国实力凋敝之景观啊。” “清末?”赵佳任晒然一笑,“脱胎于同时期狮级战列舰(不是战舰少女的六星船)设计的日本第一代无畏舰‘金刚’号不也是一直服役到了二战?问题在于北洋也好,以后的用户也罢,都不会对它进行脱胎换骨的现代化改造。‘练习舰队’虽称练习之用,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替当地执政者走私缉私,应瑞的两门六寸炮足够缉私之用,那么改造作何之用?国内的军阀也是拿着清末的武器在做些可笑至极的争斗,没人愿意提升战争成本,那么到海上不也是一样?和闽系势同水火的东北海军装备水准也好不到哪去,这两个因素互相叠加,就是原因呐” “若是应瑞稍做改修,能提升航速和武装,那么作为近海雷击舰艇是绝对够用。”罗雷点点头,表示同意正用夹杂着日语和汉语表达激愤之情的赵佳任之见解。“至于舰名,用清末名字就有那么点‘政治不正确’的意思。若是新造或者新买舰艇,我们还是不要用这个名字的好。” 几句话的时间里,小渡轮已经驶进了厦门港。这会儿的港口里泾渭分明,一边是洋行栈房码头的大船靠泊区域,一边是小船停靠的栈桥。 厦金对开的小渡轮,这会儿就停靠在洋行栈房的码头上。这渡轮虽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简陋不堪,但好歹已经算是新奇的“机器船”,内部装修也尽力做得华丽许多。现在的金门岛上还有着不少携家带口回国居住的富有华侨,出现这种班轮也毫不奇怪。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将在林国赓将厦门整顿一新,开辟马路街道之后移居厦门。只可惜,现在正是林国赓励精图治的前夜—— 五人一踏上厦门岛的土地,其中四个便忍不住开始打起了喷嚏。面前哪有什么水泥路,混凝土?这个南中国“最繁华”的码头如今只有条石做路,沙土填皮;上面铺着的铁轨垫着的是腐朽不堪的枕木,整个码头乱成一片,根本就没有秩序可言。 “小心,扒手。”待到站稳,罗雷便和上一次初访厦门一样提醒周遭的四个人。随后他们以手握紧帽子,手臂置于胸前挡住衣袋内的钱夹和细软,就这样穿过了码头上的挑夫,苦力和车马构成的人流,朝着中山路前进。 匆忙走了几步,五人便到了中山路的入口。这里比起外面可就要好得多——林国赓1924年控制厦门岛之后,干过的最大一样工程便是此事——只可惜直到1926年,日籍台湾人流氓带来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还没有排除,而比起北洋政府,更加重视海军诉求的南京国民政府这时连北伐都尚未开始,林国赓和他背后的海军闽系势力自然是有心无力,连个中山路的地面硬化都施展不开步子 “以至于中山路全部完成改造之前,被厦门市民讥讽为‘水蛇路’。”罗雷看着现今是夏商华联商场的太古洋行,再看看右边的虎头山,对这段一处空,一处实的水泥路只能摇头叹息。无论是北洋军阀控制,还是国民政府控制,基础设施建设都面临着“钱从哪来,钱怎么花,该花在哪”的问题。 “那我们冲到林国赓的办公室里,说给他捐个十万八万来修路,能解决问题吧?”吴悠异想天开地问道,“当然,作为交易,我们可以在岛内圈一块地来建工厂。” “建工厂,人家还以为你是屯兵。不管是林国赓,还是厦门人,对于这种行为都极其敏感”罗雷摇了摇头,“前有英租界,后有‘厦门东本愿寺救所火灾事件’,这种设想若是不能把目的讲述清楚,一个没有来头的华侨就要办成?人家只会觉得你是替大佬办事的跑腿。”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实地考察 这里罗雷所说的“东本愿寺”,并不是现存于日本京都的世界上最大木结构建筑“东本愿寺御影堂”,而是立于思明局口街的一间小寺庙,唤作“东本愿寺布教所”。 日本的佛教寺庙为什么建立在厦门?这原因倒是很简单。东本愿寺即真宗大谷派,从甲午战争之前就着手在办两件事:其一是宣扬“死救论”,声称“为国而死是通向极乐世界之门”,这成为后来武士道军队的信仰基础;其二,则是开始密集的中国传教布局。上海最早为日侨子弟开设的学校,即为真宗大谷派所设立。 若说这都不是直接证据,那真宗大谷派在甲午战争一开始时便急不可耐发表的法喻就足够让人一眼看穿这个所谓宗派的本质:“苟我帝国臣民.值此之际,应义勇奉国.本宗门徒应遵二谛相依之教义”,要求国民“献纳军资,力购国债,寄赠物品,力抗暴清”。 再到几年后的伪满洲国成立,东亚战云密布之时,这“真宗大谷派”的“二谛相资”教义干脆就扭曲成“王法为本,佛法配合”,完完全全就是一整套战时体制的翻版。 那这个“真宗大谷派”,1873年来到中国,1896年抵达厦门,是真的要“布教”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建立了“厦门东本愿寺布教所”之后没几年,也正好就是在八国联军进军北京的1900年,在厦门的“僧人”们就在当时日本台湾总督和日本海军的全力支持下,发动了旨在控制厦门岛的“厦门东本愿寺救所火灾事件”。至于这“东本愿寺布教所”是怎么烧起来的?参考九一八,参考七七,日本人的套路一直都没有变:拿着剧本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相信剧本上的内容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要不是有实力做后盾,真可谓是可笑至极。 只是,视厦门作为中国开放口的其他列强可不会坐看日本人用军舰送海军陆战队上岸,然后将厦门据为己有——更惨的是,日本人拙劣的演技更是被当天去东本愿寺溜达的英国领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于是当日本海军陆战队三百人登陆厦门的消息传出之后,英美德俄都相继向日本施压。英国更是在次日就凑出了水兵六十人一齐登陆厦门——这大清的面子,可给可不给。但是这列强的面子当时的日本还不是后来那个没脑袋的傻蛋。 这一进一出,看似日本人不怎么亏。但是厦门人和其他旨在维护厦门独立性,以便利益均沾的列强至此就借这个机会确认了厦门在和平时的底线:这也算是1930年国民政府能够收回英租界的原因吧。 “所以,东本愿寺,也就是日本第一次霸占厦门的企图就被其他列强消灭了。很讽刺吧?”罗雷指着中山路上鳞次栉比的外文招牌苦笑道。“一心想瓜分中国为殖民地的列强,到最后却维护了某个地区的独立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城市打一开始就有错综复杂的外国势力,叠床架屋横贯其中。要在一堆垒成高塔的积木里再插进新的,属于中华民族自己的栋梁,那实在也说不上简单。 五人沿着中山路停停走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警备司令部跟前。而绕过警备司令部再往北走一小段,就能看到一直沿革至今的中山公园大门。这个时代的厦门市区就这么大,也就只有这一个商圈。而后世为人所熟知的另外几个商圈,要么现在是田埂连田埂,要么就是一片滩涂或是汪洋——整个湖滨商圈,基本上都是建国后才填出来的。 所以从中山公园再往西北走一段土路,就已经是面朝大海。现在位于 t终点站附近的地名“浮屿”,就以真实的面貌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又是海了?”不熟悉厦门的冷兴啧了一声,无趣地把一块石头丢进防波堤外的筼筜港。 “别急,今后咱们呢,可能要在这里建厂。”罗雷看向背后的第八市场工地,无奈地说道:“现在厦门岛上的好地方,要么是大烟馆,大保健;要么就被洋人拿了去;这思明城北的交通也差,终究说不上好地方。” “但是,我们知道林国赓会在这里修马路。”王林翼拿出衣袋里的一叠老照片,开始在附近四下寻找地标来与之对应。“所以我们现在就有预见优势,所以要在区位选择上做好工夫。” “我们已经确信了,修建中国第一家罐头厂能够获得完全的成功。所以呢,我们在选择厂址的时候,就要往大了去想,为之后的扩大规模留下空间嘛。” 在修建第一个罐头厂的问题上,吴悠一直是大厂房派。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罗雷和王林翼的小厂房派。 “能有多大算多大吧。”罗雷现在脑袋里是一团乱麻,“比起厂房,设备才是最大问题。工艺我们可以学,但设备我们总归是带不来的。还有玻璃罐头瓶的事情呢?让厦门电灯公司拉电线的事情呢?流氓敲诈,码头工人合伙抬价怎么办?鱼牙(码头上从渔民手里收购海获,然后掌握销售渠道)囤积居奇怎么办?做规划的时候自然是轻轻松松,但没实地考察,都算是放屁啊。” “总归还是要把林国赓搞定了。”王林翼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不属于本时空的香烟——烟盒已经被他事先换成了铁制的,所以不怕出篓子。“搞定了他,不就什么事都方便了?” “怎么拜见这个警备司令,实话说,我还真没谱。”罗雷郁闷地把一颗小石子踢下防波堤,“我们能把整个厦,漳,泉,乃至全国,全世界的利益得失分析得一清二楚,但是我们唯独不能知道这个警备司令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街上的地痞流氓都能略知一二,但我们现在不就是找不到融入这个社会的突破口么?” 相对于后世优良的投资环境,也就是想办个投资的事儿,打个电话就有招商办管事儿的屁颠屁颠地上来商谈,茶水齐备,这个时代的中国还是要看人脸色的。换了某些军阀,人家眼里就只有烟土和麻将生意,哪里来的闲情雅致给你置办土地,牵电线,招工人,办工厂?有也是看上了你这个傻蛋华侨的财产和资本,意图让它们变成自己的产业。 “林国赓再怎么坏,起码的军阀自我修养也还是懂得罢?他对于这一点来说还是有点忌惮的。”赵佳任笑着建议道,“身份可能不太够,但是加上洋行的股本呢?” “我是不打算让洋行介入的,别到时候玩脱了搞得自己像是个买办一样。只不过,中国现在生产罐头所需的玻璃瓶也好,马口铁罐也好,或者是制造罐头所需的机械也好,都只能靠外购。我估计呢,最后还是离不开洋行的参股。” “不要说参股了。”冷兴这会儿已经拿着树枝在防波堤上开始比比划划。“你说,要把罐头外销到香港,最后是不是还离不开这些洋行?更别提你小子还想‘打进欧美市场’咧。” “幸好咱们现在都是‘洋人’,某些混蛋扯点鸟语也算得上能糊弄糊弄外国佬。”王林翼的外语水平基本上就只能按着词典读写,像某两位穿越者留过洋那样能扯会道他是不大可能做得到的。“那找洋行又有什么奇怪的?你得知道,做番茄沙司的番茄也得靠洋人船运运过来啊。” “啊——啊烦死了。”罗雷痛苦地蹲下来开始挠头皮——谁也不知道这穿越建厂的第一步,居然会如此难走:在图上,在纸上,在桌前他们效仿着前辈做过无数遍。但在这里,在未来的厂址面前,五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却挠得满头包,完全是一筹莫展。 “我觉得还得是在司令部门口往里递一封信。”好长的一段沉默之后,还是赵佳任给出了指导意见。“我们得先用英文把要说的内容写一遍,然后在本地找个代写书信的师爷,最后再” “你是说,你去把信递给他,或者他的副官?”冷兴一把抓住了赵佳任的肩膀,双眼放光——万事开头难,这可是推锅的好机会。 “我也不是谦虚”赵佳任顿时只觉得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只是想说,你们另请高明”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除面前的冷兴之外,其他三人都齐刷刷地带着期许的目光瞪着他。 “中央已经决定了,你就念一句诗吧。”刚刚还愁眉苦脸的罗雷看了看周围,对着赵佳任摊了摊手。“一个人的努力当然要看自身,但也要看历史的行程” “行,行,行。”赵佳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递信的活儿我能做,但是你们得保证,向林国赓解说,和他周旋的份儿我一点都不碰。” “不见兔子不撒鹰,你的目标终究是糊弄日本人。”罗雷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那我们现在就启程,把这件事儿办妥了吧。”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初次交手 “华侨?” “是。”传达兵对着疑惑的漳厦海军警备司令部副官处长萨师俊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华裔。他们现在想要在厦门建设实业,由此希望能和林司令会面。” “少将么”萨师俊拿着轻飘飘的白色信封,一下就看到了上面的“林向今(林国赓的字)少将亲启”。心想果然是久居海外的蛮夷,连字都要委托城里的师爷来代写。 (注:林国赓记载中两次被授予上将,一次是25年,一次是34年。现在已无法考证,遂用前者。) 作为副官处长,萨师俊自然是无权去拆封这封信的。他稍作犹豫,便手握信件,敲响了林国赓办公室的门。 不得不说,赵佳任一行五人真是挑了一个好机会。这林国赓呢,明天就要登上军舰,去马尾和另外海军商讨应对南方压力的事务。此时的他,还就正在为厦门岛上的基建筹措不到费用而发愁。 “你先退下吧。”坐在桌后的林国赓问了一下信件的来历,就不动声色地用镇纸把萨师俊放在桌面上的信件压好。“那几位华裔正在外面等待吗?” “是的。”萨师俊点头答复。“需要我推说您不在?” “不需要了。”林国赓犹豫了片刻,瘦削的脸上绷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我这就拆信。” 信封里掉出来的,首先是一张英文信笺。这一手飘逸的手写体出自冷兴之手,林国赓的留英学习经验让他能够看出来,这起码不是假洋鬼子所为;当然,信封中其次掉出来的东西就让他不禁失笑:这群华侨华裔明显是不知道他留过洋,还特意请城里的师爷代写了一遍中文版 只不过这些轻微的轻蔑和戏谑,没过几分钟就在林国赓的脸上吹得无影无踪。先是惊讶,后是惊喜,各种表情在林少将的脸上轮番演绎了一遍。 “快,请他们到会客厅!萨处长,先有劳你招待一番,我收拾下军容,待会就到。” 这司令部的大门,自然是朝外开的。只不过呢,往来人等都要接受盘查。经常出入的,和司令部本来就有的便不必说,至于罗雷,赵佳任一行这种唯有行头和外貌看上去还靠点谱的,就只好和传令兵周旋了。 只是这五位,一脸气定神闲,打定了林国赓少将有求于彼的姿态,让卫兵和传令兵都不是很好受。窃窃私语之间,他们忽然就看到副官处长萨师俊快步向他们走来。 “抱歉,让几位在此久等了。”萨师俊上去便是对着五人行了一个礼,“司令有请,请随我来。” 这不行礼不要紧,一行礼,赵佳任和卫兵都大吃一惊。这卫兵大吃一惊倒没什么奇怪的,无非就是林国赓这司令部来的贵人少了而已。 但赵佳任,这个没少研究过民国海军及其将领的家伙,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担任副官处长的中年男子,正是萨镇冰的侄孙——那个与中山舰最终同沉的海军中校,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海军阵亡的军衔最高之军官。 无论是国共,对他的赞誉都是不加吝啬的。纵观整个抗战史,能做到无污点,又被国共双方从内战开始前到现代都一致赞誉的将领可谓是寥寥无几。而再把范围缩小一些,缩小到“海军”层面上,那就更是屈指可数——恐怕就只有“中国航母第一人”陈绍宽能与他肩并肩。 “怎么了?这位先生?”这英俊的中年副官的察觉力依旧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他面前的年轻人神色有些恍惚——而且是掩饰不住的恍惚。 这恍惚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被埋在故纸堆中的伟人突然站在你的面前,论谁都会恍惚。林国赓算什么?名不见经传,窝在重庆,死在抗战最艰难的1943年,而且是病死,简直是一无所成—— 但萨师俊,萨镇冰,是确实存在的伟人,而且是从清末延续至今的望族。赵佳任若是不恍惚那就怪了。 这些穿越者,即使有着超越时代的观念,超越时代的知识,但他们依旧是普通人。无论是清末的豪杰,还是民国的豪杰,他们一定在某些方面有着过人之处。当然,绝大多数豪杰都有同样的特征,我们通常把它称之为:性格魅力。 还有人把这东西叫做光环,叫做王霸之气,叫做气场——但不管怎么说,它确确实实击中了某一位穿越者,击穿了百年的岁月。 “没什么,没什么。”赵佳任赶紧捏着帽子掩饰道。“被太阳晒久了。突然抬起脚,未免有些难受,小事小事。” “缓过来了吧?”萨师俊关切地问道。“对了,例行公务地问一下,各位身上没带什么武器吧?” “还真有,左轮手枪,防身用的。”罗雷双手抬高,做服从姿态,“需要取下来么?别在腰间的枪套里。” 这会儿无论是拉开西服,还是直接掏枪,明显都有那么一点敌对姿态的意思。所以呢,指出武器在哪里,让士兵们来收——就像面对美国警察一样,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另外,请让我补充一句,这厦门的治安现在已经好得太多,应该不会让你们想用到这些家伙的。” 萨师俊微微一点头,旁边的士兵就一拥而上,把这五人身上的防身武器取了下来。至于罗雷身上挎着的包,几位士兵也没有去碰。 “毕竟带上枪也好,提前向您说明也罢,那都是为了安全嘛。”罗雷的嬉皮笑脸又一次缓和了局势,“对了,请问长官尊姓大名?这样我们也好称呼。” “鄙人萨师俊,字翼仲。”萨师俊这一介绍,刚刚不明白的其他四人顿时就醒悟过来,面前的这家伙是什么人。 “哎呀,幸会幸会!”还是王林翼反应得快,当时就向萨师俊行了个礼。“您是萨鼎铭老先生的亲戚?” “不瞒几位,我是他的侄孙。”萨师俊的这一层关系在海军内部可以说已经是人尽皆知,萨镇冰作为两朝海军大佬,其地位可想而知。 其实就连林国赓,也算是闽系海军的“大家族”当中的一员。留英学习的名单当中不仅有他,更有他的哥哥。这种情况在民国海军当中非常常见,也算是司空见惯。 “萨老先生名扬四海自不必说,能够亲眼认得萨家后辈,海军之精锐,实在是非常荣幸。”罗雷赶紧松了口气,上前就是一通恭维。 这一番推推让让,宾主总算挪到了会客室。当萨师俊推开会客室的门时,穿越者们就已经看到一个着少将军装的男子坐在主位上。不用想,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天使投资人”——林国赓。 刚刚在走廊上上演过的推推让让,这会儿又被重复了一次。这又是互相介绍,又是交换名片,足足折腾了五分钟之后才坐下。 当然,开口的还是林国赓。但和刚刚的和颜悦色不同,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落座的穿越者们暗自庆幸:这功课做得多些,总算是没有坏处! “想必各位抵达厦港也有些时日,那我就先问一个问题,这岛上的沙坡头,沙坡尾,还有鼓浪屿上的内厝澳,你们可曾去见识一番上面的风景?” 没做功课的穿越者估计得摆出黑人懵逼,然后欢乐地打出gg。 这鼓浪屿内厝澳,实际上指的是1908年也由华侨开办的“淘化罐头厂”。不过呢,这个罐头倒和后世那个时代的罐头概念有些偏差——它的主要经营项目,是酱菜,牛奶,以及酱油和豆豉。豆豉可能在后世算得上是罐头区的常住人口,但还是和主角们想要抢占的市场差之甚远。 而沙坡头和沙坡尾,指的这是“大同罐头厂”和它巨大的酱油发酵场。这两家企业的产品常年远销东南亚,后来还进军香港建立分公司。而在建国后,淘化大同的两家直系后代也不比梅林逊色太多:一个是古龙罐头厂,一个则是继承原名的淘化大同调味食品厂。 “嗯,淘化大同之名和华侨前辈创业之决心毅力,是照亮我辈的明灯。”既然林国赓问得不动声色,那他自然也要答得不带棱角。“但我等之目的,不是要取代淘化大同,而是要在淘化大同所不能及之领域,开创新的天地。” “此话怎讲?” “十里洋场,千家西洋餐厅。”罗雷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一小瓶没有标签的番茄酱。“无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或者是中国人,吃西餐佐的肯定不是豆豉酱油,也不会是腌渍酱菜。” “番茄沙司?”林国赓也算是留过洋,当过驻英和驻日武官的人,对此肯定不会不识货。“这是你们自己调制出来的?” “这不仅是我们自己调制出来的,接近美产番茄沙司口味的试验品。”王林翼恬不知耻地拿着瓶子自豪道,“而且是我们用设备在国外就已经封装好,现在带回国做展示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东风如何借 “如果这东西能在国内生产,”罗雷紧跟着王林翼的叙述,开始分析这瓶小小的番茄酱的意义。“整个香港,澳门,上海,乃至全国的西餐厅都不用再进口昂贵且不易购得的美制进口番茄沙司。” 梅林在30年代能够势如破竹一样在上海滩发展壮大,靠的就是这一瓶小小的番茄沙司。 “而且,现在这个配方的味道和美制产品尝不出差别。如果有意向针对中国人的口味做调整,那我们也能很简单地完成修改。” “你们是已经拥有了配方?”林国赓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在英,美办厂,偏偏选择了这里?” 罗雷把手伸进了包里,拿出了另一只玻璃罐。透过透明的瓶身,林国赓看到了玻璃罐里鲜红的番茄汁,还有那一段一段切好的鱼肉。只见罗雷将罐口盖子一拧开,一股鲜香鱼味便从其中四散而出,刹那间便充满了整个会客厅。 “这就是答案。没有人会满足于简单的番茄沙司上,我们想做的是成为中国,乃至东亚,还有世界的罐头霸王,继而成为食品业的巨擘,完成我们父辈未竟的实业救国梦。而若在英美设厂,我们的发展则会受到很大的限制,甚至在没有打响名声之前,我们就会被潜在的商业对手挤兑,乃至收购。商场如战场,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 罗雷在这里自然是有所隐瞒。罐头产业对于穿越者而言只是一个引子,这确实没错。但如果直接对林国赓托出实情,他很明显不会同意——他实在不允许本已乱成一团的闽南地区再出现一个势力了。 “这应当就是你们在信里说的‘茄汁鲅鱼’罢?”林国赓不无赞许的点了点头,“看来你们还是有些本事的。那好,以你们的条件,你们想让鄙人做些什么?游说我入股?还是” “如果少将有意以海军身份投资,那我们是再乐意不过。”冷兴当即就按着剧本卖了个关子,“但我们更希望您能在建厂,招工,拉电线,地方治安等方面予以协助。这对我们来说,要比单纯的注资要来得更有意义。” 林国赓要是能在这其中注入些私股和公股,那他本人和海军就必然能其中获取金额不菲的分红。钱对于穿越者来说不是大事,用钱争取到大佬和大佬背后势力和附属保护伞的支持明显是比把这些钱自己投入再建设更值得的举动。 “怎么个协助法?”林国赓的瞳孔里忽然射出了明亮的光。穿越者们眼神一对,顿时都精神一振:这有戏! “其实,若考虑到您的利益,我建议您和海军以土地入股。”这方面专业的冷兴随即开始对着林国赓画饼,“若是这一二年我们的工厂没有盈利,您拿不到与土地价值相符的分红,那您尽可以将土地收回,如此一来无论我们输赢,于您而言都不会损伤分毫。” “这可以。”林国赓随即补充,“地块的大小还两说,但我得首先知道,你们看上的是哪一块地。” 这厦门岛虽然没有后世的寸土寸金,但从演武场(厦门大学)到旧城区还是很值钱的地块。要真要让林国赓在这些地块里划一块给穿越者们建工厂,那他还真未必有这个能力搞下拆迁和安置 “刘坂(莲坂),将军祠,美仁宫,当然,我们希望能离城区越近越好,但是还是得看少将的意思。”罗雷嘴里快速地冒出一连串地名,“这些地点都是极好的,只要能让电灯公司和自来水公司铺设线路至此,那我们可以承担一切费用。哦,对了。包括厦禾路在内的道路,只要与我们未来的工厂有关,我们都可以协助建设。” 厦禾路的意思便是厦门城和禾山郊区的道路。这条仅有五公里的道路,从1921年开始修筑,居然用了整整11年才通车。相比之下,共和国政府把它从125米拓宽成44米只用了仅仅一年,在效率上的差异堪称是云泥之别。 这11年的工期,还得感谢林国赓主政之后的大兴土木——否则,以军阀和国民党的作风,厦禾路到1937年全面抗战能不能有个影子都得打上个问号。 闽系海军虽说是烂,但被北洋军阀中不乏更烂者。而北洋军阀已经烂到家,国府则要更上一层楼。 就从辛亥革命后实质对厦门造成影响的三任中国主政者来说,比他先来的皖系军阀臧致平连队伍都约束不好;比他后到的国民政府啥事儿都没办出来;这林国赓虽然说有心无力,但起码人家有心。 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厦门就缺乏像穿越者这样的一股“力”。修建在沙坡头尾旧港的亚细亚灯油,厦门电灯公司,以及鹭江道上的厦门自来水公司,对于这些事情都是不甚热心的。后世寸土寸金的湖滨南,莲坂,现在都还是一片滩涂——有人住那也是贫民窟,哪来的心思去在那里搞建设? “刘坂就有些远了。”林国赓捏着下巴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不会将你们安置出将军祠一线,那里太过荒远。这事我可以先暂许下来。” 穿越者们刚要松口气,林国赓紧接着的问题又让他们捏了一把汗:“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问,虽无关大体,还请各位务必坦诚相告。” “少将请讲。” 林国赓向四周环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各位若没有洋行的支持,我是不相信的。至于你们找了哪一家洋行做后盾,或者说做支持,能为我解说一二么?” “设备的购入,机器专家的聘请,”沉默了许久的赵佳任立刻应声答道,“在这凋敝的中国是不可能绕开洋人的。我们选定的是太古洋行,至于原因,还有容少将许我细细叙述。” 林国赓捧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罐头的制造,有两种路子。”赵佳任举起两根手指头,“其一,是马口铁罐。其二,是玻璃罐。我们打算齐头并进,但马口铁罐回收和再利用均不易,而玻璃罐进可估价回收,节约成本;退可惠及民生。” “玻璃的自动制瓶技术已经在美国得以使用,然我等不便直接取得。玻璃罐的全套生产线过于繁杂,机器数量大。然我方已有借东风之法,少将先生也算是在海外睁眼看世界之人物,可曾听过美利坚的流行饮料,ca-?” “是不是带些中药气味的苏打水?”林国赓摸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时候的可口可乐尚未在中国以第一个蹩脚的翻译名“蝌蚪啃蜡”上市,想要喝的话,唯有在国外才能品尝得到。 而他本人也是在任驻英武官期间,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时各国武官联谊时才极凑巧地喝过这饮料。当然,即使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但优美形状玻璃瓶装的软饮料和可口可乐独特的味道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一直延续至今,这也算是可口可乐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是的。”赵佳任点头答道,“我们也想把这饮料带到国内生产,好处有三。其一,装瓶的机器改变尺寸即可用于罐头瓶的封装;其二,我们还想借可口可乐的东风,在厦门一带建立自己的玻璃瓶,玻璃罐厂。受制于人固然是一时之囿,但绝非长久之策。” “所以说洋行方面” “太古制糖。”赵佳任这才揭开了谜底。“制造这种饮料需要大量的精制蔗糖,现在南中国有此实力的唯独这一家,在香港的太古糖厂,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在这个时代,惠州的土法制白糖早已被太古的机器白糖所打得落花流水,建立在香港的太古糖厂依托着东南亚和华南的大量甘蔗和土糖,在利润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情况下横扫半个东亚,和整个东南亚地区 “英国人的产业啊。”作为厦门的主政者,林国赓不可能对海后滩上的洋行不如数家珍。“这样也倒还好。你们想要分几成的股本与他们?” “若是罐头厂的话,最多两成。”冷兴接着话茬上来打车轮战,“可口可乐的装瓶厂和调制厂,估计要许原产公司和太古洋行一共五成稍弱的股本。” “那就是说,你们不会让一方洋人占据多数地位?” “那是当然。”冷兴颔首,“这样等于替人做嫁妆,实实在在是不可行之举。但譬如后者,若是不能让这些技术,机器的洋人占有大一些的股份,想必他们也不会答应。” 事实如此。美英工厂主们随手卖机器的例子有么?有!1929年金融危机之后,穿越者们是一定要购买来大量的轻重工业机器来扩充自己的实力,毕竟在海啸之下,工厂主们不会放弃哪怕一丝活命的稻草——就算这根稻草是从东方飘来有奶吃的就是娘,这一点不会改变。 但眼下是西方经济仍在蓬勃发展的1926年。到了罗马城,就要像个罗马人,这一点就算是有时间优势的穿越者也毫无办法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权衡利弊 而且,这些机器的转让多半还涉及专利。 对于专利壁垒,和大多数情况下无法突破专利壁垒的中国人,专利授权转让者自然都是把压榨利润的比例放到最大,即不放弃任何一丝让打压民族工业,让其无法抬头的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在二三十年代,西方的不少商品重返中国。脆弱的民族工业根本就无法应对倾销和买办的合力进攻,靠着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发家致富的不少工厂主随即倒闭破产。例如火柴,油灯,肥皂,洋灰这些覆盖面广的国产货,基本上就被洋货再次打得满地找牙。 “可以看出来你们有资金能够拒洋行的影响于门外。”林国赓听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有这笔钱,还愿意搞民生,建厂设路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们既然有这个心,便不要堕了给你们空间的父母的面皮才是。” “既然我们能漂洋过海,到这我们父辈出洋的来,我们便是已经有了缜密的计划。”罗雷自信地看了吴悠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向林国赓递上一份文件匣。 “这里头有我们全部的打算,我们不准备向少将您隐瞒什么。” 林国赓启开匣子,里面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本线装笔记本。他粗略地打开翻了几页,上面的英文手写体和细密的图画让他有些烦恼:这要看到几时? 当然,林国赓需要时间去消化这里头的内容,穿越者们也很清楚。所以在这之后便又是推推让让,拉拉家常的垃圾时间。在穿越者一行向林国赓赠送了罐头样品,并互相约定三天后在此地,继续商讨有关建厂事宜之后,林国赓便和穿越者一齐端茶送客,算是宾主尽欢。 “几位是金门人士?”听到这几位华裔投资者赶着登上渡轮到金门,林国赓便随口问了一句。 “不不,我和这位,王林翼先生算得上是厦门人士。至于他们,”罗雷分别指向了赵佳任,冷兴和吴悠,“这三位应该算是湖南,广西和天府人士吧。” 至于午饭,穿越者还没有那个资格让林国赓一齐赴宴。初次见面就让对方大为赞赏,那是连穿越者都未必能做得到的事情,只不过这个结局也是算合了他们的意。 于是乎,这五人便也得意洋洋地坐上去水仙宫路头,“新南轩酒楼”的黄包车,准备去对这个时空闻名闽南的名菜“原汤鱿鱼”,“人参蹄筋”试个深浅,尝个究竟。 而与此同时,林国赓则回到了办公室。一根烟的功夫,警备司令部秘书长吴山,思明县长杨寿图便急匆匆地从他们的办公室赶过来,两个人一齐进屋关上门,看着提拔他们的林国赓一言不发。 这吴山和杨寿图之所以会被林国赓提拔,是因为林国赓本身也是为海军的杨树庄所提拔,才能主政厦门。杨寿图是杨树庄的家族,而吴山则算是杨树庄的母族——这也算是民国官僚提拔的一大特色,就算是多励精图治的官僚都无法避免。 因为不这么做,任何人都无法在官场上立足。 “今天请二位来呢,是因为我刚刚接待了几位嗯,几位贵客。他们提出,要在厦门建工厂,如你们所见,建罐头工厂。二位看看,对此有什么见解?” “这鼓浪屿和沙坡头,不是已经有两家了么?这刚有消息说两家要合并,咋就又冒出一家来了?”思明县长首先就表达出了他的不解。“水果罐头,酱菜酱油,行销东南亚是不假,但他们要也做起来,怕是也好不下去吧?” “这明显不是酱菜酱油。”吴山自作主张地拿着面前桌上的罐头瓶开始细细打量。“像是沾了调味汁的炸鱼,泡在酱油里的猪肉块,这些东西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嗯,吴县长说得没错,这些人试做的不是寻常的水果罐头,和英国人的东西看起来倒有些相似。”林国赓擦了擦手,指着瓶身上贴有“红烧猪肉”的罐头瓶道:“但是这东西我刚刚开过罐闻了一闻,确实是酱油红烧的味道。而据我所知,国内应该还没有任何一家工厂出产此物。” “那您的意思是?”刚刚判断失败的杨寿图有些瑟缩。 “他们具备开厂的实力,还提出能接受在浮屿的东边,一直到将军祠一线建立工厂,并协助我们建立公路,水管和电线。” “这未免也太美了些吧?这几位是华侨还是?” “华裔,”林国赓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问题就在这里啦。今天这五个人里头,英美各占其二,还有一个是日中混血的英国人。从外表上看,他们倒是与中国人无异,但举手投足明显不是中国风范。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他们也自称是美国西部大建设之前,从厦门港出海寻生路的工人后代,这一点应该是没有错。” “啊?”林国赓的两个下属都惊讶地喊了出来。 “所以说,外国人来开厂,这不奇怪。但他们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就得容我们想一想,这到底是真心为之,还是包藏祸心” “诶,罗雷啊,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的良心当驴肝肺啊?” “无论北洋,还是海军,还是国民党,这些军阀有一点共通。”在包间里,罗雷痛快地从汤钵里捞出一根鱿鱼须,和汤一齐放在碗里看着它在清汤里慢慢打转。“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统治和收税的稳定。我们现在的到来,代表着他们领地里经济的繁荣预期。” 开设工厂等于要招收工人,购买电力和自来水等服务,同时也要缴纳税收。工人拿到了工资也肯定要消费,带动消费的最终结果就是—— “他们能收更多的税。”冷兴一边嚼着陶盘上煎出的土鸡,一边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指指点点。“但是,我们的到来也有不确定因素,不,其实每一个来这里办厂,办学的人都有些不确定因素,有的甚至可能最终把他们和他们的势力推下宝座,让他们连割据的事实都彻底丧失。” 这是军阀最不想要的结局。不管嘴上如何,每一个军阀在决定用实力割据的那一刻,都未免有些问鼎宝座,一统民国的想法。当然,自清帝逊位以来已经有无数的军阀倒在了那块北面的大位子上。在这其中最让人扼腕的,莫过于本已克复外蒙的徐树铮还因此将外蒙整个地拱手相让,还枪杀了自己的老上司,远方亲戚陆建章。 这也标志着皖系的彻底没落。当然,现在还有一个人正因为割据军阀的最终梦想而停留在关内,做着他的军阀迷梦——北伐尚未开始,北方的军阀巨无霸张作霖此时依旧稳坐北京,而用他的关外沃野做他的坚实后盾。 现在没有人会猜得出来,就连九一八事变的罪魁祸首,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现在也想不到就是张作霖的关内策略最终让他的东北也烟消云散。无数的军阀在这一条不归路上魂飞魄散,最后只剩下一个历史典籍上的,徒有空壳的名字;而有些虚名的,再配上一副照片,仅此而已。 成功者只会有一个。尽然如此,军阀们还是在扩大自己的割据范围这个简单的零和博弈中乐此不疲。因为有更多的军阀在满足于自己的统治当中,或是松懈于对外部的防范当中就莫名其妙地下野出洋,土地被人占领,势力被人清洗替换,队伍被收买,被兼并;到头来,自己身上就只剩下几个以前都不屑一顾的臭钱。这一点别人可能不明白,但是军阀一定会清楚得很。至于林国赓,在1924年海军攻打厦门,并最终把皖系军阀臧致平赶下台的那几个月里,无论是海军陆战队亦或是海军舰船,带队的都是他本人。 作为一个把对手赶下台从而得以上位的“次生军阀”,而不是从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的混乱时代里占有镇守使,军务总办地位的“原生军阀”,他对领地上势力的企图自然是不可能闭上眼睛当做没看见。更何况他并不是“为自己打工”,而是为杨树庄,为陈绍宽,为整个海军“代管”厦门。要是厦门这个海军唯二的领地一丢,他真的是众叛亲离,恐怕没有势力会接纳他。 “所以这就是一个两难境地。不过我相信,只要世界线不出现大的偏差,本时空的林国赓依旧会同意我们开办工厂。”冷兴把从嘴里抽出的鸡骨头丢在一边,笑嘻嘻地刻薄点评着这个他们刚刚和颜悦色,轻声慢语与之交谈的海军少将,“事实上他对这种影响,是后知后觉的。陈济棠的粤军,第157师,本该是受他指挥的部队,居然就因为师长黄涛听信他亲信的一面之言,最终拘捕了黄涛的长官林国赓,海军的厦门顿时就变成了陆军的厦门,继而变成了” 后面的故事,所有人都已经很清楚了。次年厦门沦陷,157师师长黄涛在回忆录当中,也刻意回避了这场陆海军之争——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自己的骄纵急躁而付出代价。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不破不立 正因为基于对史实中林国赓的了解,所以在三天之后,穿越者们得到了林国赓手下的秘书长吴山接待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事情进展到这里,算是进入了实质化阶段。一日的闭门会谈,商定了在将军祠外接近海滩的盐碱荒地作为厂址之后,第二天就连太古洋行的买办邱世定也加入了会议。 结果从现代带来的,封闭在罐头瓶中的番茄沙司和切成小丁的午餐肉在第一个回合便征服了这个号称有十二个老婆的“邱十二”。前者或许可以用不易购得的台尔蒙沙司替代,但后者的美味却是他所不曾见识过的。 邱世定作为太古洋行在厦门港的大买办,西方的那一套见识得可一点都不少。邱世定给第七个老婆,和梅兰芳同辈分的王惠琴建造的豪宅里全是西式装饰:地摊铺地,画像挂墙,不明白的人身处其中还真以为这就是在异国他乡。 台尔蒙本来就不是太古洋行的产业,做买办的自然要为主子着想——主子多了一项产业,而且是像穿越者一行人所说的“少竞争,多利润”的产业,又怎能不与之合作?这邱世定挥霍是够挥霍,可也算是够聪明,当即就应承下了这桩生意。 根据最终的协定,穿越者们以技术和自有资金占有罐头厂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而海军方面则以厂房和码头的土地占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其余的百分之三十,则为从国外运来杀菌锅,夹层锅,电动机,冲床等机械;玻璃罐,马口铁皮(制作盖子)等消耗品;以及番茄,白砂糖等原料的太古洋行所拥有。 “这是商标。”眼前抹着两个大熊猫似黑眼圈的吴悠缓缓地张开了一张纸。经纬网格构成的圆形地球图案上,一只抓着绿色环形橄榄枝的和平鸽正在展翅。 “华鸽之寓意,即寄希望于我中华不再沦于战火。黎民百姓享用美味之时,能将来之不易的和平鸽铭记于心,时时不忘强我国力,助我民生” 其他的穿越者看着吴悠忘情地忽悠两个投资方,差点没连隔夜饭都给笑出来。“华”字号是穿越者们的一致讨论结果,而这个“鸽”嘛纯粹只是某人的网名而已。 只不过现如今,这呼唤和平的架势确实能在欧战之后,日寇的阴云之前符合大众的口味。相比于最后燃烧在大半个中华大地上的东瀛邪火,现在的军阀混战还是有那么点小打小闹的意思——以致于大部分人都认为,大方向还是和平的,安稳日子还是有指望的。 这无疑是做梦。只有穿越者自己才会知道,九一八事件很快就会进入五年倒。时间一分都不能浪费,穿越者们必须严格按照时间点把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最终才有机会扼住历史的咽喉,让它随着自己的意志转移。 譬如,在半年之内建设好厂房,拉好电线和自来水管,以及相应的道路——当厦门商报刊登了“华鸽罐头食品厂”的愿景之后,从码头挑夫到林国赓本人,几乎都对此不大相信。修一条马路要数年,筑一条江堤要五年,这初来乍到的华侨华裔,哪来的这么大口气搞定这些事情? 穿越者们自然在刊登了招工启事之后,便不会去理会什么外面的流言和评论。穿越者们租下的太古洋行空闲仓库开张没几天就被商店运来的洋灰,工具,砖头堆满。设立在仓库外面的招工处,也因为看上去略显丰厚的待遇而显得热闹非凡。一时间整个厦门岛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里,要看看这群“英美归来”的年轻人如何把大话圆起来。 “我知道呢,这别人家,是划定一条盖房修路的日限。然后按日给饭,给米,给工钱。” 在开工的当天,登上高台站在众人面前的穿越者新成员庄斯文就让这些奔着高待遇前来的农民吃了个小瘪。 “但在我们这里,我不打算这么搞。你们呢,多半都是附近农村,乡下,奔着工钱一齐来的农民,也希望能够早点回去到秋天农忙的时候帮点活,是不是?” 台下的农民们狐疑地互相对了一小会儿眼神,稀疏的回答才开始变得响亮。毕竟他们其中很多一部分确实是需要在农忙时候回家为自耕农家庭贡献力量的,有这样的可能性那是再好不过。 “还有一部分呢,是这小城里的市民。当然,我们的活儿做完,也方便你们去找另外的活计,或是继续在我们华鸽手下干活。这都没问题。但是我有几点要求,我在这里为各位讲清楚。在这之后,要去要留还是随意的。” 看到下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等着台上人发言,又看到远处的罗雷点了点头,庄斯文这才推了下眼镜,中气十足地开了口: “首先。修路的,建厂盖房的,我都会按照工作的量,分成一个一个的‘工段’。相应的,所有的工人,都会分成三十人或五十人的‘工程队’但最后不管是多少人,我会让所有的工程队人数都一模一样。” 这个工段可能只是一堵墙,也可能只是一条排水沟。但它的意义就在于,把一场庞大的,无法衡量进度的工程细化成几个大方向,然后工段就是最小的进度尺度单位。 “一个工段,工程队若是能在为数几天的统一限制时间内按时按量,甚至提前完成,我们就会给出奖励。” 说到这里,庄斯文举起了一枚银元。太阳光线照得它在工人的眼里十分刺眼,连庄斯文都可以看见从工人眼里透出的贪婪目光。对的。人只要贪婪,那就会有激励。磨洋工,懒惰,都可以用激励来解决问题。只要有激励,那上进心和责任感都完全是可以培养的。 “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个质量和速度一样重要,质量问题我不可能因为速度作为理由放过。只要有任何形式的偷工减料,那么这个工程队的待遇就会和拖拖拉拉,到了时间还完不成任务的工程队一样,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庄斯文用闽南话说出的最后三个字“吃未饱”拖得十分悠长,效果也算是还不错——此言一出,他立刻就可以感觉到那股渴求着银元的目光冷了三分。 “当然,肯定有兄弟会问我这些事情,你们是不是没法做得完。”庄斯文轻松地以左手举平一直靠在身边的铁锹,“我也会跟你们一起做。能者多得,天经地义。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也可以随时退出,我对此不会有任何怨言。但结果就是,你们会得不到我们承诺的工钱。” 庄斯文是一句一顿地说完这句话的。直到这一席话说完,举在他手里与手臂持平的铁锹才缓缓地放了下来,甚至没有一点点泄力的感觉。白色的棉背心也看不出有什么能让他做出这番动作的机关——作为辅证,农民工人眼里庄斯文手臂上绽出的肌肉倒是非常明显。 “一个工程队里,由你们推选出一个你们信得过的,有威望的家伙来认组长。他比你们能多吃一碗饭,或者多拿几分钱,但不要羡慕。他和你们做的工肯定是一样多,还得监督你们不偷懒,不盗窃,倒卖工具和材料,不打架斗殴,不偷工减料,在下工之后不违法乱纪。”庄斯文的眼光忽然毒辣起来,指了指站在仓库外堆场边的几个海军警备司令部借来的军警,“一旦在关键的地方有所违犯,我自然是当把组长揭发的人交给他们处理,严惩不贷。但如果组长包庇,那么组长连坐,而举报人则接替他的位置。” 这时代在农民之中,即使是在同宗之内,为了几分钱,几个银角子闹得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王林翼和庄斯文这两个老邻居想出来的法子更加毒辣:在工程队分组时,彻底地拆散同姓的宗族势力。 如果一整个工程队都是同姓的宗族,那么句很容易出现大家一起“闷声大发财”,甚至形成“小中央”来对抗穿越者“大中央”的情况。到时候要惩处带头人,唯有的办法就是将这一整个工程队连根拔起,好的坏的起事的带头的从众的一齐挖掉。这处理断然是痛快至极,但很容易引发民怨;其次,好的和坏的也一齐挖掉,这未免就有些可惜。 而就算是宗族势力不完全占有一支工程队,也容易出现“相对多数派”欺压“少数派”和个人的情况。若是要清理这种情况下的违规,依旧只有按照宗族来清理才能解决问题——清少了,余孽犹存;清多了,剩下的又要被反攻倒算,还不如一次清空来得省时省力。 然而这哪一方都不是穿越者想要的结果。无论是历史还是学术都早已证明,宗族,封建搞自封闭的那一套和现代工业,现代进步秩序完全是格格不入的。要想立,只能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不安分的宗族 “听说,那几个开厂修路的华侨华裔最近借你的手,把场面搞得很大?” “是,是,卑职应他们的邀,派出了几个警察,借他们巡查工地用。”厦门警察厅长杨遂得知林国赓要召见他,刚开始还弄得有些心神不宁,一听到是说这件事立刻放下了心。 “借了几个警察啊,那你有没有下去看一看,他们在弄些什么?就不怕他们吃了华鸽厂的饭,变成了华鸽厂的人?”林国赓刻意用衣袖遮着桌面上的文件,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有,有,卑职自然是得下去看一看的。”杨遂急忙凑上前去套近乎,“他们主要是抓偷材料,偷工具的工贼,还有让警察们指出有谁抽大烟,把那些抽大烟的赶出去” 华鸽厂招工开始,就要求无论是煮饭的伙夫还是搬砖的挑夫,对于鸦片烟应当是丝毫不碰。为了保证这点原则问题,吴悠还特意去给烟土专办所的老行家花了几个银元,把老行家请来挨个把关——别的不看,专看人手上的烟膏痕迹,还有对烟丹的反应 原生问题很快消灭,但次生问题又紧接而来。从第一次工资下发之后,罗雷就开始接到下面的零星报告:有人拿了工资,结果又掉进了烟土坑里——敢情之前不抽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没有钱啊。 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穿越者只得故技重施,没想到这些新抽烟土的态度还特别强硬——穿越者至此开始借用了警察的力量,没想到只此一次甜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抓工贼,抓蟊贼,警察只要有点小钱就能卖力执法,真是让人屡试不爽。 “然后抓了几个偷东西的工贼上来?”林国赓把手稍微挪开了一点。袖子下面露出了毛笔字的痕迹,用的还是土纸——那是那几个工贼的族长们求情的书信。 “是的,是的。”杨遂停不住地点头,“有几个刁民特别胆子肥,把主意放到了太古洋行送过来的钢筋上面去,还打伤了洋行仓库的雇工和看守警,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呢。罗先生特意交代要从严处理,您看是不是照办呢” 林国赓眼皮一跳。实在是没想到这事情又勾扯上了洋行——这就非常难办了。罗雷和庄斯文这边他可以让他俩给些面子,这问题委实不大。毕竟这两位虽然是海外人士,但说话向来都十分客气,今后也仰仗自己在地方行事给予些方便,还算是有很大回旋余地的。 但洋行这边可不一样。洋大人咳嗽两声,自己的财源都要抖三抖。海军占领厦门可不是为了什么民生,为了什么国之大事,纯粹的第一动机就是海军被北洋政府拖欠薪饷,发不出工资,然后其次就是想要在中国的政治版图里割下一块蛋糕 但是转过头来,向林国赓直接提出要求的乡绅这边,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只见林国赓移开了罩在桌上的手,把那张草纸小心地递给了杨遂。 “你看看,你看看。”林国赓的脸色依旧阴沉,“你看看这群刁民,提的是什么要求?我本以为事情不大,还想让你把手抬高一寸。” 杨遂看了几眼草纸上面的毛笔字和贴得密密麻麻的手印,头皮瞬间也和林国赓一样麻了起来。那被抓的几个工人都来自同一个地区,姓氏也一模一样——都姓吴。 这些个吴悠的同宗,可是一丁点都不让穿越者们省心。他们不仅试图偷窃钢筋,还在被抓获的过程中殴打洋行的仓库看守,和协助看守的雇工;而没有参与,仅仅是知情的同村人还在这之后大肆渲染华鸽工厂方面的蛮横无理 “卑职以为,这样的要求断然不能不能接受。华鸽厂的反弹或许力量不大,但洋行的责责难,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绕不过去的。”反复看了三遍之后,杨遂这才是拿定了主意。“华鸽厂自现在看来,工人薪资未有拖欠,承诺过的工段奖赏也有到位。不提契约与什么狗屁道义,起码这些华侨手里的钱是足够的。” “继续说。” “嗯,卑职还以为,现在我们开辟中山道,平整鹭江堤,都需要银钱。然岛上偏远乡村不论常税,就连烟土税也收不出几分铜钱,水倒不入,油泼不进,活生生一个独立王国” 警察厅长杨遂的话那可是一点都不假。比起北边同安县的政令不出县城,土匪叶定国的赌馆开到城里,但同安县不敢向叶定国收哪怕一分钱的税,就连派出税吏都会招致报复,这厦门岛上能收得到宗族社会的税就已经是好到不知道哪里去的表现了。 “那杨厅长你的意思是,不能因小失大,丢了华鸽厂这边的财路?” “对,卑职以为,华鸽厂的罗先生那边的态度很清楚。少将您若是要开始为城建募捐,罗先生和其他的几位华侨必是会奋勇争先,眼下华鸽厂已经开工建设两月有余,卑职看着这工厂还算有些章法,继续拉拢他们,有朝一日能来协助您整顿市政也没有什么坏处” 这两月之间,在厦门岛上大出风头的并不是先前来和林国赓商谈的五人,也不是从广州赶来,在已经半完工的厂房里安排机械位置的曾志璋,而是那个专长于土木与建筑监理的庄斯文。本来十分普通的工人在他的手下就爆发出了数倍的产能。照这样下去,罗雷说过的半年之内把产房和专用码头全部完工,还真不是不可思议的吹牛皮。 “你说的是那个庄斯文?名字虽然有些戏谑,但还真的是个人才。”林国赓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上去明显是拿定了主意。“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近来国内大事越发吃紧,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再来管理这些细枝末叶了。不过这次风波过去之后,这个人必须要拉拢,对于厦门,对于海军我都有大用!” 林国赓近来已经为国民党将要进行的北伐,和海军的其他大佬一起开会商谈过无数次——是起义,还是按北方的意思,坚守马尾,厦门两地?这是个问题,是个关乎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这样的讨论在五月份唐生智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后达到了。而后六月一日叶挺独立团到达湖南安仁,次日就打退了四个直系军阀团级单位的进攻。 这场漂亮的战役标志着北伐湖南大局初定,也算是北伐军的第一次实际胜利,国民革命军第一次走上国内政治军事舞台,至此开始名震中国。闽南粤东虽然交通不便,但距离极近。在粤的北伐军,也就是国民革命军只要稍有动作,首先敲打的便是在福建的“五省联军闽军总司令”周荫人和海军方面的林国赓 而正在一个月之后,蒋中正便将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并正式誓师北伐。自清末之后搅乱整个中国的大漩涡并不是在这里结束,而是从这里开始猛然加速。林国赓和他背后的海军虽然没有完全洞悉那个小小的军校到底会有多少能量,从其中走出的两大势力会怎么把中国搞得天翻地覆,但起码的察觉还是有的。 在工地上戴着防晒斗笠的庄斯文听着罗雷的叙述,眉头都皱得生紧。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罗雷小声附在庄斯文的耳边,“十月份,最迟十一月。你有把握把工程全部做完么?” “我看难。”庄斯文烦躁地用粗壮的钢筋手杖胡乱插着面前的沙地。“问题主要在自来水和电力那边。这两个公司的效率低得超乎我的想象,不是谁特么说过私营的效率会比较高么?” 罗雷苦笑着摇了摇手:“这本位面资本运作的宣传,你也信?他们就想着鲸吞那些国有资产,然后涨价,降低对难到达地区的服务,降低基础设施建设成本和维护价格,不然利润要从哪里来?” 现在华鸽厂的厂房和码头早已完成地面平整,排水管道和部分道路也修筑完毕。部分厂房甚至已经在忙于安装从海外送来的机械,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路边为电线杆挖好的坑,还有道路上为自来水管道预设好的沟道都只能用木板铺好。 “那就没辙了。”庄斯文双手一摊,“经历了这么多工程队的优化,淘汰和整补,现在所有时限拖延问题都不是因为我们的人导致的。譬如厦门电灯公司承诺要在咱们这个路段立上的八十根电线杆,到现在才落实了四分之一不到。” 罗雷赶忙掏出小笔记本,一边往上面勾勒了几个符号,一边继续追问,“庄兄,那自来水厂那边的情况呢?” “自来水厂那边是自日本购入的镀锌管到位,但没有人手铺设。我们的人里头没有钳工,管道工,我也看过了,这样的工程我们恐怕胜任不来。” “老王不是有钳工证么?” “他是会接法兰,可你要让他一头牛拉航空母舰么?”庄斯文瞪了罗雷一眼,“厦门自来水公司这架势看来根本没有想服务市区之外的地区,有限的工人都放在市区内管线巡查,你说的私企不负责任套路倒还是有那么些道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乌云翻墨 “私企谁要负责任啊?人家就没有这个义务。”罗雷以手加额,“人家肯设个粥摊,三天半周地往里头丢个银元就是菩萨心肠啦!” 他的想法呢,当然不是钦点自来水公司和电灯公司搞慈善或者扩大规模为自己服务,而是打算往一个新成立的公司里头投钱,把有关与基础设施建设的公司都拉拢进来分一些股本。 项目由这个公司接,工程由这个公司做。但最后的服务由自来水公司与电灯公司接,这就是罗雷的考虑。只要北伐战争按照原有历史的轨迹照常结束,厦门的水电扩张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可指望着现在这两个公司的乌龟爬施工速度,那可是什么都做不出来的节奏。 这也算是把工程和服务分离的举措。这样一来,两个公司就可以不用增加雇员,而继续收取来自新公司里的分红;而新公司也可以利用起自来水公司和电灯公司的人员资源,放开手接受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建设订单,不再受来自自来水公司和电灯公司的效率限制。 但把话反过来说,这两家公司是否愿意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把建设管线,电网的权利转交给他人还未曾可知。毕竟如果这家新公司建设壮大,那么今后它以建设这些基础设施的能量反过来对服务方造成威胁,那这就很尴尬了——毕竟华鸽厂也是初来乍到,没人敢确定近来闹得风风火火的华鸽厂是不是不怀好意,是不是按章办事 而这就是罗雷要去折腾,去攻坚的难点所在。倘若绕过这两家建立一个独立的,由华鸽资本控制的建设公司,那或许就不必看这两厂的眼色,自己爱怎么铺就怎么铺管道,爱怎么插电杆就怎么插电杆——但结果就是,自来水厂给不给通水?电灯公司给不给供电?这就是两码事了。 客户有需求就服务,那是国有企业才会做的事情——不然大别山里的邮政局,哪有什么利润可言?要知道本时空南方的某个铁路局改成私有制之后,口号立刻打响全国:“以捞钱为宗旨,待旅客如孙子”,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教训。 林国赓并不是第一时间就从罗雷这边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在他得知时已经是华鸽厂和厦门电灯公司,以及厦门自来水厂开始正面交涉之后。 历史上的1926年,厦门电灯公司的发电量只有七百千瓦。而光是向德国购买一千五百千瓦发电机,就用去了六十万元,期间不仅将公司股本从一千五百股扩充到三千五百股,还用掉了公司内所有的溢利暂存金,以及公积金。 而自来水公司这边虽然号称“远东第一水厂”,但用于供水的上李水库却是在1924年才投入使用的——在这之前,厦门岛饮水几乎全靠九龙江口的居民用船运输,想一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就到现在,鼓浪屿岛的饮用水依旧要靠人担,这也是自来水公司一直挠破头想要解决的问题。 为了解决这两厂高层的疑虑,罗雷提出的方法也很简单:拿着历史上的图纸和方案,去打动自来水公司;用解决电灯公司的资金软肋做条件,去劝说他们出让这方面业务。 一次交涉之后,结果尚不明朗。但是自来水公司的大老板林振勋和电灯公司董事长黄世金却私下底坐到了一起。而坐在第三把交椅上的,便是那位司令部的少将司令,林国赓。 他们谈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外人能够知道的结果就是:华鸽厂尚未落成,恭贺华南工程公司开张营业的新闻又爬上了报端。 华南工程从开业开始,就拥有将近二百人,六个工程队。它的总部并未放在华鸽厂附近,而是开在了厦门市区,临近中山路的一间小骑楼里。门口还摆着牌子,上面写着: “承接一切土木工程,修房造屋,平整道路,工程招标投标事宜。” 下面还加了一句话: “招募各种建筑工人,要求身体健康,不抽鸦片” 而在接下来的六月和七月的日子里,自来水公司二老板的公子,同时也是自来水公司总工程师林全成亲自负责招工,为华南工程从上海挖来了十多名专业的管道工和工程师——华南开出的薪酬不仅让厦门人都为之咋舌,就连上海的同类公司也望尘莫及。 但是这高工资依旧是建立在“绩效制度”之上,只有按时完成正常的工作量,才有标称的薪水拿;而如果保质保量又提前完成,那么负责财务的冷兴便完全不会吝啬给勤劳者一笔算得上是丰厚的奖金。反之若是拖延工期,那么冷兴手里的报表便会不留情面地多一笔红字。 此时的厦门,犹如风暴正中的暴风眼。在广东,蒋中正已经自任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在湖南,北伐军一路堪称势如破竹。差不多在华南工程门前的鞭炮响起的同时,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和第八军也在湖南城里打起了欢庆胜利的礼炮。 所以,连战连胜的穿越者们白天在外头自然是看着日日见长的工程进度倍加欢喜,但到了晚上聚在一起,就免不了颇有怨言:因为他们都清楚,这进度再快,赶不赶得上在国民政府站稳前布好局都是未知数。 穿越者们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灵通到未卜先知的程度。但很快地,就连普通市民也能感觉到战云密布的气息。原本在厦门港内长期停泊,十分悠闲的练习舰队现在长期不在港,而码头上的渔民常常声称他们“目睹数艘兵轮排成一线在外梭巡”;而原本经常在厦门城里寻欢作乐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现在也很难再在城里各处红灯区见到他们的身影。 在华鸽厂厂房落成的八月中旬,蒋中正一如历史轨迹上所描述一般,乘吴佩孚在河北收拾国民军(由军阀胡景翼的镇嵩军,以及倒戈将军基督将军冯玉祥构成),主力空虚的时机,决定率兵突入湖北,直插武汉。 军阀部队一旦溃败,那结果就将是不可挽回的。吴佩孚军连战连败,八月二十二日北伐军才第一次踏上湖北的土地,八月三十日叶挺独立团就冲锋在前,打赢了贺胜桥战役,继而攻克了汉阳和汉口,九月一日全军便包围了武昌——这几乎可谓是东方闪电战,不过原因倒不是因为国民革命军有多强,机动速度有多快,而是吴佩孚军的反水速度和溃败速度都太令人咋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阀们便不会在意之前北伐军做出的“如闽不派兵侵粤赣则闽粤仍可和好相处”(蒋介石电)承诺。更何况北伐军已经开始向江西进发,此时不动闽军,难道要坐以待毙?等到北伐军打通了粤汉线,然后继续打通宁汉线,难不成福建的孙传芳军还能下海渡台不成? 于是,孙传芳电告驻守福建的周荫人就任五省联军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并袭扰粤边的命令就捏在了有电报截取技术的穿越者们手上。 “按历史的走向来看,林国赓的上级会归附北伐军,归附国民政府。”安全屋里的王林翼看着屏幕上发出白光的文字,“厦门的安全倒也不用担忧” “我从没有担心过我们自己的安全。”罗雷向南边指了指,“更何况那里就是鼓浪屿租界。别说何应钦,给蒋中正十个脑袋,他都不敢对租界下手。但问题是,要是工人都走得一干二净,那该怎么办?我们自己守着光杆厂房,再重新招工?” 这明显是不可取的。于是乎在战云笼罩的厦门岛上,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华南工程带头对员工发放额外津贴,对象是所有承诺干到年底的工人——津贴的一成立刻发放,其余九成到年底发放,是为所谓“年终奖” 很快,正在进行机器调试的华鸽罐头厂也对外宣布,如法炮制。一时间关于华系资本,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说这厂是洋人开办,底气足腰板子硬,不怕兵荒马乱的;也有说这厂有海军从中撑腰,跟着海军做不倒翁不怕翻船的;还有大胆的直接猜测,这厂主已经料定北伐的国民革命军一定得胜,说不定就是南方的人 穿越者们对于这种事,自然是摆出一张笑脸然后用格式化的回答应对:“华鸽,华南两厂若能早一日落成,多一日营业,那所得之利恐能有千差万别。商人自然以逐利为天理,而现今闽粤之争不过是和平汪洋之中一颗激不起浪的小石子,于利而言又有何要紧?再过不久,我厂第一批罐头就可上市,到时还请各位市民多多关照” 这样的回答是可以塞住小市民的嘴,但自然是不能打散大人物的疑虑。于是乎,林国赓的秘书长吴山便亲自到访,他对着接待的赵佳任便是开门见山: “现在北伐之战,几位先生是否已经有胜负之论?”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另起炉灶 赵佳任对这个问题当然也不会正面回答。只见他从保温瓶里倒出一杯汽水递与吴山,然后才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开口: “吴先生认为,中国的大小军阀,是否有本质之区别?且不论善战与否,军备精进与否,北伐军是否也可认为是一路军阀?” 吴山愣了一愣,随即点头——顷刻之后他又摇头,转而反问道:“那这么说和我的问题能有何联系?还请赵先生正面回答,勿要转移话题为是。” “关系大得很。”赵佳任笑了一笑,随即将谜底点破,“自清末以来,皖,直,奉各系军阀轮流坐庄。然不论谁坐庄,除却东北海军之外,中国海军的头把交椅可曾换过人?这事实,你恐怕比我还要更清楚吧。无论是中央军最终取胜,还是北伐军得以‘革命成功’,海军都不会是失败者的。” 的确,东北海军长期和闽系海军长期不睦,而东北海军甚至实力长期不逊于闽系海军,但最终笑到最后,成为“海军正统”的还是闽系海军。而蒋介石为牵制闽系海军而建立电雷学校,扶植起一个全新的“电雷系”也要等将近十年之后。至于东北海军,奉系安只要和历史一样大败而归,失去了码头支持的东北海军也就只能回到渤海去过日子,绝无可能端着碗到南边讨饭吃。 这也就是说,闽系海军只要随风转舵,吃瘪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起码短期没有。既然不会吃瘪,那么船上的华鸽厂便不会下船。 “我明白了,这也是罗先生的意思?”吴山咽了口口水,随即把赵佳任放在桌上的玻璃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是,我们都是一心同体,决定与海军共进退。”赵佳任眯着眼睛,露出值得玩味的微笑,“不是我奉承,现在能有这么安定的风水宝地,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从吴山的眼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赵佳任便对着他捧起玻璃杯。而吴山也知趣地捧起杯表示告辞。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卑职听得确实,赵佳任的意思便是他们认定只要我们海军继续管着厦门,他们肯定不会吃亏。” “闹到最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林国赓长叹一口气,背起手在办公室里打起转来。“也罢,他们也就是一群年轻人,能明白这点已经不容易了。” “只是卑职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吴山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 “但说无妨。” “谈到北边和南边时,赵佳任的语气略有不同。谈到北方时,他的语气是平平淡淡,但谈到南方时,他的语气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先抑后扬,似乎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厌恶。” 稍做斟酌之后,林国赓便苦笑答道:“这些华侨,喜欢的都是国父孙先生那一套。而且孙先生在北边逝世这件事,坊间多有臆测,他们对北边有些意见怎么说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林国赓的这一猜测尚属合理:描述当下“世人苦军阀久矣”,那可以说是一点都没错。在自清末以来的军阀混战当中,军阀迎战其他军阀之前必要收取一番各种巧立名目的“战争税”,用来给一响就要万两黄金的大炮炮弹,耗材,炮兵,还有炮兵的烟土,炮兵长官们的姨太太,姨太太脸上的脂粉,手中的皮包 这要是能得胜,那自然也就罢了,大家皮笑肉不笑地庆贺两声,送上一点小礼物就能继续开业赚钱;但若是这边披着镇守使,省长之类狗皮的军阀败了,把狗皮出让给继任的挑战者,那这出戏码就有得好玩啦——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可是一把都少不了的。 更何况官只是他们的狗皮,这狗皮下面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正常的官儿上任烧的顶多是柴火,这些军阀们则是恨不得把汽车车厢里的汽油泵出来,这三把火全用汽油点上 当然,现在海军的态度比起军阀们要好得多——不少军阀那可都是民军里爬起来的土包子,哪能有什么为政的概念?少数军阀就算是陆军士官学校(日本)这样的外国院校毕业,那也是已经被国内的习气沾染得和酱缸里的酱菜一样黑,实现了从北洋劣化到民军的重要过程。 “但起码他对我们海军现在在厦门的统治没意见,这就够了。”林国赓峰回路转,很快又转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上,“吴秘书啊,我还在想,既然他们已经如此表态,我们是不是应该观望一下华南工程的成效,把那些修路,挖沟之类的事情交与他们来做?” “卑职觉得此事还是取决于华南公司和华鸽厂的态度。”吴山拱手回答,“若是他们安心于实业,那筑路修房这种事尽可以交给他们来做,华南工程的效率,当然是众人有所共睹的但前提还是,他们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还是。” 与此同时,身处金门岛上的罗雷忍不住以手掩面,打了个足有十斤力的喷嚏。 “先生可要小心,这岛上的风吹得老夫也不甚舒服哇。”他身边的韩福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深蒙知事关照,”罗雷吹动了嘴里的金属哨,示意他面前不远的武然停止口号。“依知事所看,今日我华鸽厂之‘护厂队’可能否满足金门县治安之所需?” “队列行伍之事,我虽在广府求学时见过一二次,但所知依旧不多,当然比不上罗先生您聘请来那位身壮如牛的教头。”韩福海那一口厦门同安乡音让罗雷听起来倍感亲切,自然也没有认真听进他话里的转折,“然而,武教头所带之兵,包含武教头在内,其精气神远非寻常官兵,警探,甚至盗匪可比。这么说,您看那武教头站得笔直的英姿,民军之中有谁能一较高下?” 听到韩知事拿武然和民军那些废物点心相对比,罗雷不禁在心中直冷笑:作为穿越者当中的第七个成员,被钦点专任步兵顾问和军队建设负责人的武然好歹也算是p这个大熔炉出来的优等品,民军那些自称“剽悍”的头目怎么说都不可能达到他的水准——就那些抽大烟,嫖女人的空架子,送给武然训练,武然都可能觉得这练得太磕牙,还不如直接丢掉的好。 “那您的意思,就是这批护厂队您满意了?” “自然是满意。”韩福海点了点头,“华鸽厂肯担此大任,韩某身为知事自然要谢过几位。但韩某有一事依旧不明,能请罗先生指点迷津么?” “知事请但说无妨。” “金门县民生凋敝,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那为何罗先生在这之前执意在金门建设罐头厂之分厂?” 罗雷心想着我早就知道是你要当县长,还知道你要剿匪的事情怎么能让你知道?心里是这么想,他倒是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忽悠这新来的知事: “金门所辖之大小嶝,盛产之物为何?”罗雷掏出了一直放在皮包里的地图,指着大嶝岛和小嶝岛和大陆之间的区域开始解释,“这里在地图上是一片汪洋,但这地图都已经是清末时期出版的老地图,韩知事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吧?” “大嶝岛和大陆之间,那是一整片盐田。”韩福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肉类的洗净,消毒,腌制,都需要大量的盐。当然,在腌制阶段我们需要用从其他地方购买来的精盐,但起码在鱼类和肉类的洗净方面,我们希望能用上廉价的粗盐。” 这个叙述倒是没有掺水——但是罗雷可不只是想在这里取来粗盐,而是想在厦门岛建设精盐厂,然后甚至是以电解食盐水为生产手段的氯碱厂。换言之,未来的化学工业无论设在哪里,只要是与盐相关的活计,在这里控制一个盐场那也是利大于弊。 “所以分厂就设在了古宁头?不对,若是需求大嶝的粗盐,那你们应当会在厦门岛上西部建设码头会来得更加容易” “不,不是这样的。”罗雷轻轻地摇了摇头,“海鱼捕捉上岸,首先必须要宰杀,去鳞,去肚,之后才能为我厂所用,而金门岛首先是一个很不错的渔港。在没有欧美常见的冷冻舱渔船的前提下,我们厂选择金门的原因就是海获被捕捉起来之后,能够迅速送上岸,配合大量的,易于获取的盐进行处理。至于盐课。我们华鸽厂自然会如实缴纳,不会少了哪怕一毫。” “原因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韩福海的嘴角咧起了笑意,当然他也已然从罗雷的脸上当中得出了答案: “唉,晚辈自然是瞒不过韩知事,”罗雷拱手笑道,“正是因为金门县上无电无水,无厦门岛之荣华富贵,所以民众薪资就会低出一茬。我等为商之人,自然对于利益二字会不惜一切手段去争取,这应该不会犯了知事您的不是吧?”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第一桩军火生意 罗雷当然没有说实话——要是他对着韩福海说实话,这个志向不大,只是想保一方平安的县知事估计得吓得当场心脏病发,提前三年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可以说,穿越者对于厦门与海军的态度,是力争把自己绑上海军的战车,争取所谓“共同利益”。但在金门这块地方,华鸽厂的利益,穿越者的利益就是金门的利益,金门县势必也会被绑上穿越者的战车——这是穿越者竭力想要做到的短期目标。 频繁的海盗上岸,匪患过海,那都是绝妙的理由——建立民团,自卫团,护厂队的理由。在厦门岛上搞这些幺蛾子,最多也只能搞出手握木棍的保卫保安,对于林国赓而言,护厂队这种明面上的武装力量等于是在他这个割据军阀的地盘里搞割据,和他手下的警察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就算退一万步,林国赓和海军方面不往割据的角度去想,这“护厂队”或者“自卫团”也是在和海军委任的警察局这边分庭抗礼。 就拿厦门的警察局来说,局长杨遂本身就是杨树庄的亲族,可想而知这个位子到底有多香——这警察平日里权力可就不小:查办公司,捉拿罪犯,甚至开设监狱,哪个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到不义之财的活计? 之前吴悠下帖子去请来警察协助办事,那可不仅仅要给几位披着皮的大爷一笔辛苦费——这句话单要进杨遂的法眼,只凭着洋人的皮那是根本不顶用的。这些靠亲族上台的官僚最懂得什么是出工不出力,什么是阳奉阴违,要办好事依旧要拿出一笔钱,或是周到的礼数,这才能让警察服服帖帖地把事情办好。 要没有那些钱和罐头,杨遂会不会在林国赓面前为穿越者们说上几句好话,而不是趁机给林国赓上眼药,那还真是个未知数——所以从这一点来说,穿越者们的这笔钱花得很值。 这种不涉及“犯事”的事情都要办得这么人情世故,办得这么辛苦,可想而知那些定罪,捞人,包庇的活计里头,这些民阀的秩序维护者们能有多少文章可做?文章当中,又有多少笔明着暗着书写的苟且钻营? 所以呢,金门县大小金门岛上都没有什么强势的治安力量,对于穿越者来说既是祸,又是福。在这里发展以治安为皮的武装力量,非但不会遭到抵制,还会受到信息闭塞的官方支持。 “既然如此,那天黑便不能继续开工,工厂势必停业?” “那是。”罗雷点头,“对于大部分的普通劳工,本公司坚持八小时工作制,绝不剥削劳工,金门民众时薪是低,但也会和您商讨,将其维持在一个合理的界限内。至于晚班,今后若在金门建立电灯公司之后会加以考虑,但现在暂时不在日程之内。” 厦港锁钥,这是金门今后十年可能要担负的角色。岛上可以不必有什么大中型企业,但是诸如防空雷达,防空要塞,灯塔之类的设施那是一个也少不了。甚至连后世遍布金门的舰艇坑道,穿越者们对此也是兴趣浓厚。 毕竟现在平静的金门岛,在十年之后迎来的可能不再是有大量徒手兵,“快枪”当精锐的海盗和土匪,而是武装到牙齿,从驱逐舰到战列舰一应俱全的日本帝国海军——还有它配属的海军陆战队。 届时若是金门被登陆,那也就万事皆休——以金门为依托,穿越者便得到了一个能和东山岛,泉州湾连成海防链条的重要节点,但金门一旦失守,那么穿越者在厦门湾内的海防力量就等于被反向锁死,只能各自为战。而对手还能不断从外部调遣增援舰队到达厦门湾 在这之后的事情,就不必过多想象了。制海权,制空权相继丢失,那么穿越者们依托闽粤工业区进行抗战根据地建设之计划就不免完全落空到那时候,要把虫洞藏在哪里都是个大问题——可以说,穿越者们的这一行动只能成功,不准失败。 从罗雷好奇地触碰那道暗色光环开始,一切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就不免带了这么一丝凝重。究竟华鸽厂,乃至华系实业能走多远?到十九路军入闽时是否能达到吃下这一整个军级单位的目标?他心里都没底。 “怕是没这么容易吧?”看到罗雷眼中的犹豫,韩福海手捏卷烟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的烟幕很快飘散在田野和道路之间,“这金门县,除了农田,盐场,算是什么都没有了。” 韩福海自然看不出罗雷到底在担心什么。国内最早提防日寇的那一批人,那也是九一八事变之后才有了些许话语权——现在直说中日必有一战,除却真正的大能都会直斥这个说话人脑袋有问题。 “若是简单,那就无需我们来做。”罗雷听闻韩福海的担忧,只是轻轻一笑。“上海现为远东最大的繁华都市,数十年之前也不过是一片渔村桑植而已。再例如大洋对岸美利坚的旧金山城,于我父辈时更也是一片荒野。我等已然坚信,有志者事竟成。” “那是,那是,几位乃旅外大才,器宇轩昂,然我还有一事不解,这‘护厂队’,或今后改称之‘自卫民团’是否有枪支相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同安,泉州往来之盗匪,海匪,和民团关系不浅,手中有快枪的应该不在少数,这我看你的教头操练护厂队都用木棍” “枪,自然是要有的,不,已经有了。”罗雷拉开了遮阳外套,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当然这只是我们自己的防身工具,至于从洋行订购的欧战剩余物资,已经在海运的路上了。” 这年头对中国倾销欧战剩余物资,有谁不乐意做?牵上了太古洋行这条线,并让英国人看到了华鸽罐头的发展前景,那以自卫为理由,搞来些许枪械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就在鼓浪屿的租界里,各种手枪和其配套弹药就公然摆在商店柜台上,难于直接购得的只有步枪而已。 一枝恩菲尔德步枪在1917年时被生产出来,那时候它的造价还不到6英镑。而战后裁军的结果就是有大量未使用的恩菲尔德步枪库存,而全世界几乎没人需要它们——依旧处于常年混战的中国可能是一个例外。 所以对中国出售武器,那就是一项热门的生意——只要手里有钱,靠鸦片和民脂民膏为利益来源的军阀们是不会吝啬于扩充实力的,为此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甚至饥不择食到了不识货的地步 当然,穿越者们肯定不会饥不择食到把丹麦,捷克,奥匈等地出产的冷门口径枪支都通过军火二道贩子的手收入囊中,对于太古洋行方面,穿越者们直截了当地开出了货单: 五十枝恩菲尔德短步枪,还有与之配套的油壶,通条,刺刀等配件和维修工具。五千发弹药——指定要一战前生产的马克七型尖头弹和马克二型钝头弹,数量各半;前者刺入人体之后会翻滚,铅和铝复合制成的弹芯也让它在较远距离上的存速性能依旧良好,但是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它的侵彻能力不足;而后者则是由于全被甲设计造成了它的侵彻能力过强,在四百米处可以穿透大象的头骨。 但侵彻能力过强,就等于很容易将人体打个对穿,然后肌肉自动由于压力闭合——很多“身中数弹但还能撑到战地医院”的例子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在十九世纪末,达姆兵工厂就开始研究并改善这个问题——其结果就是303英寸的半被甲弹头,也就是在后世臭名昭著的达姆弹。 当然,达姆弹很快在后来的海牙公约当中被禁止,英国人也退役了马克四型和马克五型空尖弹,把它们全部用作训练,在一战开始前就耗光了所有库存。 但即便如此,士兵们却也知道了这种破坏力巨大的,“进去一个眼,出来一条腿”的弹药原理如何。在这之后不论是印度起义者还是布尔战士,甚至是一战当中壕沟里的英国人自己都懂得用锉刀去挫开弹上的被甲,来增大弹药本身的破坏力 太古洋行的雇员听着客户的要求,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身为接待过不少客户的军火贩子,实在是很少看到有如此熟悉自己想要购买什么的客户——或者说,在军阀,民军之类的客户这边,对油壶,枪刷,通条之类有要求的实在不多。对于这些客户而言,他们更想用在采购这些的资金去购买更多的枪支和弹药。至于刺刀?那不是军阀们喜欢的东西。 但华鸽方面的采购者自称是专业军校毕业——这或许就可以说得通了。一套恩菲尔德弹匣式步枪连带子弹,维护工具,刺刀的采购价也突破了五十英镑,这笔生意还有什么行不通的呢?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对得起谁? 至于这批步枪的用途,采购者也很干脆地说是护厂队和地方武装所用,因而弹药需求量不大——核算下来一枝步枪只分配到了一百发的弹药,着实是少得可怜。 当然,这五十枝步枪也不会全部加入护厂队服役。按照武然的意思,第一批直接投入使用的恩菲尔德有个二十枝就完全足够,那这样每枝步枪就相当于有二百五十发的备弹,满足了高强度训练需求。至于其他的恩菲尔德,则转入储备和技术研发之用—— 有了新事业,王林翼那边的汽修厂也就在所谓的“苟延残喘”之后顺利地关门大吉——这个还算合格的技术工人此刻正眼巴巴地等着恩菲尔德步枪的到货,要用南非人的思路将其改造成半自动步枪,甚至全自动恩菲尔德 恩菲尔德步枪在历史上确实有半自动改型和全自动改型,这也可以窥见这款老式栓动步枪的潜力。其中的一个半自动改型甚至连枪机的主要结构都没有改动,几乎只是“加了一根杆”。这样的设计当然不会最终进穿越者制式步枪的法眼,但作为技术储备提前备好还是很有道理的——关键时刻还可以返销英国,和皇家兵工厂搭上线。 唯一一点不足便是77口径实际上不是主要能在中国大陆上见到的弹药口径,更常见的弹药主要是随着委员会1888大量进入中国,以及自产“汉阳造”,“老套筒”通用的德式8弹药;还有随着1903春田式流入中国的30英寸(762x63弹);当然,最多的还是日本大肆对华出口的急先锋,落后的三十年式步枪和三八式步枪所用的65友坂弹 在这些武器面前,英式口径只能说是完完全全的非主流。但与弹药口径的“非主流”相对的则是恩菲尔德步枪在技战术水平上的完全压倒。 被称作“英七七”的恩菲尔德步枪虽然被集结号里的谷子地批判为“不适合打游击”,但转眼间让子弹飞里的主角张牧之就用它打出了堪比半自动步枪的连射,为这枝一直到二战都霸占着最佳手动步枪的名枪正了名。 诚然,使用友坂弹有后坐力小,抗日战场上直接获取缴获弹药易于补给等优势,但早在1924年,日本陆军方面就已经提出过友坂弹威力过小,要求研发新型弹的请求—— 于是,九九式步枪应运而生,其口径也正是77。只不过九九式步枪使用的是半凸缘弹,在倍径和77lr英式枪弹相同的基础上并无法为恩菲尔德步枪使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无法两全其美的遗憾。 但在新型弹的思路上,日本人和英国人想到了一块儿去——或者说,日本人在新型弹的研发上明显参考了英式枪弹,二者的毁伤思路完全一致:末端高存速,翻滚的弹头造成更大伤口。 这足以证明穿越者选择恩菲尔德步枪和77英式步枪弹的正确性,也让穿越者们对这第一批武器望眼欲穿——但眼下他们依旧只能操练握着木棒的“护厂队”,从日渐整齐的队列当中寻找些许的安慰。 “这要训到几时才是个头?”金门县知事韩福海前脚刚走不久,主操队列训练的武然武教头就下令让面前的十余个学员解散休息。 “嗨,”武然听着这牢骚,也并没有像主持大学生军训一般生气斥责,“几位说说,在这里训练好呢,还是在厂里工作才好呢?” “这正步站得人浑身难受啊,老板不,长官!”刚刚发牢骚的工人见怨气有了能发泄的出口,便不管周遭人的眼神直接把苦诉了出去。“这在厂里挖沟,填土,能擦汗,能喘口气,可在这里晒着太阳不能动弹,不能翻面,着实是要咱们的命哇!” 武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罗雷。心领神会的罗雷立刻快步走来,准备和武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诸位想一想,你们是不是咱这个华南工程里头挑出来的,最好的工人?” “那当然!”罗雷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这批工人的一致回答。的确,这批参加“护厂队”培训的工人就是经由他亲自挑选,从业绩优良的工程队里选来的“积极分子”,资质不说最优秀那也是头一批。 而长期以来的“按成果分配”制度也让他们很快有了自信心与自豪感,不是为混口饱饭吃而工作,而是为自己的前途劳动。 “那,各位觉得,你们现在吃的饭,拿的工资比起你们之前在工程队里是好,还是差呢?” 谈到待遇,有一点比较尴尬——华南现在还没有食堂,只好就近请了饭店来“承包”各工程队的饭食。当然,根据罗雷和冷兴的“差异化原则”,干好活的工程队所能支配的基本伙食费与干不好活的工程队所能支配的基本伙食费肯定不能等值——至于要加小灶,那是工程队里自我协商的事情,华南工程这边只要没过公平这道红线,是一律放手不管的。 这笔钱算不上大——在绝对公平的假设下,最好的工程队也就是能见到大米肉汤的水准。当然,事实上工程队长经常都会给自己加个鸡蛋,庄斯文也会时常给提前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工程队送上一两个去掉标签,挫掉生产日期的军用罐头,权当加菜。 但要像现在这样,在金门县的华鸽厂“厂房”里天天有白米饭,有水果,有几乎“管够”的午餐肉罐头吃,还是一日三顿,那简直是做梦——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寻常自耕农家庭里,肉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尝几口的好东西。至于佃户那还是继续做梦吧。自耕农都只能一日两顿,佃户当中一日一顿的数不胜数,还想着肉? 至于工资,不缺钱的穿越者也自然对这批经过考验的“私军”十分慷慨,给出了平常工资两倍的水准。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刚刚还颇有微言的工人们几乎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华南公司和华鸽厂,”罗雷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从来不会去亏待大家。这一点各位应该是有目共睹的。我不需要你们感恩戴德,高呼老板万岁,老板大善人,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 树下的空地除了夏季酷热激起的蝉鸣声和热风呼呼声之外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在等着停顿后面的内容。 “能者多劳,多做,那当然也要多得。”罗雷的语气十分平淡,一点都没有什么激动的成分在里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下从来就没有什么人能投机取巧,不用脑袋就是用手吃饭。各位都没读过什么书,但今后也可以再学习,用脑袋吃饭,这暂且不提。各位,借一步说话,现在各位吃的这个饭,领的这个工钱,有没有配不上各位现在做的这个工作的地方?” 这个问题问得可谓毒辣——如果要在厦门岛上找个相似待遇的工作,那少说也是工匠,技术员,文书之类的活计,哪能是他们这些空有青春饭和一身蛮力的年轻人能想的好康(便宜)呢? “老板,这可不敢”又是刚刚油嘴滑舌发牢骚的工人当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老板您这个工钱和饭菜,我们这些打短工的可万万不敢说不够哇昧着良心不感恩戴德,是要遭天谴的咯!” 罗雷见状也只能苦笑着摇着手:“所以我说,不要对我感恩戴德,这就是没有意义的屁话。你们从现在记住,你们要对得起,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每早中晚三顿你们餐盘里的食物,还有你们领的薪酬。换言之,你们要对得起你们自己的付出。华南集团需要你们的工作创造价值来丰富自身,而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钱,和肉。华南集团绝不会亏待大家的劳动,明白这意思了吗?” “创造价值”,“丰富自身”,这些颇显现代化的词汇,罗雷面前坐着的土包子们恐怕是一个都没听懂——但他们知道罗雷想要表达的意思,总结成农民的土话倒也不难: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当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也经常要被世界的意志所欺骗:旱灾,洪灾,各种苛捐杂税,兵乱,匪乱,甚至是蝗灾和汤恩伯到头来,这句话又变成了安慰农民,甚至是麻痹农民的屁话。 但到了眼下,在华南工程和华鸽罐头厂工作的日子里,这句话所含的意义又开始丰满了起来。毕竟现代企业管理的重要因素就是要给员工“自我激励”与“外部激励”,而只要有后者,然后辅以恰到好处的制度,就连前者也不难得到了。 现在坐在树下乘凉,擦汗的泥腿子们可能根本不会想到,日后他们之后居然会有人成为统领万人的将军,得到指挥大军踏上敌国本土,和盟国一起发扬正义,振兴国威的光荣。而这一步,居然是从一块院落的空地上,挥舞着不带刺的木棒开始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激励策略 当然,挥舞着木棒也好,站军姿也罢这些都只能说算个屁的“魔鬼训练”。没有体能训练,护厂队哪有追杀敌人,持续巡逻的能力? 穿上了从现代买来的全套作训服和装具,几天下来这些晒得有些乌黑的工人是开始有一点大头兵的模样,可上了山道没多久就被武然武教头操练得原形毕露。 “抬起头,直起背!”武然一边倒着挪动步子,一边大声地呵斥跑得不成人样的士兵。“迈开脚步,调整你们的呼气吸气,这速度慢得比乌龟爬还慢!” “教头啊,我说啊,你不要操之过急。”在一旁戴上吸汗带,穿上跑鞋陪跑的罗雷赶紧摆起一张笑脸,“他们这恐怕都还没适应胶鞋,而且体质也也跟不上咱们吧,你是不是给看看,别操练坏了?” 事实上在之前的训练和更之前的工程建设当中,这些工人都是穿着布鞋甚至草鞋。人脚一双皮鞋或是胶鞋?简直是做梦——就连军阀的嫡系军队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配置! 但到了体能训练环节,这东西就非上不可了。罗雷说要在训练当中继续搞差异化考核,先到的多给个糖,晚来的扣个蛋——但装具都不同,要如何推进差异化考核?穿布鞋的比穿草鞋的跑得快,跑得好,这要如何加权补偿? 就像坦克两项大赛里,中国人要是一言不合拖出三北重骑99a,那俄国人的脸不得绿得像绿猪一样?装备都不对等,这赛压根儿没法比! 于是乎,神秘兮兮的吴悠就从他那个“能大量搞来87式作训服”的渠道弄来了五十套87式陆军士兵作训服,外加全套附件——对方说,少了不批。而且冬夏还得一起批,哪个都不能少 领到了这些服装的脱产工人没高兴多久,就被武教头连哄带骗地骗上了体能训练的不归路。他们现在一个一个都在山道上气喘如牛,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怜悯。 “不操之过急,难不成还来宽松教育?”武然瞪了罗雷一眼,“是谁说要月月水火木金金的?是谁说要在北伐军入主南京之前进入射击训练的环节的?” 面对武教头凌厉的攻势,罗雷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诚然,这些死命令都是他带头提出的——北伐军在北边势如破竹的消息频繁到一日三报,又怎能不让他紧张? 孙传芳在南京的军事会议早就成为旧闻,江西的战况根本就不按照他在会议当中的部署进行:无论是在李济深指挥的赣南方面还是朱培德指挥的赣西方面,或者是程潜指挥的赣西北方面,孙传芳的“五省联军”都是节节败退。仅仅九月上旬,赣州和高安,宜春等重镇就都相继落入国民革命军之手。 而就在武教头开始对工人们采取体能训练的今天,一九二六年九月十九日,程潜手下的第六军十九师就将首次攻占南昌城。 再之后的战事虽然开始呈现胶着态势,而且随着孙传芳从水路和铁路不断调兵使得国民革命军呈现劣势,以至于国民革命军三次攻打南昌失败。但就是南昌和南昌周边不断来回的拉锯战,让孙传芳的本钱——他的五省联军,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而江西战事的吃紧,也会使得孙传芳图穷匕见,直接让驻守福建的周荫人带兵进军粤东,想要借此缓解前线压力。至于何应钦带着第一军攻占永定,而后抄周荫人后路的决定性胜利也离现在不远——也就二十天左右的光阴而已。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周荫人败退,闽赣粤三地的北洋军全部崩盘然后就是国民革命军入闽,福建易帜。 这期间,海军的能力和面子足以保厦金两岛不被兵马所扰。但事实是这么一回事:在侵略者们抵达这片土地之前,国民党就是最后一任主人——换句话说,称呼他们“亡国之党”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北洋时代已经现出晚霞,接下来便是所谓的“黄金十年”。这个连炮钢都需进口,买办疯狂击垮民族工业的“黄金”十年其实也就只有国粉会吹嘘,但是从穿越者的角度看来,这十年必须得是他们的黄金十年,一丝假都不能掺否则他们就无法硬撼在当今世界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列强,就连想要拨千斤也必须得掂量掂量有没有四两的身量。 而工人们自是不知道情况和未来有多么严峻。五公里负重越野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最严峻的挑战——绕着山路跑了一圈回到厂大院之后,就没有一个工人能够直起腰板站得像个人样——要不是像条狗一般四肢伸展在地上面朝天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喘气,就是双手紧紧扶着墙,粗气和汗水沿着鼻尖和嘴角奔流直下。 其实这个速度对于后世晨练的老大爷来说都算不上快,武然也刻意将其限制在有氧运动的范围内,但怎奈这个时空的中国人基本上都没有体能训练的概念,就连军队内这么“整”士兵的恐怕都寥寥无几 所以这样的结果,对于“教头”和“老板”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场景:他们要的就是将一张白纸涂抹成可能将会带上一个班,一个排,以后还有可能是一个师的将官之才。倘若说今天这些工人突然有人在体能训练中表现出色,罗雷还真有可能会请人去调查他的底细。 “万事开头难,今天呢,就让你们这样放纵地休息一回。” 武教头的仁慈永远是有条件的。只见他手持武装带,像门神一样伫立在大院的门前,用不由分说的口气命令道:“今后,无论训练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激烈,放松也只能是站着放松,走着放松,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有气无力,松松垮垮的回答从地上往天上窜,可惜窜到一半就没了气力。 “哎,教头这是为你们好哇。”这会儿,换下全部装备拖拉着木屐的罗雷从侧厢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工人们,“刚激烈运动完就这样躺下,很容易夭折的哦。” 话音刚落,几个明显怕死的工人立刻挣扎着用手按着地板想要爬起来。 “武教头,你也得教点身体养护方面的知识哇。”无视那些站得踉踉跄跄的工人,罗雷迅速晃到了武然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单折腾那不是事儿” “听到了没?”武然绷着一张脸,满严肃地把罗雷踢来的皮球大脚传给了下面的工人,“你们的老板说了,以后拉伸准备运动没做好,要罚钱!要——罚——工——钱!你们听到了吗?” “又罚工钱啊?”其中一个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工人抱怨起来的力道却十分足——罗雷定睛一看——诶,好家伙,这人不偏不倚,就正好是那个在队列训练里也是怨言十足的工人,那个来自同安县的叶承业。 光绪末年出生的叶承业,实岁其实也就刚满十八。对付这种从小就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在社会里混得油嘴滑舌的混子,罗雷可谓是轻车熟路——他当过一阵时间的专科学校教师,对处理这种孩子的套路是再熟悉不过了。 “承业啊。”罗雷用视线套住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开口:“是,伸展运动没做好,搞得自己受伤,不能参加训练是一定要罚钱的。但是我在这里说清楚了。等哪一天你们能跟上武教头的步子,我掏钱亲自请你们所有人去新南轩!” 新南轩对于穿越者这种“家里开着印钞机”的势力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这三个字从罗雷的嘴里刚蹦出来,立刻就带着气场把其他工人压得服服帖帖。 “我这人其他的可能做不到。”罗雷特意用木屐敲了敲地板,这原本让他不甚舒服的拖鞋此时发挥了非比寻常的作用,“但一言九鼎,我罗雷还是能保证的。只要你们能在这圈山路上追得上武教头的步伐,我保证新南轩包间为你们敞开大门,让你们放开肚皮吃到饱。” “新南轩”叶承业呆住了。他从没想到大老板会真的如此慷慨 实际上,罐头食品因为没见过所以没有概念——其实这些他们天天食用的罐头如果拿到世面上去售卖,获利并不会比新南轩酒家的就餐成本低。 至于他们脚上穿着的胶底布鞋,那更是一双就能吃上若干顿新南轩的稀缺货。当然,指望土包子去理解这些现代化工业品的价值是完全不可能的——罗雷对此非常清楚,维持这些“护厂队”的每一项成本,包括营养,养护,还有武器,装具,甚至时间成本其实都远大于现在他许出的这项激励成本。 但很不幸,或者可以说很幸运,泥腿子们心目中最好的激励除了田地老婆,近一些的恐怕就只有新南轩这种“豪华五星级饭店”。衣冠楚楚,像那些大街上的绅士老板一样人模人样地进去和他们平起平坐吃顿饭,这个满足感可能都超过饭食本身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城头变幻大王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战火已经延烧到福建境内时,厦门和金门两岛依旧保持着违和感十足的宁静。 十月八日,就在金门岛上的护厂队工人们第二次加快越野行军的速度,暨华鸽厂车间内装竣工前夕,孙传芳阵营的曹万顺和杜启云果然沿着历史轨迹在蕉岭起义。 这两个旅长所在的西路第三师,是福建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周荫人在汀州,上杭部署的重要进攻力量,除此之外,还有中路和东路——三路军队互为犄角。 犄角一断,北路军和东路军就等于是腹背受敌。紧接着,曹万顺和杜启云立刻就任了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军第一师师长和第二师师长。这使得穿越者在电台旁边听着各路消息时不禁感叹——何应钦何部长真是好大手笔!为了收买人心,这一旅变一师,给的加码还真是豪华! 加码给到位,人自然是对何应钦,对国民革命军服服帖帖。同日,国民革命军第三师和第十四师就通过了曹万顺和杜启云的防区,直插周荫人司令部所在的永定,和中路东路军的结合部峰市。至于周荫人这边的部署情况,各部防区和战术安排,那这二人自然是毫无保留地向上传达了。 仗打成大将临阵倒戈,那谁胜谁负也就一目了然。十月十日,周荫人向孙传芳发送的电报果然被穿越者手里的电台截获,内容也很简单:周荫人手里除了守卫永定的里外各一个团之外,和其他部队已经失去了联系,他现在准备逃向龙岩,联系其他部队,意图重组司令部。 与此同时,何应钦的邀功电报也同时传来。永定战役,何应钦声称俘敌官兵两千余人,枪支接近两千枝,逃脱的只有周荫人及其卫队。 “在这样的颓势之下还想重组军队,真是异想天开,或者说是垂死挣扎?”赵佳任笑着把桌上的海军书籍合上,用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仿佛是对北洋军的无情嘲笑,“对了吴悠啊,你想想,我如果把这条电报卖给国民党,能得多少好处?” “一分钱没有。”吴悠还没回答,旁边对照着清单做着核算的曾志璋先吐了吐舌头。“国民党再怎么自诩清流,那也是换汤不换药,和军阀一个屁样。将官免死的游戏规则首先就依旧通用,所以国民党抓到周荫人,并没有什么鸟用。放吧,周荫人多半又是做寓公或是下野出洋,光头能得着什么好?杀吧,光头难道忘了他底下的人都是军阀?今天能杀掉这个,军头们就不怕明天自己也成了‘这个’?” 所以一直从清帝逊位,到抗战爆发,这么二三十年里让中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军阀混战当中,丧命的士兵是堆积如山——但身死的军阀可以说寥寥无几。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不仅不会在被捕之后被处罚,甚至还有可能被招降,改旗易帜。 “不是想得好处啊。”赵佳任手里把玩着书签的红绳,露出了值得玩味的笑容。“你看,我们身为穿越者,不该玩点无足轻重的蝴蝶么?就算得不到好,把这条电报直接转发到国民革命军那里,我也想就此实验一下,何应钦会不会派兵捉掉这周荫人,或者周围的民军会不会抓得他来明码标价?这个社会实验可是很有意思的,你们不试一试吗?” “没兴趣。”曾志璋和吴悠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你还嫌罗雷给我们找的‘乐子’不够多?得了吧。这种戏码你以后想看的话,还会上演无数次,不必拿可怜的周荫人找乐子啦。” 周荫人这会儿的确算得上是十分可怜。他的手心肉,也就是由刘俊指挥,中路主攻广东峰口的二十四旅被骗进了峰口之后看似达成了战役目的——但西路一失,刘俊的第二十四旅立刻就从嵌入防线的钢锥头变成了要被正面,侧面两面捶打的螺丝钉。 在本部溃散之后的十月十三日凌晨,刘俊这才大梦初醒,准备带着二十四旅逃出生天——可现在的战局如此,又怎么能逃得掉呢?十四日刘俊部通信断绝,随即传来何应钦向蒋汇报电报,称松口战役俘敌六千人。其中包括刘俊部旅长李宝珩(刘俊的实际头衔是闽军第三军军长,七千七百人,好一个军!),以及营团级以上官佐六十人。缴获枪支五千七百余枝,是为大捷 而刘俊本人的项上人头,也很快变成了闽西民军的猎物。这群土匪丝毫不理会北洋精英的游戏规则,只要有钱,有编制,就立刻能对先前自己左一个司令,右一个军长奉承的“刘军长”下杀手。 这或许就是赵佳任想要看到的游戏结果。事到如今,福建战事的走向已经完全和历史重合,没有什么再改变的余地了。紧接着,福建各地的民军纷纷倒戈依附北洋军,周荫人三路大军里唯一幸存的东路张毅本就不胜民军袭扰,被挟胜利之锋,于十月十五日建立的北伐东路军连续冲击之后很快拔腿东逃,从广东境内逃到离厦门只有一海之隔的漳州。 时间很快进入了十一月。此时的厦门早已没有闽粤开战前的紧张——商铺开业,码头繁忙,就连华鸽厂也在紧锣密鼓地安装最后的设备,一点都没有距他们不到百公里的地方正在发生战争的样子。 因为只要上头面,或是有些关系的人都能耐知道。张毅部这个闽军的“独立”军,不管再怎么英勇骁战,也已经是孤木难成林,根本无法和汹涌而来的北伐军抗衡 而至于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就算警备司令部大门紧闭,从里面透露不出多少风声,参与厦门自来水公司赤岭水厂供水仪式的大佬们也彼此心知肚明。 “庄先生这几天也没见到林司令?”剪彩仪式还没开始,自来水厂的总工程师林全成就对着庄斯文使了使眼色,同时手指了指水厂门前那排座位上正中央的空席,“其他警备司令部的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想要见都见不着。上周家父就已经下帖请司令部来人赏脸助场,怕是今天也不会来了” 庄斯文抬头往前望去,剪彩台后一排座位自然是安坐着各行业的头面人物。上面的确有自己的位子,但位置并不靠中,倒也可以理解——但最关键的是海军警备司令部那边依旧没有来人,这不禁让人对当前闽厦的局势做出过多遐想。 “不管林司令派不派人来,林总工都不必过多忧虑。”庄斯文当即转过头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摄得林全成说不出话来,“闽省局势大局已定,谁胜谁负早已一目了然。海军既然有帆有舵,那一定是晓得见风使舵之术,如此这番” 听了庄斯文这一套说辞,林全成眉头上挂着的阴霾顿时又减了三分。要知道坊间早有说法,称这些年轻人背后不是洋人就是哪一路显贵,不仅手段清奇,办事也似乎要比寻常人长远这时候庄斯文明确表示海军在厦门的统治不会倒,无疑是给了林全成一颗定心丸。 “更何况,我们华南工程还要参与建设赤岭水厂的二期工程,做好向将军祠一带供水的基础设施准备,林总工自当在今天好好表现,不要过多忧虑。我们华南集团定会和人民,和自来水公司这样的实业家共进退” 林全成这种留美归来的乖宝宝可能会看不懂,但他的父亲此时就气定神闲地坐在台后,一点都没有儿子的那点的慌张。当然,林全成比起相信自己的父亲,可能会更相信同被称为“工程精英”的庄斯文 穿越者自然知道明的,暗的,外面人能知道的,海军司令部高层才知道的一切真相——海军在和国民政府谈条件,这一点谁都知道。但谈什么条件,恐怕只有穿越者才能清楚明白:蒋中正早就在一二期北伐成功之前就自己先鼓捣出了编遣会议的想法,想要借南京中央的大旗就削掉各军头的势力,保证除自己的嫡系之外其他军头的实力都相对均衡——甚至包括闽系海军在内。 一期北伐之后,海军署扩成和陆军平起平坐的陆军部,以及原本只是总摄福州的杨树庄摇身一变成为福建省的省主席,这些其实都是海军在明面上“进”的地方。至于海军在暗地里“退”的地方,那就要一直等到三十年代,电雷系成为海军的一个新派别被蒋中正扶持起来,旁观者才能真正见分晓了。 就在庄斯文对这些他不熟悉的历史恍惚的空当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果然晃进水厂大门,径直开到了剪彩台前。庄斯文见状赶紧拍拍自己的脸颊——他已经看到了车上坐着的人正是林国赓。此时他出现在这里,想要表达的信号也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驻厦门海军“起义”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错综复杂 对着下车和大佬握手的林国赓,庄斯文和林全这种小字辈自然是绷着一张脸不敢吭声。很快,林国赓就晃到了庄斯文面前,满脸堆笑地问道: “今天怎么不见罗先生来与会啊?” 庄斯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答道:“罗雷现在身在厂内与技术工人调试机器,遂委任我参与水厂落成典礼,礼数不周还请将军谅解” 林国赓点了点头,一张脸表情不变,倒也没说什么——庄斯文说的和事实有些出入,但出入倒还不是很大——如果从英国人手里买来的步枪也算机器的话。 这罗雷,把戏玩得有些大啊。林国赓暗暗笑了笑,此时庄斯文的反应可以说是验证了场面上的流言和他的猜测。 “抬稳了!谁枪下面的砖头让我看见摇晃了,我手里的皮带可是不长眼睛的!” 武教头一边虚张声势地让参与训练的工人抬着绑有砖头的恩菲尔德进行射击姿势练习,一边回过头来对罗雷问到:“你所说的当真?这么大一块肥肉” “当真啊。”罗雷又气又恼地把脚下的沙子踩得哗哗作响。“金门县志里那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汪婴党羽扰金,县长韩福海向厦门当局请派军警一队,以智持匪首汪婴,缴械并改编所部’缴械,改编哇!我还想着以这十个你操练出来的‘精锐’为核心,然后把他们搞成一个排也行啊。现在好了,” 罗雷耸了耸肩,“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也听说有一批人在金门岛上练兵,就不来啦。恃强凌弱的废物,居然连副本都不想打,简直让人失望!” 武然对此有些吃惊:“我这才练了十个,怎么可能” “咱买了五十条枪!”罗雷沉重的呼吸化为拉长的叹息,“你想想,咱们建军是按照一人两条枪的余量来算的,今天这些绑砖头的护木上漆了一圈白色,以后就永远只会是训练枪。那些土匪们手里有多少枪能装备多少人是不假,但他们手下的徒手兵实际上还会比步枪手多出一不少啊!” 也就是说,华南这边在太古的武器贩子手里买了五十条枪,在别人眼里就是招了一百个大头兵——对于土匪来说大概还不止。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买枪这个倒还好说,本教头怎么练兵,他们也瞧见了?”武然明显还没有明白民国的那些门门道道,自然是疑虑不断。 罗雷摇摇手,低声回答道:“你以为土匪一个巴掌拍得响,指哪里扰哪里就有铁打的好处等着他们去取?” “啊?不然呢?你想说这金门里” “废话。”罗雷继续压低声音,“你看,土匪和股匪的队伍里头总会有人和各个地方的泥腿子们扯上点关系。亲朋好友一起发财,反正是发那些华侨,发那些富商的财,大家都乐意。无产流氓嘛你懂的。” 外人乃至探子在得知华南购了五十条英制快枪之后,武教头对士兵的狂野操练他们也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或许单一个每日两次的五公里行军越野就能让人望而却步,在土匪海盗的“军师”眼中那更是招惹不起的对象。 五十条枪,一百个兵,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半个闽南——不管罗雷愿不愿意。 民军土匪的头目们自然也怀疑这个数字是不是动过手脚掺过水。但在这种生死豪赌面前,这些狡猾得像个泥鳅一样的小土匪头目纷纷选择了退却。洋人撑腰或许还能拼一拼命,这百八十号人这样操练,若是真的那只能是给对面送人送枪,没人冒得起这个风险。 毕竟在土匪,民军,正规军本质都一样的时代,决定他们名称的指标实际上只有人数和实力。像汪婴这种只能游击这里抢枪那里抢枪的匪徒,根本就算不上台面——叶家父子坐拥三位数匪众的时候就敢威胁同安县城,实力提升之后直接摇身一变,变身民军。可想而知汪婴这一部的实力到底有多匮乏——恐怕改编了还不能保金门四大岛之安宁,让韩福海满意吧。 而事实上,汪婴这一部实际上也就是读作“民军”,写做“股匪集团”底下的一股。众多的小股土匪各自划定劫掠区域,然后统一服从于某个头目——这也算是山头之下另有山头的典范吧。 像盘踞同安的叶定国,泉州一霸,甚至拥有兵工厂的高为国,漳州的吴赐,实际上都是“股匪”头目。而汪婴正好就是叶定国麾下土匪其中一支,独立性可谓不差——就是实力比较匮乏。 “这算是我们造成的第一个蝴蝶挥舞起翅膀改变了历史的范例嘛?”武然伫立良久,这才从目瞪口呆的状况下回复正常。 “我管他什么蝴蝶,我只觉得少了几十条枪,几十号人我挺心疼的。”罗雷捂着胸口,仿佛少了那几十条枪,几十号人就是朝他胸口挖了一块肉一般。“其实我也不是心疼什么,吸烟土的兵我也不想要。中国四万万人,就算苦哈哈我也不想要吸烟土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武然听了这席话便不客气地叉腰质问道:“枪和人你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 “野怪经验啊。如果把土匪头目比作是副本,那这些股匪拿来给我们的武装力量刷经验不正好?比起那些枪,我更关心初战的经验和战果就这么跑了,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这样没了,你不觉得很惆怅吗?” “是这么一回事啊。”武然用左手拉了拉自己右手上的白手套。“不过这也好,机会总是会来的。到第二期,第三期学员,再到轮训,我们就应该能去参与剿匪。到时候,我们怕是要把这一次逃之夭夭的汪婴收束回正常的世界线了吧?” “华南治下无土匪。”罗雷重新抬起头,嘴角带着邪笑。“小的拿来练级,大的拿来以后练级。总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也就在此时,带着手下的匪兵在同安城内晃悠的小股土匪头目汪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从头通透到脚的寒颤。 “大帅,您这是着凉了?”一旁的“军师”眼尖手快,见状赶紧上前去嘘寒问暖。十一月的闽南正值秋老虎肆虐的时节,偶感风寒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汪婴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还有些麻。他挥了挥手,“晦气,都他娘的是晦气。出来晃荡都这么晦气,军师你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庙进些香?” “这个时候进香,有些不太好吧。”军师把手往口袋里一伸,极目远眺着远方的沙尘。由于阴差阳错,没有劫掠金门的他们此时迎接的就正是即将入主同安的北伐军前锋。“还是等国民革命军给了我们编制,再去以官军之身进香祈福,大帅您看这怎么样?” 北洋军方面布防漳州的张毅在防线被突破之前就已经开始带部一路东逃,这时候北伐军的前锋还没有到达同安县城,张毅的殿后部队就已经撤到了莲河——相距起码五十公里。 在看哪一方会最终胜出,然后倒戈相向的本事上,民军这些墙头草若是号称自己是天下第一,也恐怕只有十数年之后的伪军敢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第二。周荫人排出三路大军,兵锋正利的时候,他麾下的“民军”和“股匪”们自然是对国民革命军派来的说客开出的“优厚条件”纹丝不动,好似自己真的是忠贞一片向北洋,不容青天半点红一般。 然周荫人这一边败局初现之后,民军头目个个纷纷迫不及待地联系上“特派员”,“特使”,说明自己有多么地拥护革命,有文化一些的匪首还会牵强附会地声明自己是心向国父,心向三民主义,并非附逆北洋乱贼 说到这里,特派员和他们的工作对象都要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至于这叶定国,倒是真心和北洋不睦。孙中山在1921年派许崇智入闽推翻福建督军李厚基时,建立的所谓“福建自治军”当中就有一个团是为叶定国准备的番号,团部就在同安大同镇。 叶定国在这期间包揽了诉讼,捐税等一应本由县政府遂行的事务,县长连过问都不敢。这样的行为怎么可能被人民认可?次年四月,彼时驻厦门的北洋军阀臧致平就前来同安进剿叶定国团,叶定国当即就兵败如山倒,逃到长泰山区去做土皇帝 国民革命军和粤军的渊源不可谓是不深——这一次前来收编叶定国部的还正好就是“福建自治军”的前敌总指挥张贞所控制的第一零四师,叶定国在这之前阳奉阴违地从于周荫人麾下之时就有什么打算,后人自然无从得知个中细节。但是他的每一次崛起几乎都是因粤军,因国民党势力援助而起,而几乎每一次失败都是因为北洋势力的打压和摧毁所导致,可想而知他到底对北洋军有多么刻骨的仇恨。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心猿意马 叶定国如何和其他的“民军”头目们弹冠相庆,四处欢庆,连日在城里各处寻欢作乐,喝的酩酊大醉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对于穿越者来说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不,十一月十一日的光棍节,“华鸽罐头公司”的第一座工厂可算是正式迎来了试开工。 加热锅通上了电,旋即很快把一锅水加热得滚开。而后这些开水沿着流水线上输送肉糜和果碎的通道一路前行,把整个机器生产线从头到尾清洁了一遍。 根据吴悠的意见,华鸽厂并没有搞什么铺张华丽的开工仪式,而是把那些早就好奇心泛滥的“大佬”们“请”到了生产线旁,让他们看一看从西方购入的机器是如何一气呵成,让一个一个完好的番茄变成番茄沙司的。 随着西装革履的吴悠拉动把手,电动机嗡嗡的启动声就标志着生产线的正式开动。早上才从码头登岸的,经过淋洗的番茄此刻自粉碎机顶部进料口投入,从下部流出时就已经是像糊糊一般的红色溪流 在另一个密封锅里和定量的水烧得滚烫之后,罗雷非常郑重地往池子大小的锅里倒进了整整一车的添加剂——另一边的吴悠见状倒也脸色不变,依旧眉飞色舞地解释这些是“海外进口的调味剂”。 在这个时代,添加剂被赋予的标签和二十一世纪完全不同——资讯通道的贫乏,添加剂的缺乏研究使得它的危险仍未被人充分了解。 屠场使得人们开始关注食品“卫生”的那一个部分。但粉末状,结晶状的添加剂绝大多数无论看上去还是闻上去都完全符合大众对于“卫生”的标准。譬如在海鲜行业被大量非法使用的福尔马林正确使用的话应作为消毒剂应用——难道还有消毒剂是“不卫生”的? 所以相比很容易肮脏的传统食材,使用“昂贵”的食品添加剂被视作是有良心的行为——虽然确实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罗雷抖了抖车斗里头的粉末,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大佬们的表情——果不其然,他们一个个都对此没什么反应,全然没有后世人对添加剂的深恶痛绝甚至在几个“知识分子”的眼中,罗雷还能看到一丝莫名的崇拜。 平心而论,罗雷一股脑儿加进去的香精,色素,增稠剂等添加剂无论种类还是用量,都完全符合后世的国家标准。只是他这一斗下去毕竟还心有愧疚——毕竟后世的番茄沙司标准其实极为宽泛,全用添加剂和淀粉一气勾兑的也已经是绝大多数。 过了这个坎儿,那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华鸽厂各部门的工人都已经在所属的机械到位之后各自接受了平均时常达到一个月的上岗培训,今天的试生产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没过多久,封口就把一排的番茄沙司盖上铁皮瓶盖封好,推到了用于装箱的软木桌上。吴悠信手抄起一罐拧开瓶盖,随行的工人随即向参观的众人递上小瓷盘,由吴悠一汤勺一汤勺地分发这些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产品”。 参观者之中,还是要属太古洋行派来的金发碧眼的代表最为痛快。只见他握住瓷盘上原本就放得安好的小铁勺,轻轻沾了一口便兴奋地开口评价: “味道果然够纯正!虽然比起美国货稍有不足但作为中国本土产的番茄沙司,应该能打开我们所期待的市场,吴先生,我们期待和你们的进一步合作!” 吴悠笑了笑,应承了几句之后便没再说什么。谁都知道太古作为一家有皇室背景的英国商行,到现在这个英国统治的香港能有多大的影响力。而英国人不是没有办法在远东自己制造番茄沙司,而是国内的厂家不愿意在华扩展业务。事实上远东的市场之大,确实是大到可以养活华鸽这头将来纵横东亚的庞然大物的。 其他参观者看到洋人都已经尝过鲜,便也争先恐后把这酸甜的酱汁搁在嘴里,然后谬赞一遍华鸽厂的妙手如何如何吴悠轻轻地用眼神扫过他们的脸色,在酸甜交加的复杂味觉影响之下,有几人是真心夸赞还是礼节性奉承,还真是一看便知。 “林国赓派来的人”开工典礼一结束,回到安全屋里的吴悠一开口就是提起今天参与典礼的官面人物。“罗雷你看出来问题没有?” “看出来了。厂里的事情他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些工人。”罗雷陷在懒人沙发里打了个哈欠,“他肯定在想,我们从金门带回来的人到底放在哪里了,是真的用在护厂队里还是撒出去变成了军阀的兵?” “都不是!”二人齐声大笑。毫无疑问,代表林国赓参加典礼的团长摸了个空。现在这批人根本就没有回到厂里,也没有出厦门岛,而是由武然武教头带着在新南轩的包间里撑圆了肚子大吃大喝。 他们完成了罗雷承诺的,在体能训练中“跟上武教头”的目标,那么武教头也会给予承诺中相应的奖励。 “兵个屁。”吴悠不满地靠在另一个懒人沙发里,背对着身后一整面墙的计划表和路线图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前使劲吸溜。“我看过你和武然‘速成’的那些人了。拿来看家护院倒真的还成拿去打仗,怕是要吃大亏。” 吴悠这句话所言不虚。在使用武器和战术动作方面,这十个“工人兵”可谓是毫无建树。倒不也是说他们学艺不精,而是根本就没时间学这些现代战争里单兵所需的自我修养。 一个士兵要敢说学会“用”枪,那可不是端着枪三点一线对着目标扣动扳机就算数那么简单的事情。军队里常有拆枪比赛,swat,特战,尖兵等单位更是有长期“蒙眼拆枪”的习惯,比拼的就是对枪械的理解,以及对枪械的维护。 这些维护在平时是累煞人,但在战时就妥妥的是士兵的战力倍增器。标尺如何使用?提前量如何掌握?较枪如何进行?这每一个问题背后的答案都值得去大书特书。这还没涉及到最重要的刺杀部分,要是单单把刺杀提出来当做一个项目手把手地单练,那又得起码两个月才能学个小有心得。 除此之外,太多的战术动作,协同队形,甚至细节处理那就不是不是短短的训练时间能够培养出来的,主导训练的罗雷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确实接受过警棍使用的训练。”罗雷的回应倒也简单直白,“我们也没希望把这些工人当做兵来使唤,起码不是全部。” 在所谓的“结业测试”当中,所有工人学员将会分成比较优秀的一半和比较平凡的一半。后者将会暂时脱离训练,回到训练前他们的原岗位上工作。而前五人将会正式成为华鸽罐头厂的“保卫科”成员,一边承担工厂内的保卫工作,一边负责以自己为标杆,训练出新的学员。 “那我们这样做,韩县长会不会意见很大?毕竟我们这个名头是为了给金门县保一方平安的” “一旦我们做大了,又天天在金门县练兵打枪,赖着不走,那就算我们不想在眼下做军阀,在闲人眼里我们就是他娘的军阀。”罗雷不满地在懒人沙发上挪动了下屁股,似乎就是以此来表明对时局的态度。“平日里的训练就在厂内进行,原则上是要控制在工人到厂的八小时之内。而每周除了休息的周日之外,额外安排两天到金门县的训练场进修。” 在建设华鸽厂的时候,穿越者当中的土木工程领头人庄斯文就已经在厂房的外侧规划了一条沙地跑道。还有一块经过水泥平整,旁边还额外插有单杠的空地。 所以在工厂完工之后,若只是寻常的体能训练和纪律队列训练,在厂里安排就完全足够了。若是训练再激进些无非也就是玩玩棍术,做一些比较轻缓的对抗,这些要求完全可以接受。 先前采买五十枝“英制快枪”所引发的,超乎穿越者们想象的连锁反应,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收敛起军事方面的雄心壮志,把建军的梦想隐藏到更深的层层掩盖里。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社会效应 但层层的掩盖之下,有着更大的野心与秘密。穿越者绝难满足于拥有一支军队,像军阀一样割据着某块地皮自鸣得意地过日子——就像华鸽厂罐头的销售目标一样,穿越者想要的是整个世界。 不到两个月,华鸽厂的玻璃罐和包装用马口铁的需求量就像滚雪球一般连着翻涨了三倍。这一个月里,先是和美国产台番茄沙司口味几乎完全一致的“白鸽番茄沙司”在香港和上海由太古洋行相关人士推介之后受到极大欢迎,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继而华鸽厂的第二款产品也在香港和上海登台亮相。那东西不是别物,正是本该在数年之后梅林罐头厂的招牌之一,火腿罐头。 现在的火腿当然可以用真空薄膜包装,塑料袋包装。但很不巧,塑料材料在这个时代得到广泛应用的依旧只有酚醛塑料(绝缘电木)。高分子聚合物用于包装要始于接近五十年之后,现在穿越者们可根本不敢直接拿着虫洞对面产的无包装批发火腿贴牌上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袋装的餐饮用大块火腿虽然无法直接使用,但价格堪称极其低廉——穿越者在安全屋中将其拆封,装在消毒过的手推车中送到厂房,作为主料和每日购买的猪肉一齐打碎成肉泥与成袋成袋的大豆蛋白一起再度烹煮,最后再推到车间加入定型剂等添加剂装罐。 至于这主料的最大配方大豆蛋白,那更是便宜到能在虫洞另一边喂猪的原材料——虫洞的大小完全可以整麻袋整麻袋地把这最重要的原材料携带来,制作出的产品最终也可以说和真品毫无二致。 感谢现代食品工业的“跨时空援助”,这些火腿罐头的成本相比包装它们的罐头皮和机器而言简直是微不足道。至于价格华鸽厂的集资者们自然是心中有数。 罐头在出厂之后由于装罐,装箱时的磕磕碰碰,是要分为一等品和二等品的。华鸽厂对内实施严格的质量管控,自然对这种磕一角碰一边的罐头只能纳入二等品范畴。而除了厂内员工奖励之外,如何处理这些二等品也就成了一门学问。 “今天的华鸽厂产肉罐头来了!——新鲜的肉罐头!包装磕碰的二等品,比外售的要便宜呦!” 下午五点,当外包装无磕碰的一等品已经被装入纸箱开始运往港口装船回应订单时,另外一批在装料和装箱时受磕碰的罐头刚好也已经送到了位于中山路上的“华鸽罐头工厂店”。 铁皮电喇叭里的吆喝偶尔会吸引一下路过行人的目光,但比起吆喝来说更加令人注目的则是那盘盘绕绕堵在店门前的人群,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人与人之间有时候还隔着几条拉直了的红色麻绳。 “四十四“站在队尾的店小二见有人排进队尾,便也不再念不准插队的那一套,“每人限购两罐,老先生您知道吗?” 排进队尾的小老头微微颔首。华鸽的“瑕疵”罐头可谓是相当便宜,便宜到城里有房屋的“正常苦哈哈”家庭都能负担得起那偶尔出现在他们餐桌上的一罐——权当“开开洋荤”。 越多的人负担得起,便代表着销量会越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能理解,贵厂如此做法是有益街坊,也知道这种售卖不会影响在江浙沪一带的销售,但我尚有一事相问还有请吴办事指点迷津。” 在这间店面的正对面,两个男人侧立交谈的身影并不显眼。其中一个是现阶段负责华鸽厂外销渠道的吴悠,另一个则是慕名来洽谈专营事业的浙江商人。 “但说无妨。”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吴悠的心算是全放了下来。 “嗯贵厂的猪肉罐头售价我记得不算低。”这商人眼倒也尖,一下就看到了挂在小黑板上的瑕疵品售价,“但是在这里你们卖得这么便宜,这会不会有点有点亏本?” 吴悠笑了笑:“那你觉得,直接把这些罐子丢进海里,会不会更亏?这些敲、摔、砸得变形,缺角的罐头,哪个老板能看得上?就算看得上,又怎么肯出钱运走?” 这个时代的罐头真心是少见于普罗大众餐桌上的奢侈品,就算有老板要走了这些瑕疵品,卖贵了客户不买账——这卖相怎么敢往贵了卖?要是卖便宜了,却又不赚钱——要得是像现在那么便宜才有可能在平民市场打开销路,可要是卖得当真这么低,经销商怕是要连高昂的运费都赔进去吧。 “您的意思是,与其这样白花花地丢掉没人要,不如这样送出来起码收回成本?” “嗯也不对。”吴悠的冷汗当时就出来了——他差点就把成本奇低的底细给漏出来啦。“戴先生,您是走水路经商的,容我乌鸦嘴一句。假如您租了一艘船,那船不巧地连着货沉在了外海,您是成天呜呼哀哉,一门挖空心思想要捞起不可能捞起来的沉船,还是打起精神处理保险,善后等有关事务,然后采购货物,做起新的生意?” 吴悠这算是把所谓“沉没成本”用通俗的问答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这个理念见诸于普罗大众之间最早也要等到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发表感言时,现在直接将这个名词展现在1926年的商人面前的确是有些超前。 虽说理念是超前了些,但若把名词换成故事,那当然能够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商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见站在吴悠身旁的男人轻轻捻了捻胡子,诚恳地答道:“确实如此。那我明白了,华鸽厂出手这批瑕疵品的原则是能收回多少便收回多少成本,争取不留库存” 吴悠点了点头,不经意间拍了拍合作伙伴的肩头:“你且请看,这思明屿(厦门岛雅称)上的百姓因为我厂说不上善举的举动而能每天多吃上一口肉。只要炒菜时放上一块,整锅菜便能有丝丝肉味,这难道不教人开心么?下工之后再来看一看门店前这幅人声鼎沸的模样,那真是一整天的烦恼与疲倦都要一扫而空啊。” “贵厂还真是慈悲心肠。我本以为这厂内到处都是刀绞铁扎的,管事的也会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看来还并非如此” 吴悠忙摆摆手,“过奖了,过奖了。你看到那黑板下面的话么?‘十个铁罐换肉罐头一瓶’,这说白了那也是我赢,市井小民也赢的买卖,本就没有什么所谓‘行善积德’可言的。” 当然吴悠也知道,在这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军阀混战时代谈什么“企业的社会责任”很蠢,蠢到了极点。 或许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些控制着财富和资源的商人只是在利用他们,榨取他们的一点苦力罢了。为了这些,他们甚至可以左右战争的走向,然后选择性地让某地饱受兵灾之苦——反正到哪里他们都能依靠洋行,军阀等势力手握商路,货源等垄断资源来继续吸空某地的百姓家产 但这样的商人,永远只能是商人——算顶天的,四大家族的商人发国难财发到了极致,又能怎么样呢?举个例子,就连华侨捐献的,用以购买战机的航空资金,宋家都要将其“存入银行”,以观后效——淞沪抗战的空军飞行员们确实观到了后效,不是有机无弹便是有弹无机,最后闹到连飞行员都掉光,此时还要飞机有什么用? 这一来二去,弄到要人民都要赶他们走,弄到连国家领导人都打击不了他们的囤积居奇,他们还能继续做生意么?他们最后只能和腐朽到底的政府一起流亡到南方的小岛上,与当朝正统一世无缘。 太在乎小得失,想着刮地皮,刮锅底,斤斤计较,在最不应该夺取利益的地方挥动剃刀,最后只能是重复历史上那个失败者,如今的北伐者必然要遭遇的结局——这既是事实,也正是穿越者们的想法。 “哈,是我想多了。”这商人跟着叹了口气。“适逢乱世,咱们做生意的也理所当然是这幅德行。这地方很快也要被那‘国民革命军’包围,贵厂能这么安心想必也是得到了些风声吧?” “哪有什么风声。”吴悠摇摇手,现在的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在这个时代,掌握资源的人要是没和强力的军阀有点关系,那完全是天方夜谭。“我们既然选择回国来开这个厂,‘实业救国’,那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都不会太为难我们吧?大不了我们就把机器卖掉,拿着钱回英美过舒坦日子完事,能有什么人为难我们?” “说得也是。”这商人大抵是和北方的军阀关系密切,听得出吴悠话里的意思。现在南方战事于北伐军而言是极大利好,自己怕是要打通新的路子,疏通新的关节了。“那到时候,还要有请吴办事在各个关节多协助用些力气啦。” “哪里的话,”吴悠拱手道,“协助是当然的,你得利,我也得利,‘精诚团结’嘛。”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醉翁之意 “好容易把那大家伙搞定了哎呦我的妈,累死我了!” 安全屋的指纹密码锁发出滴滴的响声,三道钢锁舌应声而解。只有在此时,安全屋外的声音才会传进来——所有在安全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往门的方向看了看。 “哎呀,老吴啊。”恰巧留守厂内的庄斯文看他刚如释重负地坐下,坏笑着走过去对他附耳道:“差点忘了跟你说,晚上林国赓约你看戏,地点在思明大剧院,时间是” 吴悠的脸从黄变青,然后又从青变紫,由紫变白。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角流涎的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生无可恋地开口道: “非去不可对吧?” 庄斯文殷切地对着他点了点头:“非你去不可。人家指明是要翻你的牌子,你敢不去,你好意思不去?” “去!”吴悠闭上眼睛,半天挤出这么一个字来。现在已经是闽系海军和国民革命军谈判的摊牌时刻,林国赓要约见他——也就是有事情要和华南谈,那肯定是能够扳动局势的一步吧。 可他完全想错了。甚至是和他一起研讨局势的其他穿越者,也在这个问题上栽了大跟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问题的错误并没有给穿越者的实际战略带来多大实际影响。 “什么?林少将您想要采购罐头以做军粮?”面对林国赓出乎意料的开门见山,吴悠十分意外地愕然道。 “是啊。”林国赓在包厢里品了一口茶,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军队在海上作战风波常有颠簸,立灶做饭颇为不便。而且此番拔锚作战是名副其实的远征” 听到这里,吴悠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远征?对谁远征?莫不是闽系海军力量已经和国民革命军谈妥,即将开始挥师北进? 没有注意到昏暗灯光下吴悠目光里的犹豫,林国赓继续陈述着他麾下练习舰队的种种不便:“陆军尚且可靠当地之采购和征用建立补给,保证军需;但练习舰队之补给需途经敌对战区而北进之路远且复杂” “敌对战区”,吴悠的心咯噔了一下,顿时从喉咙眼儿里掉到了底。林国赓这是故意在向他透露什么情报?他是应该装傻,还是应当摆出“精诚合作”的姿态,去和林国赓讨论北伐的军事问题? 没有时间了。林国赓已经把头转过来,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能为少将之舰队罐头食品,那是我厂之光荣。”吴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无视他一切暗示的话,“但林少将您得知道,我厂现在出产的食品恐怕不适国人口味您是要直接沿用我厂现今出产之两大支柱产品,还是要” “前次的那些‘红烧肉’,‘红烧排骨’,就很不错。但如果贵厂现在弄不出来,倒也没事。”林国赓似乎对吴悠的回答十分满意,坐在剧院的包厢座椅上闭目养神。“放心吧,价格绝对不会低到让华鸽厂亏本的。” 既然是走正常的采购路线,那为什么要屈尊自己和一个看上去并非华鸽厂“发言人”的人在包厢里密谈呢?面对着放松了警戒的警备少将林国赓,吴悠却反而更加紧张起来。面前的这人怎么说也是官至少将,坐拥一岛之地的老练之人,要是不按常理出起牌来自己恐怕暂时还真招架不住 “好的,我晚上回去立刻和开发部以及生产部的同事通气。”所逢此景,吴悠自然也就掏出了自己在虫洞对面熟稔的那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在林国赓面前扯起了业务,“还有,少将您需要多少数量的沙司罐头和火腿猪肉罐头?我立刻做登记,方便我的同事明早去采购原材料。” “那些就别提了。”林国赓有些惊讶地摆摆手,等到台上的戏子唱完长调之后才接着说出下半句,“我的幕僚早就备好了货单,我晚上回去就对他们安排,让他们明天一早用车送到你们的厂区去。” “那就有劳将军啦。”虽然对话依旧云里雾里,距离他们相聚于此的本意还相差甚远,可吴悠的直觉却越来清晰起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国赓这一次也明显不是为罐头而来的。 该死。自己早应该发觉的。吴悠猛地回想起进包厢门之前林国赓和卫兵对视时的怪异表情,以及卫兵看他时那绷紧的脸孔这个包厢里现在正在上演的故事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为他准备的,以采购罐头为借口和诱饵的局! 嗨呀,好气呀。自己居然到了现在才将其识破!吴悠现在自然是一个五味杂陈,但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等林国赓方面再打出自己的牌,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所以说,他在这之后讲什么?” “哎呀——”已经回到了安全屋内躺椅上的吴悠一边握着久违的手机把玩,一边怨气十足地抱怨道,“他大概以为我是华南体系里最不起眼的小喽啰,还是空有地位没才能,然后被丢到有财没权的销售位置的那种” “所以要策反你,把你拉拢成他在华南集团里属于他的派别?”罗雷停下了手中的报表,眼角微微抽动,“这福州人还真是够鬼。不过他要能知道这么多,是我们厂里头也有了他安排进来的人吧?” “是啊。”吴悠点点头,“这就是我今天紧张的原因。我记得人事一直是我们亲手把握的不,就是你把握的吧,罗雷。那些人的家底” 罗雷笑了笑:“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啦,是哪里人就是哪里人啦,在这个既没有身份证,又没有社保号的混乱国度,我除了他们自己的描述之外还能相信什么呢?” 这也倒是。吴悠转了个身子,继续在躺椅上平躺。“那就是我们的工人当中有假装兢兢业业,然后成天就在厂内观察我们这些老板的‘内鬼’,而且这内鬼是从招工的时候就摸进来的” “啊?”罗雷也终于意识到了异常,站起身来连椅子都碰倒了。“而且这人还非常熟悉他们老板们的行程和地位信息” “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否则你想,要是没有证据,林国赓也不会如此肯定地‘问候’我的地位问题啊——”吴悠担忧地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而且我在担心,要是他就在那支‘十人小队’里要怎么办?”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罗雷吐了口气,“那么他可能已经接触到了超过数个时代的装备技术以及超前数十年的战术。若是泄露,那这后果是如何,想必你也很清楚。” 这些知识如果是教给一个不曾和军队有过联系的人,倒不是多大的问题。但若是现在就泄露到外界,那恐怕真是要引起外人的怀疑和针对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可能性还是不低的。 “要立刻去和武教头说明这件事么?”看着正在穿衣服的罗雷,吴悠支起身子用手机打开了共同的值班表,“他可是在‘那一边’哦。” “此时不去,要待何时?”扭头就走的罗雷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在安全屋里留下一个背影。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放马过来 “急什么急?急什么急?不过倒也奇怪,你这么急可还真是少见。” 将散落在桌上的怪异步枪组件干净利落地重新组合到枪架上,武然这才转过头来和罗雷四目相对。 “你先看看这个,不要着急,看完之后咱们再来说你讲的事情。” 桌上的那步枪已经全然没有了恩菲尔德原版的痕迹——大概只有那短弹匣和木质护木能看出一点它原本的痕迹吧。 除此之外,这步枪要比普通的恩菲尔德沉出不少,拿在手里显然能够感受得出来,因为它在枪管的整个右侧加装了一整套的导气管道与活塞。 原本全靠抵肩的射击手段也被大改,整个木枪托现如今被环氧树脂改成了另外个形状迥异的带孔手枪握把枪托,而前段的木质护木则已经增设了上下两段皮卡汀尼导轨,在下面的那段还额外固定了个直握把活脱脱就和现代的半自动步枪没有什么区别。 “南非工程师赖德在1940年的设计,修车王工厂制造插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半自动步枪?”检查了下弹仓,又拨动了几下保险柄,罗雷就把这东西重新放回了桌上。 “是,”武然点了点头,“倘若无视掉你现在手里的新握把和导轨以及反射式瞄准镜,这插件只要给枪管扎个眼儿就能安装,然后再配个防风的铁壳” “我就说这东西有个屁用嘛。”比起武教头,罗雷的枪术连坑爹都不算,但他好歹已经有了轻武器发展的大概思路。“我们要把这东西直接递给英国人,他们不止要欢喜,怕是要发癫了吧。” “中国有厉害的轻武器设计师”——这就是穿越者们想要表达的内容。而用眼下这枝太过超前,超前到前卫的半自动步枪去当敲响皇家兵工厂的大门无疑是作死光是其枪身上的纽扣电池,环氧树脂和皮轨就足够枪械产业和相关产业立地来一轮产业革命了。 “这东西是本教头自用的,别想多,它也不只是‘有个屁用’而已。”武然弯下腰,从房间里另外一个角落里的保管箱里抽出一枝丑陋到极致的步枪,“这才是正主,准备漂洋过海的那个。” “真是丑爆!”罗雷不禁立刻对着它开始吐槽,“木质的枪托下面直接钉个直挺挺的木棍儿当小握把,你们要还原历史也不要是这么个还原法呀?” “老王他留了句话,”武然答非所问,“他说你一定会吐槽这枝样枪” “去去去,就他不对英式审美反感?开玩笑吧。”罗雷的神色顿时严肃下来,“说正事,改装这俩用了几枝老李?” “我想想两枝老李是完全拆散用以测绘原理研究的,为了改装原理样枪又用了两枝,其中一枝完全损毁,另外枝还在老王那。至于我手里的这枝,那也是第二轮才成功的试验定制品,还有一枝就在你面前,算是‘初号机’吧。” 听着对方平淡如水的叙述,罗雷心中不禁有几分肉疼。这改装出最简单的赖德半自动步枪就整整用去了七枝恩菲尔德,要是想要改出新西兰方案又不知要对多少恩菲尔德开膛破肚,科研吃钱真乃诚不我欺! “别顾着心疼。”武然转手丢出了张账单,“我手里的这枝原型还能用些许工程塑料立体成型和树脂倒模来制造部件,但你刚放下去的原型枪里头所有的零件就都是用车床一点一点切削出来的” “不要再说了!”罗雷摆摆手痛苦地喊道。他不用看那账单就知道上面的数字究竟有多可怕——那当然不是在民国位面随便花的纸,那可是在本位面确确实实花出去的钱! 武然收起账单,这才晃悠悠地绕回了刚刚的话题:“那么,比起这些事情,你还觉得十人队里有林国赓的眼线是什么紧急的待处理事项吗?” “除非你已经有谱,那我就不问你了。”罗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现在对他们培训的东西,应该还没有太过于超前吧?” “哪有。”武然摇摇头,“超前又能有什么要紧?这些人个个都是手脚布满老茧,就算有林国赓的眼线,那也不是他带出来的人!” “带出来的人”这句话其实说得相当隐晦,武然在这里又一不小心用上了虫洞对面的说话习惯与方式。这其实指的不是什么其他人,说的就是联系最紧密的亲族家眷。 林国赓在厦门地界内用他的人事权利提拔了大量的亲戚担任重要职位,至于这些亲戚当中拥有人事权利的又提拔了多少亲戚的亲戚,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人盘踞了整个闽厦的上层建筑。但毫无疑问,他们依旧是整个社会的金字塔塔顶,和苦哈哈们几乎没有多少关联。 “看来你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武然把罗雷的左手一把摁住,手心向上。“你看看,你这手就不像是干粗活的人手,放在民国那叫富贵之家书香门第,不用担心在泥塘里摸爬滚打。至于我的手也不像干粗活,因为这种人的手上老茧会在特定地区出现,而不是遍布整只手掌,我这就是完全的擦伤擦出来的” “放屁,”罗雷倔强地还了句嘴,“我这老茧不也有吗?指头上,你看好了,每个指尖都有的!” “你这不就更惨了吗?从小少爷直奔卖艺不卖身了。”武然半开玩笑转向逐渐正经。“那十个人的手我都亲自端详过,那都是指甲盖里尽黄泥,握杆老茧换三层的货色,和咱们里头任何一个人都完全不一样。” 现代城市居民出身的他们很难去想象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民国农民们到底有多辛苦。比起现代那些家里有自来水,懂些卫生常识的农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去如何保养自己的双手,土和泥在积年累月的劳作当中早就渗入了皮肤与角质当中,就算是彻底地用清洁液洗刷一次也根本洗不掉那痕迹。 这辛苦时光的积淀绝无可能造假,武然在挑选十人小队的时候就已经刻意地在这方面上注意了些许,现在罗雷提出这问题,他自然就用之前的研究结果作答了。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罗雷坐在椅子上接了杯咖啡,听着武然的叙述,一会儿就有了点头绪。“他们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林国赓手下人临时招来的探子?” “不不不,管他原来是谁的人,我们知道他这一二十年过得也不容易就行了。”武然把手中装订成册的十人小队资料放在桌上,“年轻人还没形成自己的善恶观与世界观,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很容易把对他们好的那一方反客为主。你要记得,现在的中国还根本不是民族国家,很多人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他们自然也不会例外。当然,咱们还有更大的杀器。” 在这一刻,茶馆里吴祥子的一席话又无比鲜明地浮现在二人眼前。 “瞎混呗!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现而今呀,宋恩子,该怎么说啦?” “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 宋恩子的话听上去是有那么几分卖国求荣的味道,可却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民最朴素的是非观。沦陷区的敌后工作之所以能办得比国统区要好,民生还没有国统区那么凋敝,正是因为对沦陷区的人民要比国民党更好。44年大陆打通作战中国民党军队被平民解除武装,也正是因为蒋介石亲手下令开挖花园口制造了个黄泛区。日寇固然可恶,可蒋记呢?只会更可恶,人民们固然不懂什么是九九乘法表什么是简明汉语词典,但他们心里还是个明镜似的,知道谁对他们还行,谁从头到尾都在敷衍他们。 “我们要帮他们形成真正的世界观,用知识去武装他们,充实他们的灵魂。十人小队如此,工厂工人也是如此嗨呀,罗雷,这不是你自己提的主意吗?你自己怎么忘得一干二净,还摆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把柄 刘耀辉轻轻地从床上起身,又蹑手蹑脚地从铁架床上蹬下来,生怕吵到了这十人大宿舍里的工友。 昨天工人们就已经将最后一批生产货整理入仓,又加班到深夜把设备全部按照罗雷的要求洗了个干干净净。而今天是周日,而且隔周就是春节,所以华鸽厂今天也不加班。 “下午才发工钱呢,你还不多睡会儿?”下铺的叶承志本来就被外面晒进来的阳光照得迷迷糊糊,这下子又被刘耀辉吵醒了。“别迷糊了,今天又不上班。” 从今天开始,华南系企业大部分的员工都要放个完整的春节七天假。不管这些工人是居住在咫尺之遥的市区,还是在那牛车一天来个往返的偏远农村,亦或是“不远万里”从同安、泉州漳州等地来寻生计,在名义上统统享有七天的大假。只要在正月初七这一天能按时回厂,就能接着上班拿薪水。 至于某些工人不想回去,那么厂里头还为他们开设了个“突击学习班”,不仅给钱花还包顿年夜饭。而这“十人小队”毋庸置疑都被划进了“突击学习班”里。当然,他们自己可觉得这是发大财的捷径,自是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抵触。 刘耀辉的手抖了一抖,死死地看着床上的叶承志。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叶承志的眼皮很快就又合上了,转了个身子之后不久就和其他人一样,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呼。”他松了口气,转身把和华南厂制服不一样的便服和鞋帽都穿戴齐整,轻轻地将宿舍门带上。 他的行为虽然从摄像头里看着有些诡异,却也是平淡无奇:因为此时此刻,华鸽厂宿舍楼中正有不少男女员工跟刘耀辉一样,从各自的床铺上爬起穿衣戴帽,拿着工钱的剩余到那市中心去寻点享受和慰藉。 “还不能武断确认是他。”吴悠站立在厂房的办公室窗台上,把手中的望远镜放了下来。“不过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奇怪。你说怎么办?让人出去跟他?还是?” “他这一出去起码又是半天,而且少不了跟咱们兜圈子绕弯路——如果他确实想要跟谁见个面的话。”武然的面前桌上摆着齐整的手枪零件,而他则一边握着个清洁刷一边指了指墙角的防震箱,“你觉得无人机的伪装很好,或者是它的航程很长?或者是说,老吴你觉得你能绕得过这城里的狗腿子?我们还是专心做我们的事情吧。” “那可不见得。”抱着个更大箱子的王林翼推开了房门,“大疆的航摄机,航程绝对够。一分钱一分货来吧,想看什么?修车王直播间开播啦!” 正如武然所料,刘耀辉确实在这几条街上不停地瞎逛。不过他并不是单纯为了绕开可能的跟踪,而是在等敲钟——有人在某条小巷里约了他说点事情,就是在那九点钟声敲响的时候。 要是能有只怀表就好了他四处走动,不时把目光投向街边店铺里头的时钟,心内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可顷刻之后他就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靠自己的那点儿薪水,剩下的钱哪里够买个怀表的呢? 须知在这个时代,怀表可算是比苹果手机更保值保价的奢侈品。几年前发了大财的平汉铁路方面向天梭表厂(瑞士)定制了白铜质地的“平汉铁路纪念怀表”,在当时就值八百银元!莫论刘耀辉这样的“平常人”,就连那些有点家业的中产阶级也不一定承担得起挂钟和闹钟之外的“一转”。 (三转一响进入广大家庭的说法起码也得等到五十年代,而在民国时期让钟表价格真正下降的上海钟表厂要等到1929年才会出现,该厂也算是华南实业的控制狩猎目标之一) 恍惚之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某家典当行里,挂钟的分针差着12刻度仅仅只有不到一刻的距离了。回过神来的他这才拍了拍裤腿和袖子,转身朝着某条小巷快步走去。 “你迟到了。”离着市中心不远的小巷深处,刘耀辉等着的人合上个怀表的盖,忿忿不平地把口中的香烟丢到地上踩灭。 刘耀辉定了定呼吸,只觉得非常委屈——九点的钟声余韵这还在他俩的耳旁,以及这个巷子的墙角回响,这怎么就算自己迟到了呢? “好了,让你去办的事情妥了吗?”来人并没有看到刘耀辉眼里盘旋的不满,只是把自己的帽子又整了整,一脸优越地看向这个他的业务对象。他俩的声音从这里开始渐渐变小,很快就小到了除他俩之外谁都听不见的地步。 “我跟你说,老板知道你在资助你妹妹读集美女子师范,所以让我多给你点酬劳。”约莫十几分钟后,那人又加大了音量,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不起眼的银行票子。“接着。另外,老板让我告诉你,如果以后让他不满意,他还会对你妹妹下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耀辉定眼看了看那两张银行票——那是厦门本地银行发行的纸币,面额也不大,大概就是他在华南一周的工资。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话里头的后半段让他格外注意。 作为家族里头的二男,他算是和三妹一起站在了家族的逆反面。他的妹妹刘梅不愿意在他父亲的撮合下嫁给同村的另外个地主,想去外面见识除了地主婆之外的生活,想去读书——自然而然的,他和她的家长并没有同意这“非分之想”,而是继续执拗地想用这个女儿的幸福去换取整个家族的幸福与“共荣”。 而自小就和大哥貌合神离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却和弟妹们玩得来的刘耀辉便毅然决然跨了海,离了家到这厦门岛来做起了苦力,而在挣了小半年的钱之后又偷偷回到泉州的乡村里把刘梅从闺房前夜的命运当中悄悄带走,送到了集美中学交了第一年的学费。 在这个年代,逃婚还是一件很可耻很要命的事情,是连法警军政都不怎么敢干涉的家族重罪——所以对着罗雷等人的背景排查,他也只片面而模糊地说自己在供着妹妹读书,其他的细节一概都没有说明。 他当然不会知道华南的高层全都是从开明的,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现代社会来的文明人。他大概还觉得如果吐露实情,就连华南的管事人都要把他开除了吧。而刘耀辉的家庭水准也只能算是个自耕农,平时这些个兄弟姐妹也要做苦力活,所以武教头也看不出刘耀辉能有什么毛病——起码在前期的检查之中没有。 “你敢对我妹妹动手?!”这句话终究是被一口浓痰卡在了刘耀辉的喉咙里。他的反抗心理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强——他这二十年大概就反抗过两次,一次是在田间抢花生的时候动手打过他的哥哥刘耀宗,第二次便是带着刘梅逃出了婚宴,一路狂奔到了集美女子师范。 “我我明白了。”他的喉哽抖动了两下,吐出了这么一句从字面上看来平平淡淡,结果语气却是满满求饶的话语。“我会为老板尽力去做的,请尽量尽量不要对我的妹妹下手,也请你不要把她在哪的消息告诉我家族的人呀。” “那还是要看你的,看你的表现呀。”对方看着他硬上来又软下去的眼神,心里得意得不行。“你只要能办事,老板还是会让我为你着想的。因为老板也怕你被华南的糖衣炮弹侵蚀嘛,大家都不容易的呀。” 揣着怀中那已经有点皱巴的两张银行票,刘耀辉就此离开了小巷,回到了华南整修过的水泥马路上。 “林哥,老板有这心思能关心到底下的小仔?”从小巷的另外一个拐角里冒出来一个刚刚和刘耀辉面对着的人打扮相似的家伙,“你该不会是在骗他吧。”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大老板!”林哥不满地又点上根烟,“二老板可是来者不拒,管她是女学生还是小姑娘,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林哥的意思是?” “不用说了,你我都懂。”地痞林哥长出一口气,“有二老板做他的妹夫,刘耀辉这小子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他实在是过于趾高气昂,过于骄傲了——以至于没能看见就在那巷子的角落里,躺着个其貌不扬的,和小拇指一般大小的小玩意儿。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反咬一口 而约莫半小时之后,又有个穿着考究上衣的人影捏着根香烟不经意地“晃”进了这条小巷,靠着墙看了下手中的腕表,而后在不经意间弯下腰捡起了墙角里的小物件。 “ok”。这人对着白云中的一个小黑点轻轻做了个手势,随即迅速地离开了这里——这一过程无人目睹也无人发觉,除了那台精准悬挂在云上的旋翼无人机。 这旋翼无人机随即也摇晃了下,便平稳地朝着偏北的方向飞去。它的下腹和悬臂面对地面的方向都涂上了蓝白混合的迷彩色,寻常人还真难从地上用肉眼分辨出这个上千米空中的鬼魅。 而在鬼魅的中心正下方,两只一大一小的眼睛正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不夸张地说,就连那街边人家晾衣架上的袍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好,完美回收。”在华鸽厂的安全室内,王林翼松了口气,手里还攥着和那掉落在墙角里一模一样的小物件。“吴悠,听出点什么门道了没有?” 这东西其实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就是个微缩版的无线电通讯话筒,只是传输距离稍微远了些许。这话筒从旋翼无人机的吊挂载荷里头释放出来,精准地掉到了刘耀辉停留在的那条小巷子里,而后也顺利监听到了刘耀辉与“林哥”,乃至于地痞“林哥”和其他地痞所交流的一切内容。 “听出来了。”两遍回放之后,吴悠这总算是彻底搞清楚几个声音之间的关系,和这些声音背后所暗藏的故事。“小刘的妹妹——叫刘梅,似乎是以家里人所不齿的手段逃出来到集美女子师范去读书的。” “哎呦,妹控?”王林翼突然兴奋起来,“这小子我看着挺正派,没想到居然是个妹控” “你的脑神经总是在机械之外的领域接到神奇的地方。”吴悠把转椅踢开,连着椅子晃悠悠地转了一圈到书架里拿出了本资料,丢到了王林翼面前。“这是逃婚。旧社会的女子没有几个能够自主选择婚姻与配偶,区区一个农家女子当然也不能例外。她估计是被家里人许给了什么她不太愿意与之生活的人,或是她想要到外面来见识一番,这样的情况其实蛮多见的。” “嚯。”王林翼一拍脑袋,祖母祖父们叙述的故事开始在脑海里重现。 “但是她们通常能选择逃避,逃出将她们囚禁起来的生活,特别是在本家和亲家的实力都不足以辐射到宗族居住地之外的时候。刘耀辉祖籍泉州,你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 倘若假以时日,刘耀辉在底细干净的情况下成为了华南集团下属武装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华南体系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他和刘梅的宗族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后呢?” “前因还没说完呢。”吴悠把刚刚写得一片潦草的记事本也丢到了王林翼面前,“他妹妹就读于集美女子师范,那么是谁去供她读书的呢?当然是这个协助她逃出来的不孝哥哥了。这里的细节很有意思呀。” “难怪这家伙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武然恍然大悟、 “于是乎,自己觉得很神通广大的地痞就拿他的妹妹当成是让刘耀辉来为他们效命的把柄了。”记事本上一条红色的弧线瞬间将三人的名字圈连接起来,原本相关与不相关的人们就此在命运的纠缠下连为一体。“而且还有一个细节很值得注意。那地痞效力的‘老板’有两个,其中一个明显对刘梅这样的女学生毫无感觉,另一个则好像来者不拒,守备范围甚广。” 记事本上从地痞“林哥”的圈子连向外界的红线还有额外两条,一条属于“大老板”,而另外一条则属于“二老板”。当然,吴悠在他们各自的圈子里都加上了引号,代表他们的身份还不为人所知。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这是一场戏的可能性。”吴悠把记事本合上,看向目瞪口呆的王林翼。“但起码我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且刘耀辉的脸色也应该不是在演戏。如果他的演技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应该是在百乐门,而不是在这里跟我们搞事情。” “我回来了。”哔哔一声响之后,刚刚外出的罗雷推开了门,从口袋里丢出了个小物件。“怎么,研究得有点眉目了吗?” “有。不过不用着急。”吴悠把摆在二人面前的记事本又推到了他手上,“好好看看吧。这里头我整理了个导图。我现在有两个主要的研究方向与思路,你可以来和我们稍微参考下。” “明白。”罗雷把帽子放了下来,拿起了那记事本仔细端详着。 在那之后,便是年末的前一周。和预计的一样,华鸽厂在厂门外摆开了个特卖会的招牌,把除了送往各大经销商的罐头都摆在这里打了个折卖了个七七八八。 不到半年,在这小城里对华南系的风评就从零好到了有些夸张的地步。华南修缮了市区的繁华街道,水库项目也让很多人感受到了工作岗位所带来的繁华好处,当然还有这华鸽厂所拉动的农业发展与居民桌上的丰盛美味。 而当到了年关将至的时候,这些特卖会上销售的罐头也一定会遍布整个厦门岛的寻常百姓家中——只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过于便宜了。这样的前景让华南系的各位也都很开心。 “几位大老板今年不用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吗?”在某节识字与常识课的末尾,有个来自华南工程的学生对着对着庄斯文这么问道。“今天大家都在传些消息,说大老板们要和我们一起过年” 选择留下来的工人们终究是少数。他们当中有从内地逃难至此,已经无家无依的饥民;也有像刘耀辉这样被迫和家里决裂的年轻人;也有为了出来拯救父母可悲的经济状况而决意在节日里多赚两个钱的奋斗者。原本他们的未来就是在这十几年里沉沦于国家的混乱与不作为,或许还会在十几年之后的国难当中送命,变成那个僵硬的数字当中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墨迹分子。 但摆在穿越者面前的,都是一条条精硬的汉子,更是华南今后的希望。庄斯文摆摆手,积蓄了些许的气势之后回答道:“所有留守厂内和我们在一起的员工,我们华南都会摆出个丰盛的晚宴,让你们都感觉到这里是你们自己的家。” “不只是这样啊,庄工程师。”罗雷应声而进,“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如果各位有什么孤儿寡女,独身一人的高堂老母之类,” 他略微停顿,把目光按在了端坐于中排的刘耀辉等人之上,“又或是身无所依的兄弟姐妹,咱们这个华南大家庭都是愿意接待上一顿年夜饭的。而且如果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华南工程和华鸽罐头也都是广纳贤才,来者不拒呀。” 他满意地合上了大吹大擂的嘴——就在他说出姐妹那个词的时候,罗雷清楚地看到了刘耀辉的脸色为之一变——真不枉他在安全室里对着几位呆若木鸡的同伴练习了一刻钟的时间。 而在他宣布完之后,就有学员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想要提问详细细节。这当然也只罗雷等人的预料之内。持续的自信建立让他们从沉默寡言的农民与苦力逐渐变成了敢于提问的工人与学生,原本对上位者惟命是从和消极逃避的他们也终于会为自己思考而提问,把头脑用在正确的地方。 “大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罗雷在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之后才开口回答,“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于晚饭后再行提问,就不要浪费大家宝贵的学习时间了嘛” 这只是一个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把倒钩漏出来呢?罗雷缓步离开了房间,和外面等待着的众人一起露出了邪笑。 现在心神不定的刘耀辉也自然不会知道,这一手杆子打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妹妹刘梅,而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人物。不属于这个位面的蝴蝶抖动起翅膀,而这世界又有谁能知道它会去向何方?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大老板的忧郁 “哐当——” 一只漂亮的茶杯就此摔碎在地上。除了摔碎茶杯的事主,厅堂中的其他家人对此都既不敢怒,也不敢言。这一家之主尚在气头上,谁动他就是个受气包的命呀。当然,客人倒还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只不过这家的其他人倒也管不着了。 “左一个华南,右一个庄斯文!”周醒南来回恼火地踱了几步,依旧是气得拂袖直骂。刚刚地痞“林仔”向他吐露了不少打听到的华南系情报,可这非但没有让他放心,反而让他更加恼怒非常。 早在林国赓来厦之前,他周醒南就改建过漳州城,建立过道路专门学校,六年前市政会委员长一席还在的时候他还曾经出任! 每当他谈起这些经历,他脸上的红疤就免不了随着面部充血发光发热一番——那是他心情好的证明。历史上的他也会继续在这方面呼风唤雨,直到数年之后闽变发生,林国赓失势他便也不得不离厦 但现在继任市政办公署会办兼堤工处顾问的他居然要落于人下,甚至坐视自己控制下的路政、堤工两处逐渐被人架空,这可是真真要掘去了他的根! 这也没有办法。周醒南在华南之前的路政工作时,规定马路全线之征地费用及工程支出均由修路地段之店屋按照门面宽度摊分,这又怎么能如所有人的愿?更别说马路沿线的祖坟、屋地了。反正有了海军手下的军警撑腰,就算是民怨公愤也有这铁腕老大压得死死的。他自然是一个轻松。 但这本他得意洋洋的“厦门征用土地章程”在华南工程面前很快变成了废纸一叠。招工?华南手里有得是钱!洋灰?华南的洋灰订货在厦门港是一船接一船地送上来!征地?华南的丈量工早上上班,下午就能让住户心甘情愿地拿着钱滚蛋,一句怨言都不拉下 短短的几个月,华南工程就已经打通了几条之前路政处没想也根本不敢想的路段了。为此,林国赓自然是不会对他这个多年的老会办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但须知这路倘若这样修下去,他的财源可就这么断得无影无踪了呀。 当他委托地痞在华南系当中“找钉子”的时候,正是市面上华南工程的风刮得正盛的那几天。水库水厂的剪彩里有华南,道路修整的工人马甲上绣着华南二字,就连坊间也在风闻,华南工程的留洋才子庄斯文想要填筑鹭江道第二堤岸!这简直就是把手伸进周醒南的口袋里! 填海得了的地,那还不是他周醒南的命根?更别说他平时吃的饭,用的钱,每一分一毫不都是从那征用土地的民脂民膏,从林国赓给他的拨款里头削尖克扣的? 而天天起早贪黑,不是下工地现场指导的庄斯文当然没有在乎正在被他挤兑的路政与堤工两处的死活,倒是在罗雷的规划里,这两处迟早要被穿越者们实际地控制在手心中。至于那比海军各大亲族要不起眼许多的“粤军残余人士”周醒南,则连穿越者们的法眼都没进哪怕一丁点。 但毋庸置疑,向林国赓进谗言极力诋毁华南工程的人就是他。这个时代的公司有点私兵一点都不令人奇怪,林国赓一开始是相当不以为然的。 “就连少将也被他们迷了心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周醒南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好像端坐在他面前的是林国赓少将,而不是“林仔”这个地痞似的。“他们要做的事情将会坏了咱们的规矩,断了咱们的生路,让咱们万劫不复,少将您可真不能为这点小便宜就许了他们特权呀!” 这话从比穿越者更高的上帝视角看来自然不假。但林国赓又怎么会明白呢?当然,说了他也不信。对于林国赓而言,想靠着洋人和他在这里用着“实业救国”的名分发大财的华南众和周醒南哪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一丘之貉而已。至于哪个丘上的貉更能得到他的倾斜,那自然是给他带来更多便利,让他感觉更放心的那一个了。 所以,他动用已经在林国赓明暗控制下的地痞流氓冲击华南工程与华鸽罐头生产秩序之计划迎来了理所当然的阻力。这些冲击过台籍日本浪人的地痞早就被林国赓所控,和那些吆五喝六的警察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在后者还满心欢喜地吃着华南给的“辛苦钱”之时,指望后者让路给前者把饭碗里的水搅浑,甚至是把饭碗摔破——那怎么可能?这是不是傻?更何况人家华南系的背后是清末就在这里扎根的太古洋行,想和洋人明对明地作对?是不是活腻了想换个胎投一投?周醒南当然没有这个贼胆,只好悻悻地就此作罢。 至于其他和华鸽有交集的商人们,周醒南也说不上几句话。做酱菜和酱油的大同现在可是每天都乐呵呵地按照供货协议往华鸽厂送半成品,巴不得华鸽厂早日扩大生产规模,然后再注资给自己换个更大的晒场;自来水公司和电灯公司的主管主线现在都是华南厂承包建设,按照协议来说一分现钱都不花(全部抵扣了服务费用,十分实扣的话还是华南对二厂的让利),天天就看着那账单岂不美滋滋;至于那在金厦两地撒网的渔民,更是视华鸽厂和华鸽厂的订单如再造父母,就差高喊出“华鸽老板赛过我亲爹”了。 再比如港口工人、码头上的车夫、搬运石头和沙土的非华南在编闲散苦力,甚至是原本路政堤工两处底下的小办事员,在这小半年里无不是得了华南众的好。不管周醒南如何气急败坏,到头来还是得承认个可怜的事实:现在的他在这厦门小城里,是个名副其实的独夫寡人。 所以曾经能在这厦门城里也算个呼风唤雨的周醒南,环顾四周之后也就只能找到林国赓来哀叹求援,乃至于是给华鸽华南两厂下眼药。 但这眼药一到位,华南众似乎就像是有扎进他这里的眼线一般,迅速地收敛了些行为。周醒南顿时就感觉这一拳虽然用出全力,最后还是砸在了一整箱的棉花上,打了等于白打。 “您也不要太过于动怒呀。”林仔淡定地喝了一口周醒南府上沏的好茶,咂了两下嘴。“少将他有他的打算,可大老板您是要为您自己活着的呀。您只想着靠着少将,可少将他要觉得现在,在现在的岛上华南的罗先生,华南的庄先生比您要重要,您还能继续靠着他吗?” “你”周醒南半晌说不出话来,但他深层次的意识也不得不服从于对方的说法。只要林国赓依旧是这里说一不二的警备司令部司令,依附于他的自己前途就将继续渺茫下去——起码不会比现在于各方都称心如意的华南系来得更加耀眼,而且将会一直一直地此消彼长下去。 “不要急嘛,大老板。”林仔意味深长地看了周醒南一眼,“我这里有一个二老板,他也想对华鸽下手哎呀,莫要用那么受惊的眼光看着我嘛。是对华鸽的小工,不对,是小工的妹妹。所以呢” “赶紧说。”周醒南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脑中的某处神经终于接上了线——“林仔”在盘算些什么,他也能猜到个十七八了。 林仔又饮了一口茶,吊了下周醒南的胃口,这才问道:“倘若华南的吴先生今天开始想要对付您,但是这厦门城里没人能允许他对你直接下手,那你的妻儿和你的家眷呢?” 周醒南顿时从头凉到脚。他的家人除却亲密的直系亲属之外,有不少还在汕头——就算冲突发生在厦门,那也没有谁能把战场约束在厦门,约束在福建呀。 换句话说,海军在福建维持得了秩序的地方,在这1927年的春节之前只有两处——一个是福州马尾,另一个是厦门岛。至于厦门岛之外的广大闽南大地乃至于整个福建,暂时只是停留在陈绍宽和蒋介石谈判的海军易帜条件当中第三条“闽人治闽”里。 他林国赓再怎么神通广大,一个海军陆战队团现在也是随着军舰在福州以北。够不着林立山头的土匪和民军,维持不了厦门岛之外的秩序可他们可以,林仔的“二老板”们可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周醒南毛骨悚然的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肮脏同盟 可以毫不夸张地这么说,从民国初年到建国初期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大地上广大的农村地带完全没有一个统一而稍显公正公平的秩序。一片混沌当中,稍显正面的那边被后世的研究者叫做“宗族”,而反面的那边在学术界被叫做“地下社会”。 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黑恶势力”,而是实打实的土匪与会道门教团。在共和国的初生政府以铁腕手段加人民群众汪洋大海强力镇压住这混沌之前,就是这两股势力在完全主导着中国乡村的秩序。至于后世网民吐槽的支部不下乡,那又算的什么?这混沌主宰的地方,几乎就是个没有王法的异世界! 当然,即使是正面的那一边,也是混沌的一部分,混沌本身不能算是真正牢固的秩序,里头有着超过人伦的善——譬如刘耀辉对他妹妹的拯救,自然也有超过人伦的极恶。 这极恶没有形状,而现如今这极恶居然盯上了自己! 一滴冷汗,悄然地从周醒南的脸庞滑了下来。他还以为自己跟着同乡的粤军走,到了这东南第一文明都市,就能离开这混沌的手掌心呢。 他自己是想不到,在这偌大的民国,粤军也好,国民革命军也罢,乃至于闽人控制的海军势力,这些终究都是从旧时代的混沌降生下来的畸形儿。他至始至终就没逃开过这恶心得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但是他是一直以来确确实实想要逃出去的。 而这污浊的混沌并不止是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影,更是盘旋在华鸽华南两厂许多有所顾忌的员工头顶上。他们的家人一时半会还都在这混沌的控制下——而如果那些土匪真真正正向宗族势力施加点压力,宗族势力大多数情况下是会把这压力原封不动地传导给这些可怜蛋们家人的。 “咱们的林少将不愿意给大老板您办这个事,可也有另外的人愿意给您办不是嘛。”地痞林仔一睁眼就看出了周醒南眼里的犹豫和交织混杂。“现在,福州整编的新编第一军,周大老板您应当知道吧?” 这个新编第一军,是何应钦为了扩大北伐军于福建的声势和战果所下命令集结的民军。在北伐的各个战场,六个土匪民军头目被委任了六路游击司令,协助北伐军迅速地取得了一省之地的胜利。 而在1927年的一月初,这些民军在何应钦的命令下于福州集结待编。这八千多人在蒋介石的电令下被合编为新第一军,谭曙卿任军长,下辖三个师,又一个独立旅并两个独立团。这部队基本上在福建各地填补了原周荫人部军事势力被击溃之后的真空,但至于造成的影响恐怕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知知道。”周醒南打了个寒战。他大概知道林仔嘴里的二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了。起码得是个能说上话的团副? “我这老板呢,是独立二团的团长。” 林仔含糊地说完上半句,掏出了根烟径直插在了嘴里。这周醒南也顾不上自己的颜面,赶忙给这位反客为主的座上宾掏出了根洋火,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根擦亮的火柴给对方点上了烟。 “他姓叶,不过我们这些小弟一般都不叫他名字,他还有个小名叫做‘掽仔’,我们就叫他‘掽哥’。” 这话听上去是挺像唠家常的——可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呀。周醒南平日里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知道一些事的,对这八闽乡里里的头面人物也能有几分记忆。至于这个“掽仔”是谁他或许不知道,但他隐隐约约发觉,这个姓叶的独立二团团长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让周醒南一时间有些迷茫。 “说起来,我并不姓林,那只是我的假名。”林仔吞云吐雾之间,干脆也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如你所想,我姓叶。而能在这厦门岛上落稳脚跟,全靠着我那同安莲花山镇的亲族们鼎力相助” 同安的莲花山是个什么地方?土匪叶定国啥?叶?周醒南当时就全醒了。这支由宗族势力一步一步劣化成的民军土匪势力虽不敢说是“威震闽南”,但好歹也是横行于同安-安溪地区的闻名恶霸! 周醒南点了点头——这下他可是全明白了:“那你的团长老板打算怎么办?” “周大老板你想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八闽的民军于他那里现在都能差遣得动,只是钱的问题。” “钱”周醒南闭了许久的眼,忽然又猛地睁开。“不就是钱么。钱的事情好说,好说!” 周醒南当然知道自己肯定要被这个自己招来的小地痞和他背后的“二老板”敲一笔竹杠,而且免不了今后在路政和堤工两地和这些势力蝇营狗苟,让他们的黑手染指自己的产业不过,这都能忍!要是放纵华南的人这番下去,自己哪里能还有机会谈钱?哪里还有机会谈什么路政和堤工的产业? “您能掂得明轻重那是最好。”地痞林仔忍不住露出了贪婪的笑容,他的嘴角诡异得就像是冬末的霞光一般。 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周醒南的困境,知道了的人也急着和华南进一步打交道,不会去理会一个小小的会办是死是活——反正像华南这样的怪物一旦从胎动当中诞生,有些人如果不避开它的前进轨迹,就必然会被碾压成一文不值的残渣。 而“独立二团”的团长“掽仔”,也就是土匪头子叶定国的弟弟叶定胜,在去年的民军头目入厦会议路上看上了列队欢迎的集美女子师范学生刘梅,这倒是没有掺水的事情。而刘梅又是刘耀辉的妹妹,这个关系网绕了大半圈又绕回华南,这确实是一点毛病没有的。 就在这一晚,一个同盟就此诞生。这同盟的三方本不该有交集,可还是为了同样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周醒南这边希望着小城外面的土匪能为他给华南系企业的农村出身员工施压,继而让华南屈从于他定下的游戏规则;而叶定胜则想将猎艳的魔爪伸进集美女子师范这个学府;他的哥哥叶定国或许看得更远些,想要把自己的势力从同安一隅扩展到这繁华数倍的小城里。 最后在其间居中调和的地痞林仔,则只是单纯地想要钱和地位。靠着为二老板推荐大老板和的渠道他能获得地位,再反手从周醒南这里获得金钱,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在这年关将至的日子里,林仔马不停蹄地登上了北上渡海的航船,启程到莲花山脚下的土匪窝去促成这一桩生意。而周家则在周醒南间歇性的怒气发作和战战兢兢中迎来大家都露出虚伪和气的春节。周家人各自披上了名为喜庆气息的面皮,和远亲近邻聊些无足轻重的家常,但每人的心里都挂着只有自己才清楚分量的秤砣,有着不敢说出口来的心事 相比起对手那里的一片药丸景象,华鸽厂区和以华鸽厂区为暂时根据地的华南工程驻地显然要好得多。原本停工暂封的部分机器被重新启动起来,就连原本不是罐头厂员工的工程队工人们,乃至于华南的洋人工程师也在厂区里带起了橡胶手套和口罩,到锅具面前开始各显神通。 蒸汽带着食物的香味,从厂房的铁皮排风烟囱里被吹散出来。虽然白雾很快消散在冬日的盐腥海风当中,但是周遭的居民们很快还是闻到了那些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食物香气。 当然,这会儿华鸽厂全力生产着的并不是罐头。比起平时的生产,现在的华鸽华南工人们的热情要更上一层——锅里煮着的大块肉、骨汤、乃至于油锅里炸着的面食点心,厂房外架起来的煤炉炒锅里的菜肴,那全都是他们自己将要享用的年菜。 “今天又来了两家。”在厂中巡查着的罗雷打着哈欠,迎面就撞上了捧着个“记事本”的武教头。“老夫掐指一算,剩下没来的只有六家人而已。” “其中也包括刘耀辉和他妹妹对吧?”罗雷瞪了他一眼,顿时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把脑中思绪击打得一片空白。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入乡随俗 “阿兄啊,这不等于是蹭人家的饭么?不大好吧” 刘耀辉扭过头去看向了在牛车后背着个包的刘梅,本有些不安的思绪又因为那秀丽的面庞而被压制下去。 从丘陵当中的农村里走出来的刘梅,已经不似原来那般面朝黄土背朝天时那样被尘土掩盖了面容那般“平凡”。须知就算是英国女王皇冠头顶上的钻石,埋藏在黄土里也一样发不出什么光辉。更何况这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翠玉,算不得什么钻石珍宝。 但正因为那翠玉从普通的原石中被“开凿”出来并恢复了她原有的光辉,所以她必然免不了遭受世人的抢夺。或许在此之前,自诩为她“主人”的虎父狼母已经将她许给了另外不识货的主人,但总有人会知道她真正的价值和希冀。 能够进入女子师范并不仅仅意味着远离那些繁重的农活和磨灭人耐性的家务活、农活与“繁殖工作”,而在于能够接触那些使人高尚的知识与工作,还有相同志向者营造出的氛围能让人变得脱胎换骨。 “这你都已经问了第三遍啦。”刘耀辉平静地答道。“那是我东家的的‘福利’。他们似乎喜欢看到我们与他们同在就算过年过节也是一样。” “说起来不太不懂啊。”刘梅摇了摇头,让她强嫁给地主的遭遇使得她一直对这些“有钱人”印象不是太好。“你的新东家为什么要对你们这么好呢?说来阿兄你莫生气,你现在也还是个普通的苦劳工吧?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什么猫腻?” “你阿兄不比你读书多,什么猫腻狗腻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啦。”刘耀辉有意地向他妹妹隐瞒了他参加军事训练的经历,“但是我们这些老粗可以看得出来的嘛,东家对我们是真的好,和外面那些狗屁王八蛋不大一样。” 或许只有在和她相处的时间里,刘耀辉才能忘记掉那些给他最大压力的沉重负担——当然,这压力源头可不是华南,而是和周醒南头顶上一样不见天日的混沌。 “怎么个不一样法?”刘梅顿时就好奇起来。“待会应该可以见到他们吧?阿兄阿兄,先给我讲一下他们都是从哪国来的什么人吧!” 刘耀辉脸色当场一窘——华南系企业的领导层到现在加入的一共有七人,预定被纳入范围的还有三到四人。这三四个不属于本位面的穿越者刘耀辉自然是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丝一毫,但就连这些有走在本世界的七人,刘耀辉也是无法从自己职位这个“管”中窥视到全貌的。 譬如现在周旋于各种车铣床之间的王林翼,以及长期在日系商社、财团驻厦各处周旋混迹的赵佳任,这些人于刘耀辉而言都十分陌生。 “我想一想呀,先讲讲那个华南工程的东家吧他叫庄斯文” “这接下来的应该是最后一家了吧?”与此同时,轮班的庄斯文把手放在平板电脑上,将又一行excel表格头列从代表“尚未到达”的红色变成了“已经到达”的绿色。“孝子可真是多。从这一点来看,咱们应该是真没招错人。” “孝子?”武教头瞟了他一眼,“你看这满地的烟馆烟厕,刨去那些瘾君子,我估摸着剩下的都是孝子贤孙。” “那逃婚的算不算?” “呸,算。”武然知道他说的是那带妹妹逃婚的刘耀辉,“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道理挺浅显的嘛。” “浅显你个棒棒锤!”庄斯文在前几日也是提过想在课上讲几句有关于自由婚姻之话题的,可这提案当即就遭到了其他众人的一致阻止,这让他到现在都有点耿耿于怀。“前几天你们还反对来着,说这对于他们来说太前卫” “你得想想,这句话到八十年代都是前卫者们的口号,还是在城市居民当中。”罗雷推门走了进来,话语里却不似平常那样平静,而是带着些焦急和不安。“那前卫者呢?到现在还没来?” “是。”庄斯文将平板电脑朝着他晃荡了两下,“这时代没有手机,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放在当代,这来回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罗雷反复在房间里踱步,焦虑和不安溢于言表。“可该死的,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牛车此时依旧以缓慢的速度在各处移动着。其上既有着土匪团长想要得到的权力,也有落魄会办的一线生机,自然也有着华南核心员工的羁绊寄托。命运会让他们起码在这一农历年的年末各自达成自己的愿望。可接下来的未来,或许就没有舞台上的各方势力所想的那么称心如意了。 在同安的莲花山脚下,晃晃悠悠的牛拉货车将一个着考究服装的人拉到了目的地。因为已经进入了土匪守军的关卡,所以周围的基本上都是熟人。 周围的村民先是有点惊讶和戒备地地看着这画风不一样的陌生来客。而当他脱下毡帽之后才又恢复成春节时期该有的眼神。 “什么呀,原来是村西的小子嘛。回来啦?长出息了?” 与此同时,牛车也晃晃悠悠地在开上了厦门岛内新修的大道上。在这里,牛车的速度得以近乎提升一倍,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开到了华鸽厂的大门前。 “谢谢了啊!”刘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不大的小钞票,递给了那驾着牛车的车夫。这行为让刘耀辉不免有些肉痛,但又有一股说不上的感觉充斥了心头,让他楞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吧,走吧。阿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反客为主的刘梅就拽着他进了工厂的大门。和刘耀辉熟识的,同属十人队的门卫也并没有阻拦他,而是悄悄地按动了下通往安全屋的电铃。 “来了,来了,总算是来了!”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罗雷顿时蹦了起来。“td,明明是个配角,为什么要让咱们这些主人一通好等,比东家的架子还大啊?” 安全屋内温暖的空气让他们这些华南系企业里的明面人物都脱下了抵御湿寒的衣物。而此时,他们都在整理着各自的衣装,以及对着厂内的各处下着各式各样的命令。 “打开灯,准备让宿舍里的大家都穿好衣服,热热闹闹地把气氛抬起来!”——这是吴悠的声音。 “桌子摆好了吧?那我先去让人准备好上菜!”一直穿好衣服待机的庄斯文首先推开了安全屋的门,到了另外侧的经理室中去。“你们也快点,别特么拖拖拉拉!” 原本用来开会和操练人的大操场,现在已经摆满了从城里租来的大餐桌和华南本来就有的板凳。即使那不足高度的板凳下面垫着叠起数层的砖头,显出一副十分不和谐的样子。但厂内来回穿梭的所有人看着都对此十分熟视无睹,穿梭其间或闲聊或忙东忙西。 “嗨呀,耀辉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啊。”二人刚走进厂内得以看几眼这独特的风景,胳膊上有红色布条的当日执勤员便握着个本本凑了上来。“几位大佬都对你是一通好等,以后要记得手脚得快一些呐。哦,这位就是你的妹妹?” “是,她就是刘梅。”刘耀辉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名牌,把它戴在了刘梅的脖子上。“你还不是我们厂里的员工,所以这东西你这几天得全程戴着,没问题吧?” 即使是在年末这种相对于没人搞事情的时间段,华南的安保依旧不会放松些许。对于这些或尚未成人,或垂垂老矣的家属,华南也对他们印发了一批用以识别身份的姓名标牌。 “当然没问题了。”刘梅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包括姓名标牌在内的,这华南厂围墙里的一切新鲜事物。“我们的老师说了嘛,‘到了罗马城,就要像个罗马人。’” (注:23章有一个名字打错了。脑抽的作者在这里表达一下歉意)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除夕夜上 “哦?不错不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耀辉抬起头来。迎面向他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位华南现如今的头面人物——而说话的那位,则是华鸽罐头厂的“厂长”曾志璋。“你们还别说,看来集美女子师范的教育还是蛮有水准的嘛。入乡随俗这句话的原型,他们的老师也能教到位。实在是难能可贵” “原型?”这回换成刘梅犯糊涂了。“入乡随俗不是一句咱们中国自己的成语嘛?怎么又和罗马国扯上了关系?” 集美女子师范虽然给现代人一种中等职业教育甚至高等职业教育的感觉,其实还是一所包办甚广的学校。考虑到就读此学校的女孩子有大部分没有经受过合格的启蒙及学前教育,所以对于刘梅这样的学生,集美女子师范是从一张白纸教起的。 识字,写字,识数,四则运算,这些普及教育的内容和教书育人的修身养性课程是同步开展的。广度或许够了,可深度不够。现在的她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国家叫做罗马,不知道这个罗马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意大利王国是什么国家,所居何处,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这其实就说来话长啦。”曾志璋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开始卖弄起了他的见识。“这个成语出自六度集经-之裸国经哎呀,不要用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书的眼神看着我,你就知道这是一本佛经就行了。书中描述有那么一个国家叫做‘裸国’。这个国家的人无论男女都不穿衣服。要去经商的哥哥就劝弟弟,在那里不要用自己的成见来对待那些人。” 刘梅的脸上泛过一丝潮红。对她来说,谈论这个未免有些太过于开放。只不过现在她的求知欲盖过了这份羞耻心,让她继续对着对方投出“说下去”的眼神。 曾志璋清了清嗓子,而后继续道:“这裸国的‘lo’字,其实和罗马的外语读音‘ro’十分相似。而‘在罗马就要像个罗马人’,本身就是一句由当地语言翻译过来的英文谚语,也就是‘whenro,doastheroansdo’。所以我们现在中国人挂在最边上的这句话,其实还是漂洋过海而来的。” 这又是扯佛经,又是传统文化,又是一句段落有致的英语,刘梅的眼睛里简直都要连星星都冒出来了。刚刚她的哥哥刘耀辉亲口描述华南的老板们是如何神奇又新潮,那时候的她还不大信——可现在她就信了,毕竟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只不过见着刘耀辉的脸上也泛出了些许轻微的不满,走在他们一旁的吴悠急忙便上前打圆场:“曾哥呀,你看看,跟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子讲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咱们换个话题呗?” “啊哦,是哦。”曾志璋立马换成了一副他早有准备的,“恍然大悟”的模样。“真是,真是对不起呀。不过这位漂亮的年轻小姐应当不会在意吧?” 所见此景,就连吴悠都要不住摇头。只见他急忙一脸严肃把刘耀辉拉到一边,一面摇头一面附耳:“这家伙在国外油嘴滑舌地勾搭洋妹子习惯了,到咱们地上还是改不了这一桩臭习性呀你不要担心,他的眼里从来只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妞,这一点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当然,吴悠也好,在远处忙成一团软泥的罗雷等人也罢,都是不会阻止这位“厂长”去带着刘梅四处把厂内上下新鲜地方逛个遍的。须知“华南员工子弟学校”已经爬上了日程表中的优先地位,那么这学校的基层教师总不能得穿越者来事必躬亲吧? 因为经过数个月的发展,华南系(对外称华南发展)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大家庭。其中包括两个成型了的公司:华鸽罐头厂与华南工程;还有两个运作中的分部,华南(金门)生产合作社、华南安全(金门)。在这两地四位的“战车”上,早已直接或间接绑定了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命运。 而在接下来的一年,从华南内部还刮出更强的变革风暴。这风暴终究会把整个小城的人民全部席卷其中,那么率先布局个教育事业的根子就很有必要了。要不是见不到建立了整个福建教育事业的陈嘉庚先生,罗雷甚至还想直接向他注资个十几万英镑,让他带着橡胶事业与办学事业来入股华南呢。 刘梅、刘耀辉和曾志璋的游荡终是没有持续多久。天色很快变黑,只留下几个华鸽厂房和周遭电杆上的大灯泡照亮了整个操场。 各种各样的蒸笼碗盆被摆上餐桌冒着热气。留守厂内的员工们和他们的家属也齐齐上桌。他们的面前碗筷齐整,但大家都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首先,在这里,我们要举杯同庆,庆祝今年我们和你们,在这片热土上取得的非凡功绩!”刚刚和刘梅侃侃而谈的曾志璋此时举起酒杯,“为了厂内的秩序着想,今天大家依旧不能喝酒。但我要带来样全新的饮料,让大家也能以此尽兴!” 话音未落,坐在位置上的大家只觉得周遭有人提着瓶子接近了他们。定睛一看,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或见得多,或不怎么能见的那些华南“少爷”、“公子哥”们! “来,都坐好,都坐好。”罗雷的手里提着个瓶子,依次在他面前的圆桌前给员工们小心地倒饮料。“大家都辛苦了大半年,这一次就不劳你们费心啦。” 似凉茶般浑浊,但又显出些许透明的饮料从罗雷手中的保温暖瓶中流出,旋即在员工们的搪瓷配杯中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 “这是我们华南接下来一年的新项目,”好像听到了下面人越来越密集的疑惑一般,曾志璋旋即握紧了话筒大声答道。“这是畅销于美利坚二十余年的汽水,喝着只觉得清凉解暑,神清气爽。我们华南打算将它带到国内来生产,今年的年中就要把厂房建立起来!” 这当然不是吹牛。太古制糖已经和华南的代表罗雷达成了初步协议,共同寻求可口可乐的专利授权,以期在厦门建立个可口可乐的灌装厂。其中的主要配料食糖和灌装瓶先由由太古全权,其后又将由太古和华南合资引进美国技术在闽南建立个玻璃厂。而其中供糖合同的期限为二十年。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华南在今后的二十年里每年都要购入至少一定量的糖——除非太古制糖无法继续供应。太古制糖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所以这一揽子合同也就签署得相当轻松。 闽南本就没有大规模地种植甘蔗和甜菜的条件,所以穿越者们也不打算在这里和太古制糖委以虚蛇,乖乖买就是。 员工们哪里知道这些。眼见得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原本只能在祖屋里和孤儿寡女或是老父母们蜷曲在一起吃点炒肉渣拌大米饭的他们根本就不敢想能这么红光满面地坐在这里!他们在做佃户和做苦工的时候,东家恨不得在腊八粥之前就把他们全部赶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过分点的甚至在农忙之后给点钱粮就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一时间,这些员工乃至他们的家属,眼中都不免泛出些泪痕。这种强调企业“家文化”的行为在后世可能只是些滥调陈殇,但在这个民族出现裂痕的时代绝对能有大用。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做合格流水线工也好,能够指导生产线的运作,成为一名工程师也罢,能和华南军共同前进,在指战员的位置上尽职尽责也不错,亦或是回到农间地头指导农业现代化生产也不坏,他们所有人的价值都不应该只是个用后即弃的,只值几袋大米的苦力佃户而已。 “华南因为你们而焕发出生机,而我们也自然不可能让你们受到亏待。”在最后一个穿越者握着保温瓶柄离开操场,站到他的身边之后,曾志璋旋即高声总结道,“各位若是没有家,华南就是你们的家。这个大家庭以实业救国为核心理念,自然也不会忘了国之屋檐下的你们,来,各位兄弟姐妹,各位父老乡亲,举杯吧!” 说罢,他便将那装着可乐的玻璃杯举起,一饮而尽。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峰回路转 曾志璋环顾四周,将玻璃杯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圆形餐桌上。 这里并不是前几日的华南年夜饭局,而是金门岛上另外个沙土铺平的操场。 地方不一样了,但台下的父老乡亲们,乃至于那县长韩福海的脸色却是和华南厂内的员工没甚区别,对于他们而言。这种甜津津的饮料滑入喉咙的一瞬间带来的不仅仅是本能所好的单纯味觉,还有那碳酸饮料所带来的清凉感受。 “呃——” 在场不少人还不由自主地吐了个嗝。而在这奇妙的体验之后,他们顿时觉得体内由于刚刚搬动餐桌、挪动食盆产生的燥热随着这个饱嗝被全部带走,其舒适实在一言难尽。 “那么,请各位拿起手中的碗筷,”曾志璋豪气十足地又将手举起,“好酒好菜,各位不要客气,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话是这么说,这金门县上今日的宴席并没有摆上些烈酒佳酿,而是由轻车熟路的王林翼等本地穿越者驱车去购买了几大桶散装的批发米酒取而代之。这东西度数低,慢慢喝着也不容易醉—— 更何况这金门县上今日来赴宴的本地人一眼望不到边。如此一来,每桌平均分个一瓶,每人平均分个一杯都很为难吧。 不过上至韩福海,下到受华鸽雇佣的金门县乡民,都不会对这刻意安排的少量酒水有什么不满。他们在这一年里得了个为民着想的好县官,又很快得了个能和他们公平买卖,还掏钱给他们买渔船渔网的东家。至于这桌拜年菜好不好最次也是猪肉加大米饭不是? 虽然各种肥肉和其他菜不敢说管够,可这也是油汪汪的不管大人小孩都吃得很来劲。平日里他们的生活条件是要比以前好,但不管怎么说也就是个稀粥地瓜配鱼的水准,一日两餐,稀粥地瓜还未必管够,三天两回还要把米调稀些,否则就要断炊。 可他们依旧感恩戴德。这景象让穿越者们看了也感到心疼。这些海边的住民们原本是连大米稀粥都不太吃得起的——岛上广泛种植着的粮食作物并不是大米,而是从清初被引入福建的地瓜。 地瓜叶配上赶海能得到的海产,这就是大部分群众一日两餐的所有内容。虽说这新鲜海产是真的不错,可烹饪者连放酱油都得三思,通常都是拿锅盐水解决。后世有的大油爆炒等作法一律免谈,这实在是吃久了就要让人吐的。 更别提品种裂化所导致地瓜淡然无味,还有日复一日的贝壳类海鲜,这些东西也就只有果腹的意味而已。后世人可能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的人单单是吃大米饭不配菜就能连吃数碗还吃得津津有味,但这也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作为县长,也作为个普通的草民,”在开席之后,金门县县长韩福海首先找上了在首席这边不紧不慢谈天吃菜的华南穿越众,“我韩福海到任以来,本以为此地要贴补民生极其不易。岛上本无什么洞天福地,也因匪徒作乱没有多少华侨金主愿意投资置业。” 他说的都是事实。金门本身没有九龙江的水流冲刷效应帮助,深水良港的帽子轮不着它来戴。后世的它能够比现在的渔村岛发展得更好些,那是全依仗了上面的十数万守军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但就算如此,它依旧没有一海之隔厦门岛发展程度的十分之一。 “这无米之炊让我实在是伤透了脑筋。”他举高了盛有自家白酒的木制酒杯,“真真是感谢几位雪中送炭别的也不多说,我韩福海也无以为谢,只有对各位先干了这一杯为敬!” “哪里,哪里!”原本几位聚在桌边聊天打屁无聊得很的穿越者们就是为了等这一手,这会儿哪敢继续坐着,也纷纷站立起来双手握起手里的各色酒杯开始扯淡。“县官大人过奖,商人本性,趋利避害而已。实在过奖,过奖” 对于穿越者来说,这个孤立于大海之中的贫瘠孤岛就是八闽各方强权势力的真空。从各混沌中诞生的势力自清廷崩塌的十几年中早就将几乎所有的沃土和风水宝地瓜分了去,要想夺取它们和其上的人民,非得用强有力的雷霆手段不可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块能泊船,能练兵的金门岛显得尤其宝贵。从这一点出发着想,穿越者现阶段组织定期货船往上面输送平价的日用品以及粮食,运来看似不合算的盐以及盐封着保鲜的水产,未来还要在其上建立电厂和冷库、修缮道路、建立工厂,当然是物超所值的了。 而反过来说,光是开设定期货船输送物资这一样,就不是这“县令”韩福海所能一手组织的事情。这货船盘活了金门县和外界的物资交换,让这个贫瘠岛屿逐渐能通过自己的手富裕起来——只此一样,华南穿越众们共同决议向厦门轮船公司注资的上万银元租赁费也就得了超乎价值的回报。 韩福海来敬谢之后,一直都有零零散散的当地居民来持杯道谢。他们多是华南体系下的“模范劳动者”,渔民和盐工都有不少。穿越者平日里就乐见于对他们发放足额的工资并以大红纸公告的方式嘉奖之,今日更不会忘了这个公开宣传的好机会。 “棒小伙挺行的呀!”王林翼操着一口地道的乡音,拍了拍某位小伙子的肩膀。这小伙算是盐田中的积极劳动分子,平日里也没少得那种名字写在大红纸上的嘉奖,以及实实在在的银元奖金。“来年好好干,娶新娘的钱都有了,新娘迟早也要有的!” 这小伙子脸上泛着明显的潮红,可就是说不出半句话——并非是因为他不会听或说“北方官话”,现在的王林翼所说的闽南语对他来说格外亲切,而是因为他没怎么见过世面,太过于腼腆。 而他当然不知道,在没有穿越者来跨过虫洞干涉本位面的世界里,他会在今年的年中死于连绵不断的匪患,最后变成一坯在乱世中被人踏平的黄土,一直瘦弱的他直到拿起红缨枪来对抗海匪之时都是处子之身,也就无从谈娶妻成家,留下什么子嗣了。 小小的,连绵不断的悲剧最终汇成了河,变成了足够让整个华夏天崩地裂的大悲剧。而一旦大悲剧最终成型,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些小悲剧的主人翁们姓甚名谁了——非但是这些当事人们不清楚,就连这些从未来的穿越者也没办法透过大悲剧的迷雾去窥破这些小悲剧的全貌。 “我只觉得都是血。”在村民逐渐散去的深夜里,罗雷轻轻用英语和旁人交流道。“这些活生生的人,在我看来为什么会都是血呢我也弄不明白。刚刚的那个棒小伙在恍惚里好像前胸和后背被打了个通透,那个模范渔妇好像肚子被人插了根长矛一样血流不止,还有那个” 语速极快的中英文交替浮现,一时间让依旧待在首席的几位尴尬异常。穿越者们彼此约定过要用一些隐晦的,尚未发明的单词或是句式来在有旁人的场合下交换意见,可这罗雷明显是着了什么道,不大对劲。 “啊,我忘了!”庄斯文一拍大腿,“丫的不胜酒力,一杯酒立醉!”说罢,他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糖,一把托起还在满嘴诳语的罗雷,消失在了不远处的黑暗当中。 “it,ttrue!ohjes!wtf” 这番不堪之后,韩福海的身影才从不远处重新靠近。对于他的这一手,穿越者们自然也有所提防——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早。 “各位,我现在有要事相谈了。”韩福海径直走来,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便坐在了罗雷的位置上,神色一脸凝重,“是有关于民团也就是你们华南所称之‘华南安全’的事项。”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威胁的触角 “怎么了嘛?”穿越者们彼此之间隐晦地对了下眼神,便一个个地都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起头的曾志璋更是演技到位,“几天前的合作细则,您不是才刚过目过吗?有什么缺漏或是疑惑?” “桐庐、富阳两地的孙军被国民革命军击溃了。听说被俘虏了八千多人呢,啧啧。”韩福海的脸色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嘴里说出来的事实倒也平淡无奇——是穿越者们早就知道的那种。“孙传芳的第一师与第三师还起义了。关于这些外面的事情,你们也应当比我这个小县令知道得早些吧?” 他说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好几天——北伐军在连下两省之后又在浙江省势如破竹,同时孙传芳手下又有不少部队发扬了军阀军队的光荣传统,为了几个钱就“起义”,背离了他们原来的领导者。 “我们自然知道的。”赵佳任和曾志璋又对了下眼神,彼此间算是知道了对方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这又和‘华南安全’有什么关系吗?” “北伐的国民革命军进占杭州,进占南京已经是时间问题了。”这韩福海虽然是北洋政府委派的县知事(县长),但早已经在国民政府的授意下续任并易帜,说出这话也一点都不奇怪。“中国从此将告别军阀纷争的时代,全国在孙先生的旗帜下会重归一统。民军接下来会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下清剿各处的杂匪强盗” 又是这个陈词滥调。几个穿越者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嗨呀我也懂的身情。蒋介石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靠编遣就能把全中国的军阀和民军问题全都解决了。 这能有用吗?并不。土匪山贼被编遣成了“民军”、“新军”(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可他们的军纪还如原本一样差——或者根本没有。 民国匪类横行的现象若用左派思维,可以总结为中央政府的无力所致。如果又用右派思维来思考这个问题的话,则是整个经济体系的无力产生了大量无业游民,由此为匪类的诞生带来了土壤——而无论哪一个,都要让远在北京或是近在南京的大大小小当权者们背上这口黑锅。倘若他们不想着破后而立,像新中国那样从上到下把整个旧秩序砸个稀烂那么这问题根本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解决。 “在这种向好的时局,‘华南安全’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匪患都要清除殆尽了,可你们还想着继续购入两百枝步枪,以及配属的弹药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二百余枝步枪,每枝配属五百发弹药。这样的大手笔,难免让人有过多的遐想——确切来说,就连接洽这笔贸易的太古洋行方面,在签订合同时对方的眼光也多有暧昧。 “你是同安人氏吧?”在韩福海这二手的陈词滥调稍作停顿之后,王林翼的质问随之而来。“那你知不知道那莲花山、新店等地的匪患,现在都在何处?” 韩福海是个地道的同安人——所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最多只是遗忘了而已。只见他睁大了个眼睛,半晌想不起来前阵子那些国民政府的官儿跟他说过了些什么。 “我提醒你吧,他们呢,现在都成了新几师,新几师的独立旅,独立团!”王林翼敲了敲桌子,不满地大声说道。“民十三年进闽的粤军哪里没把他们整编成这样有番号的军队,但你看这二三年以来,他们收敛了几分?” 这韩福海自然是也想为治下人着想——他的本能有时候会忽然冒出来提醒他,他管理的金门县下正孕育着一头胎动的怪物。虽然这不详的预感通常会在成型之前就消失无踪,但每当他直面华南带来的各种新事物时,预感残余的莫名恐惧总是会从脚底让他冷到头顶——就像在这湿冷的隆冬被泼了一盆冰水那般刺激。 “我他们”韩福海一时间没法回答。莲花山的悍匪们有枪有粮,三天两回就要到同安县城里去“征税”——这当然是很“文雅”的说法。实际情况则是他们握紧枪柄,把枪口对准县长,然后打开县库钱柜把能洗劫的东西都带走。至于之后县衙怎么运转,县知事命令是如何地不出县城,那也不关土匪山贼们屁事。 更后来,甚至是在县城里开设赌场和烟馆——表面上大家当然是敢怒不敢言,可这些地方千万不要去,韩福海也是被长辈如此教育——亦或是如此教育晚辈的。 “倘若蒋中正先生真的想要治理匪患,那么他怎么会想要轻饶这些鼠辈?”王林翼根本没给韩福海任何思考的时间,就抓着他的逻辑漏洞一通猛打追击。“这些匪军不说缴械遣返,起码应该把作乱的匪首头目绳之以法才是吧?!哪有因为他们袭击周军,袭击直军,就让他们逍遥法外,逃避责任和血债的道理?” “是,是这样”韩福海颓唐地点了点头。华南的这几位海外华侨哪个不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即使是稍微瘦弱些的拉开袖管也是满胳膊筋肉,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这王林翼平日里做的是汽车维修的机械工作,本来就生得一副方正模样一米八的他发起怒来更是就像无牌照土方车,又怎么是韩福海这个矮个子能够称受得了的呢?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就窝在厦门岛这个文明世界里,拿着父母长辈给我们的老本和我们自己的头脑去挣那点小钱。”见对方心防已破,王林翼便也放低了声调,“若是挣这点小钱,我们在欧美就能和洋人做得风生水起,又何必买枪炮,练民团?实业本身并非实业,而是救国的方略。我们既然已经打出了实业救国这个方针,那么或许我们能力不足,国救不动,可我们也要努力救民,救乡,起码保一地一处的安宁,难道不对么?” 韩福海懵懵懂懂地点了两下头——华南安全的金门方向阻力,就算是在这里烟消云散了。 可盘旋在整个闽南方向的阴影并没有那么快散去。半天过后,在同安的某个村镇边缘的祖屋里,一位华南的员工正把公司派发的罐头用菜刀破开个口——今天家里会来几个长辈吃饭,他有必要开个罐头来给长辈们开开洋荤。 “仔,外面有几个人,看着不大对,正在敲门呢。”正在忙活的时候,他的老父亲推开柴房虚掩着的木门,弓着个背走了进来,“你要不要去看看?正月初时的看着让人心惊惊呀。” 这员工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咕咚。从他到华鸽罐头厂里做事的这大半年以来,他接连又是认字又是升职,生活未免过得太顺利了些。 “你找?” “华鸽罐头厂的雇工是吧?”领头的那位披着一层奇怪的军绿色皮,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更何况手里的大烟枪和身上的手枪凸显了他那双枪将的身份,这种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开春之后不要去那上班了,找个别处的工去做吧。” “啊?”他当即楞在原地。在华鸽做装灌工的职位虽然每天都要做满八小时,有时候还要加班,可关键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还能吃点沾腥的饭这工怎么说不坐就不做了?而且跟他说话的人还看上去不是华鸽华南的雇员,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是华南哪个办公室的?”也不知道怎么地,进华鸽厂前胆小怕事的他突然腰杆子就硬了起来,挺着胸对着对方质问道。 “老子让你别去,你还多嘴?”这领头人正月里被头目委派来做这事,心里自然也是一万个的不乐意。见对方居然敢一句话顶上来,伸手拔枪就顶到了对方头顶上。“你爸爸我不想在这里惹是生非,你就给我知道,开春之后别给我出现在华鸽厂里就好,不然你应该明白的。” 他环顾了下这座小小的带院红砖房,脸上露出了残忍无比的神色。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布局 锃亮的枪管,冰冷的触感,还有那已经扳动了的击锤这东西当然不是什么假货。明白了这一点的他当场就吓得裤裆湿透——事实上,如果这员工不是在约莫半小时前刚刚才蹲在茅坑上清空了下肠道,那么他恐怕要比现在要更加狼狈,不只是裤子上渗出水痕而已。 “知道怕了?”领头土匪说话时,他的身后顿时也同时爆发出了参次不齐的笑声。见好就收,他当即就收走了抵在对方额头上的手枪。那东西里头并没有什么子弹——为了不在这正月里惹太多事情,他现在所做的最多只是恐吓一下这些“业务对象”而已。 这边的华鸽厂员工哪里知道领头土匪一言不合拔枪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小九九和权衡利弊呀。他早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就像卡带了的录放机那般,一个“知道”卡在知字上就是死活掰不过去。 “走了走了,小子,给你亲爹记住了呀,”领头土匪显然对这一幕还挺满意,蹲在这工人面前敲了个响指,“别发愣啦,开工之后敢给我出现在华鸽的厂里,老子给你们全家人的天灵盖上都开个眼儿,我这人做事不偷工减料!” “所以,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吴悠把记事本上的简笔笔记重新圈了几个要紧的圆圈,“也就是,‘你开春敢来华南系的工厂和工程队上工,就杀你全家?” “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这工人冷汗直冒:因为在他面前,曾智璋和吴悠的表情并不是很好——至于是为什么不好,他也参不透内里的问题。 “你先回宿舍住着吧。”吴悠捏了一会儿头皮,表情十分复杂。“另外,你的父母都还在家里待着吗?” “是的,小人让他们带着些干粮罐头暂且到同村本家家里去躲避” “你做得对,先安心干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替员工们想好的。”说罢,吴悠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在这工人走出办公室的同时,他身边的曾志璋也顺手把门锁上,让外面的人没办法直接旋开门把进来。不多时,安全屋的密码暗门再度打开,两边的人移动着转椅又聚到了一起,简短的非常设紧急董事会就此召开。 “这是第几个了?”罗雷皱着眉头开门见山问道,“这群人下手可真是效率呀。都堪比国府拉壮丁了吧?” “华南这边,单单被发出死亡威胁但回到工程队报道的就有十三个——截止今天早上。”庄斯文首先站起来发言,“我一开始还以为那几个拖家带口的是约好了满嘴扯谎来想让工程队赡养他们的老父老母,但很快整个同安、翔安、乃至于泉州几地的工人都汇报了类似情况,这明显不是串供能做到的。” 坐在他对面的武教头也点了点头。他在早上对着几个华鸽厂声称有类似遭遇的员工进行了单独隔离问讯,结果是肯定的。 “华鸽这边如果包括现在的这一个,总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人。”曾志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庄工程师那边应该也还有很多人没有报到归队吧?我觉得这个数字还得翻一番。” 七个穿越者一同都陷入了沉默。两个华南的支柱产业瞬间掉了上百人规模级的合格员工,这是个什么概念?让人生气的是,他们还不是主动离职,而是被武力威胁勒令不准来上班的! “这样吧。”罗雷捏着太阳穴,这事情已经让他一夜睡不着了,“我想不出什么办法,也不知道咱们得罪了什么人。在这厦门岛上,咱们已经是广撒金元,争取每个人都不得罪,和和气气地直到咱们养出自己的獠牙” “等等,”说到这里,他身边的吴悠忽然恍然大悟,发了癫一般地睁大眼睛大喊道,“你们谁还记得‘大老板’,‘二老板’?” “啊,啊,啊!”那日操控着无人机的王林翼首先反应过来,“和刘和刘耀辉这个妹控,用他妹妹做要挟的那一个地痞,叫叫” 他刚要一蹦三尺高然后一口气说出事件的全貌,可发现记忆的碎片全被机械的操作与加工方面知识塞满了。他身边的吴悠翻开笔记本,迅速用手指头找到了上面的名字: “林仔。”吴悠轻描淡写地恢复了神态,替他补充道。“他拿刘梅做要挟,所以刘耀辉不得不就范。现在刘梅还没走吧?我记得她就读的集美女子师范还没开学呢。” “是,”曾志璋摸了摸后脑勺,小姑娘这几天没少找上这位她眼中“知识渊博”的罐头厂厂长请教交心,“还住在咱们空缺缺的女工宿舍里” “你还是真惦记人家小姑娘,小心几辈子积的德都在她身上花去了。还是好好yy您的金发大波北欧妹吧。”吴悠白了他一眼,继续开始说正事,“我的想法是这样,咱们去个人跟他讲清楚现在的情况,然后让他去和‘林仔’碰头,然后” 长相清秀,有点像“相公堂子扛把子”的吴悠的眼眶中闪过一丝凶光,手上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那情形让在座者都有点不寒而栗。 “似乎可行,”武教头转向面对了虫洞的所有者,“罗雷,你的意见如何?” “我是觉得要硬一点去办的啦。”终于找到了根结在何处的他此时摆出了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神情相较刚刚的一脸疲惫还要舒缓十倍不止,“咱们华南现在虽然还是和气生财实业救国,但咱们也得让合作伙伴、让潜在竞争对手们看一看,咱们还是有底线不能突破的嘛。” 说罢,他突然以手拍桌——合成板材做成的轻质小办公桌顿时就在他的掌力下摇晃不止,上面的几本册子更是掉到了地上。 “我能看得出来,各位胸怀热血想要来异世界玩一把大的,不是一直窝在这里开个小罐头厂和工程队,”他这一嗓子把刚刚几个小时以来闭目养的神都吼得无影无踪,“咱们把所有真心愿意跟着咱们干的兄弟们当成是咱们的家人,那如果他们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咱们应当怎么办?” “把他打成棒棒锤!” “去他妈个香蕉船!” “咱们还是讲信用的。”吴悠的回答要比两位土著穿越者更高雅些,“说了杀全家就一定要全家死光光的。” “是,是谁动的手,是谁操作谁动的手,只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们保证他全家升天,亲妈挂树。我就是这个意思,”罗雷环顾四周,自信地笑了笑,“至于他是被打成棒棒锤,还是被揍成香蕉船,那我管不着,这是武教头的工作。” “明白!”武然双脚一靠跟,老习惯又悄然复苏。“但是,具体要怎么办呢?” “林国赓这边,我去和他沟通交流。”罗雷深吸一口气,旋即他又转过头面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佳任,“几大洋行那边的气你去通,麻烦你了。” “承知。”赵佳任略一点头,从上到下都透出一股子东洋人的气息——现在他在外的掩护身份就是日籍,衣装和打扮乃至于口音都和日本人都没什么两样。这样的打扮使得他很少出现在华南系的公开场合。 “至于你们俩,一个稳住工程队,一个继续研发生产——对了,发往北面的电报到底是发了没有?” “已经发了,还在等刘老先生的回电。”王林翼略一点头,前阵子他一直忙于和枪械改件生产的有关事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了用场。“那恩菲尔德改件呢?什么时候让士兵投入训练?” “暂时还没必要。”武教头连忙摆了摆手,“他们怎么说也都还不至于用到半自动步枪倒是罗雷,你说要动手,那是不是要加紧训练?” “怕是了。”罗雷想了想,抛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可最近还要护卫这些工人的家属到华鸽厂区来暂住,这要怎么办才好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激将法 “这问题啊,”一直沉默着的冷兴把手里的账册和档案往桌角一丢,猝不及防地抢答道。“有谁规定去接人的队伍必须是俺们华南培养出来的士兵吗?还是有谁限定了华南安全的雇员范围?” 见刚刚热血沸腾的众人都还云里雾里,冷兴索性也把话挑明了说。“私军、海军陆战队、警察、巡捕、这类的力量除了华南安全还有十个甚至数十个。直说要他们去和乡里土匪硬拼他们可能不敢,但拿他们去做诱饵引事主上钩,让武教头在出事之前继续去练他的兵,又有何不可?” “哦!”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旋即拍手称妙。 这行动的风暴首先是从内部刮起的。不出所料,在穿越者和他面对面坐下之后,刘耀辉便完完全全地招供了。 “不知为何,他会知道我和我妹妹的事情。”已经长成个小伙子的刘耀辉耷拉个着个头,活活像个打碎了邻家玻璃窗的小男孩。“所以一直以来我才为这件事迷了心智所以,要怎么处置我这个叛徒,就随了各位老板的愿吧。” 他这话说得是相当痛快。既然他的东家已经知道了他在干什么,那么继续藏着掖着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换句话说,这样痛快的言语或许还能给他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下场——或许是给他妹妹,反正对于他来说都差不多。 “你在担心的事情,对我们华南来说并不存在啊。”负责审问的冷兴把腿一翘,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是华南安全、华南工程、还是华鸽罐头、都是支持人才发展和员工家属接受教育的。你一开始只要跟我们如实相告其实就好了的。甚至于帮你妹妹承担一部分学费,为她的毕业就业进路,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可以考虑的。” 不顾对方脸上开始累积的惊讶神色,冷兴的嘴便如同个烟囱一般不断吐露着各式各样的“乌烟瘴气”——当然,这些只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所几乎不能容忍的观念而已。 “华南企业需要大量的教师,为员工教授读书写字算数乃至于操纵机械维修机械建造机械的现代知识,男女不限,年龄不限,只要有才者一律录用,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你妹妹就属于这一类” “等等。”刘耀辉咽了口口水,“我妹妹,也包括在内?什么意思?” “是这么个意思,你听好。”冷兴打了个响指,邪笑着的脸忽然朝着刘耀辉靠得老近,“你得做一回鱼饵,把和你做交易的林仔钩出来让我们吃干抹净。如果你能办得好的话,咱们这件事一笔勾销,我们董事会权当不记得所有细节。你继续在华鸽和华南安全做你份内的事情,不会损害到你的前途。” “啊?”刘耀辉一时间大脑短了路,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点可怜地反问道,“我是背叛了华南的人呀,为什么要帮我?按照你们这些人的想法” “我们这些人?”冷兴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我们这些人能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们做出的选择是因为我们有善心?你以为我们这些个海外蛮夷真的是个青天大善人?你想多了!他们还要扯个实业救国的旗帜,我冷大少就是要赚钱,仅此一项而已!其余的道义,真情,都只是打点洋钱的捆绳罢了,你能明白吗?” 见刘耀辉理智值已经接近于零,冷兴这才收起狂笑的表情与狂妄的言论,把道理一点点理清,“反正你妹妹的事情,‘林仔’已经知道了,那你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其他办法情分我们可以不讲,可道理我们董事会是得讲的。你做得不算出格不算过分,威胁工人的事情没有你的份,所以这事情上面你还有被原谅的可能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讲道理,讲规程,讲明文存在的条例,而不是讲感情,讲交道,这一直以来都是华南各企业的优良传统——以华鸽罐头厂来说,入职教育的第一课就是让老员工用工作时间带新员工学习安全生产规程、厂规等各项规定。即使不识字,也要能会记会背。 有了这一基础,这和“中国传统文化”背道而驰的管理方法也就能为刘耀辉所理解了。可冷兴的话语当中还有个更让他震惊的细节——取代了这规则,让他吃惊地张大嘴巴和收缩了瞳孔。 “什么工友们被威胁,以至于不能来上工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刘耀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沉吟了半句话之后抬手就是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我我” 他刚要打第二下,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限制在原位动弹不得。——是那在一旁静观着的教官恩师武教头见状将他的手摁在了桌上。 “不要过分自责,这件事不能全怪你。只要他们有这个想法想要下手,那么你只是目标之一罢了换句话说,就算你不被他们抓到手心里,也有个另外的员工会被他们掌握些把柄,然后利用起来干坏事,你的行为和这次开工员工不齐整的现象没有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显然也在冷兴的预料之中。而怎么用话术让这份自责变成对敌人的干劲和仇恨则是他的专长,“但是你有责任,让这对华南的悲剧不能再扩大的责任。” “倘若他们这次能够得手,那么‘二老板’将毫不意外地将你的妹妹夺走,让她不能够再读书,将来没可能在华南的工厂里和你一般做些体面且薪水更高的工作。”冷兴的话语平静,可字字句句都像是尖锐的刀刺,扎进了刘耀辉的心头。“你的脸色好像是在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也罢,让你听一听这个吧。” 由于要不能暴露现代的窃听科技,所以很早之前华鸽就专门购入了台留声机——靠着这个,在安全屋里留声机能够转录电脑环绕音响放出的高清音频,以这个时代人的辨别能力听上去就和留声机现场录音没有什么两样。 在冷兴的一声令下,武然便旋开了留声机的开关,把针头放在了刻度规定的位置。静待了几秒之后,声音便源源不断地从留声机的喇叭里流转出来。 “你只要能办事,老板还是会让我为你着想的。因为老板也怕你被华南的糖衣炮弹侵蚀嘛,大家都不容易的呀。” 这句话与之后的脚步声让刘耀辉顿时为之大骇——这一刻是什么时候,他一下子便飞快地回想起来了! “林哥,老板有这心思能关心到底下的小仔?”——“你该不会是在骗他吧。” 小混混的声音也是如此清晰原因很简单,有音响处理经验的罗雷整理过了这段音频的音轨,将杂音悉数去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让刘耀辉很快地在脑海里将谁是谁对应了起来——穿越者们的用意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大老板!”林仔的声音随着火柴划开的声音在屋里蔓延开来,同样蔓延的还有刘耀辉的恐惧和愤怒。 “二老板可是来者不拒,管她是女学生还是小姑娘,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刘耀辉这总算是明白了。只见他握紧了拳头,上下唇微微咬紧,露出了些不太自然的紫黑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哥的意思是?” 原来打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认真地对待他——就连那两张钞票也是用来敷衍他的鱼饵而已!刘耀辉现在看上去活活就像个即将爆发的休眠火山,只需要一点地壳运动,他就能彻底爆发。 冷兴早就透彻地看透了这点——这人的存在意义似乎只在他妹妹身上一般。从这点来说,王林翼称呼他为妹控真是一点都没有任何问题。 “不用说了,你我都懂。有二老板做他的妹夫,刘耀辉这小子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刘耀辉这回可真是彻彻底底地出离愤怒了!在他的狂吼声突破了声带直冲云霄的一瞬间,冷兴的嘴角这才露出了真真切切的笑意。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小巷里的圈套 这年初三还没过完,姓叶的地痞“林仔”就心急火燎地奔波回到了厦门岛内,面见了同样和他心急火燎的周醒南,传达了和他们俩同样心急火燎的土匪们的意见。 为了钱——无论是现在的还是潜在的;亦或为了拯救自己的可悲现状;又或是为了把手伸进繁华都市里,染指里头的建筑事业这些魔头们各怀鬼胎连年都顾不上过完,便又带着各自的意见和诉求纠缠在一起。 面对个自己曾经雇佣的地痞,贵为会办的周醒南现在也只能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接受来自对方的指指点点——有时候就连提问也显得格外低声下气。“还有,叶先生说什么时候会起效果?我这边好规划下一步呢。” “年后,年后。”得了叶定胜的首肯,这“林仔”从意气风发地回到这里开始便有些飘飘欲仙的架势,此时的他面对着曾经给他口饭吃的“大老板”可是一嘴的不耐烦。“别急,别急,叶团长说了,这事情急不得的。兄弟们也要过年上床搂老婆,也要祭天拜地拜祖宗,你说,是不是起码得等几天?” 这充其量只不过是卖关子充实自己地位的说辞而已。事情怎么发展?他这一个连头目都够不上的小地痞又怎么可能知道。 换句话说,现在那叶定胜心急火燎地差遣下属去连夜按图索骥地寻找华南两厂的员工并上门威胁,此命令之紧迫与行动之效率怕是要是连他自己知道了都得吓一跳吧。 “我我知道了。”一滴冷汗从周醒南的额头滑落,全因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实在给了他太大的心理压力,在这压力面前一介教师工程师与会办的所谓自尊与面子顿时坍缩,不一会儿就成了个卑躬屈膝谄媚点头的中年人身影,笑着对林仔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 这当然只是一晃眼就过去的片段罢了。此时此刻穿行于大街小巷之间的“林仔”脸上已经有了几丝掩盖不住的趾高气昂,全因为事情从那天开始就实在太过于顺利,甚至于顺利到超过了他的预想。 首先是叶定胜那边捎来了口信,说是已经派出了下属对遍布同安、泉州。漳州等地的已知华南返乡过节员工进行施压。 而待到开工前后,华鸽厂周边果然传出了这样的风闻:“华鸽厂和华南工程队总计缺了四五百个工人没法来上班!”这自然是让林仔笑得合不拢嘴,更是让他在周醒南面前长了二十分的面子。 现在的会办先生已经开始奉他这个地痞流氓为座上宾,无时不刻不希望这位福星带来更好的捷报。而这期望,就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地变成了周醒南的实际反应。 普通的茶水开始变成上好的铁观音,他夹在嘴唇间的香烟也有了恭恭敬敬递上来的火柴配合。原本不愿意招待他吃哪怕一块花生酥糖的男主人也开始愿意,甚至乐见于招待他吃上点好酒好菜,和这个能“拯救自己”的桥梁多拉近些关系。 当然,最让林仔神气的还是挂在周醒南嘴边的说辞迅速地从“林仔”变成了“林哥”——而且是左一个右一个地林哥林哥敬称个不停,居然搞到脸皮厚得不行的地痞都有些受宠若惊和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他地位的提升是确实的——不光是在周醒南面前,在其他小地痞的圈子中“林仔”也开始变成了个所谓的绩优股。不管之前他的风评和能力如何,这会儿碰见的同业都竭力对着他摆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更不论之前就跟着他“混”的几个小喽啰了。 “林哥,”这会儿他在街上闲逛,便有个小喽啰急忙快步追上他,恭恭敬敬地小声唤道。“您托我做的事情,就街后巷的那个签窗子,刚刚被人拨动啦。那个人现在哪儿也不去,就在那儿等您呢。” “他是怎么个拨动法?”林仔看着对方有点奇怪的脸色,只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与不祥预感接连袭来,把他的思路都几乎冲断了。“还有,那人长个什么模样?” “他把条红绳绑在上面”小地痞一时间露出些恭敬到扭曲的笑容,但很快就收敛成了常态。“至于他长什么样,小人是真的没看清” “可以了,可以了。”林仔松了口气,这是他和刘耀辉约定好的暗号。而后他掏出了张小票递给对方作为打发走他的打赏,“忙你的事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刘耀辉要见他这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又是在意料之中。林仔快步转了几个弯,一边思索着这些,很快就挪到了那小巷里。 果不其然,刘耀辉果然拱着个手,穿着便装在这里等着他。林仔急忙走了上去,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细声问道,“是怎么一回事呢,让你这股东风吹到我这里了?” “我不干了。”刘耀辉故作轻松地把手插到裤兜里,一字一顿地对着林仔说出了他安排好的台词。“今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啊?”林仔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不干了,”刘耀辉捏紧了他的拳头,“华南两厂因为你和你的老板,有一二百个员工上不了班,工厂也没法开工,工资也就发不出来。没有工资我就没办法给我妹妹支付学费” 这些台词自然是七真里头混了三假。华南各工人的薪水计算并没有停止,但全面开工确实是没有的。 所以,刘耀辉言语里带的愤怒和内疚也就变得格外真实,让林仔一个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 “所以这就是你不干了的原因?呵呵,呵呵。”地痞林仔干笑了两声,“你凭什么说是我让华南工人们上不了工的呢?孩儿啊,不要空口无凭污人清白,你的东家们惹的人怕是多多了,为什么要独独说我一个?” 华鸽罐头厂和华南工程究竟让多少人得了好处,又救回了多少人,这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暗战之中,他们的作用可以总结为零。但相反,华南系企业又断了多少旧社会垄断者的财路?他们可是会竭尽所能处心积虑地摧毁罐头厂和工程队的,无论是从明处来还是暗处攻 说白了,周醒南只不过是其中最有权与钱的代表者罢了。华南还没有胆量去动些烟馆赌场之类场所的活路,而比周醒南更小些的小角色,大概也就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了吧。 在华南这个新生儿面前,周醒南自视甚高,但他和他的盟友们显然轻视了对方的实力——若刘耀辉背后的董事会老板们是一般来头的华侨,那么这事儿就算是到此为止,华南让一步或许就是海阔天空,大家还能一起愉快做生意搞事情 但他们不仅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以及手段,最严重的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和意志。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能这么油嘴滑舌地抵赖。”刘耀辉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被刷得雪白的牙齿在一嘴烟黄牙的地痞林仔眼里看着格外骇人,活像极了那骷髅的骸齿。“挑食的大老板是哪位,不挑食的二老板是哪位?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下?” 刘耀辉可不知道这两个老板都是何处人士姓甚名谁——确切地说,就连华南的头头们也都没弄明白这两个代词背后是哪个自然人。但和他们所想的一样,地痞林仔确实起了反应,而且反应很大。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仔细地回想了好几秒,这才发现这应该是自己说过的话泄露了天机,“你,你都收买了谁,想要干什么?啊?” 逻辑和冷静被恐慌从脑袋里挤走了——林仔原本以为被他摸透了底细的刘耀辉在他面前就是个赤条条的汉子,可他现在才发觉自己或许才是一丝不挂的那个。而正常人要怎么应对这种状况呢? 威胁,当然是握住把柄好好威胁了! “你还不说?”林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言语中满满都是困兽犹斗的狰狞。“难道你,想要你妹妹,想要你妹妹被绑着回乡,强许婚配?”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招供 “啪,啪,啪,啪” 林仔诧异地转过头去,这才看到个衣装齐整的高大男人拍着掌叫着好。 “妙,妙,实在是妙。”他见着对方在看着自己,却是一点慌张也没有,脸上甚至还挂着点赞赏的神情。“一肚子坏水的人才实在是不多见,只不过还是差了点修行呀。心性不够哎呀,真是可惜呢。” “你是谁?”林仔飞快地抽出别在腰带的短刀,把刀尖对准了他。可在他看清楚这巷子里男人的阵仗之后,这短刀又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蹦?了两转之后便不再明晃晃地朝着冷兴一行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地痞林仔一转头就看到了武然手中的左轮手枪正把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这威慑可要比短刀大多了。 “所以说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子嘛,我的朋友。下次如果有下次,要学乖点罢?”冷兴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赞赏顿时就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些色调惨淡的冷酷和嘲笑,“你的短刀匕首,能值几个钱?你这条烂命,在我看来还没这左轮枪的弹壳儿值钱呢。” 林仔拔腿想跑,可身体在本能地僵在远处阻止着他的行为——他艰难地转向巷子的另外一头,这才发现已经有警察巡捕堵住了他的去路。 “华”意识到这一切来龙去脉的林仔的嘴角吐出了这么个字眼。可这声音很快就小到了他自己都听不见的程度。 “是,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华鸽罐头厂的冷兴,这位是华南开发的武然。小伙子猜的不错,”冷兴稍显滑稽地将帽子取下行了个礼,旋即又将它戴回头上,转而又面对身边的警察,“行了吧?可以带走了吧?人证物证均在呢。” 还不等惊愕的林仔张开嘴辩解,那武然就流利地将他的手枪收回到了外套的内衬里,而他身前和对面的警察们便在冷兴的一声令下几乎全部向他飞扑而来,警棍和手铐也轮番在他的眼前和身上各处发挥着他们的作用。 林仔一开始还想反抗挣扎。可在几秒之后,洪钟般的男声响起—— “胁迫他人婚姻,威胁他人人身自由,敲诈勒索” 这是警队的长官在对着他宣读逮捕他的理由! “你们敢?”他听到这里,倒也不再挣扎了——倒是那骨子里头的匪气又从喉咙里冒了上来。“我可是新一师叶团长的人,你们也不考虑考虑后果?” 冷兴先是小小地吃了一惊,而后噗嗤一笑,差点就没有注意到警队的长官正在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我还是司徒美堂的人呢,吹牛也要有个度呀,小伙。”冷兴先是嘲讽了他下,随即冷酷地挥动了右手,“打晕,带走。” 这手还在半空时,熟练的警察手里的木制警棍也就划出了大致相同但更为简练的轨迹,朝着地痞林仔的后脑砸去。这力道总是能控制得刚刚好这小地痞脑袋一歪,顿时就软在了地上。 在这之后,几个警察又将他扶正,在手铐上系好绳索,又在嘴上蒙上黑布这些行动冷兴都背过头去看不见,他和这警队的长官正进行着亲切友好的交流呢。 “小伙子爱吹牛,显得自己来头很大,这挺正常的。这一点林警官您大可不必担心,天塌下来了也没事,华南最不济也会送您和您的家人到租界躲避的。” “哪里哪里,”刚刚这林警官稍微表达了对地痞背景后台的忧虑,这会儿就收到了对面送来的空头支票,自然是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一直以来俺们这些警察得了太多华鸽罐头厂和华南工程队的好,这点小忙帮一帮不算什么的。” 这话或许客套了点,但话里的利益纠葛倒是一点不假。靠着华南和华鸽两厂,整个海军在厦门的警务系统都得了太多的外快和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果这个工程队和罐头厂干不了活开不了工没办法创造点实在的经济效益,那么受损的当然也会有警队上上下下的同仁们。 华南是在断周醒南的财路,可周醒南何尝不是在断这海军警备司令部治下做公的财路?当然,现在的华南众还对他们的敌人一无所知,警察们听说了也都很义愤填膺——哪个不长眼的狂徒敢威胁我华鸽厂? “到这里就行了。”林警官将众人送到了华鸽厂门口,朝着三人便是微微地一点头,“这人就交给你们处理,请代我向庄先生问好。” 私刑刘耀辉不免有些忌惮地看向这两位依旧摆着笑脸的华南东家。在这个时代私刑明显是犯王法的,刚刚几位东家提着把这地痞“林仔”要将押着他回厂里私刑受审,那时候他还不怎么相信华鸽厂与华南工程的名号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而刘耀辉也不会相信,华南的穿越者们仅仅用了几小时,就把地痞林仔折磨成了另一幅样子,而且吐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周醒南、叶定胜”吴悠一边颠来倒去地缓慢念着这两个名字,一边继续握着led强光手电筒检视着受审人的瞳孔。 “是,是”在眼皮被固定起来的同时,地痞“林仔”的瞳孔只能一面靠泪水抵御强光,一面四处转动以躲避这道纯白的利剑。而吴悠正是靠着这道反应,以此确认他所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早就供述了自己的真名,姓叶名金涛,说起来还和叶定国的“三少爷”叶金泰是同一个宗族的“金字辈”,除此之外他几乎就连自己小时候和这几位同族玩耍的往事都和盘托出——事实上,他的心防早已不复存在,他连自己供述过什么,没说过什么都早就没有了任何印象。 这几小时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十年的岁月那么漫长他亲眼目睹了吴悠手中那另外支发出渗人绿光的手电筒能够将纸点燃的莫名神威,还体验了一把被这绿光烧灼大腿的感觉,这让他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很快就把那个硬汉人格抛在脑后。 至于为什么地痞叶会被激光笔烧了杯口大的一个疤痕,全得赖他自己。一开始吴悠冷兴等人根本没问他“大老板二老板”这两个人是谁还有他们有什么目的,全都是只问些“你叫什么今年几岁家里父亲叫什么母亲叫什么有几个兄弟姐妹家里住哪里”之类的问题,活脱脱也摆出了一副要祸及家人的模样来。 叶金涛当然也不是傻子——他当即决定,胡编乱造一套说法来应对盘问。在他的这套说法里,他家住在汀溪乡——而不是莲花乡,他叫叶金汉而不是叫叶金涛 眼见得他的对手一丝不苟地把这些假情报全部记在了个本本上,他的欣喜和自豪真是一起都要冒出来了——殊不知这是在给他自己挖个现成的坟墓。很快的,这盘问的范围就从他自己扩散到了他的家庭周边,来不及刻在记忆深处的现造说法也在反复的盘问中开始出错,和前面的说法在细节中出现了不相符合,甚至是完全不一样的裂痕。 “哈,约莫五分钟之前,你父亲的弟弟还叫叶忠义来着,不是你父亲的哥哥叫这个名字吗?” “瞧瞧,你又出错了,刚刚你还说你家的屋子在村头西,院外有棵龙眼树的让我瞧瞧你刚说了什么?哎呀,还是直接用留声机吧。” 穿越者为地痞叶金涛设定了五次出错的机会,只可惜他在现场伪造了一个版本之后并不能记住他胡扯的所有细节,第二次的盘问中尽管他还底气十足地声称他说的都是真话,可两个版本之间的出入已经达到了两位数。 见这位硬汉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吴悠只能对着被绑死在椅子上的他扭开了激光笔的旋钮——在叶金涛惊恐的眼神之中,这绿色的光斑在他的大腿皮肤上逐渐变深 惨叫顿时间和皮肤的焦味一齐充满了整个房间,盖过了几位穿越者的叹息。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显而易见的胜利 公告:寒假(至二月十五日止)预计实行工作日双更,法定节假日单更,请互相通告作者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下面是正文。 “怎么处置?” 得到了确认正确的核心情报之后,众人面面相觑,脑袋里装的都是同样的疑问。虽然这地痞已然是个废人了,但实话实说,穿越者们在这时代哪个不能算是绿色环保废物利用的高手? 而这一次,又是冷兴最后发表意见了。只见他淡定开口道:“华南方便面厂工地外墙北段装卸码头的填海工程,我记得工期还有挺长的吧?我前天路过那,水泥沉箱还整整齐齐地码在那呢。” 华鸽罐头厂有了产品和成绩之后,穿越者们圈起地来便是越发地肆无忌惮。在年前,在湾中专门用于给华南系企业使用的装卸码头已经开工建设,而这码头考虑到今后的使用要求与现在的环境条件,最终决定使用的便是在这时代还算是新潮的围挡施工法。 这施工必须先在整个码头的外围部署上相当数量的沉箱与石料,围成个不透水或少透水的墙,然后再将墙里的海水尽数抽出,填入泥土和桩柱,设置起重机和各项设施所需的地下空间。 “水泥沉箱”穿越者们都颤抖了下。这时候提到这东西,未免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你打算把他压进沉箱里头,和砂浆碎石一起沉海?”就连罗雷也有点惊讶地问道——因为在冷兴之前,穿越者们最过分的论调也不过是把他投到金门去当开凿岸壁坑道的苦力而已——那里已经规划了个防护完美的船艇坑道基地,只不过万事俱备还缺点近乎免费的劳动力罢了。 “不然呢,你们看看他衣袋里是个什么东西。”冷兴麻利地把刚刚披在椅子上的衣服衣袋再次翻开,个银色的小铜匣就从里头晃了出来。“看到上面的字没有?” 这小铜匣上方方正正地刻了两个字——“长通”。 “这东西莫不得是是福寿膏?”王林翼前几日刚看过这有关于闽南鸦片的文章,对这里头的各种名字还有点儿印象。 “没错,是长通烟局产的福寿膏。”冷兴干脆地答道。“叶定胜知道不?这小子的指使者。他的哥哥就是叶定国,而这长通烟局是他的干儿子叶文龙开的。” “啧,然后这是他吸食的?”几个穿越者的眼神顿时都现出了点厌恶。现代人对毒品吸食者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零容忍,穿越到了民国自然也保持了这样的道德观。 “谁知道呀?”冷兴用手指抬起了叶地痞的下巴,直视了几秒他那无神的眼睛,旋即便摇了摇头。“可能他是吸食福寿膏的,也可能有替着主子贩毒的职责,可无论是哪一项,咱们都不能接受,不是吗?更何况这笔账,咱们也要算个清楚呢。” 这一天,周醒南从自床榻上爬起来就顿觉浑身不对劲。他的小妾在床上给他拿着个小木挠这里抓那里推地整了半个时辰,可依旧换来个躁动不安时不时发火的周醒南到头来自己还要被正妻训斥一番,然后自己还得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地接受 虽然这已经是日常了,但不过到底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年轻而无知的女人在这庞大的宅邸里四处游转,自己也逐渐地被染上了这奇怪的气氛直到有人猛烈地敲击着宅邸的大门,她才和堤工和路政的前寡头周醒南一样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 “是什么人?什么人?啊!”院落的看门人刚打开个门缝,就被强有力的大手连门带人一齐推倒在地。“你们要干什么?啊?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坐在正厅里的周醒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来人压根就没有按照敲门问他在不在家的套路,而是直接带着人站到了中庭,目空一切地问道: “堤工处会办,周醒南在哪里?” 周醒南这会儿算是全明白了。他颤抖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子,过了得有一会儿才双唇震颤,“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站在一众警察和军人面前的,是个高大且有着壮实身板的西装男子。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衣袋里掏出张对折的纸张,不顾周围的气氛开始高声念了起来: “叶金涛,福建同安莲花人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且自号‘林哥’,于厦门几街呼朋唤党勒索商户” 那东西不是别物,正是地痞林仔的“认罪书”。上面有他的签字画押,即使是华鸽厂对他用的私刑才让他供述来上面的内容,可只要有白纸黑字和朱砂印章,这东西在法理上就是确实成立的。 “堤工处会办周醒南因业务被华南同业挤占而无法与之竞争,遂欲用不正当之竞争手段排挤华南工程之正常经营,他原本雇佣地痞林仔前往刺探华南工程之情报,而后利用金钱分化收买其中的工程师或重要员工。但地痞林仔与土匪素相勾连,逼得周醒南以对匪徒出让堤工路政之利润空间为代价,遣匪徒前往威胁逼迫华南工程与华鸽罐头之员工。此举令华南华鸽二厂未能及时开工回应订单,亦无法按照与林少将约定之工期规划完成工程,造成之损失已无法计算” 这一字一句,全都是锋利的尖刀,在穿越者的手中挥舞得强风阵阵。 而在这刀锋面前,周醒南早已浑身冰冷,活像个死人一般。他已经猜到林国赓会怎么对付他了他一向讨厌这些非闽系的下属去和本地的势力勾起来,尤其是自己这个现如今在北伐里大放异彩的粤系 “这里还有少将的电报,您要不要看?”不顾周醒南已经失神对不准焦的瞳孔,来人客客气气地念完这张认罪书,又掏出另外张黄色纸条,用手指捏着在空中挥舞。 这纸条活活就像将要套着周醒南脖子上的绞索,让他的前途顿时变成一片灰暗他多么想驱动这有点老朽的身体去夺下那张纸条,将它用脚压进泥水里踏成碎片呀。 因为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上面写着的是什么。这男人他认识,只不过他不认识自己——这张得意洋洋的脸自己已经亲眼目睹过多次,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把自己一点一点送到深渊里,而今又要踏上一脚的华南工程总经理庄斯文! “看来周先生没有看的想法呢,也罢,看都不看都一样。”庄斯文叹了口气,把那纸条轻松地搓成了个球,丢在了院落的地面,而后又用脚使劲地踩了几下。“那么,周先生也应该知道,接下来自己应当怎么办了吧?” 还不等对方回答,庄斯文就开始左顾右盼地四周打量了起来,口中也念念有词: “好漂亮的宅子呀,只可惜主人要换了呢。估个价?少说也几个亿吧?” 在上千公里之外,林国赓从他副官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抽出本反复装订了几次的记事本。在风浪的颠簸之中艰难地找到了他要的那页,一边看着一边叹气。 “恕属下直言,”他身边的副官萨师俊低头请示,“这华南二厂的英美侨人本就很有那么几分傲气,行起事来内敛不足而外放有余,这一次您会不会太偏向他们一些了?” 在刚刚的电报里,穿越者们联名要求严惩恶意竞争的周醒南及其裙带势力。而这行为在萨师俊这个局外人的眼里分明就是要借着竞争对手的失态来反咬一口,一嘴将厦港的工程业务吃在嘴里。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呀!”林国赓烦躁地把记载了人事细节的记事本丢到了办公室的红木案台上,“为什么去让地痞威逼工人不去上工的不是华南,而华南工程就是能把周醒南这小王八蛋搞不定的事情做得漂亮给我看?好,华南现在被堤工下了个这么大的绊子,抓到了个把柄就哭着找我来维持公道,你说我这一巴掌不把周醒南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让华南拿走他那自以为很值钱的堤工路政两处来充作赔偿,今后谁给我办事情?谁还愿意给我办事情?唉!”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算笔账 若周醒南是闽系海军某个将领的亲族,又或是个本地人氏,那么或许林国赓真的就会放他一线生路,用自己的权责来替他顶住那来自华南工程的巨大压力。 可周醒南只是个普通的潮汕人而已,姑且再算上个革命民党分子的头衔,这分量真不够林国赓对着他伸出什么援手。 换言之,这俩拨人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周醒南在他手下蒙得提拔完全是因为他的规划才能,那么若华南工程比周醒南的堤工路政两处有才,为什么不能够取而代之? “另外,华南工程要求借师平靖各乡里地方,接回员工,属下认为若从闽厦之建设角度而言,并未有” “你的意思说是许了好咯?”林国赓疲倦地开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近日海军和国府在文牍方面上的拉锯战他也有参与,这让他倍感疲倦。“何敬之前脚把福建的民军收编改建,难不成我这就许了华南的人带着留守的陆战队,进内地去打这临时议会主席的脸吧?他们要是自己人那还好说,可你也知道华南的这些家伙都是‘外人’呢。” 十二月,何应钦在主导了福建民军的编遣之同时,还在蒋授意之下“临危受命”就了福建省临时议会的职位,这让想要主政一省的马尾闽系海军势力非常不舒服——这和他们一直以来和国府谈判易帜事项时强调的“闽人治闽”完全是矛盾的。 蒋介石在南昌总司令部时为了拉拢海军,对着前来洽谈的海军上校陈可潜爽快同意了对方的三个条件——即规定海军经费、闽人治闽、规定海军造舰费。这看上去当然很好可是事实上呢?那就未必了。 武汉国民党中央不能代表整个的国民党和南昌司令部,他个蒋中正自然也不能,所以在地方的分权和移交上,闽系海军的高层不免和国府新旧委任的各路势力有着说不完的摩擦与龌蹉。 “我当然知道没了这几个工人,华南接下来的日子会很不好过,”林国赓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嘴里说着的话让萨师俊听了都不免吃一惊,“我估计华南大概是必须得跟这些民军低头了。周醒南许给他们而没有得到的利益,他们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手?然后华南和华鸽招来的这么些人,又要不抽大烟,又要能干事,真真是比咱们海军遴选新兵还要麻烦呢。所以嘛,我觉得他们还是能识大体的” 林国赓的话当然是云淡风轻,可千里之外的两个事儿主都明显不是那么好受了。 现在的周醒南虽然没被投进监牢享受铁窗游,可处境却一点都不好。就在刚刚,冲进宅邸里来的华南工程总经理庄斯文向他展示了两个选择:是北上还是南下? 其实不论北上还是南下,都是一个意思:您老还是到租界去颐养天年吧。华南将会全面接管厦门市政的堤工和路政两处、以及所有周醒南的产业作为此次员工风波的赔偿,而相应的,华南也开出了一万银元的银票,作为周醒南和他一家人的“安家费”。 当然,这一万银元相比于现在周醒南的所有,确实是杯水车薪——周醒南自己也知道,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厦门政府已经在闽厦海军司令部乃至林国赓的授意下指定他为所谓的“不受欢迎者”,他今明两天就得走,否则就连林国赓都没办法保住他的人身安全 对方根本就没给他留半点申诉的时间,而且现在就取了一批封条兴高采烈地和军警们去给自己的产业贴封条去了。自己留在那些别院、商铺、办公室的东西和文件是想必别想拿走,而自己能带走的恐怕也就只有一汽车的金银细软和各人的贴身衣物罢了。 想到这里,正在指挥家人整理行李周醒南时不时就要恨得咬牙切齿,可他也无可奈何! “随便他怎么想吧。”就像前几日贴春联似的,庄斯文带着几个华南工程的员工兴高采烈地把大张大张的白纸黑字封条贴在了周醒南的堤工处大门上,“反正大家记住,有谁欺负了咱们华南工程或是华鸽罐头的员工,我们是必然要让他们好看的!” 而在他们身旁徘徊和无助着和华南工程员工形成鲜明对比的,都是些周醒南的下属。今天他们在这里就做些和平常没有多大区别的工作,没曾想军警们直接就冲了进来宣布这里被关闭了,让他们全部都回家等候——至于何时上工,在哪里上工,这些警察一个个都讳莫如深。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也是些普通的工人或文员,自然不知道这一两天乃至于这十几天围绕着他们的工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他们茫然地就在大门外站着,像极了那些后世被套牢打光了杠杆弹药,站在股票交易所外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无助股民。 这些人或许是华南的潜在雇员,可现在华南对他们还是无暇顾及的——华南在这场风波之中已经受伤太多,现在正指着这批缴获的产业恢复点元气呢。 “才多少钱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面对着送上来的查封清单,冷兴就差呸地一下把嘴里的口香糖往上面吐了。“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不少要让海军那群王八蛋收回去的东西,这点钱还不够请短工来维持生产线的呢,你说对吧,老吴?” “是这样的,咱们这几天别看拿了个阶段性胜利,可结算一下工厂这边还是入不敷出。”罐头厂的管家脸上这会儿也是阴霾连成了片,手里拿着的全是填满了负面信息与数据的报表。“三条生产线之中除了一条生产番茄沙司的能够满负荷之外,生产肉类的二线经常不能满负荷,至于新设立的三线根本没办法满足开工的人手” 即使穿越者们有领先时代数十年的订单需求处理手段,可那也只是左支右拙的亡羊补牢罢了。 “这周醒南!”罗雷瞪了眼在房间角落里被塑料扎带固定成个装饰物,既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已经像个活死人一样放在那好几天的小地痞,“搞事情这么能,现在却要跟爸爸们说再见呢。这我可不依!兄弟们,你们说能依了他不?” 还在这房间里的众人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周醒南必须死——即使是给林国赓个面子,穿越者们明面上给了他一条通向香港岛或是租界的活路,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向那个抵达不了的目的地——说不定还要面对着和这个假冒姓氏的地痞一起背靠背塞进水泥箱沉海的命运。 “那你打算怎么办?”武教头坏笑着叉起了腰,皮带枪套里的左轮手枪枪管寒光尽现。“华南安全首席执行官武然竭诚为您服务。” “这样,”直视着武然的眼神,罗雷的心中顿时也有一股邪火升起,他转而面对着一脸纯真的冷兴,“你打算是用厦门岛里能差遣的私军和军警钓鱼,然后用咱们华南安全的人马跟进把可能存在的伏击者再打个反包围,对吧?” 正在摆弄着手机的冷兴睁大了眼睛:“是啊,怎么了,这不是早就确认了的事情吗?” “那好,那咱们是不是需要个演习,来给华南安全的兄弟们热热身子?”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设伏 “你说,这华南的华侨们也建了个护厂队,似乎叫做‘华南安全’的来着?他们能放周醒南走么?” “那不关我的事。”林国赓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慢吞吞答道。“他们要闹事情,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管不住。再说了,这周醒南背后还有个新亲家呢,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狗要是想着绑着他请华南的几位过去吃一席杀猪菜,那也是人之常情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就保一方安宁得了,其他的事情多插手不大好吧。” 与此同时,阴云正在厦门岛外的官道上悄然聚集。 这里在后世修建起了双向六车道的宽阔国道,车水马龙日夜不息,两侧更是多见些城镇市集,根本就不可能设伏来拦路截杀某个目标——可在一百年之前,这里的所谓官道只不过还是条只容马车交汇的泥土路,路边也没有后世那般繁华,密林和土岗遍地可见。 而这些地方,正是有意者设伏截杀路过之车与人的最好场所。当车经过某片密林时,周醒南不安地从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目力所及的景物却依旧和几分钟前一样,都是些青山绿树沃野农舍之类的田园风光,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危险。 “老爷,还请您不要担心。”他的夫人在车里轻轻劝道,“既然已经聘请了卫士,那么” “你个妇人能懂什么?”周醒南当即拂袖大怒,转过身来狂吼道。“华南这群瘪三动用了关系不让我上英国人的客船,这摆明了就是要我的命!” 这要从厦门港动身到香港岛去,可以坐船,也可以从官道一路西行。可英国人客货混载的航船确实是让华南打通了关系,拒绝运载周醒南前往香港。 周醒南还不信邪,亲自到港口去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是让他手脚冰凉。 在码头上,工人们往货船上搬的箱子一个一个都标记着华鸽罐头厂的白鸽标识,交接货单的洋鬼子和华南的家伙还能和颜悦色地谈笑风生这船上根本没可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至于那些可供招募的海船,周醒南稍微想了想就手脚发凉。不说这些人在出海前就被华南收买,然后在中途把他一家老小全部往海里丢的可能,华南只需要随便给留守的哪艘海军军舰电汇上几万块钱,就能让这军舰用枪弹炮弹把他连人带船往海里送。 “但这不是有卫士吗”他的夫人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这大抵也算得上是旧妇女的必备礼仪之一吧。“这些卫士们个个看上去都英姿焕发,一定能保护老爷的安全,所以老爷您还请好好休息身子,不要动了肝火” “业余。”几公里之外的伏击阵地上,“套索行动”的总指挥官对着他手中的屏幕给出了适当的评价。“周醒南也没当过兵,难怪找了这么一群业余镖师来护他这一票。不说是我们,换做是其他土匪来搞他,他也要翻车的。” 无人机航拍画面上的“卫士们”实际上就是群被清退士兵和退伍士官组成的雇佣兵。他们大多数都是烟枪步枪不离手的双枪将,而出发到现在几个小时的禁欲现在就已经让他们走路发飘,动作变形,麻木地像个行尸走肉般走着只为到入夜能够吸上一口鸦片烟。 “呔,老子大学军训走得比他标准多了。”操纵着无人机的王林翼看了眼监控云台的画面,顿时话里就多了几分嘲讽和不屑。“怎么样,能不能待会想想办法干他一炮?” “稳得很!”在数码迷彩帐篷里忽然走出个人影,充满了锐利战意的视线顿时就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各位华南员工,弄得我们厂员工们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眼下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到达这里,我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之夭夭吗?” “不,不能!”众人迟滞了片刻,刘耀辉便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华南安全的内部保卫科——也就是武然直接领导的,十人小队所隶属的单位在原则上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武力报复的前提便是对方首先使用武力,所以这句在异时空某个银行家嘴边挂着的人生信条也就被穿越者们无耻地“引用”了去,成了华南安全内保部队的口号。 “以牙还牙,百倍奉还!”这些武然手把手培训出来的士兵在政治教育上早已十分到位,早就将华南企业这个集体视作成了自己的家,在刘耀辉之后也一齐地高喊口号,站得笔直。 “稍息,下面公布作战方案。”武然略一环视周围众人,对他们的自觉列队意识十分满意,可嘴角还是绷得紧直。“本次作战的战场就是这处道路的拐弯和这处土岗。而目标有四辆马车,有二十人左右的护卫队进行武装保护,约有手枪一,快枪三,老枪若干,红缨枪若干。” 武然一边念,一边用余光审视他这些学生们的神色。他们其中不少人在听到“二十人左右”时神情明显紧绷,可很快“手枪一,快枪三”的描述又让他们放下心,眉头也相应地舒展开来。 在这之前,穿越者们可没少给他们这些兵种子喂弹药。在最近的加强射击训练当中,他们每人起码都打出了三位数的步枪子弹,再辅以射击之后的据枪练习与维护校枪,他们对手中恩菲尔德步枪的理解已经不比武然本人差多少了 而武然一直以来对他们灌输的意识,就是将一切作战行动中面对的敌人都视为是最强的对手。诚然,武教头坚信他教出来的这些士兵在射击精准度,战术动作,战斗素养等方面上完全不比列强的轻步兵差,对付这些双枪将和土匪杂兵简直是易如反掌,这些士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的最强对手也将是演习场上的战友,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胜利。 他真正想要的是零伤亡,是完胜。只见他在念完了对方的装备情况之后,脸顿时又阴沉了下来,“我知道你们对敌人的武器情况十分不齿,但是我在这里要提醒你们,即使敌人手里只有一柄红缨枪,这枪头万一扎进你们的大腿动脉也会让你们丧命!” “想一想你们的家人,想一想你们的爱人。”武然说到这里又换了个口气,“你们是为保护他们而存在于我们华南安全这个小团体的,但他们可不会希望你们在初战中就受伤,甚至为之丧命!我们不怕死,但一个最优秀的士兵应该明白如何保留性命,让敌人的性命比你们更早地流逝!” 帐篷旁的小树此刻在春风的吹拂中轻轻摇晃,上面冒出的绿芽在这片红土之中特别地引人注目,便是给生命两字添加了新的注脚,也让气氛变得越发地严肃起来。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的眼神中有多少松懈。明白了吗?”武然对着十人小队士兵们大声问道。 “明白了!” “那好,下面各就各位,安排作战细节。”武然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将随身背着的步枪枪托着地放在地上,各就各位摆出了临战的态势。“作战内容说简单也很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各位听我哨声一齐开火,力争同时压制住土岗下道路四辆马车的护卫队,必须严格按照开火停火命令行事,清楚了吗?” 身着迷彩服的士兵们当即脚跟靠脚跟立正,瞳孔里射出了令武然满意的锐气—— “明白,长官!”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无抵抗溃败 “大家沉住气,放近了打!先打快枪,先打头尾,拦头截尾中间也跑不掉,听我口令!三” 武然其实也挺紧张的。虽然贵为一军之教头,可事实是那么地讽刺——虽然他是p机械化步兵中的佼佼者,可他压根没直接用枪杀过人。 虫洞的对面不似眼下的民国是个乱世,中国的强大国力将大量的乱世因素都排除在外,或许偶有海外干涉反恐维和之类的战争,可那也是用牛刀杀田鸡,胜负在机械化步兵下车之前就已经见了分晓。 “二” 在之前短短的服役参战历程中,他没有直接杀人,可还是见过对方士兵从破旧t-55中挣扎地爬出来的上半身——下半身早就烧成了焦炭碎裂掉落不复存在。现在闭上眼睛,那被他所属的步兵战车活活烧成个铁棺材的坦克之乘员还依旧是如同刚烧死那般,浮现在他的面前。 “一” 武然晃了晃脑袋,努力在此刻将脑中的梦魇虚影赶走。马车队伍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士兵们的存在,周醒南聘请的卫士们甚至还在不断地打着哈欠——因为他们现在没有鸦片烟吸,精神都已经彻底涣散了。 “开火!” 武然是无所谓目标会不会重复挨枪子儿的。那能带着马车从战场上逃掉的马匹、使用着后拉枪机步枪的雇佣兵,还有那握着驳壳枪的指挥官,这些目标在开战的那一瞬间挨上十多发子弹一点都不奇怪——所有的士兵都会把它们当成是最重要的目标来首先消灭。 当然,武然也是。 在手指勾住扳机的那一刻,他屏息静气。反射式瞄准具里头清晰地映照出了马匹和士兵的身影,而他很快将目标锁在了那个握着驳壳枪的男子颈部。 扣动扳机。他的枪比其他华南士兵的枪慢了几秒,不过没事。瞄准具里的男子脖子被他打成了两截,血流不止,不需要再拉动枪机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推着子弹出膛的火药气体又灌进了设立在枪管旁的导气管,继而推动着枪机退壳,又把新的一发子弹推进枪机。其他的华南士兵或许还要从贴腮姿势失去瞄准视野以便拉动枪机,他确认了指挥官倒下之后就继续开始在瞄具视野里重复寻猎-瞄准-射击的过程。 环氧树脂握把一体枪托赋予了这支古董步枪堪比现代产品的人机工效,但这对于周醒南的护卫队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在第一辆马车经过土坑的同时,枪声顿时大作。 “敌”指挥官先听到了不属于武然的枪响,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拿起驳壳枪来向土岗两侧躲避。可这已经太迟了——还没等他喊出敌袭两个字眼,他的脖子就已经被枪弹打得生生折成了两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得马上、车上、地上到处都是。 但已经没有人再去想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干净了。车厢里的周醒南只觉得外面远处的枪声就像机关枪那样响个不停,可属于自己这里近处的枪声好像一次都没听到过。 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对于华南安全的士兵们来说只不过是射击了五或六发子弹而已——李恩菲尔德步枪的弹匣里一共能装十发,这对于他们来说强度可能还没有平日里的射击训练来得大。 “停止射击!”看到自己的目标被某个士兵抢先射倒,武然不免有些许的不悦。可他们对面的双枪将们明显就很不妙了 车外恐怕已经没有活物了。中枪的马匹跪倒或翻倒着,显然是没有办法载着上面的周会办到香港了。还有辆马车的车辐条似乎是被子弹打断了,整个轮子在那断成了两截。至于那些刚刚还看上去有模有样能够聊天吆喝着的双枪将们,现在也都一个不剩地躺在地上沉默不语。 “五轮射击就结束了战斗,真是不出我所料。”武然下了停止射击的命令之后并没有急着冲出棱线,而是不紧不慢地换了个弹匣,又好好地端详了一番外面还有没有什么活人,这才拎着半自动定制版恩菲尔德步枪跃出了掩体,“跟我上,士兵们,打扫战场了!” 尽管一路小跑,可武然清晰地看到有两辆马车里的人掀开了下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而后又迅速地缩回头去。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其中一辆车的后门在他下完坡之前就打开了,从里头还走出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 这人不是谁,正是他们要找的周醒南。 “你们应当是华南请的人吧?真是有意思,华南找的工和兵都是一副精气神满满的模样,真是难能可贵呀。我就想问一下,我的项上人头,在你们的主子嘴里值多少钱?” “周先生,你想错了。”武然做了手势,示意他身旁的士兵们不要开枪。“我们不是被华南所聘请,我们就是华南系企业下属华南安全责任公司的员工。至于将您在这里送上黄泉路,那是我们的份内职责所在。” “啊,啊,啊是这样啊,我明白,我明白了。”周醒南听闻长大了嘴巴,过了好久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们华南在练兵呀,练得还比那些土匪,甚至是海军陆战队的大头兵要强呢,可以,可以的。”周醒南环顾四周,对着竞争对手练出来的士兵大发赞扬。“林将军没看透你们呢,居然选了我这个老头子被你们推进十八层地狱,该说他看走眼,还是说他没看走眼呢?”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很懂这个迅速衰老的中年人最后的呓语,可站在他面前的武然明白了,在土岗顶上观望这第一战的其他穿越者们也全都明白了。 “嘛,反正你们迟早会动手,让他下来和我喝茶谈天,对吧?”周醒南一个接一个地用目光“检阅”着武然麾下的士兵,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了武然身上。“来,华南的后生仔,老夫有一事相求,说完就上路,不磨蹭。” “请讲吧。”武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妻儿,”周醒南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他们和老夫所犯下的罪恶无关。还请华南的后生们能念在老夫的脸面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准。”山岗上一个声音悠悠地传了下来。周醒南抬头一看,顿时觉得浑身为之一颤。 冷兴站在山岗顶干笑了几声,说道:“您便是记得你的妻儿和我无冤无仇,可我华南工程、华鸽罐头也与您无冤无仇呀,老先生。” “是”周醒南方寸大乱,刚想说点什么可是全被噎在了喉咙里。 “就算是我华南工程挤占了您的生路,可华鸽罐头呢?我华鸽罐头三条生产线只能行动一条,此账又该寻谁去算?难不成是我罐头厂又神通广大,挤占了您这尊千手观音的工程生路?” 周醒南这下子是彻底沉默,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创办华南有一个原则,叫做‘和气生财,实业救国’。”冷兴把手一拍,“但是呢,若有人来寻衅滋事,那么我们华南也会‘以牙还牙,百倍奉还’。您想一想,这您是不是冒犯了我们华南和气生财的路子?如果是的话再想一想,您的家人是不是也在这‘百倍奉还’的‘百倍’里头?” “是。”周醒南的头颅低了下去。他下命令时确实是让林仔去搞华南两厂的事情,事到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那他也没有什么抵赖的路子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脏了的手 “那么,很好,您也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不愧是读过书的人物。”冷兴笑着点了点头,“就请老先生您到九泉之下,和你的家人们团聚吧。您是一家之主,所以先请。” 自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周醒南也不说话,抬头望了望天。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枪响了,他也应声飘着划出奇妙的弧线旋即倒地,就和刚刚那些被打倒的瘾君子们没有什么区别。 “午时已到,玩家终结了周会办。”武然转头看了看走到土岗下面来的冷兴,他手中的韦伯利左轮还冒着开枪后的热气——是他开的枪,而不是自己这个华南安全的头头。 “你们去打扫战场,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冷兴用了个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着武然命令道。“你的士兵还不能做这些事情,这么做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不正确的。” “你”武然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他绝难想象一个来到异世界之前没摸过枪的小市民会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 “你看我的手已经脏了,”冷兴微笑,把握着左轮枪的手和左轮枪一齐展示给武然看,可那依旧是双洁白无痕的手,从物理的意义上来说压根就没点污渍。“所以呢,不要再让没脏手的人把手弄脏啦。” 面对此情此景,武然也就只能点头同意。他和他的士兵们很快将战场上遗落的枪支和运货马车里的货物统统搬上了华南自己的马车,士兵尸体身上的遗落财物稍微遴选了下也都大部同他们的尸首一起埋进了土岗远处的个新掘坑。 武然坚信着自己的队伍是必须重视道义的队伍,所以他原本是希望这些周醒南的家属能够服下毒药结束他们自己的生命。但现在冷兴接过了这个担子,他也就只能用一场葬礼来唤醒士兵们暂时隐藏的人性了。 “他们和我们无冤无仇,他们只是些挡在我们复仇路上的平常人。”将最后一坯土填上之后,武然还拿着把老式的黑火药步枪,把枪机卸了插在地里,顶上扣了个帽子权当墓碑。“因为雇佣他们的人是我们华南的敌人,所以他们也是我们的敌人。扣动扳机的时候你们可以不用感到愧疚,可我们要对他们报以足够的尊重。” 就像他之前所做的教育那般,他麾下的十个士兵也和他一样双手合十。这个时刻的士兵们被允许做与自己信仰有关的事情——不管是超度亡者到那安宁的彼岸也好,祈求天父的原谅也罢,亦或是向真主忏悔也行,华南对着雇员的个人信仰总是抱着宽松的态度。 “啪——啪,啪啪——” 闭眼之中,官道的那边传来了连续又急促的驳壳枪声。武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抵那边的男人心中的声音不是些什么佛陀先知,而是上古之神那不可名状的低语罢。 过了不久,士兵们和武然就亲眼瞧见冷兴背着个胀鼓鼓的背包,左手转着空弹仓的驳壳枪,右手挥舞着张银票爬了上来。 “不用惊讶,那是我给他的安家费。瞧见没?那是我签的名。这是正儿八经的物归原主!” “没问你这个,”武然指了指他后背原本瘪着的背包,“那里面都是啥?” 冷兴歪了下嘴,“你不打算去处理那些家眷的残渣吧?我已经替你伪装成了个见财起事的抢劫现场样子,还不感谢我?” 在现场的武然和王林翼为之一窘,自然是半天都找不出哪怕一句话来反驳他的行为,而后也只好迅速撤收走人毕竟这条官道今天不止只有这一家通过,而他们已经花了小半个时辰来执行猎杀和善后,留给他们的安全空隙实在算不上太多了。 在华南的一群人撤走帐篷和其他痕迹,赶着马车从小道迅速离开现场的十几分钟之后,这条官道上的“案发现场”很快便迎来了新的过客——只是他们略微有些胆小怕事,对着路上的血泊连看都不敢看几眼,匆忙地就驾着车朝着周醒南车队来的方向离去了。 而在他们之后,或是熟视无睹,或是掩目离去的过客或许还有很多,也或许有人勇敢到了能够在旅途的下一站告官的地步,反正在过了好几天之后,厦门岛上发行的报纸这才报道了这样的事件—— “啊,让我看看啊。”罗雷把桌上的易拉罐装汽水拉开拉环,一手捏着报纸大声念道,“前前会办曝尸漳官道,疑因路匪谋财害命” “这头条不工整,我给出零分,不能再多。”握着笔在桌上练习硬笔书法的冷兴头也不抬,给这头版标题打了个分。“还有什么劲爆的‘猛料’没有?” “没有了。”罗雷放下了报纸,“好像武教头插的步枪墓碑也让人取走了去,这些记者还把那墓里头的尸骨认为是路匪阵亡者和护卫阵亡者的混葬墓,这都什么水平?” “反正他们也不敢掘开那些新土,自然就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这不是很正常的嘛?”冷兴手里的金笔时不时地渗出些寒气,写出来的字也不太像平时他的风格,写了一会儿之后他便索性不写了,把那笔推到一边,揉起个纸团直往垃圾桶里抛。“这笔不行,虽然是金头的,还是不如我的好用。就算是镀了金,可蜡枪头终究是蜡的嘛” 在护卫周醒南的这一票上,被雇佣的这“镖局”出动了包括老大在内的全部人马,而他们理所当然地在这一役中全军覆没,而厦门岛上的记者也就无从证实到底有多少人阵亡,多少人溃逃了——即使他敢冒着风险掘开合葬墓,他能判断的结果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先不说那新闻,这笔是周醒周会办用的吧?”罗雷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冷兴把那天周醒南和他家人携带的所有财物都交了公,然后把暂时不能变现的都入了库估了值作为固定资产,能轻易出手的和周醒南各产业里搜集到的细枝末叶一起全部出清,可他手里还留了个“念想”,这事情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 “是啊,我手上正缺一样能够镇住我手上罪业的东西。”冷兴把练字本翻开了新的一页,取出了平时自己用的钢笔,却没有半点想写字的样子,转而摇晃起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来。“可它好像还不够重,还不足以镇住我的戾气呀。” 罗雷刚想问他难道不觉得这东西不干净之类的问题,顿时就发觉了他的话里头还有层意思没有直接地表达出来: 尽管报了这么一仇,可无论是这里的冷兴也好,大楼下面的华南工厂厂房里的员工们也罢,还有那厂房里兢兢业业的刘耀辉和他的妹妹刘梅,对于他们所有当事人而言,周醒南的死并没有让他们肩头上承受的压力、自责、以及愤怒能够减轻多少。 而且在这前后的一周多时间里,华南工程和华鸽罐头那些名单上缺失的员工能够报到的依旧寥寥无几。即使这是周醒南这个“大老板”引起的祸端,可另外边的土匪“二老板”们依旧在发挥着作用,压制着各处的乡里农村让华南的工人们害怕着恐惧着不敢回厂工作。 周醒南以及他的家属,其实根本不及“百倍奉还”当中的一倍——冷兴口中的“罪业”不是什么别的代指,正是这层意思。 “快了,快了。再等等。”罗雷的脸色当场就阴沉了下来,“那行动已经定名‘燃烧的远征’,即使不让你直接经手,也会让你看个痛快的。”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对抗前夜 “啊?”叶定胜斜躺在床上搂着刚拉紧被褥遮住身体的女子,又轻松惬意地抽了一口鸦片烟,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前来报告的师爷。“慢点说,慢点说,天这还没塌下来,急什么呀?” “大哥不,团座您先看看这张报纸吧。”这叶定胜的副官——也就是他“改编”之前的师爷喘了两口气,对他那山寨主人的置若罔闻也没透露出一丝不满,修正了下称呼遍扯开手里的厦门报纸直接开始念上面的标题。 而这叶团长不认字,早已经是山寨——不,独立二团团部,甚至是闽南土匪群体里的公开秘密了。 “哈,啊,周醒南是谁?啊呀,大堤的堤,工人的工,处女的处啥意思?”叶定胜歪着个脑袋,鸦片烟的麻醉效果和低下的教育水平让他搞不懂这些名词的含义。而他的师爷则依旧孜孜不倦地在旁边指手画脚地讲解,对他依旧是那般和颜悦色。 “啊,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肯给咱们引路的工头是吧。他死了?”过了好一会儿,叶定胜才明白了这报纸头条上说的是哪个倒霉蛋。“哼哼哼,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道上兄弟能干出来的事情。师爷啊,你觉得这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在叶定胜的背后,那刚刚和他翻云覆雨的女子已经悄然扣上了衣服,从他的床榻上起身离去。这房间霎时间就成花天酒地的温柔乡,变成了男人间谋略大事的沙盘战场。 “周会办这人是死得透透了的,就额头中弹死在马车边上,记者还费了个周章去把他拍了下来刊发到报纸上。”这师爷一句话就道破了问题的核心,“团座呀,我个人觉得这是华南去请了个道上兄弟来做掉周会办,可实际上不管您怎么想,周会办的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是华南断了周会办的生路呀?”叶定胜搓了搓胡须,“师爷我得听听你的判断,先别往咱们发财的路子怎么想,要知道咱们发的这笔财是要从华南的上下牙里抢的哇。” “团座英明。”这副官师爷先吹捧了下叶定胜,随即就转到了自己的小算盘上。“这么说吧,团座您还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和这周会办搭上线的吗?” “啊”叶定胜只觉得思路开始浑浊,所以他又下意识地搓了一口鸦片烟,吞云吐雾之后才又觉得心旷神怡,“咱们是年前跟涛小弟碰上头的吧?可没跟那家伙真的见上面呢。” “他说了事成之后必带上厚礼来您府上拜访,”师爷无奈地推了下玳瑁眼镜,“可现在人都死了,就不谈这晦事罢。而且,您不觉得金涛小弟也很久很久没有露面或带来点口信了吗?” 这叶定胜虽然不识字,可基本的社会思维还是相当敏锐。他很快就认识到了他和周醒南这个新生联盟的脆弱之处——全靠着一个他的同乡后生来送信传话,两边压根就没有能直接通达的渠道。 他这个莲花土大王的老巢里吃喝嫖赌抽样样都有,县城里的享受甚至还稍逊于他这土匪兄弟的所享。可唯独有几个拿捏不好的点一直一直都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心神不宁。 其一是县城里的电报局,其二就是师爷手里的报纸——这两样东西传递的信息来到他手里的时间实在是太迟了。他不止一次地想把这两样东西的有关渠道用武力控制到手心里,可这土匪窝实在是没有电,即使把电报局的设备和人一齐绑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啊,是这样啊,那首犯大概便是华南了罢。”叶定胜当场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叶金涛近来一周多的时间里都没有露面,想必也是他遭遇了对手的针对而不得不躲藏逃避,亦或是已经遭遇了不测。“那师爷,咱们现在大概应该怎么办才是个妥帖路子?” “我这边先给各位道上兄弟写几封信,打听下是哪家兄弟接了华南的活。其次,团座您得做好两手准备。” “怎么说?” “其一,您得准备去跟华南拉下脸来赔个小小的不是,”师爷一面观察着叶定胜脸上的表情,一边细声慢气地对他说道,“毕竟现在周醒南在厦门的公职已经被一撸到底,然后相关事务由华南的人接任。咱们若想和他们继续发财,要想发财的话,这一个门槛怕是绕不过的。” “是,是。”又抽了口福寿膏的叶定胜丝毫不显露出一点恼怒亦或是不满,而是平静得有点吓人。“还有么?” “咱们现在手里握着点华南的工人,听说他们招工要求高,所以这些工人得来也难。”师爷的眼神里顿时掠过一丝阴险,“所以咱们和华南各退一步,大家和气生财,我想华南大概也是会知难而退同意的。” 叶定胜捏了一会儿下巴,搓了几根胡须,这才缓缓点头:“师爷考虑得还是很周全妥当。那您刚刚说的第二手准备呢?” “第二手,”这师爷把手交叉环到了背后,在房间里不安地踱起步来。“这第二手,是怕有同行兄弟要来扰咱们的清梦。您想想,周会办想和咱一起来瓜分掉华南的生意和业务,那华南难道不会去找个和咱们不睦或没甚关系的道上兄弟,反咬一口来把周会办吃得一干二净?您想想呀,现在周会办已经被那海军警备司令撤了职,他的‘遗产’也让华南堂而皇之地接手啦,他们是不是已经快要做成了?” “有道理!”叶定胜翻身下床,又对着大烟枪吸了口才把这东西丢到铜制的精美架子上。“我这就去准备,号令兄弟们,可能要有票大生意做,给我把你们手上的女人和烟枪推一边去,随我去操练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上百公里之外的华南安全金门练习场,轮训的华南工程、华鸽罐头厂预备役正和华南安全金门治安队一起接受来自教官们的射击指导,枪声此起彼伏,而掀起的硝烟与沙尘一点都不比莲花山土匪窝里的乌烟瘴气来得稀疏。 在经过了一次伏击实战之后,之前的十人小队已然成了能训练菜鸟的老兵,对作战和射击的窍门已经有了全新的理解,整个精气神都和原来完全地不大一样。 为了在“燃烧远征”行动中制造个足以歼灭大多数围困诱饵的包围圈,总指挥官武然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就已经指出,至少还需要五十人用以组建五个新的小队编制,由具备作战经验的十人小队作为指挥官,携带无线电装备进行指挥。 射击只是次要的。在这一周间,具备了队列和体能基本素养的士兵们在夜间被频繁地紧急唤醒,穿戴好作训服之后被分配下来的指挥官们领着在岛上的野地山林里仅凭头上的荧光带和指挥官手里的手电筒还有地图指南针急行军到预定的路线,后来更是分发了些软胶棍,不同的小队被分发不同的任务 譬如昨晚,叶承业和陈自得带领的c小队在演习中遭到了刘耀辉与林恩堂指挥的b小队之伏击——前者的任务简报里只描述了可能有小队将会在未知地点伏击,而并未描述具体地点和时间,而前者的目标就是将一面旗子护送至指定地点,后者则在穿戴了夜视仪的王林翼带领下抵达了个模糊的地点,要求夺走前者护送在背包上的旗帜。 在一群四复眼恶魔(穿越者)的眼中,这样的高强度对抗让华南安全的第二批菜鸟们从一开始的颇有怨言,变成了临睡前的兴奋难耐,在对抗中也表达出了极强的主观能动性——有好几次若不是穿越者指挥官们急忙吹哨鸣枪制止对抗并宣布对抗结果,这演习恐怕还会真的闹出点人命来。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平时多流汗 虽然是没闹出人命,但伤员还是搞出了不少。今日的射击练习场上,便有两人抱着伤无法练习,估计最终也会无缘这场长途奔袭。 不过两个昨晚还是互相对抗的菜鸟,现在倒是神色轻松。没有人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倒是场上的教官和新兵们要更紧张些。 “c队听我口令!”武然的手指死死地摁在扳机前垫了合成皮革的护圈上,手臂则是贴着半自动恩菲尔德定制款的枪托,他有力的命令在刹那间便驱散了刚刚的枪声。 “关保险,检查是否有余弹并退弹,卸弹匣,枪口朝外轻放在桌上!” 这些之前除却摸过空枪做模拟动作和据枪练习也就顶多打过五个弹匣的新兵,着实和以前的十人小队一样让他提心吊胆——不,这些新兵可能还要更甚一筹,因为总数量比以前还要大了。 他们可能会因为过于紧张或受到刺激而让动作走形,打到旁边人的靶上,亦或是不记得还有子弹没打光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这不还是最严重情况。 枪械训练时若不慎是很容易造成些不可挽回之意外的。武然甚至时时刻刻都做好最坏的准备,将不可控制的士兵用枪托甚至是子弹击倒,为此他时时刻刻保持着绷紧的神经,就连脸上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吓人。 更何况今天的射击训练还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我觉得武教头这辈子免不了面瘫啦。”站在罗雷身边,穿越者新加入的医学毕业生邹悦双手插袋,一脸轻松地看着这射击练习场。“你可以跟他说,脸色没必要那么紧张的,放轻松点。” 他这个医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处理可能出现的伤情——其实,他本来在土岗之战前就应当出现在这个世界,只因为他还被些许琐事烦恼所脱不开身,所以行程拖延了一两日。 须知“天上”两日,“地下”的这里地球就要完成十次完整的自转,所以穿越者们自然还是等不得的——土岗伏击战还是在预定的时间和地点展开了,只是冒了稍大的风险而已。 “你要是早来两天,那家伙的脸色能宽松上起码三成,你信不信?”罗雷没掏出好脸色,对着这个比他还要小上五岁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只学过基本的战地处理,要是那副本里谁被打成黄血,那是都要用牛马车加上小舢板花上半天时间才能送到医院去医治的” 这话说得相当隐晦。若是那时候真有华南安全的员工甚至是穿越者遭遇不测,罗雷的预测便是他大概率要交代在当场——毕竟这里不是那个医疗机构遍地,一个嘟嘟十五分钟内就会有人开着辆设施完备的救护车来和死神做殊死斗争的后世,而是个医疗基本靠洋人,器械基本靠进口,急救基本靠拜神的落后民国。 “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即使是低头致歉,邹悦却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此同时,他正面对着的c队总算是在穿越者武然的指挥以及土著叶承业、陈自得的协助下完成了射击训练,退出了射击区的黄线与红线之外列队坐下。 直到这会儿,武然才将抱得紧紧的枪放下,一路小跑到了一百米外的靶纸前,把写有标号的靶纸拿下,又小跑回来站到了c队跟前,开始讲评这一小队刚刚的射击成绩。 “第一位,出列。”武然抽起了最底下那张写着数字1的靶纸,“你的第一枪着实不错,打在了中心偏右下的八环,可为什么没有修正弹道呢?” 话音未落,武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的枪套里将左轮手枪拔出,朝天开了三枪,当即把这个菜鸟吓得肩都抖了三抖,站立的动作都有些些许的变型。 “郑胜!”松开扳机之后,武然盯了眼这菜鸟胸前的标牌,而后又大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虽然是有点狼狈,但这新兵菜鸟郑胜总算是没有失神,迅速地答了声到——若是他没有答出来的话,绕着大操场 “你得给我记住,”武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战场上不止你的枪会响,土匪的枪也会响,流氓的枪一样会响,” 他在这里提高了音量,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这是一个普遍问题,你们对自己人的英国造步枪已经麻木了,可你们对这东西的枪声还是会害怕,会发抖,会大脑空白!到战场上之后,你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会开枪,而且还有可能在你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和地点对你们开枪!”说罢,他已经放下来的右手又猛地移到了头顶上,对着菜鸟们来了个三连发的现身说法。 “b队,c队,以及还没训练过的a队和d队,e队,今天的训练并不是我会朝天扣动手枪扳机的最后一次。”他将手枪的转轮转了过来,退掉了里头的所有弹壳。“今天可能还会有,明天也许还会有,明天晚上也可能会有。今天可能还是六响转轮,明天就有可能是连发盒子炮。但是条件在变,我的要求不会变。我的要求是,你们在枪声面前能够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的判断和分析,以及瞄准。只要敌人不是首发命中,你就不会立刻倒下——而只要你还站着,那么冷静的人就将会是胜者!” 打过了几个弹匣之后,新兵们对恩菲尔德的射击后座反馈,还有烟声光反应都没有刚摸枪时那么生硬,开始逐渐能够掌握手里头的武器——而不是把它当成是个完全的烧火棍抱在怀里傻乎乎地扣动扳机。 但他们的敌人并非是靶场上那些人型木板上贴着的靶纸,而是些能拿起枪还击,甚至是主动伏击猎物的猎手。所以和十人小队的训练完全一样,武然在射击训练的中后期加入了枪声这一干扰因素,来模拟实战的水准。 所以在之前能于射击训练的综合得分计算环节里拿到合格甚至优秀的小队,现在都不免“原形毕露”,变成了“六十分万岁”的架势。 “c队的综合得分,总计是47分,都是不及格。”用蜡笔画了格子的计分板上,武然这会儿已经计算出了c队的总得分,“所以和b队一样,晚上要增加一组体能训练作为惩罚,另外,c队现在分数垫底,如果没有队伍比你们更低,你们晚上的肉就得让出一半的分量给第一名了。” 叶承业和陈自得的脸上一齐轻微浮现了些许的不快。可尽管是稍纵即逝,这不快依旧是让武然看得清清楚楚,而他们为什么不快,曾经同样这么不快过的武然也是了然于心。 深吸了一口气,武然才开始平静地对着坐着的各小队说道:“我清楚,某些人可能会不服我这种在训练里增加障碍的做法,可只有射击训练在何种干扰和天气下合格了,优秀了,我才能放下把你们送上战场的责任,你们才能承担起保卫家乡,保卫华南企业兄弟姐妹们共同财产的责任,战场是蛮横而不讲道理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大声把这个口号重复三遍!”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瓷器与战书 “到头来我们还是和周醒南那老头一样,要用金钱的手段收买这些武人来达成我们的目的。” 望着面前的队伍,王林翼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而后又用了了十分的力量用皮鞋将它摁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些许不满和不屑。 “还是有差别的,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他身边的武然一面抱着头一面嚼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气泡糖果,神态相当轻松。“周醒南只能把身家性命押在那些双枪将和散兵游勇身上,而他们对我们来说只是诱饵而已。” 除却二排队列整齐,只顾低头走路和四顾警戒的华南安全小队之外,此时在他们二人面前摆着的还有声势浩大的,被收买和雇佣来的军警内小股武装。 这个鱼饵的量与性质其实都有些反常——而林国赓之所以没有反应和阻止,全是因为北伐战争在三月中旬阶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北洋军和东路军分别在宁波、绍兴等地和太湖以西两个战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而在上海的武装起义进程也在稳步推进而海军作为国民革命军和北洋军所共同器重的武装力量(没有之一),此时自然也是在吴淞口和上海海军司令部等地忙得团团转,面对着来自两方的共同压力。 所以闽厦那些比民军土匪要更烂,烂到不足以和杂牌军对抗的,那些和周醒南雇佣的双枪将差不多的官编武装力量在后方顿时就“得了自由”,行动的自主性几乎是完全地被放宽了。而他们的长官在得知华南有一宗没什么难度的生意要做之后就来了兴致。而在他们得知这生意不但没什么难度,还不涉及些烟土与妓女军火之类的“硬货”交易之后,这兴致又很快地变成了参加的热情。 “我们还会邀请记者前来共同见证阴云散开的那美好时刻。”几天之前,在接受报社记者采访时,罗雷所说的话语清晰的被报社记者记在了采访本上,而后又被一字不差地印成了铅字。 “我相信我们华南系企业和暂驻同安的独立二团之间一定有些可以化解的误会,而这误会是用非暴力手段可以解决的不,我个人认为是可以化成友情的。” “啊?‘暂驻’?这话什么意思?”听着师爷的描述,叶定胜的眉毛很快还是不可避免地纠缠成了可怕的形状,而从眉间传出的怒气最终还是作用了他的嘴唇声带以及手臂上。 “暂驻他个老母祖宗十八代,这人真会说话啊?他算老几?”骂声还没落下,叶定胜手里的酒碗就被他用力地丢在地上摔成了几块碎片,酒液溅得满地都是。“老子暂驻哪里,常驻哪里,是他这个二鬼子能说得上话的?” 叶定国叶定胜兄弟可不是外边那种胸怀中原的大当家,而是个抱定了就吃乡里富贵的“聪明人”。这罗雷丢出来一个暂驻,着实把叶定胜弄得是十分难堪。 既然你这土匪已经被编遣成了所谓的“独立二团”,那么理论上这支部队就是受国民革命军上级节制和指挥,可以随意地根据上级命令移动驻地换防和进行军事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窝在闽南山区的一角,做个为害乡里的土霸王。 所以叶定胜这个所谓的团长,还是得红光满面笑嘻嘻地让这官办报纸的记者给他美言几句——这些官面上委派的记者不是“我家使领馆有人”的精锐二鬼子,就是些某某大学下来的大学生,家里从乾隆爷那会儿就出过进士这样的人就连他哥的上司见到了都得稍稍把头低几分,起码不用鼻孔朝天的傲气面容面对之,更别说叶定胜这样的“土匪团长”了! “所以,华南的那位也只是逞上了口舌之快而已,您大可不必担心。”记者兴高采烈地离去之后,叶定胜的脸立马又臭成了只鲱鱼罐头,所以这叶定胜的师爷只好继续“语重心长”地为他分析情况轻重,顺带做回心理疏导。“只有那些个拳头不硬的家伙才喜欢在报上放狠话团座您想想,俗话是不是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还有那在报纸上吹得一天比一天响的‘安’现在又在哪里?” “我平常就不看这些满嘴屁话的报纸!”师爷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叶定胜当场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说这个了,晦气!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继续去讨好这个姓罗的二鬼子,还有他那狗娘养的华南?” 说这句话的同时,叶定胜对着房间里的墙角努了努腮帮子——那里摆着的是师爷筹划的,送给华南的见面礼,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包装得似乎相当复杂和紧密。 “送,当然送,团座,不管咱们会不会和华南掐起来,这个礼数总是得送到的,不然你哥也好,道上的兄弟也罢,都是要笑话咱们的。“师爷重整了下思路,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更何况他们在报上能让咱们私底下难堪,这东西和里头的书信,以及报纸上的报导一样能让他们难受上好几天” “这东西是啥呀?”听到他的师爷讲得这么神乎其神,叶定胜也顿时就来了兴趣。 “瓷器。”师爷看到叶定胜想要去用脚踢两下那包裹,赶忙用力拽住了这个习武的壮汉,“哎呀团座,不要用脚踢那东西是咱弟兄好容易从山里捡出来的明器,您这一脚下去非伤即残呀” 几天之后,在海峡的另外边带领着诱饵和鱼钩开始领回工人的队伍当中,王林翼看着那个嚼着气泡糖的武然和听着他的鱼饵论,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叶定胜托人送来的瓷器,还有报纸上登载的那几句酸味十足的话—— “念在华南工程及华鸽工程之董事会成员自数代之前就背井离乡,与化外之民浑然一体而不知乡梓之亲、交友之礼,而我等为革命先锋之民军自有教导义务,遂送上古玩青瓷器二十只,以彰我等之翩翩风度,并示以华南交好之诚意” “啪。”武然的泡泡糖在这个周期里吹得相当大,可破裂的声音却也十分惊人——吓得他一面把黏在嘴上的糖果卷回嘴里,一面四处心虚地看了看还好,也就只有脸色不大对劲的王林翼正在看着他。 “怎么了?” “没,被你打断了思路。”王林翼没好气却又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说回来,那批土匪头子送来的瓷器呢?最后是送回去了还是怎么个处理法?” “冷兴开心得不得了,说至少是宋青瓷来着。他准备照单全收,然后一件一件地往拍卖行送权当被漏了的物件,听他说这东西不仅被日本人推崇得很,而且咱们手上的这几只还是品质不错的逸品,拿去卖起码能得个几万到十几万吧” “几万到十几万?”穿越之后都是见过大钱的王林翼起初还觉得这就是笔小钱,不如捐赠博物馆来得心安,毕竟把文物拍卖,特别是卖给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可片刻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等等,是每只还是一共?” “一共多少我不清楚,可他说这就是每只的大致价格区间来着。”武然的回答差点没让王林翼昏倒过去。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舆论战的准备 “一只能卖到这价格?那岂不是犯罪?” 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让王林翼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晕眩感。 “犯罪个屁,这些东西在后世博物馆躺得好好的呢。”在王林翼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了这样的话语。“至于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些文物,那我才不关心。若能把这些文物全卖了换成这民族这国家更好的前途,那你说干还是不干?值还是不值?” 这些各式各样的大小青瓷碗经过罗雷的考证,应该就是1956年同安窑被发掘出来的那一批。这些独特的瓷器在宋元时期对南洋和日本等地大规模输出,在二十世纪后期反过来又被日本的瓷器制造业认为是始祖而备受尊崇。 不少二十一世纪的日本瓷器手工作坊和瓷器博物馆都喜欢在参考作品架上摆出这样的一只青瓷碗,但奈何原品基本上售出一只便是少一只,那么价格稳步攀升倒也毫不奇怪。 王林翼刚想争论些什么,可一想到这声音是从耳机里传将出来,他也就为之释然了。 穿越者现如今身上的每一件装备,说起来价格都不算便宜。美军原品未开封的夜视仪官方采购价就已经在十万到几十万左右,从走私贩子手里弄到的价格就几乎倍加之。这还只是穿越者全身上下装备的其中一件,而卖了那些个瓷碗,实际上也就刚好能够填补这一件的款项罢了。 又譬如邹悦身上背着的那个大帆布包其貌不扬,可里头的东西完完全全就能组合成个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战地医院——死贵死贵的传统医疗器械手段不谈,往伤口倒倒就能快速止血的凝胶粉他在腰包里就准备了满满的十人份。 不提装备的话,就连华鸽罐头厂保密仓库里堆得满满的各类食品添加剂也需要用金钱去购得——穿越和创业本就是需要财富才能玩转的两门活计,更何况现在两方面又纠缠到了一起呢。 “其实想一想就知道,待会打向那叶定胜部的子弹,就很有可能是他自己自作聪明送的瓷器变的。”看到了王林翼脸上的那些犹豫,武然便决定乘胜追击。“幸好咱们脸皮比较厚,来者不拒。不然换了那些个仁义之师,还真给人家原封不动就退回去了哇。” 诚然,这些瓷碗乃至于他花钱登报刊载的声明,全都是师爷拿来让华南众难堪的把戏。这收了吧,就要承认自己乃化外之民,是野蛮人;不收吧,等于是不给这独立二团上下的兄弟们,乃至道上的兄弟们一点点面子。而这华南如果选择了这条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道路,在师爷眼里注定是要“失道者寡助”的。 所以权衡利弊,华南肯定是要收下这礼物,然后同时吃下这笔暗亏。因为这些碗在师爷眼里贵为所谓古玩,其实也就不值几个大洋,所以华南最后拿的好处还是不如他们吃的亏多——叶定胜的师爷副官是这么个盘算法的。 可这师爷千算万算,唯独就是没读过马克吐温的穿越文始祖作亚瑟王朝里的美国人,也就无从提起发现华南董事会的真实面目,更不可能知道这些瓷碗能在百年之后能有此等价值。 而师爷想着的,也是华南拿了这些礼物便肯定不敢造次。这么在报纸上虚晃刀枪一来一去,两边也算是过了个小小的阵仗,过刀兵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了。 可华南什么时候按着常理出牌?就在叶定胜安稳地在山寨里和他的部下饮酒猜拳的同时,华南安全的十余名雇员便带着大量雇佣的军警,开进了个有独立二团的小股匪徒控制的村庄。 华南的军阵一前一后,前有武然亲自带着a队和军警一齐成阵压上村口,后有王林翼与其他穿越者带着c队用迷彩服与迷彩布藏身在灌木丛之中,监控着整个村庄四处的动向。 最坏预想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这支小股的当地匪徒十分顺从地放下了武器,在华南方面让开的道上一去不复返。 上百人浩浩荡荡的军警服阵让匪首根本不敢动手。更何况叶定胜对着这个光杆排长下达的命令是以保存实力为最优先,一旦战局不对应当立刻遁逃——坚守除了山寨之外的地盘那并不是土匪的作风,即使是他们头顶上现在安上了顶所谓国民革命军的帽子,本质依旧是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的。 于是乎,早晨出发的队伍正午就算完成了任务,拢共是解救出了十几个当时没有冒险返厂而被后来又困此地的华南工程、华鸽罐头两厂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 这还不算完——确定了这个大社(大村镇)内外已经安全之后,几个穿越者们一合计,索性用着这些工人与雇佣来的军警当成活的宣传工具,当天下午就从这农业村里多招到了数十号新工人,现场忙得是一片火热,签字画押讲解合同等杂务让穿越者们觉得这附带工作比解救工人这件事本身还要累,带来的矿泉水还没来得及返程就全都喝了个精光。 当晚九点,燃烧远征第一阶段队伍顺利返回。而在次日,行动双方以及能够读到报纸的所有看客,也都知道了华南这一次突然奔袭行动的全貌。 “效果相当不错呀。”次日的早上,出到厂区里晨练的罗雷甩手就将一叠报纸丢到了桌上,“我,呼呼,我就不说了。我买了五份,人人有份啊” 坐在他身边的冷兴伸手抢过了最上的那一份,顿时看得满眼放光,半晌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 “写成这个样子,你到底给笔头塞了多少钱?”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口诛笔伐好像没有什么卵用 听了冷兴的问题,罗雷眉头皱起,一脸黑线。“花钱?笔头?你这还需要花钱?笔头不是现成的吗?” 见对方一时半会还摆出个不解的神情,他便指向角落里的吴悠,“哎,你别拿报纸啊,还有人没有呢别这样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那不就是你写的东西吗?” 吴悠这才恍然大悟,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自己手上的报纸放回了桌上。而那报纸上的专栏文章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作者的署名——“咕咕咕”,那正是吴悠因为放了太多次鸽子而在朋友间留下的雅号,这会儿被他拿出来当成了笔名。 “哦,原来你并没有收买笔头,而是收买了编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冷兴便也立刻和罗雷一样摆出了副讳莫如深的表情,“然后编辑就无条件地把这篇文章刊载在了报纸上,高,高,实在是高!” “高个屁。”罗雷拍了下桌子,“要不是那边没个能唇枪舌剑就让对方难堪的人才,我还不想让大写手咕咕咕写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 无论是客客气气地连带着他们手里的武器放走了小股匪徒,还是像这样大张旗鼓着故意让土匪叶定胜难堪,顺带着大肆宣扬华南集团招工顺带送温暖下乡,都是要引出叶定胜、叶定国的大股力量去咬那支招摇过市的雇佣军警,最终以穿越者的精锐武装力量予以一举击溃之。 “我等海外华侨,不敢声称有德之人。遂严守合同契约。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两相之约定具备法律之约束效力,此便为华南之底线” 而在同一天的稍晚时候,印着同样内容的报纸便到了独立二团团长叶定胜的师爷副官手里。他自然不会立刻呈给团长叶定胜看,而是掏出了自己的玳瑁眼镜反复琢磨字句之间的内容和含义。 “华南聘劳工,开道路,赈孤老,兴水电,一言一行不敢称道,更不敢自称为德。然试问自称有德之人,于此乱世又在何处行何事?言行是否一致?须知世人可欺,天道不可欺!” 这些夹在叙事当中唇枪舌剑一般的指责,让师爷看得不免有些汗颜。 先前他送些瓷碗刊载个声明就要让华南难堪,还得意洋洋地把华南董事会说成是群不懂得说话与礼节的所谓化外之民,自以为让对手吃了个暗亏——可没曾想,华南非但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把这暗亏吃了下来,还又把它一脚踢回到了自己跟前,暗亏变成了个明亏。 到了这个地步,师爷也只好咬着嘴唇承认自己的失误。可就在他停下了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的犹豫,准备起身去寻那叶定胜之时,从他将要前往的地方传来了声巨大的金属敲击声。 “你说什么?”面对着前来负荆请罪的属下,叶定胜暴躁地将烟枪敲在了砖墙上,精美的铜管烟枪顿时弯成了个没用的废品,而敲击的余音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不免牙酸。“华南先动手了?去他妈的,真是去他妈的!” 要知道那个大村镇里有几十个华南的员工,全都是叶定胜要握在手里,要挟华南让出各处工程利益分润的筹码。现在华南一声不响地玩起了闪击战,把工人连带家属全部打包带走,他叶定胜手里的筹码不就少了? 叶定胜不是什么“大股”,只不过是他哥哥叶定国底下的一面旗而已。而这此消彼长,他是吃不消的。把已经没有半点价值的大烟枪丢到地上,他叉着腰喘了好长一会儿气,这才对着听到声响而惊魂未定的下属们开始盘问起了战况: “华南雇的是哪边的道上兄弟?” 下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了那撤回来的排长匪首。这小股匪首虽然握着个叶定胜自己说过撤退无责的免死金牌,可此时也不免害怕起来,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团座。”就在此时,叶定胜的师爷掀开了房间门口的帘子,快步走了进来,手上依旧捏着份报纸。“报上说了,‘华南工程’和‘华鸽罐头’两厂的代表到同安县来‘慰问与探视’他们的员工,是得了闽厦海军司令部下属军警之协助的。” “马上拍电报给,给,给,给海军陆战队的林寿国!”叶定胜气得差点连舌头都捋不直,“让他给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施压,这些都什么人啊?以为活在海军的饭碗里,就能断老子的生意无法无天了?” 这林寿国虽然是海军的人,可暗中也是在协助叶家土匪的长通烟局对外运输贩售福寿膏以获取钱财。所以叶定国的弟弟叶定胜让他做什么,他当然也会去尽力而为。 “好,属下这就进城拍发电报。”师爷欠身点头,只是他觉得这命令欠妥,旋即又抬头进言。“这林寿国只是个光杆子旅长,手下没多少兵所以说话没点重量团座您还是得额外考虑下,如果他没法按您的意思办,或者他说话不顶用,那您应当怎么办?” 这话着实说得很有道理。叶定国叶定胜兄弟俩的山寨产业看起来很大,但充其量只不过是在几个县境间三不管地带厮混的“一般大股”。 在这一次的民军改编大潮里叶定胜部也没有得来旅一级的编制,而是给了个所谓的独立团编——考虑到民军的编制多半有奖励和吹嘘性质,其实叶定胜团的实力在编制上直接体现也就不会超过一个半营。而如果是这点兵力的话,全面在同安的各个乡镇布防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让他找点熟人,给我通报一下华南接下来带了多少人,要往哪里去。”叶定胜的眼珠子转了转,面目顿时就狰狞起来,转身就扑到了墙上贴着的军用地图跟前。“接下来华南能去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小地方,咱们要在路上缴了他们的械。难不成只许他华南作十一,不许咱们作十五?” “团座英明。”在师爷的眼神鼓动之下,几个下属齐声地称赞道。 能对着软柿子动动手,他们自然是开心的。这年刚过完,他们底下的匪兵终日饱食无所事事,除了抽大烟搞女人玩牌赌博之外什么事都做不成,山寨与营房中逐渐又有股气息躁动起来——除却那少得可怜的日常训练,大概也就只有打架斗殴能够缓解掉这些溢出的雄性激素了。 况且再不动动手练练兵,这些匪兵也就再也打不动仗,只剩下喊口号和打俘虏的劲儿。所以这意见从叶定胜的嘴里冒出来之后,就得到了山寨内外众人的一致同意。当下几个小头目就被叶定胜传唤到了这指挥所里,围着那张清代留下来的军用地图密切讨论。 就在土匪们谋划伏击华南集团队伍的同时,华鸽罐头厂的厂房外却是一派欢庆祥和的景象。原因无他,华南工程施工队连夜加班修建出来的平房群总算是得以完工,工人们的家属也就再也不用挤在个没有分隔房间的八人铁架床宿舍里了。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但大家的热情盖过了这寒冷的海风,连我都能感受得到。”在这‘家属区’的铁门前,曾志璋与庄斯文手里共同握着把用于剪彩的剪刀,准备剪开铁门前的红彩带。“我们华南集团,修建个房子让各位员工能和家人在里头好好地吃顿饭,安稳地睡上觉,或许只是为了图那两个能多做几个小时,多加班几个点挣的钱” 台下顿时一通哄笑,盖过了曾志璋那滑稽的演说。他们其中有不少是被威胁之后拖家带口回厂工作的员工,可无论是工程队还是罐头厂都没有嫌弃他们带来的家属,而是竭力腾出地方和岗位来接纳之。即使他们的家人是有厂内不能接受的,譬如抽大烟之类的恶行,华南集团也只是再三要求不得在厂区和生活区内违反规定而已,可谓是极其宽松。 “这当然是外面的说辞,大家也都知道这只能拿来‘博君一笑’。”曾志璋笑着摊开了手,“只要值得各位的欢笑,还有各位工作和生活的热情,董事会觉得这些房子就是值回票价的了。”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互相算计 倘若不足够的“员工福利”,那么员工就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而看着台下自发而响亮的掌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华南集团在这一批员工身上的“认同感建设”已经算是神功大成了。 而这认同感就地插根棒子当大旗挥,又能够吸引来有识之士和无数向往用劳动换来幸福和小康的劳动者加入到华南集团的大家庭里。当然,这需要点手段——例如在剪彩仪式上拍着照领着外快的官办报社记者。 “华南集团斥巨资为员工建造居住平房”的所谓“新闻”,次日就又爬上了当地报纸里的正版,一屁股把其他新闻都坐了下去。 这专栏就像是投到小池塘里的手雷一般,顿时就把整个闽南炸得沸腾了起来。之前消息最灵通的人也就只是知道厦门岛上出了个罐头厂,名声似乎都打到外国人那里去了,除此之外他们对于华鸽罐头厂到底靠卖些瓶瓶罐罐赚了多少钱以及现在有多富家业有多大,是没有个清楚认识的。 “他妈的,没想到华南这帮子二鬼子这么有钱!”听着师爷的描述,这叶定胜就时不时地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即使是他不认字,那黑白照片里一排排齐整划一的洋灰砌红砖房是他承担得起的么?他用脚皮想一想都能知道。 他的大哥叶定国在莲花山脚下想修建个有花园的“同字屋”都花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建了得有一年多了还没个影儿,这和他处处作对的华南甩甩手用了小半年就变出这么多房子出来,他能不羡慕吗? “难怪周醒南要哭着喊着求老子给他办事,原来是华南的财势遮天呐!哪天咱们发达了,第一个进岛抢他家!妈的,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又说自己不偷不抢,我还真不信了” “团座您别激动,做好了这一票,咱们也能比他们更富。”眼见着叶定胜在财富的迷梦里快要失了心魄,这师爷赶紧轻轻拍了拍叶定胜的背。“我在这里画着呢,他们下一步的目标都写在上面呢,您注意到了吗?” 在“接受采访”时,庄斯文“意外”地对着记者透露了下一步华南与员工及其家属“联谊”的行程。这叶定胜的视线在字里行间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立刻就像个弹簧似的飞扑到地图跟前,虎视眈眈地反复扫着几个地名。 叶定胜的文化水平其实并不是完全文盲,身为行伍之人他还是必须要会看得懂地图的。华南的那几个地名在他脑袋里翻滚,很快就驱动着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圈。 “都是大社呢,华南看来是要抓大放小,怕是已经知道惹到了老子吧?”这叶定胜不顾师爷的眼神,又转身搓着胡须开始继续思考。“不对,若是他们故意将去处透露出来,然后作阵伏击我们的话,那奈若何?须知我们已经想要伏击包围缴了他们的械,若是背后还有人对着咱们兄弟打黑枪,那这里外相夹,我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团座。”不等师爷插嘴,叶定胜身边的股匪头目就探出身来提出意见,“论同安地貌如何,何处可做伏击,我等定然较华南与华南手下之虾兵蟹将更轻车熟路。华南用兵者应当也不是等闲之辈,也应当知道用兵计策中的主客之理。所以在属下看来,华南更有可能是用了声东击西的路数,用计迷惑咱们的大部队放在他们不准备经过的道上,然后他们趁势偷袭,一鼓作气” “嗯,”叶定胜一开始还听不出这下属匪首肚子里的是什么药,可他越往后听就越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开始不停地点头作赞许状。“你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是我欠考虑了。那以你所见,兄弟们要如何做才能把华南的王八蛋们堵死在路上,顺带缴了他们的械,给华南那边一个警告?” “兵法当以知己知彼为上,”这匪首肚里倒也有几分墨水,说到关键处还有点章回体里军师讲策的风范,“团座能从海军陆战队林长官处得知华南大队去往何处,也自然有时间安排几名勇武有谋之士扮做平民,自出发时便尾随其后探听观察。” “哦,哦!”这么说,叶定胜就全明白了。在他的盘算里,原本就缺了这么一环,这下子就全都补上,后顾无忧了。 从海军陆战队林寿国那里得来的情报只能做个早期的预警。而条条大道通罗马,就算叶定胜部能够精准地知道华南接下来将要前往的是哪个村镇,他也没有能力在所有可能经过的道路上设伏。如果有几个得力干将能用快马传来个华南大队人马去向的信息,那他手下的伏击就能够调整方位和方向,进而。“那么谁来担当此任?此事若成,我叶定胜定将重赏!” “属下愿领命前往,”刚刚出谋划策的匪首当即邀功应承下来,“但求团座配发快马若干,日造快枪人手一枝” 快马还好,可谈到这日造快枪,叶定胜便不免眉头一皱。作为民军配合国民革命军将北洋军力量驱逐出福建省的“奖励”可不只是个能戴在头上的帽子和招兵买马的编制而已,是得有相应“实物”作为重磅筹码的。 本来国民革命军手上也是拮据,一直到了出福建,顺江西攻打浙江时队伍内都有数量庞大的徒手兵,哪里还有多余的快枪(现代化步枪)、机关枪和炮供给给这些土匪民军呢? 当然,挤一挤还是有的。在东路福建战场上,东路军某些部队原本配给的日造三八式步枪援俄型逐渐因为失去弹药和后勤不统一等原因被逐渐地边缘化,等待和友军交换配给。而就在这会儿长官一纸命令下来要求各部“接助友军”,这东西就理所当然地和少量的弹药一齐流转到了各地民军手里,一跃从受人排挤的丫鬟变成了受人怜爱的大小姐。 (注:一战期间俄国向日本购入了相当数量的三八式步枪,而在1924年苏联援助黄埔军校的物资里头,四千枝三八式步枪就包括在其中——但终究是没有比俄国人自己造的“水连珠”供给量更大。) 这些枪在国民革命军手里是看不大上了,可只要弹仓里有复数以上的子弹,只需要拉大栓退壳而不用再装填一发,就算是土匪眼里最好的所谓“快枪”,是值钱的吃饭物件!更何况日造步枪还顶适合这些个缺少练习的匪兵,在中国民间素有打得准的美名,又怎么能不让这些小股匪首看上眼呢? 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叶定胜想了想也就爽快地点了点头,“行,你这就去咱们的营帐库房,还有马厩,跟着师爷去把那枪和马领了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黑旗的命运 “且慢。”待到几个匪首连带着副官师爷都要掀开门帘时,叶定胜又突然叫住了他们。“我想了一下,兵家自古不厌诈。这华南第一次来说不定还不玩什么花招,跟咱们玩点虚虚实实的把戏罢。你们暂且就看一看,至于让他们带几个小喽啰走,那是不打紧的。” 或许是他从那看不清未来的浓雾中窥伺到了点他没办法领略到的玄机,亦或是他和历史上所描述的一样“生性多疑”,总之这“燃烧远征”的第二阶段行动根本没受到半点实质上阻挠——起码明面上执行这行程的军警们是这么认为的。 “这群大头兵们是真该死。”武然在无线电里的低语几乎就一直没停过。“马蹄声这么明显,难道他们就一直都听不见?”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饷银全部花到了酒壶子、烟枪儿、还有那女人的炕头上。指望他们有你那群学生的战术素养,这岂不是在白日做梦?” 和大部队暗中遥相呼应的,正是教头武然和军医邹悦,以及随军机械师王林翼亲自带领着的华南安全小队。借助定期起飞之油动无人机的航空侦查,任何地面上物体的行踪都能尽收眼底——无论是友军势力,还是敌对势力,亦或是农夫牲畜野物之类的目标都不会被遗漏。 在全天候对抗中磨炼出鹰隼般目光、羚羊般听觉、电竞选手般意识的华南老鸟们也能在无空中情报的协助下感知到敌人的踪迹。除此之外,他们还能蹑手蹑脚地在丛林和农田中快速穿行,像个不需要着地的幽魂那般飘在敌人的身旁却又不会被敌人发现。 他们所跟踪的小股骑兵部队已经在雇佣军警的大部队后跟了一路,而武然指挥下的cd两小队也在时刻不停的急行军之中围绕着大部队周围,以步兵的脚程跟住了这支小股侦查骑兵的步伐,却是一时都没有跟丢过,而且还能在地图上划出个完整平滑的敌人行动轨迹。至于他们的细微动作,那也是在cd两队指挥官以及武然的望远镜里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 当然,这股侦查骑兵尽管在不停地派遣出其中的散兵进行与外界情报的交换,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对着他们跟踪对象动哪怕一根手指头,同时也在对着跟踪对象在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最终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于是乎这一次华南组织的“救援行动”在表面上依旧取得了完美的成功。那些被受过威胁的员工以及那些冒险上工的员工家属都被接上了进岛的队伍,全队一人不缺而安然解散。 但对于少部分人来说,真正的战斗是在大多数人庆祝着虚假的胜利时才刚刚拉开序幕。在cd以及e三个小队秘密地返回了华鸽厂内之后,闭门的作战参谋联席会议很快就面对着所有的华南安全成员召开了。 在空旷房间的正中央,一张大体上还原了同安县地形地貌的沙盘上同时标识了叶定胜麾下那小股骑兵与华南“鱼竿”“鱼饵”三股力量的路径,辅以指示不同时间点的旗标,算是直观地再现了那燃烧远征第二阶段行动的敌我态势全貌。 “叶定胜没有直接出手,那只能说明这老奸巨猾的王八蛋还足够聪明,没傻到直接对着咱们的鱼饵下筷子。”武然的指挥棒在沙盘上的侦骑路径上游走,“他们是来了,只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抱着对咱下手的想法,各位都知道骑兵的瞬时机动和持续机动性在正常情况下比人强出不少,而他们就是利用了这机动性一直在所谓大部队的外围变换位置游走。” 如果说燃烧远征第二阶段行动主要部队的路径是颗在星海中孤寂前进的恒星,那么叶定胜部侦查骑兵就像个围绕着恒星公转的行星,而在它的近处当然还有个存在感稀薄的卫星。 “他们的动机不可能是寻机设伏,而是一直在和外界利用快马交换情报,这比我们华南安全的现代化手段要逊色多少倍,也不用我说明了吧?”说到这里,武然的周围传来一阵嘲讽般的哄笑声,大多都是那些能接触到无线电单兵电台设备使用操作的第一期学员发出的。“那他们的目标到这里也就不言自明,便是要找到我们大部队的行动逻辑和行军规律,然后——” 武然的指挥棒随意地指向了沙盘上的几个绿圈——那是燃烧远征的第二个成功条件,也就是将影响力扩展到同安县的各个大体量乡村。而在插着大本营华字旗帜的港口通向绿圈的道路上,武然的指挥棒三两下就找到了几个道路所必经的地形险要之地。他并没有直接地说出这些地方到底有什么意义,可他的学生们倒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们终究还是要动手的,猎手的本质没有丝毫改变,它蛰伏着只是为了等待将我们华南一举击溃的时机,所以——面对敌人的疲兵之计,我们决不可放松警戒!” “武参谋长,”等他话音落地之后,陈自得就举起手要求发言。“大部队现在的状态相当不妙,我们难道不用提醒,直接对他们听之任之?” 这燃烧远征第二阶段行动成功之后,随之接踵而来的就是被雇佣之军警“自发组织”的庆功宴,几乎就是和华南安全的闭门参谋联席会议同时展开的。当然,这是绕不过去的人情,所以穿越者还是委派了在这方面最为精通的曾志璋与吴悠,让他俩摆开席面去和那些个酒囊饭袋推杯换盏。 “不打紧。”站在墙角的冷兴笑了笑回答道。“他们已经是没救的人了。你们得用你们的眼睛去分辨,什么是能救的人,而什么不是。而既然是没救的人,为什么要尝试去松脱掉他脖子上的绳套呢?早死早投胎,这不是很好的人生重来方法么?” 不光是这陈自得,就连绝大多数的华南安全一期二期学员的脖子上都顿时冒出了些细汗珠,那大抵真的便是他们灵魂在发抖时颤栗出的冷汗。虽然冷兴和武然都是华南安全现在实际上的参谋长官,武然还是个手握最高权力的参谋长,可这参谋冷兴给他们的压力反而要比武然更大 “而且啊。”冷兴还丝毫没有察觉到场面上的温度在急剧降低到冰点,“我们正确的做法并不是去救下他们,而是大声地,诚恳地告诉他们前景一片大好,土匪叶兄弟已经和咱们一团和气,没有人会跳在官道上对着我们螳臂当车。” “冷参谋。”这时候,倒是还有个一期学员能够保持冷静,“请容我在这里问一个问题,这大部队的伤亡最后将由谁来负责?我们华南么?如果他们出现了严重的伤亡,海军陆战队和警局怕是一定要寻一个人来背负这责任的罢。” “为什么要我们背?我们又不是老实人。”冷兴邪笑着迅速拿起墙角的推演用具,把木棍朝前推板朝后,手按沙盘桌上摆出了个操控台球杆的架势,而杆头直直就对准了那面黑旗——莲花山,叶定胜的所在地。 “我们华南安全怕是还没有向各位同志公布‘燃烧远征’行动的最终目标吧。”不顾一旁制作沙盘的罗雷皱起的眉头,冷兴“一杆入洞”,直接把黑旗的旗杆和旗面打得尸首分离。“在今年年底之前,我们要的是这张小小的同安县沙盘上所有的土匪都像这面黑旗一样销声匿迹。” 他环顾四周,新兵的脸上还挂着些震惊,而老兵的脸上则在惊讶之余多了些淡然。他又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然后,我们将会让罗参谋换一张更大的沙盘,重复一样的工作。”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把水搅浑 “开始了。” 武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怔在了原地不动暗念道。 在他那被望远镜延伸了的视线里,他可以看到有大量衣着不齐的匪徒,提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从山体的遮蔽物当中一齐蜂拥而出,压低了身子和声音尝试着接近道路上的华南安全大部队,等待着伏击的号令。 他转向了身边那帐篷里探出头来的无人机操纵员王林翼,对方却也朝着他点了点头——这下子武然心里也就有了底,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捏紧了头盔下的话筒命令道: “全体华南安全指战员注意,西北侧山体棱线处,有大量土匪军接近我方‘主力部队’。各部请在命令下达之前维持隐蔽,等待前线指挥部命令!重复” 那些在侦骑传达命令下下开始了“隐秘行动”的土匪们,此时当然不会知道山林中还有数十双锐利的眼睛,在瞪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身上披着些棉布粗劣纺织出来的冬衣,腿上的棉裤由于不够密封而用麻绳和绑腿棉布固定在一起,脚上穿着的也都是些破布鞋茅草鞋,看上去或许和这个时代村庄里常见的老农民没有什么两样,可最大的差别在于他们手中握着的家伙不是些“和善”的农具,而是能在上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杀人工具。 “到这里,到这里,停——不要再下去了!”从小山包的棱线下降了数十米,然后躲藏在某块山岩后面的土匪头目叶金泰见着还有几个弟兄停不下自己的脚,赶忙使劲挥动自己的双手并压低了声音呼喊,让他们注意到自己的命令。“不要急着投胎,听我的号令再动手呀!” 与他身边的这些匪徒相比,叶金泰和其他聚拢在这块山岩后面的的亲兵们算是经过点说得过去的军事训练的。1923年他就受四十九师收编并封为营长,后来才带领着部队回乡继续做起了土匪老爹叶定国的“三少爷”,带着自己麾下的兵马四处抢劫收税,日子过得也算是优哉游哉。 至于自己的编制被安排在叶定国的弟弟叶定胜麾下,他倒是一万个不在乎。反正临到了发财的机会边上,这个叔叔是绝对不可能少了他一丝一毫,反而会将他往台前的聚光灯下推。 亲戚之间前辈扶持后辈,大抵也就是如此了。此时的他隔着山岩旁的齐腰灌木看向那挪动着的“华南大部队”,自然是免不了踌躇满志与春风得意。 只要能缴了面前这批人的械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瘪的嘴唇,就好像堆成小山一样的财宝正摆在他面前等着他们去取似的。“兄弟们给我按住你们的腿,干完这一票咱们今年衣食无忧” 他这么低声朝着周围人打气的同时,远处就有个倒霉蛋拎着手里的梭镖就冲了出去——他或许以为“兄弟们”就是动手的号令呢,估计就是在埋伏的同时福寿膏嗑嗨了弄得神志不清了吧。 在这种烂到一定境界的旧军队,战前嗑药不能算是禁令之内的行为,在军官层面反而是带头提倡的。这些双枪将只要半天没了大烟就会像个缺水的禾苗那样软在战场上,所以军官们总是会让这些深陷毒瘾的士兵们在开战前嗨上那么几口,让他们有点送死的勇气。 “操!”叶金泰心急如焚地看着那个拿着梭镖冲出去的小兵,但他却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要么带队冲下山要么就只能在原地干等着。他心一横从腰里掏出了枪站了起来,“操,兄弟们,跟我上了!” 勃朗宁自动手枪的声音不算是非常响亮,可在这山林道路中间响起来就犹如一辆泥头车栽进了池塘那般刺激,栖息于树上的鸟儿们顿时飞起,也惊得山坡下华南的“大部队”环顾四周不知所措。 早在半天之前,武然统辖下负责跟踪的两支小队就发觉到了今日外围土匪叶定胜部侦骑的异样,在路途的中段就将冷兴和他在大部队中指挥的两支十人小队拉上了山。 而当大部队进入了山区路段之后,果不其然这侦骑就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数量庞大的土匪步兵部队,意欲伏击这华南集团雇佣来的“大部队”之动机已经十分明显。 “动手了。”已经靠近到武然身边,担当他观察员的冷兴也放下了军用望远镜,“确认不是走火,还有,那个戴着个毡帽,蓝灰色军大衣的就是他们的指挥官,就是他拿着手枪给土匪众下命令的。” “啧,看来你真是会搞事情。”武然低身拉开了枪袋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了一支又和他背上的半自动恩菲尔德步枪又不太一样的长枪,“不过你给我看好了,好歹是练过大半个月的。” 这支步枪是在第二批到货中经过固定枪架精度校验测试后挑出来的狙击用枪,其机匣上端又增设了个皮卡汀尼导轨,安装有可调倍数的白光瞄准镜。 在华南安全参谋冷兴(兼任)于参谋联席闭门会议中提出的燃烧远征第三阶段修正方案中,他认为在“鱼”和“鱼饵”接触之前,将土匪方面的一二个目标射杀将让场面变得极端有利于外围进行冷枪伏击的华南安全部队。 于是乎,几个三流子参谋就在绘图板和电脑上围着这个修正方案争论了一天。弄到最后连罗雷也被冲昏了头脑,居然打开了个模拟一战战场的模拟器游戏,用他的模拟游戏结果来作为证明他支持冷兴的论据 几个人翻来覆去争论了好几个小时,终究是没有吵出来个子丑寅卯。最后的结论倒也很简单——情况由在场的指挥官自行决断,责任也由指挥官自行担负。 当然,在支持冷兴观点的几个实干派眼里,这句话就相当于是通过的意思了。为此,王林翼也脑袋一热接下了狙击用枪的改造和简易消音器制造任务,将现在武然手中的普通一战步枪改造成了现在这支浑身漆黑,样子迥异的暗影杀手。 这种距离的狙击其实和射击练习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目标会移动让武然有点头疼。只见他半蹲着用靴子的前半部分压进山林中间的泥土,为自己创造出个稳定的持枪姿势,放慢了呼吸在瞄准镜的视野里寻找着目标。 几秒的时间里,土匪的先锋已经冲到了山林的边缘。他略微估算了一下目标的距离,而后根据背起来的射表估算了下目标的大概速度,最后在瞄镜里的分划给某个叶金泰身边的倒霉蛋划分了个大致的提前量。 “pg——” 在简易消音器发出的,和普通恩菲尔德完全不一样的低沉响声里,子弹出膛。只是它并没有按照武然期望中的轨迹命中那目标,而是和那倒霉蛋擦肩而过,打倒了另外个土匪叶金泰身边的亲兵。 “卧槽,”武然愤愤地将瞄准镜的目镜离开了自己的右眼,右手下意识地就拉动了枪机,重新给这支依旧是手动枪机原理的恩菲尔德上膛。“隔山打牛,你看到了吗?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打得好不如撞得好’哇!” “我没看到。”冷兴的眼睛依旧没从望远镜筒上离开,“但是我看到了,叶定胜的部队正在不知所措武然,快,快,打第二发,让他们全都自相残杀起来!”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没什么区别 除了那声来自自己头领叶金泰的枪响之外,冲下山坡的土匪们再没听到第二声枪响。 那些人脚步摩擦树叶和泥土的沙沙声,还有他们口中的叫喊声,终究都是人体发出的,属于正常范围的声响。可当那叶金泰亲眼看着他身边的一个亲兵后脑勺绽放出血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时,他确信他和周围的人都没有听到任何枪响。须知火器之吼刺耳尖锐,常人初听即有震耳欲聋之感,而后终生难忘——现在有这么一声响,他们又怎可能听不出来? “谁开的枪?”叶金泰放慢了脚步,警觉地又将手里的勃朗宁握得更紧。可当他开始环顾四周的同时,又有发子弹斜着从正面打穿了另外一个亲兵的脑袋,天灵盖里白的红的东南西顿时就溅在了叶金泰的面前,形成了副诡异和血腥的图景。 “山下开的枪!”他的亲兵们顿时从子弹来袭的方向判断了枪手的方位。武然队设伏的位置正好在谷地中和叶匪军相对的另外一边坡地上,看上去就像是“华南花钱买的狗子们开枪了,怎么办?老大,那些弟兄这可要死不瞑” “都够了,”叶金泰心一横,手里的勃朗宁手枪也跟着发出凶狠的反光来,“娘的,咱们不想动手,这些个北洋政府的余孽狗子们反而动起手来了。兄弟们,跟着我上,毙了他们的冷枪手和华南管事的,为这俩兄弟报仇!” 说完,他又朝天扣了下扳机打了发空枪,高喊道:“杀!” 这充满了原始本能的口号从叶金泰嘴里蹦出来之后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变越响,很快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就将半座山头几乎都炸了起来,华南安全阵地上的人不需要任何辅助设备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群低能的恶鬼呢,明明没有几分能耐却还要张牙舞爪。”冷兴拍了拍同样在观察的武然的肩膀,“准备战斗吧。把你的狙击步枪给我,我也想练练手。” 这半分钟之间,山下被华南集团雇佣来的军警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蹲下来掏出他们身上和裤兜里的玩意儿,绕着身后的驴车警戒四周的动静。叶金泰的部下只要再几秒钟就要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而到时候不免又要擦枪走火,上演一番血雨腥风。 武然虽有点迟疑,但片刻之后就也将背带连同步枪一同取下,双手递给冷兴。“分划你不必再调整,跑动提前量大概是三个密位。这个距离上打下也不必调整高低” 武然话未说完,冷兴就将这狙击步枪端稳,在目镜视野里找到了个他熟悉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击针拍打底火让火药气体迅速爆炸式膨胀,推动弹头嵌入膛线。这弹头脱离膛线枪管之后又和火药气体一同在吸收响声与光亮的消音器里飞行了一段细微的距离,这才开始以比声音两倍多还要略快的速度在林间穿行。 几秒之后,这弹头就抵达了它的目的地——一名受华南集团雇佣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的性命即将被恩菲尔德狙击型步枪发射的大威力枪弹夺走。而毫无疑问,夺走他性命的不是别人,就正是他的雇主。 “你干什么?”即使在计划中,这些受雇佣的士兵们就是无法避免伤亡,甚至是要全军覆没的,可由华南安全的“自己人”,甚至是穿越者自己来击杀这些受他们雇佣的士兵,这场面可并非武然可能想象的呀! “你看,开始了,真正的争斗。”与武然视线相对的,是冷兴那凄惨而诡异的笑。“你以为山坡上的人和山谷里的人没区别是吧?你在心底里还希望着山下的那群乌合之众不会全军覆没吧?” 武然一面盯着他,一面又瞥了眼山下的战场——误以为土匪打了他们冷枪的受雇军警和误以为军警打了他们冷枪的土匪开始了零星的交火。看起来战况一开始就接近白热化,可从武然的眼里可以看出战场上的两边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损伤。 “他们根本不会瞄准,他们根本没有战术素养,”冷兴摇着头坐在了地上,把这支未重新上膛的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弹匣卸了下来,而后又装回了包里。“但这不是我要杀他们的理由。他们战术素养差不算是犯了什么错武然,你知道什么是‘白货’,什么是‘黄货’,换个名字,‘三号’‘五号’听说过么?” 没错,战场上到处充斥了狂热的叫声,以及脱下衣服开始进入癫狂状态的“战士”。可他们的意识真正是为自己所控制么?那可未必——武然俯视着战场,却就是有点明白冷兴话里的意思了。 而这所谓的“白货”、“五号”就是海洛因,“三号”、“黄货”就是吗啡。这两者都来源于鸦片,可又和福寿膏有本质区别——所以在当时化学工业几乎为零的中国大陆,这东西完全就没有任何产出。 但这并不妨碍化学工业已经足以制取这些高级毒品的日本人将它们贩售到中国来——事实上,上海滩的黑帮头子们能有如此的呼风唤雨,就是从那些从租界中进口的号货箱开始的。 而很不巧,从清代开始作为五口通商重要口岸的厦门港,也有着在明暗处都不甚活跃,但事实上存在着的日本势力——即使林国赓上任之后用了大力气打压了其中的日籍台湾浪人一系,可依靠着他们手里的特殊货源和宗主国的列强地位,日本人的地位可谓是丝毫未减。 “你刚刚也应该看到了,只是你熟视无睹而已。”冷兴摊开两手,旋即做了个吸食毒品的姿势,“土匪们吸福寿膏,吸鸦片,然后海军的士兵们嗨粉,你看有没有本质区别?前者今天可能会被招安或者收编就变成后者,后者也会因为军阀败战下野出洋而堕落成前者,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在我们的游戏里是没有活路的,你能明白吗?” 在他对着武然掏心窝子的同时,山谷里的战斗真正是进入了互相厮杀的阶段——就算是再怎么不加瞄准,枪口总是会在两军接近的过程中逐渐“撞”到人身上,让伤亡逐渐变大的。 一般来说,军阀之间的战斗就是在互相以糟糕的准头倾泻弹药作为绝大多数时间里的“表演项目”。但当两边的士兵都用完了几乎所有的子弹给自己“壮胆”之后,他们就会在兴奋剂和肾上腺素的共同作用下进入冲锋状态,为对方——或是己方带来伤亡和损失。 而这战场上,进行着的就是极其单纯、简洁的数量交换公式。叶金泰带着的土匪人多势众枪械也多,在双方都几乎不加以瞄准的乱射阶段也就能换走更多的军警。而在白刃战阶段,他即使让部下的土匪去一换一都能取得胜利,更何况有数倍人数优势的土匪军既凶狠又残忍,通常是几个人去围攻一个弹尽粮绝的海军军警 至于这些惊愕着的士兵们的下场,那可就不会太好了。他们即使是被伏击,也算是击倒了十几个土匪,而土匪为了给他们倒下的同袍报仇就不免用大刀撕裂开这些军警们的胸膛,或是打发颗子弹送他们上路只有极少数的军警因为投降及时,只是挨了下枪托倒在了地上做狗啃泥状,却也是狼狈不堪。 而叶金泰这边将手枪换了个弹匣,满意地审视了下战场——他麾下的匪军已经胜券在握,眼下正在打扫战利品呢。 可这时这才猛然惊醒过来,浸泡在了冷汗当中。 “杀过头了”他喃喃自语道。这华南雇佣的人虽然名义上是“华南集团的人”,可实际上他们还是林国赓的手下。这么做过分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不讲道理 他并非害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害怕的当然是强权。 叶金泰不是没有对他的养父叶定国进过言,让他在事情败露后直接把这些华南工程队、华鸽罐头厂的员工绑回莲花山土匪窝里,甚至是将他们直接灭口,给华南一个下马威。 可他的父亲重重地斥责了他。华南集团的背景对于叶定国来说也无法看透,他的消息渠道透露出华南背后至少有英国太古洋行在支持运作,不提其他风闻说华南高层有人与日美法三国都有过接触,单单这一个太古洋行对着那个即将竖立起来的国民政府施压,他叶定国这一家族的土匪贵为闽南一霸也是得掉三层皮的! 同理,这小小的闽厦海军警备司令林国赓他能不看在眼里,那么他头顶的杨树庄呢?他和杨树庄背后的整个马尾系海军呢?面对这些大佬和大佬手里的强大力量,手握一个独立团又些许散兵游勇的他又如何?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土匪头子,还远远没有摸到军阀这一行的脚后跟。鸡头再怎么抬得高终究是没办法位列仙班,去和凤尾一起在中原上逐鹿。而身为有资格中原逐鹿的选手,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一个土匪这里吃了亏又不寻求报复的。 被他和其他土匪一齐协助北伐东路军赶出福建的北洋军周荫人部,也只不过是大军阀手里分量最轻的棋子之一。而就是为了决定是否对付这棋子,叶金泰的养父也在北伐军承诺的条件和当时的时局之间徘徊了很久,最终才冒险做出的决定。 “都传我命令。”叶金泰伫立原地细思片刻,最终得出了个还算“聪明”的命令,他挥手招来传令兵说下令道,“停止开枪,都停止开枪。把海军的人缴了械就行,没必要继续动手了。不听话的给个枪托。” 此时差不多也是土匪们福寿膏效果到期的时间了。于是乎,战场上的骚动很快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伤者的呻吟,叶金泰部下亲兵的拷问叫骂声。 “差不多啦。”重整了点理智值的武然在望远镜镜筒里看到了叶金泰部下的动向。“华南安全各小队注意,向战场外围靠拢。各队根据地形寻找有利依托,射击距离须小于四百米!” “a队明白。” “d队明白!” 各队的回报声在武然的耳机里汇成一片,顷刻间又让他热血沸腾——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初次上战场的时候那般。敌人落后的装甲车和坦克以及懒散的步兵在他所属的大八轮机械化合成旅的进攻下迅速溃败,现在什么荣华富贵对于他而言都已经索然无味,他所求的无非就是重演那戎马生涯的第一战之大获全胜而已! 只要稍微吸一口这战场上还没消散的硝烟,他这样的武人就不免胸中波涛澎湃、豪情万丈。 “为了华南集团兄弟姐妹以及家人们的安宁,”他朝前伸直了右手,“同志们,我们前进!碾碎一切我们面前的敌人!” 在高低不均的丛林中,这些他训练出来的学生也正压低着自己的身段不断前进——当然,与那些土匪身上的老农套装、海军军警们整齐划一的面粉口袋不太一样,他们身上装备的都是全套的解放军剩余物资:迷彩服、钢盔、携行具和军靴一应俱全。 这些专业的行头可不仅仅是“看着好看”那么简单的。除却比布兜更稳定,更便携的携行具、比草鞋破布鞋踩起来步子更稳的大头靴、还有那能够关键时刻保全性命的“绿帽黑锅”之外,在这次伏击作战当中发挥至关重要作用的丛林迷彩作训服。 只要轻微拉开些十几米的距离,他们身上的丛林迷彩就能和多种多样的丛林环境融为一体,让他们不被敌人轻易发现。 这东西现在还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所采用,而今后华南安全的大规模部队依旧会换装灰色自产军服来解决有无问题。当然现阶段穿越者们还没有自行制造大批量成衣的能力,所以就用吴悠从特殊渠道处购得的解放军剩余物资取而代之了。 而在这些装备的协助下,进行过十数次对抗演练的,曾经的新兵菜鸟们的动作和那些业余的土匪杂兵迥然不同。或许以新手的角度来看,这些战术动作是不自然甚至是扭曲的,很多细节多余且没有必要,但在小队间躲猫猫一般的攻防之中,这些由武然传教的所谓“多余的”动作早已证明了它的存在价值。 “e队已抵达预定位置待命,等候下一步指示!” 类似的命令很快就在无线电频道中响成一片,而武然很快也在无线电的指示和小队长手里的镜子反射光中找到了各小队的设伏位置。 或许无人机和热像仪不是总能都有的,亦或是这些小队长迟早要替代武然的位置来做战场上的战术总指挥,所以这些最基本的战术和小技巧总是不可或缺。 而这些个曾经稚嫩的新手菜鸟,现在就已经能成为统辖十人的重要战术指挥,熟练使用着各式各样的战术工具和命令,这让逐一确认着小队位置的武然不免十分欣慰。如果说几周之前的官道伏击战只是一次简单的射击练习,那么这一次“放单飞”起码到现在还是十分完美的。 “抱歉长官,我的位置可能无法反光提示。”就在这时,c队的回应让他吃了一惊。“c队现在十分靠近敌人但十分安全,就在东方第一辆驴车后面的山岩群后。” 武然在望远镜里算是找了有一小会,才勉强分辨出了一张抹上了泥的人脸。松口气的他不禁自言自语笑骂道:“都摸到土匪的鼻子下面了,真是胆子大,不知道上辈子这叶承业是不是胆子大到把鬼吓死才下去的?” 他要求的设伏距离差不多就在一百米至二百米之间。这样的距离配合在枪口前铺开的湿布,能够最大限度保证隐蔽的同时又提高射击的精准度,力求第一轮齐射便将土匪队伍打出大比例减员,继而把正在松懈的土匪队伍打崩。 可这叶承业带领的c队足足摸到了敌前五十余米的距离!须知这一草一动看似不起眼,可这时代的人少有近视,动作一明显是会暴露无遗的!只不过要感谢之前的对抗训练和言传身教,叶承业手下c队的动作十分标准,哪能让现在松懈反抗了的敌人发现?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叶金泰这边倒是没有感觉到他眼皮子底下进来了什么异物,可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就要发生了。他一边摇摇头一边再挥手,“再给我问,继续问!我就不信华南的主事人不在这人堆里,他一个二鬼子再能,还能在老子的地盘上买通了土地公,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他能这么恼火自然是也有原因的。半山坡上,他能看到他的队伍以数倍人数优势水泄不通地将华南“大部队”包了个饺子。可这饺子合围之后一点一盘算,糟了。各处报上来的消息都是找不到华南集团随着这大部队行进的高层成员,而押着俘虏指认尸体换来的也都是摇头和否认。 莫非他们在包围圈外?那么他们是得到了风声,还是在自己的兄弟队伍里安插了眼线?叶金泰左思右想,忽然警觉起来。太顺利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就在他这么想转身要召来亲兵讨论一番的同时,枪声大作。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用头来接 瞄准射击,退壳,再射击! 硝烟凝结成了浓雾,枪口爆风甚至扭曲了空气,而华南的新兵们在这一往复循环的过程中也迅速变成了老兵。他们一开始或许还会紧张得打两发空枪,可小脑与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地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进入了状态,让他们的动作朝着训练时的标准靠齐。 土匪有巨大人数优势的事实不需要武然对他们提醒,这些士兵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场几乎要以一当十的战斗。恐惧从他们的大脑里奔涌而出,却很快便止步于他们的指尖。 因为叶金泰麾下的土匪们在第一波齐射中就被打了个懵逼,手足无措的土匪们何谈还击,就连逃跑都来不及,就双腿灌铅一般插在原地等死——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在“落草上山”之前不过是普通的农夫亦或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懒汉,极少数的职业军人不是被毒品磨灭了心性就是终日在土匪窝的温柔乡里下半身用力,哪里能从这种突然袭击当中反应过来? 抱着头一个跟头躲进驴车底的叶金泰根本就判断不出哪里有人开枪,子弹从哪里来——打从第一秒起,战场上噼里啪啦的枪响和子弹破空声就把他和其他人的耳蜗填得满满的,像极了他听过的机关枪声音。 他算是叶氏土匪家族里头有经历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那一类,见过点世面——譬如正规军的机关枪和土工作业,所以枪响的那一瞬间他最快地回过神来,一个猛子就扑到了地上保住了他的小命——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既不能还击也不能呼救,只能趴在冰冷的驴车底地上什么事都做不成。 可他是越想越不对味。他现在明白了之所以会找不到华南的管事人,是因为他们在外面又下了个套子,套他们这群自以为搏了鸡的狼。可问题来了:如果这华南给他们下套子打冷枪,总不能连套子里的鸡也一起打了吧?打伤了这“鸡”,华南集团的日子也一样不会好过吧? 这其中的蹊跷令叶金泰挠了下脑袋,可片刻之后他想通了里头的关节,却又顿时从头凉到脚。 只见他锤地痛骂道:“他娘的,这群二鬼子真是又阴又毒,居然能把老子玩到这个地步?” 害怕乱枪把海军的军警打死而事后背负责任,那用个逆向思维,让他们先死在土匪的手里不就得了嘛,而且还简单省事全无后遗症。这就是冷兴提案的核心思想,他自己管这叫做“暴力推锅”。 这叶金泰自然是为着中了华南的套子而又气又恼,但这躲到驴车两个轮子之间的“一军之将”还算是有能够气恼的机会,至于那些在外面的士兵们,那可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啦。 子弹像是划过田野的镰刀那般,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们的生命收割殆尽。相比于土匪和海军陆战队平日里不科学且稀少的射击训练以及在战场上的“壮胆”表现,华南安全的士兵们是真正在用心瞄准,全神贯注地将准星和照门以及敌人的心脏或头颅套在同一条直线上。 从来没有谁天生就能握枪托,扣扳机——那些牧羊人丢石,老猎手射箭的传说确实存在,可他们都只不过是个别情况而已。华南安全的总教头武然要的不是这些十分强大,能够以一当十的特例,相比于这些活在纸上的传奇,他宁可要十个合格的士兵,来建立起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团队。 “投降,我投降!”在第一波怒涛般的枪声之后,便有药效过了又脑子灵光的土匪们抱着头和他们的头子叶金泰一般趴在了地上,用起了吃奶的力气高呼起求饶的口号。“兵爷们呐,不要再打了呀,爸爸们呀,亲爹们呀,我们投降——” 在齐射的间隙里,武然先是被这些从耳机中传出来的哀嚎惊吓得差点起了恻隐之心,可片刻之后他便回想起了身旁冷兴的话语。“不管他们。继续射击,按照作战计划打光三个弹匣,咱们必须让所有人知道,咱们华南可不是个求饶下就能一笑泯恩仇的老好人!” 在他的命令之下,士兵们无言地将扳机扣动到最后一颗子弹壳弹出,又从携行具里取出个新的弹匣替代了旧的,如此往复循环。这些恩菲尔德步枪装配的弹匣在寻常的军队眼里或许就就是个增加了弹容量的弹仓,可华南安全这种不差钱的私人武装显然不会在乎个步枪的弹药消耗,于是恩菲尔德步枪的射速优势便得到了最大规模的发挥。 最开始战场上还有和土匪们的哀求并驾齐驱的反击枪声,可很快这些勇敢的枪手就遭到了华南安全各小队的优先压制,他们再一次的“壮胆”行为便沦为成了自己的丧礼礼炮。由此一来,待到华南安全的各小队打光规定的三个弹匣时,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人敢再把枪口抬高哪怕一公分了——即使是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枪手停止了射击,依旧幸存着的土匪也像只鸵鸟一样努力地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埋起来,好让自己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无论这战场上的事实对于叶金泰部如何地残酷和不可思议,这就是事实呀。 “喂喂能听得到吗?试麦,试麦。好的,咳咳” 可不解人意的武然随即又从背负着的大包里掏出了个电喇叭,调试了两下之后便扯开了嗓子一通狂吼。 “各位土匪弟兄们,如你们所见,你们已经被华南安全的队伍包围啦!”武然捏着电喇叭的话筒,远远眺望着伏击战场上的惨状真是一脸气定神闲。“如果想保住一条命,就给老子把所有你们吃饭用的东西全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抱住你们的后脑勺,一样给老子在地上低下头跪好!” 这是穿越者通过特殊途径所能购入到最强功率的便携型定向扩音器,价格相当贵,而效果自然也相当好——在这山林之中,武然的恐吓与威胁顿时就无法阻止地在所有幸存土匪的脑袋里回响,同时也动摇着他们的心智。 “看来效果着实不错。”反复宣读了三遍之后,武然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下,旋即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这一侧视野里的土匪已经无一例外地按照了他的要求去做,显然他们都已经明显是被刚刚的枪林弹雨给吓破了胆。 “所有小队听我命令,维持戒备交替掩护接近战场。若有发现任何土匪或海军做出与抱头蹲之外行为,准许当场格杀不必请示!” 于是他们刚刚经过或许没经过的山岩道路上,忽然就冒出了一小撮一小撮能走路的灌木——这一幕抱头蹲防的土匪们自然是看不见,他们只觉得很快就有皮靴脚步声一阵阵地接近,然后就是根冰冷的枪管抵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不过这一幕一幕,驴车下的叶金泰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恨得牙痒痒——他的视野虽然狭窄,但该看见的还是都看见了:这些将他部下一瞬间击溃的士兵们身上的军服军靴、头顶的“铁帽”,还有他们手中的英式步枪,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对他而言他未曾见过国内的任何一支武装能有这种装备水平,那么主观层面他能想到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华南请了外国人来给他的部队下套子。 “嗬。”叶金泰长叹了口气,“二鬼子真是能呼风唤雨呢,真不知道谁是爹,谁是儿子呀!” 既然是请了洋人来料理他,叶金泰自己也就只好束手就擒了。刚这么想的他只觉得驴车被人推动,自己像个被掘开泥土的蚯蚓那样背朝天趴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位兄弟,起来吧。”听着这慢条斯理的声音,叶金泰顿时萌生了一股从骨髓里生出来的莫名寒意,让他打了个寒战。 “躲得这么好,这么及时,看来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冷兴低着头礼貌地抱拳致谢,可叶金泰却能看到他脸上的不正常笑容,“且容后辈唐突,敢问这位好汉尊姓大名?”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借头一用 “老子姓叶,名金泰。”这土匪养子倒是脸皮够厚,轻松地站了起来,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胸前和两腿的灰尘,“怎么?几位打算让我这国民革命军的营长吃滚刀肉还是铁花生米?” “叶金泰呀,久仰久仰。”挡在武然和叶金泰中间的冷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对着这土匪头子抱起了拳。“鄙人想要带叶营长到南安官桥东头社旧地重游,也不知道叶营长舍不舍得赏这个脸?” 叶金泰的脸上当场就没了刚刚那点装出来的从容。他当然记得六年前自己跟着养父叶定国到了南安官桥东头社干了些什么事情,只是他差点忘了而已。 就是在洗劫东头社的过程中,他亲手杀死的普通村民就多达八人——须知那年他才十八岁,从十四岁被人拐骗到莲花山成为大土匪叶定国的养子也不过四年而已。当然,在这一九二七年之后直到他一九五零年伏法于人民政府之间的二十三年间,他一共亲手杀害了至少四十六人,间接害死的无辜群众甚至是部下乃至于弄得家破人亡的家庭更是不计其数,可见这个土匪“太子”到底有多么残暴,甚至丝毫不亚于他的养父叶定国。 历史上叶定国正是觉得这个养子在聪慧之余太过于残暴,所以最后将军政大权移交给了他的儿子叶文龙,而叶金泰在搬离莲花山大本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而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叶金泰经历过被北洋军围攻的困境,经历过在绥靖公署的讨价还价,可从未有一天能够和死神、和他亲手杀死的村民们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他原本还以为华南会因为他和他身份的面子放他一马,可情况似乎不是这样的。他面前的“华侨”冷兴那长长的风衣好像有看不见的双手卸掉了纽扣,然后从两条衣摆里又伸出了十几双森森白骨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 “也罢,看来叶公子是不愿意赏我这个脸了。”在叶金泰恍惚的几秒钟时间里,冷兴笑嘻嘻地掏出了把左轮手枪,“不过这你的脸,赏不赏给我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吧?还是那句老话,借君项上人头一用,您就先到泉下去和那些无辜黎民共叙乡情,顺带去等着你的老父亲吧。” 下一秒,韦伯利左轮手枪的子弹就扎进了叶金泰的胸膛。所有的土匪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了几眼,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个没带点仇恨与愤怒,还在微笑着的人皮怪物正在挥舞着掌中的手枪,以平静的语气叙述着他恐怖的命令: “在座谁会用石灰处理脑袋?我们华南还缺了点这样的人才。如果行的人请举起你们一只手,就由你来负责处理这叶金泰的脑袋,与之相对的,我们华南集团下属华南安全会雇佣你,也就等于保住条性命,不至于立马就下去见你的主子。” “我!” “这位长官,我会!” 出乎他们的意料,在残余的几十个土匪里,还有数只手先后举起。这让武然和冷兴一齐皱起了眉——这都是文明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能掌握这门如此血腥的手艺? 片刻之后,冷兴想到了个处理办法。只见他压压手,“几位有谁不抽大烟,不抽黄货白货三号五号的?依然满足条件的,还是把手继续举起来。”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懵着脸依旧举起了手——为了验证他的表现是否符合事实,冷兴便特意走近看了看这人的相貌。 这人叫做叶清迅,是莲花山边缘某个山村的屠夫,今年过年来正好二十七岁。他的父亲因为赌和毒不仅放下了行走村间为着猎户和村民杀猪而挣一口饭吃的屠刀,还将整个家从小康弄得家徒四壁,搞到叶清迅只能去债主家混口饭吃,连点饷银都沦为了高利债的“月供”和利息,自然也就碰不起赌和毒,甚至连土匪窝里开设的妓院都去不起了。 而他的脸色依旧红润,还略微有点当年动手杀猪顿顿荤腥时留下的微胖痕迹——被福寿膏和其他毒品腐蚀的人总会在脸上显出点特别的蜡黄出来,这一点一看便知。 “你起来吧。”冷兴轻松地挥手唤来两名士兵,“给他绑上宽松的绳子,带回去,明天接受下入职教育。” “至于其他人,”冷兴旋即转过身来,“你们中间有谁谁读过书的?启蒙学堂就行。” 台下一片沉默,这使得冷兴十分尴尬。“算了,我换个问题。这全当我白问。你们当中谁没吸过大烟三号五号的,给我在我的左手边蹲着。至于吸过了的,蹲到我的右手边来。” 在旁边荷枪实弹的华南士兵们严肃监督下,瘾君子们想要欺瞒也算是很为难。很快这几十人的土匪俘虏就分成了两拨,其中大多数人靠到了瘾君子的那一边,而只有稀稀疏疏的十几个土匪睁着恐惧的眼睛靠到了清白的这边。 “呵呵,这赌约算是我赢了。”略微用眼睛点了下两边的人数,冷兴便笑着拍了拍武然的肩膀,“亏你还说五五开。开你个棒棒锤,形势之恶劣你还是没有认识到呀。” 关于这些匪军的善后方法,穿越者何曾没有过想要将他们收归麾下以增强自己的实力之想法。但华南安全显然不能要任何沾染了毒瘾的瘾君子来玷污队伍的纯洁性,所以武然和冷兴就围绕着这问题打了个赌,结果显然是冷兴的完全胜利。 “给他们发枪,发刚才咱们缴获的慢枪。”不等武然回答,冷兴旋即对着他身边的华南安全小队指挥官下了指示。“咱们今天就得把这场面全部都给做妥帖了。老规矩,不能去脏咱们华南安全的手,这件事罗雷和我商谈过,他给了我个全新的名头。”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袖标,若无其事地戴上。武然睁眼一看——那袖标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禁毒”。 “咳咳。”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个武然熟悉的声音,“他今后就暂时解任华南安全参谋一职,专职任华南安全禁毒办公室主任。这件事也是刚刚才开始表决的,只不过董事会已经形成了近乎全票同意的强大优势,你看是不是” 武然看了眼他身边的王林翼和邹悦,后两者的脸上都同时露出了个讳莫如深的微笑。这让他也只能叹口气,对这决定表示默许。 “那今后我就正儿八经地背负起这最大的罪恶了。”罗雷话音刚落,冷兴便开始咯咯不止地邪笑起来,而这声音就连武然都感到寒彻透骨。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恶魔诞生 要去让一个丑陋如斯的旧社会快速接受个变革,那么类似于流血的强制矫正一定不会少。穿越者以及穿越者们控制的华南集团需要些能够接受双手上沾满血污的人去做这些工作。而率先体验了把这感觉的冷兴比谁都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太多。那怎么办?再发动下逆向思维,寻找些手上已经有血债的人来做这些事情不就得了。 但是,总有人得站出来,让这些有血债但还没有沾染毒瘾的人被放到正确的位置上去。深知这一切的冷兴就这样从他本不应该的历史之外跳了进去,成了动手推动历史的关键点。 “很好很好。”冷兴转向了这些领到了空枪的“未吸毒者”,搓着手一字一顿说道:“你们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我华南安全禁毒办公室雇佣为正式雇员。也就是说,你们从今天起不只是俘虏,而且还能和我周围的这些强兵利刃平起平坐,凭本事吃饭。” 说话间,他的小队扛来了个体积庞大的袋子——冷兴低头吩咐了句打开,而后继续对着这十几个人叙述起恐怖的事实来。 “可既然你们之前做的是脏活,这手怕是再也洗不干净了。我想了一下,诸位应该也是去过马巷山亭、去过安溪榜头、去过其他的什么些地方‘做客’的吧?” 空气突然安静,场面一下子变得就像静止了一般。冷兴平心静气说出的这些地方对于普通人倒也不奇怪,就是些稀疏平常的地名——可到这些叶定国、叶金泰麾下的土匪身上,情况就不同了。是去了哪里烧杀抢掠绑架乡民,还是去哪里屠得村民背井离乡咬牙切齿诅咒叶家匪帮,他们自己是最为清楚的。 “嘿。”看到无论是左手边的未吸毒土匪,还是右手边的吸毒土匪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冷兴便又挥了挥手,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做过的都已经做过了,今后不忘初心再做下去倒也不亏,不是吗?呀,我差点忘了。来,办正事,办正事!” 他压低身子,从袋子里搬出一套沉得吓人的机器,随即就将他们一个一个地组装起来——大如路牌的厚重盘子,而且有两个,还配个一样严严实实的三脚架 “这是个摄影机,各位在电影院里看到的默片都是这么录下来的。”冷兴将最后一个零件装好之后便是一摆手,“那么接下来,你们得在这东西的记录下完成一件事情,否则还是得和那些瘾君子一样把命给丢咯。” 这是他今天以来第一次表达吸福寿膏者必死的意见。这话音刚落地,那片吸毒的土匪群立刻就爆炸了起来。起初都是些号哭和求饶的哀声,可挨了几下实打实的枪托之后便连这些声音都听不见了。而就在此时,一名面色蜡黄的土匪忽然就指着对面人群大喊道。 “他,那个村前的后生仔,全家都吸福寿膏,他——” “哦?”看着那又被枪托砸了下后背,此刻被华南安全的士兵用明晃晃的枪口对准而不再敢说话的土匪,冷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人群中间,指向了某个年轻土匪,“是这个吧?回答我。” “是!”好几个心知必死的土匪一齐喊道。这时候所有人想的都一样:多拉一个上路是一个。管他是真是假呢,反正附和着这声音能让他们心安,他们也就照做了。 “把你的手指伸出来看一看。”冷兴当然知道把他们放在华南的会议厅里静置几个小时就能知道谁吸了毒谁没吸毒,可他还真不想这么麻烦。于是他无视着这年轻人的求饶声,声色俱厉地命令他道。 当他看到了年轻人颤颤巍巍地像个老年人伸出了左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吸鸦片烟的最显著特征之一就是神志不清的吸毒者常会在右手留下烫伤和烟枪的烟熏痕迹,一旦吸上瘾了那么这痕迹便再也难以去除,将会伴随着福寿膏吸食者一辈子。 “走过去。”扯出了他的右手,冷兴便开始冷笑起来。“别以为我们这群人不上道,老子这里能做三号五号,难道不能看出来你们有没有吸福寿膏?现在不坦白的,待会往咱们华南厂里一坐那是妥妥的要现形,到时候可就不是一死了事那么简单的了——我会把你们统统塞进铁桶里灌满洋灰,将这铁桶往海里沉!” 这么一威胁,效果立刻就出来了。这里所谓“没吸毒”的人群里立刻又走过去四个颤抖的人影,冷兴这么一数——好像只剩下十六个了。 他摇摇头,又走过去拍了拍武然的肩。武然这会儿也不再关心个什么赌约,也就跟着他摇了摇头。一味简单的鸦片就将整个中国腐蚀到这种地步,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几句简单的话语,怎么可能比这面前的实景更加有冲击力? 摇头归摇头,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冷兴命令一下,各早已经过训练的华南安全士兵便把第一排的未吸毒土匪按在了地上,呈出个卧姿射击的样子来——这样他们的枪口便只能朝向前方,正对着那些他们沾染了毒瘾的“兄弟”。 “我们不是很想开枪,所以任性的我就把你们的考验设置成了替我开枪。”冷兴拍了拍手,示意士兵们向他们分发那慢枪匹配的弹药。“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们如果把兄弟都干掉啦,今后还有什么匪帮敢要你们?” “当然,如果你们想忠义两全,那么我手上的左轮枪也将毫不犹豫。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请各位静听,‘你们的血债唯有职责相抵’。带着为害乡民的血债下地狱,那恐怕几世都翻不了身,投不了人形吧?” 这句话掷到地上,登时就是一颗定心丸。原本有几个不怎么敢开枪的土匪,现在也只能无言地将子弹塞进了枪膛。 “小弟你搞什么?我可是你堂主大哥!” “你老爸还和我有三十年交情,好呀,好呀,倒起老娘来了。看我下去之后不去找你爸参你一本” “老子伸直了脖颈挺直了腰,本世无忧也无牵绕这一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寻得了二鬼子把仇报,哎呀呀” 求饶的,痛骂的,甚至连唱戏文的都有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冷兴下达他的命令。 “活的人继续他的苦难,死的人结束他的苦难。”冷兴给了他们一根烟的时间做临终仪式,旋即就代行了一回死神的职责。 “不要磨蹭了,送他们上路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下一秒,不知道有谁扣动了扳机——于是稀疏不整的排枪响起,第一排的瘾君子们在意料之内地倒下了。其中或有几个依旧能跪着呻吟或是原地打滚,可他们的生命也正在飞速地流逝,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们了。 枪声接连响起,在场的士兵与行刑执行人甚至穿越者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因为在一地血泊和土匪的尸体中间,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新传说的诞生。 那是个着黑色风衣,短发而戴着副不常见的板材黑框眼镜的恶魔。在头顶太阳略微有些西斜的那个下午,这恶魔第一次张开了他的羽翼,降临在了这个他本该不存在的世界。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让给你 在叶金泰伏击驻厦门海军军警未果伏法之后,事情看起来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明白处的枪声不再响起,可暗处的潮流却是在加速涌动的。 叶金泰的那一“营”,算是整个叶氏土匪家族眼下的生力军。失去了这一大股匪军,叶定国也就陷入了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辐射。换言之,对于一直受他威胁与钳制的同安县县城而言,他现如今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办不成。 于是,穿越者们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很快就和同安县的县政府建立了良好关系。 当然这小手段在穿越者们看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小”,也不过是将叶定国在同安县城里开设的大赌场“花会”与配套的妓院“花捐局”,以及“同通号公膏公司”这样的毒窟一齐封存,并宣布这几间公司的非法所得与本金全归县政府所有,并将于不日关闭,从此不再营业。 可对于同安的县政府而言,这笔钱完全可以让历年的赋税漏洞全部补上。叶定国从几年前就用刀兵威逼得官府不敢征收粮税,花钱基本靠之前的北洋中央与现在的国民党中央。所以华南集团在“军队”入县城之后的这些行为,明显就博得了同安县衙的好感。 于是凭着这层好感,穿越者们与县长叙酒二杯,很快就在酒桌上趁手就将华南安全这几个小队的“护身符”给置办妥当了。之前他们只是带了个金门民团的掩护身份,其实是没办法管到这个同安县头顶上——而现在他们的新名称便是“同金治安团”,便有了权利可以干涉同安县地界以及邻近地区的大小治安事务。 当然,这也就包括了缴叶定国土匪武装的械。 叶金泰带队伏击全灭海军陆战队一百余人的故事很快就登了报。对于这件事,林国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也不会感到面子上挂不住——他们前往同安县境内本就是个人行为,被人数优势的匪军伏击了也没有什么奇怪。民国乱世里这样明明同属一个阵营却要自相残杀的事情早已有之,今天也不会是最后一件。但这件事和另外个人一齐出现在他的眼前,就会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您看,连上海的报纸都把这件事放在了头版。”武然笑着合上了曲奇饼的封罐,“海军肯定不能如此退让吧?这已经是在蹬鼻子上脸,挑战权威了呢。” 林国赓的眉头顿时跳了两跳。他敢保证两个月前看到的这家伙只不过是华南罐头厂保卫科的科长,可现在他却挂了个同金治安团的头衔,堂而皇之地脱离了华南集团的背景来和他谈这件事。呵呵,果然他们真要谋夺一县之地的霸权了,撕下那商人的伪装面纱 “这件事还是得上报之后才能定夺”既然林国赓心里想的东西冷冰冰,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不带点温润气息。“现在谈之未免过早。” “这么说吧,同安县现在是个权力的真空地带。”武然好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方向似的,不动声色就抛出了个重磅炸弹。“您想想,这个真空地带,海军不去控制,难不成要让卢兴邦,让其他土匪山大王去控制?” “啊?”林国赓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华南集团会去想控制这同安县,结果说到头来却和他所想的相反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刚刚我有些失神了,实在是抱歉!” “嗨呀,”武然顿时露出副讳莫如深的“果不出我所料”笑容,“您想想呀,我们华南集团的商人哪里会去喜欢操弄些权柄?就是个县库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懒得要!” 林国赓实在是有些震惊,对方完全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在这里落了下风的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给来客倒了杯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恕我直言,少将。”武然得了这份首肯,嘴上的限制也就相应地放开了。“同安县的县库是真的穷!我们华南集团一天的账面收入都比那县库里的钱粮要来得多,您信不信?嗨呀,说白了吧,咱们华南集团董事会的想法是,你们海军去把同安县管好了,华南集团好方便无障碍地在同安县的地皮里修路设厂,用同安县的工人来赚这全世界的钱!” “你们不是保持了一百人左右的‘同金治安团’么?”沉思片刻之后,林国赓算是默认了这做法,随即把谈判的条件开始摆到了明面上来。“那么同安县如果能够治安平靖,他们是否能改受海军的节制指挥?” “我们华南集团就是个商业集团,可不是由个假的董事会在控制的。”一听到对方的漫天要价,武然的脸色也就是稍微变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样。“海军由土地入股,也算是个不小的股东,可依旧不能算是个董事会的成员,这没进董事会的成员就想要拿走集团的下属企业,不太合适吧?会有各外国的出资方来抗议的。” 这真是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瞎话来了。可这瞎话在旁人眼里就是一等一的真话——华南安全此时已经在华鸽罐头厂的“工厂店”和华南工程的办事处旁又租了个店面,作为接洽外部业务之用,算是个明面上的华南集团下属企业了。 “啊,是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这北上颠簸多日,脑袋也就不灵光了。”随舰回到厦门还未两日的林国赓此时自知这个条件开得太大碰了钉子,也就只好端起茶壶又给武然斟满,权当茶桌上的致歉。“那华南董事会的意思是,由华南集团和海军来‘共管’同安?” “不是什么‘共管’,”武然又大度地摇了摇手,“这首先叶定国这部土匪的械一定要缴,其次我们希望让海军来主政同安县,有这样开明的执政者来管理我们华南即将开发的热土,难道不是你得利,我省事的举措么?”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赢了也不开心 这实在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就在前几日,闽系海军刚刚通电易帜,完全地加入了国民革命军。而在昨日,上海工人发动了第三次武装起义,一举占领全市,于是乎北伐军第一军第一师不费一枪一弹就开进了上海市,这战况也就日渐地明朗起来了。 按理说这战局对于海军来说是十分有利,蒋中正许海军的闽人治闽也不远了。可海军里的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知道,现在的蒋中正正谋划着乘坐海军的舰船到南京再去建立个新的国民党中央,全是因为武汉那边的现行中央太过于强势 在这样的时局影响下,林国赓的上司杨树庄就算是顺利拿到了省主席的位置,能不能真正在闽人治闽的框架里控制福建全省,建立个全由海军全权管理的省-市-县直到基层的政府都很难说。 而这正是清末以来马尾系海军的最大梦想。 而其中的障碍之一,自然是这些本就架空了各种县衙市政府,在乡里做霸王甚至是割据一方的土匪民军。现在华南提出清除掉其中的一股,算是很合林国赓上司的意,提到蒋中正那里也估计能得许可,搞不好还能缴掉所谓“新一军”的械——在后世的二七年七月,海军陆战队确实和十一军一同在福建将新一军的械全缴了。 可林国赓总是要格外在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否“产权纯洁”,或许海军总是穷惯了吧。眼下海军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地只有马尾和厦门岛,他这么小心翼翼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管林国赓和海军怎么想怎么决定,穿越者们是不会在一条线上倾注自己全部努力的。 继上海的小报和外文报纸纷纷报道了“同安著匪伏击军队惨案”之后,上海滩最著名的报纸之一申报在武然造访林国赓的次日便做了个专题报导,用了接近一整版的大版面来描述著匪民军在闽南的累累恶行,暗地里还不忘打上几发黑屁,不点名地指责国民政府绥靖政策的放纵与不合理性。 这专题算做个增刊,可报纸本身不加价——又因为这专题写得实在是辛辣过瘾,于是当日申报大卖,增印二次最终才作罢。 而申报的竞争对手新闻报自然也不愿居于人后,第二日就将另外某个渠道送上来的报导印上了报头。须知这新闻报或许名头还不如后来的大公报与现在的申报,可发行量在上海滩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接连二日,两报销量均有大提升,而“罪魁祸首”明显是那两篇写得骇人听闻的文章。而这两篇文章虽然都没有点名,可都把笔头对准了随意绥靖,只顾着排除异己,增大自身力量的国民政府绥靖公署和相关军政组织。 一时间本来向着国民政府,称赞国民革命军“高举孙先生之三民主义旗帜”的风潮赫然就变味了。和福建有着相同症结的江西、浙江等省份势力顿时有点动摇的倾向。这就搞得武汉和蒋介石两派都有了些许的不安。 而就在进驻上海的国民政府想要用着法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舆论风潮压下去,甚至是给两家报业一点警报的时候,真正的炸弹便被推到了台前,顿时就活生生砍断了武汉国民政府想要伸进来的手。 先是几家港英报纸跟进报导,在国际时事里开了个小片来将叶定国的土匪民军所做作为描述成了个“对政府雇员的蓄意谋杀”。这已经让武汉国民政府像挨了当头一击一般有些站不住脚,可在1927年的3月27日,真正的狂潮便从大洋彼岸那边排山倒海一般打过来了。 就在这一天的下午,从英国那边传来了电讯——今日的泰晤士报出炉,里头的国际版面将这一事件几乎定性成了“同莲惨案”,将整件事形容成是“国民革命军放纵土匪,最终酿成上百公职人员死伤的悲惨屠杀”。 这一句话从英国人的嘴里印成了铅字,每一个字母都有千钧之重,就是硬生生地压在了北伐的国民革命军,压在了武汉国民政府的肩膀上,险些就将这新生的政权脊梁骨活生生压断。须知泰晤士报乃当代影响力之最,各国报纸时常转载其内容作为报导。本来因为国民政府在3月24日夺取了南京,中国新闻的热度就没降下去,而这个大炮仗如此一点,所有国民政府的金主都会捏着报纸的一角探出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即使不是质问,不是指责,这些金主们的疑问也让国民政府赔上了太多笑脸与保证。而其中最凶狠的一样,无外乎蒋介石对江浙财团与国外势力做出的承诺: “年底之前,江、浙、闽、粤四省所有民军必将被缴械遣返,决不会再出现改编等情况。” 这算是已经给叶定国判了个缺席的死刑,可针对的目标远不仅仅是叶定国、叶定胜而已,而是把范围囊括了整个福建省内的土匪——即将就职福建省省长,建立省政府的海军势力要人杨树庄还未上任就被蒋介石委派了个重任:清除掉那些“桀骜不驯”的匪徒。 于是,在林国赓反复犹豫的几日之中,穿越者们控制的华南集团和国内商业合作伙伴、海外华侨、海外合作商业合作伙伴等连为一体,在另外条战线上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面对着华南从下至上的诱之以利,林国赓或许还有坐得住的定力。但如果是杨树庄指示他配合华南集团提出的“先缴械后共管”方案,他也便只能照做了。两条战线合为一条,穿越者们此时无疑占着政治和舆论均有利的顺风地位。 可穿越者们一个个地都高兴不起来——压迫万物的阴云如山之势般已然压来。冷兴一手掀起的蝴蝶风暴并没有改变吴稚晖在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会上诬陷员“谋叛国民党”的事实,而这正是后世得见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开始。 不过穿越者们早就得知,蒋介石在一月初就向着日本海相代表小室敬二郎、九江总领事江户千太郎等人保证过“不打算废除不平等条约,保证承认外国借款并如期偿还,外国人投资之企业将得到充分保护”。 这句话当时是透过太古洋行传达到穿越者耳朵里的,算是给当初有点动摇的太古系企业主们都打上了点定心丸。可穿越者们看到的却不是这样——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对着宿敌日本卑躬屈膝,朝着日本军部代表永见增辉与松室孝良表达“本总司令决心已下,誓与不共戴天,愿意中日提携,共同防共。”的汉奸走狗。至于孙先生的“容共”方针?那个青帮头子蒋志清可从来都是个政治流氓,不是个国民党员。孙中山的方针思想,他从来都只是高高举起当做面大旗来挥舞,不需要放下来仔细端详。 而在三月二十九日,“饱受共党工人运动之苦”的上海商业联合会认捐了伍佰万元,作为蒋介石清共的资费。同日,吴稚晖又致函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称“逆谋昭著,举凡中央执行委员会内叛逆有据之委员及附逆委员,应予查办”。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各方剑拔弩张,又都想硬碰硬地干上一架了。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恶魔低语 在四一二之前的十几天里,穿越者们就好像闷了一股恶气一样,四处找着地方发泄。在召回了自己的全部员工之后,同金治安团在同安县的各地发了飙似的逮着烟馆就关,碰着来支援或伏击的小股土匪就剿,动起枪来不讲道理又凶狠异常。 这些小股土匪多的不过几十人配上几条快枪,少的就是十几个人搭上两条土汉阳就敢起队闹事——这些业余的菜鸡就算占据了有利地形与时机,也总是被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的指挥官先敌发现,而后先敌开枪,先敌消灭——毫无疑问,这些小股土匪无不是和同金治安团过上一两招就全军覆没,缴械投降。 一时间,同安县的地下社会便在几日里倒退到了鸦片推广之前的水平——小股土匪俘虏在冷兴麾下前土匪的严刑审讯之下只得供述出毒品与军械方面的合作伙伴。而行动迅速的华南只需要按图索骥对着前者定点清除,在同安县各地活跃活动的毒品交易就只能骤然停止、 至少明面上的毒品交易无法继续进行,仅剩的小部分交易也被迫转向地下,那么就导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瘾君子们的日常必需品供应不足了。 这些瘾君子是怎么个在墙上划着砖灰,趴在床上打滚求着一口福寿膏鸦片烟,那华南集团可是一概不管——用冷兴的话说,就是“上吊的绳子各家都有,活不下去用不着拿大洋去买福寿膏,自己把脖子套进去便是。” 谁都无法想象瘾君子到底有多痛苦。可很快,冷兴的话就成了现实——就在他带着他手下的几十号前土匪新兵进行着有同金治安团武装护卫的长途行军拉练的时候,他和他的新学生们亲眼看见了某个山头道路边上的歪脖子树齐齐挂着几具新的尸体。 这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没有人会替他们收尸。在解放前,这种无主尸体搁在这里就和寻常的路倒一样,只有在岁月里变成副白骨的命运在等待着它们。 “啧。”走上前去的冷兴仔细端详了下那几具尸体的容貌,自然是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这些尸体无一例外个个都是脸色蜡黄,瘦弱不堪,表皮上还有不少自己抓伤挫伤的痕迹,而从程度来看,明显不是外力所致。 冷兴当然知道那些毒品重依赖者在最后阶段失去毒品供给的下场。萎靡不振和眼泪直流乃至于浑身无力只不过是最开始时候的表现,很快他们身体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会渴求着大脑给予它们更多的多巴胺——从很早之前,对毒品上瘾的就不是他们,而且还有他们的身体。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作为一个人的生命就已然终结。在其后活着的,只是个不可能从毒瘾中挣脱出来的奴隶罢了。 十六个冷兴的新下属看着他摇头叹气,自然是依旧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这近两周下来,那个毫不犹豫下令踏平烟馆,处决悍匪,捣毁鸦片商路的黑风衣魔鬼形象早已深入了他们的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无法撼动。 在他们眼里,这个面白高瘦的眼镜书生非但没有表出一副童年“才子佳人”故事里的才子风度来,还比他们原来的主子更加凶恶,就好像一个悍匪的魂夺了这海外华人的舍那般,残忍的手段层出不穷 “武教头!”就在前土匪们猜不透冷兴要干些什么的同时,他便唤了同伴武然前来帮忙。“你扛我上去,让我给这些个绳套解开,咱们给他们造个起码能看的坟!” 不只是他的新下属,就连不少武然统领的士兵都呆了——这还是那个用左轮手枪一根一根打掉小股土匪头目的指头,逼着对方招供贩毒商人信息的冷兴么?这还是那个下令将十六人里欺瞒称自己没碰过鸦片烟的小伙子活生生地装进铁桶里填上水泥往海里丢的恶魔么? 惊吓归惊吓,可事情还是要依照着几位老板的意思去办。武然快速地下了命令,几个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的士兵很快掏出了背包上的工兵铲,快速地掘出了一个足够这几个瘾君子共葬的墓坑。 “行了,你们做到这里就行了。”冷兴示意士兵们放下铲子,“现在换你们来做,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转头面对那些没有毒瘾的前土匪,旋即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我这个手上满是血的人为什么要动这样的恻隐之心。没错,和我说过的一样,他们在身体对福寿膏成瘾之时就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直接或造成这一切的是你们。同通号公膏公司和你们的匪首叶金泰叶定国有什么关系,你们也应当清楚,我也说过了很多次。” 叶清迅鼻子轻微地抽了两下。每一次冷兴说起这些事情,他就要想起那个在最后一次离家时,就已经面黄枯槁形同废人,天天就只会喊着“给我福寿膏”或是拿起烟枪敲打他的老父亲。虽然是他让自己负债累累以至于落草和沾上血债,可父亲终究还是那个生他养他的至亲呐。 “我们华南集团也不是神,更不是仙,也不是什么大圣人。对于还活着还没有染上毒瘾的人,我们要把福寿膏彻底根除;染上毒瘾的人,我们要让他们早日解脱;这都是我说过的职责。” 说话间,冷兴早已走到了僵硬的尸体跟前,毫不犹豫地将那破棉衣连同里面的尸首抓起,整个地抱在怀里——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那般。 “允许我做一个不太合理的猜测。他们在福寿膏停药之后逐渐清醒,不愿意再拖累自己的家人和折磨他们,所以相依着到这里来结束他们自己的生命。” 这尸骨实在是太轻了。后世苗条的女孩子或许都有些恰到好处的肌肉和脂肪,但这些“晚期瘾君子”不仅因为吸毒把身体的老本都送了进去,而且家里还没有钱供给他们吃点大鱼大肉,自然是平日粗茶淡饭配点鸦片烟自然就是一副皮包骨头,体重不过几十斤的模样了。 “比较那些面对着枪口都还不愿意放开烟枪和毒路的混蛋,我还是更尊敬这些体面死去的汉子。”冷兴轻轻地将其中一具尸体放进了坑里,“他们或许本来是老实忠厚的农夫,有一手绝活的手工艺人,还有可能就是你们的父兄叔伯。生前我们不能阻止这悲剧,那么现在让他们体面地死去不至于被野兽夺食腐烂发臭,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在这话语之下,叶清迅刚刚捏紧的铁锹便又放开了。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同时一股强大的责任感在他的心底再度熊熊燃烧起来。“我们的血债唯有以职责相抵”他这么喃喃低语道。之前他或许只觉得这句话是冷兴强加于他的训诫,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接受了它,它也拯救了正在堕落的他。 每一具这样躺在坑里,亦或是不够幸运只能变成森森白骨的尸骸,其后都至少隐藏着一个难以掩饰的家庭悲剧。而在这外国的资本力量彻底冲毁旧封建社会,构成个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时代,每一个落草的土匪背后藏着的其实都是个失地农民、失业手工业者或是破产小商人之类的小人物。他们本不是天生生来便为恶而诞生,是环境逼迫他们最终为了活下去而堕落。 “我知道这坑里的人,或者是坑外的人,很多人都会私下底称呼我为恶魔,为阎罗王的地上代行人,”冷兴在坑里,一面挨个给尸体阖上眼睛,一面背对着他的新部下低声说道。“没错,我是恶魔,我是刽子手,可为了让绝大多数人不再需要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我们只有跳进十八层地狱,成为监守他们的恶鬼!”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顺藤摸瓜 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岗道路侧,歪脖子树枝上挂着的尸体已经无影无踪。而在这歪脖子的另一侧,一个崭新的坟包安静地立在那里。 “这又一家咱们的烟馆被端了。”推着个独轮车,一副小商贩模样的高个子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新坟包传来的阵阵晦气,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这是什么个年景?这不打算让兄弟们混下去了?” “叶金泰二少爷都死啦,这早就算是做不下去了,兄弟。”矮个子的旅人模样土匪叹了口气,“非但如此,华南还把二少爷的人头腌渍了装进匣子里到处展示呢。”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去投华南?”高个子男人的瞳孔里闪出一丝凶光。 叶金泰的人头被装进了檀木盒子里,给了同安县政府乃至于烟馆烟厕的老板们做展示亦或是威胁。作为叶定国匪帮里最重要的武斗派之一,很多叶定国叶定胜毒品产业链的骨干人员都见过他们,这人头的威慑能力究竟如何,当然就只有这些骨干人员自己知道了。 而华南这么做的效果当然也是相当好的叶定国的“同通公膏”与叶文龙的“长通烟局”一下一上两大供应链重要节点在两周内即告重创,货品款项根本无法妥善流通:送出去的鸦片烟一去无影踪,而钱款收不回来土匪叶定国手里顿时就拮据了。 要知道土匪头子能将派系繁杂的小股匪徒聚拢在自己的旗帜之下,靠的无外乎是两个最大的关键参数:钱与枪。有钱无枪惹人抢,有枪无钱人心散可现在叶定国一觉醒来,顿觉他原本宽裕的两手此时都空无一物,空得直让他手心发虚,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有根枪管伸进来抵着他的脑袋。 当然,支撑起叶定国“钱”方面的产业不止包括福寿膏这一样,还有犯王法的收租,抢劫,赌博,不犯王法的运输,短程商业之类。可前者要靠枪,后者要靠另一样他现在没有的东西:足够的外部支持。 知道新一军大祸临头的叶定国也是知晓他能倚靠的“外部支持”已经全部不再向着他这边。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派出那些心腹去将手里的产业与产业的残渣一点一点拾拣起来汇聚在一处,作为今后进深山躲避的“过冬资本”。 这二人正是他的心腹,和之前不知所踪的地痞一样和叶定国是同乡关系,算是他最为信任的亲信。 这二人在同安县的地界上几乎划了条横贯线,然后又兜了个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莲花山。这时华南集团和海军陆战队的一部已经控制了同安县县城及其周边地带,并接管当地治安设卡盘查,他们行事不可能不小心。 而他们的手上和独轮车里除了些用来掩护的大米和酒,也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同通公膏和长通烟局的货不是被华南安全统一收缴,和石灰混合之后丢到了海里,就是被穷途末路的瘾君子们抢走,和毒资一样所剩无几。而能够让这两个土匪亲信带回来的细软,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就这样了?”叶定国听完二人恭恭敬敬的叙述,嘴上没什么表示,可脸色又更加地阴了一层,挥手就要斥退二位亲信。“那你们下去吧。” 时局是真的回天无力了叶定国撑着脑袋,只觉得晕眩是接二连三地袭来。这些心腹什么都没能够取回来,只把他们自己带回土匪窝,这还不是最坏的结局。 更坏的结局是他们自己都没回来,沓无音讯。天知道他们是拿了细软跑了路?还是被人抓起来和自己的养子一个下场?匪首叶定国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团部外面的事情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双眼一抹黑。 “大哥,这进山一样要备足钱粮的。”他的身旁,失了一营的团长叶定胜是真真坐不住了。“兄弟们现在本来就军心不稳,这没有钱粮,我这里怕是要” “人心散了”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叶定国便咳嗽了两声。只见他一字一顿道:“我何尝不知道。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已无计策可施,贤弟能有什么办法吗?” “我?”叶定胜露出了副残忍的神情,“这县城我们是没有了,如果要进长泰山图谋东山再起,那我们的莲花山也只能放手让他们攻夺” 叶定国定胜两兄弟,素来有一个是比较仁厚脾气好,另一个狡猾多疑下手重的。当然,这“脾气好”也就只是限于所谓的“自己人”——当初在这莲花山的各村镇拉丁买马建立“民团”自保时,他还是以商讨为主,威胁为辅的温和手段达成自己的目标,俨然就是一副真正的有识之士模样。。 可叶定胜对付同乡,对付同族都心狠手辣,几乎是“为达成目的不惜用出一切手段和代价”。 “大哥你说,与其放着让海军狗子和二鬼子来把咱们的莲花山基业洗成白地,咱们是不是更应该让乡亲们把得了的好处先吐出来一些,等咱们有朝一日借势回来了,再还给他们不迟?” 放在前几日,还自诩“重情重义”的叶定国绝难赞同这强征甚至劫掠乡里的手段,可现在他已经被逼到绝境——老天逼他不仁,那也就别逼他不义了。 论地势而言,长泰山是个比莲花山更易藏身的堡垒——事实上,后者还几乎就是从同安县抵达前者的必经之路,而且他的大儿子叶文龙就一直领了一营的兵在长泰岩溪驻守。若是说这一次必然要在为害乡里和束手就擒中间选一样,那么叶定国还是宁愿背上黑锅保住基业图谋东山再起的。 “妥。”想到这里,他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就按贤弟你的意思办。这么着吧,每村出兵五,快枪五,子弹五百。兵不实收,但预收六个月军饷,每月十元。枪若无,则每支八十元,子弹百发十元。” 他治下的莲花山无论是叶姓村镇,还是杂姓村镇,哪里还有人敢私藏这种规模的枪支?这难道不是摆明了和他对着干?所以这冠冕堂皇的征兵实际上还是巧取豪夺而已。他现在手里是不缺快枪,缺的是要在长泰深山里开拔藏匿的钱粮。 稍微思索了片刻,他又继续命令道:“兹事体大,怕是也拖沓不得。贤弟你先去差一可信心腹去长泰给文龙送信,我这就和振南(叶定国侄子)前去准备。争取在三日之内将款项全部筹齐拔营动身” “今日为西历四月十二,那三日之内即四月十五便要拔营”叶定胜捏了捏下巴,“大哥所想甚对,可依小弟之见,若现在下令拔营则期限之内即可拔营,可相关家眷人多嘴杂,难免走漏风声,到时候免不了大哥征收枪款又是一番龌蹉” 叶定胜还没说完,惊天动地的巨响就将他俩完全淹没。就像是都处在真空的无声环境那般,叶定胜和叶定国张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可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一个字都传达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他俩顿时便面如土色。这索命的阎罗来了,而且还不敲门,径直就把大炸弹往门上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连锅端 剿匪这种事情,一旦换成政府的正规军来做,性质就要变得很有趣了。 “呦?那原来是炮啊?”冷兴看了眼远处掀开了黑布的二轮车,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海军还真舍得下本,上来就是炮?” “海军还算是血统纯正的军阀,有这种江南厂的国产货不奇怪红军都有的。”武然放下了望远镜,对自己训练过武器识别的他迅速就看出来了那尊“战争之神”正是清末之后自造炮最为著名的“沪造克式七生半山炮”。 这门江南制造局出产的75山炮在现代暴力美学深度影响的穿越者眼里看似样子不惊人,口径也小得可怜,但实际威力看得半山坡上的穿越者还是一楞一楞的——当然,武然除外。在战场亲眼见过各种大口径直射曲射火力的他对这东西毫无感觉,甚至还要皱几个眉头。 远处传来砰一声,便是炮弹又在村镇里爆炸了。一团火球径直砸进了某处房屋的屋顶,然后把四堵看似坚实的墙全部和气浪一齐推开,当场就把爆炸范围外的土匪与家眷们弄得惊愕异常,手里头拿着的吃饭玩意与细软都松脱了手掉到了地上。 叶定国在莲花山的这个土匪窝里,建筑物的“战备水准”不可谓不高——条石与砂浆砌起来的厚墙不仅厚度惊人,而且通常还带了能够让里面的人从内朝外射击的枪眼。在民军的互相倾轧中,这简直就是个不落的堡垒。 但这防御标准只是为寻常的枪弹和土炮所准备的。一旦现代化山炮这样的火力来袭,它也就只能甘拜下风,纷纷变成黑色炸药与破片下的瓦砾。 当然,炮火并没有波及到村庄中间位置的叶定国宅邸“同字厝”,或许是因为七生半山炮的射程仅仅只有四公里弱,又或许是因为海军陆战队那边想要抓活口来应付上面的压力吧。 叶定国和叶定胜很快便护着脑袋,灰头土脸地从精美的同字厝里钻了出来。他们俩睁着个荔枝般的眼,这才惊恐的发现二十年来兄弟俩打造的庞大队伍正在飞速消融 眼前的故乡除却二人童年平静安稳的小山村,兄弟打造的防御完全的土匪窝之外首次展现了全新的形态:烟柱四立,依稀可见残垣断壁;乡民与匪兵四散奔逃,就连叶定国的喊声都没能让他们停下脚步。 这原本的温柔乡里,现在却俨然是一副末世的模样。 “大哥,走吧!”在这片混乱之中,叶定胜最先反应过来,从周遭唤来几名斗志还没有全部涣散的干部与亲兵,又回到了叶定国跟前。“别犹豫了,咱们现在走还能进山路赶进长泰” “可钱粮细软”叶定国大难将至依旧没有丢掉他那吝啬鬼的天性,目光涣散地胡乱喊着。 他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幕——相比之前干过的坏事,勒索个华南集团算什么?他命令部下去下了华南护卫队的枪,又有什么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大哥别糊涂了唉,事到如今,可别怪小弟唐突!”叶定胜见事态不对,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赶忙下令让亲兵们架着叶定国往山后的密道赶。 这村庄的背后就是片山林。外人在没有测绘地图和航空侦查支援的协助下很难发现隐藏其中的密道,所以这也就成了土匪们的最后希望。 “很好,海军的人已经往村里突了。”武然在半山腰上冷笑了三声,对着身边卑躬屈膝陪着笑脸的高矮两个土匪说道,“接下来你要干什么,你们两个应该很清楚吧?” 在一天前越过了那个山岗之后,这俩亲信拖延的时间根本不是“绕了个大圈躲过华南在县里设卡检查”,而是径直到了县城里投了华南。当下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和驻县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旅其中一个营一通合计,便立刻一前一后地往莲花山进发。 可怜土匪叶定国在官道与山路上安放的无数明暗哨,全在叛徒和同金治安团放飞在空中的无人机眼皮底下被绞杀干净。即使偶有落网逃窜者,脚底生风的华南安全士兵们也总是能在无线电的指挥下迅速以惊人的速度绕到敌人的面前,用刺刀或陷阱安静地结束掉告密者和眼线的生命。 而这也正是海军陆战队能够安然地把一门山炮从驴车上架下来,在村外做好射击准备的原因。而现在,这一个营的正规军已经冲进了村庄,有节奏有规律地瓦解匪军的抵抗。可武然清楚的,他们能解决掉的只是那些没能找到退路的杂鱼,真正的大鱼哪里会在这里束手就擒? “清楚的,我们很清楚,很明白的。”两个土匪面对着武然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仍然还以笑脸相迎。“是匪首叶定国逃亡用的山道吧?请华南的大人们跟着我,继续往这边走。” 即使是有无人机在云层上观察,这密林中的小道也很难直接发现。与寻常意义上现代人对“路”的认知不太相同,这种山道通常是带着立体意义上之折跃的。若想要简单地发现它的话,那必须要有个能够准确标记山体各处地形的含等高线军用地图,可至少穿越者们现在手中还没有,甚至就连海军陆战队和北伐军手里的地图也是模糊不清数据不明的次品,未来测绘清晰军用地图的行为还要穿越者们自己组织力量来完成 所以在现阶段,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要想把叶定国拦在进长泰县深山老林的路上,也就只能靠轻车熟路的土匪叛徒而已。 于是靠着这一高一矮两个土匪在前开路,荷枪实弹的同金治安团两个小队兵力很快抵达了那条被树木遮蔽的山路,依托着迷彩服埋伏在小路的一侧。 很快,被亲兵架着的首要目标甲出现,握着手枪的主要目标乙随之出现。在蹲伏着的武然眼中,这二人和他们所带着的土匪都十分慌张,以至于连检查道路周围的情况和动静都来不及检查——即使是经过了多轮训练和对抗,武然依旧对部下们的丛林移动技巧和表现水准颇有微言。认为他们的行动依旧缺乏山地步兵应有的速度和隐秘性。 “准许射击,准许自由选择目标,但搀扶者、被搀扶者和持手枪者除外。”和之前穿越者们自洋行购置的左轮手枪不同,武然此时手上拿着的已经是一柄漂亮的黑色工程塑料手枪。“以我的枪声为号令,各位争取在一轮齐射内击倒目标!” 低声的命令不足以唤醒那些在山路上的亡命土匪,可枪声可以。由于是新从虫洞对面进到穿越者们手中的枪械,所以武然依旧是重复了长按扳机的操作。这操作在左轮手枪上或许只是射出一发致命的子弹,可到了这柄格洛克手枪这里,射出的致命子弹就成了一长串。 只是武然有力的手腕并没有让这柄格洛克手枪的枪口上跳多少。一连串的子弹同时命中了同一个土匪亲兵,暴风般的弹头顿时就在他的胸前绽放起了特效惊人的血花。 帕拉贝鲁姆弹在近距离效果惊人,通常对付无防护目标几发就能停止对方的行为。可这土匪足足是吃了十发有余,整个胸口几乎都被打烂。期间他的血肉还泛着奇形怪状的泡沫从枪眼处不停冒出,和褐色的土地一起构成了副可怕的图景。 而还有性命,能够观赏这幅图景的土匪很快就所剩无几。 “这是机关枪?不盒子炮?不”来不及反应的叶定胜看着眼前冒出的绿色战士挥舞着短小精悍却能连发的手枪,惊吓得手中的那柄银色手枪都从虎口松脱,忘记将它对准武然扣下扳机。 这里的空间相当狭窄,搀扶着叶定国的亲兵根本没有玩转他们背上的汉阳造之机会,就被武然几乎抵着脑袋用两个短点射打倒在地。转过身来的他干净利落地换上弹匣上膛,用枪口抵着对方的脑袋默然道: “叶团长,这是你的仇人,你得好好记住它长什么模样,下辈子好来报仇呀。”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第七颗子弹 “你也得记住,”叶定胜这会儿抖动着嘴,上牙不停地打着下牙。“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哈,你倒是来,我们奉陪。”武然没有再与他多废话,而是立马扣下了扳机。对于这个生性嗜杀的土匪二弟,他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在他的道义观念里,枪毙这种人和击杀坚决不放下枪的敌人是没有区别的。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武然从叶定胜的胸口口袋里掏出张精美的丝绢手帕,擦净了手里的格洛克手枪,转而将山道上叶定国面前的空隙让给随他之后从灌木丛外跨步进来的冷兴。 此时的叶定国已经失去了一个匪首该有的自我修养与尊严,颓唐地半跪半坐在地上哆嗦着身子,木讷地睁着双眼。他的大腿枪套里插着把漂亮的盒子炮,可这时他的手却颤抖着,就连盒子炮的柄都握不稳。 “哎呀呀,知道自己要死了吗?”把自己的新部下安放在营地里,此时孤身一人带着两个新投降于他的的土匪走到叶定国跟前的冷兴寒气毕露,“叶大老板,别想着拔枪了。你有什么遗愿吗?好好想一想罢。” 听闻此话,叶定国抬起了头,视线定格在了一高一矮的两叛徒脸上。“啊,是你们。我想怎么我安放的眼线全都听不见,看不着,就直接放了大炮轰咱们的乡里乡亲呢,原来是你们俩这无情无义的东西呀!” 骂到这里,他便以一手支地,另一手叉腰继续痛骂道:“真是枉老子养你们这几年了,吃进去的米就这样还给老子?你们呀,真不是东西呐!” “老掌柜的,咱们也只是生计所迫。”矮个儿被骂得满脸通红,可高个儿却神态自若,还能还嘴。“这不投华南是死,晚投华南也是死,你说兄弟几个要不要为性命着想?” “那么你们俩哪天为了性命,一样是能把华南打包给卖了的。”冷兴嘴角上扬,冷不丁就冒出这句话来。 “你个姓冷的什么意思?”高个儿土匪脸色瞬间就变了。“你们的兄弟也是看得好好听得好好地,现在叶定国可落到你们手里了,那我们起码两清罢?在道上混,最起码的守信你们得有吧?” “是,我们很守信。说杀全家就一定会全家死光光的。”冷兴笑着把头转回叶定国的面前,“叶大老板,我是守信的。说过给你个遗愿,你就许吧。能做的我们一定都会照办。” “哈,哈,到这个份上了,华南的后生还跟我谈什么遗愿,真是有意思。”大匪首叶定国索性也放开了枪袋里的驳壳枪柄,盘腿坐在了地上。“我想一命偿一命,不知道华南的大老板许不许?” “许当然是能行的。”冷兴将左轮手枪的弹巢倒了出来,检查了里头装得妥当的六发子弹。“只是不知道叶大老板想要讨走哪俩条人命殉葬?” “唉呀,后生真是明知故问。”叶定国的喉咙动了动,连续地说出了两个亲信的人名,“无情无义,就有劳华南的冷大老板把他们先送下去吧。” 叶定国话音刚落,冷兴的手肘连带手腕就转了过去,他手中的左轮手枪接连发出了两声刺耳的轰鸣。冷兴认得这两个人名,这正是投降于他的那两个土匪亲信。现如今他俩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这算是给他俩个名正言顺的归宿了。从另外个层面而言,冷兴也不愿在自己的编下增加两个有风险的无情无义之徒,所以让他们在这里丧命显然要更方便些。 硝烟散去,两个前不久“投华南”的土匪已然气绝身亡。可冷兴却依旧拨弄着左轮手枪的弹巢,一字一顿道:“其实叶大老板命中免不了被天打五雷轰得魂飞魄散,那是天命。今天我冷某想花上一刻钟玩上一个游戏,就测测叶大老板你的天命。” “什么游戏?” “您看看呀,”冷兴转出左轮手枪的弹巢,“里头本来会有六发子弹,刚刚收拾您的叛徒用去了两发,所以只剩下四粒铁花生米。这第一粒呢,是山边埔里被截杀的十六个粮差指名送上来的。” 本来以为自己能平静迎接死亡的叶定国顿时脸色就变了。他哪里料到冷兴不仅要打爆他的脑袋,还要给这子弹上符,踏上一脚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这第二颗呢,是华侨叶清戍的亲戚给您带来的,和水晶佛像一起要献给您的宝贝。”冷兴哪里愿意去欣赏叶定国脸上越发扭曲的神情,他此时握着对方的肩膀,就像个带着老友看家藏古董一般指着弹壳尾巴上的底火喃喃自语。“这第三颗,是柳忠烈医生要给您开的良药;第四颗是安溪榜头村白姓乡民从阎罗王那里给您带的土产。怎么样?您要不要笑纳下来?” 冷兴嘴上说的,都是叶定国这些年来亲自“经手”过的命案,“送子弹的”都是那些死在他手下,记录在历史书页中的冤魂。 1938年4月21日的江声报是称“警探搜查莲花寨,叶定国之死传遭雷殛”,也就是说叶定国是被雷劈死的。当然同一篇报导里也说了叶定国有可能是病重而死。冷兴一直不太信这是所谓“迟到的死神”,他就是不信邪,想试试运数到底在不在叶定国这边。 不等面色苍白的他做出些什么回答和辩解,冷兴便合上弹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闭着眼睛转,睁着眼睛按。是生是死,全在这一下——” 这就和俄罗斯人在酒后常常玩的轮盘赌游戏差不多。在开枪之前,只有老天爷知道这一次击针击打的是空弹壳还是实底火。 在叶定国的惊恐眼神和旁人的冷眼相对中,冷兴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击锤松脱,精准地拍在了手枪弹的底火上—— 枪响。弥留之际的叶定国低头看了看自己血流如注的心脏,又抬抬头看了看冷兴身边人从怀里掏出来的剔骨尖刀,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是多么想反抗这命运,可眼皮就莫名地重了起来 大土匪叶定国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终点。 “呵呵,果然天道还是向着公理的。”冷兴将弹巢重新翻出来,看了眼刚击发,还惹着的子弹壳。“行了,清迅,去把你们前老板的头割下来吧。晚点还要用呢。” 莲花山里的土匪窝在叶定国殒命之前就彻底陷落。在华南的队伍悄然从山间小路带着叶定国的人头撤收的同时,海军陆战队的官兵已经进驻了村庄内的粮仓和军械库,控制住了还未逃脱的土匪以及他们的家属 海军陆战队没找华南集团收开拔费,那总要是在山寨里找点营收的。这叶定国多年在闽南横行霸道,积攒了不少财富除了“扩大经营”之外就多半放到了这生他养他的山村里。 执掌华南集团的穿越者们当然对这笔钱有点眼馋,但很快冷兴就在战前会议中指出:相比于这叶定国多年以来积攒的所有财富,这位匪首自己的脑袋会更值钱——如果加上他养子叶金泰的脑袋,这价值还会进一步翻倍。 光有钱,有些事情是不会找到突破口的。在四月十三日,也就是海军陆战队将叶定国部缴械、国民党发动清党的次日,吴悠便在一支同金保安团小队和武然的亲自护送下抵达了安溪县县城南街的“赤十字救世医院”,期间几乎是一路强行军,未做任何停顿。 当他无言地将匣子打开,里头的首级展现在被叶定国暗害致死的,柳忠烈医生的家属与他的学生面前时,情绪激动者甚至当时就趴在桌上嚎啕大哭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土匪的宝贝 “柳忠烈医生大仇得报,华南安全将向各位承诺今后无人敢再谋害各位医者。”等待片刻众人的气氛都安宁下来之后,吴悠将装有叶定国头颅的匣子重新关紧,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他的诉求。“但我代表华南集团有一请求,不知赤十字救世医院的各位是否有意听我说下去?” 之所以著匪叶定国的人头价值连城,就是因为他惹出来的血仇太多。而吴悠携带着这颗已经闭上眼睛的脑袋,很容易就能从他的仇家那里获得各种各样的支持与合作。 除却用这颗人头展示华南集团的合作诚意之外,吴悠很快向着赤十字救世医院的各位和盘托出了全套华南集团的条件——当然,是将赤十字救世医院搬迁到厦门岛并发展壮大的条件。 要知道,柳忠烈医生自宣统二年(1910年)建立起来的赤十字救世医院可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医院而已,正如那些伏案痛哭呼喊恩师大仇得报的医学生们身上展示的细节那般,这所医院实际上是集医院-医校为一身的综合体,既起到西医院的社会作用又在持续培养人才。 赤十字救世医院的实权人物们红着眼睛,旋即便接受了吴悠开出来的优厚条件:华南集团全新的独立医院区,在厦门岛上建立格局与器械均“至臻至善”的西医院。而赤十字救世医院则以人员参股“华健医疗公司”的三成,大部搬离现址(至少囊括医学院等重要机构)而迁至现在穿越者们意图建立员工医疗保障的厦门岛。 “就算只是报答华南各位华侨的报仇之恩,我们这些柳医师生前的学生也不可能拒绝。”赤十字救世医院的现院长对着吴悠一字一句书写下来的合同详款,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过目,从抽屉里掏出了个大印盖在了淡黄色的纸页上。“多少人只记得他那贼窝里的金银财宝,可只有你们才会记得这里还有个治病救人的郎中被他残害,就只因为这件事,我才相信华南集团是能将主的恩典与仁慈发扬光大的大善人” “之所以要让你们搬迁,就是要用我们的思想洗去你们的宗教烙印,让医疗成为理所当然的公共服务,而不再是什么‘主的狗屁’!”吴悠脸上依旧陪着笑,而这句话终究只不过是他的腹诽而已。 当然,吴悠在吐槽之余也不免感慨一番:要是没有这些脑袋里就只装着“治病救人”和“传播福音”的所谓“愚者”,那么中国大地上恐怕会有更多的瘾君子和东亚病夫若是从这一点来考虑问题的话,那么他们那么虔诚的宗教信仰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说到底穿越者们要给他们灌输的“社会责任感”其实也和这宗教信仰没有多大的区别。华健医疗作为华南集团的下属企业,那么走向商业化和盈利运作也是不可避免的。而在商业化的框架之下,再建立个对华南集团员工有限度的医疗保障体系,而不是先大摇大摆地声称对华南集团员工减免费用甚至免费而后再来个“对外收费”——相较于前者而言,后者不可避免地将会受到极大的社会压力。 穿越者们当然没想直接用医疗行为本身作为在这个时空挣大钱的手段。这个策划中的医疗系统向外部收的钱,基本上都是为了给医生发工资,以及维持医院、医学院的正常经营所需。医生将得到足以养活一家人并供养下一代求学的工资,所以他们也必须在领取这报酬的同时“遵守某些道德规范”。 这理论获得了赤十字救世医院现任高层们的普遍支持。他们当然不会马上发现他们解读这句话的意思和穿越者们的解读完全不一样,所以也就欣然同意了用整个赤十字救世医院去和华南集团建立“华健医疗”这个全新的企业。 此事办妥,吴悠立马携带着怀中那颗大土匪的人头四处奔波。凭借着这脑袋,穿越者们一会儿吸取到了叶氏华侨家庭的注资和产业支持,一会儿又从某个白姓村庄处招募到了数十个不抽大烟健壮没病的新工人总之吴悠走了这么一趟下来,他所碰见的事态就真真如同冷兴所说,“这颗脑袋比叶定国土匪窝里的所有财宝都要值钱”。 最后,这颗叶定国的脑袋便和他的养子叶金泰的一起,被送到了林国赓的府上。随匣子送来的信上用词极度恭敬与客气,摆明了送上匪首首级要让林国赓少将去“邀功请赏”,末了又免不了一通吹嘘,祝林大佬“官运亨通”。 按理说这信是看得令人赏心悦目的——这匣子里的东西虽然略带点恐怖气氛,可也和这封信差不多一个意思。可林国赓看完了这封信之后,转手就从桌子下面拖出了个硬牛皮纸袋,把信和匣子统统扫了进去贴上封条,按动电铃让卫士来将这纸袋“放到司令部天台阴暗角落去”。 他会觉得晦气不是没有原因——因为海军陆战队第一旅长主官的报告还很清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未寻得匪首叶定国及其弟定胜二人尸身”。 林国赓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未寻得”实际上有时候只是“放跑了”的一种掩饰。在被捕获匪首们一定会用钱给自己赎身,而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也一般不会拒绝这笔高额军资。支票签定并凭着这匪首安然逃到租界或海外进行兑现之后,人财也就两清,陆战队也就不会承认自己抓获过匪首啦。 可不管这叶定国有没有从自己麾下的陆战队里逃掉,他的人头此时此刻就清楚无误地摆在海军警备司令部的楼顶天台上暴晒。这就是让林国赓少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这几天真不是个能让他好好思考的时候。卫士出门去之后,他烦躁地将整个桌上的文牍统统搅乱——国民党中央在这几天里对所谓的“赤色分子”不仅是大肆屠戮无理搜捕,更透过他的上级对他施加压力,让他和其他掌管实务的同僚一起“严捕叛党” “他妈的,”他捏着头烦躁地默念道。“真是他妈妈的,你跟我说哪个最像共党?我特么看这华南集团就最像共党!” 的确,对着匪首的万两黄金不会动心,而一定要将匪首“绳之以法”的,那肯定是共党分子的作风林国赓当然不是诚心按着蒋介石,按着国民党南京中央的意思办事,只是现在党同伐异的斗争风头正紧,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而已。 要说这厦门岛上现在谁最像“共党”,比现在转向地下的厦门市委更像共党,那当然绝大多数人会不由自主地念出华南集团这四个字来,这并非是林国赓自己的认识而已。 要说这所谓“国民党左派”和“共党”的核心诉求之一,便是要求提高工人的薪酬和待遇。这也就是之前上海和杭州的工人起义得以成功的原因——他们已经厌烦了那种无休止的高强度工作与并不高的薪资。 可这一套在华南集团下属企业里并不管用。其实与其说是不管用,不如说是华南集团已经达到了工人们的诉求华南集团现在不论是在薪资待遇,还是在工作时间,亦或是在工作环境上,都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企业所不能企及的水平。 这超时代的待遇自然也被林国赓看在眼里。只是他想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了点疑惑:这群华侨明明是资本家,可做出来的事儿又这么像共党,难不成是要革了自己的命?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低气压 不管林国赓怎么想,总之现在这小小的闽地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处在风暴中心的叶文龙却觉得身边空空,孤立无援。 这个土匪叶定国的儿子之前只是得了点零星的坏消息,奈何长泰深山里不仅电讯不通,而且报刊送抵都会延期上好几日,所以有耳目急冲冲地将整理好的英国报纸国内翻译转载版送到他手里之时,都已经是四月十日了。 只是他依旧不当回事。他的父亲什么篓子没有捅过?在他的记忆里,叶定国被粤军缴过械,能被安全体针对,还能被北洋军阀发榜通缉,这上个报纸又有什么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只有小聪明和不识字的赳赳武夫,至于英国人的报纸说什么能有多重份量他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这样晃悠悠地过了几日,非常不妙的小道消息便向狂风一般朝平静的他席卷而来——其中声称叶定国身死业败的有之,声称华南集团持叶定国肉票意欲勒索百万元者也有之。这些消息大多数都是道上兄弟的捕风捉影与嚼舌头,都像些不吹到身上的风,在叶文龙的身旁顿时就制造出了个让他头疼不已的低气压。 再这样煎熬地过了几日,各地刊发的报纸都已经写得十分清楚:“著匪叶定国叶定胜两兄弟业已伏法”。新成立的南京国民政府也发布了命令,要求追捕叶系匪帮里仅存的最后一名匪首——叶文龙在那通缉令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尊姓大名。 但这通缉令他已经不复在意了。当日,叶文龙又是暴躁地踢飞了营部里的八仙桌和茶几,又是拿着军刀在营部的横梁上砍下了大量木渣,随后又是嚎啕大哭,包括妻妾在内谁都不见,就这样号哭了整整一天 当然,藏在长泰深山里的他暂时还不用担心有官面上的人来亲自找他的麻烦。他身边还有一个营稍弱的兵力,官军若真要硬怼他,他就算是打不过也不至于是跑不过。反正官军粮饷有限,最终是跑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的。 可官军还没强压上来,道上兄弟却已经对着他这离树的孤鸟虎视眈眈——在日趋强大的南京国民政府方压力之下,谁都想吃掉这个武器装备还算不错的正统民军营,来扩充自己的实力。而在这些狮子大开口的匪首当中,最具实力与地位的自然是统领新一军第一师,在国民政府攻占福建之后依旧委任了二十二个县的“闽北王”卢兴邦。 “卢正栋活到三十四时还是个被地主赶出家门的佃户贫民,可是只用了十四年就已经摸到了军阀的门边呀。”在分析了长泰县的地图以及周边形势之后,武然最终在三明市的位置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拿起枚图钉把标记了卢兴邦名字的照片钉在上面。“他比叶定国要传奇多了。就连何应钦都夸他‘天生奇人迥异才’哦,我这里还有些你们大概不太想听的资料,不知道我是讲还是不讲?” 这是华南集团董事会的闭门保密战略会议。即使是取得了几乎全灭叶氏土匪家族势力,有能力执掌一县半壁政务的重大战略成功,可穿越者们依旧觉得前路紧迫,任务艰巨。 现在的金门与同安两县一个已经开始稳步按照现代化标准进行“华南化”改造,一个也即将踏上改造的快车道,可不管成效再怎么斐然,穿越者手中的地盘也不过区区两县而已——须知福建省作为一个小省也有四十四个县,其中半数还是在这可能与穿越者为敌的土匪手里这能不让穿越者们感到紧张? “但说无妨。”几个穿越者们略一对视,齐齐说道。 “那好,”武然从人物照片集中取出几张,将它们放在了投影仪下面。“前任福建省省长萨镇冰你们很熟悉了。还有他的侄子,也就是后来当了军政部江阴电雷学校教育长和汪伪政府海军常务次长的萨福畴,这些人其实和卢兴邦也私交甚密。” 其实穿越者们对这种“敌人和朋友有着良好关系”的民国朋友逻辑也开始逐渐地习惯起来了。这个时代的伟人即使站得很高,也只能站在他所在时代的维度上考虑问题,也就看不到卢兴邦这种民军头目的局限性。 “具体来说的话,前者给过他相当不错的高评价,后者则是他在海军里的酒肉朋友,现在应该是官拜应瑞巡洋舰舰长一职,可以说人际关系相当复杂。” 武然这么一说,穿越者们几乎就立刻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无论是国民政府还是海军,都几乎没有可能去出手惩治这股几乎割据半省的卢姓土匪——因为他们实际上和卢兴邦没有什么明显的利益冲突,甚至还是个松散的利益共同体。 卢兴邦部会怎么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利于华南集团暂且放下不说,若是叶文龙投了这股土匪,那么等于是给穿越者的华南集团埋了颗不定时炸弹。这叶文龙好歹也是叶定国的儿子,他总不能把杀父之仇嚼几口就当成不存在一样咽下去吧? “而且历史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卢兴邦在原时空就任了福建省委员,本时空也应如是。他的体量实在不是叶定国这种本地报纸就敢当面口诛笔伐的级别,各位在制定未来作战计划时还请留心。” 说起来,叶定国作为横行闽南的大股之一,其势力和外部支援也不可谓之小。要知道穿越者们还是用了个近乎变态的金手指,直接调动了全世界的舆论压力来对国民政府施压,这才让叶定国得以现形。 可卢兴邦要比叶定国体量大得多,更要聪明得多。武然将在本时空搜集到的资料与论文逐篇展开,其中对卢兴邦在整个二十年代在南军和北军之间的周旋离合给出了重点勾画。 “如果把这种在军阀之间反复投靠的行为比作是开车,那样的话叶定国就是个翻车司机,而卢兴邦却是个老司机了。” “那如果他这么懂得见风使舵,我觉得应该是能约束住叶文龙这条丧家之犬的。”细思片刻之后,冷兴站了起来给出了个迥异的答案。“咳咳,我修改下我的口径。这应该这么说——如果卢兴邦将叶文龙缴械,那么叶文龙就是条没有獠牙的狗,对我们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其次,如果他能约束住叶文龙,就相当于把这炸弹暂时拔掉了雷管,我们也不必要太过于在意这一支力量,反正他直接与我们为敌,也就是不惜硬怼华南和华南背后的股东也要把叶文龙杀父仇人根除的可能性不大。” 几个穿越者一同点头,表示赞成。 “但是这支土匪,我们终究是要消灭的。”冷兴的手头不知为何忽然变出几张纸票,上面齐齐地写着“广豫汇兑庄”的字样。“他的罪行当然不包括鼓励领民种植罂粟,因为历史上他干过,结果‘结球无浆’,出不来果。他最大的罪行就是发行了这‘广豫票’,不止超发和强制发行,在去年的九月一日还宣布该票强制作废拒绝回收兑换,几乎就摧毁了闽北的经济命脉。” 穿越者们当然都知道这种靠强权或公权力发行的信用货币忽然抽空根基会有什么后果,也知道卢兴邦这么做能够聚拢多少财富,坐在多少人的白骨上笑着清点自己的金银财宝。 “更何况,他挡在了咱们华南的抗日救国道上,所以我认为我们今后的战略依旧是我们最早对同安县的那一套,‘发展实力,徐徐图之。’只是在对付叶定国的时候我们或许还有海军的支援,这一次我们要孤军奋战,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釜底抽薪 时值盛夏,窗外的知了和往年一样叫个不停只是在同安县的林大地主看来,今年的知了声格外令人抓狂。 其实不仅是知了的声响,这吹得热气腾腾的夏风,落不下来的雨滴,还有灼热的地皮都让他格外烦躁,烦躁,烦躁! “玉儿,去给我拿瓶那个‘可乐’来,要井水镇过的!” 林大地主从床上女人的怀中挣脱出来,转身就使唤上了另一个丫鬟。他现在真是烦躁得很,就连脂粉妩媚都不能解他的心烦意乱,还是要抽上点大烟才顶事 想到大烟,这林大地主怕是要更加烦躁了。打从华南集团入了县城之后,他这个良民就突然发现自己没地买福寿膏啦!虽说华南集团对两个县区内的吸毒行为不闻不问,即使是在厂区大门外公然端起大烟枪吞云吐雾也不用怕被制裁,可一旦有人敢以任何形式贩售鸦片烟福寿膏,下场必然不会太好。 期间免不了还有海军陆战队的兵痞不知好歹,用快枪开道走了几车的货到同安县城。可他们前脚刚到,后脚华南安全禁毒办公室主任就带着队把这些兵痞雇佣的商队统统送进了县衙,牲畜车辆尽数封存这商队被来回审了好几天之后算是带着被扣留一半之后剩下的家产怒气冲冲地安然无恙回去了,可从此之后又少了个能为这批兵痞卖力跑路的去处啦。 如此几次下来,就算是头最硬的家伙都不敢在华南的治下贩卖和走私各种毒品。曾经做这门生意的毒贩若是起了点心思,不免就被亲友同行一通训斥:你的头铁,能比海军的人头更硬? 这普通百姓自然是拍手叫好,可林大地主这种平时闲得无聊就抽几口福寿膏敲敲大烟枪权当过一天的闲人就要恨得牙痒痒啦。 其实,如果只是不抽福寿膏的话林大地主也不会如此烦躁和愤恨——不抽这东西对他这个土财主来说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好歹可以省下一笔钱。可现如今那个“华南集团”动摇起来的可不仅仅是他的享用,还有他赖以生存的根基呀。 今年他家的数百亩良田,眼下长势已经十分不好了。天气虽说是热,可雨水不够溪水来凑,也不至于是落到这点田地,图一个不歉的年景还是可以的林大地主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又在稀稀疏疏地辱骂着那“华南集团”——正是这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司,挖走了他这里的半数佃户不算,还几乎绝了他在同村里寻短工的路子。 在福建,林大地主这样的业主与自耕农其实只占到所有农民的五成而已,其余一半全都是没有土地所有权,只有土地有限使用权的所谓佃户。这些佃户不仅收成看天,粮食到手变现之前还要遭受地主的大刀盘剥,因此土改可谓是势在必行。 但华南集团的穿越者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搞针对土地的暴力式土地所有制改革——“打土豪,分田地”这种建立在仇恨和嫉妒上的暴力口号固然很有力,但是努力想要建立起个能够救国的工业集团的穿越者们自己岂不是也就此成了这有力口号的最大目标? “前人”的成功经验固然好,可经验主义还是不可取的,否则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啦。最后华南在同安县采取的土地所有制改革并不是从所有人都擦亮眼睛看得精细的田亩上动手,而是采取了另一种逆向思维: 不能让老子动田,老子动人不就行了? 反正华南集团的劳动力需求在现阶段依旧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无论是在原本的华南工程队上扩充规模的华南建设、于金门新建立起还在等订购渔船到货的华农渔业、以及正在兴建第二厂房的华鸽罐头、在试生产中的华鸽饮料、以及最为神秘的华南安全等公司无不对合格劳动力是照单全收。 换言之,只要有一身蛮力身上没病不抽大烟能干活不偷懒,那么穿越者就愿意掏钱给这些佃户和苦哈哈们吃饭,而不是让他们在田间地头里摸爬滚打而永远饿着。而从四月中开始到眼下的七月初,这整个同安县的“佃户格局”就已经有点天翻地覆的意思了 不一会儿,林大地主的丫鬟玉儿就恭恭敬敬地为他端来了个扒开铁皮瓶盖的玻璃瓶。他是从狐朋狗友那里知道了这奇异的气泡饮料,要知道这一瓶可不比一盒福寿膏便宜多少,一木箱六瓶就要两个银元 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像他不知道这是他的眼下仇家华南集团所制造的饮料一样,他只是想把腹中的那股烦躁热气统统赶走。 随着糖棕色的液体流畅地流进他的喉咙,他坐在床上打了个嗝,肚子也抖动了几下。原本乱如田间地头捆扎稻草的思绪就好像被打破了封锁一般迅速冒出来。 这三瓶可乐就要一个银元他对着这瓶子无言地端详了许久。这东西实在是不错,喝了不仅清凉解暑,对于他这样的轻度大烟依赖者也十分有效。但是——价格太贵,尤其是他还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这可要怎么办?在一阵二氧化碳带走的清凉之中,他只觉得很手足无措。田地抛荒了,他拿什么吃饭?听说华南集团还在外面卖廉价粮米,那自己手底下的佃户种田还有什么意义? 他暗暗一惊:这样下去,田地岂不是要抛荒? 林大地主担心他的田地抛荒,可华南集团的穿越者们不关心呀。从暹罗进口的大米和从美国进口的小麦不仅价廉,而且质量也不差,完全足够穿越者们维持华南集团下各子公司的食堂吃饭需求,除此之外多余的米面甚至还能当做武器,摧毁掉大田庄大地主的囤积梦。 穿越者们是看不下去田地抛荒的。在华南集团的愿景里,这些农村就应该遍布大棚和良田,为重工业的基础单位输送足够的营养。可他们又巴不得这田地在地主的手里快点抛荒——要摧毁这一不符合工业化的土地所有格局,也就只能靠这种十分恶毒的阳谋了。 这些地主要想不破产,就只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是加入华南这个近乎“国有制”的商业化农业公司,以微薄的固定租金让华南农业打通广袤土地进行集成化作业。而其二,便是地主亲自干活,由看事不做事的地主下地变成个辛辛苦苦的自耕农,同时把大量自身难以顾及的土地出让。 林大地主在床上比划推演了两分多钟,却也得到了两条完全迥异的出路——其一是卖了地去南洋经商,其二是抛荒了土地等死,宁死都不给华南集团。 他叹了口气。在这丘陵下的小村庄,他也算是个说话算话的头面人物了。这田产不说太久,起码都是三代之前传下来的家业,从祖父到父亲都保得好好的,然后又经过他俩的手不断扩充规模,难不成最终不可避免地要败在他的手上? 可是他实在没办法呀。上山落草他不敢,要整法子来对付那现在势头越来越大的“华南集团”,他想不出来。 一直到日落,房间里都充满了无奈的沉重叹息声。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比地主还牛的佃户 “还可以这样操作的呀?” 听着面前男人一本正经的描述,林大地主目瞪口呆。 在林大地主面前喝着可乐吐着嗝端坐得好好的男人也是个地主,只不过这男人的家业规模要比林地主还要大些。这姓黄的地主和林地主所在的村庄也就隔了一座山头,平日里骑头驴坐个小轿子要见个面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在这农村劳动力快速向华南靠拢的背景下,家大业大的他损失自然也要远远大过林大地主这边,近来两边已经很少互相登门拜访了。今天黄大地主居然能带着点他自己家晒的茶饼来他这里拜访,这让他自然是倍感惊讶。 “是呀,华南集团考虑到咱们这些个田庄主的生计,就给咱们个统一的标准来佃了咱们的地皮,老林你看是不是挺对头?” “多少钱?”林大地主对华南集团比较深,自然免不了怀疑一番。“一亩耕一年是什么个算法?抽几分的成?” “嗨呀,人家留洋回来的,就不兴抽成那一套。人都说了,‘我若是种猪草,你是要分猪草回去自食还是要定租?’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许了用定租把地皮划给华南集团随意耕种,为期十年。”黄大地主抖了抖手中的烟灰,不无得意地说道。“至于租金就是和收成没关系的定租,少是少了点,可起码能活命不是?” “喂,等一下,给我等一下,咱们这手上起码几百亩的田产呢,弄到最后就剩下活命这点想头了?”林大地主是没有文化,可他立马就从朋友的话里知道了华南给定租金的大致范围。他的脸色立刻从疑惑改向阴沉,说话也开始急促起来。 实际上佃户的生存模式还是有细分种类的,笼统来说就是两种:强势地主与强势佃户。当代承包整村整镇进行规模化机械农业的大户则多少带了点后者的影子,而华南集团也是一样。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没有办法呀。”黄大地主安静地听完了对方所有的抱怨,把没有滤嘴的自卷烟吸了最后一口按在了瓷盆里,这才开始缓缓说道,“人家肯给钱让原本的苦哈哈吃饭来种我们的地,那肯定是比咱们原本佃苦哈哈出的粮要多。但是听说华南集团天天都让苦哈哈吃一干一稀,早上还有玉米窝头,你他娘的这个林老抠能舍得吗?” 在和各地主进行土地经营权转移谈判时,华南集团表现出来的态度可谓是相当冷漠,一副“爱租不租有种别租”的态度。 因为“林老抠”们根本出不起,或是舍不得出这笔钱,所以眼下的劳动力资源只会被华南集团掌握,就导致了历史上极少出现的的“只许佃辞东,不许东辞佃”出现在了地主们的面前。 “啊?”听着这句话,林大地主的下巴都要掉下去了。“一干一稀?白米?窝头?他华南哪里来的这么多粮米?” “报上都说了,华南集团自吕宋,自暹罗等地船运大米,自花旗国运面粉,均是质优价廉” 哐当一声,便是林大地主手里的青花茶杯失手摔了个粉碎。他现在才缓过神来:这就是个阳谋,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就是这,这华南,把粮价压低的!谷贱伤农,谷贱伤农呐!”便是友人的这句话,填上了林大地主的逻辑链漏洞。“他们先压低粮价,逼得我们的土地抛荒,然后再用低贱的租金收走咱们的田产,这样华南就可以自己用定租赚的盆满钵满,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呐!” 林大地主一边骂,一边是跺脚攥拳,气得是满头大汗。可他对面的黄大地主却是一副淡定模样,也就边点头表示赞同。等到骂骂咧咧的林大地主停下张张合合的嘴,他这才喝了口可乐缓缓说道: “我知道啊,这是个逼着我们只能往里头钻的圈套,可你想一想,华南背后的那群人要是哪天坐了江山,不肯付咱们定租,那你又能如何?老祖宗说得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明摆着让你让出田来让华南集团种,你能不让么?” “凭本事攒下来的田,老子为什么要让?”林大地主背着手,往地上啐了一口,“华南的那群华侨二鬼子这样丧心病狂地掘咱们乡里的祖坟,就不怕哪天天打五雷轰?” “嘿嘿,你得知道呀。”黄大地主打了个嗝,讳莫如深地摸着肚子笑道。“你知道叶定国么?惹到了华南集团的民军老大呢,怎么死的你忘了?他在同安县不是曾经比天大,大过天?现在他又在哪里埋着呢?连镇里的老大爷都知道叶团长今年不会来收粮税摊派,出去干活的半大小伙都还能知道叶定国叶金泰的脑袋瓜子被华南渍了送到委员长那,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林大地主是不识字——他的叔伯里是有秀才之类的人物,可他从父亲这一辈就没有读书的传统了——所以他的消息要来得比他的朋友要慢些。可叶定国伏法,他也算是知道的。 “这群人能量大得很呢,还不止这样。”黄大地主见对方神情未变,凑近了身子道,“镇里的福音堂洋人那几天对着收音机,都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为什么吗?那神甫说了,这寰宇世界最大的报纸报导了土匪叶定国祸害乡里的事情!这要是在还有皇帝的年代,这就算是皇上亲笔提定圣旨降罪呀,你明白吗?” 说什么泰晤士报,说什么bbc,这不识字的林大地主是不会明白的。可说到前清的皇榜圣旨,这林大地主就明白了。只见他低下了头开始沉思。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才继续道: “那惹不起,总不至于躲不起,拖不起吧?我这里还有老小要养,这几个钱怎么可能够?我林家要惹这华南集团体量可能不够,但是总会有人去王府那里告御状吧?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可是祖宗定下来的王法呢,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随意,随意,怎么整都是你家的事情,跟我无关,你要怎么做我也说不来。”黄大地主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朋友,给出了他在友情层面里最大限度的忠告。“只是以前咱们还能给兄弟搭把手帮点忙,今后可能就没有多余的饭碗来招待林兄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从零开始的异世界农技员 “这个你放心。” 林地主有些不满地大手一挥,“我林家人还是有些骨气的。不管再怎么落魄,去南洋讨食我都不会吃华南集团的一粒米!” 这句话端的是斩钉截铁,有十足力道。可黄大地主看了看他面前的可乐瓶,又看着他同情地笑了笑,这才问道: “不说这些晦气事了。”他指着那还没启封的可乐瓶,“林兄知道这清凉奇异的汽水是何处出产么?” “呀,这东西啊?”林大地主把茶几下的空包装箱取出来给对方看,“卖给我的行商说是花旗国出产的舶来品” “你把箱子倒过来,看看底封是什么字。”黄地主也算是喝过这东西的人,只是他对这只箱子有些不动声色。木板箱的顶盖这会儿已经撤了,要让对方看到出厂检测戳也就只有一个办法 华鸽饮料的木板包装箱四面都有英文原版可口可乐的钢戳印。至于“可口可乐”的译文刚通过美方的认同,书法钢印还在赶制之中。 为了提高辨识度和保持木箱正面朝上,华南集团在正面箱顶加了个书有“可乐”两字,自以及醒目的“此面朝上”之标示的大纸封,所以绝大多数喝过的它的人都只知它是“可乐”,还不知道前面另有“可口”二字。 而在这纸封之下,木板箱还有另外一层钉封。于钉封的上下两面顶盖上,是盖有华南集团通用的出厂许可印章的,只是林大地主拆封时也没注意,就鲁莽直接地把这盖子连同纸封丢了个干干净净,全部放在杂物间等着和瓶子一起回卖给村口的小贩。 但底封这会儿还在。林大地主先是把箱子里的可乐瓶一只一只地挪到了桌上,而后才把箱子整个地翻了过来—— 他是不认字,可华南两个字的商标他还是认得的这前些日子华鸽的罐头他家里也购置过不少,罐头的铁盖顶上一样有华南二字标记。只是他近来手里没有什么余钱,又频繁地在全家人面前表示“抵制华南”,全家人便不再购入罐头而已。 “啊?”他一失手,这分量不沉的箱子便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这东西他娘的是华南出产?怎么回事?” 这时候黄大地主已经饮下了最后一口茶,端起茶碗做告辞状因为林大地主一面桌上摆着华南出产的可乐,一面大手一挥豪言壮语的样子实在过于滑稽。 而林大地主这边脸虽然是青一块红一块,可也暂时不好意思发作,只好按照礼数和憋着笑的黄地主就此别过。而待到黄大地主走远之后,他这才把一个玻璃瓶高高举起,咬着牙就想把它摔到地上。 后面会发生什么?黄大地主这才不会去关心。在他看来,这几个同村和同乡的酒肉朋友要落魄了也不至于要到南洋去讨生活——在这个时代,华侨但凡有了点钱都要回来置业,这等于是本末倒置所以他也管不着。说得再过分点,他们就算是要真的背井离乡讨生活,那也不至于穷到连路费都出不起吧。 至于他自己?走在田间地头,看着属于自己的,已经去掉了田埂并种上了奇特作物的田地,他就忍不住要咧起嘴得意地笑起来。 而当他一走进家门,就见到厅堂里已然坐了个弓着身子趴在桌上奋笔直书的高大青年。 “老爷。”就在他看到这古铜色皮肤微胖的青年同时,他的婢女低头靠了过来,手里承起了条他最喜欢的黄色毛巾。“陈先生在午后就已经到了,不过在田间走了一个下午,现在他也已经在堂里候您多时了。” 黄大地主点了点头,拎起这条毛巾擦着衣襟后就向着堂上走去。可他还未踏上台阶,那在厅堂里的青年便放松了手中的钢笔,起身迎着他大声说道: “黄瑞丰啊不,黄先生,田里的玉米现在可真是好长势,好长势呀!” 黄瑞丰当然也算是个肚里有点墨水的人,对方跳过字和敬称径直喊他的名的话,要是平日里他肯定会皱眉头。但现在的他却喜上眉梢,一张不小的脸上全无愠色。 他现在哪里是收着华南的定租呀。稍有点头脑或是懂得怎么种田的人都知道,这人是得坐在田埂旁边,无时不刻顾着庄稼才能得一个好收成的。华南集团再怎么神通广大,能把他的土地弄到手自己种庄稼也得让他们雇的人放到田埂旁边,才能种出点东西吧? 可怜全县上上下下小几十个地主,没有几个能懂得这道理。于是乎,在穿越者农技员陈杰主导的华南农业种植业改革计划中,地主黄瑞丰手里的上百亩良田除却变更了土地使用权之外,格外还多了个头衔:“新种法示范区”。 而这个积极推动改革的地主黄瑞丰也就不再是单纯的“土地所有权人”,而也挂上了“华南农业”的职,成了一名“生产股长”。 这生产股长自然是要负起管理田间地头作物情况的责任。除此之外,华南集团会定期遣人送来粮米肉类副食,黄瑞丰家要严格按照华南农业要求的工人标准在这里“再造”出一个华南集团的食堂来。至于“土农药”、“土化肥”无法解决的药品和农具,只要实际下田的工人提出要求,集团方面也都会按时配给。 在这样的生产管理方式之下,黄瑞丰之类的地主在担任“生产股长”之后便再也没办法克扣在他田间工作的工人伙食,或是在其他后勤方面对这些工人做主观意愿上的倾斜——因为这些工人受雇于华南农业,他也受雇于华南农业,两者没有上下级或从属关系,充其量就是同事而已。 至于工人的奖惩,华南另外还安排了个华鸽厂的老工人带着规章制度下来管理。当然,这些在田间地头管理作物的工人平日里不可能不卖力——他们虽然是领着“死的”基础工资,可最终的提成可是和能打出多少粮食,种出多少蔬菜,也就是“作物的产量”息息相关的。 而黄瑞丰最终能够额外领取的“奖金”,也还是和农作物的产量挂钩的。 除非控制一整片平原,那么华南农业绝无办法整合起一片规模惊人的农场,在农场里设立公司分部来管理雇员的起居生活饮食。所以华南农业在陈杰的建议下采取了这种由进步地主来负责下放员工的后勤的办法,也算是对肯配合的进步地主所作出的进一步妥协。 所以黄瑞丰一看到陈杰特别开心,自己也就跟着很开心。这华南集团的老总说是好长势,那就肯定不会错——看来今年自己的腰包不仅不会变瘪,还要比以往更鼓着些吧? 说话间,黄瑞丰便停下脚步。他面前的粗壮大汉一手拍着他的肩头,一边欣喜地大笑说道:“我原本的预计还有些地方出错,这些玉米绝对会在七十天之内成熟,长势也不会比原本我做出的预测差!” 从五月底栽种,到七月底八月初收获,就正好是两个月。黄瑞丰当初哪里可能相信,这玉米还有这样的种法? 不但如此,这个壮实的大汉还语出惊人,说一年到头可以套种三次——第一季是一月到五月的玉米,第二季是五月到八月的玉米,最后是八月的稻子! 他一开始还是将信将疑,原本在他家佃田为生现在又受雇于华南集团的农工也是将信将疑。包括这一套说法在内,陈大老板的很多做法与要求看上去都站不住脚。可当现在玉米幼穗开始成型之后,黄瑞丰田地里的那些农工们首先就有点兴奋得站不住了。 “我个人的估计,是每亩一千斤稍弱,最后的数字应该不会比这个低多少。怎么着?黄先生,开心不?”陈杰一边大笑拍着有些呆滞的黄瑞丰的肩,便是在婢女惊讶的目光里反客为主,把他压到了厅堂的主位上。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推倒重来 在后世的玉米-玉米-水稻三季种法中,玉米的产量通常能达到每亩七百公斤以上。可这产量完全是建立在良好而科学的的田间作业、作物管理以及化肥、农药、薄膜等工业制品之上的。 后者或者出于技术原因,或者出于成本原因,根本无法实现。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杰在加入穿越者队伍之后,急不可耐地索要田地建立“新种法示范区”进行农作物实践测试的原因。如果他带来的那些农技不管用或是收效不明显,那也就只能另找办法了。 可现在情况倒也不坏。亩产五百公斤的玉米即使是做禽畜饲料结果也算不差,玉米秸秆本身还能做喂耕牛的饲料。更何况陈杰带来的玉米种子还是可以反复培育的鲜食玉米,是直接上蒸笼就能当饭吃的那种! 这数字对于农技员陈杰来说是预期之内偏向乐观,可对于地主黄瑞丰来说就是不可思议了。只见他睁着个荔枝大的眼睛,半天没从“一千斤玉米”的可怕数字里缓过神来。 原本他手下的佃户一季能种两次稻,亩产绝对不会超过两百斤。这一千斤,而且一年还能种三季,那么一年到头的收成会是个什么概念?他黄瑞丰想不到也不能想他那只经过基础启蒙教育的脑袋瓜子一旦掉进数字的圈子里就再也没办法扑腾着浮起来。 更何况,在两季玉米的后面还能种上一季的稻子!而自己好像是听过陈杰在地头跟着农工这么说过: “如果你们没有出错,那么收个五百斤的稻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须知这数字也是打了折扣的,而且是几乎打了一半的对折。水稻的良种虽然已经被农技员陈杰投放到了这个虫洞对面的世界,可水稻天生就是种特别吃氮肥和稀有元素供给的作物。若没有化肥助力的话是减产一半根本就不奇怪。 “只是,我觉得这个数字还是只能当成个范本,黄老爷你当自己看个乐就行。”到最后还是陈杰的话把黄瑞丰从虚幻的幻想里拉了出来。“你想想呀,你自家的田就挨着条溪,而我选来做典范的这块田说大不算大,也就二十亩。但这块田呀,它的条件实在是好,譬如你看那水渠和水车,都是完好无损能起到最好作用的我这么说吧,田地肥瘦不均。肥田里打出来九成,瘦田未必会有三成。” 这个时代的农业哪来后世那种抽水机满地都是,农民一拧开关埋在地里的喷管就开始喷雾的景象呀。高端一点的用上风力、水力或是畜力水车,平常点的自耕农和佃户就只好自力更生,用脚来致富了。 这么一说,黄瑞丰顿时就全醒了。他自己当然知道,田地看似都是一个样,可以田埂为分割,田地本身还有肥瘦之分,所以种出来的粮食产量也会有显著的区别。 “那奈之若何?”眼见以后自己到手的“绩效考核”顿时就少了几分,黄瑞丰当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季的玉米收上来之后,冬稻的栽种放缓。”陈杰大手一挥,原本的实验项目顿时就短了一节。“不只是瘦了的要养肥,而且你这里的田地要重新划沟,水车也得全部重新设置,就连田间道也要铲了重来。” 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前清初兴时期因土地奖励或是开垦荒地留下来的“原始地主”了。眼下包括黄瑞丰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内,地主们基本都是从自耕农或是小商人起家,经过不断的土地兼并而最后成型的。 换言之,这些田地在转移了所有权之后,原本其上的水利、肥力等表现并没有根本上的进步或改观,该是什么样的还是什么样。 而更为严重的是,受限于邻河土地的产权所有,从溪流河道里引来的灌溉沟渠在几百上千年里或许已经没有任何变化,而要想修建新的也相当困难——没人愿意自己家为了别人家的高产就莫名其妙少了一块田埂,让出一块地让水流过,肥了别人家的田——就算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也是如此。 这一切在现代人,尤其是现代农技员的眼里看着十分讽刺——他们宁愿挑起沉重的扁担多走两步路;宁愿承受着只能维持温饱,丰年稍微多收一点点的收成;宁愿忍受因为挑水而导致的疾病,就是不愿意放开手里的土地,最后落到个被兼并,背井离乡,甚至是成了“路倒”的下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抵就是如此吧。 而这些土地在兼并到了地主的手里之后,更是没有什么机会进行堆肥和水利设施修缮。它从兼并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到被推平或是抛荒时就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要说这个情况倒也不能全怪地主,因为佃户和自耕农背后比催租地主跟得更紧的还有衙役官差,比官差跟得更加紧迫的还有马尔萨斯的骑士与死神的刀刃,如果停下脚步的话他们唯有一死。 说话间,陈杰已经把自己的牛皮记事本推到了黄瑞丰面前——在某页纸上,简明扼要地画着他家田地的现在规划图。 “看一看吧。”陈杰接来了婢女递来的清茶,握着杯盏一饮而尽。“这部分的工程会有华南建设下属的工程队来带头,你的工作就依旧和之前一样,供应他们的饮食起居。至于生产股长的工资奖励,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按照最高程度的八成发放” 陈杰嘴上说的事情,黄瑞丰已经听得十分迷糊了。此刻的他就单纯看着这张图出了神。 哪里是沟渠,哪里是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田埂路,哪里又是可供耕牛和农具通过的小路,水车设立在哪条沟渠的开口为哪块田供水,这些细节都在陈杰用铅笔勾勒的示意图上清晰无比。而黄瑞丰在这人世间活到了四十余岁,从没有哪怕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过自己家的田产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哪里需要补偿不足。 而在这张图的邻页,又是另一张被反复涂抹的田地布局图。和刚刚的那一张不同,这一张图里的线条没有一条的背后是干净的。方寸世界净是各种涂抹和修改,甚至看不出原本纸张的颜色来。 但这张丑陋粗糙的图明显是华南集团大老板的修改愿景黄瑞丰对着上下两张图各看了一遍,又将两张图细细对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擦着头顶的汗对着陈杰说道: “这几乎是把我家的地全推平了重来,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陈老板难道不会觉得,几百亩的田地没有必要如此大兴土木么?就算是每亩都能按您说的那样每一季都能打上几百斤粮,这得要几年才能把本收回来?” 在陈杰的规划图里,黄瑞丰的几百亩田地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影子——所有土地根据耗水量的多少重新形成了个环形的种植带,而在沿河地带全部开起了大条的横贯和纵贯水沟,甚至还有控制水流的水闸。 所有用于标识产权分割的田埂几乎都被破除,取而代之的是便于牲畜通行和农具移动的小路。田地的划分不再以产权所有为根据,而是以灌溉条件与作物轮种关系挂钩。而这一切的工程量能有多大?黄瑞丰就算不能得出个准确数字也算是能估算出来的。 “这是一种态度,这事情我们华南不做,十年二十年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来做。”陈杰把记事本翻了一页,“黄老爷算的说的都没有错。我们华南养了一大批工人做这些事情,短时间里是根本连本钱的九牛一毛都收不回来。但是我们必须做,这行路难,挑水难,种田难的苦我们还可以受,可我们的孩子理应不该受这苦的。”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曲径通幽向远洋 属于华鸽罐头厂的专用码头上,此刻停着艘漂亮的轮船。修长的它有着灰白色的船身,棕褐色的,还没被煤烟熏黑的漂亮烟囱。甲板上的彩旗也迎着海风四处飞扬,简直都有了点节日的气氛。 这是华南集团下属企业,陈杰眼下执掌的华南农业新进的“大玩具”,渔业处理船银莲花号。原名hsdflower,是英国在1918年建造的花级q船(伪装猎潜舰)。 战后的q船大多都以扫雷舰之类的身份继续服役了几年,便大多转以民间用途出售。q船本身就是在英国以民标以及民船外观在英国的中小船厂修建的,落得了这个下场也不奇怪。 在银莲花号于1926年末拆去武装和装甲面临退役拆解的下场时,华南的“公子哥”们便看上了这艘标准排水量一千二百多吨的前军舰,委托太古洋行将它搞到了手,随即送往原厂进行华南农业所委托的民用化改装。 须知在银莲花号之前,全厦门最大的渔船还是集美水产学校的教具——由华侨陈嘉庚购入的三百吨拖网渔船两艘,。所以穿越者们自己当然也意识到拿着一艘超过一千吨的前海岸护卫舰,要说服各方这是民船的难度有多么大,所以罗雷带头和赵佳任抛出了个说法来对这艘q船进行改装,这就是“渔业处理船”。 所谓的渔业处理船,和钓艚、网艚之类的渔船完全不一样。渔业处理船本身不带有什么捕捞设备,只接受来自其他渔船的渔获,并将其在船上立刻处理宰杀冰冻。 因此,银莲花号将原本的四台三胀四缸蒸汽机稍微做了些改装,以适应船上增设的冷库、吊车等设备的需求。改装后的银莲花号可以携带将近三百吨重(传统渔民单位六千担)的处理后渔获,出航时也能携带相当重量之淡水、蔬菜、粮米、副食品以供给周遭渔船之需求。而船上的弹药库,炮位等区划都被彻底拆除或改造,变成了扩容的仓库、卫生所、会议室等区域。 至于船员方面,船上一百余名船员中的大部分都是由华南集团在香港招募的专业人士,只有少部分的船员是华南选派进行渔业工作,船艇保卫以及航海训练的新人。除此之外,船上没有安装任何固定武器,全无被怀疑成军舰的可能性。 在购买银莲花号之前,赵佳任就已经对厦港的渔船情况进行了彻底的排查。和后世到处都是的柴油机渔船不太一样,这个时代的渔船大多都是风帆和手摇动力,行动缓慢。有些渔船若想到稍远些的台湾海峡洋面去捕鱼,返回时通常都要花上一整天——这对捕获海产品的质量来说是相当不利的情况。 而银莲花号的到来正好补上了这一缺口。原本这厦港最大的渔船容量不过五十吨(一千担),船上还要额外携带用于远航用的淡水和补给。而银莲花号的到来让这些大渔船可以不用回港进行卸货-再补给的冗长过程,把渔获在海上就直接卖给银莲花号的主人华南农业,银莲花号也能对这些渔船进行简单的再补给,在绝大多数渔民暂时无法更换渔船的前提下,算是大大提升了渔民们的作业效率。 华南农业的短期目标是在华南集团的控制区内引入大量廉价的,富含蛋白质和油脂的食品,来极大丰富控制区内人民的营养,以及提升工人、学生、农民的体质,以期形成良性循环。而渔业就和正在依靠着玉米发展的养殖业一样,是支撑起这战略的两腿之一。 “如你们所见,银莲花号就将是各位渔民的家。我们华南农业在这里做出这样的承诺,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讨海人’们听仔细啦” 在外形修长而优美的银莲花号停泊的码头栈桥上,正在发言的人正是华南农业的掌门人。而在他面前坐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是慕名而来的渔民疍户、厦门岛上各产业的头面人物、华南的合作伙伴,当然还有和华南集团有点亦敌亦友关系的厦门岛主人。 海军警备司令部应邀前来的的代表不是别人,就是林国赓的副官萨师俊。 台上的华南农业执掌者陈杰在说什么有关于渔业的新举措和新优惠,加入华南能获得什么好处,这些萨师俊几乎都当成了耳边风,任凭它们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 华南购入了一艘这么大的船,还是英国海军的前军舰,为什么这些人都当成熟视无睹一样?须知这样的现代化军舰如果恢复武装,放眼全中国也就几艘前清时代购入的巡洋舰能与之抗衡了! 不知道陈杰用力地喊了什么口号,引得台下的渔民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呼。萨师俊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可也大概地猜出了为什么渔民会欢呼——因为曾经遍布厦门港口四处的“鱼牙行”现在都几乎灰飞烟灭,华南集团现在是诚心诚意平价平心地和他们做生意。 渔民自身忙于捕捞之余基本无暇将鱼送到市场进行售卖,所以从民国之前所谓的“牙行”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表面上这些牙行都是“为渔民服务,替渔民售卖渔获”,可实际他们早就是坐在渔民头上吸血的剥削阶级,成为了渔民普遍贫困的原因。 一言以蔽之:单是对于渔民寄售的渔获,牙行抽取的佣金就高达百分之七。这还不包括为了购买,修造渔船和渔具,甚至遇到天灾时牙行趁机放下的高利贷之盘剥。而稍有几个想要自行售卖渔获的渔民稍一出头,整个厦港的三十家牙行立刻就会协力将他们打压回原型。 这样的剥削阶级显然是不会在华南集团的容忍范围之内存在的。一开始华鸽罐头厂除了在金门岛建立海产收购点,还直接出钱收购了其中一家最小的牙行,默不作声地收购海产品。 可到了堤工处易主,周醒南身死官道、叶定国兄弟人头落地等一连串大事发生之后,华南集团转过手来就对着这些鱼牙行、米牙行等剥削企业下了狠手。五月底,受华鸽罐头控制的鱼牙行“兴业记”忽然就宣布改名为“华南农业海产部收购处”,宣布以明码标价和公正秤头为渔民服务,收购价也丝毫不比任何一家牙行要低。 这样的举措一出台,整个厦门岛的渔民和牙行行业顿时就爆发了场足以引发天崩地裂的大地震。剩余的几家大鱼牙行老板饭也吃过几顿,开门关门的会晤会议也开过几场。但他们终究是慑于华南的强大武力没敢使用武力和地下力量来让华南集团让步,转而使用经济手段妄图想要让这个怪物低下高贵的头颅。 可无论他们从外地调运来多少渔获,华南农业都是能和颜悦色地掏出银元现款来照单全收——反正它们要么是进了华鸽罐头厂的玻璃罐子,要么就是送到了食堂烹饪,掌握了精加工手段的华南集团是绝对不可能亏本的——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人,也就只有这些鱼牙行的老板而已。 这块他们自己用银元铸造出来的“大石头”,最后生生地把他们的产业之足砸得稀烂,砸出了个粉碎性骨折。作为欠下华南集团巨债的破产清偿,这些牙行毫不意外地成了华南集团下属企业华南农业的所有物,一大批精通渔船维修,渔具制作,熟悉海产品鉴定流程的人才也就通过了遴选,加入了华南农业这个以全新手段盈利,追求互利共赢的大家庭。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新愿景 现在萨师俊回头能够看清整件华南集团整治牙行的事件脉络,他便终于可以和他的长官林国赓一起感同身受,明白他一直以来在疑惑,在不解些什么了。 林国赓最后还是应南京和省长兼上司杨树庄的命令,清除掉了那些之前活跃而一直没有转向地下的几个“共党分子”。可办完了事的他擦了擦手再看向自己管理的这个小海岛,却觉得他根本就是杀错了人。 之所以国民党左派以及会和国内买办、财阀、外国资本势力起冲突,根源因素还是归结成两点。 这些人掌管的公司对中国劳工的工资待遇实在过低,剥削得十分彻底,以及各地财阀地主将土地高度兼并使得农民长期大量陷入不仅无地而且无余粮的赤贫状态。这是内因。而国民党左派和的口号和宗旨是提升这些工人的待遇,而后者可能要更为激进,提出要解决土地问题,这是外因,也就是二者之间起激烈冲突的外在体现。 而摧毁了“剥削阶级”而“开仓放粮”的事情,除却几次零星的罢工之外,厦门市委限于掌握的武力大小和对斗争的性质认识得不彻底,最终是连一次都没有做出来。这也就让掌管厦门的林国赓对着另外股力量更为注意,此公曾经就在副官面前挠头大呼曰: “你跟我说哪个最像共党?我看华南集团就最像!” 可林国赓这头挠了好几个月,愣是没搞懂华南集团到底是奉行什么逻辑。他们明明可以和鱼牙行和平共处然后一起对着渔民疍户尽情剥削,可偏要去花钱搞垮所有的鱼牙行,然后自己却让利给那些“讨海人”简直是不可思议,换言之,一点都不像锱铢必较的生意人能做出来的事。 之前华南集团要取缔一切鸦片毒品的行为确实对华南集团今后的招工和闽南工商业的发展有利,华南集团给予下属企业员工高薪资与福利也确实能提高积极性,可现在问题来了。出生在海军世家,生长于闽系海军这个圈子里的萨师俊非常清楚:讨海人一年到头也就出海那么几趟,其余时间都要浪费在渔船往返、渔船渔具修补以及伤病休息里,哪来什么“调动生产积极性”的鬼话可说? 哦。萨师俊想到这里,对着他面前的这艘“渔业处理船”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华南集团还是真能调动渔民的“生产积极性”购买这么大的舰船却用于渔业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知不觉,自己也用上了华南集团的说辞萨师俊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在出席了“银莲花号”的开工典礼之后,他的整个世界观就已经有所松动了。 他的本心自然不会认为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无法改变: 渔民天生就该这么穷困潦倒,一艘渔船能够榨干他们数辈人的家产?农民佃户天生就该无立锥之地,终日耕种的田地不属于他们所有,只有丰年才能讨得一口饱饭吃?烟枪的销路就自然而然地要比字典更广销量也更大?这些可都是不符合常理的。 虽然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但路不拾遗岁岁丰年之类的盛世幻想总归是在他,或在其他中国人心底有那么一点点残余的。不甘愿如此沉沦,不甘愿如此堕落。 但他终究也就只是个位居高位的小人物,不是袁、曹、张、阎、蒋、吴、汪这样能够叱咤风云问鼎华夏的大人物。在普通人的逻辑当中,这些黎民百姓的问题从基层是得不到解决的,一纸圣旨将是解决它的最基础要求。 而华南集团的做法和成果显然让这个还没被官场酱缸磨灭心性的萨家子弟看到了点曙光。原本势同水火的底层人民和他们出产的物产收购者是可以和谐共处的呀?原来老百姓和这些大企业家是可以互相敬重并感谢的呀?萨师俊面前的景象清楚无误地告诉了他:可以! 银莲花号还没有出航,可它却已经动了起来,顺风撞碎了萨师俊认知里的那座坚硬冰山。穿越者们的愿景突破了漫长的岁月展现在他的面前,也使他放下了对华南集团的戒心与成见。 所以最终在呈上林国赓的报告里,萨师俊是这么陈述这个事实的: “下官认为,华南集团选择英产之花型海岸巡防舰为所谓‘渔业处理船’看似是改装军舰的伪装举措,实则既不可能也不可行,坊间的一家之言不乏偏颇与主观臆断华南集团提出之渔业冷冻需求需要电力以维持冷库低温运转,寻常舰船实难相应动力与空间,选择英海军退役之军用舰船部分动力用以发电也无可厚非而据下官亲自登船观察,所有武备及其弹药耗材仓库均已撤除或挪做它用,短期内实难复原。综上所述,所谓华南集团改装军舰以行海盗私军之事实属荒唐之言。” 随报告还附有另外几张装订起来的印刷纸。林国赓在表情复杂地读完了副官萨师俊所写的报告之后,便将报告丢到了“已阅”的纸篓里,翻开对折的印刷草纸继续开始端详上面的内容: 对于华南的新渔业生产法,华鸽罐头厂特地委托报社印了一份如同报纸一般的特刊广告纸,上面端的是图文齐备,完整地讲述了以“渔业处理船”为核心的远洋渔业高效率生产法的流程,好处,以及普通渔民如何入股华南农业的方法以及细节。 “哼,招股。”林国赓鼻子里横着出了口气,“这下子渔民都要被华南买下来咯。也不知道哪天他们又要招募海盗了。” 狠话归狠话,但是判断还是要冷静的。说实话,华南集团购买英国退役护卫舰的事情惊扰到了不少人,其中有些和海军有关,有些和海军无关。而林国赓之所以一定要做出个“专业结论”,正是出于这些人的压力所致。 只见他没有迟疑,挥动钢笔就在重新取出来的萨师俊报告书后面签下了他的姓名,表示他同意萨师俊的调查结论。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训练舰银莲花号 “这充其量就是个航海训练舰。让他们查,查去!”一手操办了银莲花号购入及改装的赵佳任眼下是一脸得意,“把天查破了也没辙,咱们就是不在上面装固定武器,不装炮不装鱼雷,看他们怎么查!” q船在列强海军的眼里那不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个和潜艇玩猫鼠游戏的玩具而已。可在民国这个机枪野炮都能当宝贝的“低端局”,q船这种半军舰的设计便会使它成为国内大小势力眼红的对象——更何况接受它的还是个民间势力,不是哪里来的军阀。 所以华南安全就没想在银莲花号上开展什么业务,和银莲花号一齐购入的一挺双联装刘易斯机枪只是在前甲板留了一个机枪支架,平时就收在甲板下的仓库里,出海时再行安装。单纯的支架再披上块防水油布根本看不出那是武器的一部分——没有个枪炮外形之类的那是任谁都看不出来。 就算能查出来那是双联装刘易斯航空机枪的支架,华南农业也能摸着良心发誓说这武器只是民间用途不做军舰使用,倒是海军就要为之脸红了。中国近海洋面上的土匪彻底绝迹可是要等到建国之后,这会儿海军还是不能对海面安全打包票。所以这么大,这么新,上面还有百多号人的银莲花号装挺机枪怎么了?怎么了?完全没毛病! 华南农业说到底也就没打算让这艘渔业处理船用作军用,但这并不代表它就和华南的海上力量没有哪怕一点联系——现在负责海上力量建设的赵佳任对银莲花号的私下底定义是一条“航海训练舰”,属于华南安全的非作战舰艇序列。 华南集团的海上力量自建立之初最缺乏的不是舰艇,而是水手。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各国列强均有大量的剩余舰艇封存等待出售或维持服役等待买主,亦或是转为民用。一战结束时英国皇家海军还保有驱逐舰一共447艘,但很快因为国力衰退出售和退役了其中的绝大多数,到30年代末仅存74艘。而一战末美国保有驱逐舰329艘,这个数字一直到旨在限制小型舰艇数量的伦敦海军条约之后才削减为169艘,其余的大部封存。 至于其他能在民间船厂建造的小型辅助舰艇,那数量是更加庞大了。华南集团只要有钱又拿得出切实有效的改装方案,起码船舰的来源是不愁的。 但相比之下,合适的海员要么必须设下严格标准雇佣,要么就只能从华南集团各部门的现有员工之中移岗抽调培训。须知现代航海是一门无比复杂的艺术,就算是普通的海员也必须会游泳、看得懂信号旗、精通航海必备的各种绳结制作与解法、会通过简单的器械测算风速和航速、能够根据地图和电罗经、六分仪来测算自身所在位置 这还不包括航海舰桥里能够熟练读海图、绘出航线,进行精准的图上作业的指挥者;也不包括在轮机舱里对蒸汽机、蒸汽轮机、电动机等精密机械胸有成竹的熟练工人;还有管理船上所有人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的医生甚至就连一艘百人大船上的食堂主厨,都是有必要讲究,不能直接挑个半吊子上岗的。 这些人才就算去除掉航海二字前缀,在华南集团里都是宝贝疙瘩。罐头厂、饮料厂、以及华南建设对这些人才都当大爷一般供着,绝无可能放流到华南农业的渔业处理船上。这倒不是穿越者们彼此因为这些人才的分配起了冲突,是因为他们确实地掌握着这些个工厂和企业的关键生产流程,缺了他们的话各大企业都要被迫面临停产或减产。 华南集团不可能为了一个新拓展的,优先度不高的项目就去不必要地拆东墙补西墙。最终,银莲花号就成为了“航海训练舰”,即让华南安全选派的新人上到少数不必要岗位去学习航海,其余关键岗位就暂时让在香港招募的可靠水手坐镇。 至于船长和大副二副,就和银莲花号一样,都来自于英国皇家海军。一战结束后英国皇家海军即缩编为战时水准,接踵而来的华盛顿海军条约更是大刀阔斧直接砍掉了皇家海军的大批主力,皇家海军随即也进入了“海军假日”时代,大量的海军官兵只能自谋生路。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穿越者的安全屋里正在庆祝银莲花号安全返回到港,赵佳任喝了两口小酒开始微醺逮着话头就是一通乱说的同时,她上面由舰长、大副、二副、三副等人领头的船员们这才刚刚结束了这艘船的远航后检修,离开银莲花号而走下了华鸽罐头厂的岸泊栈桥。 “辛苦各位,厂办食堂已经准备好了味道纯正花色丰富的夜宵,还请各位绅士能够赏我个面子。” 夜间的码头冷冷清清,不过在船员们面前另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格外清晰。走在最前面的,银莲花号的船长亨利一看便知,这位便是他未来几年里的上司,华南农业的主人陈杰。 他当然不会在意在中国人的手下吃饭——更何况这位长官不仅说话要比海军部的同僚们和气许多,说话的口气也根本不像是他所见的一般中国人。若要确切说的话,他觉得这人身上隐隐约约有一点中外混合的味道,而两个文明混合的各一半恰巧都是他不讨厌的那部分。 更何况据同船的太古洋行人士所说,这华南农业的执掌者还是个高材生,是个愿意下农田为贫苦人服务的高材生这又不免让亨利对这位未来上司的观感又高了几分。 “乐意之至。”亨利上前去和这位高大壮实而微胖的农业专家握了握手,转身就吹了声口哨,“男孩们,开饭啦!” 原来是海军部w级驱逐舰舰长的亨利根据陈杰转述的要求,有意地将银莲花号的航程轨迹安排得和军舰类似。这对于他和他的老朋友们构成的小团队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可对平日里只是进行些远东海区往返货运的海员来说就很吃力了。 这些海员多半都是在香港被招募,又搭乘从香港到美国东海岸再到英国的班轮,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银莲花号带回来的。这一路上不提风尘仆仆劳累不堪,就连饭食都少有对胃口的时候。这船上虽有冷库可对菜蔬进行冰冻贮藏处理,可绝大多数航经地区都没有传统菜蔬供应,海员也就只好生食大量沿途购入的水果,数周下来都有那么几分“见果色变”的意思。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将会放一个长达五天的带薪长假。而在这之后银莲花号才会携厦门港的大批渔船出航,去台湾海峡的远海渔船去接受海神的馈赠。 之所以要拖延这么久的时间,还是有另外原因的。就在次日,开在华南安全办事处隔壁的华南农业办事处就再现了二位前辈的巅峰时刻——参加了银莲花号到达典礼的渔民和被同行鼓动而来的渔民就在办事处前排起了长度足以阻断水泥马路数次的长队。 实在是不得已,罗雷又只好亲自出马,让这个队伍沿着道路的一边排起来,用临时的安全线来让队伍变成齐整的单列,又向被遮挡的店家递上一封不小的红包和赔上笑脸,最后还又用红包把警察请来维持秩序并带抓捕扒手,这才又一次有惊无险地把“骚动”控制在了宁静无息的水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彻底决裂 外部的渔民排队问题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可渔民们的踊跃入股弄得华南集团的文员们都忙破了头渔民当中不识字的太多了,闹得连华鸽罐头厂和华南建设控制的堤工路政两处都抽调了相当数量的知识分子,去给这些渔民们讲解条款内容。 这个时代的渔民,其实还是分为两类的。“讨海人”是以船为家的疍民,而“山顶人”则是在岸上有居所的渔民,以及包括除此之外其他在岸上生活的人。 沙坡尾避风港,就是这群“讨海人”的家。除却出海,他们全家无论多少人一天到晚都是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小船上,被“山顶渔民”讥讽成是“吃又吃不饱,睡又挤到脚”。他们平日里手上的闲钱只够买半盒火柴,冬天寒风吹海上风浪大不仅冷而且很难捕捞,连年末的一顿干饭都很难吃得上 这还没讨论极端情况。一旦“讨海人”生病,那么就几乎百分之百是要找鱼牙行借钱看病。夏日偶尔还会刮台风,渔船渔具损毁是常有的事情。花几个小钱修修补补就算了,而一旦渔船损毁,那可就是一个倾家荡产,鱼牙行剥削的债务起码得等上两代人顺利工作十几年才能还清。 简单来说,比起在岸上有落脚地的佃户,这些“讨海人”的生存条件要更加恶劣。而他们的贫穷根本不是出于主观上的懒惰,更进一步说,这“贫穷”妨碍了他们的工作效率。 所以华南农业吸引这些“讨海人”入股,要的是他们不在贫穷。逐一击溃鱼牙行是扫清了外部的剥削存在,而这一次的招股则是正儿八经地想把渔民们引上致富大道。 这些以船为家的渔民们除却那一艘可怜的木质手摇船或小帆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固定财产了。因此他们也就只能以这艘小渔船和他们自己入股。穿越者当然要求他们放弃对这小渔船和渔具的所有权,但使用权不变。同时这些渔民将会进入华南农业成为正式雇员,他们从此就会从以售卖捕获海产为生的渔民转变成和华鸽罐头厂雇员无异的工人。至于他们入股的小渔船和渔具?华南集团将会全权负责它们的维护和维修。 暂时不提成为华南农业正式雇员所享受的平房宿舍和下一代教育。以及固定薪水和所谓“绩效考核”联动的优厚待遇,光是身份上的改变就让很多“讨海人”急不可耐地在这协议上按下拇指签字画押,末了还不忘热泪盈眶,握着为他们讲解条款的华南员工的手半晌不放开 这原因倒也简单。不说岸上的其他市民,就连被普通市民瞧不起的“山顶渔民”都敢正儿八经地歧视起“讨海人”。“讨海人”就宛如印度种姓社会里的贱民一般,无论是想讨老婆还是嫁女儿都只能限定在这个圈子里自相婚嫁,“山顶人”估计和他们连相遇邂逅的机会都不可能有,更别谈什么门当户对和浪漫爱情了。 华南集团的知识分子们从早晨九点忙到天黑,这还不算完。绝大多数的渔民尽管已经尝到了华南集团取缔鱼牙行的甜头,也知晓这块名牌的信用有多足,可他们依旧是和那些不愿意加入华南农业的地主和农民们一个样,对着这崭新的生产关系方法畏惧不前。 所以问归问,好奇归好奇,心动归心动,真正在咨询之后一口定下加入华南农业的“讨海人”其实还是没多少的。三天时间下来,划着渔船到华鸽罐头厂码头避风港报道的渔民实际上还没有讨海人总数的二成。 厦门港眼下五千多渔民,渔船总数四百多艘,来的却只有七八十艘和一百多号人,其中还有半数以上是舢板和牵虾船之类的小船,根本出不了远海,只能在近海进行捕捞,一次也就只能载重一百担(五吨)左右的渔获,而最小的渔船为一个年轻渔民所有,载货仅仅只有十余担(不到一吨),捕捞手段也就只有鱼竿网抄而已。 银莲花号自然是不可能在近海为这种“小钓艇”服务的,所以这些小渔船也就只能在近海进行钓捕作业——可是这些渔船大小各自不相同,又怎么去衡量每日合格捕捞量多少,优秀捕捞量多少?围绕着这个问题,穿越者们又紧急提出在近海也要根据渔船的载货量和每户的劳动力数量进行标准制定,从而方便这些渔民在落户华南厂区宿舍之后能够立刻开始钓捕工作。 测量渔船,商定细节,这些繁杂的工作很快就耗费掉了剩下的两天时间。期间各部的文员因为被抽调而人手不足,弄得穿越者们都不得不亲自下火线,处理渔民们的个人档案和入职信息。 至于银莲花号和十二艘华南农业所属渔船的共同初航,还有其他厦门港大型渔船的跟进,穿越者们就已经几乎没有精力去顾及了。银莲花号上现在有专业的指挥团队和来自香港的远洋大型渔船水手坐镇,另有由刘耀辉,曹茂生两个较熟悉水性并且不晕船的华南安全一期成员带领的护卫队,真可谓是高枕无忧。 除此之外,船长亨利每个小时都会通过航海舰桥和舰长办公室里的电台报告全船的情况,他那刻板的英式海军用语让穿越者们感到莫名安心 但与此同时,除却劈波斩浪的银莲花号与华南集团安全屋的通信之外,中华大地上的电波也急剧地开始在空中来回飞舞。而用于接受各方电报的复杂机器上面的万年历则对这电波频繁出现的原因做了个最好的诠释: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五日”。 在两天之前,中华全国总工会、湖北全省总工会等进步工人组织就被三十五军军长何键与第八军军长李品仙一齐捣毁了。已经预料到四一二之后国民党背叛革命结局的中央迅速刊载并发表对政局宣言,撤回参加武汉革命政府的员,并庄严声明将继续支持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 “首先下手的武汉国民政府不可能让步,我们也没动些什么蝴蝶。至于那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更不可能让步。看来本时空的七一五还是注定要热闹非凡啦。” 在安全屋里,冷兴一面嚼着从虫洞对面送来的外卖汉堡,一面对着时局毫不客气地大发评论。其他的穿越者们也点了点头——他们今天齐聚于此,不只是为了关心远到料罗湾之外进行首次作业出海的银莲花号,而是借助机器来见证这一中国近现代史急转弯的时刻。 冗长的电报被首先被软件自动识别特征,而后破译译码之后显示在了屏幕上。见第一行并非乱码的罗雷不假思索,当即按下了回车键。片刻之后第一张纸便慢吞吞地从一体机中滑了出来,罗雷抢先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倒出一口凉气。 “一,坚决主张从下面实际占领土地,对此必须千方百计地加以促进。但必须同过火行为作斗争,不要触及军官和士兵的土地,要对手工业者、商人和小地主做出让步。” “二,动员两万员和两湖地区五万革命工农,组建自己的军队” 罗雷一松手,这张a4纸便松到了地上。他身边的冷兴等人急忙将它捡起来,只是看一眼却也面色沉重。 这是苏联莫斯科方面对做出遥控的“五月指示”。按理说共产国际代表罗易收到的应该是俄文版本的指示,可为什么现在这指示会从武汉的无线电台往外发,而且还是用中文发出? 这逻辑很简单,那就是和历史上一样,印度人代表罗易为了“做最后的努力,重新赢得汪精卫的信任”,直接地将这封五月指示电报翻译之后交给了汪精卫。汪精卫自然是如获至宝,将它作为了公开背叛革命的理由,最后将它放在了容共政策之最近经过的报告之前发往各地 “缠头竖子!”罗雷半晌才缓过神来痛骂道。和历史一样,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最后幻想最后还是被一个印度人给毁得一干二净。“阿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流血的钞票 容共政策之最近经过这样一落地,武汉国民政府和算是彻底没有了任何继续合作的希望。“彻底决裂”并不只是空话而已,所以就在当日,武汉这个三镇之城就像个大地震的震中那般,从里向外地不断传播起了引起震动的电波。 这一会儿自动收报的一体机打吐出来的是孙中山遗孀宋庆龄的为抗议违反孙中山的革命原则和政策声明。这个与孙中山的革命史密不可分的女人在其中振臂高呼道,:“本党若干执行委员对孙中山的原则和政策所作的解释,在我看来,是违背了孙中山的意思和理想的。因此,对于本党新政策的执行,我将不再参加。” 这无疑是给表面上秉承孙中山遗志的武汉国民政府给了当头一棒。可就没过多久,宋庆龄名义上的儿子孙科的表态又由在场的电报室转发到了全国各地: “我们容纳,真是太过信他们了!我们现在要下一个决心走第三条路。” 这第三条路是一个很文雅的说法。而这“第三条路”说白了,就是汪精卫口中的“和平分共”。彼时共产国际还在支持武汉这边的唐生智,几千条步枪四门炮说送就送。汪精卫虽然要和南京国民政府的蒋介石向列强比试清共做狗的决心,可他还是不敢直接下狠手的。 彼时的他与武汉国民政府或许心存幻想,或许是比那位青帮流氓要更坚定于孙中山先生的纲领,更或者是他认为宁汉之争中他还能用来对抗南京方面,总之武汉国民政府的“清共”起码还是用上了点遮羞布来掩盖这反动的行为 不一会儿,另外份文件就又粉墨登场。原来这便是汪精卫的所谓遮羞布——保护员个人身体自由的训令以及保护农工之训令的梗概。 “虚伪。”整理这些电讯资料的冷兴对它们毫无兴趣,转手就把这两张纸丢到了资料夹里。“以为靠这两张纸就能让各方放下心来,忘掉那些被清洗掉的工农,忘掉那几桩血腥的惨案?呵呵,国府已经从此不得人心啦!” 虽然说武汉国民政府官方层面的“暴力清共”是在八月一日南昌起义之后,当时汪精卫还在湖北立起了“宁肯枉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的布告。但在这之前,唐生智就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各地取缔基层工农组织和捕杀进步党员。 “无论是宁还是汉,似乎都没把他们自己的组织完整度当回事,就知道一味地清共去讨好他们的主子,嘘。”另外一边正在上网的赵佳任随口就吐出了几个数字,“今年四月,国民党普通党员人数应该是在一百二十万左右,到明年三月就剩二十二万。试想一下,我们华南集团如果突然提出裁员五分之四,那还能运行下去么?” 诚然谁都不能否定,在北伐战争开始之前和战争初期,是的政策和组织较得人心,拉拢了绝大多数的国民党基层人员,形成了“国民党左派”这个很特殊的派别。而在这之前国民党的辉煌政绩,就几乎都是这些基层党员用自己的工作去换来的。 这些知识分子和热情的工农被清洗之后,国民党就从个“幼稚的小资产阶级政党”迅速地退化成了政令不达基层的封建军阀,正应了那句老话——“人总是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所以清着清着,到头来就把国民党自己给清了个高位截瘫。”罗雷鄙夷地叹了口气,“中国革命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巴掌下去就又是倾巢之下,非从头再来不可——这又怎么能不让后来人感慨呢? “是,”冷兴听闻愣了一会儿,也将头低了下去。简单的,不加区分的一句“清共”和它背后的措施其实就意味着无数的热血就此冰冷下去。“那群家伙现在正坐在从人民筹集的公债堆上和他们斗争的对象弹冠相庆呢。真是忘了这些公债,这些军费都是谁的钱?” “钱?”一直沉默看着这些文牍的吴悠忽然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你不说钱我还忘了。交通,广东中央银行,还有中国银行的票子我们都还能印,而且印出来的票样到现在各家银行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要不要想想办法干这些反动派一票?” “印倒是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冷兴放下了刚从一体机里新鲜出炉的电文通告,“支撑蒋中正的江浙财团必须为此付出必要的代价,这没有错,但时间不应该是现在。如果我们现在投放大量伪钞的话,那么首当其冲受到最大压力的将不是国府,而是使用那些‘地名券’的当地工商业主” “等等,未必。”赵佳任打断了冷兴的发言,“‘地名券’并非是一条死路。要折腾这群财团和发国债的,尤其是折腾死那个财政部长宋子文,咱们还真不一定要让黎民百姓也跟着受苦受害。” “哦?”冷兴和罗雷都眼前一亮。若能两全齐美,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眼下发行面额最大的中央银行,交通银行、中国银行三家纸币实际上并不是像眼下的人民币那样,一券在手,全国通用。其中以交通银行为例,其发行的纸币就有上海、山东、天津、汉口等地的地名券版本,而相应地区的分行只能适用该分行总经理或董事长签过字的,相应的地名券版本。 而这些钞票,和外面会通胀的信用货币也不太一样,都是一元兑一元的“银行票”。只要银行没有失去信誉,那么这一元的纸币就能够兑换一枚袁大头。至于袁大头和等重的银两能买到多少东西,那就不干银行的事情了。 这些各处的信息一直都是行走在外交方面的赵佳任进行整理,所以只见他胸有成竹地发言道:“我这么说,四月份之后,武汉已经被老蒋经济封锁了,江浙财团用了大力气让武汉的现金只能出不能进,所以武汉国民政府那边早就下令集中所有银行的现洋与现银,这就使得交行的纸币等于是失去了准备金,现阶段完全是废纸一张。” 想象一下,倘若突然某家电子支付公司忽然就停止了支付软件和平台上的余额转出到银行,那这家支付公司的支付转账功能还会有交易的效力么? “当然,商民们没有傻到束手待毙的地步。他们大多把手中纸币上的汉口私自涂改成其他地名,蒙混过关。交通银行方面自然能从票面上发现点端倪,所以在这一两个月他们会把上海发行的,和汉口同色的票子改色发行。这么一来,汉口票就几乎要面临作废的风险,擦屁股都嫌硬。” 军阀和眼下退化了的国民政府当然不会去在乎什么黎民百姓小商人的死活,而本来就是为营利而生的商业银行又有什么义务去让自己背着被挤兑破产的风险,去背国民政府丢来的黑锅? 所以从道义的角度上看,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但在场的穿越者们都明白,这样的现实对于持有汉口地名券的普通人来说是什么样的灭顶之灾。钞票买不到东西只能烂在手里最后难不成要去靠吃纸钞果腹不成? “当然,我们知道宁汉合流之后,国府会用金融债券把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中央银行三家大银行的汉口分行纸币收回,这算是我们能够预知到的合理未来。嗨呀。各位是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字眼?‘金融债券’,听着是不是很舒服?”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一步闲棋 赵佳任口中的“金融债券”,或者说“公债”的由来,还是要从一年多之前(1926北伐发动时)说起。 在当时,蒋介石提出的军队改革方案中明确指出:广东通过征税,每年能增加约四千万元财政收入。若拨出其中两千万元输送到国民革命军,就能供养65000人左右的军队。 而就在当时,国民革命军不仅没有资金富余,而且手头上还欠了三百万的军饷。时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部长宋子文的解决方案倒也简单,那就是发行公债。 从1926年开始北伐,到27年广东国民政府迁到武汉的过程中,财政部共发行了四次公债,发行金额共4900万元。但就算如此,国民政府的财政赤字依然高达两千万元以上! 1926年年末的国民政府财政收入报告中也明确说明,公债是财政收入的首位,占百分之三十! 至于在进军过程中发行的军用手票,光在江西一省就多达二千余万之巨。这每一块钱不是后世不值一文可以随意贬值的法币,而是实实在在的,库平七钱二分二十六克的银子啊!国民政府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还是不敢赖账的。但拿不出钱怎么办? 拿公债来抵嘛。所以在宁汉分裂中无法兑现的汉口地名券怎么办?照样拿公债来抵嘛。所谓的“黄金十年”,国府就一共发行了25亿元的公债,无数的财富均汇聚其中。可最后展现在侵略者面前的,却还是一个比清末更加瘦弱不堪的国家。 “这个公债的锅,必须是国民政府的官僚资本主义势力,也就是四大家族来背。”叙说了这些事实之后,赵佳任这才把他的打算和盘托出。“汉口票的锅也是,既然他们打算用公债来还,那我们不妨用公债游戏来玩垮这帮王八蛋背后的江浙财团。老罗,现在我们华南集团的保险库里还有多少‘金元弹药’?” “现银八十万左右,四家银行的通兑票四百万。美元英镑日元之类”罗雷张开手臂,做了个很大的架势,“要多少有多少,你明白的。不过前两者都是实打实的钱,基本上全是华鸽厂的盈余。怎么,老赵你打算怎么玩金钱把戏?” “这么说,国府一定会用公债替几家银行‘收回损失’,这是我们所知道的。现在的四大家族还没有羽翼丰满,不敢和这些势力庞大的银行真闹翻,所以就算场上的地名券数量超过预期,甚至是超过几家银行之前放的数额,我们也可以依旧掌握国债的大头” “说简单点。”一向讨厌金融的前修车厂厂长王林翼抱怨道。 “打个比方吧,我们用一百万通兑票打散成现银,然后以八折收来一百二十五万的汉口地名券。这一百二十五万的汉口地名券,宋子文是不敢打折收的,更何况他是用公债,用未来的钱来还现在的钱,不打折也皮肉不痛。” 说到这里,冷兴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其实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佳任下一句要说些什么了。 “然后,我们手上起码多印个四倍,也就是五百万。一百万通兑劵换成五百万公债,有意思吧?这公债战场上,恐怕就属我们的弹药最不要钱了。” 在后来的公债战场上,就算是国府财政部的宋子文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先是用低价将手上积压的公债全部出清,然后再进一步做低公债的价格,最后用近乎于纸的价格将公债回购——这么一去一来,公债有没有人买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上多了一笔可观的现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难怪国府和军阀虽然彼此敌对,但却会为了公债故意在战场上做假戏,这一来一去都是钱呐。”记性稍好些的曾志璋这会儿就想起了中学时代读过的著名子夜。“表面上主义之争你死我活,结果台下的都是生意!唉!” “嗯,就算是国府做空时也要有所顾忌,但我们这些钱来得都没有成本,完全可以陪他们玩得尽兴呀。”冷兴挥了挥手,完全进入了算计小人的状态。“例如在国府手里的公债打折抛出之前用低价压他一手,连续做空让场上的几个大玩家尽兴得周转不灵,嘿嘿。可以的,老赵,你玩起这一套来不比我差呀。” “嗯,能让大魔头这么夸赞真是光荣之至。”赵佳任点了点头做谦卑状,“现在全国各处的秘密通信。基本上都是固定移位,对等替换的简单密码。而这密码,我们不需要密码册就能统统破译这要感谢了小诸编写的计算机软件呀,要不然” “诸杰义,那个海归的网安硕士?”掌管穿越者集团人事的罗雷立刻就敏感起来,“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东西是他编写的呀,要是真这么实力雄厚,明天我就去见他一趟” “我说过的。”赵佳任用不满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好好,我记性差,记性差”罗雷当场认怂,“你继续,继续说。” 赵佳任这才收起了那眼神,继续说道:“咳咳。如你们所见,财阀要遥控军阀或者所谓‘国民革命军来做空或者做多,都几乎要通过无线电报这个好玩的玩意儿。而他们密谋的内容,就当然会落到咱们的手里,而且恐怕比他们自己的译码还要快。” 这是不假。海归硕士诸杰义弄出来的一整套系统已经跨越了虫洞落户到了安全屋里。只要它一开始运转,华鸽罐头厂烟囱顶的那条八木天线收到的一切电讯都会自动译码之后源源不断地从一体机中吐出来。穿越者们现在都几乎要轮班在这台机器前,将所有收到的信息归档存储,添加索引。 “‘善攻者居于九天之上’,所以任何人想要搞事情,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就和冷兴说的,有人做空咱们就先于他之前压价,有人要联合国民革命军和军阀抬价咱们就等他卖出之前压价让他哭,嘿嘿嘿嘿” 这安全屋里的一阵阵交流,在外界当然还是一点反应激不起来。几方军阀和两个国民政府的混战攻讦依旧你来我往,不仅是通过战报和吹嘘,还体现在实打实的军事对抗上。 所以,在南方小城的交通银行分行里进行着的会谈就很不起眼。 “今日来拜访分行经理,是想为分行和汉口的黎民百姓做点着想。” “哦?”交通银行的分行一直和华南集团有着还算愉快的合作,所以摆出了经理加好茶的架势接待华南集团的董事。“赵董事有何指教?” “这是二张贵行的通兑券。”赵佳任面色纹丝不动,而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限量发行,由总行总经理签字发行的大额银票,“务必在八月二十日之前,全部八折换成汉口的地名券,放在厦门分行的仓库里,这不难做到吧?” “汉口分行的地名券?!”这年轻的行长只是个普通的美国大学商科毕业生,当时就有点站不住脚的意思了。“二百万实银,换成二百五十万现在停兑的地名券?” “听着,伙计。”赵佳任低声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道,“我知道现在要把现银送进武汉很难做到,而且还有被查封的风险。但是你得知道,汉口票烂在百姓和商人手里一天,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一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话哪里会让分行行长安心呀?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惊讶和恐慌,“二百万现洋对于贵集团来说,是可以随便换成废纸的吗?”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氯碱之始 “吴经理!”在天厨味精厂的实验室里,一个职员很紧张地推开了门,手里捏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条。“有指名道姓说是找您的电报,而且要您马上到电报局,和他面对面谈!” 吴蕴初摆弄着手里的试管和瓶瓶罐罐,倒是一脸波澜不惊,头连转都不转便回答道:“对方是谁?我正在做流程改良实验,你先给他回电,让他等一个小时吧。” 吴蕴初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反而疑惑起来了。 眼下已经不是三四年前“佛手”味精刚登场的时候,那会儿那些威胁他放弃味精生产的浪人,希望投资到这个新兴产业里的实业家,希望能够在某地专销国产味精的敏锐商人,都无不接二连三地在电报局一掷千金要求他在千里之外立刻回电。可现在佛手味精不仅已经进入生产正轨,连产量都稳定了下来,哪里还会有人这么焦急地要和他交流? 这职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展开了电报直接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现华南集团拟在厦门岛周边投资建立一座电解盐酸厂,以及附属的食盐厂,考虑到盐酸产业不仅是化工基础,且是味精生产之瓶颈原料,遂准备邀请吴先生来厦一叙,共商化工大业” 这小职员还没读完,吴蕴初手里的试管就啷当一声,在实验台上摔得稀烂。而他也不管落得满地的玻璃渣子,和在试验台上摊出一片颜色复杂的液体,当即收拾起自己的衣装帽子。 “立,立刻驱车,咱们这就去电报局!” 在前往电报局的汽车上,吴蕴初握着手杖,感慨万千。天厨味精厂的拳头产品“佛手味精”虽然流程是完全由他自行摸索出来的,可味精两大重要原料面筋和盐酸当中,盐酸是民国一直都无法自产的。所以天厨味精从开工以来都在进口日本产盐酸,而且这进口渠道更是因为国内政局不稳,政权更迭等原因断断续续,搞得工厂的开工和生产也不能以最大产能进行。 而创办个氯碱工厂的难度又何其之大!这氯碱工厂要电解食盐水以获得氯气才能制盐酸,且不提全需外购的电解槽、蒸发器、氢气燃烧器、漂粉机等设备,光是电力和纯氯化钠等原料就很难获得。 所以味精大王吴蕴初尽管有想要自制盐酸的念头,但很快就被现实打击得只能把这个想法束之高阁。而他刚刚做的实验就是要在流程上让反应进行得更加完全,从此节省盐酸的使用量 这当然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能开源,又何必能这么辛苦地在节流上大费周章?须知味精的制取在天厨厂里虽然已经有机器密闭和排毒中和,可在他的实验室里那盐酸和硫化氢的依旧是臭味熏天,久而久之连他自己的身上和衣服上都染了些这样的味道。 就在一身硫化氢味道的吴蕴初走进了电报局,掏出了一叠钞票坐在了电报员身边时,与他对话的王林翼相隔不过一公里之外,华鸽罐头厂那崭新的码头上正在卸下王林翼口中那“氯碱工厂的重中之重”的机械—— 由太古洋行从中协助,穿越者们购买的两台美制发电机组今天经由疏浚过的北港航道,被大型的远洋货轮运抵了厦门岛。 “虽眼下厦门电灯公司的电力要供应华鸽厂的二十四小时生产都很困难。所以我们从美国采购了数台发电机组,第一批到达二台。” 被包裹得漂漂亮亮的蒸汽轮机和锅炉被渐渐地从远洋货轮的货仓里被举升出来,安稳地放到了码头的卡车上。吴悠从安全室的单向玻璃里看了几眼这景象,随即又转过头去在键盘上敲打起对吴蕴初的回复: “此发电机组倘若能落成投产,其效能将数倍于眼下电灯公司。不仅能够华鸽罐头厂之用,未来的氯碱工厂与精盐工厂全天投产也不将是问题。” 看着面前的译码员飞快地把电码翻译成文字,一行一行的文字又联结成字句展示在他面前,吴蕴初真是要高兴坏了。他哪里能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势力,忽然就把电力的问题都给解决了,然后求着他来帮建立个氯碱工厂呢?真是天降鸿福,天降鸿福呐! 眼下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资金和天厨厂分股的问题了。在他眼里,中国能有人这么想建立氯碱工厂就是个值得他庆祝的大好事——国产味精能用上国产的盐酸原料那可就是真国货,更别提国产的盐酸肯定不用在政局不稳的时候被日本人卡脖子,天厨厂的产量肯定要比以前更高一层。 “至于发电用煤,我方业已联络到福建龙岩附近的廉价煤矿,今后发电用煤将由彼处” 不管吴蕴初怎么抓着技术性的问题提问,王林翼总是能在几分钟之内发出回电,而且字数又多到能一次性让他足够满意——这让他简直欣喜异常。在一小时之前他还在怀疑这个“华南集团”有吹牛皮的嫌疑,可一次性能在电报局花上几十块钱的人至于把他叫来吹这个牛皮么? 这个时代的电报局当然也有自己的“收费标准”。就算是这样一对一指定收报方的电报,单字价格也都不菲——这才有大家所熟知的“母病重,速归”一类的电报写法。至于这样大白话直接把想表达的内容尽数托出的电报,那成本在吴蕴初眼里更不是“吹牛皮”所能承担的了。 更何况这个牛皮还吹得有依有据,对方看来也熟悉氯碱工业的那套流程,这有识之士专门来吹牛皮?不至于吧! 于是两边交流了几回合之后,吴蕴初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回复: “还请王总经理安排时间,我立刻动身前往商谈此事!” “还请尽快。”王林翼的回复倒也干脆。打完这四个字之后他看向窗外,那两台发电机已经被租来的卡车运走,应该是正在安装它的路途上了。就在这时,安全屋的指纹门锁打开,几个穿越者一齐涌入房间,还免不了拿起门后的毛巾擦了擦汗。 “完事了?”两边一齐问道。 门外进来的吴悠见两边都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便首先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你先说吧。” “嗯,味精大王吴蕴初已经答应了过两天就来厦门岛看看咱们的华南集团在氯碱工业的起步上到底有何见教。”王林翼指了指身后的电脑屏幕,“‘聊天记录’在那,你们待会可以看看。那你们呢?发电机组的安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华南集团当然不会让懒懒散散的厦门电灯公司继续把捏着工厂的电力短板。几台发电机组和发电厂的设立从一开始就写明了“只为华南新建厂供电”,和厦门电灯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 彼时厦门电灯公司的线路建造和维护工作已经被牢牢把持在它的最大股东之一“华南建设”的手中,这些工人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华南集团出钱来供,若是一断供的话,哪里的变压器烧毁、哪里的电线杆倾倒、哪里的线路烧断都不会有人出班修复。所以当华南集团抛出了在电灯公司之外新建发电厂的决议之后,厦门电灯公司也就唯有不敢怒也不敢言,几个原来的股东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自己求来的苦果 “快了,随船来的工程师说安装会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吴悠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报表递给了对方,“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去自己看看。” “比起这个我更不放心煤。”王林翼接下工程报表,却把它折叠起来放在了桌上。“龙岩的煤炭可不是在咱们的手里,是在卢兴邦的手里头把得紧紧的呐。他到底答应没答应卖,到现在可都还没给个准数哇!”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与虎谋皮 与此同时,在福建三明尤溪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庭院,也有个头面人物为煤矿的事情有些烦恼。他一边逗着面前的鹦鹉,一边有些不悦地说道: “明明这合约都快签了,义弟是还有什么计较么?” 在土匪叶定国、叶定胜两兄弟败亡之后,叶文龙斟酌损益,最后还是投了卢兴邦部,并进了新的“福建省防军”第一师,依旧领了个营编。 而闽北王卢兴邦自然是很满意于他的行动,便和这叶氏匪帮的余脉一起结成了结拜兄弟。至于那些叶文龙提出来的“为父叔报仇”之类的条件,卢兴邦在结拜时就“真诚”地一口应承下来,还对天许了天打五雷轰的毒誓。 但事实上呢?这个把月来,他在绞尽脑汁想的是如何对调防务,撤换叶文龙安插在他那个营里的亲信,打散叶文龙部队的原有编制和组织架构,最后把这个营的部队变成受他自己指挥和节制的左膀右臂。 至于叶文龙能有什么不满?他一点都不担心。他那个营再怎么动,也是在自己两个团的驻地包围之下,他可巴不得叶文龙立刻起事,然后自己带着两个团的民军去缴了叶文龙部的械,收了他们的编。 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看上这个丧家之犬,他看上的只是他带着的人和枪,以及那些产业而已。至于结拜兄弟的关系,也充其量就是个稳兵之计,该到破裂的时候还是会撕破脸的。在这道上行走的土匪就连父子关系都能今天和和睦睦,明天就撕破脸互相动起枪来,结拜兄弟反目成仇又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就在卢兴邦开始真正着手解体叶文龙的一营军队和权利架构之前,新的变数就忽然出现了。通过卢兴邦手底下的商人,华南集团很唐突却又十分正式地提出了对三明的柯坑煤矿、龙岩的陆家地煤矿、翠屏山煤矿、永定的龙潭煤矿等矿区提出了共同开发的请求。 所谓的“共同开发”,就是华南投入一笔先期资金,供控制这些县区的卢兴邦部来发掘矿坑,建设线路。等到煤矿产出之后,以船运的形式从九龙江顺流直下,每一船煤在厦门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于煤矿质量之鉴定,有太古洋行的第三方机构来进行用华南集团写在信函里的话来说,这定能让“两方双赢,一齐大发财”。 可现在已经是福建省政府委员的卢兴邦看重的不仅仅是钱。他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坚定地坐在国民政府,坐在反北方军阀的立场。现在国民政府已经“拿得大宝”,他的下一步转型也就是迫在眉睫了。 一个关注当地民生,致力发展产业的“开明军阀”,那是谁都想要摘取的名号。华南集团这会儿送上个这样的方案,无异于是雪中送炭,想睡觉的时候给卢兴邦递来个枕头,又怎么可能不让卢兴邦心花怒放? 可这卢兴邦刚要邀请华南集团的代表来详谈,他的幕僚和副官就连连告诉他不妥。哪里不妥呢?卢兴邦是绞尽脑汁都没想起来这个华南集团什么时候不利过他,他又什么时候曾经得罪过华南? 可经师爷和副官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他卢兴邦和华南集团没有什么纠葛,可华南集团就是那个新招进来的叶文龙的杀父仇人——之一呐。 “回大哥。”面对卢兴邦挺直着的腰背,叶文龙的心里自然是填满了愤懑。可他又不敢直接将它表达出来,而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这华南的二鬼子于吾有杀兄、杀叔、杀父之仇,今日彼等寻得大哥来诱之以利,未必是真心想要和大哥您做生意呢。” 听到这里,卢兴邦就止不住地想骂娘:这海军还管着福建省呢,明明是海军出动的陆战队剿了叶定国这股匪,这叶文龙咋不滚出福建省界,就指着这个华南集团死不松口呢? 发怒归发怒,可道理还是得讲的——卢兴邦知道叶文龙在下面对着幕僚和副官们用了狠劲和大价钱,鼓动他们来说服卢兴邦于华南集团终止合作,甚至是转向敌对关系。 他知道现在还没到能完美地吃下叶文龙这一营势力的时机,所以闽北王卢兴邦还是只能把叶文龙请到了自己的宅邸里,慢慢地来讲道理,稳住和叶文龙利害相关的势力。 须知叶文龙带来的不止那一营士兵和半营快枪。以长通烟局为首的,在长泰县的产业也统统被卢兴邦照单全收,在这账面上卢兴邦是入账颇丰。可实际上呢?他也明白叶文龙肯定要用这些产业的利益去收买自己手下的人,来反噬他的影响力。 这道理讲得越好,他的影响力和威信就站得越牢。只见他把原本捏着鸟食的手抖干净,转过头来披着个笑脸问道:“那依着义弟所见,这个合约是签了好,还是不签的好?” 他一面问问题,一面指着鸟笼边上的那张红木大案。 上面的合约虽然就是个草签,可在叶文龙的眼里就和把他父亲赤条条绑起来送进肉联厂的协议差不多没两样。他的血气当时就往上涌动,眼神忽然坚定开口答道: “不能签,绝对不能签呀不能让华南的二鬼子占了便宜呢。” “嗯,不能签。”卢兴邦搓了搓手,顿时就换了一个语气。“那义弟你看,这三明、永定、龙岩的煤,咱们是挖还是不挖呀?这笔生意咱们是做还是不做呀?” 叶文龙当时就结巴了。他一介土匪只知道不能让华南集团做生意,哪里像卢兴邦这样的“闽北王”知道哪里有煤,哪里的煤又有哪些买家呢?说实话,他就连那黑乎乎的石头除了烧火之外能用在哪里都一窍不通,一旦卢兴邦嘴里冒出这些问题,他就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煤这东西,咱们不挖,肯定会有人要挖,这下义弟你明白了吧?这可不是什么难赚的钱,遣几个壮工推车下井挥几下鹤嘴锄,这黑石头就来了,现洋就来了呀。” 见叶文龙还是一脸懵逼,卢兴邦只好继续点化对方。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一块样品煤,对着叶文龙语重心长地说道: “叶义弟持家的日子还短,怕是不知道我闽北王的威名之下,是多么的左支右拙呀?这黑石头别看不起眼,块块都是现洋,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华南集团现在投给卢兴邦的合约,其实也就是要对方各矿出产的样品煤,用以确定各矿的投资侧重点和开采量而已,距离实际开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这卢兴邦自然是已经对着这笔钱喜笑颜开,准备好了各矿的样品煤准备送到华南集团那边去。 “所以咱们管他什么个华南不华南的,送上门的现洋咱们凭什么不挣?”卢兴邦的话理直气壮,直直把对方的一腔热血全部压了下去,“就算他是阎王爷,咱们也是拿了钱赔上个笑脸,连这口气都咽不下去,义弟你还想不想飞黄腾达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罐头厂战争 卢兴邦已经是铁了心要把这笔钱挣到手。不过这也不奇怪,华南集团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笔钱这么简单的东西,确切来说华南集团的煤矿合作协议就是一条能够持续来钱的财路。只要卢兴邦手里的地盘不山崩地裂,他就能继续把那些黑色的石头挖出来送到九龙江口去换成现洋——除了种鸦片之外,哪里还能来这么好的事情? “这闽北地贫瘠,种粮一年一季养不活几个人,种鸦片结出花不出果,地下也没什么好东西,除了这个黑石头。”他环顾了下四周,换了另外一种语气对叶文龙说道,“这每一分钱来得都不容易,我卢某的一点苦心还有望义弟理解了。” 昏头晃脑的叶文龙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答应卢兴邦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也忘了那厅堂里和他近来走得颇近的那些幕僚都是什么脸色。 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地走出卢氏公馆重重院落之外的大门之后,他才猛然惊醒。一阵寒颤之后,牙关却是已经叩得死紧,一身的家仇便是要循着血脉冲向脑门上来。 论话术,论面对面交谈的城府,自己哪里是这老狐狸的对手?叶文龙捏紧了拳头,低声地撂下了句狠话,随后便骑着马匆匆离去 “正栋(卢兴邦的字)兄是觉得,您的推心置腹能对您的义弟起效果么?”等到叶文龙走远之后,卢兴邦的表弟卢兴明这才从门外缓缓地走进来,和屏退了幕僚的卢兴邦开始攀谈。“我看这小子骑着马走远时面色不善,咱们怕是要有另外一手准备呀。” “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叶定国要是这个儿子堪用,为什么还要去收养个叶金泰?”卢兴邦这会儿褪去了那个和善的老商人形象,对着叶氏土匪家族开始指名道姓地评头论足。“这小子大概此刻就是想着些‘我叶文龙的杀父之仇,还是要我自己来手刃仇人方得昭雪’之类的事情吧。真是成不了大器。” “正栋兄教训的是。”现任国民革命军新二师第四旅旅长的卢兴明点了点头,“那正栋兄也一定对叶文龙的行动有所预防吧?可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财路呢。” “当然了,华南那边的事情还是要照样谈,我叫正端贤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卢兴邦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卢兴明的面前,仔细吩咐道:“你拿好这笔钱,让你部里的那些个吃喝嫖赌都精通的泼才去拖住叶文龙这小子。带他到城关玩上三天,怎么玩都行,赊账也尽管赊去。” “什么时候?”卢兴明二话不说就把装满了票子的信封揣进了上衣口袋。他知道这段时间就是卢兴邦要和华南集团的代表洽谈的日子。 “后天开始。”卢兴邦坐回到桌子后面,开始闭目养神。“贤弟你得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华南集团的代表只会来一天,不能让叶文龙碰他哪怕一下。这手一旦动下去,咱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可就全完了。” 而就在穿越者们对卢兴邦的态度捉摸不透时,一段短短的电码正沿着穿越者们在协议中规定的频率,不紧不慢地以光速划过狭窄的八闽大地,旋即就被天线抓住了后脚跟停下脚步。 在安全屋里打盹值班的罗雷被同在的庄斯文摇醒,起先还有点起床气的他看到那电文之后立刻就醒了个明明白白,捏着那打印出来的白纸直傻笑道: “九龙江已入我华南掌心矣!” 卢兴邦在叶文龙面前能自诩见多识广,可在和华南集团的第一轮交锋里就被暗暗地摆了一道。华南集团哪里是只为了闽西北的煤矿?须知这煤要从矿产地运出来,是几乎要把九龙江中下游全部走一遍的。而穿越者们要想拿到通航九龙江的权利,不讨好控制着上游的卢兴邦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煤矿的开发,终究也只是一道“有实际意义的幌子”而已。 而沿着这条得天独厚的航运水道,华南集团轻而易举地就能用内河航船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在和九龙江流经漳州一县之隔的同安县,仅仅靠着一条吃水不过半米的小溪,华南集团就已经建立起了个稳固的贸易市场,将县内一直以来进行的农牧产品交易和外部流入的工业品交易紧密地联系了起来。 而无数抛弃地主和佃产的佃农也是乘着华南集团雇佣的手摇客船,从县城出发到南面的厦门岛上去找全新的生活和工作。一条足以进行最基本通航的河流水系在这个时代的用处远比那些经久未修的官道来得管用,一旦华南集团的航船能在上面自由来往,那么也基本就宣告周遭的地主大户面临转型和破产的选择,而大量的劳动力也就离解放不远了。 而和卢兴邦的暂时合作,换来的便是工业基础中的三角——人力、市场、和能源动力。这当然就让一直苦于规划的罗雷心花怒放猛地站起来直拍手。 庄斯文见了他这幅傻样,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别光顾着穷开心,你这就去把电文递给曾志璋和赵佳任,让他们选的人收拾下行装和要送给卢兴邦的礼数,今天就动身。” 穿越者们怕死,怕意外,而且还能推脱自己在矿产方面不专业——所以他们事先请来了在厦门大学任教的地理和矿业专家,以及厦门电灯公司的工程师充当华南集团和卢兴邦洽谈的全权代表,由他们去和卢兴邦讨价还价。 罗雷这才想到还有这码事,也就擦了擦嘴角口水,整顿衣装就推开了安全屋的门。可刚走出来,他就听到了经理室的门外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他把安全屋的入口用滑动的书橱掩盖好,这才打开了经理室反锁着的门。 “啊,原来是小王啊,我刚刚小睡了一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见经理室走出来的不是曾志璋,这华鸽厂的销售部干事小王倒也毫不惊讶。他现在碰到的事情已经足够他火烧眉毛了。“罗经理,快转告曾厂长,在提货点啊,提货点,有两个人扭打起来了,怎么劝怎么拉都拉不动!” 罗雷想了一想,现在曾志璋还在休假呢。这个锅肯定要自己背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急,不要急,是谁和谁打起来了?不用曾厂长去,我这就去处理。” “听他们,他们说,一边是南京来提货的军爷,另一边是武汉来提货的军爷,两边好像是因为顺序问题,闹,闹起来了!” 原来自海军的林国赓提议采用华鸽罐头厂的产品作为军粮之后,海军方面很快就爱上了这种一种“一罐香一锅”的神奇食物。海军军舰上的厨师只要在一大锅饭里直接倒上二三罐华鸽罐头厂生产的“红烧猪脚”,开锅时候就是一整锅酱香扑人的猪脚饭 条件稍逊者,用干粮和午餐肉的碎块一起煮成糊糊粥,也是种很好的选择。海军军舰多小而不耐风浪,船上的淡水还总是带着一股铁锈味,其上的官兵们食欲自然也不会太好。可这罐头一登场,顿时就开了海军将士们的胃。 而在闽浙战场上活跃的还有另外一支队伍,也就是海军陆战队。在对抗北洋军阀的时候,海军陆战队等于是给这华鸽罐头厂当了一回活广告,而很快无论是南京还是武汉,两边的军队后勤主官都收到了同一条来自上下级的要求和命令: “急需厦门华鸽厂产之各类罐头!”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脆笋与选边站 而这倒也不能说两支反戈相向的北伐军没眼光。因为无论国内外,在当时的条件下军队是还是没有办法统一规定与供应后世的“标准口粮”这种便捷食品。就算是英美这样的列强国家,也不过是刚从硬饼干和咸牛肉(标准是都可以磕破人的脑袋,甚至是砸歪铁栏杆)的苦海里脱身,装备了为数不多的军用罐头而已。 至于国内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那是有条件就埋锅做饭,没条件就冷馍馍干粮馒头凑合。而这条件并不是仅仅说的钱财——要知道在战场上,有时候想要寻得一处干净的水源都很困难,更别提什么新鲜食材了。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现在对华鸽罐头兴趣最大的势力会是军阀们了——这事关他们的吃饭问题呀!没奈何,罗雷只好转身回去把电文丢给庄斯文,然后跟着罐头厂的销售部干事去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和王干事一路飞速下楼,又从厂房中间宽阔的通道中大步流星地穿了过去。而在他们的身边,这厂房所能容纳的全部三条生产线正开足了马力全速生产。 在“先稳后快,安全第一”的墙贴条幅下,新进厂的女工们正飞快地用样子特别的刀具处理竹笋的外皮,把成品丢到面前带有女工人们自己名字的竹筐里去。 而每当一只竹筐被装满,就有人专门在计数板上记上女工的工作量,然后把竹筐背到另外一群女工的面前。在这里,原本还是一整只的竹笋顷刻间就在菜刀的利刃下变成了细丝。 这些细笋丝被铁网抄兜着沥干了清洗它们的盐水,就迅速被装盘推进了高温消毒的蒸汽锅。与它们一同被推进去杀菌消毒的还有蒜末和辣椒等辅料。而后三分钟一到,这些依旧滚烫着的钢盘子就被带着厚手套的工人们取出,放到了装罐的生产线上。 在那里,亮晶晶的,由空罐头连成的线几乎一眼望不到边,就连装箱的男女工人也是手脚起用,忙得是满头大汗。 “啧,看来这脆笋的销量是一直下不去呀?”一面走一面目睹这热火朝天的生产线风景,就连罗雷也要为之感叹起来,“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受欢迎?” “是这样的,”担任销售部干事的小王立刻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脆笋罐头的价格,除却外面的那个罐子,实在是定得非常便宜。又因为脆笋酸辣下饭,所以这东西也就卖的十分紧俏,外地来的货单是络绎不绝” 这姑且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在同安县和厦门岛内的农村调研时,罗雷和陈杰不算意外地发现了在野外分布着数量庞大的野笋,于是酸笋罐头的生产就此上马了。 这东西从复工以来,一直就接连不断地生产着。原本曾志璋只是打算用这蔬菜加工生产线去“安置”那些力气不足的,随家属来华南工作的家庭女性,可这酸笋罐头一卖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弄到现在连竹笋这一味最基本的原材料都得从外省购入。 和定位高端的“肉罐头”不大一样,酸笋实际上是酱菜类罐头。普通的贫苦人家或许是不敢就着红烧猪肉罐头里两块拇指大小的肉和酱油下饭,但就着一撮酸笋丝下饭的钱还是有的,这东西实际上并不比豆豉酱油贵多少。 这样换算下来,一罐和后世罐头瓶差不多大小的酸笋可以让四口之家吃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华鸽罐头厂已经在厦门之外的上海、广州、福州等地通过经销商设立了罐头瓶回收点,凭食用过且完整的罐头瓶再购买新罐头只需要支付原罐头价格的极小一部分 “这还是多亏了你们销售部年轻人的勤勉工作呀。”罗雷夸奖了一下王干事,随即就把话头岔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你现在先给我说说,这两个军爷是怎么吵起来的?是因为提货的顺序,还是因为同一件货品的供应顺序?” “不,就是单纯的出货顺序,南京走海路,武汉据说是要走粤汉线,从广州到韶关,然后走陆路,再从株洲到武昌。但是从厦门出发,都要走海路,所以两边就为了码头的卸货顺序起了争执。再者武汉那边下的单子都是些便宜货,南京那边买的量也大,但都是肉和水产罐头,其实是不冲突的。”王干事摇摇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但就是武汉那边的国民革命军似乎不希望我们给南京那边供货,南京的国民革命军好像也是这么认为,这都怎么回事呀?他们不都是孙先生旗帜下的革命军队么?怎么说打,就打起来啦?” 这两个国民政府的互相龃龉,国内的很多报纸都不敢报道。所以就算是高中毕业,姑且算个文化人,能看得懂报纸的王干事对此也知之甚少。可穿越者们一挠头一百度便能知道——唐生智清完了共,这会儿就宣称老蒋不是正统,成立了个“东征军”,把矛头指向了蒋中正和他篡夺权柄建立的南京国民政府。 彼时蒋中正麾下势力并不大,其中还有一部分停滞在南昌不受他指挥和节制,是准备起义反蒋的。所以被汪精卫委任的唐生带着东征军顺江而下一路狂奔,几乎就没碰到什么成型的抵抗,到七月底的时候还是顺风顺水,只可惜军饷和军粮都有点不够了。 这蒋介石别的不行,玩弄起银元和钞票来那是绝对不落人后的。他一边以清共和镇压工人进步运动的行为换取江浙财团支持,继而从江浙系银行当中勒索和索要出大量的钱财;然后,江浙系财团和其他银行对武汉的经济联系也被这个蒋校长生生打断,生生一副“借钱的是大爷,放债的是孙子”的架势。 蒋介石不是不知道自己下面的桂系也在图谋反蒋,唐生智则为了军饷的事情是忙得团团转,用后世的话来说便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 主官的压力传导到下面这些做事的军官身上,那是无法避免的。而当两边的军官彼此碰面的时候,这压力就要先打个平方,然后凭着一点点小冲突全面地爆发出来。 二人走出厂房的装箱点,还没走到码头的装卸出货点就已经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叫骂声。 “日你个妈,明明是老子先来的,你敢指着你天王老子给我发誓不?是老子先来的!老子让华南给老子先装货有什么不对?” “蛤?你再给老子扯犊子试试,看我不崩了你这个卵蛋!”不等前者说完,另外一阵震耳欲聋的骂声就把罗雷和王干事两个人的耳朵填得全满。“睁大你的狗卵子眼睛,这货单上的日期白纸黑字写着呢,是我先!乡巴佬不识字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罗经理。”王干事无奈地摊着手,“两边都有理,吵起来谁都不敢定夺要不是他们的枪被司令部下了暂扣起来,咱们几个恐怕身上都得带点洞了。” 这话不虚。两边的气焰到现在还大得很。这一来一去回合制吵架骂娘不算,其中一边说话另一边还要大声嚷嚷些粗口试图打断对方的叫骂实在是十分劲爆。 但罗雷显然没有机会去领略那独特而富有魅力的南北两套骂娘技术在他面前站着的其实已经不是两个为了罐头装卸先后顺序而吵起来的,敌对势力的后勤军官。他们的事情实际上无足轻重,可怎么定夺先后顺序都一定会有一先一后,这等于是让华南集团一定要在这武汉国民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之间选个边站了。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真不是东西 当然如果要穿越者们在五分钟之内,于武汉国民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之内选一个的话,罗雷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南京国民政府将会是唯一的答案。至于为什么如果外人问起这件事,穿越者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海军选站的那一边,华南集团作为一个普通的,“寄人篱下”的实业集团当然也就顺从大流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事实上呢?宁汉分裂之后的宁汉合流,表面上是以蒋介石下野出洋而汉系妥协并入南京国民政府为结局,可汉系一妥协,宁系下面原本倒蒋的桂系便又反过头来“不爽”唐生智,转而又在长江流域大打出手。随后唐生智东逃日本,蒋介石就在虚晃一枪之后旋即转回南京,八月下野十一月就被请回宝座上继续执掌国府。 这三个月的下野出洋看上去何其滑稽,可也就是他那分化派系和排除异己之能力的淋漓尽致之体现,政治流氓一词真是实至名归。 可穿越者们并不想选边站——他们还不想介入中国大陆上的核心斗争漩涡。五年多之后的“闽变”是契机,而在这契机之前,穿越者们只有隐忍地让实力尽可能增强,这才有能和这政治流氓的流氓团体分庭抗礼的可能性。 但现在,穿越者们还不想得罪其中的任何一方,无论是即将在南京外围防线被打败的东征军,还是即将面临三线作战的南京方面国民革命军。 两边吵着吵着,很快注意到屋内来了一旧一新两个人影。两个向来负责后勤的军官也不是不会看人下菜的呆子,迟滞了一秒多的时间之后立刻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和知识水平做出了判断,随即止住了嘴上的争端,重新摆出一副军人的模样来。 “这位是我们华鸽罐头厂所属的,华南集团的董事会成员,罗经理。”王干事不动声色地先站到了罗雷和两个军官的面前,“由他来给你们做定夺,这样你们看是否合理?” 不等两个军官开口,罗雷心里先暗骂一声:这个干事可真是机灵,推锅的手法可真稳!不过骂归骂,他旋即开口道: “二位款项看来是都已经缴清,请把提货单与我过目一番。” 两张提货单一下子就到了罗雷的手里。而在这之前,罗雷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分辨出来了两边的梗概——那个不怎么情愿递来的提货单上盖着的是武汉国民政府的印章,而那个干脆利落递来的提货单上盖着的则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印章而再看看那单子上额外签着的军官姓名,哪边是南京的人,哪里又是武汉的人,可谓是一清二楚。 看来,要解开这道死结,还是得从两张提货单上下手。罗雷深吸了口气,开始仔细端详这两张提货单。诚然,在都附着电汇单的前提下,南京的那张电汇单标注时间要比武汉那张来得更早,所以华南集团这边开具出来的提货单肯定要比武汉来得早,按理说是应该让南京国民政府的杨少校先提走这批货的才是 杨少校的钱和单子是都来了,可坏就坏在他姗姗来迟,还偏偏要和武汉国民政府的黄上尉同时出现。黄上尉是带着银票,到厦门才往华南集团的账户里转账汇款的,可他在一个上午把事情全部办妥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前面插了个人——好死不死,这个人还偏要是他所在部队的敌人,你说气不气? “不对呀。”罗雷这会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单子不对呀,小王,你看看,你们销售部这样是不符合章程的吧?” 严格上来说,这两张提货单是都不符合华鸽罐头厂培训章程的——但错误并不致命。罗雷拿着这两张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随即瞪了王干事一眼。这王干事自然也不是傻子,当下就明白了罗雷的意思。 “啊是这样,经理,对不起,这两张单子要重新开具实在对不起,黄上尉,杨少校,你们的货今天可能都没办法发出了,是我们文书的问题,实在是对不起” 这个峰回路转,让武汉的黄上尉和南京的杨少校一时间都目瞪口呆,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个套路实在是太过于清奇,直接就把锅推给了下属,顿时就没了两边什么事。 “这”还是黄上尉先反映了过来,“贵公司这下捅了个大篓子咯,这肯定是贵公司的失误吧?要是贵公司的失误弄得我们前线的将士吃不上饭,贵公司可有没有个法子来赔偿损失?” “从这里到广州要一天,广州安排列车上韶关要两天,韶关转株洲又要两天,最后株洲到武昌又要两天。这都要一周的路途,明早就让您的货随船拔锚出海,这不算晚一天吧?” 杨少校的反应倒是要比他的同行快:“那我这边的船,也是明早能够启发?” “那是当然。”罗雷拱了拱手,早已是胸有成竹。“二位放心,我公司犯下来的错误,当然就是要我们的工人加班、甚至通宵来弥补,定不让客人失望扫兴而归。此地从厦门出船到上海也就用个二三天,不会过多耽误少校的军令吧?” 把锅推给下属,算是一次性给了两边台阶下。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能死拽着不放手呗?黄上尉和杨少校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就都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奉上峰命令做事的,何必搞得不愉快呢。”王干事也不傻,赶忙从胸前的烟盒掏出两支烟,应和着罗雷的圆场。“这里禁止吸烟,两位我们外面说话?” 待到王干事把两个军官连带着他们的随从全部带出办公室,罗雷这才轻轻地拍了拍手。动作虽不大,但声音足以让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 “大家刚刚受委屈了,这不是你们的问题。”罗雷指了指门外,“今天大家和码头上的工人兄弟可能要加班到很晚,甚至是通宵来满足这些军人无理的要求。我们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在这里代表董事会,为大家致歉。” 他浅浅地鞠了一躬。随即又抬头道,“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加班下去的,我也不会追究什么,毕竟这是无理的要求。但今天如果各位肯在岗位上坚持一小时,干到活儿结束,我就会发两小时的工资,以此类推。” “哪里的话。”这办公室里的大学生主任立刻就摇了摇头,“经理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事情。待会让食堂把饭送来就行了,我们会尽力的。” 这句双倍工资的保证很快被罗雷带到了装卸码头上。那些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儿直起背来听着这话,露出来的表情虽然是和办公室的文员相同,但表现截然不一样。 “东家,看着好了,咱们身上的力气是越用越多的!是不是啊,兄弟们?”今日值班的工段长拍了拍被汗水浸透的白汗衫下的胸脯,强有力地做着表率。“更何况兄弟们本来吃不饱穿不暖的,又天天被人欺,遭人骂,是东家给了咱们一口稳妥的饭吃,东家今天遭人刁难,咱们不出点力,怎么行?” 原本表情冰冷的罗雷,看到这一幕也笑了起来。这些口哨声、号子声一阵接一阵的工人、还有那些在规章制度下一丝不苟的文员,在罗雷眼里要比那些动不动就要用军规、用军威压人的狗屁军阀真是可爱太多了。 夜色已深,忙完了一整圈的罗雷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另外他这回才想起一件事,抬手掏出手机把它记录在上面。 “销售部干事王秉章,建议升职或加薪。”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地狱”与“天堂” 还有些昏暗的子夜天空被染上了硝烟和血一样的颜色,昔日漂亮的城区这会儿遍地都是街垒和拒马,人来人往的街市整个都换了模样。 南昌的市民们被枪炮声从梦中惊醒,却是依旧紧闭窗门,连个头皮都不敢露,最多只敢用耳朵贴着墙或是门,颤抖着揣测一下外面的动静,猜猜又是哪一家和哪一家起了刀兵。 “妈的,宪兵营的那群家伙可真狠呢。”约莫凌晨四点左右,在南昌天主教堂的小巷外,起义部队第二方面军第11军第24师的一个步兵班正在对着天主教堂外围建筑发起了新一轮猛攻,而这个师的对手是一个宪兵营,以及大量撤退到此的南昌国民革命军残部。 24师的士兵们也算是百战之师,骁勇善战自不必说。可据守在天主教堂里的第三军宪兵营也不是吃软饭的家伙,更何况这天主教堂一来是石质砖混结构易守难攻,二来里头还有洋人传教士,一旦有了个闪失怕又是个严重的外交事故 所以,面对着这颗难啃的石头,起义军指挥部并没有下令使用他们手里掌握的火炮等重武器,而是用大量装备步枪的普通士兵层层围困,逐步压制——反正在南昌的其他地方,起义部队的胜局已定,这小小教堂里的一营宪兵不过就是困兽犹斗而已。 但话是可以说得很轻描淡写,可这教堂附近的战斗却进行得持续白热化。双方围绕着每一堵墙,每一扇窗都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而作为通往天主教堂的道路之一,这条小巷更是反复易手,石板路上不仅血迹斑斑,还躺了好几具双方士兵的遗体。 “能不狠么?妈的,那里头还有机关枪呢。”小巷里这士兵的班长把驳壳枪转到左手,又把军帽顶在左手上,将手臂齐平伸出墙角对着敌人的方向扣动两下扳机,立刻就招来了好几串子弹。 “喏,你也看到了吧?整个南城,全部的白狗子全在那里头,这下很难办啦!不过他们没有革命精神,也是群贪生怕死的草包,老黑,杠杠,咱们走!” 说罢,趁着对面的士兵应该在上膛的间隙,这老兵班长就猫低了腰,从巷角挪出身子,迅速地往那巷角的对侧,民房大院的院门方向冲刺。而“老黑”和“杠杠”也是和他自广州一起一路厮杀出来的老兵,一套战术动作也是同样娴熟,自不必说。 可他轻敌了。北伐时代这个简单的巷战欺瞒-推进战术可以欺骗得了不思进取又训练不精的北洋军,可从今天——1927年8月1日开始,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一次,从巷子尽头射来的子弹只有区区三发,可这三枪之中就有两枪打中了目标——在老黑和杠杠惊恐万分的眼神里,他们的老班长肩上冒出了血花两朵,当场就滑了一跤栽倒在了地上。 “老班长!” “李头儿!” 在这条巷子的尽头,街垒后面的国民党军官却也是个老兵。他满意地看着那在小巷里倒下并逐渐冰冷的尸体,还舔了舔嘴唇。 “嗝,拿军校里教的那一手来对付老子。”那军官稍稍高起身来,胸前顿时就露出了军官教导团的标牌来。“你当是三岁的孩子倒老娘吔?” 这会儿国民革命军的前线在微观层面上几乎是处处得意,防线维持在一个不紧不松的水平,可设在教堂里的指挥所却是一片愁云密布。 “援军,援军!”在场最高长官,一个没了下属部队的师长歇斯底里地蹬着地板对着另外一个师的电报兵吼道,“武汉有回复没有?南京有回复没有?我们这里要援军!马上!他妈的,咱们现在外面就是铁桶,不来援军就只能靠自己突围了” 时局窘迫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慌不择言,饥不择食了。他是明知道现在南京和武汉互相不睦的。可有奶就是娘,能宣布援军在路上就等于是最后一根稻草,就或许能拯救现在被起义军围困得无路可退的部队要知道现在虽然起义军暂时啃不动这个天主教堂的周边,可他们可以车轮战来让守军疲惫,自己这边可没有什么回旋余地呀! “报告师座,”电报员也是一脸无助,“现在还没有消息,张发奎部也没有回报” “他娘的!”这师长用力地把自己的帽子掼到地上,“一个个都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张发奎这个亲妈进了罐头瓶的玩意儿,不得好死呀!” 在他的身边,一只华鸽厂产的红烧猪肉罐头也跟着他的痛骂,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声。 与此同时,叶文龙忽地惊醒睁开眼睛,从床上直坐起来。 “啊,啊!”好似做了个噩梦一般,叶文龙痛苦的挠着脑袋瓜,却回想不起噩梦里的内容,弄得房间里只剩下了他野兽一般的嚎叫。 “我这是在哪里?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在这三明县城的富贵温柔乡里,他环顾四周,只在红木大床上寻得了伴他左右的两个风尘美人。满头冷汗的他压根就忘了昨晚一顿酒菜之后自己做过些什么,只好粗暴地摇醒了她们。 “啊”其中一个稍显妖艳的女子抹了抹眼睛,脸上露出了点潮红,“官人您忘了吗?昨晚您的威势,奴家还铭记在心呢。” 原来这叶文龙自前夜开始来“赴牌局”开始,就被卢兴邦的堂弟卢兴明用烟酒食色压在了这三明县城的销金窟里。这里有风尘美人陪打的“脱衣麻雀”自不必说,这里大厨倾心烹饪的山珍,自外埠走私的烈酒都让叶文龙这个“土包子”忘却了时光的流逝,直把精血和气力都消耗在了这里。 可叶文龙不在乎也没想起这些事,他身边的风尘美人玉唇吐出的话语在此刻激醒了他于梦中的记忆—— “官人你忘了吗?” 这面貌姣好的美人在他眼中飞速崩塌。那光润的皮肤,丰满的胸脯像是抹布在手中绞干水分那般飞速蜕变成坑坑洼洼的老皮和平坦干瘪瘦弱的胸骨。 在梦中,就是这模样但却没有头的老人拿着手杖,敲击着他的腿骨。虽然没有头,可老人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崽啊,你忘了吗?阿爸的血海深仇,你全忘了吗?” 在他的身边,还有那稍微年轻点的另一个老人在冷眼看着他,嘴里一张一合吐着同样的问题。叶文龙登时冷汗一出,胳膊一颤,全醒了——在他的记忆和想象里,那分明是他的父叔叶定国、叶定胜托梦给他呀! 而此时此刻,这销金窟里红色的灯笼也不再充斥着暧昧和欢喜的气氛,投射在墙上的火光居然泛出了点血腥的味道——就像那叶文龙的“奇妙梦境”一般。 叶文龙铁青着脸,没有为难那两个与他鱼水之欢了一整夜的美人,将军服衬衫披在身上飞快地翻身下床。 他的这一举动并没有令两个销金窟里的“头牌”感到为难——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卢兴明早就吩咐过她们,务必将这叶文龙拖住一整天——至于之后的时间,留与她们自由发挥便是。这种生意虽然不多见,但还是有先例的。有的小股匪首被卢兴邦带进了这里之后就是一番纸醉金迷流连忘返,不过几天就被美酒泡软了胆子,被美色迷惑了心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伍被卢兴邦缴了械也无动于衷了。 卢兴明事后会给这两位头牌一大笔钱,至于这销金窟?不好意思,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叶文龙被蒙在鼓里,这就是卢兴邦的产业! 所以在弥漫着淫糜香气的房间外面,叶文龙的卫兵见着他脸色不对,便也不敢说些什么,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就跟在他后面。 “卢旅长呢?”叶文龙一面扣上自己外衣的扣子,一面毫不客气地问道。卢兴明任了一个省防军新二师的旅长,所以他称的是卢兴明。“怕是已经不在这地方了吧?” 这两个卫兵早就不是他叶文龙带出来的人了。他们说白了就是卢兴邦给叶文龙插上的耳目——叶文龙尽管十分不满这个决定,可两个国民政府都准备了他的通缉令和手铐脚镣甚至是绞索套骨灰盒呢,能保住小命就很好了,寄人篱下的他在这种事情上是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 “不,不在了。”其中一个卫兵战战兢兢地说道。“卢,卢旅长怕老婆,所以他先回去了,不然怕是要吃擀面杖,吃搓衣板” “怕不是吃给华南摆的宴席吧?”叶文龙瞪了那卫兵一眼。他现在酒已经醒了,差不多能回想起来这迷迷糊糊的一天半当中,卢兴明旅长只在前一天的晚上陪他打了几圈牌。至于这前一天的一整日,卢兴明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两个卫兵立马就开始颤抖,连话都说不明白:“我,我们俩一直都在这里,哪能知道卢,卢旅长去了哪里呀?华南,华南集团是什么?叶营长你在说什么?” 他这么一推断,结果就显而易见了。天下哪有白来的好事?他懊恼地捏着太阳穴痛骂了两声愚蠢的自己。卢兴明请自己到这里来快活,明摆着就是让自己这一天都不能出现在卢兴邦的公馆里,不去坏了他的好事!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中国的杜邦 这叶文龙带着一股从噩梦里出来的戾气,在这销金窟的里里外外自然是人见人怕,谁都不敢阻拦的。 可这会儿在三明县城的大街上,早有快马探子见着他阴沉着脸上马,便飞也似的驾着马往卢兴邦的公馆奔去。这一路上有着亲信的身份牌,倒也是个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倒是那叶文龙一路上磕磕绊绊。这里的关卡要查证他的身份,那里的卢兴邦下属军队见他快马加鞭,要伸手上前问一问去哪。再加上两个卫兵的马也不快,亲信到了之后得有一个多小时,叶文龙这才翻身下马进了公馆的大门。 “哎呀,这不是叶营长嘛,这么快就回来了?”见着从门外唐突地走进来的人是叶文龙,卢兴明的脸上倒也是波澜不惊。“这地方的吃喝享用不错吧?嘿嘿,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一遭?” 他当然知道叶文龙的梦醒了,酒也醒了。可这会儿华南集团派来的人早就谈妥启程回去了,他叶文龙又能如何?于是卢兴明自然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看华鸽的罐头和华南的二鬼子妞更好吧?”叶文龙一面解下自己的手枪递给卢公馆的卫兵,一面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道。“直说吧,华南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谈妥了?” “我知道叶营长总想着报仇呀,真是个忠孝两全的孝子。”卢兴明见他如此不识相,脸色顿时也就变了,也就拿出自己这边的现状开始摊牌。“可这闽西闽北的煤矿开采不只是华南集团一家的生意,他们背后还有英国的太古洋行从中投资,上海滩的天厨味精入股!” 不顾叶文龙的回应,他继续说道: “而且这煤矿的开采还是有福建省新任省长,海军那个杨树庄的全力支持!”卢兴明一脸严肃,眼里透着股不容置疑和打断的目光,转身就从身边摸出了张报纸。“看看,看看,杨树庄的批示都见报了,你敢动华南的主意,那难不成你还敢动这些大佬们的主意?” 报纸上的小标题在他的手指下赫然醒目——“闽西北土地贫瘠,而煤矿开采于当地民生有利,而煤炭又是闽厦电力之必备品,各地主政之官员理应大力扶持。” 凭着现在华南集团和海军的良好关系,杨树庄的批示那是应该手到擒来的。更何况这穿越者们也不是要干些什么坏事,挖煤这种事大家都有得挣钱,杨树庄这也爽快得很——当天上午林国赓发电请示,中午杨树庄的批示便就广播全省,又经次日各报见报而人尽皆知了。 尽管叶文龙听着这话是一个气血冲天,却也是无可奈何他好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不像后世那些穿越的主角一样见到大魔王就想怼,而且脑袋里想着的都是一波怼死。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呀!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卢大哥连裤子都当了也没法干死陆战队,你能吗?”卢兴明见着叶文龙低下了头,便与他相向走去拍了拍他的肩,又换了层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卢大哥让我带你去消遣放松,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可不要误会了他的一片好心呐!大哥他知道你委屈,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没过多久,叶文龙就低垂着头,又走出了卢公馆的大门。而这距离他气冲冲地走进去不过几分钟而已,叶文龙根本就没见着卢兴邦便铩羽而归。而在这公馆的深处,卢兴明转过院落的墙角,拐到了一间侧房里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卢兴邦。 在这里,华南聘请的矿业专家和地理专家还没有离开。草签的合作协议达成之后,他们还将待在这里指导矿井建设和生产,久住一段时间。 而此时此刻的卢兴邦就一点都不像个纵横闽北的土匪头目,而像个农村里不常见的健谈老农那般,和那些今后将在矿上常驻的工程师们谈笑风生。 “叶营长走了?”见卢兴明轻声地推开房门帘子,卢兴邦先是安静地听完坐在他面前的地理专家谈堆肥,这才转过头来询问他。 “嗯,走了,心平气和地走了,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卢兴明点头细声说道。“那小子还真是聪明呢,要是换成以前的登徒子还真是能糊弄过去,兴许连发觉都未必会有。他今天就能挣脱出来,啧啧。” “这么聪明又有志气的人,结果却沉不住气。这样一点小事情都忍不住,是成不了大业的。”卢兴邦淡然地喝了口茶,这么给叶文龙下了个结论。“不过你还得让人跟著他,年轻人热血沸腾的,万一出了点闪失不止他要送刑场枪毙,咱们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呢。” 这死无葬身之地,毫不意外说的就是那个被砍下人头的叶定国。这事情过去了小半年,这福建的道上兄弟们要么就是让师爷副官对着报纸琢磨琢磨,要么自己想,也就差不多知道这海外进来的华南集团的手段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别的不说,这动用外国报社向在位者施加压力的手法就让叶定国的同行们不停地出冷汗。可光是这样还不够,现在老蒋还亲自下了剿灭福建省内各股匪徒的命令,而这命令的裁决权毫无疑问就在海军手里,相当于一个可大可小的五指山但和以前不大一样,这五指山可是随时随刻可能会压到自己头顶上的呀。 虽然已经洗白了一半的卢兴邦和高为国那些纯土匪不一样,可他眼下还是得处处小心,免得让华南集团拿着凤凰毛当令箭用——原本一起闷声大发财的好事情要是弄成这样,那就十分地不愉快啦。 “我清楚的,那你们先聊,我去办事。”卢兴明见着在座的其他读书人表情有点呆滞,也只好赔上笑脸欠身慢慢退出房间。“各位请务必聊得尽兴。” 与此同时,依旧在厦门岛上驻扎的穿越者们正翘首以盼,准备接待一位来自上海滩的贵客——不是别人,就是那准备和华南集团一起投资建造氯碱工厂的吴蕴初。 穿越者们很少用上的小汽车停在客运码头上,周围就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平日里这里应该是停满了手拉平板车和畜力车的,可今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厦门岛上的几个大人物似乎在这里等人——能让他们这么翘首以盼的,应该也会是大人物吧? 一个多小时之前,吴蕴初乘坐的客船就已经向港务局这边发来了短波电报,通知即将靠港。可穿越者们此时就是在岸上等得望眼欲穿——在俗人,甚至是寻常的商人眼里,吴蕴初就只是个拥有味精生产专利和技术的移动财源。但在穿越者眼里,他象征着盐酸,象征着化工,象征着子弹壳里的发射药和钢铁表面耐腐蚀的镀层。 味精的始祖,日本产的“味之素”算什么?或者说,味精的主要成分谷氨酸钠又算什么?在穿越者们眼中都是一文不值。 如果要让穿越者们以最低的成本来制取谷氨酸钠,那么吴蕴初的蛋白质水解法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不仅体现在每生产一吨味精需要四十吨小麦的庞大浪费之上,后世用于味精工业生产的发酵法也不需要盐酸,不排放出带酸性的污水 穿越者们看上的,终究是盐酸,以及味精大王吴蕴初为了盐酸国产化所做的努力。客船靠岸,汽笛鸣响,客船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涌出客舱,可穿越者们依旧是不放心,小汽车顶上“欢迎吴蕴初先生”的标牌依旧没能取下来。 “是他!”还是武然的眼睛比在场的一群四眼仔更亮些,从人群中就分辨出了那个身着西装,有棱有角的中年男子。 吴蕴初这会儿还没有和后世留存的照片那样满脸皱纹,鬓角白发——或许是这时他还只是担任总经理,责任只有那二千块的味精发明专利,维持天厨味精厂生存下去的的重任还没有把他压垮吧。但和照片上一样,那个脸上带着棱角的男子似乎从未改变。 “冒昧地问一下,几位可是来自华南集团?”吴蕴初提着公文包,三两下就从码头上的独特气氛里找到了那块汽车顶上的标牌。 “嗯,这位就是与您通话的王林翼,王先生。”刚刚挥手示意的武然此时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与这个味精大王握手——穿越者们充大头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现在只要他们面前站着的不是主席、总统一类的大人物,场面还是能控制得住的。“我们华南集团的董事们都很期待能和您共商大事呀!” “董事?”吴蕴初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他面前这些较他高大但看上去明显比他年轻的穿越者们,“真是难以想象,在上海滩都引人注目的华南集团,居然是由你们这些后生来执掌的?哎呀,这时代真是变化得快,一代胜过一代啊!” “哪里哪里。”和吴蕴初在电台里就相谈甚欢的王林翼这会儿也伸出手,热烈地和味精大王那只布满了酸液腐蚀痕迹和伤口的手握在了一起,“华鸽厂生产罐头,是遵循洋人制罐之法。所盛之物亦不过是家常小菜,各地风味而已,哪里能和吴先生发明的水解法相比?须知这水解法,效率可未必低过日本同业的生产流程啊!来,吴先生,咱们上车,到厂里头咱们慢慢聊!” 这一番吹捧看似过分,其实是实至名归的。吴蕴初的水解法在当时算是世界第一,直到三十多年后才又让日本的“协和发酵”发现了短杆菌,这才开始使用那沿用至今的段杆菌发酵法来制造味精——这超越了旧中国薄弱化学基础的成就,真是让人既侧目又感叹。 “过奖,过奖!”吴蕴初这会儿脸都红了,可红得一点也不尴尬——他明白,和他在电报机两侧有来有去的这位微胖的年轻人就算不是真正的化学家,但也知道盐酸的意义何在。这种人或许在国外很多,但在眼下的中国实在是太稀少了。 天厨味精厂的投资人是上海滩的酱业大王,张逸云。照理说天厨味精厂想要投资建设个自给盐酸的化工厂,那么张逸云应该是会投钱的——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张逸云委托了相关人士去查阅有关于盐酸厂的设备和生产成本,结果让他一口就否决了吴蕴初的计划。大投入不盈利而又只是为了供应味精厂多赚一点钱的化工厂,在精明的张逸云眼里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丰满的理想,碰到了骨感的现实,也就只能被尖锐的骨刺给扎得千疮百孔,自信和自傲流得满地都是,一文不值——在小汽车里,吴悠、王林翼、武然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诉说这些不能在电报里,甚至不能在家人之外的场合说出口的抱怨。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说完了自己的抱怨,吴蕴初这会儿突然就把话头转向了眼下的盐酸厂,“各位建立罐头厂,吴某可以看得出是盈利颇丰。传闻中的建立汽水厂也大概如此,长此以往贵集团的事业必然能蒸蒸日上。然而吴某一直疑惑不解,制取盐酸并不能赚取多少利润,是什么使得贵集团想要从晒盐到发电,准备出一整个完全的盐酸生产线?” “dupont。”王林翼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单词,随后他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后座身旁吴蕴初的眼睛里惊喜地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你再说一遍”吴蕴初都要口齿不清了,“刚刚的单词” “杜邦,dupont。”王林翼笑了笑,“我们要做中国的杜邦。这并不是一个赔钱的买卖,只不过是先期投入有点大。你的东家是不可能算到这一步,就算算到这一步也不会去考虑冒这么大的风险,可我们华南集团愿意,可我们华南集团愿意出这笔钱,就是这么简单。” 后世吴蕴初的三儿子吴志进清楚地回忆过,他的父亲最大的梦想,就是经营一个“中国的杜邦”。为此他平时不少的时间都用在看价值不菲的外文专业期刊,还曾经向杜邦公司购买停业了的合成氨试验工厂,向意大利洽谈购买设备想要筹办人造丝厂;到江西考察预备开发钨矿;甚至是从德国引进技术设备,意图建立人造石油工业——真是何等雄心壮志! 只是抗战爆发,他的全部精力也只能够放在维持天厨味精厂、天利氮气厂、天原电化厂和天盛耐酸陶器厂这一系列的天字号化工集团上面。而抗战胜利之后就是内战,内战之后他也已经靠边站管不了工厂了。事业未竟的他在1953年早早去世,不能不说是中国化工业界的缺憾。 而在当时的吴蕴初眼里,那个靠火药和合成丝,纤维制品,玻璃纸,尼龙,合成树脂,聚酯制品等站到前所未有高度的化学帝国,是那个年代中国化学人的共同梦想。而在眼界更为宽阔的穿越者们眼中,广泛使用的杜邦莱卡面料、阻燃的nox纤维、比钢张力还强五倍的凯夫拉纤维,都是以这个化学帝国为摇篮而创造出来的。 跨越了上百年的代沟,两代人的梦想逾越了时光重合在了一起:“创造中国的杜邦”。 “此言当真?”王林翼这一句话刚落地,吴蕴初那大嗓门顿时就震得本来就不结实的小汽车棚顶直摇,“贵集团居然有这么大的愿景?不,等等,你们对杜邦的了解,对化工的了解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这时候的吴蕴初,几乎已经有点弃天厨而择华南的意思了。他一手创办的天厨味精厂虽然让前清举人张逸云也赚得盆满钵满,可张逸云也只是对盐酸的供应时断时续而表达出不满,真要从厂里提出十几万二十万来购买电解槽,他张逸云终究是不乐意的。 “就简单地从咱们要投产的氯碱工业来说吧。”王林翼见状先暗暗高兴了一番,随即立马开始把之前恶补的墨水全部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用现在最容易买得到的艾伦摩尔式电解槽来电解盐水,那么主要的产品除却现在只能暂时作废的氢气之外,还有烧碱和盐酸,以及漂粉。” “等等。”吴蕴初伸出左手,示意他停下叙述。“刚刚您说,电解盐水的氢气是‘暂时作废’,那莫非氢气还有别的用处?” 王林翼心想这回埋雷,总算是埋到痛处上了。他先咳了一声卖了下关子,而后对着露出恳切眼神的吴蕴初掷地有声地说道: “合成氨工业是通往硝酸的必然途径,而合成氨的原料中一定少不了空气。肥田粉要用氨,氨水要用氨,而卫国强军要用硝酸,吴先生您看看,如果一齐将合成氨工厂落到实处,那这只能作废燃烧的变回水的氢气,岂不是顿时就变废为宝?”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假装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都不是这方面的人才,我们华南集团还是只能一步一步走,没法子‘一步到位’呀!”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电化厂起步 吴蕴初的瞳孔里霎时就流露出动摇的气息来。华南集团已经表达了自己思贤若渴,那自己是接下这根橄榄枝,还是不接呢? “是这样,”王林翼看出了这个化学大才眼中的激动与犹豫,索性就摊开底牌。“其实比起获得什么天厨厂的产业和资金支持,我们开设盐酸厂就是想挖您来执掌经营罢了。我们华南集团首期对这个电解与合成氨的综合项目暂定投资五十万,您看如何?” 五十万银元!要知道他的设想里,弄出一个能够供应“佛手”味精日常生产的盐酸厂,那也就是二十万银元左右的投资。这华南集团开口就是五十万,这等于翻了一番啊! 有企业家肯为化工投资,而不是躺在外国进口的原料上将成本分摊于黎民百姓,那真是善莫大焉可这想要一口应允下去的吴蕴初嘴刚刚张开了些许,却又合了回去。 他并不是因为没有跳过槽而在这里犹豫不决——早在他研究味精制造的时候他就是个牛皮厂厂长,天厨厂厂长的位置也是“跳”出来的。可天厨味精厂的真正所有人,酱业大王张逸云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在江浙圈子里有着强大话语权的重磅人物,他可没有那胆子自己给自己的命运做出些什么裁决。 可如果在这里暂时回绝华南集团的请求,这机会他又舍不得放,这实在是矛盾得很。他略一考虑,也就决定只好盘旋其中,待到回去之后再向张逸云开口了。 “这”他的脸色顿时一窘,声音也变得比刚刚小了一层,“不瞒几位,我吴某的去与留不是自己能够定夺的” 这层意思,穿越者们自然都懂。吴蕴初真正控制了天厨味精厂得等到五年之后——那时候张逸云去世不久,他的儿子们天天到天厨味精厂和其他张逸云创设的公司账房里随意拿钱,买别墅,买摄像机,泡女人,把张逸云攒下的家业都挥霍一空。 这时候是忍无可忍的吴蕴初挺身而出,把天厨味精厂为首的天系企业从无限责任制改成了股份制,并把自己推上了第一股东的位置,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能开始决定这家企业的发展路线。 所以这回答也在王林翼事前的预料之内。只见他拍拍手轻松笑道:“无妨,无妨。这事情本来就不是您与我们华南集团一家说了算的小事,去征求下张举人的意见也好。我们呢,今天就好好地带着您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实业,加深一下彼此的理解” 有了一层台阶可下,吴蕴初的脸色当时就好了不少。这黑色的小汽车载着三个人,轻松地拐进了华鸽罐头厂的大门。 几天之后,跟着八一南昌起义(各地报纸根据各自所坐屁股有称暴动的,有称起义的)的热潮过去之后,两条“颇有料”的消息在江浙工商界和报纸上几乎同步开始流传: 其之一,是创造了味精财富神话的吴蕴初自他所供职的天厨味精厂离职。其之二,是那个在闽南颇令人瞩目的华南集团先期投资现款五十万银元,同时并投资五十万银元用以建设华南化工专门学校,聘吴蕴初为华南化工总经理兼华原电化厂厂长,现面向全国广招化学人才及教师 消息一出,各方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称赞的有之: “啧啧,原来这些后生要闽西的煤炭是发电,然后用这电去处理晒过的盐,做盐酸”在福州的省政府大楼里,杨树庄看着最终呈到他手上的华南化工发展愿景,嘴角泛起了赞叹的微笑,“咱们闽地能出这样让上海滩呼风唤雨的人才,也算是百年来头一遭吧?” 气急败坏的也有之: “伊这样明目张胆地从阿拉挖人,是真以为伊是大班?必须要收拾一下,敲断伊的傲骨才是!”刚以商业联合会名义认购了江海关二五附税库券(国库券)四千万银元的虞洽卿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听闻此事更是不免火大,在茶会上直接就敲着桌子扬言要给挖走吴蕴初的华南集团一个下马威。 当然,还有另一个实际原因让他十分不爽:江浙财团的领袖陈光甫决议“押宝蒋介石”之后,接连而来的认捐和垫款就让他们十分难受了。就连之前虞洽卿也不得不当了一会坏人,钱业公会领袖秦润卿甚至还在同行面前大声咒骂他是“为军人筹款的始作俑者”。 大家手里现在垫的垫,捐的捐,哪里还有现钱?解放后据著名金融家回忆,民国16年4月(1927年4月)之后的一年里,国民政府拢共发行了一点三六亿元的国库券和公债,而这一亿三千六百万个银元全都是由江浙财团,由陈光甫、虞洽卿这样的大财阀出的大头,由张逸云这样的实业家出的小头! 连大户都勒紧腰带,可想而知这现钱有多难得。而这虞洽卿见到南边还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华南集团居然还能上百万地撒钱,心里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虞老板!”茶桌之上,他身边气度翩翩的同行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人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张老板的厂子不让他儿子接,难不成要真让吴葆元去接?吴葆元说了自己要搞什么盐酸,就让他去搞嘛。张老板不肯出这钱,华南和他们背后的太古肯出这钱,这不挺好么?” “好个屁!”虞洽卿啐了一口。“看着好了,阿拉迟早是要把这华南集团,把伊的产业全部抹进嘴里的!” “好好好,虞老板厉害!”坐在偏席上的另外一个同行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开始顶嘴。“虞老板这么厉害,现在公债和国库券的事情,虞老板能不能一力搞掂?” 当然,弹冠相庆的也有之。 “华南集团这是要成大事呀!”正在矿场外小屋里的华南聘用专家盘着腿坐在床上指着报纸,对着前来巡视的卢兴邦说道。“有了这盐酸,又有了那硝酸,咱们国家的无烟火药就全都能自己生产,不用再从外国进口了!” 说到这,就连卢兴邦都来了兴趣:“那你说,华南花那个什么工做这些什么酸什么醋的,是真的为了造炸弹,造枪弹么?” “天知道呐!”这华南集团聘请的专家毕竟还没进入华南的“编制”,对华南集团的了解还很浅显,“这什么酸什么碱用处可大了!这么说,卢老板您穿的衣服,用的纸弄不好都得用到它们” “别说,别说,这都别说,我一个大老粗,听不懂!”卢兴邦晃了晃头,“你就跟我说,这买卖能不能挣大钱?能不能那什么,那名垂青史呐?” “赚大钱,要是能赚大钱,那早就被其他人做了去啦。这化工生意就是要投好多钱,但还不一定能赚多少,这么说吧,比起现在那些什么个火柴、面粉,可都差远了。但你说名垂青史呐,这就是功在千秋的好生意呐!” 他卢兴邦有队伍,有枪,要横下心来挣钱发财,那种烟土,发自印票就是了。闽西种不了烟土,他可以带着队伍去粤北,去赣南种啊! 他父亲在戊戌变法之后,给他的人生指导很简单。“中原行将多事,能读则读,不能读当为万人敌”。卢兴邦到头来不会几个大字,那肯定是不能读了。 而这万人敌呢,起码得是一个正儿八经穿着上将军服的,义勇双全的将军形象,而不是一个空有威权的土匪恶霸。 而卢兴邦靠着杀人抢劫滥发钞票赚到了现在的地位,钱他可也算是拿够了,他现在就等着名扬天下,借此用点正面的名声晋升到军阀的位置上去呢。 “善哉!”于是乎,听到了“功在千秋”四个字的卢兴邦顿时就兴奋起来,血气上涌得脸都红了。“真是善哉,那老先生觉得这功什么能表出来啊?” 卢兴邦心急如焚,可看回华南集团的穿越者这边倒是个不慌不忙。在那个曾经迎来吴蕴初的码头上,此时又有一艘靠岸的轮船在鸣着汽笛——只是这一次,轮船正要出发前往上海,而不是从上海到达这里。 “此一去路程万里,还请吴先生多加小心。”王林翼握紧了吴蕴初的手,“生活费用不着吝啬” “他就像个送孩子去外省读书的老妈子一样啰嗦。”在不远处,一齐前来的冷兴对着他身边的曾志璋附耳吐槽道。“不,我或许说错了,他可能要比那些老妈子更啰嗦。” “你得想想。”曾志璋转身把冷兴拖远,“你说这如果是在虚拟世界里,懂得这么多又肯为你做事的队友,不管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玩家,你应不应该倾斜点资源给他?” “这倾斜资源肯定是要有的,这毕竟是生意嘛。”冷兴点点头,“但我还未必对他真动感情。我哪天要是拿着穿越者分股的几百万退出这个‘虫洞游戏’,那这个吴蕴初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曾志璋当然知道他的“退出”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不同意的表情。“那如果这个队友是安都因,又或者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呢?” “那还不是一样,开机的时候给点感情,下线了他们算逑?”冷兴眉头一皱,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从看智障的版本变成了看网瘾少年的版本。“ 曾志璋一时间无言以对,而冷兴又继续说道:“但是说句实话,这人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咱们这些穿越者里头起码有人对着人发点真情,那咱们和他们之间还不会有太大的裂痕,或许他们还可以帮我们继续把游戏玩下去” “我就问一个问题。”曾志璋看了冷兴许久,这才注视着他问道。“那你对啥动了真情?看你这么投入的样子。” “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冷兴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脸。“你信吗?哎呀,我也不信。” 说话间,吴蕴初已经上了船,在轮船甲板上提着个箱子,向他的新东家们挥手告别。他此行先要前往上海,安排他的夫人和孩子准备搬到厦门;然后他将要乘坐从上海到檀香山的跨洋轮船,前往美国考察并购买电化厂所需要的设备。 先前,太古洋行方面殷勤地建议由洋行来负责购买华原电化厂所需的设备。穿越者们倒也无所谓是哪边采买设备赚钱——反正太古洋行没至于去傻到骗“自己人”的钱,那拿那么一点佣金回扣倒也没什么。 可吴蕴初在这一点上持着要由自己来考察采购的坚实意见。王林翼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中饱私囊或是借机去美国考察,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化学大家面前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二三十年代的化学工业和材料工业真可谓是日新月异,或许几年前在周边国家用全新技术投产的化工厂到现在或许就已经过时,无论是在费效比还是效果上都不如那些全新投产的后辈。 所以购置一个这样的工厂,绝对要让行家自己下手吴蕴初最后就是这样说服了穿越者,不带随从和翻译,自费前往美国购置电化厂所需的电解槽等设备。当然,穿越者们在这时依旧是两边动力气,一边是给了吴蕴初一笔钱当做路费,另一边是花了不小的力气让太古洋行去打通华南集团对美的贸易和进口航线。 而与此同时,庄斯文领着的工程队也开始了华原电化厂的厂房施工。华南集团迈进化工行业的第一步,总算是顺利地落了地,就等吴蕴初带着设备从美国回来了。 “嗯,他这一去起码又是小半年,老王你也不用动真情了,这里都差不多知道你是个gay”在回华鸽厂的小汽车上。冷兴看了眼在副驾驶座上笑得乐开怀的王林翼,毫不留情地吐了一句槽。 “滚。”王林翼依旧笑着骂道。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剽窃捷克式 在那之后,穿越者们又过上了几天安宁日子。 就算是轮值班,那每日也就只需要在华南集团的产业间逡巡几圈,猫在电台旁整理下新闻与情报,这工作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完成了。 而外面的世界倒是很“精彩”。一会儿是汪精卫宣布全面清共开始,一会儿又是蒋介石宣布下野 在这期间,各方的电报密谋与骂仗更是数不胜数,又让穿越者们的机器用完了好几包静电纸。只不过这些消息暂时都对穿越者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只是在归档的档案柜里又挤占了一大块空间而已。 而有的穿越者,甚至还调了休,带着家属到了太平洋的小岛上去度假——虽然只有四天。 只不过在某一日的黄昏,一个衣着考究的绅士由太古洋行的员工领着,站在了华鸽罐头厂的厂房外,指明了要找“枪械工程师王先生”。 没多久,王林翼就一边跑一边整理衣冠,从办公楼上下来冲到了厂区大门。来人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等了这么久而感到些许不悦,而是很有礼貌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ukpo”林翼摸了摸脑袋,“大英帝国专利局?莫不是来递送恩菲尔德半自动改造件专利证明的?” “是的,先生。”这位专利局的雇员点了点头,“您的专利申请已经为大英帝国专利局所通过,这是您的专利授权证书,上面标明了一切您所拥有的权利和应该执行的义务” “我清楚这要求,所以才申请的专利。”王林翼张开手,示意他停下介绍。“然后呢?这件事应该不必让先生从不列颠本土远道而来吧?” 须知这会儿“大英帝国专利局”还不是国家机关,这雇员根本没必要为了一封专利申请跨过茫茫大洋,转了半个地球抵达这里。 “当然。”这戴着眼镜的绅士点了点头。“我还受了皇家兵工厂的雇佣,对方希望以二千英镑的价格获得您这款步枪改件设计的专属生产权。” “二千英镑啊?行。”王林翼对这回答丝毫不为所动,“还有呢?” 他本来就料到皇家兵工厂会出这么一手——不,实际上是他希望皇家兵工厂能提出这个要求。他曾经委托过太古洋行赴英的办事员,让他在皇家兵工厂对这个专利感兴趣之后,向他们展示那张自己描画过的,捷克式机枪的部分图纸。 而那杆看似丑陋的步枪,就是王林翼的敲门砖。而不出他所料,对方果然是替着皇家兵工厂表达出了对那份图纸的兴趣。 “您所绘制的轻机枪图纸已经送达,而皇家兵工厂的设计师看过之后,对此十分地感兴趣,现在皇家兵工厂希望您能够亲自到本土的总工厂去一趟,来洽谈有关于您设计的‘ki’型轻机枪的生产和授权事宜。” 所谓的“ki”,只是王林翼在机枪图纸的一角上瞎标注的名字而已。这张图纸是完全抄袭了后世的布伦轻机枪,而“布伦”的原型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捷克式”zb26。 这时的英国陆军,已经对从一战开始使用了很多年的刘易斯机枪表达出了相当的不满。刘易斯机枪比起麦德森轻机枪都略显笨重,维克斯机枪k型相较之更是老古董,又笨重又上不了台面。 而刘易斯机枪的缺陷设计之一双层弹盘尽管能收纳47发机枪弹,可重量感人。后来主要用于刘易斯航空型的97发四层弹盘则更加沉重,虽然解决了车辆和航空机枪使用时的射击持续性问题,可重量就更加不利于步兵使用。对于“步兵的便携自动武器”来说,供弹具不应该是这种沉重的,需要“背负”的弹盘,而是能插进携行具里的弹匣或是可散弹链。 至于那维克斯-阿姆斯特朗公司自法国引入并改进的贝蒂埃轻机枪(k-gun),性能比起布伦轻机枪而言太过低劣,甚至不如麦德森轻机枪——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在后来的英国陆军机枪选型中完败于布伦轻机枪。 几年之后,一时间自诩为世界军事一等强国的英国居然依旧没有拿得出手的轻机枪。这件事情在英国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居然成了各种政治人物和媒体记者批判军队和军工企业的最佳把柄。 当然现在军需局和皇家兵工厂,乃至陆军的官员们都知道眼下他们没有拿得出手的轻机枪设计——这是摆在所有明眼人面前的事实。而此时此刻“英国公民”r王拿出来的部分设计无疑让皇家兵工厂的设计师们眼前一亮,而他写在图纸上的部分技术指标更是十分诱人,这无疑成了改变现状的一条好路子。 当然还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皇家兵工厂若要取得一样武器的专属生产权(生产许可),那么若授权方是其他国家的武器公司,那么授权生产的费用相较本国的个人设计师而言一定要高出许多。在这个朝未来一眼望去很难看到战火的时代,这样的考虑也让人毫不意外。 “嗯,ki的原理样枪已经制作完毕,我也有将之展示于皇家兵工厂,乃至于授权生产的意愿。”王林翼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只是我碍于华鸽罐头等工厂的机器业务繁忙,没有闲暇时间搭乘轮船回到本土” 现在,华鸽罐头厂生产罐头的机器是已经不忙了。可华鸽罐头厂里新安装的的各种机器却依旧频繁地出现各种故障,他抽不开身也是事实。而另一方面,伪装身份是“英国公民”的他就算在英语方面能和面前的这位英国专利局雇员流畅交流,对风土人情和习俗地名也不免出现各种各样的纰漏所以让他亲自前往英国本土处理此事,终究只是获得轻武器生产线及其技术的方法中最艰难的一种。 “那么,由皇家兵工厂派出工程师前来评估和决定,路费和招待费用计入贵公司的” “成交。”王林翼伸出了手。“先生,里头请。里头有能够与香港方面通信的无线电设备。要做决定的话,今天就可以。” 会谈进行了几个小时,但很快这名雇员就捏着个公文包沿着来着的路匆匆离去,在太古洋行的客房里停留了一夜,坐上了前往香港的轮船。 “所以说,鱼上钩了?”急忙从机场赶回来的罗雷还穿着太平洋岛国售卖的民俗服装,急匆匆地从虫洞的另一边现了身。“是哪一条鱼?教育的那一条,还是公债的那一条?” “都不是,是皇家兵工厂的那一条。”坐在安全屋捏着锉刀,一板一眼调整着枪械零件的王林翼回答道。 “那鱼肚子里有什么?” “对方承诺,如果‘伪布伦’通过厂内评估,而且让军方选中的话,那么皇家兵工厂将会给我们一整条的恩菲尔德步枪生产线,以及现在在印度的枪弹生产线也会移到福建来。当然,这家工厂将是皇家兵工厂和华南集团各占一半股份,命名也暂定为皇家兵工厂远东分厂。另外,如能取代陆军部队中大规模装备的刘易斯轻机枪,这些剩余物资也将及其廉价地出清于我方。” “真是不错的鱼啊。”罗雷摸了摸肚子,“这么优厚的条件,我这样中途停止休假也算是值得的了。” “少废话。”王林翼敲了敲桌,示意罗雷拿走上面的卡尺和零件以及平板电脑。“按着这个给我一下一下地锉和打磨,锉到卡尺上小数点后两位都吻合为止” 王林翼骗了专利局的雇员——实际上这挺“样枪”还根本没有完成,穿越者们一直保有的也就只是一份记载在他们面前电子设备屏幕上的3d建模图纸而已。他一面回到本位面去打跨洋电话连夜通知罗雷“鱼上钩,速归”,一面就在他的汽车维修厂里上网购买了除枪管之外各种材质符合布伦机枪生产要求的零部件和材料,在那里完成了初步加工。 而那专利局的雇员则是在看了无声摄制出的电影录影带之后,满足地踏上了归途。他这一次回到香港之后将和皇家兵工厂在印度的首席工程师一起来到厦门,来最终给r王的样枪评出最后成绩。从印度到香港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从香港到厦门也不过一二百海里的路程,现在留给穿越者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这个时代,买枪是很容易,买枪弹也很容易。可这是在和平时期才能有这样的方便。若是在战争年代,那么外购武器弹药的途径会远比现在艰难——有时候还会被附加各种各样的条件。 能够自产枪炮需要的钢和铜总比这些原材料要进口来得好。而只是炮钢等原材料需要进口,穿越者们只需要将它们加工成武器,也总比全枪全弹都需要进口来得好。而现如今,穿越者们总算是用超越时代的设计来走出了那艰难的第一步。 而在一周之后,于华南安全金门射击练习场里,这挺通过手工打磨,用恩菲尔德弹匣改装的拼接弹匣射击的“ki轻机枪”也不负众望,在靶纸上打出了漂亮的散布。 随行的英国工程师当然是不相信刚刚操纵机枪的他能打出这么令人赏心悦目的成绩——他本能地怀疑,那由黄种人拿给他的靶纸不是自己打出来的结果。 在一旁围观的穿越者们自然是摆出自信的姿态,把一具军用望远镜和再次装满了的三十发弹匣交给了他。这工程师还没有接触过那由王林翼设计过的恩菲尔德半自动改进配件,出于那白种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和自豪感,对他的能力怀疑也算是毫不奇怪的事情吧。 于是乎再一次,这位工程师将弹匣装好,拉起枪栓一板一眼地扣起了扳机。不过这一次不同,每进行一次短点射,他就要拿起望远镜来观察靶纸上的弹孔。 随着弹匣里的子弹越来越少,这个英籍工程师脸上的疑惑也就像老年人脸上的皱纹一样越发加深。 “ki”机枪自然维持了布伦轻机枪的风冷设计,看上去要远比维克斯和刘易斯这两位前辈来得“瘦削”,尤其是在枪管设计上。可出乎这位工程师的一般常识,这看上去是为了轻量化设计而牺牲了部分精度的枪管,实际上的射击散布并不会比重机枪或步枪来得差! 这一次打光了三十发子弹之后,靶纸也不用训练场上的学员跑步拿下来了。那英籍工程师站直了身子,握着个望远镜看靶纸也不是,啥都不看也不是,顿时觉得是十分的不自在。 少顷,王林翼这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感觉如何?这新枪不会弱过你的心理预期吧?” “当然,当然不会。”这工程师这才懵懵地点了点头,“不可否认,这款轻机枪的射速与重量十分优秀,现在护木和枪托也不会感觉有很严重的发烫相较于现在欧洲各国装备的轻机枪,它的性能之优秀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总之,我会立刻向总部联络,来进一步评估这挺轻机枪的必要价值。但是我几乎可以对着上帝保证了,朋友,它一定会进入英国陆军,成为蹩脚刘易斯的替代者。”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刘易斯的震撼 这位工程师的话把刘易斯机枪贬低得一文不值,可这并不妨碍现在只有一挺双连装刘易斯机枪的穿越者们把它当宝贝,“供”在银莲花号的前甲板上。 今天的大小金门海域是阳光明媚,可见度良好。而停泊在华南集团金门码头的银莲花号在完成了两次作业之后也没有本职任务需要执行,大家都是一副悠闲慵懒的样子。 “今天的任务是把船开到这个海域?”船长亨利看了看武然递来的海图,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里离岸只有三百米不到,你确定这附近没有暗礁?搁浅了可就麻烦了。” “当然不会,因为是我亲自带着人去勘测过的,今后咱们如果有装备其他的自卫火器,就在这个位置打靶射击。” 在武然于一个金门县的无人岛上划定靶场之前,船上的刘易斯机枪如果想要试射,就只能让人抬着(相当笨重)到金门岛的射击训练场上去打。这一来一回只能靠人力或是畜力转移,时间长效率低了不说,还十分麻烦。 “我明白了,先生。”亨利吹了声口哨,“这个无人岛就是先生规划出来的靶场吧?” “是的。” 出乎武然的意料,亨利四周张望了一番,随即附耳对着武然问道:“告诉我,先生,你们今后难不成是要建立自己的海上力量?” “谁知道呢。”武然摊了摊手,“我们现在没想成为一支军队,在船上装备机关枪只是为了提防海盗。但哪天如果海盗也有了机关枪,甚至是舰炮,雷击舰,鱼雷艇,又或是潜艇,那你说我们集团是不是应该购置真正的驱逐舰来为我们的渔业船只和航运船只来护航?” “理所当然,先生。”亨利点了点头。这个逻辑不难理解,实行无限制潜艇战的德意志第二帝国本质上也是“海盗”,银莲花号的建造也正是为了对付这些潜伏在海中的盗贼。 “那如果会有这一天,您会为清除这些妨碍集团和平发展的盗贼们,在舵轮和炮盾后尽职尽责么?” “保护和平的航线安全是我的荣耀,先生。”亨利的瞳孔里映照出了别样的光芒,“这是职责所在,我相信上帝会帮助我。” “可你不是美国海军,皇家海军入伍不宣誓。”面对着这个有板有眼的老绅士,武然开了个玩笑。从那别样的光芒里他看到了贝蒂的大舰队,皇家海军的辉煌与荣耀 “可我女婿是。”船长亨利叹了口气,“我女儿去了纽约,在那里邂逅了一个海军上尉,他们都已经结婚了。老天,我是真不希望她重蹈我妻子的覆辙。” 亨利的妻子在他参加日德兰大海战时得了急性肺炎,没有见到丈夫最后一面孤零零地去世了。老绅士亨利在战后虽然依旧全须全尾一把老骨头活蹦乱跳,可海军很快也将他列入了复员名单上——他老了。 “有一句玩笑话不知道你可曾听过?‘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或许她觉得服役在海军的父亲是优秀帅气的,是她择偶的榜样,所以她在选丈夫的标准上,自然也就向着海军倾斜了。” 亨利见状咯咯地笑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为了荣耀和女王而战,这样的小伙子没有一个是不棒的。我的妻子也这么觉得,但是总有一样东西让我们都失去了英气,被迫向他低头。” 武然接过照片一看,立马就在上面分辨出了这是年轻时的亨利船长。那是一张他在海军学校毕业时拍的照片。尽管模糊,但确实能从照片上分辨出一股特有的锐气。 “当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马尔斯在我的前面,格罗弗在我的后面。然后在日德兰,他们一个在玛丽女王号上,一个在无敌号上。那一天是我亲眼见证了他们和战舰一起沉没在了冰冷的海水里。你懂得的,那是死神,永远就跟在我们的身后。” 亨利的口气轻描淡写,可这轻描淡写背后全是他见过的,那些年轻人的悲剧和阵亡通知书他已经见得太多,所以对这种命运已经完全麻木了。 “能幸存下来就已经是上帝赠予的厚礼。”对着武然投来的惊奇目光,他将照片抽了回来,装回到自己的衣袋里。“陆军的将士总是要忍受连天的炮火和带着砂石味道的茶水,皇家海军要终日在浪上漂泊,都是一样的。军人看着帅气,本来就该承受这些,以及死亡。” “原来你不是害怕你的女儿也终日守着空房,看着海岸,而是害怕你的女婿” “武先生,我看你的眼睛透出的光芒,知道你也是曾经杀过人的战士,但你似乎不必害怕死亡,不曾害怕过死亡。我不知道有哪支军队能于你这样的信心,但你得知道,死亡才是我们最害怕的。” 见舰桥下的二副收起了登舰用的舷梯,亨利随即熟稔地拉响了汽笛。“嘟——”一声长响之后,他才继续自白道: “对于平时人来说,死神有时候会突然找上门来。就像我的妻子那样。但死神不追逐他们,死神追逐的是我们这些终日带来死亡的使者。我曾经以为不再上船就能永远逃开死神的追逐,但那只是我以为而已。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只有在海浪里晃荡,我才能远离那个握着镰刀的混蛋。” “走吧,老绅士。”武然拍了拍他那风霜腐蚀过的,有些塌下来的肩膀。而后他在亨利的背后默念道:“船长,这样的机会是迟早会给你的。只是要看你能不能等到那一刻了。” 银莲花号载上了两个同金治安团的十人小队之后,就添够了燃料开足马力直往那厦金海域外的无人岛航去。 这段航程没用多少时间。而在到了目的地之后,就有两个船员放下了悬挂在舷侧的小船,捏着粉笔和白石灰到了岸边开始在礁石上画出人体的轮廓。 而武然则在参加射击训练的华南安全士兵面前揭开了那块一直盖在甲板上的防水油布——在那下面的便是这一次射击训练的主角,有着粗大散热筒的双联装刘易斯机枪。 “这是炮?”包括十人小队的指挥官在内,都基本上没看过这玩意儿。即使其中曾经有在军队中干过杂役的,最多也就看过那些细胳膊细腿的“手提机关枪”,或是粗筒子细枪口的马克沁系列。 刘易斯机关枪的风冷设计独具特色——它粗大的散热筒并非为了装冷却水而设计,而是会在机枪射击时不断地从宽阔的散热筒口向内吸进空气,借此达到散热的效果。虽然这样的设计效果不佳,可口径巨大的散热筒口总是会让刘易斯机枪被行外人误认为炮。再搭配上体量和外形都很惊人的供弹盘,它给人的印象更是和“枪”相差甚远。 “这是刘易斯机关枪,不是什么炮。”武然从弹盘箱里摸出一个已经装满了子弹的弹盘,从弹盘的口子里摸出一发子弹,“和你们所用的恩菲尔德步枪所用的子弹一样,打的也是七七厘尖弹。今儿个把大家叫来,打的就是这个枪。跟我说过的一样,每人能打两个各装了一半的弹盘,也就是四十八发子弹。” 机枪和步枪一样,彻底改变了战争的形态。如果说线列式步兵和后装黑火药步枪彻底终结了骑兵的大规模使用,那机枪就是紧随着步枪的身后,和围绕着它所开展的一大批军事发明一起将线列步兵、密集编队这些战术送进了坟墓。 随着剿匪作战的暂时告一段落,这百来个步兵作为华南安全现在麾下最强但也唯一有具备基础战斗力的力量,急需进行更深层次的军事理论学习及训练。 而这机枪打靶,其实是给这两个小队的奖励。当然最早的十人小队已经全部摸过了这双联装利器,可这些后来从金门县和同安县地界上招募进来的新人还没有领略过它的威力。他们在匍匐前进等战地科目上虽然照着小队指挥官的意思照办并认真执行了,可对为何这么做还是充满了不理解。 “我先示范地做一遍,待会你们也照做就是了。”武然走到了枪架面前,把允许调整机枪大方向的踏板用左脚踩下,而后将机枪从朝向船头的方向转到了面对左舷的位置。 “确认靶场净空!”他忽然大声吼到,“开始射击练习!” 此时那两个在礁石上用粉笔和白石灰画人形的船员已经又乘着小汽艇回到了银莲花的船舷边。明媚的阳光照射下,银莲花号和靶场之间空无一物——就连海鸥与白鹭都没有。 做完应有的流程之后,武然扣动了扳机。在那一刻,枪口的暴风与接连不断的响声就取代了站立在甲板上所有人周围的一切。 仿佛世界都只是为了它存在的一样,海风、海浪、鸟鸣都逊色而沉默下去。而在短短的三秒之后,这种异样的感觉居然还在持续着——即使子弹打光了也是如此。 二十四发子弹,只需要三秒。而在这三秒里,双联装的刘易斯机关枪就射出了四十八发子弹,打空了两个弹盘,装着弹壳的布质收纳袋顿时就从空瘪而无一物的状态变得满满当当。 而远处那些画着人体轮廓,还在人的头上和胸前用白石灰涂满的礁石,也已经坑坑洼洼。那要是排成一整列的活人士兵,那现在估计也已经被消灭殆尽了吧。 “看到了么?”武然从机枪架上跳了下来,“用你们的双眼和耳朵好好感受一下,如果你们的匍匐动作不过关,不达标,不能快速地通过被机关枪封锁的地带,那这些礁石的命运,就会是你们未来在战场上可能要遭遇的下场!” 武然的学生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手心或后脑不断渗出汗水空气中苦涩的硝烟和灼热的气氛不断告诉他们,面前的景象并非梦魇,而是事实。 “什么大胆无畏的精神,狂热的必胜决心,在这不算先进的战争机器面前都只是秋收镰刀下的稻谷!”武然趁机开始大声教训敲打着这两队他手下最优秀的新兵,“战场上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冷静,时时刻刻按照训练中的要求来进行战斗,这样才能永远保住你们的小命!” “我知道匍匐训练,很累,而且很容易受伤。但是,它能在机枪阵地——无数这样的机枪面前,保住你们的小命,让你们把枪口和炸弹丢到敌人的脑袋上!” 很快,机枪往复地装上弹盘与卸去空弹盘,开始了每人四十八发的射击训练。他们的脸上多半挂了些惊吓与震撼的神色。而舰桥耳台上靠着护栏的一派原英国皇家海军军官则有声有笑地讨论着他们自己的私事,看过了从大口径舰炮射击到战舰轰沉之类的大场面的他们对这种小场面,实在是感冒不起来。 而在他们之中,唯有船长亨利看得格外出神。而他的动作很快也被同事们所注意。 “船长,机枪射击是很有趣的科目么?” “不,这不算很有趣。”亨利摇了摇头,转手把快要烫到手的烟头用力甩到了海里,“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年轻人能够不惧怕死神而已。”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锅上的蚂蚱 “你是说,华南安全的同金治安团,就靠着百来号人,打了两场下来一个伤亡都没有?” “是,掌柜的。”高为国面前的小喽啰点了点头,“这是林旅长的消息,不会有错。” “呵呵,那叶营长啊。”悍匪头子高为国转而面向此时脸色不佳的叶文龙,“请恕我高某无礼,这同样是长了两只手两条腿两颗眼睛一张嘴的人,同金治安团咋就能这样把数倍部属的叶团长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又毫发无损呢?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这桩生意,我高某是绝对不敢碰的。” 既然已经“收留”了叶文龙部的卢兴邦不愿意对华南集团动手,那么叶文龙也就只能在远离了卢兴邦权力中心的同时到外部另求援军。而他的首选合作伙伴,就是那占据泉州,成为当地一霸的悍匪高为国。 “高掌柜你得知道,华南集团所拥有的财富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叶文龙咬着牙说道,可他的话很快就被高为国挥手打断。 “叶营长,不要心急,高某当然知道呀。”高为国摇了摇手中精美的折扇。“那北平的东陵你知道吧?老佛爷的皇陵,那里头才更是荣华富贵,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想要里面的财宝。可无论是你叶营长,还是你上头的卢大掌柜,还是我高某,我高某上面的林旅长,谁有敢去把它取回来的胆量呢?” 东陵最后是在一年之后被孙殿英破开的。可那时候,清朝已经彻底倒灭,彻彻底底地不得人心。而在此之前,也基本上没有人敢去碰这前清第一富有的老女人的坟墓,去把里头价值连城的“死宝”给拿出来占为己有。 “这根本不是华南集团有多少钱的问题呀,叶营长。”高为国说到这里,将折扇一把拍在手上收了起来。“叶营长一直没搞懂事情的关键之处,这让我很是烦恼呀。万一华南集团这百来号人有几尊炮或是几尊机关枪,而我又和你一齐去摸这老虎屁股” 高为国没有继续说下去。本来他就不想让叶文龙借刀杀人,而且盘踞了同安和长泰的叶家匪帮原本跟自己就算不上盟友,而是生存边界有所冲突的潜在敌人。和潜在敌人一起冲锋陷阵?别傻了,他高为国不是大善人,华南集团也没欠他一分钱,他何苦去帮潜在的敌人火中取栗? 更何况现在华南集团把剿匪提上了省政府的台面,高为国也自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出人头地”,被当做出头鸟打成马蜂窝。 “总之,叶营长如果是带了个大富贵,大生意要来与我高某一齐合作,首先就要弄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敌人的强度到底如何,敌人到底在哪里。”高为国端起了茶碗,“弄不清楚这些,或者是弄清楚了之后我高某处理不了,那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叶营长,就到这里吧,我高某今天还有事,就有劳叶营长再跑一趟了。” 见着高为国拿起了茶碗,叶文龙也没有办法继续厚着脸皮赖下去。他起身行礼,而后默默地孤身一人,走出了高为国巢穴里而布防严密的厅堂。 高为国的巢穴是开设在深山的岩洞里的。这里里里外外共有三道防线,叶文龙从最外部进到这里也算是费了一番周折,而走出去自然也不容易这岩洞的外面有炮台和高为国的黑衫军驻守,这是最后的防线;半山腰上还有外层民兵和手提机关枪(冲锋枪)构成的防线;而在山外的村庄群,还有大量依附于高为国匪帮集团的村民在为他做着外层的警备工作。 而在这三条防线之内,不仅有着高为国的三妻四妾,金银财宝,还有着一个能够生产“五响快枪”(土制汉阳造的别称)和手提机关枪(土制p18)的枪械厂。高为国在兵力方面的实力或许不如能够坐拥一个独立团编制的叶家,更不如闽北那个能占师旅编制的卢家,最后只能在林寿国的统辖下取了个毫无正式性可言的“游击队长”编制。可光是这个枪械厂就足够他在整个长江以南的地方一览众山小了。当年除了官方和军阀的工厂之外,全中国大概只有他和另一个四川的土匪能够制造这武器。 “掌柜的。”见叶文龙已经下山走远,高为国的妻子许韭就从厅堂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这华南集团确实巨富,掌柜真的没对这番生意动心?” 所谓“生意”便是如叶文龙提议的那般,两部合力一齐攻进金门县、同安县、劫掠华南集团开在那里的盐场、工厂、田庄和码头。 毫无疑问高为国不可能鲁莽到直接去硬啃那同金治安团的硬石头,他当即点了点头说道: “说不动心那是胡话,是瞎话!可你就没看出来,那叶家的小混球想让我火中取栗么?” “看出来了,掌柜的。”这许韭虽然是高为国的发妻,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丁点儿压寨夫人的样子,倒是腰间别着两把小巧锃亮的手枪,头顶上的发圈根本压不住冲天杀气。“那小子乳臭未干,就想着让你去跨海打金门,然后他打同安吃好的呢。” “打金门要船,他绝口不提上哪儿给我变去。”高为国啐了一口,恨恨地骂道。“他也不想想,他爹想着占安溪,给安溪收税,动那柳医生的时候,过没过我的脸色?现在倒好,就求着我来给他老爹报仇雪恨了?这钱咱们可以从那什么华南集团的手里挣,可咱们也不能给那叶千刀条好路子走啊。” “那,掌柜想好了该怎么办么?”许韭坐到了正厅的两把头把交椅之一上,自顾自地捏开了个酒瓶的瓶封,倒出酒开始大大方方地像个男人那样喝起来。“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有把握了。” 高为国讳莫如深地对着他的妻子笑了笑,随即将酒壶中的佳酿倒了一点在红木桌台上,用手指蘸着开始勾画八闽大地的地界图。 “这是同安县,这是长泰县,这是闽西,这是龙岩。”高为国指点着他画出来的酒渍,最后捏着小拇指勾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这是九龙江,华南集团已经在闽西开了煤矿,可那是卢兴邦替他代管的,所以叶文龙不敢动手。” 许韭点了点头,示意她夫君的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些煤总是要循着九龙江往下运的,而船运的事情卢兴邦管不着也做不好,是华南集团控制的那个什么华顺运输要全力承办的。现在如果要叶文龙攻打同安县,那里有海军陆战队在驻兵防守,他拉不出一整营的人枪也不齐,那肯定做不到。” “嗯。”许韭点了点头,“那掌柜的意思是要他在九龙江下手,干华南的运煤船一票?” “对,没错。”高为国指了指那条蜿蜒曲折的九龙江,“那个叫啥哦,华南安全的兵据说都是洋鬼子和洋鬼子培养出来的假洋鬼子,浑身裹得人模鬼样不算,头上还顶个外国买来的铁帽子,五百米之外枪打无事,拉近了打也能保住条命。又传他们人人都能提着个机关枪,一轮扫射就打瘫了叶金泰的一营人咱们绝对不能跟他们直接硬对硬,这是要吃大亏的!” 有关于同金保安团的各类传说,起码在福建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一听就知道是呓语和扯淡的“天兵天将”、“绿眼阎罗”自不必说,“洋人”、“人人都有机关枪”之类的观点早就漫天飞,作为一地匪首的高为国不可能没听过这些传言。 “叶文龙去做一票,让华南安全的兵和他玩猫鼠游戏,这下咱们才能堂而皇之地去打金门,去打同安。”高为国擦了擦手上的酒渍,“不过这话说是打,我觉得没必要和华南集团结梁子吧?去给几个村镇派个税就完事了。” 许韭摇了摇头,“不呀,掌柜的,你想想,叶家剩下叶文龙这个小混球,虽然实力不强,但对华南集团来说是个心结吧?咱们说不定还能倒打一耙,去跟华南的人说是掌柜的把叶文龙卖给他们,多讨个几万块辛苦钱呢。” “哎呀,还是夫人想得多!”高为国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给许韭倒了一杯酒。“我也是一时糊涂,咱们何必和华南集团背后的那群英雄豪杰过不去?” 可这群“英雄豪杰”此时此刻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在华鸽罐头厂的会议室里,白板上写着的一串姓名当中,就赫然包括着这个与穿越者们现今毫无瓜葛的高为国。 此时此刻,完成了一整个防机枪和火炮之战场训练的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士兵们,已经换上了日常使用的工人制服,坐在了会议室里的座位上。 “出没在安溪县周围的陈国辉部的军事实力,各位已经在画片上看清楚了罢?”武然把一张事前做好了的实体幻灯片从幻灯机上取下,换上一张新的。“陈国辉部现在只是在蛰伏当中,军事实力也不强,战术依旧是以白刃近战为主,开枪威慑为辅。这种战术就和我之前反复强调的一样,只要你们能够在遮蔽物后准确射击,那这些土匪和靶子并无什么不同。想必陈国辉也是有这个自信,才没让他的部下来兴风作浪吧?”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曾几何时,这些背着快枪和慢枪但只把大刀片当做主要武器的土匪是何等地让他们忌惮与害怕,但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再惧怕面对这些空有一张恶脸的土匪。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炮台与认怂 “而接下来的这一位,就是除卢兴邦之外,我们今后可能要着重考虑的工作对象。”武然又换上了一张幻灯片,“他就是在泉州占山为王的高为国。不过他的名字,在座之中应该有人听说过了吧?” 虽然盘踞于同安县的著匪叶定国部已经几乎彻彻底底地被穿越者们消灭,仅存的叶文龙一部现在也被卢兴邦约束得无法轻举妄动,但从事实上来说,同安县的治安问题并未得到根源上的解决。 在乡里甚至是县城墙内,偶尔还会有剪径、偷盗、抢劫的事情发生。叶定国的死使得规模化、团体化左作案暂时成为了历史,而零散化的犯罪很快就又喧嚣尘上,甚至连特点针对华南集团新雇员的犯罪都开始出现 受害者很快成群地找上了官府,找上了同金治安团,还有人就直接叩响了罐头厂办公室的大门,让穿越者帮他们“讨回公道”。 可穿越者们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个情况。很快穿越者们就重金从香港聘请了退休的警察和侦探,让他们去给同金治安团中愿意真正向着治安方向发展的职员们做培训。 另外,穿越者们还额外从同安、金门两县新招募的员工里头遴选了一批新人,依旧参加最基本的体能与纪律速成训练(已经能由华南安全第一批学员执行),立马就跟随退休警察与侦探在两县辖区内执行缉捕任务。 可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就在刘易斯机枪试射之前,于同安县抓捕的某个路匪在拷打之下立刻就透露出了新的情报: “你们这群孬种再动老子一下?”那路匪在铁凳子上咬紧了牙关,“看我们新的大老板高掌柜的不把你们统统按死?看把你们能的!”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冷兴哭笑不得,只是摇了摇头。对他动作心领神会的缉毒办公室雇员(前土匪)们自然是手脚麻利,抬手就把接着铁凳子的电压加了三分之一。 但就算电压加到了二百二十伏,这些蟊贼依旧是有点肆无忌惮,以为他们的靠山就能让他们的指头变成绝缘体。 旧情况是小偷小摸的蟊贼都几乎依附于叶定国,以及叶定国的麾下匪帮。这些凶神恶煞的土阎王不仅亲自下场搞些毒品和嫖赌之类的买卖,还庇护这些“干小生意”的小角色。 每一个敢挑战公理秩序的小蟊贼背后,通常都有着敢挑战王法的土匪恶霸。绝大多数人在考虑挑战公理秩序之前,都必须要想一想挑战它所要付出的代价。而选择让土匪恶霸当自己的保护伞,这算是代价最低的一种选择。 所以很快失去了叶定国这顶“保护伞”的丧家之犬们就选择了周边的其他匪帮,“投效上山”的效率异常之快。当然,高为国未必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在干些什么小生意,这些“干小生意”的“小角色”也就只是讨来个自以为能够护身的名帖,然后随身带着以便不时之需而已。 但对于华南集团而言,这些敢为社会败类庇护的匪类都必须要被剿灭。否则不停地在辖区里缉捕盗匪,只能是治标不治本,盗匪依旧会像苍蝇一样朝着富含财富腥味的华南集团所在地扑来。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地对我们表达敌对态度,可就是他庇护了大量之前由叶定国控制的匪类,并直接或间接地支持他们在同安县、金门县、厦门岛、在我们的工厂和家园里胡作非为,顶风作案!”武然捏紧了拳头,“我们不可能寄希望于这个新的‘工作对象’会主动收走对于蟊贼路匪的保护,有必要的话咱们一定要将他们彻底消灭!” 说实话,华南集团的就业岗位已经极大地避免了由于失业所容易导致的“堕落犯罪”,但现如今地下社会带来的治安减益依旧没有消除。说起来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们可能不会相信,可事实就是这些匪类和受他们庇护的创造出来的财富之总和,要比农民们创造出来的财富之总和要高得多毒品、嫖赌、军火、高利贷,哪一个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穿越者们当然不会害怕土匪找上门来报复,可这些自以为有恶霸匪类做后盾,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匪类总是会一个接一个地“送脸下乡”,让穿越者们新建立的警务力量疲于奔命 这追根究底,还是新的秩序还没有形成,而地下社会的秩序依旧占着上风。放眼整个福建省,现在还有哪一家的轻武器制造厂与高为国那能够制造“手提机关枪”的土匪窝兵工厂相比?还有哪个农民地主敢夸耀自己几百亩薄田打出来的粮米能够与那些大大小小的“公膏公司”包种的几亩鸦片来比贵贱? 在这没有秩序和法律的乱世里,没有土地所有权的佃户们围绕着有田产的富农和地主们转,而富农和地主们如果染上了毒瘾,就免不了围着这些“公膏公司”转,财富就流入了土匪们的腰包。又如果他们不抽鸦片,攒下了一笔可观的家财,那么为了建设一个保卫田庄和家财的小股民团,他们就免不了又要买枪买弹——土汉阳和土制手提机关枪并非难以购得,可这笔钱依旧是掉进了土匪的腰包里。又如果他们不去准备个民团来自保,那么小股匪帮很快就会通过“派税”、“劝捐”等“和平手段”来“要”走地主手里的真金白银,如果不成甚至还会绑架地主及其家属,勒索赎金。 地下社会的土匪创造的“经济产业链”居然比正常社会的还要兴旺活跃,而且还成了与正常社会粘在一起分不开来的“影子社会”,这根本就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可土著们都已经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只有穿越者们才对着这景象疑惑不解这显得更不正常了。 但这就是民国,一个在小文艺青年的口中值得脑袋斜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去歌颂赞叹的时代。一个土匪敢于绑架政府官员,甚至和正规军叫板的时代。 “林寿国的海军陆战队第五旅,各位都应该十分熟悉。”武然握着教鞭点了点影印在幻灯片上的报纸新闻,“第五旅在几个月前便奉了省政府的命前往‘讨伐’高为国部。按道理说即使在同安县管道上折了上百个杂兵,以‘一旅’的兵力,林寿国部也能毫不意外地吃掉高为国手下的千把人吧?” 台下的学员们大多点了点头。他们是知道林寿国的那个旅能有多少能耐,但五千人收拾不了一千多号土匪,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除非那高为国的部下也和华南安全的同志一样,吃苦耐劳而长于军事训练亦或是高为国的巢穴实在是过于易守难攻。 “可最后,林寿国并没有把高为国的部下吃到肚子里,而是‘招安’了高为国部,给了对方一个游击队的编制。这并不是林寿国不这么想,他是实在没有能力攻破高为国的堡垒,各位请看——” 幻灯机照射出的画面顿时就换成了一张军用地图——不出意外,是高为国的巢穴双阳山。 “等高线分布密集,山型陡峭。这意味着什么?易守难攻。”武然的教鞭在等高线的垂直线上进退挪动,“而且这些蜿蜒曲折的山路毫无疑问就在匪帮的控制之下。光是这样还不够,各位看好,在这个点上高为国还修建了一个炮台,射界向下,装有一尊五生七快炮。” 五生七快炮,即57速射炮。这种炮在清末新军便有大量装备,出现在高为国的双阳山巢穴里做一个“压寨炮王”也丝毫不令人奇怪。虽然口径不大,可它的射界实在是过于优异,一门炮就能控制住整个双阳山的上山道路 再加上人手一挺手提机关枪的“黑衫军”(高为国的亲信组成的小股部队,出战时着黑衣,故得此名)把守住道路,林寿国即使有数倍的人马也只能铩羽而归,最后让高为国表面上服从了林寿国的指挥,林寿国也给了个“听调不听宣”的编制了事,带着五千号人一点便宜都没讨着。 “而在这双阳山的防线之中,确信有一个能够自造手提机关枪的工厂。”武然说到这里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随即拿出了另一张影印有枪械介绍的画片,“我们华南安全现在还未引入这种握在手中,重量不大但可以连发的枪械,但是购买已经在计划之中。” “高为国部工厂生产的手提机关枪又俗称‘手提二十响’,顾名思义它能和机关枪一样,扣住扳机不放就能连续不停射出二十发子弹,压制能力十分强大。但各位不必顾虑,它使用的子弹并非我们在银莲花号上用的长尖弹,而是驳壳枪用的九毫短弹。所以远程接战,还是我们手中的恩菲尔德步枪有优势,各位依旧可以放心瞄准。但记住,一旦碰到持有这样武器的敌人,千万要避免与其近距离面对面对峙。” 确实,这样的武器使得它的使用者在战壕清扫和其他狭窄空间的作战中,有更大的容错率和先手优势。缺少子弹的日军只能寄希望于刺刀白刃战,而冲锋枪卡宾枪等自动火力充足的美军从未惧怕过这样的白刃战,用子弹换命的买卖是做得相当惬意。 “今后我们还会对各位开展针对冲锋枪——不,手提机关枪的使用与对阵练习。”武然的教鞭停在了炮台所在地的黑叉上,“但炮台的解决之道我们参谋部暂时还未找到。同时我在这里也不得不承认,只依靠我们现在的力量是没有办法让高为国从巢穴里屁滚尿流地滚出来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到学校里找援兵 会议刚散,武然的肩上顿时就多了一只手。 武然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冷兴。“是你啊,有什么事情么?”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冷兴歪了歪头,“你先要听哪一个?” “坏的。”武然有点不耐烦。 “你刚刚说错了,高为国造枪厂生产的是七点六五毫米口径的冲锋枪。”冷兴把一颗弹壳亮了出来,“帕弹其实有两种,七点六五毫米和九毫米。先前的情报不准确,其中只是说鲁格手枪弹,咱们都自以为是地以为那是九毫米的版本了。” “这有影响吧?实际的?” “当然有。”冷兴从怀里抽出一张货单,“洋行那边,二十挺九毫米版的p-18,十柄同样用帕弹的勃朗宁1923型,二十箱帕弹,这个好消息够可以的吧?只不过咱们如果缴获了他们手里的七点六五毫米版本,怕是也要出清给第三方了。” “十分可以啊,咱们管他缴获了啥,用手里的就对了。”武然听着顿时喜笑颜开,但旋即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霾。“但老冷你说,咱们开始这么摆明了地买武器,对方会不会起疑心?” “啊?疑心?”冷兴瞪大了个眼睛看着对方,“二十挺冲锋枪,起什么疑心?咱们走的这条渠道上,现在我们买的东西连军阀的零头都够不着,充其量也就是民团的规模!咱们现在又不是没有民团编制在手里,他洋行能起什么疑心?” “所以咱们买这几十把枪,根本就不算事。”说话间冷兴又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从各大洋行的通信当中破译的,各家对外的军购货单。你稍微看一眼就知道,为什么咱们买的这丁点东西人家连问都懒得问。” 蒋介石下野之后,南京和武汉两个国民政府结束了互相对立,彼此之间的统合算是开始了。但是这中国大陆上的纷争并未结束——在赣南粤北,南昌起义的起义军正在四处突进,和前来围剿的国民政府军互相对垒;而在两湖流域,残存部分主力的孙传芳见何应钦第一军已向浙江撤退,便动员了六个师作为主力强攻南京,四个师在浦口和扬州佯攻。而在孙传芳向南进攻的同时,先前逼得蒋介石下野的唐生智却依旧不满意现在的宁汉合流,和在宁桂系的矛盾也是一触即发,只需要个理由就能对抗起来 所以各个势力暗中都在大量购置武器。譬如穿越者们正在和皇家兵工厂洽谈的“ki”机枪的原型捷克式机枪,现在就从上海洋行的渠道被宁系大批量购入,而蒋介石在下野途中,也不忘联系各国洋行的买办大量购入新式武器,以备“二期北伐”之用。 “啊,原来你还买了拖拉机?”武然粗略地把货单看了一遍,倒是没从大小炮、枪械之中看出些什么新玩意儿,最后却在太古洋行的电报里头发现了新大陆。“等等,不止小拖拉机,卡车,还有ai?dh-4?ca-2?这是什么玩意儿?” “飞机。”冷兴暗笑了两声,“这东西是美国邮政退役的民用机,我申报购买时是做农业用途,对方也批准出售给我们华南集团了。” 1923年,美国邮政接受了数架来自陆海军的dh-4双座双翼战斗轰炸机,用于多个大城市之间的邮件递送。到了1927年这些飞机都让位于新的邮政系统,被美国邮政刊载广告到报纸上等待出售。 或许是命中注定,后世的这些飞机就一直无人问津,其中一架还留在美国的航空博物馆,直到今天。打了个跨洋电报确认这些飞机是否还在的赵佳任得到了消息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当场就通过太古洋行砍了一波价格,拿下了这批飞机。 “洋行不关心咱们拿枪,倒是很关心咱们现在有多少田,居然要用到飞机来撒农药。”冷兴把纸张从武然手里抽回重新放回口袋里,“老赵好像回答对方说同安县的半壁江山现在都在咱们手里,当然要飞机来看田撒农药啦。” 要飞机来耕田当然不是事实,但现在华南农业几乎控制了半个同安县,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约半个月之前,黄地主的试验田上打出了玉米玉米倒是没什么奇怪,可每亩九百多斤的玉米又如何? 这消息不须市区里几家报社的记者来拍照采访,几日之内便由农民和华南集团的雇员们口耳相传,把整个闽南地区的农民们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即使是磨出了茧,农民们也总是会听到新消息时赶忙凑上去,因为他们是从心底里希望那打出一千斤玉米的是自己的田。 黄地主自然是赚得两眼放光,从此对穿越者陈杰更加心服口服,唯他马首是瞻——而他那些亩产接近一千斤的玉米田也很快成了华南集团的活招牌,引得不少原本就在观望的小地主和自耕农纷纷入股,什么条件都答应就为了自己的田地里也能打出这么多粮。 没半个月,华南农业账上的田地面积就翻了两番。原本穿越者陈杰坐着个马车在一周里能走遍所有的田地,然后给每块田都勘测一番提出指导意见,甚至是亲自给每块田配置土农药和施肥计划,但现在不行了。 于此,陈杰只好在穿越者大会上发表提议,建议穿越者以华南集团的名分开口向集美的水产学校和厦门大学等学校借人,来培养自己的农技员去田间地头指导生产。 可他没料到,穿越者们早就对着这些陈嘉庚创立学校里的人才流了很久的口水。罗雷分管的教育口想要找集美师范和女子师范借点学生来做基础教育和厂办夜校的教师;曾志樟手里管的罐头厂则永远缺少熟练的工人和识字的文员;就连冷兴和武然,也不忘想从中学里招来几个能识字的学生来做今后的班排干部。 所以这找学校要人的提案一提出,就在穿越者们的全票同意之下呱呱坠地。而从各部提出人员缺口需求,到穿越者们把想要多少人的诉求以书面形式提交给集美方面,也就用了一天时间。 但出乎穿越者们的估计,管理这一溜子学校的“橡胶大王”陈嘉庚在办公室里当场就同意了穿越者们的请求。只不过这位热衷于投资教育的橡胶大王另外提出了个请求——华南集团的什么单位要人,他就要去什么地方先于他送出去的学生们调研一番。 而就在冷兴与武然讨论着飞机如何如何的同时,陈杰就领着他的同宗在试验田间参观调研。 “说起来,我在新闻上看到的那块亩产千斤的玉米地就是这里吧?”陈嘉庚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灰,“就这块地,冬天还要种稻谷?不怕肥力不足,结不出穗?” 陈杰这会儿还蹲在用于排水灌溉的水槽墙上,没有转过头来:“天天干苦力活的工人,不会因为只是干太多苦力活就瘦骨嶙峋。如果他天天也是一日三餐,两顿带荤,那么他说什么都不可能会瘦骨嶙峋,会干不了活。” “确实,我在贵公司的乡村食堂里也见着了。”陈嘉庚接过了他身边黄地主递来的毛巾,低头就看到了上面的“华南农业建立留念”几个绣花字。“你们很舍得在苦哈哈们身上花钱呀,农民工人们的伙食都能和我那些学校里的教师们相比了。但那是工人,贵公司有什么在田地喂肥土壤的方法么?” “当然有了。”陈杰指了指河道旁用篷布封起来的土堆,“这些泥土都是从河底里起出来的河泥,富含腐殖质,充其量只能算是我们疏通河道,改善灌溉的副业吧。每种上一年或两年整三季的种物之后,将它和草木灰平整地铺散到土地里,然后再于栽种区的四周栽种紫云英。这段时间会挤占第一季的玉米种植时间,但是效果显著” “紫云英?”陈嘉庚对腐殖质也什么的不明白,但他显然对紫云英起了兴趣,“为什么要用紫云英?是因为它的花好看,还是这味药在贵公司很有用处?哦不,说到底用河泥为底种植紫云英,就能让土地的肥力好起来?” 紫云英作为一种豆科植物,很意外地拥有漂亮的花。而除却作为饲料的用途之外,它还是一味拥有各种用处的中药,清热解毒且利尿消肿。但陈杰看上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的后三点优点,而是它的第一点特性 “紫云英是一种固氮效应优秀的豆科植物,在紫云英结籽之后,我们就会将它连同表层土壤一起,连着根全都翻到土壤深处。” “固氮?”陈嘉庚翻找着自己略显贫乏的化学知识,“是指氮素么?和空气中的氮气相同的那个氮?” “是,没错。”陈杰点了点头,“进口氮肥的价格十分高昂。如果说钾元素可以通过草木灰来获得的话,这是华南集团现在获取氮元素的最简便的方法。所以紫云英虽然能作为很不错的饲料,但是我依旧要将它做成是一种‘独特的氮肥’施放到田地当中去。至于这紫云英怎么才能保存豆科植物固下来的氮元素,对翻耕的温度和时机都要有适时的掌控” “怪不得你们说种田也要文化人来种,”陈嘉庚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这事情我许啦!不就是人才?不就是学生么?水产学校的农科正需要实践教育,就指派给他们啦!”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六百万公债 “下一步您要去哪儿?”在马车上的罗雷放下手中的书本,对着结束了田间调研而慢慢走来的橡胶大王问道。 “回你们华南集团的总部。”陈嘉庚攀上了马车,几乎同时便开口回答道。“贵集团在工厂、农田、码头、渔轮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只是还有一处疑问我想搞清楚。” “什么疑问?” “虽然几位年轻人看上去都很节俭,但是你们很舍得在公司建设,在员工们身上花钱。说实话,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节俭持家’来给我的橡胶种植园,工厂和学校扩大经营规模。” “嗯,然后呢?”罗雷看向了年龄几乎比自己大过一倍的对方,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这橡胶大王想要得知什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查阅一下贵公司的总账本。”这个声誉响遍东南亚的橡胶大王,此刻如此姿态的请求也让穿越者们不得不应允下来。“怎么说呢,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产业里,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我现在还是不能相信,这些想法能转换为现钱。” “怎么说?” “嗯,是这样的。”陈嘉庚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说出了实情。“在我们华商圈子里头,说贵公司不是通过实业致富的人可不少。” “这是怎么个说法?”罗雷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他和其他穿越者乃至现在华南集团的参股者都不算有在东南亚华侨商人圈子占一份子的角色,对这个圈子的了解和江浙财团一样,终究大体只是停留在历史的文字描述当中。 陈嘉庚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贵公司现在已经声明有了六百万的,南京发行的公债券,这件事在咱们这圈子里说大也不大,可怎么说也不是个小事情。虽然我们南洋侨商也为孙先生(孙中山)的事业出过不少力,但六百万怕也不是个小数字吧?” 六百万银元当然不是个小数字,这笔钱完全可以买通一家军阀用作开拔费来打垮另一家,亦或是拿来购买大宗军火,武装起一支军队,当然也可以扩充工厂与学校的规模。 可穿越者们根本就没在这六百万的公债券上花多少钱啊——包括打点各银行的辛苦费以及盗印了数百万的汉口地名券在内,穿越者们在这一件事情上的投入共计不超过二百三十万银元——其中还包括了两张实打实的百万元通兑券。 而橡胶大王的言下之意,也正是整个华侨商人圈子里的风闻——近来飞黄腾达的华南集团一定有什么通向国民党上层的管道,否则这六百万银元的公债券是怎么回事?一家新成立没几年的企业如果有这么多的游动资金可以购买如此之多的公债券,那么这该是什么样的怪物? “当然不是个小数字啊,可我们也没有办法。”由于已经和几家银行串通一气准备好了说辞,所以罗雷也不怕说出所谓的“实情”了。“不瞒您说,二百万汉口地名券政府拿不出硬货来兑现,连贴水都不愿意。所以,六百万公债券,二十年后归还。” “原来是这么离谱的事情啊?”陈嘉庚一拍脑袋,“这明明是武汉那边自己不让地名券兑换现钞,现在就拿二十年的公债消债?” 这汉口地名券风波几乎可以说是国耻了,所以无论是宁汉两边都没有声张,而是用公债券暂时地堵住了银行的嘴。当然,最后这些堆积如山的新旧地名券国府依旧是贴了水收回,穿越者们投进去的四百余万地名券最后就变成了六百万公债,这贴水比例也没有向外界公开。 银行业者自以为是赚了一笔而弹冠相庆,为挽回了一笔损失而自鸣得意但他们大概都没有想到,很快四大家族就要挥舞着枪托和大棒,把这些所谓保值的债券都扭曲成一团团的废纸。 “是啊,天知道到二十年之后还是不是蒋校长,是不是汪院长坐庄呢。”罗雷摊了摊手,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就算是他们在上面留一根指头我都觉得没现洋顶事,更何况他们只是在上面签名。这年头,这些政客军阀签字顶个屁钱啊?” 穿越者们当然就没打算和那些天真的银行家与商人一样,等着二十年这笔钱兑现。很快国府就要来一手“整理债券”,表亏实赚地搜走大家的真金白银。然后接着一手就是“发行法币”,把一块钱兑定量银元的银本位制变成可以贬值的信用货币制,顷刻间公债的价值就一泻千里。不过这打算把公债当成子弹打的计划,罗雷是不会现在就和盘托出给陈嘉庚的。他要知道了还不得当场吓成个高位截瘫? “然后贵公司是怎么个处理法?六百万的白条合着有二百万现洋呢,也不是个小数目。” “嗨呀。”借着马车轮圈开始碾起小石头发出刺耳的声响,罗雷也开始壮起了胆子瞎编起来。“六百万公债全抵押给了各大银行,平息贷来了一百多万各家的实兑票子。不然这全集团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亏个十几万二十几万总比吊在那二百万下不来要好吧?这钱一周转不过来,咱们的实业可就全都要完蛋呢。” 橡胶大王的脑袋此时也是被大数字给冲垮了,一时半会就没绕过弯来好好想清楚二百万汉口票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二百万还是六百万的现钞,对于寻常的公司来说其实都算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我们东南亚华侨还真是错怪贵公司了对于贵公司的损失,我们也很遗憾”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说不定这笔钱二十年后还真的一文不少地到了我们集团的账上呢。”罗这会儿免不了使劲儿忽悠。“再说了,这也不是你们南洋华侨的错误,你们不也给国府投了不少钱么?” “是。”当年带头捐了一大笔钱的陈嘉庚现在回想起来还不免阵阵肉疼。“国府承诺过的事情到最后都没有多少实扣达成的,我估计这六百万最后也是镜花水月,罗老板你们还是不要太过于乐观为好。” 不久之后,陈嘉庚面对着由电脑做出来的账本,自然是一点破绽都没能发现。而就在他对于这滴水不漏的账本摸不着头脑,又忘记了那六百万公债券的同时,另外一个人正因为这六百万公债券而感到眉头紧锁。 “六百万公债券?”先前对着华南集团摆出一副强硬态度的虞洽卿这会儿刚上任国民政府全国经济委员会委员,天边就飞来了一条令他不太愉快的消息。“是真的?六百万?” “是,六百万,票子在各家银行的银库里,但确实是记着华南集团那几位董事的名字。”他的部下递来一份材料,“这是宋长官和各家银行商定的意思,所以先前没有告知您。” “阿拉可是中央银行监事!”虞洽卿这会儿还做着公债交易赚大钱的美梦,可华南集团认购六百万公债券的消息现在就有如一盆冷水,径直砸在了虞洽卿的头顶上。“这件事,他们不用告知我?” “可汉口地名券的消息,您也是过准了的呀。”这下属也和虞洽卿一样,兼了中央银行的职,所以现在特别委屈。“汉口地名券贴水换成公债分发给原所有人,原地名券作废这也是您签字同意过的呀。” “那,华南有起码四百万的汉口票子?!”虞洽卿这会儿算是失了神,手心里开始冒汗。“伊哪里来的这么多汉口票?都是真的?” “是真的。”这位下属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票面都由四大行的同僚检查过了,颜色和套版都不会出错。我们的地名券都是洋人承印,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华南这还真是弗好对付呢。伊捏着六百万的公债券,怕是要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咯。”虞洽卿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彼时的他手里还没有一亿三千六百万的全盘,能让他掌控的也只有上千万的债券而已——其中大部分还得投到市场上换成能让实业运转起来的现洋,左支右拙下来,能在公债市场上与华南集团手里的六百万针锋相对的“公债弹药”也不是很充裕。 他坐在大班椅上,屏退了下属开始细细盘算。 在虞洽卿兼任的职务里,还有那么一条叫做“上海股票交易所所长”的职位。此时国府自己也知道发行了这几千万的公债没个十年半载还不清,所以就找上了他这个上海滩的商贾头目,要用他的股票交易基本盘来“盘活”这些公债——不用细问,又是那套“压低买入,拉高卖出”的把戏。 而这个公债市场里玩的那套规则,毫无疑问是一个“零和游戏”。散户们进一步,大户们退一步。大户们进十步,散户们就全体破产——虞洽卿现在明白得很,建立这个公债交易市场哪里是为了“物料交流与资金流通”?南京国民政府就是为了用公债交易这个看上去能挣钱的路子,从民间坑来更多的银元,去填自己的欲壑与公债留下来的通天大坑而已! “呵呵,华南还用了这六百万公债去贷出现金,维持周转?”虞洽卿看着各处分行发来的电报,顿时就心生出了一条能把六百万公债吃进肚子里的毒计。“动阿拉的人也就算了,敢动阿拉的钱?阿拉今天定是要让你蚀本破产!”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江浙财团之路 “我劝和德(虞洽卿的字)兄还是不要这么激动为好。公债的生意是生意,和华南做买卖就不是生意了?” 陈光甫抖了抖了他手中的高档香烟,从口中轻盈地吐出一口云雾,“咱们换个话题,和德兄可知这桌上的瓶子里的美制汽水,现在是从国内的哪一个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吗?” 汽水在上海滩早就不是什么奇怪的舶来品。只不过这种棕红色的汽水有别于寻常的柠檬汽水与水果汽水,从颜色上就散发出了奇怪的气息。 “这叫‘可口可乐’罢?听说过,又是那个‘华南集团’拔了头筹,和太古洋行一起吞下了这汽水的远东生产和经销权。阿拉听过正广和的老板抱怨过好几次了,这又是华南抢了咱们的生意罢?” “他们动作快,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陈光甫摇了摇头,“我不是要让和德兄去记华南集团的仇,记住华南比我们多拿了多少钱。和德兄没发现么?他们每一步都走在我们,走在其他人前面。” “光甫兄(陈光甫原名辉德,后以字行世),侬这么一说,是打算和华南集团合作起来做生意咯?侬别忘了,是华南集团在挖阿拉的人,挖阿拉的生意做,侬还打算和他们合作?” “他们看得比我们远,难不成还要让他们把生意让给咱们?”陈光甫把烧到剩下一小段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语重心长地回答道。“咱们江浙商人,现在是什么都不缺,就缺钱和敏锐的嗅觉!” 他作为江浙商人集团的领袖,用银子作为选票和赌注投资了蒋介石。可这一次他的“押宝”并没有获得多大的成功——眼下蒋介石下野“退让为国”,可他代表国民政府送来的公债和江浙财团承担的“注资”事务却依旧阴魂不散,缠绕着这些曾几何时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确切说,江浙商人集团现在血也出了,钱也给了,他们急需个新的增长点。虽然在缺钱的看法上陈光甫和虞洽卿达成共识,但在增长点放在哪里,是放在华南集团及其代表的新实业,还是放在虞洽卿找到的公债投资?这两位江浙财团的举旗人明显起了争论。 “光甫兄想的大概是不太一样吧。”虞洽卿另外抽出了一根雪茄烟,用剪刀裁去了它的头尾,又将这根雪茄捏着在桌沿敲了敲,将它紧实的结构敲松。“光甫兄是觉得,江浙商人和华南集团能够和平共处,而且都能和气发财?” 陈光甫点了点头,回答道:“华南集团的实业构筑纲要,我已经委托人搞到手了。若他承诺的化工原料都能落实,那对我们上海滩的工厂是不无小补” “真是白日做梦。”虞洽卿点燃了雪茄,让烟叶的香气在口腔里扩散吸收,最后将一口浊烟统统吐出。“光甫兄难道就不看国外的情况?” 说到这里,虞洽卿的一口江浙方言顿时匿去,换上了标准的北方官话:“欧战已然结束,各国的工厂也开始重新抢夺商机,原材料出口的价格纷纷上扬。你我都知道,吴厂长就是为了对抗上涨的日本盐酸价格,才开始寻求自研盐酸的。” “所以,华南如果能够自制盐酸,那么” “不,自制盐酸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虞洽卿的手像是断头台上的裁刀那样果断挥下。“盐酸能解决,装盐酸的耐酸瓷呢?放宽点说,人造丝呢?剪裁人造丝的剪子,还有剪子原料工具钢、螺栓螺母呢?难不成他华南集团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能把这所有的原料全产了?咱们现在不找日本人买盐酸,他们其他的原料就不调价?——须知咱们的绝大多数原料都要走外洋呀!” “然后呢?”为了缓解紧张,陈光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顺手给虞洽卿倒了一杯。 “与其让吴蕴初去做这得罪日本人的工厂,不如让他回来继续主持天厨厂!日本人的盐酸涨价,难不成佛手味精就不能跟着涨价?真是滑稽之至!”虞洽卿越说越生气,手里的雪茄都捏得几乎变形,“他也不看看张逸云(天厨大老板)的儿子是有多么不成器,这么一甩手就让那不孝子快把厂给搬了去!” 虞洽卿算是没给他立身的所谓“民族工业”留面子,可陈光甫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因一次世界大战,列强停止和放缓了对华的工业品倾销,甚至还让部分订单流动到中国来,这才让民族工业有了立身的土壤。 战后的经济蓬勃发展,列强逐渐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废墟中重新强壮起来,这便又再次看上了这块开发不完全的“热土”,开始宰割起这形似无根浮萍的中国民族工业。 这中国大地上的民族工业看似能够达到“实业救国”的目标,可实际上这工业体系中重要的原材料——不说什么火柴头上面的化学药品,就说火柴上的木梗子和火柴盒的纸皮子,也不是中国自己加工生产的。 所以列强一旦抬高这些工业批量成品的价格,火柴厂要么抬价,要么倒闭。这听上去很残酷,但这就是一个只能出售廉价手工业劳动之国家的悲惨现实。而作为江浙商人的领头羊之一,虞洽卿当然清楚这些现实,和穿越者有着同样的睿智。 可他并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华南集团不仅想要改变这现实,更有着改变这现实的能力。在他的眼中,只有服从这现实的商人才能在这惨淡的乱世里生存下去,成为商场上的豪杰。 “佛手味精涨价,该买的还不是照样买?这不是最大的问题。”虞洽卿这会儿冷静了下来,继续狠狠地抽起了他手里的雪茄,“光甫兄,咱们这如果要建立一个原料自给,能够出口欧美的工厂和所谓的‘工业区’,你觉得最缺的是什么?” “环境?钱?” “就是钱呐,光甫兄!”虞洽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咱们的工人不像欧美,个个都能造机器,修机器,所以只能做点不须识字,用手就能理顺的活!所以洋行一边抬外洋原料的价,一边又要压他们制成品的价钱,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实业救国,实业救国!我们这厂开不下去,那些工人才是生不如死呢。”陈光甫这下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开始摇着头叹气。“工厂的东西比洋货贵了,外洋原料也比以前贵,我们不去提高工人的工作小时,或者降低工资,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也很绝望啊!” 同样的景象还发生在世界的其他很多地方为了战争的复苏,各国在大宗物资的生产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而结果也十分“漂亮”。但很快供方和求方之间的关系落差就被渐渐扩大,直到了撕裂的程度——物资“过剩”了,就在前几年江浙财团的商人彼此弹冠相庆时就以种下了今天这样的种子。 “对,所以我们要钱,要更多的钱,才能去逃开现在把我们江浙财团禁锢住的现实。”虞洽卿把燃尽的雪茄丢进垃圾桶,长出了最后一口烟气。“没有钱,想做什么最后都只能碰壁。光甫兄你尽可看一看咱们边上的同行,为了讨好个南京,讨好个蒋校长,然后压制住工人,他们和咱们花了多少气力,是不是几乎要把命都送掉?” 他这时候的话里可到处都是对陈光甫决议的不满。为了维持工厂的盈利运营,所有的工厂主都会选择去压榨工人,把他们的劳动变得更加廉价。 可就在这时,喊着维护农工权利的国民党和举起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大旗,旗风将这些江浙财团的商人的脸扇得生疼,甚至还出了血。在上海接连爆发四五次的工人起义让这些财团领袖越发紧张,很快就找到了蒋介石这条国民党右派的路子,并花了大价钱,开出了大加码让这位“校长”来清除那些对他们工厂不利的不稳定因素。 从事实的角度来看,陈光甫做出的决定是无比血腥的。无数的工人和学生都在枪弹下丢掉了自己美好的性命,可在陈光甫眼里,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两字而已: “花钱”。 江浙财团关心的是这笔钱到底有没有打点到了实处。好,现在既然钱花到了实处,工人们也不再反抗,那么他们就要坐下来继续找地方挣钱。 “可光甫兄不觉得么?我们单纯做实业是不可能挣到那么多钱的。南京国民政府的那帮家伙,用纸张和票子都能来这么多钱,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在这个实业的臭泥坑里为跳不过去而终日烦恼么?” 陈光甫这会儿不再喝酒抽烟,只是抬起头来呆滞地看着虞洽卿,只觉得他很陌生。当然江浙财团在这之前也玩过股票,炒过地皮,放过周转贷款。可他们的重心一直都在实业上——服装也好,酱缸也罢,航运和日用品那都是能摸到产品和家当的实业呀。 虞洽卿的意思不过太明显。江浙财团今后若要存续下去,是不是要跟着国府的大势,跟着世界的大势去放弃掉手中的实业,然后到金元沉浮的海洋里去冒险? “光甫兄一定也有侬自个的看法。”一番阔论之后,虞洽卿转而又坐回到了位置上。“但数千万的公债认购已经耗清了阿拉和同帮的金库。眼下同行的工厂要将日子踱过去,都是全靠着同行和租界银行的拆借放贷。阿拉这帮人不去寻一个新的财源,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趁人之危 “虞洽卿以中央银行的身份,提出要用一百五十万现票立刻赎回那二十年期的六百万公债。”罗雷挥舞起一张电报走到了会议室的首席,“各位意见如何?” 这密不透风的安全屋整整安静了五秒,随后打破了局面的是吴悠的拍桌爆笑。 自他开始,包括罗雷和新加入的诸杰义在内,全都被这封电报里的内容逗得长笑不止——就连平时显得拘谨的赵佳任与冷兴都免不了捂着肚子弯着腰笑歪了嘴,场面一时显得十分滑稽。 不知过了几分钟,总之是连王林翼搁在烟灰缸上的烟都燃尽了,罗雷刚拧开的易拉罐可乐都没气了,赵佳任桌上的咖啡都不烫了,穿越者们这才收拾起笑疼的肚子与接近脱臼的下巴,重新把屁股挪到正确的位置上,刚要开始说正事时,吴悠嘴边便又冒出一句话,让刚才在座所有人端正坐姿,调整表情的努力顿时化为了泡影: “往上海打个电报,让那家伙把新娶进门的小老婆借我,我只用一年!到期不仅不会只还他一条腿,而且能多给他至少一个孩子,比他这么开白条厚道!” 话音未落,这些年轻的穿越者们立马又都笑得东倒西歪。像罗雷这样平时就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好几个穿越者不是跺脚就是敲桌子,甚至还有人笑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连人带椅子一起发出了夸张的响声。 这场临时会议险些——不,已经变成了场闹剧,那么穿越者们将要回答虞洽卿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咱们放给南洋的假消息的价码是二百万呢,他虞洽卿何德何能张嘴就是砍五十万?就许他漫天要价?”会议重新回到正轨之后,赵佳任给出了一个很中肯又不失圆滑的意见,“我提议立刻回电,电告虞洽卿,华南集团一分一毫皆取自实业,即便以周转资金为重,六百万公债也应以五百万银元为价转让,岂能对股东之本,劳工之汗随意待之?” 回电很快就通过那个子虚乌有的“电报局”,直接跳到了某处的纸上,而后这张纸很快又被送到了虞洽卿的宅邸,递到了他的仆人手中。 虞洽卿这会儿正对着镜子处理着自己的胡子。而当他听到家仆念出电文上面的内容,险些就把剃刀往自己的脸上戳去。顾不得摸摸脸看有没有流血的他当时就抖着脸上的半边泡沫,分寸尽失地骂道: “五百万,五百万!华南集团看来是不打紧要钱啊?伊哪里来的钱?哪里有这么多的钱让伊底气这么足?真是遭了瘟咯,是哪家人在背后这么阴毒?” 一百五十万现银,这笔钱是虞洽卿的产业系统里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周转资金了。只要盘活这个公债的盘子,让自己变成绝对多数,那么一百五十万现银算什么?武汉国民政府也好,南京国民政府也罢,哪个不是在上海滩四处撒钱,把热钱丢得到处都是?而那些热钱,何止一百五十万——又何止一千五百万! 但只要六百万公债在那华南集团手里,在那个不在乎一二百万现钱的华南怪物手里,他虞洽卿就不敢去抬或压公债的价格。六百万在总数二三千万的公债里占不到绝对多数,可那就是根刺,正好地扎在了虞洽卿的痛处,不取是不行的! “这么着!”虞洽卿抹净了下巴上的泡沫与血渍,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火气,“五百万是全无可能,那请华南集团能否礼让为先,两边各退一步,今后在公债市场上各自留上一条联络渠道?” 虞洽卿这一手也是没有办法的下策。这时候的国民政府还不敢像后面发行法币那般流氓而强硬,起码的面子还是要顾着的——否则虞洽卿可能就要向南京进言,让福建省的省军去威胁华南集团“割爱”。而现在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华南集团能严守这六百万的公债券,至少对自己明盘。 “他还真以为我们是纯良的小绵羊,一心只想要‘挽回损失’!”赵佳任笑着把电文副本扯成了碎片,那笑容让他身旁的冷兴看着都有点不寒而栗,“也好,我们现在还不和他搞得太僵。我准备这么电复他,‘亲商人而远官僚’,陈会长之座右铭亦为华南集团准则你们看是不是很合适?反正过两天,时局就会教他做人了。” 到最后,虞洽卿都没有讨来一个准确答案,倒是自讨了个没趣。只不过他这几天真的没时间去抽身对付华南——孙传芳真的挥师南下攻打南京,光是这件事就够他烦恼的了。 “孙军进战浦口,下关遭受炮击!下关仅有江面防御的海军一部,战况告急!” 这是几天前的报纸。 “孙军昨日循运河南下,扬州仪征两地尽为孙军所占,镇江安危就在旦夕之间!” 这是前天的报纸。眼下南京的下关城区都在孙传芳的火力覆盖区域内,光是孙军架炮时偶尔的威慑性射击就已经让南京城区内人心动摇,不少南京国民政府的职员纷纷离宁去职,南下逃命。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是炮火。各家报纸的报导之下,在上海的江浙财团手里的公债价格顿时一落千丈,几乎都烂在了手里出不去——有谁愿意去买一家大几率要下野的政府卖出的公债呢?这行为和把钱往河里丢没什么两样呀。 而且这战况不仅导致江浙财团手里头的一二千万公债烂在手里出不去,场上有人出清着的公债价格还一路狂跌,散户抛售那些公债券的最低价格几乎就和废纸差不多。热钱一时间纷纷从公债市场逃离,甚至离开了上海往南或往东奔去。 “奈之若何?”心急如焚的虞洽卿这会儿真是要抓破脑袋了。“蒋先生到底能不能保证把南京转危为安地守下来?这可关乎阿拉江浙商人的存亡,以及国民政府的财政安全呐!国民政府还有好几期公债没有发,难道全都打算当废纸来擦腚?” 这时候蒋介石已经宣告下野,只是还没有回乡游历和赴日“考察”罢了。这会儿他的特使就施施然地站在虞洽卿等人面前,听取着这些商人的意见。 “第十军军长王天培的责任,蒋主席会另外敦促专人前往追究。”这特使不紧不慢,先给商人们来了一手答非所问。“至于南京,海军与第七军正在全力坚守。他们于前线卖命,还请各位商人能够尽力。” “特使你这句话什么意思?!”虞洽卿登时就听得不对劲,直把桌子敲得天响。“尽力,尽力,尽什么力?” “这是蒋先生的意思,现在海军和李先生第七军的军饷均还未发全,辎重的货款也还没有付齐。”这特使摆出无奈的姿态一摊手,“本来蒋先生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可你们也都知道,蒋先生已经礼让为国,下野淡出局势了。所以蒋先生也没有办法为各位做出什么保证,各位如果要保证的话,那得亲自到南京去一遭。” “哼,说到头不就是要钱?”虞洽卿捏了捏头皮,这特使的话实在是过于冠冕堂皇,让他一点反驳的能力都没有。“直说吧,蒋先生想要多少?” “这个钱你可不是给蒋先生的,别误会了,虞会长。”特使抖了抖领带,“海军和第七军留了一些账单,只可惜无钱付清,军心不免动摇。虞会长只需要将它们上面的款项付清,前线的部队就能安心作战了。“ 于是乎,虞洽卿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保证,便空着手望着特使离去。鬓角斑白的他摸了摸伤口初愈的脸,一声长叹听得让人十分心酸。 “咦?”没过多久,手上捏着电汇单的曾志璋一脸疑惑,找上了在安全屋休息的罗雷。“你看看这户头,备注为海军的罐头结清余款的,怎么会是上海的航运公司?” “啊,这个是虞洽卿的公司户头呀!”罗雷捏来了那张电汇单,稍微过目之后倒也吃了一惊。“数目对吗?和货款的数目。” “分毫不差,这个风格也和海军平日里不大一样。”曾志璋摸了摸后脑勺。军阀们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向来总喜欢擅自“抹零”,或是“赊账”,但是商人之间是不容易沾染这些恶习的,有些“行规”之类的因素在左右着他们的价值观。 “那应该是有人让虞洽卿帮海军付清这笔钱了吧。”罗雷摇了摇头,脸上倒是透出点惺惺相惜的神情来。“江浙财团自己以为选了正确的道路,结果自己反而持续不停地出血。为了实业的环境而放弃实业,然后在别人制造的金元游戏场里迷失自己,然后你看看,到现在就要给咱们付钱买实物产品,沦为别人的移动钱包是何等可悲!” “那我们还要对着上海滩的这些公司开始经济战么?”曾志璋听着听着,居然也动了恻隐之心。 “当然要了。”罗雷把电汇单随意地放进了抽屉里,转身面对那张写满了企业与公司名的黑板,“而且我们现在就应该出手啦。先吃下哪一家好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两线开战 碰! 一发炮弹带着拉长了的破空声,砸在了通济舰远处的江面上。因为炮弹装药不多,而且距离较远,所以通济舰只是轻轻地摇晃了下,并没有给通济舰带来什么实际伤害。 只不过,船上的船员们还是被溅了一身,姑且算是“魔法伤害”吧。 “妈的,北狗子真是丧心病狂,连晌午吃食的时间都不给呢。”操炮的军士擦去了脸上的江水,呸的一口唾沫就越过了栏杆往舰外飞去。“操,老子的肉罐头和饭也沾上冷水了,真他娘的晦气!伙夫,再给我盛碗饭来!” 此时此刻,南京城外南北两军的战况已经趋近于焦灼状态。一边是孙传芳军铁了心地要渡江,一边则是海军铁了心要保南京——两股失去了南京便都不可能存在下去的势力碰撞在了一起,自然是连吃奶的力气都全部用了出来,只为拼个你死我活。 “你们连续好几炮都打偏了!给我听好了,平时养你们这些混蛋就是为了这一刻!就只是那几条现在挡住了友军的去路,快把他们送到江底去!听到了没有?快发炮!打准一些!” “是,长官!”捏着电话话筒的炮兵部队长官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通济舰和其他长江上的海军军舰只要继续存在一分钟,那么渡江的军队就会被它们持续压制——眼下对于这些在远处炮击的炮兵而言,消灭它们就是自己这边最大的任务。“炮口调高三度,立刻开始装填射击!” 在他的命令之下,好几门不一样的牵引式火炮开始朝着江面射击。但就和孙传芳军参差不齐的装备情况一样,这些火炮也没有统一的观测和射击指挥——应该配有的炮队镜和测距仪之类的设备通通没有,即使在对江面曲射也只是瞎打而已。 寻常的枪械无法对这些炮舰造成实质性伤害,而孙军也没有什么能够平射的炮兵武器——哪怕一尊大口径机枪也没有,所以就只能继续靠着毫无准头的这些野炮山炮曲射,等着走一个狗屎大运。 “只要孙军料理不掉海军的那几条小破船,那么孙传芳就只能败退滚蛋,这是百分之百的事情。”捏起机器里掉出来的各路战报,向来是海军派的赵佳任有些不屑地评论道。“渡江这种事情,要么得要有绝对的实力,要么就得要有武装舰船的支持,否则就必然失败。” 虽然此时在江面上航行作战的“通济”、“楚有”两舰排水量都不过千吨,可它们的武装相较于孙军的渡江部队而言已经是相当强大了。光“楚有”舰上就有阿姆斯特朗十二生(120,下同)炮二门,阿姆斯特朗七生半炮二门,诺登飞一英寸快炮二门,马克沁机关枪两门。再加上足够防御机关枪子弹的甲板和炮盾,简直就是江面上不落的堡垒。 而孙军渡江用的船只不仅没有防护,多半还没有动力,在江面上就是海军炮舰的活靶子。先前抢渡的孙军没有打开局面,现在援军和后勤道路都被切断,大量的士兵在船上面对着炮舰直接举手投降,孙军的精锐已经十去七八。 换句话说,就算现在击破江面上的海军船舰部队,孙传芳也不可能在李宗仁的第七军面前把南京城吃下来了。而这对于孙传芳军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我才不关心什么海军,我只关心孙传芳这家伙和历史上一样输得很难看,那我们就可以抄底了。”冷兴示意安全屋内所有人保持安静,随即一通电话打到了太古洋行,“对,还是烦请上海分行代为购入二百万公债,价格嗯,事成之后另有一万佣金。此事务必对外保密,转让则贵行名义为佳,尽快,尽快。” 几分钟之后,公债交易所里的牌子举了起来。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二百万各式各样的公债销售一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庄家在内,都不可能有如此准确而全面,而且几乎是及时的情报。 他们多半都是捏着废纸般的公债,心存侥幸地在这血腥的修罗场里寻点小机会的可怜小人物,见到这二百万的大炸弹自然是一拥而上,也不问价格就把手中的公债递上去而当某个小老板心急如焚地递上手中的二十万公债券时,周围的嘘声也是一片连着一片。 “是哪家人这么抢先?不是我们的人啊,南京那边难不成有了新进展?”见有人不由分说就是往场上撒了一大笔钱,在场的庄家终于坐不住,冷汗津津地站起来从大厅走到办公室里捏起话筒就是一通质问。“什么?战况还不明朗?孙军还在往南渡?你最好给我查清楚,几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如果让他们抄了底” “嗯,这一条战线这样就算稳妥了。”约莫半小时之后,从太古洋行那边打来的电话就已经昭示着抄底行动的成功,冷兴这会儿已经要急着赶赴下一条战线,开始从衣帽柜中取出那些野外使用的衣帽鞋袜。“待会儿就轮到老罗老王他们值班,你让他们看着点局势,乘胜追击就对了。” “小队已经集结完毕。”与此同时,武然急冲冲地推开了门。“就等你了。冷主任!” “急什么急,等我绑好鞋带。”换上了军靴的冷兴白了他一眼,在绑好鞋带之后还不忘把那“禁毒”的红袖标别在薄绒的风衣上。“这样就妥帖啦。皮皮虾,我们走!” 二人顺着工厂大楼外部的铁质楼梯一路直下,从出门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在堆场上集结的整齐队伍。自从剿叶定国之后,这些小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齐整地聚在一起了。 “工厂里各位都可以停下手中的活儿,听我说上几句话。”在大楼的台阶上,冷兴接上了武然递来的话筒,他说话的声音顿时就穿透了厂房与车间,在整个华鸽罐头厂内回响。“各位一定非常奇怪,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一支这样的队伍齐聚于此。”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一字一顿地念道:“这是全华南集团的毒品复检情况,经排查汇总如下:华鸽罐头厂新增吸福寿膏十二人,新增吸黄白货三人;华南建设新增吸福寿膏八人,新增吸黄百货一人,系旧堤工处职员;华南农业金门分部新增吸福寿膏四人” 穿越者是如此努力地摧毁着闽南毒品的流通渠道,可依旧不能阻止某些富起来的华南集团雇员和工人踏进那道深渊。就在他们与江浙财团暗地里过招交锋的同时,集团里也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排查和自检调查,上百人规模的新瘾君子自此被清退——不论资历和地位,对毒品零容忍,这一直是穿越者们的共识。 “以上共计一百零五人。”武然把纸片叠起来,重新放到了口袋里。“这个准确数字是第一次告知各位,不过各位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同事,你们的上司,你们的下属因为沾染了福寿膏和更剧烈的毒品,所以失去了他们一切福利和待遇的事情吧。” 对于这些被清退的职工而言,华南集团的这一举措无疑是给他们判了死刑。在这之前只能是佃农的人既没有了土地也没有了职位;在这之前是“讨海人”的渔民不仅失去了岸上的居所,更由于船也是入股股份,违背了合同之后连船都失去了,只剩下白身一具;原先是苦哈哈的倒最为轻松,他们还能去码头和市场里讨点活儿做——只是他们的微薄薪水领得不仅辛苦,还被逐渐成长的华南集团一点点把生存空间挤占走至于落草为匪?与华南安全,与同金治安团为敌?那更是一无山头可投靠,二会迅速送命的死亡大道。 或几天,或几个月,他们都会成为街上的路倒,亦或是海里的浮尸。可穿越者们已经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去拯救这些可怜又可恨的掉队人了——他们能做的只有前进,前进,加速前进! “人沾染了这些该死的药粉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们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向各位职工兄弟姐妹们强调了。”冷兴的话语每个字上都挂着足以杀人的冰冷,可他的嘴却能依旧张合自如。“对于沾染毒品者,我们华南集团董事会的意见依旧一致,就是希望” “不,迫切希望,恳切希望。”冷兴觉得这样的措辞太轻,赶紧改口。“以最大的热情希望这些废人和即将成为废人的家伙,赶快死掉,去见阎王爷。体面或是不体面都不要紧,早点埋进土里就行了。” 这话一说出口,经由厂里的扩音喇叭播送到每个角落之后,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就看着车间里的扩音喇叭,或直勾勾地看着冷兴——要说有哪些人的看武然的眼神依旧保持自然,也就只有冷兴所直接掌握的那个禁毒办公室的前土匪小队了罢。 有些生产线的负责人甚至关上了机器,整个工厂顷刻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夏日里的热风和蝉鸣,真是诡异万分的一刻。 “为此。华南安全今日将启程前往长泰县,摧毁掉闽南最大的福寿膏加工厂,长通烟局!”从几个月前就憋了一口恶气的冷兴,这会儿总算将它全都喷涌而出。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旧仇未果 “坐,坐,这边坐。”面对着一脸狐疑的叶文龙,卢兴邦先是从厅堂跟着,请他坐到了客席上。“咱们先坐再聊,婉儿,去给客人上茶水。” “直接说吧,卢大哥。”叶文龙只觉得心口是一阵阵说不上的心慌。“心急火燎地叫小弟我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先喝茶,顶好的春茶。”卢兴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举起了瓷盏。“咱们品完这口再聊,给大哥点面子行吗?” 不对。叶文龙这会儿才发觉有名为未知的恐惧从心底里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大好的春茶也变得索然无味,手一滑嘴一松一瓷盏的热茶就下了肚。 “茶不错吧?比烟酒福寿膏都好,多喝点还对身体好。”卢兴邦话里有话,把瓷盏放回了茶盘上。这一整套茶盘和瓷盏连带茶具都是华南集团托人给他送的礼物,古色古香的让他十分喜欢——主要是用着长逼格,教人装逼讨人喜这套原则在任何时代都几乎是行之有效的。 “卢大哥变了不少哇。”叶文龙把瓷盏也跟着卢兴邦把瓷盏放回了茶盘上。“连福寿膏都不想提,看来是有更赚钱的生意?” “说实话,今天来就是跟义弟说这福寿膏的事情。”卢兴邦把茶盏推到一边,抹了抹手。“义弟的福寿膏生意,我和其他人合计了一下。怕是不能再要了。” “这什么意思?”叶文龙腾地就站了起来。“大哥,说好的分成呢?长通烟局说不要就不要了?” “别激动,别激动,义弟你坐下。”卢兴邦早料到了眼下的情况,倒也不慌不忙,给叶文龙倒了一盏茶。“这么说吧,咱之后不止要挣钱,还要进省政府从政,把你我的土匪底子都给洗得漂漂亮亮,一尘不染。” “这和长通烟局,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卢兴邦耐心十足,“你说这都从政了,鸦片烟的生意还能要吗?如果老弟你在乎钱,长通的分股损失我能一分不少地拨给你。” “怎么不能要?”叶文龙没接卢兴邦的面子,倒是和他卯了起来。“黑白两手,能挣一大笔的生意为什么不要?再说了,这不是钱不只是钱的问题!“ 正是掌握了长通烟局的货源和销售渠道,所以叶文龙才能依旧在卢兴邦的组织里保留点除却“营长”之外的地位——除却他之外,卢兴邦手下的上万人没有一个能比他更清楚“川土”的进货渠道,“铜盒膏”的出货路线倘若卢兴邦执意将这一条线上的生意彻底废弃,他就只是个坐着吃卢兴邦饭的饭桶,而不是棵动一动就能掉钱的摇钱树。 这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多大,那是可想而知。叶文龙自己深知只要走到领着一营人吃饭等死的那一步,那他和他的那一个营被卢兴邦吃干抹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当然不只是钱的问题了,堂堂一介省委员的幕僚,要不要名声?”卢兴邦现在也懒得再跟叶文龙绕圈子,面对他正色道,“这么跟你说吧,省长兼省主席杨树庄和华南安全禁毒办公室主任冷兴昨儿个向我发出照会,要求关停长通烟局以及各地一应附属之公膏公司,禁烟以利黎民百姓” “啊?”叶文龙顿时睁大了眼睛,又腾地站了起来,脸比那茶壶里的春茶都要绿。“关停长通烟局?华南?怎么又是他们?” 卢兴邦示意他坐下,咳嗽了两声之后才开口:“是,不要这么激动。这会儿华南集团的人应该已经快到长泰县城,今晚应该就会把长通烟局给封了。我说什么,你说什么,都已经不管用咯。这不是华南一家的事情,省长那边的意见你也不得不听吧?” “我得马上回去!”叶文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和所谓的“兄弟情谊”,又站了起来就将要走,去拯救他那即将被华南安全大浪掀翻的“长通烟局”。 “啊,义弟要走也随意,只是”卢兴邦倒是安坐首席,抬手示意护兵和婢女们不用阻拦,“只是你还觉得,你的那些烟枪兵是华南安全手里那百来个‘假洋鬼子’的对手吗?” 叶文龙这刚抓起自己的薄外套,听到了这句话却有如被电击了一般怔在了原地。是啊,他打得过吗?那个护卫在长通烟局制造福寿膏作坊里的连当然不可能抵挡得了华南集团的洋鬼子,可自己一个营投下去又能如何? 可心急如焚的他万万不可能想到,战斗已经灼烧到了长通烟局的工厂里,就算是他现在带着一个师赶赴长泰县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待会华南的洋鬼子进来,咱们就给他一梭子!”在长通烟局工厂外的某个通道里,几个端着土造冲锋枪的积年老匪将手指牢牢地扣在扳机上,还彼此互相打气壮胆。“他们再怎么能打,那身体也是皮包着肉,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本事,那些都是神棍!更何况咱们手里的还是手提机关枪,一捏扳机那不还是个枪林弹雨,大不了拼了老命跟他们换!” 而在门外,一群同金治安团的士兵整压低身子,靠在了坚实的墙壁上——而正如同操典里所要求的那般,脆弱的的木门及其延长线上什么人都没有。 领头的刘耀辉从携行具里掏出了一颗通体翠绿,沟渠分明而活像个菠萝的新玩具,但只是将它整颗取出,同时对着靠近门的小队新副手孟昆做了几道简短的手势。 孟昆立刻心领神会,小心地背靠着砖墙,用手指尖把那没有锁的木门用力推开。与此同时,刘耀辉早已经拉出了米尔斯手榴弹的保险销,一枚拉了弦的黑影就这样出现在屋内老匪们的面前。 “这是什么?炸弹?!”老匪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地目睹了这颗翠绿色圆菠萝的落地。可他们觉察出这东西的真身时,那手榴弹撞针外冒出的硝烟已经愈发浓厚——他们正是靠着这硝烟辨别出这“新玩具”之性质的。可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手榴弹真正见诸于这些拙劣的土匪武装,就最起码要等到1927年巩县兵工厂开始批量制造国产版的德国24木质手榴弹之后。其余的正规军虽然也有进口米尔斯手榴弹这样的“新式武器”,但流落到土匪武装和民军手里的数量相当稀少。 在这个时间点,把“手提机枪”当成宝贝的这些土匪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从印度来的皇家兵工厂工程师并不是空着手便来再次评测和试射“ki”机枪,应穿越者的强烈要求,他带来了一些“土产”——譬如两箱1918年生产的米尔斯手榴弹,还有一些用于工程使用的军用炸药与雷管,定时起爆器 在屋内土匪们不可能看得到这些细节,也不再会有任何机会去得知这一切。一声刺耳的轰鸣之后,整个砖屋平房都在颤抖——木板做成的屋顶抖动尤其剧烈,木屑与灰尘纷纷掉落下来,在士兵们的肩上与钢盔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白壳。 “保持警惕!”上了刺刀的同金治安团小队士兵可不会在意这些衣上的灰尘,一脚踹开门便鱼贯而入——这会儿房间里的土匪也就死了一半,还余下两三个浑身都是破片伤,拿不动枪在地上躺着挣扎,可也离死不远了。 这第二个进房间的刘耀辉倒也不由分说,端起带刺刀的步枪一个箭步上去,刺刀见红扎进心窝,顷刻间就结束了那个离房门最远的土匪的性命——他原本扭曲着的手臂这下像是断电了那般,抽动了一下便颓唐地瘫软到了地上。 “这里是b组刘耀辉,西侧厢房已经清除,没有伤亡!” “确保一个不留,确保一个不留啊。”在数十米之外,指挥着自己麾下前土匪搬运着堆积成山的烟土的冷兴面无血色,“命令没有变化,不管倒没倒下,全部补刀!这里是毒窟,是罪恶的源头,你们决然不能在这里行妇人之仁!” 此时的武然捏着格洛克,背着半自动恩菲尔德在外侧警戒可能存在的援兵,对电台里的对话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皱着眉头对冷兴的杀戮态度有些不满,可是他没有力气去反驳冷兴的越级指挥——武然深知冷兴的判断是出于现实,不仅是现在的现实,还有以后的事实。 倘若有一天,他们真的能亲手惩罚制造济南惨案的倭寇,或是将第六师团、第九师团、第十六师团等所有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日军锁在包围圈内,“一个不留”的命运又怎么可能得以避免? 这些军人和武然穿越虫洞之前的那些军人不一样。武然和他的同志们是为了捍卫和平而参军,而这些军人从他们出生到他们加入华南集团一直到现在,就从未得以享受过真正和平。现在的华南安全和穿越者们,充其量也就是带领着他们在复仇而已。今天是向害得无辜农工家破人亡的制毒土匪复仇,明天或许就是向着侵略邻国的倭寇复仇 “东南方向,发现逃跑土匪但好像是个孩子,没有武器!”部下疑惑的报告声,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武然摇了摇头,重新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射击,追击,补刀,遵照冷主任的命令,务必不留活口!”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新恨又来 “阿妈,阿妈,这些兵是哪里来的,是叶营长派来的兵吗?” 孩子无知地指着门缝外荷枪实弹,看起来十分威武的同金治安团士兵,可做母亲的却惊恐万分,赶紧把他的手摁下去,嘴遮起来。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山村,可早就成了是非之地——遭了今天这样的祸与难根本就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崽,别说话!”他的母亲压低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山头的另一边。没错,那里就是叶文龙的“长通烟局”。往难听点的方向说,那便是叶文龙的“制毒工厂”。 眼下,那里噼噼啪啪的枪响声和爆炸声,这里的村民们是听得一清二楚。毫无疑问,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战斗,而这战斗又和他们面前的这些士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不会是什么好的联系。这母亲寻思了一会儿,便抱着不明所以的娃儿,推开了米缸的盖子,却发觉这米缸满了四分之三,没法把孩子直接藏进去了。 这年代,寻常人家的米缸哪里能这么满!可这母亲倒也不含糊,狠劲儿用上把孩子当成葱塞到了米堆里,白花花的大米顿时就溅得到处都是。 这要换成其他的农民家,肯定是急得连孩子都能丢在一边,就低身去把满地的大米收拾起来。这年头能吃的上一干一稀的人家都少,哪能这么糟蹋大米呀! “三崽,藏好了,别出声,天塌下来都别出来,等我揭盖儿!”他母亲不顾小儿子那惊恐的眼神,直接就把米缸的盖子扣了个严实,只留了一小道缝隙。“藏好了,可别出声呀!” 盖子盖上还不算,这中年农妇急忙几脚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扫进了墙角案底。做完了这一套,她才重新回到门缝前,一面瑟瑟发抖一面观望外面的情况。 而在这农妇的视线之外,叶承业此时也眯着个眼睛,打量着这乡村里的一草一木。和寻常的那些村庄不大一样,这里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不免吊着些腊肉风干肉等干货——明明看不到牲畜家禽的影子,可肉类之类的东西一概不缺,这是很不正常的情景。 他和另外一个小队奉了武然的命令,将这个村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各制高点和树冠上都已经部署了复数士兵构成的观察哨和信号枪,不容任何一个外人走入,也不准任何一个村民遁逃。 “制毒工厂的这些个工匠工人和土匪,可不是在这个厂里像个木牛流马一样工作下去就能存在的。”走在刚攻陷的长通烟局仓库里,冷兴的脸色却依旧沉重,看不出有哪怕一丝胜者的气氛来。“他们也有家庭,他们也要人做饭送饭,他们也要养育子嗣延续血脉,甚至还有父老要赡养” 低语般的絮絮叨叨突然停顿,取而代之的是冷兴转过头来对着麾下小队的小队长突然问道:“叶清迅?” “到!”膀大腰圆的屠夫挺直了身子。 “我问你一个问题,”冷兴指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鸦片烟粗料和另外一边的铜盒膏制成品,“我打个比方,这边堆起来的包裹的是土匪们送过来的,他们杀死的无辜民众,这边是处理好将要卖到阴曹地府的人肉,那这里的土匪和工匠是不是人人手里都沾上了鲜血?” “那是当然!”对着上司这奇怪的比方,叶清迅虽然有点反胃,但也毫不犹豫地依照一个常人能有的逻辑做出了正确的回答。 “那么,靠着这些料理人肉的土匪工匠挣来的冥钱买饭烧柴过活的家庭,是不是也等于在喝人血,吃人肉?而他们的孩子是不是靠着吃人肉长大,而他们的父母是靠喝人血养老?” 说到这里,冷兴的头忽然稍稍歪了下,活像了断线的人偶:“算了,我已经知道答案啦。同志们,跟着我,要开工了。” 山头这边的制贩毒工厂长通烟局,和山头那边的小山村终究是脱不开关系的。因为有着那个山村里的农妇家人为这边的工匠和土匪淘米造饭,暖床洗衣,这边的长通烟局才能在人的控制下维持生产;而也因为有着这边长通烟局通过祸害八闽大地的人民而获得的大笔银钱,这小村庄才能在不从事种植业和养殖业的前提下继续存在。 虽然那村庄看起来楚楚可怜,并无罪恶。可没了它,长通烟局不仅不会存在于此,更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而这,还仅仅只是相对善意的推测而已。长通烟局要将原材料从四川运来,转而将产品运抵外部世界进行销售,都需要叶文龙匪帮一个翻山越岭的运输队伍。而这个山村要在与外界相对隔离的前提下保守长通烟局的秘密,以及维持长通烟局的生产秩序之存在,也需要外界连续不断地运来各类粮草——譬如f队队长叶承业所看到的那些腊肉风干肉,以及农妇米缸里能填得满满的大米,全不是本地所产,而是叶文龙麾下的运输队定期送来的给养。 “烟局这边继续搜,说不定能有什么暗层或是地窖。”冷兴这刚要带队伍转移战场,突然就又回过头来这样嘱咐着武然。“叶文龙应该不会把藏着的财产,或是烟局的账目放在他那危险的身边。如果在哪里的话,就应该是在这烟局里” 冷兴说着说着,又把中指伸出,瞄准了山头的另一边,“或者是在那个村庄里。” 这段山路并不是十分地长,也不是十分陡峭。它只是循着最高峰的等高线从一处山包的顶端绕到另一处山包的顶端,所以冷兴带着队伍大步流星地踏了几步,一座看上去相当朴实的村庄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为了防野兽建造的篱笆墙,倒成为了咱们封锁他们的最好工具。”随口评论着这村庄的外部设施,冷兴这就撞上了在村口等待的小队队长叶承业。 “长官。”早已等待在这里的叶承业立正着行了一个点头礼(华南安全眼下还没有规定军礼形式),“任务已经完成,另外我要纠正您的观点。这篱笆墙不仅是防山内的虎狼等野兽,主要还是防御咱们这样的入侵者。” “能有什么用呢?”冷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程度的篱笆墙不要说我们了,在弓兵面前也是不堪一击。里头的村民呢?” “应该可能会有人持有枪械。”即使这是一场成功的突袭,叶承业也依旧得出了谨慎的结论。“至于村民,现在应该是一个不漏地都在这个篱笆墙的包围里。另外长官,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个村庄不和长通烟局毗邻?烟局旁明明有那么大的空地。” “是是因为这样。”冷兴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身后的前土匪叶清迅就举手回答道。“烟局在精制烟膏的时候常要焚烧掉无用的废土,那时候的烟厂就好似是一个大烟枪,会让整个村的女人和孩子都染上鸦片瘾的。” “所以说这些人才该死嘛。”冷兴一摊手,“自己明知道鸦片烟会害人,会害死人,会害死吸毒者周边的人,可他们依旧依此为生,还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富有!” 说罢,冷兴从背包里掏出了个使用多次的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对着村内大声喊道—— “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这泛着电音和吱吱声的喇叭响,在这深山里的山谷和悬崖边,在村镇里的屋檐间反复回响。这跨越时代的拷问,让村民院中的房门,悬挂在架子上的干货和干肉,以及他们家中的米缸木床都免不了一阵阵地回响震动。 “这村里所有的人!”冷兴缓了缓有些冒烟的嗓子,“我给你们一刻钟。所有人空着手走出你们的房屋来,到这村外的土路!” “如果”冷兴的眼神一闪,顿时就变得十分冰冷。“如果你们有谁不愿意从屋内走出来,或是将什么武器带在身上的企图,那我将直接认定你们有罪!如果愿意反抗的话,我们将会用机关枪和快炮奉陪到底!” 前一句话还没有效果,后一句话就效果显著了。村内顿时掀起了一阵骚动——老人和孩子们自然是迅速地夺门而出,生怕因为慢了一步而丢了性命。 “阿妈”米缸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旋即就有一只手在推动着米缸上的木板,“阿妈,是那些兵喊着我们出去吗?阿妈?” “崽!别动!”他的母亲害怕地从门缝外飞奔回来,一把按住了米缸的盖子,将盖子移回原位。“你的阿爸和大哥恐怕已经已经崽,听话,不要出来,就算是天翻了都不要动!” “阿妈,我害怕”米缸里的孩子这会儿也感染了外面的气氛,大概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阿妈不要走” “阿妈得走,听话,活下去”这母亲的眼泪沿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掉落,随即一狠心就跑离了米缸,摔上了门向着村口走去。 早知今日,何必要跟着丈夫来熬什么烟土,做什么铜盒膏?闽西北山里的生活虽然是艰苦贫穷,可哪里又会遭上这灭顶之灾? 而在村口外,冷兴和他带来的十二人个个都端枪肃立,堵住了唯一的下山通道。妇孺居多的村民稍一合计,就选出了村里“德高望重”的一个老头儿出面,拄着拐走到了为首冷兴面前问道: “这位军爷,今天在这里召集我们,是为何等见教?你们又是谁的兵马?” “我们是什么不重要。”冷兴倒过手去,指着对面山头那个正在熊熊燃烧着的长通烟局,“你们总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吧?” “叶叶营长的烟局。”这老人?地回答道。 “那么,你的孩子,孩子的老婆,孩子的孩子。”冷兴很“亲切”地看着那老人浑浊的瞳孔,“是不是在里头做活,或和那个烟局有关?” “没没有,我们都是良民,哪里敢碰那烟土生意”这老人也是被明晃晃的刀枪吓得失了神,开始说起瞎话来。“碰了碰了烟土福寿膏,是要死人的哇军爷您看” 还不等他竹筒倒豆子倒个干净,冷兴便开始笑起来。这阴森的笑声透过他手中的扩音器,把整个村前的队伍都吓得瑟瑟发抖。 “是啊,碰了烟土,是要家破人亡的。所以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孩子,才把你们安排在这里,而不是长通烟局旁边的空地上。” 在冷兴的背后,叶清迅摇了摇头。他已经料到了结局 “怎么?我说得没错吧。”见队伍里不少人就此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冷兴便径直掏出了格洛克手枪上膛而后扳起保险,一枪抵在了那老人的头上。“至于和烟土无关,那更是愚蠢的瞎话。你们的院落里没有猪羊鸡鸭,却有腊肉腊鱼!这里方圆十来里找不到田地,却能在你们的脸上看得出你们家里的米缸常年有余,才能把你们一个个养得肥肥壮壮!” “军爷,不要杀我,这些都是瞎话,是瞎话我坦白我的儿子,在那烟局里”在冷兴的枪口下,那老人终究是屎尿齐流,道出了实情。 “那我还跟你这为老不尊的老王八蛋废话啥?”不等他说完,冷兴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红的白的顿时在地上溅了一滩。“来吧,各位,我今天就是要这么干脆利落地问题解决啦。各位如果有哪个和那边的烟厂毫无瓜葛,尽可以站出来,走到我的身后。” 人群没有骚动,没有动作,只是漏出几声啜泣。顷刻间,这啜泣就变成了哀号,哀声漫山遍野地朝着冷兴袭来。 “军爷,请饶过我的孩子吧,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军爷,军爷,开开恩,给我,孩子和孩子他爹放开条生路吧给您跪下啦就当是给菩萨添些德” 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冷兴面前的村民就几乎全跪下了。热泪从他们的眼眶中充满而溢出,一滴滴地砸在了泥土里——那是乞活的眼泪,是这世上最能使人心软,打动人的液体。可冷兴和他的下属依旧如同狂浪面前的礁石一样,站立着巍然不动。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发善心的恶魔 “看来是没有呀。”见人群跪着哭着就是不动,冷兴这下也算是踢到了钢板。他将手枪扣紧了保险重新塞回腰间,转头过去就用无线电和武然交换起意见来。 过了很漫长的几分钟,冷兴这才转回了身子,静悄悄地看着各位村民——此刻的他们已经哭不出,也闹不动,就整齐地头顶住泥跪在冷兴的面前。 片刻之后便有一个士兵骑着缴获的马匹,将一个布包递给了冷兴,又转身骑马离开。武然的命令如此要求,他也不知道那个布包里头是什么。 “刚刚,我的良心在痛,它要求我放你们活着下山。”冷兴提着布包袱的角,倒着抖开了这个包袱。 不包里头掉出了几盒“铜盒福寿膏”,还有两杆顶漂亮的铜镶银质烟枪。“这也不知道是谁的遗物,不过抽两口的话,是没有关系的吧?更何况这还是‘活命烟’呢。” 说话间,他把这烟枪从地上举了起来,旋即又丢到回地上,“真臭,这都什么味儿?算了,不跟各位废话了。愿意活命的,把它拿起来抽两口,然后从我身边下山,就这么简单。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开始吧。” “吸,吸,我这就吸!”众目睽睽之下,便有一个中年男子首先迫不及待地三步并做两步,几乎是跪着将那半埋在地里的烟枪举起,抖掉上面的泥土就摆出个正确的姿势,而后熟练地掀开铜盒盖子 “诶,看不出居然还有人挺熟练的。”冷兴看着那男人佝偻着身子,却手脚麻利地装填着烟土用起洋火点烟,悄然不屑地呸了一口唾沫。 “看他的手,”叶清迅也小声却带了点地疑问附和道。“那黄斑,就是长期被烟枪烫伤的痕迹嘛。不过长官,你真打算放他们走?这些可是真恶人” 和叶清迅一样,他周围的禁毒办公室雇员也都以不理解和狐疑的眼神朝着冷兴看去。这答案明显和他们日常认识的那个冷兴不大一样,今天这位袖口扎着红标的仿佛就是个“假的冷兴”。 “那当然不能呀。”冷兴一边小声回答,摇着手指打消旁人的疑惑,旋即又大声打压道,“不要心存侥幸,那些不愿意抽福寿膏的人我将会将他们一个个严刑峻法地处理掉,用来赎他们的亲族造福寿膏害人的罪!” 在这样的威胁下,只有冷静并保持理智的人才能做出的判断。而冷兴面前这些卑躬屈膝只为了苟活的村民们则两者都不具备,只能盲目地拿起烟枪吸上一口“救命烟”,然后昏着头就走上那下山的道路。 “我只说了放他们下山,可没说放他们活着下山。就待会儿半山道上会有咱们的人用步枪一个一个地钉掉他们,权当射击练习。”冷兴打压罢这些村民之后,又转头侧目对着叶清迅等人小声说道,“只有那些宁死都不愿意碰烟枪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啊,啊,是这样啊!”叶清迅这才挠挠后脑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平时就让你好好听话,不要直接理解,要多动动脑!”对自己的这位首席“爱徒”,冷兴一直是恨铁不成钢,就希望他在醒悟之后能够机灵起来,这会儿抬手就是一个栗子敲在了他的脑门上。“话说回来你要是在这村民的队伍里,你会选择抽还是不抽?如果抽确实能保住你的一条小命。” “不抽,绝对不抽!”叶清迅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这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原则无小事” 对他十分肯定的回答,冷兴也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这些制毒村的村民已经接二连三地拿起了那两杆漂亮的镶银烟枪,在冷兴的面前就像作秀那般狠命地抽上两口烟,再让浑浊烟气从鼻腔里喷涌而出。 本来这些制毒村的村民或许能够分辨出树冠上、山岩间隐藏着的危险,听出被消声器隐藏起来的枪声,但就是他们这会儿吸进肺叶里的,这股带着麻醉和遗忘气息的毒气能将他们本来正常的神经末梢打磨迟钝,弱化他们的听觉与视觉,甚至于蒙蔽他们的第六感。 而他们将要遭遇的敌人则是至少经历过一次实战,比方圆百公里内的其他势力都要精通于山地作战的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换言之,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 面对着这些正规军,他们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他们又给自己的坟头填了一铲子土,吸进去了那么两口足以成瘾,也足以致命的毒气。 “他们已经死了。”看着好几个中年的村民带着初吸反应,痛苦地捂胸摸肺,沿着山路缓缓挪下去的背影,冷兴小声地摇头道。此时他面前的那杆烟枪已经重新放在了地上,仅存的十几个村民瑟缩着身子,相互抱着和跪着,躲避着冷兴射来的寒冷目光。 “就这样啦?”冷兴毫不客气地举起之前收回到枪套里的格洛克手枪,“还有吗?我一直是言而有信的人,你们可不要想着让我食言呀。” “开枪吧!”十几个村民中,此时居然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站了出来,挡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做福寿膏的是我爹,我和我娘有罪当诛,死死而无悔,十年后又是一条好,好汉,开枪吧!” 一阵豪爽的笑声在风中散开,飘扬了很远。所有和冷兴不是第一次见的人都为之惊讶:这家伙上一次如此干脆地发笑,是什么时候? “好汉敢问尊姓大名?生于何年?”笑声刚罢冷兴这便压低了枪口,对着这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半大小子问道。 “姓班,名家明!”这小子全无怯意,直对着冷兴的话锋。“是民国七年生人!要杀要剐,这位好汉给个痛快!” “哼,请恕我无法如愿。”冷兴横过手枪的握把,冷不防就把枪口对准了某个愣在当场的,吸过了大烟的村民。短点射的枪声消散之后,那村民带着惊愕的神情,捂着胸口就栽在了冰冷的地上。 “你为什么要杀他?”班家明这下也吓坏了,“不是已经许诺了,抽了大烟就放他们走的吗?” “我说过放他们走,可也没说是放他们活着走下山呀。”冷兴再度收起了枪,用手比成枪状,做了个“bang”的动作。“孩子啊,我们来这里是要缉毒的,是要把这个福寿膏工厂一把火烧掉的,你难道真那么天真,觉得我们会让愿意吸福寿膏鸦片烟的人活着下山?” “那,那我们呢?”班家明刚才明明还一副英勇的样子,这会儿却阵脚全失,一点好汉的气息都没有了。“你难不成还要把我们全枪毙?” “哪能啊,死都不吸毒的人,那我还是能给你们一个机会的。”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说?”班家明的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冷兴抬高两手,装成无辜状笑道:“我刚刚只说了放他们下山,以及用严刑峻法处理你们,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呀。” “这严刑峻法” “没有什么大罪过的人,为什么要害怕严刑峻法呢。”冷兴摇了摇头,“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害怕严刑峻法,给我记清楚了,孩子。” 说罢,他才把头转向依旧跪着的妇孺村民,“站起来吧。能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至少你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这一次的话你们直接理解就成,我向老天爷保证。” 一行人很快进了村子,一路无言。冷兴的小队成员混着武然的同金治安团小队成员开始进村搜刮财物和寻找账目等情报,冷兴和叶清迅则和这十八个村民一起坐到了其中一户人家宽阔的大堂里,开始谈起了正事。 “我知道,你们一定都很恨我,恨我这个让你们家破人亡的刽子手。跟你们直说吧,长通烟局眼下已经被我们洗得一个人都不剩了,你们的丈夫兄弟孩子估计还在里头吧?” 一开席,冷兴依旧不给这村的人家情面,就直接把场面挑明。“家明,恨不恨我?我要听实话。” “我爹,我大哥,全都是叶营长的兵,都在长通长通烟局,我,我恨你!” “实话,很好。”冷兴看着班家明那发红的眼睛,惋惜地摇了摇头。“但你看起来读过书,你能知道他们都犯了什么罪过吗?” “不不是很明白。” “那你是不是明白烟土为什么不能抽?” “我爹说过!”班家明母亲那惊恐的眼神并不能阻止这个胆大的孩童继续和冷兴交流。“我爹说了,烟土死都不能碰,三号五号都不能碰,碰了就要打断我们四兄弟的腿!” “啧,当爹的造福寿膏,有这种自觉确实不出意料。”冷兴用食指敲了两下桌子,“那别人碰烟土呢?你爹造福寿膏,总得要别人去碰吧?难不成你爹能管天下苍生,把所有瘾君子的腿都敲断?” 在这样的质问面前,班家明的嘴终于哑火了。他的眼眶浮着泪水,直视着这让他的父兄一起携手见阎王的杀父仇人——他有仇恨,有怨火,还有不解想要展示给这位刽子手看,可此时不知有哪里来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压在座位上,封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能言语,只能聆听。 “所以为了管到天下苍生,让这天下不再有新的,会被敲断腿的瘾君子,我们只能让你爹去死。”冷兴换了一副怜悯的面孔对着这个未满十岁的孩童,“你能明白这意思吗?”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凶手是谁 班家明还来不及回答,从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同金治安团战士,手里握着本发黄的纸册。 “报告,已经发现长通烟局之账册,武指挥官命我将它递交与你。”这战士放下了账册就往门外走去,没多往房间里看哪怕一眼。 “挺能啊。”冷兴翻开了账册,看着上面一笔一笔的资金来往,突然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对着面前的村民问道,“这上面的‘叶金水’是谁?看上去这应该是这烟局的主事人哇。”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开口。而在迟疑了许久之后班家明的母亲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刚刚长官你枪毙掉的那个老头儿,他儿子就叫叶金水。是叶营长让他管着长通烟局的。” “哦,那应该是死了。”冷兴摇了摇头,“只可惜他爹也死球咯,那么这本账簿的真实与否也就没有第二个人能证明啦?你给说说,这村里现在还有谁能管着长通烟局的事情?” “我我我不知道。”妇人露出惊恐的眼神,“我的丈夫只是个熬猪油的” 冷兴懒得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翻看起这账册。他当然知道这种匪帮的小头目很可能会做两本甚至三本账册,其中只有一本是真俗话说狡兔三窟,用在这种土匪的身上是一点都不假。 不管这本账册到底是真是假,这上面的数目大抵上应该不会有很大的误差。 “三月廿一日,黔土二十担入库。每担(注:五十千克)合运费路税小计叁千银元,连带谢礼共用去六万二千银元整,以交行票付讫” 一吨粗制鸦片。冷兴舔了舔嘴唇这得做成多少盒福寿膏和“烟丹”,去祸害多少人?虽然这一吨烟土在全国年产一万两千多吨的大潮里只能算沧海一粟,可这要放在现代妥妥的就是能震动全国的大案了。 “四月五日,厦门思明五老峰烟馆前来订货,购现货铜盒膏十二箱,收款合计一万二千银元整,以中央银行现票结清付讫” 他再往后一页一页地翻,上面记载的无非都是这些字眼——买柴火煤炭,买猪油板条箱,买白铜盒,买烟土,买米肉油菜,以及卖福寿膏。而其上行走的账目数额也相当惊人,几乎能和金门一县之人口一齐供职的盐田渔业综合体相提并论了。 “罢了,罢了!”他看到心烦处,把账册丢到了依旧瑟瑟发抖的村民面前,“我是看累了,你们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兄弟挣过多少‘大富大贵’罢?你们可以看看,尽量看,不打紧的。” 此言一出,几个识字的村民们盯着这本账册,就像盯着财宝箱子一样,流露出贪婪的眼神来——可那黄旧的封皮又神似阎王爷的索命簿,让他们僵着不敢越雷池一步。 “班家明,你来看,读给他们听!”看着识字的村民最多也就三、四个的样子,冷兴有点不开心了。 班家明先是迟疑了下,随即手忙脚乱地拿起账册开始朗读起来——就好像他平日里朗读百家姓,朗读千字文给他的母亲听一般。 而这孩童稚嫩的声音不是冒着铜臭味就是泛着血色,使得在场的村民们脸上都纷纷挂着惊讶的神色——这惊讶的神色并不让冷兴为之惊讶,换言之,这是“预料之内”的结果。 除却班家明的声音,房间里安静极了。村民们一开始都惊叹于钱款数额之大,很快就开始计算这一来一去之中,长通烟局到底挣了多少钱——而挣了钱之后,又有几分钱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这几分钱又占了总盈利的几成? “烟土来,福寿膏去,聚拢万两黄金。”等到班家明念了大概有足足三页,冷兴这才发话让他停下。“祸害黎民百姓成千上万,而你们就真的以为,你们在烟局里头的亲人靠着做烟土生意挣到了大钱?” 冷兴的心算绝不可能比这些村民更慢。长通烟局的福寿膏生意到了垄断制成品专销渠道的这一层,盈利率是百分之二百起跳——更何况粗制烟土经过各省的抽税、加捐价格也低不下去。 而这滚出来的高额盈利,九成都和这些亲手做出福寿膏的工人无关。他们的罪责理所当然要追究,可在他们之上的匪帮成员们理应承受这些来自基层家属的怒火。 “好好算一算,他们是不是把九成以上的钱都拿走啦?。”冷兴笑着交叉着双手,注视着有些呆滞的村民,“我换个说法,如果叶营长肯多拿个十万八万块钱去多请些护兵来保护你们,我们同金治安团的百来号人怎么可能攻上这里?” 冷兴说起谎来当然是脸部红心不跳,再说同金治安团不走正路上山的突袭细节,这些村民也没必要知道——只见他稍作停顿,继续正色道:“只可惜,他把这得资巨万,都拿去到上海租界购置房产,讨新的姨太太,以及招兵买马准备大闹一把啦!哪里还管得上给他生银子的你们?” 穿越者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明确叶文龙的行踪,可叶文龙透过银行行走的资金流,穿越者们是看得一清二楚。叶文龙部正在“蓄力”,很可能将会在未来的几个月里有大动作——所以穿越者们才要动起摧毁一举长通烟局的主意,一方面是为彻底禁烟,更重要的是让正在谋划着什么的叶文龙后继乏力,感受一下没钱寸步难行的痛苦。 而这些为叶文龙造福寿膏的土匪和工匠,虽然还没有到吃糠嚼麦的地步,甚至还有一口好饭可吃,但这无人深山上的日子也未必是那么好过的。譬如女人想买布做衣服只能给送烟土和给养来的匪帮头目打声招呼,期间又免不了被多收几个铜板做“辛苦钱”。 “明白了吧?”冷兴打了个响指,“尽管动手杀了你们父兄的确实是我们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可明知你们的父兄会死,还用他们的命榨取金钱的却是叶营长呀。今天我们华南安全不来禁毒拆厂,明天国民党也会来,后天还会来,你们的父兄能逃过这一劫又一劫吗?” 村民们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恨恨的看着冷兴。直接动手的人就是凶手,他们那“朴素的”道德观让他们一时半会都抓不过弯来。 “教头,我是冷兴。”这一套思想教育到位了,可看上去毫无效果,冷兴倒也厌烦了,只好捏起话筒交代起后续事务来,“缴获了不少柴米肉菜吧?就地埋锅造饭的时候,给这些个村民分一点。” “这些都不是问题,缴获来的东西咱们背下山都够一路上吃回厦门岛的。”武然此时靠在一户人家的木门上,无奈地回答道,“倒是这边有个小麻烦了,米缸里揪出来一个娃儿。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你说怎么办?” “揪出来个娃儿?”冷兴的脸顿时就变了形,“你等等,我这就去!” 就在同时,这孩子的母亲正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去,正好被灌木和藤蔓绊了一跤。 她不是没想过回去看一看长通烟局里还有没有活人,也不是狠心地丢下她那躲在米缸里的孩子,全因为那身后传来的枪声—— 不经消声处理的格洛克手枪的轰鸣十分响亮,顷刻间就乱了下山人群的阵脚。这些吸了鸦片烟的新晋瘾君子大多心智混乱,一声“杀人啦”就把原本整齐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从这一瞬间开始,这母亲就再也无法回头,只能一路被自己的恐惧驾驭着,连滚带爬地冲下山。这会儿太阳已经有点西落,不是正道的山路上也开始看不清地上的情况——这母亲跌了一跤之后还不算完,在爬起来的同时一手支撑不牢,又在陡坡上打个好几个滚才撞到一块大石头上,疼得大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真是可怜。”距离她上百米的一处树冠上,某位同金治安团的士兵捏着望远镜和指南针,迅速对着女人的身影读出了方位和大致距离。“约三百米,西南坡方向,目标一名。” “有什么好可怜的,那是吸了人民的血,又要自甘堕落的罪人。”他身边的士兵熟练地推动枪栓,把带着消音器的恩菲尔德步枪平行于手臂举起。 “发现目标,开始瞄准。”他将准星扣在了那一瘸一拐的母亲身上其实在同一条等高线附近,还有很多和他们相似的二人小组正在狙杀这些所谓的“落网之鱼”,像石头敲打树木一样的枪响声也是此起彼伏,但只有这些尚在福寿膏作用时间内的村民们听不见。 “噗——” 这孩子的母亲,毒品工匠的妻子磕磕绊绊地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一个跟头彻底失去平衡,仰面躺在了山坡上。 “下一个目标。”扣下扳机的士兵不愿意再透过准星和照门往那个方向多看一秒,便勾动枪机退出弹壳,等待着观察手向他报告下一个目标的方位。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燃烧的余波 “你为什么要选择放他们走?又为什么要把那些可能有罪的家伙带回来?” 面对罗雷的质询,冷兴从座位上站起,双手重叠护住腹部,摆出了经典的守势。他咽了口唾沫,平静地答道:“说实话吧。我已经不关心这些妇孺身上有没有罪,要是我狠心地开个互相检举互相揭发的群众大会,除却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倒是事实。”他身旁的武然也站了起来,应和着他的观点。“我们收来的账簿也说得很清楚了,逢年过节的‘分红’银子是惠及到村中每一人的。” “好,下一个问题。”罗雷点点头,“那冷兴你所说的‘用’是什么个意思?难不成?” 这一次穿越者组织队伍突袭长泰县深山某地长通烟局的行动获得了完全的成功。除却将数十箱烟土和缴获的福寿膏成品混合着带来的生石灰丢进了村外半山腰的池塘彻底销毁之外,被整个翻了个遍的长通烟局下也发现了个堆满银票和银元的地窖。虽然铁门紧锁,可同金治安团的队员只花了一颗枪弹的功夫,就将其中的财富全部起出,打包带走。 善后拢共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次日华南安全全队平安归返,只有一个倒霉蛋从树冠上摔了下来,折了手臂昏迷不醒。虽然军医邹悦不在场,但他培训出来的学生们还是一拥而上,将这首次实习的材料差点包成了个木乃伊——而后大队伍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迅速下山,又将山村和烟局彻彻底底烧成了灰,不留一草一木。而那些逃下山的毒村村民则挖了个大坑,统一掩埋,也是没有让他们曝尸荒野的。 而眼下正在召开的,则是穿越者内部进行的,“燃烧的远征”第三阶段的收尾会议。即使是取得了完全胜利,冷兴也需要对他的现场判断与解读动机对其他穿越者“明盘”,以消弭由于沟通不足带来的内部误解和矛盾。 “闽地的烟患毒情,绝非是灭了一个长通烟局能解决的。”冷兴没有直接回答罗雷的问题,倒是描述了现在福建省——不,全中国禁毒事业的一大问题。“没了长通烟局的精制产品,可黔土、川土、豫土、陕土依旧存在,我们掐断的利益链条只有长通烟局这仅仅一条而已。再换句话说,我们得让闽南的各家烟馆在失去了这条供货渠道之后‘失血而死’,而像这次这样明攻的方法断然也不可行了。” “你说的是,那派遣卧底到各运毒,贩毒团伙里的计划么?”罗雷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你可真能选人,那可是妇孺老弱” “是妇孺老弱,那又如何?”冷兴反问了回去,“不是妇孺老弱,就能比他们更加能够意志坚定?我可不相信什么意志力随着身体强健而增长的鬼话,我相信的是他们在死亡面前做的选择。” 罗雷摇了摇头,“这就是你说的,‘废物利用’?还有,就算是那个读过书,二哥在集美中学读书的班家明,你也准备把他往毒窟里送?” “当然不,缉毒警或者剿匪警是也要一些明面人物的嘛,不都是无间道的那一套。”冷兴这时候把手抬了起来,颇有几分由守势转攻的意思。“那小子是块材料,我有点想把他送去培养一番做我的帮手。不知道各位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无声的对视之间,穿越者们的左手或果断,或犹豫地举起,很快数量过半。担任轮值会议主席的罗雷见状挥下了手:“会议现场表决通过,交由相关人员进一步讨论。” “那好,关于孩子的事情还有另外一桩。”几句话之间,冷兴已经悄然掌握了会议的主动权,他舔了舔嘴唇道,“至于那个从米缸里发现的孩子根据其他村民和账簿的验证,已经确信是个孤儿,你们打算怎么办?” 冷兴再怎么被称为“恶魔”,终究还是没有对这个米缸里未晓事的孩子下得去毒手。不管这孩子一路上是哭闹还是不安,他还是被冷兴安然无恙地带回了厦门岛上的穿越者大本营当中。 “你只要不培养成电锯杀人狂,或者是精神病院院长,那和我无关。”罗雷环顾了四周,见其他穿越者都是一脸嫌弃的神情,倒也迅速地做出了趋利避害的回答。“你愿意怎么运营怎么搞去,锅你背就成。大家的意见都与此差不多吧?” 列席之中的穿越者,有终日醉心于工程建设与规划,一心只想建立个心目中“新岛城”的;也有一天到晚就在枪械和零件堆里钻研,满手都是工业油脂油污的;还有成天研究着华南集团未来的电讯加密体系,以及改良现在华南各厂的供电系统的;甚至还有整日操着一口日语,和日商洋行的买办和办事员套近乎找机会的,以及时时关注江浙债券市场动态,准备伸出长刀割肉的 所以他们对于冷兴具体要如何做,是没有多大兴趣去了解的唯一要确保的,就是这个现在穿越者中当之无愧的“激进者”不会玩脱。 可不管这些各行各业的年轻人怎么觉得,打从一开始,华南集团在长通烟局的主人叶文龙眼里就是彻彻底底地玩脱了。而直到华南安全的队伍好整以暇地下了山之后四天,叶文龙这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长通烟局的旧址废墟上。 “都完了,都完了!”叶文龙用了吃奶的力气踢着一段还没烧成灰烬的焦炭房梁,“就他妈妈的全完了!这群得了瘟的华南王八蛋,做事真的就这么绝?” 他先前已经在路上目睹了那村庄夷为平地的惨状,以及那下水口全被堵起,水色全变的池塘——他的下属挖了几铲子之后表示那是用生石灰销毁鸦片烟之后的残余。所以他本也没对长通烟局的现状报多少希望。 可当叶文龙看到了实景,又是另一回事。不大不小的厂房和仓库,还有那口熬膏的铁锅和炉子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难看得令人恶心,令人窒息的废墟。尽管那焦糊味儿早已消散,可此时它却悄然归来,堵住了叶文龙的鼻孔,让他无法呼吸。 “营长,您看看是不是应该找一找地窖?或许里头的钱银还在呢” “找什么找?”看着一脸堆笑凑上来的下属,叶文龙的脸色反而更臭了,手臂一下就横在了那下属的面前。“你没看到那个大坑?华南的那帮假洋鬼子上辈子应该都是掏阴宅的好手,这会儿开了门都不见填!” “那账册呢?”这平日里也着手长通烟局的下属不显眼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找到账册了吗?那东西要是落在了华南集团手里” “也比落在我手里要好吧?”叶文龙的鼻子倒出了口气,看也没看这假模假样的下属。反正这会儿不与他干净利落地扯破脸,这些势利犬也会很快离开这棵没了金叶子的,只能吊死人的老槐树,转投卢兴邦那老王八蛋去的 他是这么盘算的,当然事实也将是这么发展的。站在长通烟局——这叶定国匪帮所留下的最昂贵资产的废墟上,叶文龙与下属们的距离从这一刻到下一刻的短暂时间里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倘若假以时间,毫无疑问叶文龙便将成为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远在他数百公里之外的卢兴邦正十分开心地拆封一个礼物盒——那是前来运送华鸽罐头的厦门行商顺路带来的,并注明且嘱咐了“那是华南集团董事赠与您的小礼物”。 “啊,是个勋章?”盒子里的小物件有着银质的原型底,还有着金色的斜杠——在金色斜杠覆盖下的银色浮雕图案,明显就是根用于吸鸦片烟的烟枪。 在这图案的下面,还有明显的手工刻字痕迹——“华南禁毒纪念”。这 “正栋兄,华南集团不敢做勋章的,这是僭越。”稍微明白点的卢兴明赶忙指着盒子上的绣金大字读道,“这是‘纪念章’,和勋章长得差不多,但是完全是两类东西。” “咱们管它是什么呢。”卢兴邦也算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自然是开心地拿起来反复端详——那不只是块银镶金的漂亮装饰品那么简单,它标志着一般土匪难以取得的,光鲜到足以拿出来称道的名誉。“咱们管他好看就成,好好地收起来,以后给儿孙看不挺好?” “是,是,正栋兄说得对。”在这乐成了花的表哥面前,表弟卢兴明也不敢更不愿给他泼冷水。他只是拿起了那绣金大字的贴绒木盒里的字条缓缓读道 “此物赠予中华民国十六年八月为华南集团于福建禁毒事业全力相助之人本物以烟局收缴之银制成,以表我等华侨禁烟绝毒之拳拳决心!” “还真舍得下血本。”不同时间和地点收到这东西的杨树庄和林国赓却做出了几乎相同的反应——把它锁在抽屉里。“只可惜这些华侨不知道,这是不对名份的东西吧?也亏他们真敢想。” 卢兴邦将它看做是登上正面舞台的阶梯与标志,而已经倒向南京法统的官僚们却对此一笑置之。可当同样是一枚类似于徽章的纪念章,被佩戴在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的士兵们胸前时,那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大球战略 “农民吸毒,则终日居于榻上形同死人,继而田野荒芜工人吸毒,则旷工离岗,沾染恶习各位能将制毒工厂捣毁,将烟毒拒之于普罗大众的家门之外,真可谓是居功甚伟!” 上百名直接参加了燃烧远征第三阶段行动的华南安全雇员们此时站立在出发时列队的地方,整齐的纯绿色作训服也洗得干干净净,整支队伍就好像柄被擦得锃亮的军刀一般。 只是今天的这柄军刀上,还镶嵌了亮眼的珠宝。 “这一枚纪念章,董事会这里依旧有着大量的存货。”一个一个给士兵们佩戴上纪念章的曾志璋将手中的纪念章举高,“不仅是华南安全,集团里的其它雇员们如果能对禁毒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那这一枚纪念章也将会别在你们的胸前!” 这一天恰逢周末,所以台下工人的掌声不仅不输往常厂内各部门的劳动模范表彰会,音量还要超过不少——华南农业、华南建设相当数量的员工也到场参加这集会。 “下面有请吴经理讲话。”曾志璋继续照本宣科地将华南集团的禁毒政策宣讲过一遍之后,抬手请上了一直在台下跃跃欲试的吴悠。 之前华南集团的员工染毒,原因除了毒根未除之外,还有业余时间空虚这一外因——都说饱暖思xx,人身上有了一些闲钱和闲时间就不免动些各种各样的小心思,而看起来“高贵典雅”的抽大烟就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 后世人可不会因为如何杀时间而烦恼。在事业之余的空余时间永远都不够用。可这个时代不一样,看看戏聊聊天看书打打牌,接下来的就是赌博抽大烟了。就算明令禁毒,那么赌博还是会趁着员工们的空虚而甚嚣尘上。所以这员工的消遣问题,依旧是只能疏导,不能完完全全地堵起来。 “集团董事会先前已投资一万余元,用以建立这厦门岛上第一家‘电影院’。”吴悠上台第一句话便是所有人都明知的逸闻,“而这家‘电影院’即将在一个月之后正式营业。我手上此时有二百张戏票,先赠予禁毒战士与本季度的劳动模范们一人一张,作为奖励。” 后世的思明电影院,也是在1927年由华侨曾国办、曾国聪兴建的。但在华南建设的帮助下,这间影剧院的规模比原位面的更加庞大,一跃能和大光明戏院、派恩亚大戏院之类上海滩的一流影院相较高下。 (大光明戏院为后世南京西路上的大光明电影院,又称“远东第一影院”,现依存。派恩亚大戏院为后世淮海中路的嵩山电影院,90年代拆除。) “各位稍安勿躁。”面对着台下骚动起来的人群,吴悠赶忙把手压了压,示意保持安静。“除此之外,集团的所有员工每年都能获得一张戏院年票,凭记名票和证件可以免费观看十二次影戏或戏剧” 至此,吴悠终于坐回到了他的老本行上——指导华南集团的员工开展文体娱乐活动。 “这个球是这么个玩法。”几日之后,吴悠又换上了一身与那天的西装完全不一样的背心短裤,出现在了新竣工的篮球场上——时间正值歇工的午后,所以来围观“老总打球”的工人也不少。 在他屈身投篮的那一刻,吴悠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终日将自己浸泡在汗水里的青春时光。可他抛出去的篮球并没有领情,而是在篮框上打了个转,随后晃悠悠地从框外掉了出来。 “这个球是吴经理故意让它不进框的么?”吴悠身旁的工人一句发问,让远处围观的几个穿越者顿时都忍不住笑。 “不,是要将它努力地投进框里”吴悠闪着一张大红脸,尴尬的眼神瞬间就扫到了几个同样穿着短裤的穿越者身上,“你们几个笑个妈卖批,赶快来帮我演示一下篮球该怎么打!” 很快,三对三的攻防就在这球场上展开。虽然两边各自只有一个坚持篮球运动的穿越者,其它的两个“后腿”都是起码五年不摸球的办公室键盘战士,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nba比赛人人都在看,规则也几乎人尽皆知,终究是能把球场边的一群青年工人镇得一愣一愣的。 除打架之外,这么富有对抗性,竞技性的运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年轻人的本性使得他们的眼球一直都无法从球场上的激烈竞逐景象上挪开哪怕一丝一毫。 “现在场地还比较少,只有四个完整的,所以大家在玩球的时候,就暂时先用这半场的玩法。”在讲解完所有的规则之后,气喘吁吁的吴悠抱着个篮球,走回到了场边。“还有,我原则上不支持中午午休时候你们来打这个球,但如果是轮休或者双休日来打球的话,我举双手欢迎,而且我们董事会的成员将会在这里做兼职裁判” “还有,打球之前和打完之后,大家一定要像我们这样,把手叠在一起,把场上的恩怨放走,”吴悠放下了最后一只手,带头高喊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这样的喊声很快就和篮球敲击篮板的声音一起连绵不断——只要一轮休,工人们便都争先恐后地来到这里,和同车间或工段的弟兄们组成自己的三人队伍。 而后这队伍就会找找上在球场旁边躺在躺椅上管篮球的吴悠领球,到球场上厮杀去了。 “今天又来打球啊?这大中午的要注意身体哇。”吴悠从阳伞下的木躺椅上直起了身子,慢吞吞地从身边的铁丝筐里捏出一只篮球,递给了凑齐两个三人队的工人们。 “那是,大中午没人啊,经理也辛苦了。”领头的球员是上李水库施工项目的工人,早就晒得一身黑皮发亮,哪里还在乎什么日晒雨淋。“这点日头不算什么的,休息一下洗个澡回去不还是美滋滋?” “小伙子真行,不过别逞能!”吴悠转手又从衣袋里掏出俩纸条,“这是六张汽水票,待会几位去换瓶盐汽水喝啊!” 自打华鸽罐头厂汽水生产线开工之后,咸冰可口的盐汽水很快就取代了单纯的盐水,成为了华南集团各高温岗位的常备饮料。在高温岗位上工作或加班的工人每日必定会得到一玻璃瓶的分配量,只不过休假时就不了。 “不要客气,各位不要中暑了才是最重要的!”见领头的工人还有点腼腆瑟缩不敢拿走这汽水票,吴悠倒依旧把手伸直了。“都多大事情?是不是要我下命令,你们才肯收下?” 领队身旁的工人用胳膊敲了他一下,又瞟了他一眼,这工人才懵着把票接了下来并点了点头,“谢谢吴经理。” 看着这两队工人欢笑着拍着球走上球场,吴悠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了点奇异的角度。这几瓶汽水不算什么,今后这几个工人选个轮休的大中午来打球难不成能每一次都厚着脸皮来找他讨盐汽水吧? 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说,包括这篮球场设施其实都只是笔小钱。盐汽水对于球手体能与反应速度的提升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倘若篮球运动能够在全集团推广,那么这笔卖盐汽水的收入将会有多可观? 这还不算完。那些穿越者们已经在拟定引入的,在后世围绕着一颗篮球大卖的商品,哪个不能拉起一条产业链?穿了布鞋的球手能比光着脚的跑得更快,下脚更准;头上挽着个吸汗带的球手总是能让自己的眼前一片清晰,而没戴它的球手就只能忍受不断被汗水迷眼的痛苦 由此,华南集团向江浙地区的多家纺织工厂送去了大批订单,其中就包括了预先标记好了各色号码和部门名称的白色棉背心与短裤,大量的球鞋,毛巾这都是吴悠的安排。在他的一手策划之下,集团内今后将要以各部门下的生产线、工段,甚至是工段、生产线下的班组为单位举行从基层选起的“锦标赛”,以高额奖金来吸引更多原本对篮球不感兴趣的员工放开纸牌与麻雀牌,走上球场来“捉对厮杀” 今后更可以包装起那些明星球员,来参加现在还是萌芽状态的国际篮球大赛——须知现在全中国运动会将篮球加入比赛项目也不过六七年的光景,若有一支队伍以华南集团的名义取得冠军,那么这将是一次用钱都买不到的,效果极佳的免费广告宣传! 咳咳。吴悠抹了抹口水,把视线放回到正在三步上篮的员工身上这取得冠军的想法暂时还是不太现实的。但在一二年时间里组织起范围达到数县的“县城联赛”,甚至是以福建省和广东省为基本盘的华南联赛,这还是做得到——不,是很有希望的! 恍惚之间,吴悠仿佛就觉得自己就身处那明晃晃的大探照灯照耀之中,西装革履地站在篮球场的中点,将一只篮球高高抛起。在那一刻,无论各级政府的政要、还是花了大价钱坐在前排座位的头面人物、亦或是全场上千个为球疯狂的观众、又或是那些买了球彩押下胜利的赌徒,此时都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手上。 “啊,吴经理!”远处传来的粗糙喊声打碎了他的美梦,吴悠睁眼一看,却是那几个大中午打球的工人在一边喊一边朝他挥手。“吴经理,您给看看,刚刚黑头的动作算没算犯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意料外异变 “这是什么?”在繁华开禾角上的一家理发店的后堂里,平常说得一口流利闽南话的理发匠这会儿却使着纯正的江户下町腔日语。“华鸽午餐肉罐头?” “这就是上面要的东西,”来人把瘪了一角的罐头从理发匠的手里收走,“寺本君知道这东西是厦门岛上的具体哪里生产的么?” 华鸽罐头的横空问世,无异于往日本自明治初期建立的罐头行业头顶泼了一盆大冷水。当然,华鸽罐头的出口方向并不包括日本,而是主要售往欧美那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自1922-1929年间,日本的进口额增加了百分之百,逆差一直都悬在日本人的头顶上。大形势对中国的民族轻工业不友好,对日本一战时期抽空发展出的钢铁、化学、造船等重工业一样不友好,外汇的情况越发吃紧。 而日本所产的各类罐头实际上只有两成流转在国内的民用市场,而超过七成的量全部用于出口,换取宝贵的外汇。华鸽罐头所出品的各类产品在欧美大卖热卖,无形之中就等于是挤占了日本罐头出口的财路毕竟比起用砂糖与酱油生姜调味的,不合口味的“大和煮”罐头,欧美人会更喜欢咸香适口又廉价的午餐猪肉。 “武井兄是当真不知道?来,请在此地安坐等我片刻。”理发匠寺本谦转身挪了两步走进厨房,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好几听同样包装风格的罐头,“此物于厦门岛上四处都是,华鸽厂连帝国使领馆都赠送了好几份的。上面的家伙难不成没从外务省那里得到点消息?” “畜生!”寺本谦的同僚武井健二顿时盘出一脸不悦,“上面总是这样,明摆着通通气就能换到的信息每一次都要让我们跑断腿,不知道是谁养出了他们的官僚习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寺本谦的面孔倒没有被武井健二的心情传染,“这罐头是为何会引起上面的关注?武井君你还没告知我呢。” 武井健二拍了拍自己因为赶路弄得凌乱的外套,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广岛联合罐头株式会社的出口罐头忽然就没有了外国订单,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开禾角上的理发店,看上去就是个能够给年轻人理新发型的时髦去处——但实际上它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服务于日本帝国海军情报机构的情报站。 而根据赵佳任的长期了解和调查,在中山路上的药房是陆军的地盘,鹭江道江堤上的山口洋行也有日本军方的情报员行走,而鼓浪屿岛上的日本使领馆则是外务省的据点它们共同为了日本对华的大战略而服务,搜集各种情报。可搞笑的是它们对内彼此还互相提防与保密,合作只在某些约定俗成的层面上进行,搞得武井健二这个海军的情报员还得专门从台湾走香港绕路一趟来到厦门岛,就为了海军上层出资入股的某个罐头厂接不到海外订单的疑惑 联合罐头株式会社看似是一间很普通的罐头厂,在本州的西南地方都有大量分厂。但其生产的“红豆糯米饭”、“牛肉大和煮”等罐头除却出口之外,主要的供应方向就是帝国海军,是横须贺军需部的“对口合作单位”之一。 所以海军的上层人士,也不免在这联合罐头里入点股份,一起分润利益。这在战前的帝国海军界——不,日本军政界根本无可厚非,日本一直以来都有着浓厚的军权政治传统,比起岩崎达人少将在“西门子事件”中索贿的五万日元、松本和中将索贿的四十五万日元,这算是小事一桩——不,简直可以算是“正常收入”了。 (西门子事件是围绕着巡洋战舰金刚号展开的贪腐风波,而单单围绕着这艘船,海军军官就索贿一共四十五万日元。当年一千日元可在东京建房,八幡制铁建立成本五十七万日元,可见数字之大。事件直接导致山本权兵卫下台。) 那么要是有一天,这笔“正常收入”忽然就缩了水,或是干脆就瘪了一大半,那奈之若何?钱包瘦了的上司当然认为下属为这件事服务是合理合法的——所以武井健二就从台湾到了这厦门岛来,身为军人却探听起“商业机密”来了! 武井健二看那“理发匠”寺本谦没有什么回应,便又恼火地说道:“安原那老混蛋,让我到这‘华鸽罐头厂’里去干上三个月,还要‘务必把这午餐猪肉的制作方法弄到手’,就仗着他是第六课的课员,对咱们从来都这么颐指气使!” “啊,安原少佐?”寺本谦听闻之后微微笑了笑,“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没挪,好像也有三、四年了吧?这一次他再不升迁,怕是要少佐终老咯?不用长官压他,他自己的压力得怕也是不小了。” “那可不是嘛。他不让位子,我们要往上爬也没有空间呢。寺本君你在这个理发店里都几年了?安原少佐都快把你忘啦。”武井健二从包里拿出了个玻璃瓶,“来,寺本君,咱们小酌几杯?” 虽然武井健二从包里掏出来的是价格便宜的“庶民清酒”,可寺本谦还是毫不犹豫地从柜子里拿出了玻璃杯。平日里要借酒消愁的时候可多了,但能喝到清酒的机会是真不多——清酒的对外出口和大和煮罐头、红豆糯米饭罐头的出口一样,在外国的售价可能都要比本土高出一到二倍,以寺本谦和武井健二的尉官收入只能偶尔奢侈一番。 “这一次,武井君去罐头厂做事,功课有无做足呀?” “哼,安原少佐特地安排我去台北的水产厂做了二周观摩工。支那人的工厂再耸人听闻,也不可能超过本土工厂的水平罢?” 二杯酒下肚,二人都觉得舌根灵活了不少。只是此时寺本谦摇了摇手指,让武井健二颇感意外。 “那不是支那人的工厂,华鸽罐头和它从属的华南集团用的是汉字命名,但它却是彻彻底底的英美会社。”寺本谦从后堂的桌下拿出一张广告纸,“现在华南集团的背景是——看一看,上面写得清楚的——英商太古洋行。他们把厂开在支那,充其量只是借用支那的廉价人力和广阔土地而已,” “啧。”喝了酒的武井健二,表情更加的狰狞了。“这消息就没有一个六课的人与我说过!这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都说这是支那人办的工厂,没人与我说过这是太古洋行的产业?” 寺本谦摇摇头,无奈地回答道:“你指望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名门之后,去了解一件在南中国发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想都别想。我们这些驻在地的情报员都未必能知道华南集团到底是怎么个模样,屋外的普罗大众也大都以为华南集团是一间中国企业,安原少佐能知道这个词就已经很难得啦!” 预算所迫,寺本谦等日本情报人员在厦门岛上展开的工作主要是保护日台对厦航线及贸易出口(即保护外汇和硬通货流入),以及监视对台湾和帝国对华政策有些许威胁的马尾系海军势力。 其中,海军、陆军、外务省的分工又有所不同。外务省侧重于在鼓浪屿“租界”内进行和其他各国的情报交换,陆军侧重于军用地图、地形、军阀战场的研究,寺本谦所在的海军就要对将来的假想敌之一,马尾系海军严防死守了。 以理发匠寺本谦的住所为例,这栋沿海的小楼二层总有两扇窗户可以看到厦门港内军舰停泊的码头。林国赓的舰队何时鸣笛出航,何时出海缉私,他通过那两扇窗户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任务的内容,海军的水兵上岸来总是要将一二个月来不及修整的头发重新做得帅气些,亦或是将岸上休假时养出来的头发剃成长官要求的严肃款式。 寺本谦此时当然会将手中的剃头刀或理发剪挥舞个不停,正如他那张伶俐灵活的嘴套着话一般。很多不起眼的唠家常、闲话在他的整理之下就构成了完整的情报脉络,刻画出了闽厦海军的完整图谱来。 譬如是海军各舰艇的出动时间表,战备情况,人员情况,在他手里自然是整理得比林国赓还要井井有条。又例海军对各舰的某次任务出航距离和目的地等命令,寺本谦虽然拿不到具体的密文,但他只需要稍微从前来理头的舰上后勤部门军官——甚至是伙夫嘴里撬点情报,再予以合理的推算,结论也就水落石出了。 要他一个海兵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去算这些,自然是分内的事情。可要他一个人兼任对华南集团的观察,非但是上级没有下命令,而且这也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我所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寺本谦将面前的玻璃杯举起,一饮而尽。“外务省的那群家伙应该会比我知道得更多,武井君愿意去敲响他们的门么?” 一身传统长袍的武井健二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未从高雄或云林直达厦门岛,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自香港从陆路抵达这里,就是要伪装成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会儿要让他去鼓浪屿的使领馆,这名面上的日本地盘上露面,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武井君,祝武运昌隆。”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未卜先知 “嘟嘟” 就在武井健二捏着帽子走进寺本谦的理发店的几天之前,华鸽罐头厂办公楼最高层的安全室内,一直待机着的台式电脑忽然自己就跳出了个窗口。 “啊,无法匹配?”诸杰义看着那上面蹦出的弹窗,“难不成是谁家又弄出了新的加密手段?” 他动动鼠标,将屏幕上的密文保存成了新的文本文档。而后又打开了另外一个软件,用固定格式分析移位算法和频率分析法来同时倒推这上面的密文内容。 不出一秒,这密文就在现代微型电子计算机的淫威之下显出了原型。穿越者诸杰义见着上面的移位码和破译结果,便又是一个哭笑不得——这是之前他已经破译过很多次的“tsu”密码,这一次无法识别匹配完全是他编写软件时遗留漏洞导致的问题。 tsu密码又被美国人称为j-k密码,在“97型打字机”和“紫色密码”出现之前是日本军方和外务省各部,使领馆用于传输情报的最高等级密码。tsu密码的密本每三个月就要更换一次,密钥指标每天更换一次,添加虚码的空格排列每月更换三次。 当然,这繁琐的加密程序依旧改变不了它是简单移位密码的事实。譬如“hello,world!”这段未加密文字里要通过tsu密码加密之后,出现了三次的“l”字母无论是变成了s还是变成b,总是要重复出现三次,这就是移位密码的命门所在。 寻常的人类来进行这样的分析工作,至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把未知的密文完全解开——即使是引入了大批人员进行破解工作的美国人,也总是要忍受一到二天的破解时间,还有一成多的无法破解率。 但在穿越者这里,破解时间和尝试成本之类的统统都不存在。安全屋里的电子计算机在指令的配合下,每秒能执行上千亿次的浮点运算,计算个简单的移位密码所用的时间恐怕还不如将它显示在屏幕上所用的响应时间长 换言之,就是穿越者中的信安专家诸杰义对着这段密码挠头抱怨所用的这一二分钟时间,平移到厦门岛上另外一处收报机面前的收报员身上,也就是刚完成了译码与抄录、检验的工序而已。 “嗯,是海军的东西。你拿到理发店去便是。”不起眼的药房里,留着八字胡的账房掌柜转手把一张纸条转交给了一位拉着平板车的伙计,“记得要走后门,顺带着把洗头水什么的也送到他那里。” 而语言不同,但写着同样内容的纸张也捏在了诸杰义的手里,旋即就摆到了穿越者们聚会的会议桌上。 那命令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提醒厦门岛上的日军、日政府各情报机构部门:有个海军的同行即将出现在某个罐头厂里,为皇国的经济而奋战,还请各位予以接济配合。而命令的结尾还尤其用代号点名了寺本谦,指名让他来负责武井健二的落地适应。 “吓死我了。”冷兴接过那张纸条来看过两遍,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日本人已经知道咱们要对付丫开的的吗啡馆子,那咱们这十几个人里肯定有汉” “实话实说,我也怕这个。现在咱们的禁烟动作弄得相当大,日本人未必要通过什么汉奸也能把华南集团下一步的动作预测个百分之七八十。”新加入穿越者队伍的诸杰义圆场道,“以我一个半路加入穿越的人来看,清缴鸦片的华南集团下一步肯定会想办法对付成瘾依赖性更大的吗啡,这是必然的事情。不过至少日本人现在还没发觉。” “扯远了,扯远了,禁毒的事情不紧急就留到常会上再提。”名头上是华鸽厂厂长的曾志璋这会儿自然是最急的那一位,“‘到皇国的经济战线上去奋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几位先把这分析清楚了吧?” “这个不急。”诸杰义从随身的透明里抽出了几张之前按月份和国别单位别归档的打印纸,按照上面贴着的纸条在桌上一字排开。“各位请看,这个是我个人分析出来的事件脉络。” “你看,人家果然专业!”冷兴敲了敲还在发呆的罗雷的背,“比你那三脚猫功夫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咳咳。”诸杰义有些尴尬地指着第一张纸,“这应该是事情的起因。是香港使领馆的海军武官发给海军省的电报,上面写得清楚详细的。‘英商自下季度起已确定不再订购日本数厂生产之肉类、水产罐头,或减少订购量。’” 午餐肉罐头的出现,几乎横扫了大半个世界的肉类罐头市场。这种穿越者“无耻下流”地从另一个位面引入的“灵肉”罐头价格低分量足,味道对于东西方来说都不算坏。单论国内和周边国家的销售渠道而言,华南集团每个月账上的流水就能有上百万银元——须知华鸽罐头的主要出口方向是西方国家,而不是对国内销售! 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旁,富人们手中早餐三明治夹着的烟肉悄然变成了罐装的烟熏味午餐肉切片;在巴达维亚的华侨中餐馆,片儿川汤碗里载浮载沉的,不易购得的金华火腿丝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中华火腿风味的华鸽午餐肉片;午餐肉煎蛋的漂亮广告贴画不仅被贴到了黄浦江的巨幅广告牌上,就连江户银座也挂着几张。 虽然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中国——尤其是福建地区的罐头消费有了很大的增长,但不用去多想,那自然而然全都是华鸽与华南集团自己的贡献和基本盘。外部市场的盘子依旧还是这么大。 那么此消彼长,一边摆出了攻势迅速攻城略地,另外几方就只能连连退让了。 “日本人很快发现了罐头销路停滞的原因,也获得了样本。”诸杰义这会儿已经指着最后一张电报偷笑了起来。“说起来好气。海军省那边兜了一大圈,才从香港买回来华鸽厂产的午餐肉罐头,殊不知和他们相距几公里之外的银座百货商店就有售啊!” 很明显,外务省也为了罐头销路的事情而着急,但着急没有用——尽管海军投资的几家罐头工厂是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买来华鸽罐头厂的产品回去化验分析,可做出来的东西要么比华鸽厂的前辈超出数倍成本,要么就是依旧一股大和煮味,死活就是没有华鸽厂前辈身上的“一股洋气”。 穿越者们当然不会知道结果里的细节,但是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要不然武井健二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到厦门岛上来,身为一个中尉压低了头进厂就为了什么华南集团的罐头生产方法。 “至于这个‘梳子’的代号,明显是属于对内不保密,对外用密文覆盖的。‘梳子’总是能向海军省的第六课发去各类有关于闽厦海军的出动情况和近况报告,甚至包括完整的军港运行时刻,所以我个人判断‘梳子’应该就是开禾角上的那家新式理发店,也就只有它能不起眼地观察并监视到厦门岛上军港的全貌了。” “几成把握?”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冷兴敲着桌角提问道。“你认为这家理发店将是嗯,将是特务武井健二出现的地点,有几成把握?” “八成。”诸杰义摇摇头,“这张电文构成的信息链上,缺少了我们穿越之前的那部分。日本人对厦门、对中国华南地区的布局是远在无线电报普及之前就开始的。不只是‘梳子’,现在我们对日军驻此的各种情报机构都几乎还是两眼一抹黑,全靠猜。” 冷兴颔首。情报工作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未知领域,现在借用起虫洞对面那个时空的微电子技术来破解各大势力的密码电文,已经是穿越者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要让他们真的如同某些穿越那样媲美佐尔格,和大桥上的陌生人谈笑风生,不失足摔死也得活活吓死。 而在几天之后,也就是武井健二和寺本谦举杯小酌之后的次日,一身短衫短裤,技术工人打扮的武井健二便大踏步地进了华鸽罐头厂的招工办事处。 “贵厂,现在还有招收技术工人吗?”武井健二张口就是稍微带了点南音的闽地方言,几乎让人听不出破绽来。“俺刚刚还看着外面的招贴画写着招收技术工人呐。俺认识字,也会好几种机器” “坐这边。”他对面的办事员面无表情,指着椅子说道。“现在没有技术工人的岗位,请问您有没有意向从生产线上的普通工人做起?” 这办事员不是别人,便是从未在厂内露过面的诸杰义。王林翼的无人机早在高空盯着这短衫工人跟了一路,他现在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位便是武井健二。 “怎么?”武井健二的脸色顿时变了。“贵厂不是一直都在扩张生产线规模,缺少技术工人吗?” “哦,对不起,早上刚招满了。”诸杰义咧嘴一笑,“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这就让人去涂改。” 只有了普通工人的位置,那他武井健二也得做呀。他一咬牙一狠心,旋即问道: “普通工人也行,贵厂的待遇已经传遍四方,优待工人之名” “别满嘴废话的,我们厂不兴这一套。”诸杰义转手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掏出了张早就为武井健二准备好的合同纸,“你识字对不对?要做工就看一遍然后签字画押,明天就来培训,不做转头拉倒就成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去而复返 由于已经几乎能够确认面前这位九成是日本海军情报六课(对中国课)的情报员,所以诸杰义的脸色和语气都和寻常的招工办事员不一样,可谓是相当的臭。 武井健二拿起那张合同纸看了几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原本盘算的是至少从维修机器的工人开始做起,这样能够更快地接触每一个午餐肉罐头生产的全部流程和工艺。 如果当真如他所愿,那么他的工作就有可能在一二个月之内迅速完成,至于工资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是溜班也好,他也要尽量快地把生产流程与工艺的关键情报带回日本去,让日本产的罐头把市场夺回来。 可他的盘算在这里就漏了空。合同上写得清楚明白——这不是修理机器,维护设备的“方便活儿”,而是哪里紧张就往哪里填的所谓“短工”。 合同纸底下洋洋洒洒的工作岗位写了一大堆,什么处理蔬菜、清洁厕所、搬运货物之类的历历在目。换成简单的四个字就是“服从调剂”。当然,前来做工的穷人可不会在乎到哪条生产线旁做工,又做些什么内容的工作——有饭吃有钱拿就好了,管它是做什么呢? 武井健二犹豫了。他拿着笔的右手在发抖。只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他才汗津津地回想起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日军中森严的阶级体系,是他绕不过去的坎儿。上级交付给他的合理命令他就必须得完成——否则他轻则和下一轮的晋升脱钩,重则吃冷板凳小鞋,甚至还有被强制退役的可能。 这不是后来那个青年军官人心思变,在经济危机中寻求下克上的年代,眼下给他武井健二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去挑战上司的威权。那个在和寺本谦谈话中矮小得和蚱蜢没两样的六课课员安原少佐,就是摆在他面前的无边高山。 这倒不是因为安原少佐如何地严格,是因为一旦那亏了钱包的上级施压下来,安原少佐可以安然无恙地跳到一边,嘴上说着“我将担负起监管责任”然后把锅整个地推给下属武井健二。安原少佐的压力他还可以承受,可海军省上面的大人物呢?武井健二是得好好掂量一下轻重的。 见他如此犹豫,诸杰义这下心里是乐开了花。就按照之前的招工情况来看,就算是那些原本能读表,会铆接的工匠,一旦打定了来华南集团找生计,是不会在上面的条件上犹豫哪怕半分,那么这人就铁定是武井健二,不会跑了。 “俺做!”诸杰义还在暗暗偷笑,这边的武井健二思前想后也没奈何,只好干脆地一边回答,一边拿起笔在一式两份的合同纸上骑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林皓蓝先生。”诸杰义看了一眼他签在上面的假名,便也收起那张合同纸,照本宣科地学起招工办事处的文员来。“明天早上七点钟拿着这张红牌到人事科报道,欢迎加入华南集团的大家庭!” 诸杰义嘴里吐出来的“大家庭”让武井健二心头一暖,可他并不知道脸上挂着微笑的诸杰义正在带着他走进一个摆好的“定制龙门阵”,势必要让他这一遭空手而回。 “这也是华鸽罐头厂的业务?”就在次日,武井健二便对着他面前的汽水瓶和板条箱张大了嘴巴。“这是美制汽水?” “不是‘美制汽水’,”跟在他旁边做着入职指导的人事科科员一脸不屑,“是正儿八经的国产汽水!你在这里的工作全由那边的那位来带着你学习,切记注意厂规和安全生产规范” 武井健二这回可是真郁闷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围绕着汽水瓶,板条箱和包装材料打转——从生产线灌装下来的汽水要装箱外送,他武井健二再牛批,也不过就是这生产线中的一颗小螺丝钉而已。 这样折腾了几天下来,不要说罐头生产线了,武井健二就连罐头的毛都没见着。这实在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或是告诉武井健二,这华鸽罐头厂何止生产罐头,还生产汽水呢? 没有办法,武井健二只好硬着头皮在某一天的下工之后穿越热闹非凡的篮球场和洋溢着一派温馨气息的平房宿舍区,走到了人事科要求调岗。 “啊,调岗么?”丝毫不知道武井健二——不,工人林皓蓝真实身份的文员指着墙上贴着的,写得密密麻麻的人事条例道,“主动提出调岗的职工需在岗至少一年,并满足以下要求” 武井健二并没有听清后面的内容。那文员嘴里吐出“一年”两个字之后,他就觉得魂儿有点飘飘忽忽,带着他的身体一路往门外飘,往他在厂外租的屋子飘等到他回过神来,身边已经多了好几瓶啤酒,他也躺在屋子里的床上了。 “我也帮不了你,爱莫能助呐。”前来看望他的,乔装打扮后的寺本谦在暂住屋的桌上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啤酒,摇了摇头。“倒是武井君,你的住所已经超过了你的工资承受范围,这样下去是难免要暴露的咯。” “混蛋,都,都已经是事到如今了。还,还谈什么暴露?就我,我个人认为,他华鸽厂要知道我是,是日本帝国臣民,哪里敢这么刁难我?若是暴露了,我看结果还会好些!”武井健二喝了不少啤酒,醉话接二连三。 “不说这个,暴露之后武井君打算怎么办?”寺本谦叹了口气,“就看你现在的处境,一年之内也是摸不到肉罐头生产线的吧。” “嗯,就是这样,岂可修!”武井健二的拳头接二连三地砸在床板上,却也是对他眼下的处境无可奈何。“这一次怕是要饮恨回去了。还请寺本君在报告中给我留些脸面吧。” “我倒有一计能倒转乾坤,武井君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进去?”听到“报告”两字,寺本谦的胡子一动,却是来了灵感。“倒不是让武井君能够混到华鸽厂里去,是能让武井君回国之后咸鱼翻身,反将安原一军呢。” 在武井健二的想法当中,这次的行动失利也就只是因为“不走运”和上司给他的情报严重不足而已。此时此刻的他绝不可能联想到,这小小行动的失败背后藏着怎么样可怕的秘密——整个日本帝国的国防、外交密文在收发之外的第三方眼里清晰无比,看上去复杂有效的加密手段在这个第三方眼里形同虚设。 仅仅四天之后,武井健二——或者说华鸽罐头厂的合同职工林皓蓝就音讯全无,像是从这个厦门岛上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嗨呀,兢兢业业地钉了天的箱子,这就连工钱都不要啦?”听着下属匪夷所思的报告,曾志璋便也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内情地调侃起来。“算了,怕是他家里有什么急事,人腼腆不熟也不想说这就回去了吧。工钱归零就行,名字依旧给他记着,说不定哪天又来上工了呢?” 这事件实在引不起什么其他人的注意,包括林皓蓝的卷宗在内,很快就被淹没在扩张期的华鸽罐头厂制造出的文山案海之中。可穿越者们对此依旧保持高度关注——而结果也很快从台湾发往日本本土的跨洋电报中可见端倪。 在电报中,回到了台湾的武井健二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他的上司:获取华南集团下属罐头厂午餐肉生产流程的行动失败了。但在承认失误与自身能力不足之后,他又带着十二分的仇恨在电报中明确指出: “今日(我)所铸成之错,必先感谢(六课)对华南(集团)了解之严重不足” 而待到他乘坐轮船回到本土,更是将其中内情和盘托出。这样一来,安原少佐非但不能将责任尽数推诿于他,还得反向背负起让下属去冒着外交风波冒险的责任,在这一次的窗口里获得提拔晋升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穿越者和寺本谦做出的相同分析结论,却也是在后来那一二个月里发生的事实。海军情报第六课课员安原少佐因渎职和其他原因被调任其他岗位,其课员位由其后补暂时补进——当然,根据海军的规矩,安原少佐的补位也是一名从其他科室调过来的少佐,不会是武井健二中尉。 而这一整起事件的主人公武井健二中尉并没有受到什么嘉奖或明面上的惩处,就像是早已晒干的咸鱼那样被放在一边。在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他几乎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成天就是在机关里喝着咖啡看报。直到十二月初新上任的六课课员才找到他,委派给他全新的任务: “这一次,我依旧和你的前任上司一样,要求你到华鸽厂、到华南集团中去,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次是沙丁鱼,还是午餐猪肉?”武井健二先是吃惊,而后不无调侃地回答道。 “不,都不是。”新上任的课员大久保少佐要比他的前任能干得多,“华鸽罐头的姊妹公司,华南安全近日居然带着小股部队用飞机摧毁了闽南悍匪高为国的巢穴,我们都觉得这一行为值得关注。六课眼下一致认为南中国的这一股势力并非是纯粹的商业力量,为此我希望你能到他们之中去,获得他们的最新动向和动态!” “嗨咿!”尽管觉得这事情没有大久保少佐所说的那么严重,武井健二还是郑重地点头回应道。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疟疾与飞机 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前。 利伯迪发动机从排气管里喷出了一团浓重的黑烟,让在场的所有围观者都吓了一跳。只有那金发碧眼的维护技师这才放下了启动曲轴,摆出了“ok”的手势。 很快,浓重的黑烟就被发动机排出的均匀废气吹散,螺旋桨的旋转也从肉眼可见的轨迹变成了一块耀眼圆盘,原本相当暴躁的轰鸣声也变得相当平顺。 “可以起飞!” 在彩旗手势和喊话的帮助下,这架还来不及把“usail”字样刮掉的dh4邮政机就在众人关切和期盼的眼神下滑上了机场的跑道,带着均匀的轰鸣声开始加速。 这飞机在美国邮政服役时就撤除了所有的前射机枪和自卫机枪,重量也大大减轻。本来木质双翼螺旋桨飞机就不用多长的起飞距离,这下滑跑还没用两步路,飞行员又一拉舵,这邮政机便直接双轮离地,“御风飞升”了。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很多在场的围观者都是被邀请来的华南集团优秀工人职员。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见识过飞机这样的新潮玩意。人类刻在血脉底的飞行渴望让他们注视着这简陋的木质机器不能自拔——须知后来不少机场旁的孩子就是用憧憬地看飞机渡过了一整个童年,最后又把自己的人生投入了航空事业。 不过看惯了这样“大场面”的林国赓和穿越者们很快就低下头来,开始谈正事。 先指着飞机开口的是林国赓。他早年做过英美外交官,对这东西也不可谓不了解。 “贵集团愿意为闽厦航空事业投资,我林某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民用航空’要如何运作?难道是与人报怨,将炸弹丢到人家里?” 彼时“民用航空”的概念刚刚出生不久,国际社会上的第一份民航规范在29年才落地。飞机除却军事用途之外,还就只是少数人的玩具,隶属于美国邮政的邮政机除却运送贵重件之外,主要的业务就是走私酒 “这么说,我给少将举个例子。”罗雷在空气中画了个方框,“现在上海那边有一份非常紧急的文件,要我审阅,那少将说这文件该如何处理?” “当然拍发电报了”林国赓用看智障的眼神瞟了罗雷两眼。 罗雷不动声色地追问道:“若是这份文件合同在一日里就要我们华南集团的董事签名,事关重要,那乃之若何?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让华南集团在沪设立办事处的特许人盖章了。可因为分部独断专行而最后总部背锅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那,就要用这飞机来往返运输?就为了单独的合同?”林国赓有些不解地问道。 “有时效性的东西,何止是文件一种。”罗雷摊手道。“电报不能传输图纸图片,不能运送货品样品,也不能送要员。” “这飞机明明是单座呀。”林国赓没全听明白,“怎么送人?送飞行员?北洋有过北京济南航线,可那飞机是大维梅轰炸机,这美制飞机只有一个座位咯。” 北洋在1921年购入过四十架大维梅轰炸机改造的客机,能载员十人,并开启过北京-济南航线,但很快就寿终正寝。其实当时中国根本没有人力和技术,甚至没有资金维持这么大规模的民航机队,纯属好大喜功的盲目行为。这批飞机在军阀混战中很快消耗殆尽,到眼下已经几乎不出场露面了。 “这不才刚刚起家,就这两件破玩意儿么。”罗雷这会儿才转回到赞助厦门海军航空处和马尾海军飞机工程处上的话题上。“之所以要赞助你们海军成型的航空工业,就是为了将来引入十座运输机,甚至是十八座运输机的时候海军能够维修和保养服务,甚至是——” “甚至什么?”见罗雷把音量降低,林国赓把脑袋凑了过来。 “甚至是我们能用上马尾厂产的国产飞机,不用这么费尽周折地找英美工厂购买,劳民伤财!” 谈话间,华南聘请的美国机师已经在天上飞了三圈,又稳稳地将飞机降落在了曾厝垵机场上。 “而且华南航空的业务不止邮政和运输一种。”罗雷转身从汽车上拿出了一张地图,“少将请看,这是我华南农业在同安县一地的可耕种土地布局图。” 不等林国赓对上面的划线和涂斜线区表达自己的惊讶,罗雷便继续说道:“在平原地区,华南农业已经将成片的耕地列入同步耕种范围当中,那少将觉得,若要在同一个季节,适合施药的一二天对这么大块的农田撒农药,那是不是用飞机比用人力方便?” 种地还能用飞机!林国赓一时语塞,对这异想天开说不出话来。当然他并不可能知道,这其实只是华南农业背后的华南集团要对整个同安县喷洒一种神秘药剂的托词而已。 在陈杰的试验田实际操作中,不少土制农药对农田防虫害的效果很好。类似波尔多液,茶籽饼水、草木灰液之类的制剂简单获得,又能有效消灭地下及地上害虫,实际上是不用大费周章,让飞机喷洒农药的。 但和祸害人的青虫、蛴螬、蛆等害虫不大一样,蚊子可不吃这一套。无论是在厦门岛还是厦门岛外的同安县、金门县、蚊子和蚊子带来的各种疾病——尤其是疟疾,到此时依旧猖狂得很。 说起“疟疾”,这个时代的人们或许不熟悉它的学名。但如果说起“打摆子”,那它的大名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水灾过后水源被污染的情况下,蚊虫便会大量滋生,带来的便是死亡人数少则十分之一,多则三分之一的“大疫”! 而让穿越者注意起这几乎在现代绝迹的瘟疫,是在八月底。 那一天是陈杰例行下乡巡视同安县内的试验田(群),发现有农工没有出工,而是卧病在床,旁边摆着姜汤。这不问不要紧,一问陈杰就纳闷起来了。“打摆子”是什么病?忽冷忽热又是怎么回事? 他熟悉黄叶,枯叶,熟悉各种虫害在植物叶片和杆子上留下的痕迹,唯独对这种几乎绝迹于现代文明社会的疾病不甚熟悉。待到他闲庭信步地逛回安全屋并随口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不光是医学专业的邹悦,就连其他穿越者的脸也几乎都顿时就绿了。 心急火燎的邹悦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就背着装有中西两种特效药的药箱连夜赶往同安县。就这还不算完,邹悦临行前不仅要求集团方面迅速购入用以隔绝蚊虫的纱布蚊帐,更是直截了当地要求陈杰迅速前往虫洞对面,购入对付疟疾——也就是对付蚊子的终极大杀器,“ddt”农药。 而一度因寂静的春天被禁用的化学农药ddt,也被陈杰引入到了虫洞对面的民国,为的就是灭蚊灭虫,将居高不下的“打摆子”发病率降到最低。在那几天之中,他俩便是手把手地培训“华健医疗”的工作人员,在工厂和岛外农民的居所使用了“迟滞喷洒技术”在墙壁上喷洒了大量的ddt农药,这才算是把蚊虫赶出了华南集团职工们的生存环境。 但户外的蚊虫依旧大量存在。那里既有适合于蚊虫生活的沟渠,又没有室内这种充满了ddt蒸汽,对人类无害而对蚊虫剧毒的生存环境。于是打摆子依旧频发于下田和涉水工作的华南集团工人之间,特效药的消耗速度也相当之快。 因此,在全县的农田和水面范围内一次性广范围小剂量喷洒ddt雾的提案就被摆上了台面。即使在赤十字救世医院就已经培训过相关的知识,几个华健医疗的工作人员要是全派往这些地方喷药,那不累死也得骂死他们的上司邹悦。 在不考虑人工的前提下,飞机便是最适合作为喷洒农药的工具了。 dh4的前座原本就封闭起来用作邮政飞机的装载舱,这反倒方便了华鸽的工匠和一同聘请来的洋人技师进行改造。在试飞仅仅两天之后,华鸽罐头厂的工匠就把撒药喷雾器连同大容量的铁皮罐一同塞到了飞机里。 又连续鼓捣了一天一夜,华南的dh4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背着满机的敌敌畏上了天,坐着最后一次试飞。当然,华南航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海军机库里进行的,也就完完全全逃不过林国赓的眼睛。 “嗬,这群华侨还真是又给我将了一军。”听罢副官的报告,林国赓转手把华南集团送来的进口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上。“我原本就以为他们能心口不一起码哪怕一次的,没想到他们费尽周折给飞机开膛破肚,还就是装个农药罐子?辛辛苦苦买了个飞机,就为了种地真是想不通呐。” “这个,情况确实就是这样。”从曾厝垵机场连夜赶回来的副官一脸无奈。“他们还说,明天就要请几家报社的记者来拍照写新闻稿”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幸好来得早 “请各位今日和明日不要在屋外逗留,尽快回到屋内,开口的水缸和水井也请做好防护工作” 在华南航空的dh4农药布撒机到达之前,张贴在各处的布告就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华南农业驻扎在当地的农工们也倾巢出动,就捏着个铁皮喇叭到全县将要撒药的各处卖力吆喝。 当然,普通人即使是在dh4临空时暴露在户外实际上也不会因为吸入过量ddt致死。以五十公斤的体重计,一个成年人经口的致死剂量是75克(150gkg)。以华南航空实际设定的布撒密度来说,每平方米的着药量就刚是蚊虫致死的标准,药液浓度为025(实际扩散浓度为0089g每平方米)。按照这个标准来说,成年人要想单次吸入过量ddt致死,就必须得走遍将近一百平方米的区域将所有喷洒的药剂一点不漏地吸进肺里。 这可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要能有这样的能力,那就不是人类了——那人应该改名字叫压气机。 于是乎就在当天,改造成撒药机的dh4型飞机就几乎飞满了最大航程,将半个同安县的天空“犁”了一遍。虽然按道理说两架飞机休息一架,机师可以轮番上机把撒药任务做完,但在场的几个穿越者们还是一致同意让机师休息,当晚飞机入库检修。 “这今日飞机过境,就真的如同老板们说的那样,是十分地有效啊!”就在机库里通明如昼,华鸽罐头厂调来的机械工人在王林翼的带领下观摩着洋人工程师与地勤检修飞机的同时,在同安县的某处,一个华南农业的农工也正从院子里的水井打了两桶水,四平八稳地挑着水走进了屋子里。 “怎么个有效法咯?”在屋子里,几个农工正围着张桌子,就着桌上微弱的油灯光看书学写字,也顾不得将目光移开半寸。 “看看,看看,老子这么出去一趟,身上居然没有半个包,不痒也不疼!”这出去打水洗澡的农工一脸惊异地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样子十分滑稽。“我估摸着这会儿外头已经没有蚊子了,你们待会儿要不要出去试试?” 后世的夏夜都免不了蚊虫成群,这会儿没有什么除四害之类的定期运动,到处都是蚊虫滋生的温床,蚊虫成群就是乡下的日常了。 蚊香在30年代前还只能是有钱人的专享物,穷人顶多就只能熏熏艾草过日子。这东西不仅气味比蚊香要大数倍,而且效果半径也小得可怜。 “你赶紧先把澡洗完吧。”刚刚握着识字课本发话的农工指了指新砌出来的“浴室”,“没蚊子就没蚊子呗,你觉得是蚊子要紧,还是月底的初等文化集体考试要紧?老板们不都说了,想要学什么都得从识字开始,那时候你再去问个究竟也还不迟嘛” 这不是农工们在这方面第一次受到冲击了。就在几日之前,邹悦和陈杰才刚刚在这间屋子里用了滞留喷药技术喷洒ddt,效果相当显著。不仅是蚊子,就连寄生在房屋缝隙里的臭虫、蟑螂、老鼠之类也死了一地,光是第二天将这些尸骸扫在一起烧毁处理就用了好几个钟头。 而经过这两天的喷药,正如同报纸里报道的那般——“蚊蝇蛆蟑之类尸横遍野,均八脚朝天奄奄一息。同安县城内有好事人于县道上取二十市尺之长路段细数虫尸,其数量竟达上千只之多一路鸟兽拣食,不计其数” “华南集团今日以集团名义在同安县发表公告,倡议市民近期勿捕猎食虫之鸟雀,称药效未过,食之恐有后患若必食之,务请勿食其脑及肝” 但公告和密集到极致的宣传并不能拯救作死者的性命。 “这就是说他的俩娃儿连续几天吃了几只他爹用虫尸套来的鸟雀,所以就齐齐出汗三日,最后一前一后死了?”在巡诊归来之后,华健医疗的几位医生一齐找到了他们现在的顶头上司邹悦,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先把症状跟我叙述一下。” “嗯,院长,是这样的”领头的医生抖着手翻开了一本小册子,将他自己记录下来的症状“患者名哦,性别一男一女,长女九岁,次子七岁主要症状是发烧、多汗、呕吐,惊厥发作” 这些一个不漏,全都是ddt重度中毒的症状。邹悦敲着钢笔静静地聆听,实际上已经是心里有数:为什么这些鸟雀这么容易被当爹的下套捉着?实际上它们已经是表达出了轻度中毒的症状,反应比平日里慢下很多了! ddt的性质是脂溶性,在器官里的残留量和该器官的脂肪含量呈正相关。所以鸟类捕食了被ddt毒死的害虫,残留的ddt便开始转而开始毒害鸟儿,侵蚀它们的脏器。 只要食用了这些动物的脏器,那么残留的ddt一样会继续残害捕食者,最终在食物链的顶端高度富集,这就是ddt的最大毒害。 可这当爹的一心就顾着“给孩子补补”,全把渗透到每个乡镇的宣传当成了耳边风!邹悦真是又可怜这些穷人,又气他们的愚昧和无知,用鲁迅的话来说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嗯,然后你们想知道什么?”静静地一边思索一边听完医生们的描述,邹悦合上了钢笔,转过来反问道。“如果我明说这两个孩子的死和我们在全县大部分地区释放的农药有关,那又如何?” 领头的医生愣住了。他没料到邹悦会这么干脆利落。 “我自己这里还有数个同样的案例,每一个都是自己明知前面有死路,却偏要朝前大迈步,不要命的王八蛋!”邹悦一抬手,桌上的数张纸就横在了那前来质问的数个医生面前,“三令五申不要去吃那些鸟,就算吃了也不要去吃它们的脏器,不要用被毒死的虫去喂自家鸡鸭,可他们就是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此就不喷药,让乡民们继续打摆子吧?这摆子打起来,要死多少人,不用我来说你们也是清楚的罢?” 偌大的同安县,即使是穿越者们努力地宣传如何避毒,可最后还是因为ddt死了约莫十来个人。不过这一次依旧是有惊无险,因为在这十来人的家属们合伙闹事之前,华南集团替他们挡住的“大事”硬生生地就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回自然的力量。 这是因为27年8月底登陆广东西部的丁卯台风不仅给广东省带来了强风打击,还另外给粤东闽南带来的充足的水汽。因此恰好就在华南航空运用dh4投药仅仅两天之后,强降水就不出意料地袭击了闽南各县。在同安县一境之隔的龙溪和海澄两县,短时间内九龙江即将入海江水就在平原地区泛滥出堤,险些酿成洪灾。又二日,风灾消退,天幕放晴,可旋即袭来的便是——疟疾! 穿越者们碍于行政和势力分划等理由不得不隔岸观火,但就是看着看着,穿越者们都看得是一身冷汗哗啦啦地流——在疫情最重的龙溪县县城(今漳州市),因打摆子而送进寺庙道观,家属不愿看护或无力救治的人数高达每天上百! 而其中不用西药就能够以“极强大的免疫力”自我愈合的人,不过百分之一。而在不能自愈的那批人里,其中一小部分人等来了数日之后厦门岛上华健医疗的援助,另一部分就只能烧化入土,含恨告别这个冷漠而严酷的世界。 这是因为华健医疗事先定下了规矩——要想让华健手下的这群回春妙手进入漳州道两县来治病救人,首先要答应几个重要的条件,而烧化死者就是其中之一。在人命关天和华南安全的步枪刺刀面前,再凶狠的地主老爷也不敢抬头,只有默默接受这条件。 而在华健医疗所不能触及的地区,成年死者的尸体常常就用竹席卷起,然后家属们便围绕着死者大操大办 还未死去的红细胞此时孕育出新的疟疾原虫,而原虫又在蚊子的吸血针中四处飞舞,于乡民间交叉传染,直接扩大了疟疾的感染人数。 所以即使是两县的县长带乡绅联名请华健医疗这个远近闻名的“神医馆”前来“出诊”,两县连带九龙江流域其他各县最后还是有五百多人一命呜呼,死在了水灾过后猖獗的蚊虫和疟疾,以及大疫带来的其他疾病刀下。 而这二县的惨状,在同安、金门两县的县民眼里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当然明白,如果没有那头顶上嗡嗡响的机器洒下刺激性气味极强的药水,自己恐怕也要成那棺材——不,骨灰盒里的一捧白灰。 而与两县之惨状相对的是,同金两县仅有二人疟疾发病,无一死亡。这不需华南集团往报社递钱,各大报社就已经把这“卫生战争的胜利”鼓吹得响之又响。那么又有谁会去在乎因为不听劝告而死去的那十几个可怜鬼呢? 换句话说,在防疫战争面前,是选择让疫病夺走五百余条精壮劳动力,甚至里头还有员工的生命,还是牺牲那十几号不听劝告的蠢蛋们的命?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不管认不认识字,人人心中自然都有一杆秤,称量着血与肉的重量。而五百与十孰轻孰重?早已有了绝对的答案。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治不了心病 洪灾和疟灾过后,龙溪、海澄等县也悄然渗进了华南集团的势力——在县城,华健医疗设立了个“赤十字救世医院分院”,直截了当地为八方乡民有偿的疟疾根除服务。 之所以要常驻此地,是因为疟原虫在相当一部分人群中并没有立刻发病,而是会潜伏一段时间——可能长达八到十四个月。而在这期间,疟原虫依旧会通过蚊虫传播,导致体弱者发病。 而这半个月间,治愈的患者们送来的牌匾和锦旗已经摆得不大的分院诊堂里完全摆放不下,只好随便选了些有名的和无名的一起悬挂起来,其他的就送回了华健医疗的本部仓库里存放。 到这里,邹悦已经能在对穿越者全体的报告大会中昂起头来自信地总结称“绝大多数人对华健医疗这一阶段的工作感到十分满意”,可正如他的说辞那般,依旧有人对华健医疗的工作感到不满 甚至是厌恶。 就在龙溪县县长亲自为“赤十字救世医院分院”送上“横拒疫魔”的横牌匾墨宝,宾主共欢地让报社记者拍照采访的同时,龙溪县的笃厚武当宫却是门可罗雀,往日志愿前来洒扫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连这武当宫里正殿上供奉的“玄天大帝”像,此时也因为烛火的数量减少而变得晦暗不明。在灾疫之后本该是香火不断的这里,今日的景象可谓是相当反常。 而在后殿里,不只是坐着供奉玄天大帝的塔后村笃厚武当宫的实际主人,掌管着供奉“开漳圣王”庙宇的管理者、“开闽三王”分炉的大小头目都共坐一堂,却是一个一个都愁眉苦脸。 “角美这边已经给给华健的医生开始修功德碑了。”见大佬们都眉头紧锁不愿意开口,地位最低的三王分炉堂主先苦巴巴地说话了。“是是村里长辈的决定,我们这些小字辈也抵挡不住” 角美这个“大社”在这一次的疫灾中真真是得了华健医疗的鼎力相助,这才没有哀鸿遍野。在五十几个乡民出现了感染症状的极不利情况下,是华健医疗和华南农业组成的混合医疗队迎难而上,抵着被感染的危险把青蒿素与奎宁、磺胺嘧啶片这些跨时代的医药送到了患者嘴里,旋即又在乡民的住处和主要道路上滞留喷洒了相当剂量的ddt,这才又斩断了交叉感染的魔手,让整个大社重归往日的安宁。 “非但如此,他们还听了那群假洋鬼子的鬼话,把死人烧成灰,挖个坑放个盒子就当埋了!”这堂主的口气就好像是死去的人是他失散多年的老父亲一般,“为了一时的安宁连祖宗的规矩都不当规矩,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在闽南,这种信仰先辈、或者说信仰先辈升天成圣之后的“英灵”的风气一直以来都十分昌盛,后世有一词总结,谓之“王爷信仰”,也勉强算是能够“增进团结,减少对立”吧。 可这“王爷信仰”体系下的大小组织和宗族搅成一体,俨然就和会道门只有一步之隔。在没有强人土匪统治的大社村落,这些借着信仰同姓祖先而壮大的寺观逐渐就会掌握举办村中、乃至“大社”中所有宗教事务的权力,当然在其中寻租也就是合法的了。 在同安县和金门县,比会道门更强大的土匪组织已经将这更加落后的秩序几乎清理殆尽,在土匪之后继任的华南集团和海军势力只需要延续这一套下去,不怕比土匪做得更差。可疟灾过后华健医疗在龙溪、海澄两县的优异表现,无异于是在蚊子撕开原有的旧秩序之后,不等旧秩序自我恢复就插入了新的楔子! 譬如原本要大户人家大操大办的丧事,在华健医疗以人命为筹码的强力要求下,就变成了火化,而后草草完事——穷人家甚至是统一埋葬!要知道为大户人家主办一场葬礼,堂主虽然鞍前马后忙活个不停,可其中的好处就足够他十天半个月躺在床上抽大烟的了! 更何况这是数年难得一见的大洪灾,后面又接着来了一场瘟疫,几家大庙大宫说什么都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起“大醮”,勒索一下富商土豪,烧几艘“王船”,假惺惺地向“老祖宗”跪拜敬香“祈福”一下花上几万银元才算完的。 而这几万银元,绝大部分是落进了这帮子教职人员的腰包里。按照他们原本的估测,能死了这么多人,那么民众们一定会以为这是“五府王爷”、“代天巡狩”、“总巡王”们不满下世而降下的灾祸,他们趁机举行宗教仪式,一定会受到极大的支持——不管是名义方面,还是资金方面。 “洋人向来如此,以外夷之法坏祖宗之道长此以往,祖宗之道礼崩乐坏,及此才真真是大水将至,天地之间唯存汪洋”另外一庙的刘庙祝原本算个前清秀才,这会儿更是摇起了那半秃的头,怀念起“德性高地”来。 “刘庙祝,那些屁话就不要再说!”刘庙祝这些没营养的话还没说完,坐在首席的陈福厚一拍桌子,瞬间让对方安静了下来。“你不要忘了,华健那什么医疗分药治病的时候,你是怎么个把锦旗舔到人家里去,为了让人给你的孩子治病的!”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在座众人没有一个因为华健医疗而得了便宜——就算真得了也不敢声张,私下底给医生交了药钱偷着乐就完事,哪里像刘庙祝那么“懂得”趋炎附势,一面锦旗送得比疗效还快呢? 于是乎,众人顿时用谴责的眼光看着刘庙祝,让他不敢发声,像只兔子一样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坐在首席的陈福厚,希望这个系铃人来给他解围。 “眼下就是这样,”咳嗽了两声之后,陈福厚才慢慢开口。“刘庙祝虽然说得玄乎了点,但咱们的祖宗哪天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后人也是没法交代的。” 相比玄之又玄的“做醮”、“法事”,贫苦群众也好,地主大户也罢,都倾向于看到些更快生效,更有实际作用的东西。庙宇、道观送的那些个符纸烧水不能绝灭疟疾,可一样要好几个铜板——声称信众亲手从名家大观亲手讨来的符纸甚至要一个银元。但效果呢?虽然华健医疗出售的特效药一样要这个价钱,但患者们见得真的是立竿见影的。 只要没有进入水肿、休克等状态的患者,邹悦自现代采购来的各种药物可谓是多种保险,是断不会让患者出现无法治愈之症状的。即使患者和家属们对身着白大褂,口蒙口罩,甚至是戴着猪鼻面具背着铁皮桶的所谓“郎中”依旧心怀畏惧,但是华健医疗的效率就摆在那。 “王爷信仰”终究脱不了中国人对于宗教的观念,功利性——或者叫做实用性,终究是占了上风的。今后这龙溪、海澄两县的乡民或许还会为了发财和“心想事成”到这些“王爷府”里去捐上两个香火钱,可一旦闹起了瘟疫,他们第一个想起的绝对不会是这些“王爷”了,而是那实实在在办事情的华健医疗。 “那能怎么办?华健现在靠着厦门岛上华南集团的大势,又靠着治什么‘虐鸡’得了人心” “不,”陈福厚又打断了另外一位老人的抱怨,“眼下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只能找办法,场面是一定要撑下去的。没有了明天,怎么有可能有后天?‘人在做,天在看’呐。” 他环视了四周,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大家一起共同‘做醮’,‘施法’,把华健的气焰压低下来。”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虽然这些堂、庙、观平日里不至于像什叶派和逊尼派一样见面就要撕起来,可彼此的势力范围也是已经划分清楚,“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领头羊陈福厚想要说统合全部势力,这未免有点超过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怎么?不愿意?”陈福厚也料到了众人会有如此反应,随口丢出来的一句话就压住了局势,“洋鬼子都得意到了你们面前翘起尾巴来了,你们难不成还打算在楚河汉界后头,看着别人出洋相?” “难不成陈宫主能有什么好法子?”侧席上“开漳圣王庙”的庙祝这会儿也算是沉不住气,握着红木椅子的扶手问道。 陈福厚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故弄玄虚地回答:“这要去做的话,不难。” 见他闭上了眼,所有人都凑近了脑袋。 “其一,就是咱们全力同心,在县里头把大醮办起来,王船,烧起来!场面要大,要热闹,不能让乡民忘了道统,忘了什么是祖宗王法!” 众人点了点头。 “其二,就是把各村,各社那些华健没救活的人家召集起来,一齐呛倒华健!有的是办法不动刀枪,就让他们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 这一次,点头的人少了一些,但当即点头的还是占绝大多数。 “第三,咱们还可以动些火种的主意,把那医院一把火给烧了去!”陈福厚那宽大的脸在吐出这几个字时顿时变得狰狞异常,一点都没有往日里那宽实仁厚的样子。“反正都是一把糊涂账,看他华南集团要怎么算!”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最毒不过人心 “我的娃儿明明送去县城的时候还是有喘气的,可华健的医生说什么都不给治,最后给了碗水,喝下去也还是没见效呜哇” “给碗糖水糊弄人不说,最后没给治活过来!去他妈的!要说这就算了,丫的还说要把人给烧成灰了才能消灾!那不是别人呐,那是我爹!” 在对华健医疗整体满意的大环境里,不免还有些许零星的不满在暗处悄然滋生。而这些不满的持有人难免要转回到他们原本相信着的那套路数上——去求神问佛,去寻求“最朴素”的心理安慰。 他们当然不敢在县城里排着队的时候就和华健医疗的医生当面闹。这不只是因为华健医生身旁经常会有有华南安全荷枪实弹的护卫,而且在场等待的大多数人是在华健的医护下得了好处的。和后世的医闹一样,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晓得规矩”或者“我们没有文化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实际上是比平常人更加精明的存在,只是斟酌损益之后他们判断闹起来比人数多寡的话,情况只会对他们不利罢了。 对于这些不满者而言,他们是希望有人能够为他们出头,替他们“讨回公道”的。所以武当宫宫主也就“顺水推舟”,在“大醮法会”之前将这些零星到宫的人的情况都摸个清楚,并让他们取代那些平日里比他们更加虔诚的信徒,去做打醮仪式上最卖力最尽心的骨干分子。 “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善恶终有报!”肥头大脸的陈福厚此时此刻全然没有了前几日密会上的狰狞和杀气,宽着脸微笑着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恍若天神,让所谓的“受害者”顿觉感人肺腑,不免热泪盈眶握着陈福厚的手,连称“打醮当日一定来!”并心甘情愿地投下自己虔诚的香火钱。 而后,他们便带着“天人合一”的自我认识,自以为已经得到了上天和祖先的原谅、救赎与保佑便离开了各种各样的寺庙道观,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染上了刻骨的仇恨——对现代医学,对华健医疗的仇恨。 这疟疾说着好像简单,简单到一剂奎宁或青蒿素就能立刻见效,将导致疟疾发病的疟原虫全部杀干净,可它实际上有相当数量的并发症, 脑炎,肺水肿都包括在之内。而有相当数量被华健医疗拒之门外的疟疾病人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昏厥、休克阶段,不用现代的医疗器械是几乎不可能救活过来的。 邹悦带来的医学课本里写得清楚:对于疟疾重症病人的溶血导致昏厥、休克等症状,除却抗疟药物治疗,补充体液护理和利尿处理之外,最重要的是大剂量的人血球蛋白静脉滴注!因为疟原虫寄生人血球细胞的结果就是裂解血球细胞,继而溶解血球蛋白!在病重的情况没有大量滴注人血球蛋白,使人体恢复原有的运转机制,即使是用了抗疟药物杀灭了所有疟原虫,患者也很有可能因为衰竭而死。 这东西的价格相当高,而且穿越者大规模购入的路径也十分受限——穿越者眼下不仅不想,也不能给华南集团职员之外的病人使用这恢复品。如果是重症病患的话,单纯血球蛋白的使用价格就很可能飙升到六位数。 就单独是因为出现了大规模溶血症状,只用了华健的抗疟药物,但最后没有靠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挺过来的病人,在龙溪、海澄两县就有数十个。对这些疟疾患者,穿越者如果想要救治他们不只是将要耗费本位面的十几万人民币,还要冒着很低的治愈生还率——毕竟农妇口中的“还喘着气”实际上就经常代表着患者已经进入了休克阶段,“只是还吊着口气”,随后很快就会被并发症杀死。 相比之下,运用dh4在金门、同安两县撒播ddt的方案前前后后花到的钱也就十几万银元——这还是包括了飞机的使用成本,实际采购ddt粉剂的资金更是只有数千人民币,从效果和成本来看孰优孰劣是一目了然。 “是因为他们用飞机撒了一种味道很重的药,所以同安县和金门县才没有几个人打摆子,打了也有华南送的药,一下子就好。”在陈福厚的“不耻下问”下,迎接他上门拜访的叶文龙一下子就吐出了他所知道的实情。“据他们说这打摆子是和蚊子有关,只要蚊子死了,那么打摆子的毒就没办法从地里传出来,‘叮’到人身上。” 应卢兴邦的要求,华南集团特意在运送到闽西北的船运货物中增加了蚊帐和进口蚊香,并附带了吴悠编写好的,简单的防疟手册,其上的内容也自然而然地为叶文龙所知。 “那,这帮假洋鬼子还真不是用些妖术魔道来治病了哇。”陈福厚喝了口茶,一桩谜题刚解,另一团疑云却更上心头。“可这就麻烦咯。今后起什么大疫,黎民百姓要是都去信这‘术’,不求上天收罪来解决根本,那上天怪罪下来山崩地裂之时要怎么办?” 听着这鬼话,叶文龙不免暗暗地啐了一口。这些神棍总是喜欢仗着某些武人宗师来装神弄鬼,到头来和他一样,不就是为了几个小钱而已。若是直接求神端的有用,那这陈宫主长途跋涉来带着礼物拜访他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叶营长最近也吃了华南不小的亏吧?我有一计能让营长解龙溪之围,还能解营长心头之恨,还请营长细听。”似乎是从目光里品出了叶文龙的不满和不耐烦,陈福厚便直接褪去了层层伪装,把毒蛇的毒牙显露出来。 “九月初九重阳,我等各宫主、庙祝、堂主将携龙溪县,海澄县所有庙堂于两地县城立起罗天大醮,为超度逝者亡魂,祛除鬼月(农历七月)未除之恶鬼届时城中必然家家户户出门围观,诸人疏于防范” “叶营长虽已失烟局,但麾下精兵犹存。届时营长可携少数精兵于三处起事,一是龙溪县、澄海县两地华健之赤十字医馆,二是澄海县内九龙江上华南集团之航船。” 这可行!叶文龙眼睛当时就亮了。往日里同安县城有这种大典举办的时候,城内总是乱成一团。不说扒手和趁机入户小偷小摸的蟊贼,就连连片房屋失了火的事情都不算少见。 在这种混乱之中,做些“小动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叶文龙捏紧拳头,一条完整的计策当时就在他的脑中有了梗概,开始逐渐成型—— 借助着打醮的混乱局势,在没有华南兵马护卫的华健医馆和华顺运输的航船上劫肉票——然后借此他还可以带着人和泉州的高为国一起,在调虎离山之后就能尽情地洗劫掉金门县,为之前长通烟局的债出上一口恶气! 毕竟他的“义兄”卢兴邦已经越来越倾向于和华南集团深度合作,把他这个华南的心头大患丢过去当输诚棋子也是时间问题。叶文龙心一横头一硬,就将手边的茶喝了个精光。拍手叫好道: “好,就依陈宫主说的办!” 在这之后,他点选了数十个信得过的心腹干将,令他们带着干粮遁回长泰县长通烟局的所在地,寻地练兵去了。而他对外依旧是和一群卢兴邦派来监视和挟制他的所谓“酒肉朋友”成天花天酒地,花卢兴邦的钱寻欢作乐。 “掌柜呀,你可要好好想想,这一票生意怕是不会小,而且就算我们不做,石狮、晋江的那些个急着投胎的小鬼也会去做!这会儿叶文龙已经下了决心要调虎离山,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呀!” “那你的意思是,这桩生意咱们是得做咯?”高为国把信纸丢到一边,眼里射出了贪婪的凶光。“依你所见,咱们得拿多大的力气去吃那块硬石头?(指金门县)” “金门县眼下有二三百没有枪的所谓‘民保’,都是华南训练出来的后备兵,平常也是在盐厂和渔场里工作的。”高为国的发妻许韭笑盈盈地指着匪兵取来的地图,开始说起她从女人渠道中获得的情报。“其中大嶝岛和小嶝岛合计应该有一百,其余的都在大小金门上。我们到时候只顾打大金门岛就行,其他的都是只能看着我们动手,一时半会来不及驰援的。” 现阶段华南安全纳入常备军范围的依旧只有十个“小队”,同时撑起“华南安全护厂队”和“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其余的地方武装力量都没有经过枪支训练。其中金门县的二三百人都在县长韩福海的管理下负责金门县各处的治安,俨然已经警察化,但军事对抗的部分训练则依旧空缺。 “那应对这部分乡勇,咱们出个五百人就已经足够!”听着许韭的叙述,高为国只觉得事情可成,重重地拍了拍手。 “嗯,关键的是华南买了艘英国人的兵船,然后改成了所谓的渔轮,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装炮,叶文龙那小鬼打咱们的主意,可没想到他要是劫了煤船,是肯定要把这兵船引过去的。”许韭的手在金门岛的围头和大陆上画了一条一来一去的直线,“所以,掌柜的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要等到金门县的华南人把那艘兵船引来,那咱们就算是得了富贵,也怕是无福消受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设下圈套 华健医疗在龙溪,海澄两县的医院分部是以三名原赤十字救世医院的医生作为主体,数名华健医疗专门学校的学生辅佐之,相当于在医院分部接受实习教育。 在疟疾肆虐的时候,两地医院还有更多的学生和医生在此地协助,而每个医院另有一个华南安全的小队作为秩序维持力量和安保力量存在,各自携带有功率足够对本岛和同安县分部进行通讯的无线电器械。 冰冷的刺刀和冷酷的眼神,还有时刻都钉在扳机护圈上的手指,都让那些二十世纪前半叶的医闹望而却步。他们或许是想要插队来获取更及时的治疗,亦或是想表达自己对华健医疗之疗效和收费的不满,但无论他们怎么想,华南安全的枪口就在这里压低朝地,直到人潮散去也还不离不弃,他们也就只好作罢,随着人潮一齐散去。 “无论任何时刻,医务人员的首要信条是保护自己的安全。”——华健医疗员工手册,第一章第一条。 在华南安全的战士们眼皮底下搞“医闹”他们不敢,但在陈福厚明里暗里撺掇下,疟疾疫情彻底消散之后,他们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到华健驻两县的医院去找麻烦了。 先是有一个大户起开了已经埋到地里的骨灰盒——是他那夭折的幼子的。然后请了几个道士和尚,就在龙溪县的赤十字分院门口马路上开始公然地办起法事来。 而这法事的灵堂,就堂而皇之地设在了龙溪分院的斜对面,而那一天,从早到晚整个灵堂都满是假得不能再假的哭号声,声音大到让医生们都没办法正常交流;街上撒的纸钱有一大部分顺着风飘进了医院的门槛里,甚至还有“大面额纸币”就直接糊到医生脸上的 “这简直岂有此理!”得知部下受了委屈的邹悦气得也顾不及还在给专门学校的学生做手术实操指导,就气得把价值昂贵的手术刀直接捅在标本上,把本来完好只有皮肉损伤的标本插出来个大口子。“那龙溪县的县长就没个表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脑袋不得割下来做担保?!” “他也无能为力啊,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什么说话算话的大人物?”带消息来的罗雷对他后辈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只能无奈地开始耸肩摇头。“那敢在院门口办丧事的王八蛋多半又是什么狗屁地方豪强,上周他们还不敢在武教头的枪口下犯事,这周来偷偷摸摸的弄点小动作也是难免的啊。” 对于在自己县里头平定了疟疾疫情的华健医疗和华南集团,龙溪县的县长自然是万分感谢,就差用自己的大拇指咬破之后用尽半身的血来写横幅了。身为国民政府委任身份,没有半点“当地基础”的他也只能写个条幅来让龙溪县的华健医疗分院拿来镇场子,除却这条幅之外他真是半点办法没有的——龙溪县的财税向来都是由各“大社”商议分摊直接解送入军阀手中,或者是送到现在的省政府手里,他一个小县长从县城里摊派的税项破天也就够自己和一套没什么用的班子养活家人,除此之外哪里能有什么影响力呢。 “地方豪强,地方豪强,就是些什么‘乡绅’之类的狗屁王八蛋!”邹悦家里的老人也是在医疗行业里从事的,这类事情早就耳闻目睹,甚至亲身经历了不少。在现代位面这些小市民或许还要在“稳定大过天”的大环境下夹起尾巴做人,到虫洞对面的民国位面他真是无法再忍了。“你,待会替我转告下去不,我自己去说!华健医疗今后绝不接诊那乡绅的所有三代以内亲属,今后若有相似事件,一切按照本次的规矩办!” 执掌华南集团生命科学方面的邹悦既然已经口出此言,那是罗雷哪怕用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毕竟专业人才大过天。于是乎连夜之间,全新的布告被贴到了两县的分院门口。可到头来还是没有多大作用。布告贴后三天,半夜里往门上丢粪便的人甚至还不忘往布告上头糊上两笔。 这布告很明显没什么用。因为陈福海及其同行发展的虔诚信众们压根就没真正把华健医疗及其带来的全新医疗技术当回事。只要青蒿素和奎宁针剂不能救活他们的家属,那么这收费就依旧是原罪——不,即使是免费的医疗,这账也要算在华健医疗的头顶上。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值得信赖的依旧是那该死的,没有实际作用的,却能给人带来心理慰藉的符纸烧灰泡水。这是受过文明教育的现代人很难去理解的思维方式得出的结果,就正和抹大粪这种很“独特”的报复方式一样令人难以理解,可它就是确实存在,成为了文明和愚昧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尽管那些污渍一大早就被医生们请来的挑粪工扫去,可一时之间,县城内过往的男女老少都能瞧见那几个医生和学院生阴沉的脸。很快,华南集团将要派兵到龙溪县城来的消息就一齐跟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传起来,几乎到了街坊邻居间见面就要谈论一番的地步。 “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在武当宫的一栋偏屋里,化装得就像个船夫一样的叶文龙见着这里的主人陈福厚一点都不客气,站起身子来就把自己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别因为是你他妈地乱做事情,让华南的人真要来看家护院了!” “放心,放心,叶营长你尽管放一万个心。”陈福厚的大脸笑起来迷惑性相当强,“那些消息你猜是谁放的?是我,叶营长,不是别人猜出华南集团要用兵,是我在‘让’他们用兵。” “为何?”叶文龙顿时呆住了。他明显没有理解那个“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陈福厚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说让华南用兵就用兵呢? “要让几个叫花子就唬得偌大的华南用那自称百战百胜的兵团来整治,那岂不是更好?我的人能今天乞讨,明天就把新鲜的大粪糊在他们门上!叶营长,万万没想到吧?” 下三滥的路数,叶文龙当然不可能明白。城隍庙,王爷庙势力和城内的三教九流都有“深层次”的沟通,而只有这些人的头儿才会在叶家匪帮里“记上账”。 换言之,陈福厚这样的角色在半年前,对着叶文龙说话还不敢像现在这么轻松愉快。只可惜现在叶文龙“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他必须得去亲身了解一支“看起来体面”的土匪民军队伍在基层到底是怎么具体地,肮脏地运作起来的。 而在他惊叹于陈福厚的多谋与无耻的同时,这被愚昧无知的民脂供养得肥头大耳的武当宫宫主依旧在卖弄着他的“鬼才”,不以为耻而反以为荣。 “那群二鬼子要是能把兵无时不刻用在提防我的人这里,那叶营长应该也更轻松才是,古书有云,这是对,对,疲兵之计,疲兵之计啊!届时叶营长大可以把他们连同医院一网打尽,一举报了长通烟局的仇,岂不快哉?” “先别废话说得一串接一串。放了这消息,接下来你的人打算怎么办?” “啊?接下来你不会看到他们的。”陈福厚早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华南传出了出兵的消息,然后我的人销声匿迹了。一出很好的独角戏,不是吗?华南的二鬼子们会喜欢的。虚张声势一直都是他们的路数,我们用一次又何妨?” 就和县城里风闻华南要出兵消息的传播速度一样快,龙溪县县城里对华健医疗,赤十字医院分院的敌对行动也随即销声匿迹。县城里走动的男女老幼又亲眼得见医院里的医生重新绽放出了原本的笑容,穿戴了整齐的白大褂和帽子就端坐在医院里,为所有的人和原来一样精准的医疗服务。 局势似乎得到了缓解,所以抗疟的战役再度拉响。每一天都会有新发的疟疾轻症病人送到这里,掏出两个银元就为了治好那该死的打摆子。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和平日里一样正常。可依旧有人能从报告里看出一丁点儿端倪。 “这里头我看着有蹊跷。”桌前摆着华健医疗两地的分院送来的简短报告,冷兴的眉头就一直皱着,未曾放松过哪怕些许。“这很不对劲,明明能够对华南安全下令的只有我们,为什么这消息一出,那些城狐社鼠就放弃行动了?” “这合乎逻辑呀,同金治安团的名声早就响彻闽南了。就算是卢兴邦也不敢动手” “不不不,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有胆子放出这样的消息?”冷兴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依旧是一头雾水。从穿越者们抵达这个位面以来,还没有过哪怕一次对抗的结果来得这么轻松,是敌人不战而败,自己就销声匿迹的。 这未免太过于顺利了,顺利得令人起了疑心。 “这很简单啊,有人明显要对我们的医院不利,所以‘我们要动手收拾那些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别在这几张纸上想太多了,冷魔头” “最好得是这样。”冷兴把这两页纸夹进了身边的文件夹,“算了,这桩事情要真爆炸的话也应该不会算是什么大事。眼下咱们要处理的大事可海了去啦!——”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丧钟响起 “上一次见到这么奢华的王船,是什么时候?” “那起码得是约莫民三年的事情吧?”站在岸边乡绅模样的人把脚下的石头踢进江里,“不,我看民三年的那一次也未必有眼下的王船来得大。这帮家伙还是能办事的嘛。” 眼下滑行在江面的“王船”已经是安了“龙眼”和“请帆”之后的最终形态。不仅船本身装饰华丽,其上还载满了柴米油盐和其他贡品。 许多小船和舢板就围绕着“王船”随波逐流,其上的人不是对着王船长跪不止,就是拿着香和成叠的纸钱在江面上持续不断地制造出熏人的烟幕。 “但还是没有华南的船大嗯哼哼。看看那运煤船吧。都快和水师的兵舰一般大小了。拿了咱们的钱,办起来还是没有人家的漂亮哇。” 此时此刻,顺流而下的华顺运输运煤船正关闭了蒸汽机,和龙船同向而行。岸上的乡绅算是猜对了,它确实是和他们口中的“兵舰”有着同样的血统,都是由马尾的船厂所造。虽然是“简陋”的木制结构,但浅底宽干舷的船身上已经装上了蒸汽机,能够让运煤船送着货物逆流而上。 但返程时运煤船为了节省燃煤,便转而使用水流和船上立起的船帆来动力和控制转向。所以它的航速相较王船并没有多大差异,两者一前一后就这样在江面上慢速前行。 “和王船不一样,这东西纯粹是大而无当!洋人的东西,能当大醮之礼用吗?”地位居上的那乡绅看了一眼运煤船,轻蔑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华南的那帮假洋鬼子出去做了两年海鳖,就不懂得中庸的道理咯。真是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他,他们什么东西都想做大,都想做漂亮,可这样是不行,不行的!农庄也想做大,说这样能丰产;船也想做大,装机器,说这样能多载;就连他们不喜欢鸦片烟,这件事情都要做大!” 他激动到衣袖都在随着语调的抑扬顿挫而震动不止,从长衫里头露出了被烟枪烫得发黄的手指。 华南集团从暹罗进口大量大米,从美国进口大量小麦面粉,并把这些粮食在自己发展的渠道上销售,这无疑是在重重打压闽南和粤东的粮价,也就是相当于在削弱乡绅地主的经济能力。同时华南各单位对劳动力的需求也渗透到了同安西部的龙溪、海澄,东部的南安,西北的安溪、长泰各县。同安县地主们曾经面临着的“有地无人种”情况对他们来说也一样。 而华南安全对闽南地区最大毒窟“长通烟局”和贩毒网络采取的打击行动则让毒品的流通数量大幅下降,价格居高不下,这也相当于是在摧毁着地主乡绅们原有的生活方式。 即使穿越者没有明确表达出对同安县外地主和乡绅势力的不满和敌对,但华南集团带来的革新已经确实无误地影响到了他们。而他们在“落后势力”与华南集团的明暗对抗中,已经确确实实地自己选了个边站好,并坐到了敌人的位置上。 “这是,不,不行的!今天船不翻,明天也会有滔天大浪来翻了他们的机器船!——” 在他的呼喊之中,几艘看似无意间漂到了运煤船周围的舢板就像被这喊声所推动一般,无声无息地靠上了低干舷的运煤船。那些聚集在后甲板上的船员还来不及发觉,舢板上的乘客就已经双手一撑爬上了运煤船,几枝长短枪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子就对准了那些毫无防备的船员。 与此同时,大醮集会的人群当中,也有一群人毫无征兆地彼此对上了视线,从舞狮龙抬神轿的队伍里唐突地别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跨过了医院的门槛,现出了手中的利器。而医院里头的医生发现不对刚想呼救,可声音出了喉咙才发现这声音还没外头的锣鼓鞭炮来得响亮,在打醮的街道上根本没人听得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冷兴急躁地拍打起桌面,就好像这么做能抹平他的判断失误一般。“这个方向这么安静就他妈一定有鬼!” 穿越者们目前的主要战线还有金融战线和出口贸易的上海-浙江-江苏方向、亦敌亦友的闽北卢兴邦方向、还有立足本地两县的建设,千头万绪夹杂在一起虽然也象征着无限机遇,可一样让人头疼不已。 相较于穿越者们一直在玩弄各种把戏,和江浙财团在桌下进行着半透明猜拳游戏的公债战场,这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华健医疗在龙溪、海澄两县不仅治愈了上百例再发的疟疾,还处理了无数的其他病患。可相比之下,原本威胁着医院的“那股势力”却已经消失不见,连影子都看不到。 但它依旧还在那里,不管穿越者们看不看得见它,它就在那里,总有一天会对着迈步前进的人吐出自己鲜红剧毒的信子。 “过去的事情再去烦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咯。”担任临时会议轮值主席的王林翼敲了敲木桌上主席位的铜铃,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叶文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主导了这次绑架,但我们可以猜到是他想要‘跟我们谈谈’,而地点就选在九龙江上游的华安新圩,距离他原本的控制地区也不远,八成就是这个比不会有假。那对于他的行为,我们要怎么处理?” 作为当前穿越者中最权威的军事主官,武然首先站起来发言道:“同安县现在算是海军的地盘,叶文龙敢对我们不利,但绝对不敢同时对海军方面不利。同样的道理,他就算敢劫我们的船,也暂时不敢去砸卢兴邦的产业,断他的发财路。所以我的建议是,留一些兵力,也就是一到二个小队带着本地乡勇继续驻防金门县,其余的都随我们去制裁这个傻逼!” 其他穿越者们大多都是这个意见。从穿越以来,穿越者们一直都是态度极其之坏——只有我犯人,哪有人犯我!但这一次居然还让人骑到了脸上。劫走了一艘船,绑了十几个医生与船工做肉票之后居然还能公然宣称“想和华南谈谈”,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呐! 因此“大力怼爆叶文龙,一劳永逸解决叶氏匪帮威胁”的议案在穿越者临时会议上很快就以极大优势得到通过——之所以不是全票通过,是因为冷兴罕见地和其他人意见相左,投了唯一的反对票。 “我总是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我就是觉得有问题。”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票做出的解释。当然,这解释在当时完全就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甚至包括对他自己在内也一样没有说服力。 有个不起眼的,拉着人力车的车夫在公路上亲眼目睹了华鸽厂码头上的士兵登上了银莲花号。这或许是偶然,但下一秒他就改变方向直往电报局去,并递上脏兮兮的铜板。而他发出的讯息就已经说明了:这并不是偶然。 那电报只有寥寥几字:“家中安好,妻生一子。望速归”。 这条简短电报是发往华安县的。简单的几个字在旁人看上去完全是家常且定期发送的电报,在收信的“丈夫”手里却是另一个意思。这收到电报的“丈夫”往复地读了三遍,便将那纸条塞进了口袋里,骑着快马将这个消息换了个方式传达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哦,他们来了?一整条军舰的人?还顶多的,那咱就不能和他们硬干了。”叶文龙一边把这张纸条搁在火上烧成了灰,一边下了他觉得正确的命令。“我们这就走,去南安!” “那这些医生呢?我们就不打算要赎金了?”他的这群属下们并不知道去南安要做些什么,留给他们的只有不解和愕然。 “还用问我?”叶文龙朝地上啐了一口。“全都杀掉。就是几个江湖郎中而已,你们难不成还想发善心,给那群假洋鬼子兵留活口?他们可是要咱们的命哩。还有,那船也烧了。就当是给我老爹和老叔‘烧王船’!” 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叶文龙,就是戴着孝点燃华顺运输的机械船的。在火光冲天的同时,岸上的华南集团员工尸体也在河堤上不停流着污血,血液沿着石堤岸往下流,便是和江面上的冲天火焰一齐形成了“血与火的交响乐”。 叶文龙并没有亲眼目睹并用笔记录下这一切。急冲冲的他没顾着看完结果,便带着那些几天前和他一起在龙溪、海澄两县起事的那些部下们一齐骑着快马离开了九龙江,朝着西南方一路疾奔。在华安县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调虎离山,他真正的目标还是要与高为国一起劫掠金门县,要彻底地重创华南集团的后方大本营。 “母猪产崽?”高为国捏着送来的电报,对着上面的暗语一脸惊讶。“叶文龙这个小混蛋真的成事了?华安县县城附近骑马过来,大概要多久时间?” “大概四个时辰后就能到。如果他们马不停蹄,那么可能是三个半时辰。掌柜的,有何吩咐?” “马上生火做饭,准备给我好好地款待这帮丧家之犬!”高为国来回踱了两圈,立刻就做出了自己的决断。“还有,点起你们的名册,聚拢起山寨里的弟兄们,我们接下来要有场大生意做!让他们抽够烟,喝足酒,搂够女人!” 闽南地区除却沿海几条河流带来的堆积平原之外,几乎都是连绵不断的丘陵与河谷。而在其中一条河谷之间,马蹄在道路上砸起了漫天的烟尘。挂在骑手身上的枪械和衣扣发出了叮铃不断而清脆的响声。这接连不断的响声混合着沉重的马蹄铁声听上去就和小县城寺庙里单薄的钟声别无二致,活脱脱像极了某人去世时寺庙里为之作法事而敲响的丧钟。 只是敲钟人和围观者都根本还不清楚,这丧钟到底为谁而鸣。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激战前夜 “看到那些星火了吗?海老大,升帆,往那边摇!” 被雇佣而来的船夫眺望着黄昏之下的大海对岸,不由得双手发抖——他很清楚,这个方向的海对岸不是别处,正是那“乡民安居乐业,全岛治安平靖”的大金门岛。 而岛上除却盐场、晒渔场、码头之外有什么呢?还有艘兵舰改成的铁轮船,有所谓“战无不胜”的华南安全部队。给那船夫十万个胆子他都不敢把这群凶神恶煞的土匪送上去呀。 “军爷,军爷们。”这船夫拱起发抖的双手,轻声细语地劝着已经踏上船帮的高为国和他的部下。“这对面,是金门县,不是什么荒岛呐。各位军爷若是要发财,照顾一下” “少给老子废话。”高为国的下属到这会儿了也丝毫不含糊,掏出了把手枪就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船夫。“好好摇船有你们的一笔赏钱,不摇船哥几个就把这里先祭了旗,再找几个会水的来。怎么,干不干?” 在武力的胁迫下,数艘不属于华南农业的小渔船扬起了船帆,朝着西南笔直前进。夜幕很快就将海面上的船帆遮蔽起来,而且转眼就让大金门岛上的点点星火变得十分耀眼。 以此为航标,几个船夫矫正了渔船的帆向,让船头正向迎着那灯火。各小股匪首们在船上严令下面保持安静,并熄灭船上除了船头油灯之外的的所有灯光烟火。 于是乎,金门岛西方的海面上一时间出现了相当诡异的景象:在一盏阴暗的油灯之后,闪烁着数十双放射出贪婪凶光的眼睛,就活像山路旁森林中闻风而动,成群出现的恶狼一般。 与此同时,金门岛的海岸道路上,两个佩着砍刀进行巡逻的兼职乡勇在路过一段视野良好的沙滩时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压低了火把,而后指着海面的远处小声说道: “仔细看一看,那边的海面上有亮光,对,你看到了吗?” “没瞧见。在哪里?” “火把给我,我到红树林后面去,你好好看一看!” 火把被拿走之后,那村民在昏暗的海滩上揉了揉眼睛。而后他果然瞧见了——在漫天的星空与海岸的接缝稍下面些的地方,果然有着几盏灯在那里忽明忽暗地摇摇晃晃! “我瞧见了,瞧见了!”这村民也顾不得进一步确认什么情况,就和同伴一起捏起火把,不要命地沿着来时的土路疾奔回去。先前华南安全已经给全村敲响了警钟,警告近期金门县可能会遭到来自外部的偷袭——所以韩福海也相应下令让每夜轮值出巡的村民密度增加一倍,而要求也从之前的“报告匪患”变成了“一切风吹草动,皆应来报”。 “该死,真的有船朝着咱们这里走了。”十几分钟之后,在海岸线附近灌木丛里举着望远镜观望海面的同金治安团e小队队长刘耀辉咬紧了牙关。“一二,三干他老娘,这得有起码七八艘船!” “能测距么?”他的副手曹茂生没有配发军用望远镜,只能极力地张大眼眶瞪着大约数公里之外的远方,没办法确定对方的船只到底具体朝着哪个方向,距离还有多远。 “没法确定,不过确实是笔直地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剩下的我也看不清楚咯。”刘耀辉从斜坡上慢慢放松手脚,让自己不起眼地滑到道路一侧的坡底。“咱们赶紧的,别在这磨蹭。赶紧回训练场驻地,把电报发出去!这么多人要来对咱不利的话,怕是咱们看不住这个金门岛!” “行,那我去找县长,让他敲钟告警,让村民集合!”曹茂生这会儿也重新系了一遍鞋带,做出了准备长跑一番的架势。“海匪如果分散上岛,那我们也就只有把村民集中起来避免损失了!” 诚然,只要对方分散登陆进行劫掠,那么按照武然事前为韩福海和华南安全安排的所谓“应急预案”,韩福海就应该把村民全部聚集起来,撤到全岛最适合步兵进行防御的岛西港口区去——那里有坚固的砖制围墙,砖石混合结构加洋灰修筑的危险品仓库与冷冻品仓库,当然也会有现在还航行在九龙江面上的杀手锏——银莲花号。 “我清楚了,这是意料之内会发生的事情。”华南安全配属的加密电台传出的熟悉声音让刘耀辉等人顿时心安。“既然敌自东来,那么你们就协助县长把县民撤退到西码头。垦新在你旁边吗?耀辉?” 黄垦新这会儿也在电台旁边,自然是接过了刘耀辉递来的话筒点头回答:“是的,武长官,我在。” “你和耀辉都是很优秀的指挥官,那就由你们来决定嗯,你们其中的一个人要把五个下属转交给另一位指挥,然后人多的那个去海滩上阻击敌军,另一个去和乡勇队一齐护卫村民,明白了吗?” 刘耀辉和黄垦新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却是还没有理解武然的意思。 “咳咳。时间不多,我这么稍微细致地指点你们一下。”见两人都还不甚开窍,武然急忙继续部署下去——这二人现阶段也就是个合格的战地基层指挥官,还是没那个能耐去驾驭班排战术的。“海岸上的那一位绝对不能退在村民之前,但也不能一步不退。你们要且战且退,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而护卫县民的那一位要和乡勇通力合作,提防偷袭!你俩共同的目标是保卫金门县民众的安全!这下明白了吗?” “明白!” “这是一场硬仗,所以我把哪边战场由谁指挥的决定权交给你们俩。”就算是武然,此时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发抖。“多说无益,行动吧!” 随后,无线电的通讯中断了。不过武然并不为此而担心——他分发给华南安全下属,安放在各战略要点的无线电通讯机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产军品,靠电池而不是固定电源供电。只要定期报告之外没有什么急促的消息传来,那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安排妥当了吗?”在银莲花号的原舰长指挥室里,却有人比武然更加紧张。“声东击西,这一招把咱们可是玩得团团转呐。”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听天由命咯。”靠倒在舰长座位上的武然对着冷兴摇了摇头,“金门岛是佯攻还是主攻,咱们一点都不清楚。总结和自我反省留到事后再去说呗,输赢现在还是未知数!” “可肯定有一边要‘输’,我估摸着无论是吉还是凶,前面等着咱们的不会有什么好事。”冷兴摇摇头,径直给自己和武然泼了一桶冰寒彻骨的冷水。眼下银莲花号逆流而上,离着华安县城已经不过一小时的航程了。 留给金门县县长韩福海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简短的交流之后,大金门岛全境四处响起了急促而密集的水锣声,而在县城里响得最催人心的还是那口庙里的老吊钟。 “老四,这是又怎么了?‘演习’?” “不是‘演习’”敲着水锣的盐场工人兼乡勇急忙停下脚步,“有海匪从西面来了,大家就和以往一样,带上细软赶紧到镇公所去集队避难,记得每人还要拿上火把!” 平日里花了大力气严格分划出来的各生产单位,这会儿终于是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股长、村生产队队长们不需要四处找人,只需要捏着平日里的点名册挨个点卯,按照上面的名字到门牌前敲门,就能保证村民都跟在自己后面,一个不漏。 场长、镇长找股长、村生产队队长。县长找镇长,找各盐场场长和渔船队队长,这链条上的每一环只要都按照规章来行动,那么这金门县所有登记在册的县民就会整齐划一地排成长队,汇集成人流往码头区移动。 而在这人流之间,县公所和同金治安团的骑手们骑着马,甚至是驴往复梭巡,提醒各官员与乡勇们记得在火把火光下看紧各乡、村、镇的队伍人数。有的乡勇还背负有带背带的白铁皮水桶,或是随身带了些轻便的点心和糖果,同金治安团的士兵们也随身携带了些跌打骨伤药,必要时便将受伤的村民抬到马背上一齐同行。 “真是难以想象的‘奇迹’”走在队伍的最后,县长韩福海对着f小队队长黄垦新感慨道。“往日里哪有可能咱们行动得比海匪还要快呐,都是两眼一抹黑,火烧到了县城才发觉过来有黄公等相助,县民之安大抵无忧了!” 黄垦新自然知道县长的恭维与唠叨是因为过于紧张而表露出的症状。他转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倒也不说什么,就递到了县长的面前。 “真正输赢,得看我后面的那帮兄弟。”韩福海拆开了糖纸之后,黄垦新才道出了实情。“华南安全眼下主力部队都在华安县,海军那边我们暂且不会轻易求援,让县长撤退民众,也只不过就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已,是决定不了胜负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从那血海中来 在一片黑灯瞎火之中,土匪首领高为国有些不满意地从渔船上一脚踩进了浅滩。漂亮的皮靴溅起的咸苦海水有几滴沾到了他的嘴唇之间。 “呸!”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高为国立刻就把泛着苦味的唾沫吐了出来。“黑猴仔,你的消息真的灵通?可别把老子坑惨了啊!” “黑猴仔”不是别处的海匪,就正好是金门岛上的土著。早五年前他到南安集市上卖渔获,结果在路上遭小股匪帮抢劫。这黑猴仔虽然是初阵,可倒也一点不含糊,拔出一柄给海鱼刮鳞的长刀就开了其中一个匪徒的脑袋,唬得这帮菜鸟当时就跪在地上,争相叫黑猴仔“老大”、“掌柜的”跪地求饶。 而后黑猴仔带着这队伍,偶尔赔钱的海鱼生意也不做了,就在这南安县的道上干点“小生意”。至于后面入了大股,又跟着大股进了高为国的大匪帮,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哪里,掌柜的,这里水不过脚不过膝盖,是顶好的地方咯!”黑猴仔这会儿就确确实实像个猴,猫着腰站在所有土匪前面淌出了一条道。“就说这金门县地界上的事情,我就敢说方圆五里之内,没有第二个有鼻子眼睛的能比我说得更明白!” 此话是真不假——整个金门岛的西侧海岸原有的居民早在快半个时辰之前就走得一个不剩了,高为国的匪帮里又没有几个金门县土生土长,熟悉地形的土匪,那么矮子里头拔高个,他黑猴仔就能妥妥地“称大王”了。 不过这片海滩确实是最适合渔船冲滩的地方。松软的沙地虽然让穿着布鞋和赤脚的匪徒们第一脚踩下去骂骂咧咧,但是木制的渔船却能往来自如,再过三四个时辰,潮水涨起来的话要想脱身那更是只需要一推手的事情,方便得很。 但是,“黑猴仔”上岸前就已经只觉得是一阵一阵地心虚。刚刚船夫拼命摇橹才摇到半道上,对面岛上的灯火就已经灭了一大半。约莫就是一刻钟的光景,岛上就已经是漆黑一片——这景象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是正常的。 要知道日落顶多就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情。黑猴仔就是有一句疑问卡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十有,这金门县已经知道他们要来登门拜访了。而这会儿在暗处的是金门县民,而明火执仗暴露在光线当中的,是他们。 “不是渔民,他们拿着枪呢。汉阳造和花机关。”捏着望远镜,刘耀辉慢吞吞地退下身子,不出一丝声音地回到了路基后面。“而且他们制服不统一,也不是军队的人。” “起码百多号人!”尽管曹茂生不能看清楚那些举着火把的匪徒是什么装备,身着什么服装,可他粗略地点了一回火把的数量,就得出了大概的敌方人数。 “呵。这下可不好办咯!”刘耀辉把贵重的望远镜收回包里,转手把身后背着的步枪给捏到了手上。“可咱们还是要办呀,兄弟们。咱们在这里后退一步,金门县的父老乡亲们就要多跑十步。咱们能退,金门县的父老乡亲们恐怕可退不了!” 已经经历过一轮剿匪、缉毒的战士们沉默不语。滩头上乘着渔船摸上来的是数倍,甚至是十倍于他们的土匪,人数上占绝对优势。他们很有可能丧命于此,甚至是全军覆没。 这对比差距,刘耀辉自己当然也十分清楚。偌大的金门县有的是地窖或山屋之类的敌方供他们藏身,活到匪患消退以后。但那些此时向着岛西北靠拢的村民,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无处可逃的他们在土匪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他们必须迎难而上。 “坚守战线,将每一发子弹打到敌人的头上,援军回来的!在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阻击线!现在听我命令,退到红树林边缘,子弹上膛,解除保险!” “快点,把你们的手脚弄得勤快些,你们可不是在娶新娘游街!”踏上了干燥的海滩,高为国的第一句话就是催促他的兵快点从船上下来。“要是有人在那林子里朝着我们打冷枪,那可就倒大霉了!” 他的话音刚落,密集的枪声就从林间传来。 叶文龙在枪响的第一秒就趴在了沙滩上,十分安静地听着子弹在他头顶跳着交谊舞。这一点他倒是和他那向来不和的哥哥很像。而高为国则是腿脚伶俐地冲到了一块礁石的后面,开始不停地咒骂着他的乌鸦嘴,以及自丛林里射来的子弹。 “真是他娘的晦气!” 突然到来的袭击没有将那些落在最后,双脚还插在海水和湿沙里的磨蹭鬼打死,倒是把那些手脚麻利的精干土匪打倒了好几个。 “停火,停火!”趁着土匪还没有来得及判明自己所在的方位,刘耀辉赶紧命令战士们见好就收。“向后转移,向后转移,一个接一个跟着我走!” 一场遭遇战还没有成型,就以单方面的溃逃为结尾收场了。海风用了几十秒就把海滩上的硝烟吹散,只在本就充斥着咸腥味的空气里又加了几分泛着甜臭的血液味道。 海滩上平白无故地多了十几具以各种姿态倒下去的尸体。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泛着海浪冲击海滩留下的泡沫,把这些泡沫也染成了惊悚的红色。 黑夜里昏暗的海水,乍一看就像是红得发黑的血液。这些血液打在海滩上,留下来的理所当然也会是红色的泡沫。他们自血海中来,或许也就预示着他们要回到血海中去 “枪打完了?”直到海浪第三次冲击那些倒下去的土匪,高为国才从礁石后面冒出头来。“赶紧给老子查,给我搞清楚,那帮王八蛋是在哪里打枪!” “掌柜的,他们都在树林里!”在沙滩里滚了两圈而幸免于难的黑猴仔立刻抖了抖脑袋,从沙坑里直起了身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显得自己最为勇猛,但还是弯着腰指着华南安全部队们藏身的树林说道,“掌柜的,我看到了,就在那片树林里!” “他妈的,给我追!”听到枪声再也不响,又看着海滩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自己的人,高为国心里头的火顿时就烧了起来。“追到那帮打冷枪的王八蛋,一个人头值五块钱!把他们的头儿拿下,我亲奖五十银元!” 尽管不精于战阵,但高为国也已经看出来了。对面人手不多,亦或是火力不足,大概也就是一般的乡勇民兵,所以才不去和他们这些人多势众的土匪刚正面。 只要用重赏把这股乡勇一鼓作气地拿下来,那么偌大的金门县就全是他的囊中之物!为国拍了拍膝盖和手肘粘上的沙粒,看了看海滩上的尸体——也不过就是十几号兄弟而已,其中还有叶文龙带来的人,就算是损失再翻一倍,这生意也算是超值了! “操,把你们手里的枪拿起来,你们这帮软蛋,动起来!”高为国动了大赏念头,下面的那些个股匪匪首和亲信们自然也不敢怠慢,用枪托抽打起还趴在地上的匪徒来。“不就是脑袋上掉了碗大块疤,掌柜的说赏钱了!五块钱买一条乡勇的命!” 树林外面还在骚动不停,林间小道里的华南安全加强小队已经开始徐徐交替后撤。而在队伍的最后面,曹茂生埋着头蹲在小道上的暗处,双手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装配着什么东西。 只见他把随身包里携带的一条铁丝捆扎在手榴弹的握把上,而后将另一条铁丝沿着菠萝弹体的沟渠,把手榴弹缠绕在路旁大树靠着路面的这一边。 绊发手榴弹的铁丝被贴在地面安放,另外一头捆在对侧的树干上。这是武然亲自教授的地雷布设方法,而最后一步就是用手指轻轻拨动一番路面上的铁丝。曹茂生自然也照做了,他小心地将双脚都挪到铁丝的另一边,然后用手指检查了一下铁丝的张度。 只需要摆动一二公分的距离,曹茂生便听到了安全栓限制手榴弹手柄的声音。这就证明这个陷阱确实有用,绊动的铁丝能把手榴弹引发。 他小心地将铁丝推回原位,拔出了手榴弹的安全栓。而此时领着队伍在前面待机的刘耀辉也掏出了地图,在金门岛地图的道路上大概地画了一个圈。 如果有人领着一支队伍——无论是人,还是牲畜,绊发了这陷阱——除非他有第一时间的提防和心理准备,那么那延时五秒之后引爆的手榴弹将把他身后的家伙统统炸飞,而不是炸飞他本人。 所以,华南安全部队在埋设这样的地雷时一定会标出埋设的大概位置,以便无辜的村民和他们的牲畜不至于踩上,也方便战斗之后华南安全的这些工兵来将它们排除。 但如果有人不长眼地踩上,就一定是避免不了来个人仰马翻。约莫十分钟之后,所有向着田地挪动的华南安全战士们都听到了背后丛林里响起的爆炸声。 “看来有人让我省心了。”第一次布设地雷就获得成功的曹茂生对着同伴们投来的钦佩目光倒是淡然处之,“我真该谢谢他们,让我不用去找自己生的鸡蛋了。” 可此时小道里的景象一点也不云淡风轻。手榴弹的爆炸不仅把两个慌忙的倒霉蛋炸了个鲜血淋漓,血液和碎肉把小道给弄得斑驳不堪,更是把那颗碗口粗的大树给拦腰炸断,硬生生又扫倒了两个土匪。 “操他老娘的!”从后面赶上来的高为国看到这一幕,愣得过了半晌才开始怒骂设下陷阱的敌人。尽管他们的手上拿着能够照亮路面和附近的火把,可他此时此刻是真心想要太阳赶快从地平线上探出脑袋,来把这该死的阿鼻地狱照个通亮。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要血来偿 在灌木丛与高粱地的边缘,几个土匪小心地从一侧往另一侧挪动。他们每下一脚之前都要捏紧手里的火把,小心地看着脚下有没有什么东西。 他们的脸上身上大多都沾了些奇怪的东西——除却硝烟黑灰和他们自己的血迹之外,多半原本都是他们同伴身上的碎肉和布片混合物。 尽管火把照亮了前面的道路,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就是一块普通的高粱田地,但天知道里头会有什么牛鬼蛇神?这些土匪们可都不敢用自己的命冒险——要知道他们的对手朝着开阔的村镇马路开枪伏击,要的就是让他们从路基上滚下来,用命去踩这些陷阱地雷呢。 华南安全眼下还没有专用的地雷,也就只好用手榴弹制造ied来阻挡这些土匪前进的脚步。这简易爆炸物虽然挂着简易的名头,可着实是让土匪们自上岸以来吃了很多次大亏。高为国和叶文龙两个前线指挥官虽然都不在同一条战线上,可都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让队伍放慢速度前进,宁可慢些也不要再继续踩陷阱。 “咚咚咚叮咚咚” 端着枪走在前排的几个土匪顿时面如土色。有的甚至是裤裆一湿,大腿一软,当场就坐在了地上。有个大胆些的土匪举着火把多走了两步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一看,却又差点笑出了声。 那不是什么地雷,只不过是一只立在高粱地边上的稻草人——除却用绿布做成的衣服和用红布裹出来的帽子之外,这稻草人的手上还绑着一只罐头罐子。只要风一吹,这只马口铁罐子就会叮当作响,让逼近高粱地的鸟儿受到惊吓立刻逃散。 “他妈的,都让只稻草人把你们吓成这熊样!”后面跟上来的小土匪头目见火把照亮了稻草人,才从地上直起身来壮胆似的大喊道。“收拾起你们的东西,给我继续前进!” 走在前排的土匪也没心情去嘲笑他们的小头目一副灰头土面的模样,拾起他们原本握紧的步枪或土炮便继续小心地在高粱地中前进。他们也知道那小头目和自己一样,都是趟雷的炮灰,哪里还有嘲笑他的力气呢? 这滑稽一幕在望远镜下是格外清晰,不过刘耀辉也没有心情去嘲笑这些站在土匪最前线的牺牲品。将望远镜重新放到包里。“现在他们是被稻草人的铁罐吓到的惊弓之鸟,准备,瞄准——开火!” 高粱的“海面”之上,忽然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闪光。仅仅晚了几毫秒之后,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且连续的枪声。 华南安全部队的战士们用中指扣发扳机,用食指推动枪机保持最大射速,瞄准则是朝着火把的位置射个大概,而且还且战且退。 因为枪口并没有完全瞄准目标,所以属于华南安全这边枪弹自然也像瞎子那般在战场的各处乱窜,根本就打不中人。 “弹匣射空!” “弹匣射空!” “停火,停火,撤退!”刘耀辉也没有空余时间再拿出望远镜来观察杀伤情况,随手从腰前拿出个新的弹匣安在枪上便带队后撤。“抓紧时间,不得恋战!” 刘耀辉原本就没打算对土匪队伍造成什么减员。在早些时间的定期联络之中,他已经得到了援军最快将在八小时之后抵达金门岛的情报,那么当前的首要目标就是迟滞土匪的前进速度,在那之前尽力不让土匪队伍抵达金门岛西部了。 “把高粱地给我烧干净!操了他姥姥的!”枪声平息之后,跟在队伍后面督战的叶文龙暴跳如雷,举着火把首先就将那稻草人点了个通透。“华南的人打仗起来就是这个调子,只会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敢在正面露出头来跟我们拉袖子打吗?” “刘长官,他们在烧高粱!”后方扬起的冲天烟雾很快就引起了到达下一条阻击阵地的华南安全部队的注意。战士们稍微思考了一会,便立刻找到了那烟雾和火焰的来源和成因 这时候,刘耀辉已经带队撤出了高粱种植区,已经不受这火攻的计策影响。可刘耀辉还是咬紧了牙关,看着那烟雾沉默不语。 这些火焰烧掉的,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植物,而是岛上农民们一整年的生活依靠,烧掉它们也就和要他们的命没有什么区别。而土匪们毫不心疼地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焚烧殆尽,想必他们对县民也不会心慈手软吧。 “农民的损失,我们的老板们会去追偿!倒是这个烟雾,他们可以借此掩护,在我们的阻击线下安全通过” “你这么说很有道理!”曹茂生的一句提醒让刘耀辉顿时恍然大悟——此时此刻高粱地上不断扩散的火势和燃起的烟幕不仅让土匪壮胆得以加速前进,更让此时驻扎农庄地的他们失去了安全的射击视野。“我们事不宜迟,刚刚没有打空子弹的同志把你们的子弹打空,然后我们马上撤退,撤到我们西边四百米外的坡地斜面上!” 一刻钟之后,接到了刘耀辉通讯的武然是急得满头大汗,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舰桥,抓住了船长亨利的肩,也不顾什么礼仪礼节就大吼道: “通知你的人,让银莲花号继续加快航速,加到最大。就算是这一次航行之后要返厂维修也在所不惜!听到了吗?我要更快的航速,更快!” “武先生,这是极难做到的。”即使有几丝唾沫星子喷到了他的脸上,他倒也依旧波澜不惊地耸起肩表示无能为力——因为这艘船上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更清楚船和水的脾气,以及它们应该如何相处。 他指着航海图桌补充道:“这段江岸根本没有所谓的水文资料,这张水图还是清王朝留下来的!银莲花号在之前能够上溯到这里,就已经是上帝保佑我们全船人了!如果再加快航速,让银莲花号触礁或是搁浅,那么我将不会负任何责任武先生,你能这么做出选择的话,我这就向轮机下令,让他们加大锅炉的输出功率。” “不,保持现航速不变。”从舰桥外走进来的冷兴虽然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可动作已经缓和了不少。“我们早到个半小时,大势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次失误的后果我来承担,武然你先把亨利先生放开。” “他们现在烧高粱地,待会就会烧民房屋舍!”武然放开了手,可表情依旧扭曲狰狞。“再晚到半个小时,他们烧的可能就是为我们兢兢业业工作的县民,甚至是” 他没有说下去。待在厦门本部的穿越者们已经开始组织轮船,前往金门岛西接走在码头区聚集的乡民,所以他还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嗯,看来你也清楚县民们大概都能保住一条命。”冷兴点了点头,“叶文龙就是把金门岛烧成了白地,我们也还是有能力把白地再建成温馨家园的。” “这话说得不假,可是” “我知道你想抄叶文龙的后路,能带上百个人,他现在就肯定在金门岛上。”冷兴用手指敲着舰桥墙壁上贴着的海图说道,“我们有铁轮船,有机枪,定是要他有来无回,对不对?” “是!”武然大声地回应道。穿越者们在这一轮攻防里犯了不少错误,也让敌人得以畅快地得手了——眼下他们损失了一艘自航内河浅底驳船和上面的数名船工,华建医疗从长泰县带出来的六名主力医生以及数十名医学生。驳船早已被烧成了一堆木炭和扭曲的钢件,而牺牲在土匪手中的人们则被塞进了银莲花号的冷库里,除却那一道枪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创口。可他们就是眼皮紧紧闭上,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你得想想,他们把他们面前的高粱地烧光,然后找出安全的道路来是需要时间的。”冷兴把武然一路拖回了舰长室内,指着灯光照亮的金门县地图说道。“他们越是拖延时间,情况就对我们越有利,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去单纯想着消耗敌人的精力然后消灭他们,而是要把主要的作战目标放在拖延敌人的时间上” “相片洗好了。”在二人说话的同时,王林翼也走进门来,把一叠相片放到了桌旁。“你们慢慢看,底片我就先保存下来了。” 还在讨论作战方案的二人一下子就停下了交流,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叠相片上——这些被拍下来的景象不是华安县和龙溪县的九龙江沿岸风光,就是医生和船工们被处刑的惨案现场。 “黑白照片的震撼力一点也不小呢。我记得你还用单反额外拍了一些吧?” “那是当然,只可惜现在彩色照片还未问世,这些东西也就只好拿到安全屋里去备份了。”王林翼的回答倒也干脆,“不过这些黑白相片用作罪证是完全够了。也不知道叶文龙那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连毁尸灭迹都来不及做。” “他是真聪明呢,节省下来的时间全都用来在金门岛上搞事情!”武然用力锤着舰长室的舱壁痛骂道,“要是让我捉到这个逼,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把他光着身子丢到海里去喂鱼不可!”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高为国的离去 “上——刺——刀!准备突围!”刘耀辉一面在房屋里给自己的步枪安上刺刀,一面发抖着下了突围的命令。 在之前的数个小时里,刘耀辉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在整个金门岛的东部用尽了各种方式阻挡住了高为国部的步伐。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在阻挡了高为国部下数百名土匪部属的同时,却已经被叶文龙带着第二批上岛的部下自岛北部的海湾抄了后路,包围到了镇子的后侧。 “刘长官!”他的部下也带着发抖的声音,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问道。“那海英和阿培怎么办?” 华南安全部队并不是完全无敌的存在。他们也是人,一个子弹穿进去也会开出一个或者两个洞,洞里头也会流出红黑色或鲜红色的血液。 而在腹背受敌的城镇里,他们无疑陷入极其被动的状态——曾经指引对手位置的火把,现在却就变成了两侧包围圈的敌人互相识别身份的利器。 至此,叶文龙和高为国的部下们终于发挥起他们人数众多的优势,将整个镇子用密度达到目视可以互相确认的包围圈密密麻麻地围了起来。 “华南这帮婊子生的,在我们之前早就把这里的人全部给撬走了!”叶文龙挥舞起他的手枪,凶狠地朝天开了两枪,“所以你们看到的,所有的,不和你们在左右站着的王八蛋,都他妈是华南的鬼子兵!一颗人头十块钱,老子要让他们还清长通的账!” 这些匪徒们早就期待着让包围圈里的华南安全部队吃些苦头,好好出一出这几个小时里他们四处被小股部队伏击和骚扰的气。而在这叶文龙下令出赏金之后,土匪们的眼睛们就变得更加鲜红了。他们互相鼓噪着,呼喊着,丝毫不忌惮向他们面前的村镇释放压力。 “林胡子,陈志刚,你们两个去把他俩拖到屋里的床底下,把他俩藏好,完事之后会有人来带走他们的!”看着那两个他培训出来的金门兵,刘耀辉不免鼻子一酸。“麻子你只是手受了伤,帮他们背把枪装子弹就行,其他人,带上他们的枪,带上他们的弹药!我们走!等他们一进镇子,咱们就从东面突围!” 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在这样的包围圈里不全军覆没就已经是个奇迹。而如果他们面对的是正规军,那么这十几人的队伍尽墨于此也一点都不奇怪:对方有自动武器,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但有一点至关重要:他们是土匪,不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在镇外没有遭到袭击的时候或许还能听从命令保持着队形和还算整齐的步伐,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在镇子里还能这么做。 “这屋子是我的!” 在对华南集团仇恨稍微小一点的高为国部这里,土匪们的队形一接触镇子的外围就土崩瓦解了。他们高喊着各种各样疯狂的口号,一枪托就砸开了民宅的木门。 “他妈的,我们在刚刚的那个村庄里什么都没有拿,他妈的蔡麻子说是他带着队先到的!”一个红了眼的土匪在屋里用力地敲打起他正在起开的杂物箱子,作为他对小股匪首命令的回复。“去他妈的什么华南,兄弟们到这里不是来发财的吗?我们是来发财,不是替叶文龙那个二五仔报仇的!” 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高为国的手下们到金门岛上不是无端端来吃枪子,吃炸弹和受苦受难的。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劫掠这岛上据说已经“富起来”的县民,尽力把他们的金银细软——乃至于衣物饰品都统统带走,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抓几个活人下来要赎金。 在这“原动力”的驱使下,这些股匪头目很难去约束自己的弟兄们遵守高为国和叶文龙等人布置下来的命令——他们不是军队,不是真正的士兵,所以这样的约束对他们而言并不存在,及时存在了几分钟,也很快就将失去效力。 “看到了吗?这就是这帮‘业余混子’(武然对土匪的称呼)的志气!”东面的土匪很快就失去了斗志和队形,送给镇子里的华南安全部队一个得以逃出生天的缺口。“动起来,立刻,马上,给我动起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跟着我,压低身子!” 于是乎,整个金门岛战役中最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就在房屋之间的街道上,一队压低了身子的士兵直接走上了村镇的大道,一路只是避开火把和他们所认为的人影,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下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就和高为国的亲卫队擦肩而过,两边最接近时只是隔着一条田野道路的缓坡而已。 刘耀辉和他的士兵们一直都在黑暗之中,所以他们不害怕黑暗——黑暗就是除却迷彩服之外他们最好的保护色。借此,华南安全部队的十二个战士和一个伤兵得以有惊无险地藏身在开挖出来的宽阔水渠当中,把自己隐藏在水渠的阴影里。 “长官,下一步我们到哪里去?” “我们绕个圈子,依旧往西!”刘耀辉将自己沾满了汗水的手放在军服上反复擦拭弄干,“我们不能抛下老百姓不管,武长官说有船能把那些老百姓带走,但我们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 “姓高的!”在镇子的中间碰面之后,叶文龙直接让他的下属把两具尸体毫不留情地丢到了火堆旁边,就像丢垃圾一样。“我们的弟兄搜遍了整个村子,也才找到这两个!人呢?姓高的,你得给我个解释,人呢?人都他奶奶的到哪里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下属和他一样满腔仇恨地将包围圈缩小到不容任何一人,可到头来却只从床下找到两具已经被打死的敌军尸体 “大概就只有两个人吧。”高为国此时已经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尽管没有将敌军消灭,但是他的人已经几乎完全劫掠了这个镇子,得到的答案也和叶文龙一样令人绝望。“还有,我已经打算着要带着我的部下先溜一步咯。要解释的话,你可以去找华南的那帮假洋鬼子要。” “姓高的,高为国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文龙当即大骇。即使来来回回一共有两波人上船随他来到大金门岛,可其中属于他,听他差遣的人也不过上百个,其余的二三百个全是高为国的人,他就算想指挥也指挥不动。 他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儿距离日出差不多就剩下一个多时辰,而华南的人说不定就已经反应过来,双脚指不定就已经踏到金门岛上了。 “没什么意思,金门岛上这么穷,华南还把活人全给撤走了,我们一张肉票都劫不到,哪里还有什么大财可发?”高为国显然是先一步下了命令,后一步才和叶文龙通气——眼下他的人已经开始沿着来时走过的路纷纷撤去,其中多数人连头也不回,对这个“制造出财富神话的荒岛县城”毫无半分留念之情。 论做匪,高为国是狠不过叶文龙。可论做生意,这“高掌柜的”可比叶文龙精明不下数十倍。一发现生意不好做,“挣不到钱”,这高掌柜就会夹起尾巴转头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高掌柜,前面可就是县城呐!”虽然已经知道差不多就是事已难为,但叶文龙还是不想放弃说服对方的希望。“县城可不比这荒郊野岭的,里头什么没有,说不定肉票里头就多得是” “所以你觉得华南那帮洋狐狸能把人藏在县城里等你去捉?”高为国转过身子,对着那他眼中执迷不悟的叶文龙就只是摇了摇头。“叶老弟,你把我拖进这泥潭死伤了好几个兄弟的账咱们暂且不算,我就以一面之交奉劝你两句,每往前走一步你可能都会把命给送出去。在华安县你已经出过气了,差不多差不多就得了吧。” “出过气?”叶文龙噗嗤一声,“就几个江湖郎中,去他妈的这就算给我老爹报仇?” 可他还没说完,高为国的身影便隐没在夜幕之中,仅剩下一支支火把照亮高为国队伍前进的道路。 “营长,要不要开枪?这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呐!”叶文龙的部下见自己的首领如此遭人遗弃,不免也是火气冲冲地直冒上来,端起汉阳造就想给这“不知好歹”的高为国“一点颜色看看”。 “别,别。”和他的手下不一样,叶文龙这会儿可是心虚得很。高为国的力量对于他扫荡全岛而言不可或缺,而要让他现在撤退,那简直就相当于是要了他的命。“我们可没那闲工夫去得罪高掌柜的。现在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呐!兄弟们,跟准我,咱们往县城去发他一轮财!不用高掌柜帮衬咱们!” 这暂且不说一路朝着县城杀去的叶文龙,高为国带着人就直接从岛东上了他们来时乘坐的渔船,头也不回地就撤回了南安县,拂晓前就全部上了岸,眼下算是和金门岛彻彻底底脱离了干系。 与此同时,银莲花号已经航行到了九龙江的下游,终于能够开足了马力全速前进。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指挥官的自我修养 没有办法了。 叶文龙脑袋里全都是绝望的念头。他面前的这堵“墙”能过风,也能过光,还能过子弹,可就是不能过人——无数的弟兄因为尝试攀越它而被它上面的倒刺把衣服和裤子统统钩破,甚至还有人连手掌皮都挂在了上面,怎么取都取不下来——到最后要么就是挂在这铁丝网墙上成了墙后人最好的肉掩体,要么就是忍痛把皮扯破,弄得鲜血淋漓。 在这堵墙的后面,便是叶文龙做梦都想要打下来的设施——那抹了白漆,用洋灰砌成的仓库和办公室里会有多少财富,多少肉票?即使他叶文龙和华南集团没有什么世仇,他的口水就都要流得满地都是了。 可这堵墙,却就是他难以逾越的障碍。跨过去就是富贵,但问题就是跨不过去,用吃奶的力气也爬不过去,甚至是用下属的命也爬不过去! “撤吧,撤吧,少爷不,营长!”这惨状让他父亲带出来的老部下都不敢睁眼直视——叶文龙反复命令部下尝试突破这堵铁丝网墙,到头来只是留下了挂满铁丝网墙的烂肉。而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在这之前并不为这些土匪所见识过或许是因为这铁丝网上的阿鼻地狱太过于“后现代”了罢。 “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叶文龙也不敢相信这一堵不高的铁丝网墙居然能挡住他的精干部下,当场握紧了手里的花机关,把帽子愤而丢在地上就要往前冲。“弟兄们他妈的跟我上,他们后面只有十几个老弱病残,打下这围城我每人奖十块钱!” “不可为,不可为呐!”叶文龙这支离弦箭刚要射出去,就被他的亲信们赶忙连人带手臂地团团抱住,“营长,快带弟兄们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华南集团在金门岛西码头区设立的木架水泥复合砖墙外层公事总算是在日出之后发挥了它的作用。刘耀辉带着八个没伤没病的大头兵和四个伤员抵达这里时,居民还没有尽数撤离——于是刘耀辉便带着剩下的部下们在门窗后建立了最后防线,射击任何敢于攀越矮墙的入侵者。 叶文龙部不仅没有用于在火力封锁下突破工事的装甲车、坦克等重武器,就连用于剪破铁丝网防御或是用于破坏墙基的剪刀、铲子等工具都没有。他们捏着刀枪一股脑儿地冲上金门县,可谁都没料到居然最后要和华南集团打上这么一场堑壕战。 土匪们手中的枪械——无论是花机关,汉阳造,日造快枪或是老式慢枪射出的子弹,在码头建筑的洋灰抹平外墙上都只能溅出点白烟与不起眼的碎片。换言之,码头建筑在华南集团日常的经营中已经悄然成了个要塞,更别谈这要塞还有第二层和第三层,楼上的窗户都有人不停地朝着土匪队伍的后方打着冷枪,让叶文龙等人只能找个不起眼的小山包躲在斜面的后边。 “给你,这是最后一包了!”负责在建筑内部运输弹药和传达消息的乡勇从布包里掏出了一纸盒弹药,递给了在码头水塔顶观察的曹茂生。“还有,刘队长让我告诉你,子弹不要节省,增援半个时辰内就到!” 曹茂生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把他腰间的空弹匣推出来,压了五发弹药便将弹匣装了回去。鬼使神差之间,他便发现厂区东大门外的小山坡上有动静。细细一看他便开始纳闷了这为什么会有几个土匪拖住其中一个,使劲不让他往前走呢? 纳闷归纳闷。曹茂生倒没什么犹豫,把枪口抬高了三指甲高便是随心一枪。这一发子弹当然什么都没打中,但依旧是在那土包上面击打出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着弹尘。 “是冷枪!保护营长!”见着子弹已经打到自己的跟前,叶金泰委派在义子麾下的老兵油子也顾不上那嘴里不断冒着各种狠话的叶文龙,直接代替了叶文龙对他的部下们开始下命令,“把营长马上拖回去,撤退,撤退,马上撤退,奶奶的我们得把把弟兄们带回去!” 比起现在打得上了头,不想收手的叶文龙,这老兵油子可相当清楚——现在再不将还有完整构架编制的队伍带回去,再过一会儿的撤退就会是无秩序而血腥的。到那时候再去说什么身家性命,那就都是空谈了。 这撤回去就比打进来轻松多了。村民们拿得走金银细软,能把房产地契兜在身上,可牲畜车马之类的大件都带不走。叶文龙这边仅剩的几十个人就是空着手来,骑着驴,坐着牛车迅速撤出了战场——他们可没带什么牲畜上岛,全都是“没有车没有驾,华南给咱们造”。 “老川你给我说说,这,这一轮折损了几个弟兄?”而脱了力的叶文龙连马车都坐不上,一副狼狈样地躺在牛车的后斗板上,大气直喘个不停。“待会非把咱们看到的房子全给一把火烧了,把这,这牛和驴都给我卸了,给兄弟们开荤不可!” “是,是,营长,烧房开荤,烧房开荤,给兄弟们祭酒。”被他唤作老川的老兵油子已经从叶文龙的脸色里窥得些许不妙,但眼下也只敢对他的话点头称是,唯唯诺诺地先应承下来再做他法。“只是营长,我看烧房可以,开荤就免了吧?” 叶文龙这会儿明显是犯了癔病,哪里有老川这样久经战阵,在北洋军中正儿八经打过仗的老兵清醒呢。实际上叶文龙现在领的是连长的位置,而这连长总是下不符合实际的命令,该退守时还一味地摇旗冲锋——那就算他领的是e连,这连队也非得让他败光了不可。 “怎怎么免了?”叶文龙摸了摸有点空的肚子,“华南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为什么老川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先上船,保下来一条小命,再谈开荤也不迟呀,营长!”老川说这话之前,先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叶定国让自己来“辅佐”叶文龙的时候,他可不知道这孩子上阵的时候能无知到这个地步,说他是正儿八经的“坑爹”可一点可都不为过啊!要早知道有今天,他说什么可都不会答应跟着什么叶文龙 在叶文龙的这帮子所谓幕僚当中,他是比较早发觉华南集团这帮“假洋鬼子”不好惹的那几个之一。从“黑猴仔”在金门县安插的细作连个消息都没有,也和其他的村民一样不露面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早几个小时高为国带着人从金门县跑路的时候,自己就该带几个平日里跟自己关系铁的兄弟,翘队逃跑的才是!这到岛西还有好几里的路要走,万一看着船的兄弟早就被高为国撬走了怎么办?万一那兄弟自己带人先逃跑了怎么办?万一华南早就在海边埋了伏兵,就设局要把他们在海滩上一网打尽,那怎么办?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叶文龙就根本没想好这金门县要怎么打他充其量只是想好了怎么把华南的大部队调出金门县罢了。至于在金门岛上吃了这么大一招空城计,那他恐怕是连想都没能想到了。 “好,老川,就就按你说的办!”在牛车上的叶文龙挣扎着支撑起身子喝了口水,便又很快地因为脱力导致的疲劳而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开始疲劳之后的昏睡。 除却空气中弥漫的烧焦味道之外,空气中倒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和谐气氛。叶文龙这边是撤退得相当安稳,一路几乎是边走边烧,有说有笑——但穿越者这边就不一样了。 “是军舰,是我们的军舰,是我们的银莲花号!” 虽然驻守厦门岛上的穿越者们为航船运输难民的事情忙了一整个通宵,但此时码头上还没有运走的居民还有将近三成。银莲花号上的另外一部分穿越者们亲眼目睹此景之后也不免神情凝重——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叶文龙已经完全撤退,仍以为金门岛上的危机尚存。 银莲花号并没有选择直接靠泊,而是放下了全部的两艘交通艇,由它们来向金门岛上输送华南安全部队成员,以及一位至关重要的穿越者成员。 “您总算是来了!”一直等在码头的韩福海见到武然自交通艇上跳下码头,便急忙拉起衣袖迎了上去。“刚刚土匪已经罢战退去,此番援军一来,我县之安全可保多谢武教头了!” “不,他们还未必退去,所以此处的援军还只是一半。但我船归来即代表大势已定,务必请县长不要惊慌。”武然紧紧握住了韩福海的手,随即就放开手掌向着他身后的刘耀辉走去。“情况如何?电报里不能详细说明,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报告长官,”胳膊也被枪弹擦破了一道长口子的刘耀辉半披着绿色的作训服,十分内疚地行了点头礼。“敌人已经退去,民团也成功地将民众一个不缺地疏散至此,还额外抓获了两名土匪插进县民的细作,可是” 对刘耀辉的这态度,武然从语气上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意。“不要‘可是’。那是你的部下,你要为他们负责,而不是对我!” “本队包括我在内轻伤六名,阵亡两名!”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带路党 “船公呐,今天这船要是撑不到对岸,老,老子第一个枪毙你,还有你船上的这些懒鬼!” 尽管面临绝境,但叶家匪帮的末裔叶文龙依旧十分嚣张——就好像那安坐在银莲花号舰桥里的是他,而不是他的敌人华南集团 “军军爷呀,这轮船,怎么说也比我们风吹手摇的快啊,军爷,能低头时要低头,小人这船也来得不容易” 这渔船虽然是比常见的舢板稍大些的款式,可一样是这渔民家庭维系生存的唯一工具。要是没了它,这家人也就和死在这里没什么两样了。 “少废话,给我用力摇!”叶文龙毫不顾忌地挥舞起手枪,用枪管砸着老船工的头。他现在才算是明白,为什么那现在不见踪影的“老川”一直让他尽快逃离金门岛了。 这些渔船在金门岛西出航时,飘着轻雾的海面上还没有银莲花号的影子。可航程还没走完一半,银莲花号便拉着嚣张的黑烟柱出现在海面的一角,还额外地鸣响汽笛,表明自己的到来。 “事到如今,还在威胁渔民呐。”在银莲花号主楼耳桥上的望远镜镜筒里,渔船上叶文龙和其他土匪的丑态在冷兴眼里真可谓是一清二楚。“只可惜了无辜的渔民,这下子估计是要让这艘漂亮的船染上点不该有的血迹了罢?” “还未必,这要不是叶文龙的人,他们就未必不会接受礼送出境的选择。姑且让我试试。”武然一边回答着冷兴的感叹,一面开启了船上广播喇叭的开关。 “投降?宁死也不投降,华南的这艘船不是兵舰,你们看见了吗?上面没有炮!”广播响起之后,渔船上的叶文龙便是毫不手软地将还愣着的属下手里步枪抢夺过来,远远地对着银莲花号开枪射击。“给我打,铁壳船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今天就是要将它抢到手——” 似乎都是和叶文龙一样因为心虚,渔船上的土匪们也纷纷开枪射击。当然,两边的距离将近上公里,这些准头不高的枪弹并没有对银莲花号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只能是带来响声给土匪们壮壮胆而已。 “看来这就是回复了。”武然摇了摇头,也没有心思让广播重复播放三遍,就直接把开关扳回了原位,转而打开了另一条通话线路。“这里是指挥部,b队立刻前往甲板操作机枪,射击目标是海面上所有对我方射击的土匪渔船!” 和击打坚硬的礁石标靶不一样,进入射程之后的渔船就像破布一样任由机枪撕扯,毫无还手之力——其上的土匪更是纷纷跳海求生,但是动作大多没有常年和海作伴的渔民来得快,身上穿金戴银又不愿放下的好几个更是扑腾挣扎地沉了下去。至于那些能够在水面露出个头的,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气之外就只剩连呼“妈祖保佑”的力气了。 而水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机枪子弹在打透能够遮风挡雨的舱室木墙之后,常常还要从船的另一侧带着血毫不留情地穿出去,让终年难以见光的船舱被舱外早晨的阳光照得通亮。 当然,被阳光照得通亮的还有金门岛上民房的废墟,以及田野上漫铺的作物灰烬。在华南安全部队护送下回到故土的居民们亲眼看到这一幕惨状,都不免潸然泪下。甚至连一家人跪在那已经一无所有的白地上,相互抱头痛哭都是遍地可见的场景。 在跳海求生并被拉上来的投降土匪中,并没有发现叶文龙的身影——他是在千疮百孔的渔船上被土匪指认出来的。不会水的他和渔船一起被打成了蜂窝煤,只不过是特别的,是“捏紧了手中步枪的蜂窝煤”。 在叶文龙的尸身被海葬,暴行被连图带文地刊载到各家报刊之后,属于叶文龙和华南安全的战争结束了——但是属于金门县民的战争这才刚开始,并且暂时还看不到结束的尽头。 “老爹呀,真倒霉的还不是我们哇。”在帐篷之外,某个年轻的县民正背对太阳,站着端详一份报纸上的头版小字。“老板的医院死了十几个医学生和好几个医生,咱们县可是一个人都没死呢” 他的父亲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便冲出帐篷来,径直给了他儿子重重的一记敲头:“你这小子,读书读傻了吗?看看你老爹的高粱地,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如果你闲得实在是没事干,赶紧帮我把新农具给收拾好了!” 华南农业的耕地整合工作自然也是同步在金门县上进行的,而且还要比大陆上的同安县来得更早——金门县上的土地大多是花岗岩风化成的贫瘠土地,不适合种植绝大多数粮食和经济作物,所以即使是对其进行开荒,到头来也收不到什么粮食。 金门岛最迟是从唐宋开始进行开发的,但一直到近代都只有规模极小的县城,就是因为岛上土地贫瘠,终年降水量少,农业得不到实质性的发展,所以人口才难以扩充。明清引入的花生番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但依旧不能做出根本的改善。 所幸高粱和大麦等作物对降水量的要求并不大,既能当成粮食作物,将来也可酿酒。所以金门岛西原本大片只长了些杂草的荒地就被轻微加了些简单的水利设施,就被开垦成大片的高粱田,由金门县内原本就不多的农民进行职业化管理。 但这一年辛勤的田间作业和护理,到最后却换来了一片只配做肥料的灰烬废墟。若不是华南集团高层下达向金门县“人道援助”的指示,这些村民多半就得饿死或是远走他乡去乞讨,去跟着土匪们做一样的事情——不外乎便是偷抢骗,但这就是他们唯一能在这个世道里活下去的办法。 这少年学生摸了摸自己的头,委屈地回答道:“老爹,明年再来又有什么关系?老妈,大姐和大哥都好好的,这就是福气,不是吗?我们的常识课教师都常常与我们说,知足常乐才是福” “福?福?好你个不孝子啊,你老爹忙活了一整年什么好都没落下,这算哪门子福?”这父亲听他这么扯了一大段歪论,不仅没消气,更是扯着他的耳朵一顿臭骂。“哎,你和你哥都没让我省心,别人家到这年纪都该享清福了,你们要么是还不急着讨媳妇,要么就是离得远远的,到现在连个报平安的口信都没有” 说着说着,这父亲自己便气鼓鼓又十分委屈地坐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难过的了。忙活了一年最后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最后还得从“石器时代”重新开始,房屋和院落都不复存在。 现在这家人和金门岛最东侧之外的大部分居民一样,都只能住在帐篷里风餐露宿。华南建设虽然又从原有的工程量中额外调配了紧急支援金门县的部分,但现在还只能在全金门县的范围里“抓阄”,让幸运儿们住上新房。 原本住瓦房的村民们显然等不来华南建设一个一个抓阄。他们把碎裂的瓦片和房梁碎屑扫出院门,然后把从码头领来的防水布往墙顶上一盖,睡着吊床就当完事了。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命运和土匪,但他们依旧是在不屈地和命运抗争。。 “嗨呀,长治啊,又在教训孩子啊?别拿他出气啦,怪可怜的!快来看看热闹啊”路边远处的呼喊声让这父亲放下了抓住儿子耳朵的手。他惊讶的转过头去,便是看到了令他惊讶不已的光景—— 喊他的那熟人用的是一只专用的铁皮喇叭,走在队伍的前面。而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只用四轮载重拖车改造成的囚车——不晓得里头坐着的是什么人,但是这囚车的栏杆上早已经围满了各种异物。 “在游街吗?”他大声问道。 “是——啊!”这一次不用铁皮喇叭,围在囚车旁边的好多县民便大声回答道。“叛徒游街,你们不来凑个热闹?” 不等当爹的反应过来,长治的儿子就已经从他的魔爪下“逃脱”,向着村民们奔跑而去。那辆游街的囚车里头装的不是别人,就是先前民团乡勇在撤退乡民的过程中甄别出的两个细作暗桩。 他们平常里和普通的村民表现得并无二致,而他们也不只是为了叶文龙亦或是高为国服务的。这些细作的任务就是在县长之类的本地强权人物组织撤离,转移的关键时刻捣乱,再后便是论功行赏;亦或是在混乱之中先于土匪对大户们进行劫掠;又或者是当起土匪进村“打大户”的带路党 这种“带路党”就算是在现代都相当不受欢迎,在切关县民利益的这会儿也就更不会让他们感到舒服了。长治的儿子直到走近了才看清这二人的脸——他们的脸上和身上被丢满了各种各样的厨房残渣和垃圾,必须要走到几丈之内才能看出来人样。 “你这不是阿洋?”长治见自己的儿子愣住不动,也和他一样走近仔细看了看囚车里站着的第一个人影——这回吃惊的就不止他儿子了,长治也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当土匪的细作??”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一个都别想跑 囚车上的那土匪细作若硬要和长治一家人扯点关系的话,姑且可以算是长治的堂兄弟,他儿子见了这人还得叫声叔。他们这一大家子基本上都没有以铲盐下海为生的,所以长治的这位堂兄弟也基本上和他一样,终日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想法。 穿越者到来之后,这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长治一家人依旧是在贫瘠的土地上弯着腰终日忙碌,只不过是拥有的土地翻了几番罢了。 华南集团的出现并没有让他们闲下来,而反倒是让他们富了起来——只不过是在预想里富起来,之前他们手里的农具和给养都由华南农业全程负责,只有这一年下来的收成才是他们自己的财产。 但就算是如此,金门岛上的农民们也比之前日子好过了不少,至少活下去不再是那么一件天天都要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而长治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这堂兄弟日子好过了却还要起歪心思明明富裕的生活就在眼前,这种给自己寻死路的想法未免有点不可思议。 “哼哼”长治的堂兄弟此时浑身秽物,耷拉着头。他听见自己的远亲质问自己,也就无力瞟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吐出点表示他还活着的污浊空气,活活像极了挣扎到身心俱疲,即将被大卸八块做成杀猪菜的肥猪。 “长治,你还跟他废话什么?”见着长治问了个问题就愣在原地,他身旁的一个认识他的远亲从随身带的竹篮里拿出了块菜帮子就按在了他的手心里。“这没良心的,就想着发咱们的财!叔你别想和他讲道理,打死他就成了!” 这囚车走在前头,后头还有好几个跟在囚车后头边聊天边捡菜帮子的妇女。穿越者们倒无所谓村民们怎么对这两个细作用私刑或是让他们怎么游街,只是要求平日里保持完好的环境卫生和治安秩序都得继续维持——所以除了丢进囚车里的菜帮子和土坷垃,丢到地上的粘上点尘土的菜帮子还会被后头的人捡起来继续用,在用不起鸡蛋的县民们手中几乎就是无限的弹药。 在县民们团结一致的怒火里,要想让他们不用私刑,不让这俩细作上囚车游街都很为难——在县长韩福海的授意下,县民们这就打算用两天的时间让驴拉着这囚车走遍全岛各地,最后把整个囚笼丢到海里了账。对这种泄愤减压的行为,穿越者们眼下一无心情去阻止,二来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监管村民为了给叶文龙“擦屁股”,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反正事情摆在那,不是我们华南董事会要给卢先生压力呀。”大金门岛战役结束后的第三天,吴悠便带着一支小队,以护卫驳船的名义直上尤溪县,对叶文龙名义上的后台卢兴邦正式摊牌。“南京的蒋中正先生刚受邀归来主持政务大局,新官上任不免要烧上几把火呗?要是烧到您的话,那是对您和对我们都不好办的事情呢。” 和他一齐来到卢家公馆的,还有厚厚的一摞各种报纸与照片——不消说,摊牌之前上舆论战武器,那是华南集团的穿越者一直以来用得相当好的杀招。 卢兴邦闭眼长叹,话几次到了嗓子眼就是没发出声音来。各处的权衡利弊在他的脑袋里打转,甚至是互殴。天知道这叶文龙的一个营还没吃下口,居然就能给他惹来这么多麻烦,而这麻烦弄不好不仅是要名声扫地,更是可能要杀头的! “你们的条件就大概是这样,第一”解铃还须系铃人,卢兴邦叹气之余拿起了吴悠递过去的纸,“第一是配合华南集团对原叶文龙独立营的所有人员进行彻底清查,并配合移交事宜;其次呢是将广豫汇兑庄的废止列入日程,广豫票的业务由即将成立的华南银行接管;第三,全面保证华南集团进入闽西闽北二十二县进行商业活动的资产安全和人身安全” 将近五十岁的卢兴邦这会儿还不能说做“苍老”——他三十五岁之前是活得很辛苦,可后十五年活得是真乃叱咤风云,卢公馆上的有些享用就连穿越者们也不敢说享受得上,所以这会儿他还是年富力强,能握着枪上马临阵。可他眼下读这条款的力气却一阵比一阵更气若游丝,到最后简直就像是油尽灯枯的老人 “对,这些条件并非只是为我们所想。”吴悠的话语声倒是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可在这卢兴邦面前这会儿就已经是掷地有声了。“如果您同意这些条件,那么您通向福建省委员的从政之路将会和之前一样畅通无阻所有官面上因叶文龙作乱带来的障碍将不复存在,甚至还要比以前更加畅通。” 卢兴邦早就已经不满足于只做一个“闽北王”。他眼下的目标是一只脚从政,一只脚强军。在这节骨眼下,叶文龙干的这出事情要是大获成功也就算了,可就是失败了还要给华南集团落下把柄,这才是要了亲娘命的事情。 眼下广豫汇兑庄是他在闽西北的话语权基础,也是他家产里最能挣钱的一票买卖。要说把这生金蛋的母鸡出让给华南集团,他一时半会是完全舍不得的——要换成别人,那肯定觉得吴悠是在漫天要价,然后他也准备坐地还钱了。 然而人杰就是人杰。卢兴邦现在可明白得很——他没把叶文龙看紧,落了眼下的这一出好戏,这锅毫无疑问他就得背,责无旁贷。 “没得商量的余地么?”他轻轻地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对您来说最温和的方案了。”吴悠毫不退让,“若是让您放弃数县和相当数量之军队的所有权,那您肯定不能接受吧?我们华南集团是做生意的,提的当然也是做生意的条件。” 吴悠这句话再清楚不过:华南集团至少“名义上”是做生意挣钱的集团,这条件已经是局限于“商业层面”的选择,不可能再让哪怕一步。卢兴邦要想继续顺着这条光明大道往上爬,那就只能接受眼下吴悠递上来的条件。 “我知道了。”卢兴邦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次贵集团伤亡和损失都很惨重,是老夫这边管理不周。这些条件我就先答应下来,只是执行时还请贵集团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吴悠面上依旧挂着笑,心里便是泛出了一阵由衷的嘲讽——一年多以前卢兴邦公然废除旧版广豫票,也没见他有多“手下留情”,这么实在是不能服众。 虽说阵亡两名今后是扩军幼苗的士兵,六名可以开诊所的主力医师,还有十几名医学生,十几名熟练船工的总账对于华南集团的人才战略是“重创”,但就靠着这“重创”,华南得以兵不血刃地在闽西北开展一次属于自己的经济和金融改革,做一些之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譬如发行货币,开设银行 “以牙还牙,百倍奉还”可不止是只针对卢兴邦这一条线。穿越者承诺在他接受条件之后为他撇清“金门惨案”的责任,但这还没完。容许惨案发生并毫无作为的华安县、长泰二县县长不久就先后被迫宣布辞去县长职务,并由华南集团和海军共同指定的人选上位并接管两地民团——而后者又不免被海军陆战队和华南安全部队夹击缴械,之后又是一番甄别和解散工作,自不必说 而惨案的开始地,龙溪和海澄两县则一直都笼罩在恐惧的阴云当中——从叶文龙与陈福厚指挥着的乌合之众开始在大醮的集会中公然地将医生和船工当街拖行的那一刻开始,不少人就已经奔回家中,门窗紧闭而小心地观察外面的动向。 他们敏锐地感受到,灾祸就要来了。这种恐惧在银莲花号溯流而上的那一天达到了最。两县的县民都在房前屋后疯传:华南集团这一次是来找人兼报仇的,集团老板洋鬼子这一次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生见的人当然是那些给龙溪,海澄县民治病的医生。可若他们死了,见到的尸体就得是血流成河的县民了。 当然,他们的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银莲花号急冲冲地去,很快便又急冲冲地走,让两县的县民纷纷松了口气——原本咒骂华南集团,倒向陈福厚这边的县民也纳闷起来: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疑惑没有存续太久。驳船恢复定期航行的同时,他们就差不多从报纸,从左邻右舍的嘴里知道了事件的全貌——被劫走的医生和船工究竟下场如何,他们也从那些被传看的报纸上看了个清清楚楚。 随后,自知下场不妙的一批人顿时就没了音讯。陈福厚算是里头最早走的一个,他卷走了武当宫里积年香火钱和大醮经费的残余,化妆成个普通的老农,连家眷都顾不上便半夜从床上翻出窗,跑了个无影无踪——他的其余家人也在日出之后一边咒骂着这个胆小鬼,一边整理着他没带走的金银细软,准备也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在此时,面色阴沉的武然就已经站在了笃厚武当宫的门前,毫不客气地下令让士兵和民团乡勇直接撞开武当宫那沉重的山门。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礼尚往来 “这是道门重地,施主务请轻声慢步”p 陈福厚的亲族当然不敢直截了当地堵在山门前和士兵列阵相对,那无疑是找死。p 至于后门,也被武然的士兵带人堵住,陈福厚的亲族这便是连逃也逃不出去了。p “道门?”下令士兵砸开大门的武然轻蔑一笑,挥手令士兵进屋搜查,随即背着手与那群陈福厚的三妻四妾冷面相对,大声地喝止了对方的荒诞之言:p “你们这败类也敢自称道门?以我之见,这里便是陈宫主的淫窟,各位不过是陈宫主的玩物而已!”p 这话说得声色俱厉,让陈福厚的女性亲族们都变了颜色。这陈福厚平日里可没少干道门佛门都严令禁止的之事,至于清规戒律之类的条条纲纲也从未看在眼里——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p “你们不能进去啊!”笃厚武当宫偏门房里住着的一个虔诚老信徒闻声而出,捏着扫帚就要挡在华南安全部队战士的面前。可他刚“虔诚”地张开双手,便被领头的士兵无情地推开,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p 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栖身之地即将被人摧毁的痛苦,这老妪倒在地上便是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p 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里起初夹杂了对华南的痛骂,可旋即那恶毒的诅咒和辱骂的目标就成了陈福厚,以及他那些和他一样,如寄生虫一般的亲族。p 这是因为,志愿在武当宫里吃素五年,做工以还愿的她亲眼目睹了太多太多武当宫里的阴暗角落和肮脏勾当。p 当然,到了这把岁数还相当天真的她本以为这不会妨碍她对“玄天上帝”的虔诚信仰,可事实此时便是如此血淋淋地摆在她眼前,不容她侧目一丝一毫。p 而只需要华南安全部队的大兵皮靴跟一靠,那陈福厚克扣了她儿女贡上来的饭钱,让她们这些虔诚信徒吃糠咽水的凄苦、让她们为陈福厚的妻妾们倒马桶,洗茅厕的苦难、还有宫主们逢年过节以这些老人的寿命为威胁,向她们的儿女勒索钱财时的无奈,这会儿都齐整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就陈列在她的坐地哭骂之中p 而在她和其他来此还愿的老信徒们和陈福厚的亲族们之间,华南安全部队的士兵正列成一队,将武当宫内一切能带走的财物搬出山门——小如没来得及带走的铜钱银锭,大如整袋整袋的粮米,统统被士兵们搜出来并造册带走。p 见得此景,陈福厚的正房妻子是真急了,满头冷汗的她向前一步,几乎挤出了她所有的勇气大声对着武然呛道:“贵部这么肆无忌惮,我们是要去报官不,我们要到南京去找蒋总裁,蒋先生告御状的!我们还要到武当山紫霄宫去,将你们的恶行呈报玄天真武大帝!”p 武然对之报以沉默,连一口气都不出——这反而让陈福厚的妻子自乱了阵脚,不晓得这和士兵一样穿着一身绿军装的“小军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见着对方又缩回去不知所措,武然才哂笑问:“说完了吗?就这样吗?”p “什么就这样,没说完!贵部已经犯下了齐天罪孽,若不即时行善”这半老妇人带着怨气说着说着,却是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了。p “哦?那陈宫主带人和‘叶营长’劫走我们的医生和船工,然后全毙了,这算不算‘齐天罪孽’?都说杀人要偿命,我这不将各位都入了账,就已经是齐天功德了罢?”p 武然鼓鼓掌,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擎出手中的格洛克,横在陈福厚的亲属面前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差点没把几个胆小的腿吓软。p 见此模样,他也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不再想和这帮妇人废话,随即便把手枪收回了枪套里去。p 眼下这两个县已经再没有哪怕一股势力敢干预他们收拾这些会道门组织了。就算是掌握了小股民团的农村豪强也只能按兵不动,谁都知道华南集团这会儿在气头上——武然在对两县县长摊牌时也引用了慈禧的那句名言,来说明穿越者们全体一致的决心:“眼下谁让华南一时不痛快,华南让他一世不痛快!”p 很快,士兵们就几乎搬空了整座武当宫。而紧随士兵其后的则是驳船从同安县,从金门县和厦门岛带来的大批木匠。正是在陈福厚的亲族和大批信徒面前,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便是护卫着木匠们将笃厚武当宫的主体建筑,偏房等一切建筑统统拆了个干净。p 满地的瓦砾与碎木之间,是几个小时之前还完整地立在这里的笃厚武当宫。它那装饰华美的红漆外墙被推倒摔碎,上面的黄瓦都和碎木,渣土混在一起,一点都没有了原来的光辉。p 木质结构堆叠起来的武当宫主体也消失不见,大根的木梁完整的被扛走,碎木与木屑被直接放在原地,木窗木门等构件只要完整的,这会儿早就被搬到了驳船上,准备运走以供金门县的“灾后重建”之用。p 最后大片的白地上,只剩下了几尊孤零零的泥胎塑像,了无依靠地立在他们原本待的地方。如武然所说,“既然玄天真武大帝能治疟疾,能显灵于世间,那他也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塑像,不用借凡人的手吧?”——所以这塑像便从它被塑造以来第一次直视茫茫蓝天,直接面对着阳光的照射和风雨的摧残。p 在龙溪,海澄二县,那半秃的刘庙祝犹如来去无踪的飞碟那般,穿针引线带着华南安全部队和工匠们将二县所有和陈福厚有关的庙宇道观都走了个遍。p 非但如此,他还亲自指认了若干名参加了劫掠行动的乞丐地痞,把隐藏在市井之中的陈福厚产业指给“华南集团的大人物”去查封而这一切如他所说,只是因为“陈福厚令他在众人面前难堪,让他丢尽脸面”罢了。p 武然对这一位厚着脸送上门来的敌方带路党也是无言以对,甚至还有几分无奈。p 他原本打算是只收拾陈福厚为首的带头搞事人,可这位刘庙祝自己贴了个千字文到武当宫的牌坊柱子上,这不来一番“彻底扫荡”简直都不能服众了。p “一个个信仰坚定,然后亮一下枪刺就怂得屎尿齐流,真是能把三岁孩子笑死。”带队归来之后,武然一屁股靠在折叠躺椅上把罗雷递上来的热饮一口咕咚喝了个干净,连续两天的带队拆迁作业实在是让他累坏了。“而且这帮子庙祝宫主里头也出了个带路党,咱们还没动手呢,那庙祝老早就把什么千字言给贴到武当宫牌坊去了骂得比咱们还凶哇!真看不出他也是个会道门小头目”p “哼,不然后面哪来这么多汉奸呢。”对这种人的出现,罗雷一点都没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连他们是哪个阵营,得了谁的好处,谁对他们好,该给谁出力都不明白,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利用下他就差不多得了。对了,那庙祝,庙祝对吧,叫什么名字来着?”p “刘钟经,字翡蜡,听着贼特么怪!”武然又喝了口水,这才评论起刘庙祝的生平来。“刘庙祝说是早年考了个县学的功名,可是后来总是喜欢在文章里讲点什么武德,就被考官说是‘狗屁文章’,所以连年不举,就随便择了个城隍做庙祝。依旧写点狗屁不通的对联和挽联,倒也过得还有几分油水。而他只是因为在集会里让陈福厚呛了一把,就对他怀恨在心”p “升米恩,斗米仇呐!别的不行,趋炎附势倒挺在行这人不仅不能重用,而且连用都不能用!”罗雷仰头大笑三声,立刻就给刘庙祝的未来判了死刑。p 欢声笑语之中,刘庙祝趋炎附势的企图流产了。当然,与之一同几乎破灭的还有闽南诸县的会道门明面“产业”——除却龙溪海澄境内数十尊塑像在秋雨冲刷之后毁容破损之外,同安、金门两县的庙宇道观要么就是被清查一番以限定宗教人口的流动性,并将现有人员登记造册方便管理,要么就是干脆被勒令缩减重建规模。p 至于亲眼目睹华健分院被劫掠却不加以阻止,甚至是在医生被劫走之后还抢劫盗窃院中医药器械的龙溪、海澄县民,也迎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报应——华健医疗在五年之内将不再于两县开设分院,即使两县遭遇大疫也与华南集团全然无关。而长泰,金门,尤溪,同安等县之服务一如既往两县县民若有疾在身,依旧可以到这几县的医院去就诊。p 告示贴在龙溪县县衙的当日,前往贴告示的吴悠和邹悦差点没能从县衙走出来——县衙大门槛外,跪着要求他收回成命的县民密密麻麻地跪到了大街上,连哪怕一条小道都不给他走出去。然而邹悦只消往下看一眼就能了然于胸——这跪在地上的人里头,不知有多少是当时“这小便宜我不占就给别人占”,拿走了医院里一盒药,一块布的县民!p 他没有被伪善冲昏头脑,而是低头叹了口气,狠心地下了命令——让士兵们用枪托在跪地不起的县民之间砸开了一条道路,离开了华健医疗——也就是他的伤心地。p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唱红脸 “听好了,你必须默不作声地去准备好这件事。万一有什么不测”p “掌柜的,不要讨不吉利的彩头了。”许韭把装满了各行钞票和汇兑券的布包放到一边,“双阳山可不比无险可守的莲花山,既堡垒坚实,又有心腹黑衫军的据守,想必在最坏的情况下也能够保住此地吧。”p “但愿如此,那是最好了。”听着发妻的安慰,高为国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直到两边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叶文龙对他捅了多大的篓子都只字不提高为国那时也是带着这样的隐忧离开金门岛,可他是完全没想到叶文龙可以狠下心来搞出这么大的事情。p 幸好他在双阳山和周边的乡村占下的地盘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那也就不用求助于外界——加之他也算是泉州府地区数一数二的强权势力,那么就可以暂时当个缩头乌龟,不用怕双阳山外面的谁来封锁他,让他缺衣少粮过不了日子。p 可他还是不放心,叶文龙那被刊载在报纸上的死讯让他根隐隐约约觉得那就是他逃脱不了的命运。所以他便安排了许韭去上海租界给自己谋条后路——倘若时局一有那么点不对劲,他高为国就要连夜逃亡上海,好歹给自己留条命能够苟活下去。p 谁都知道华南集团要对高为国部动手先前被省政府雪藏起来的大旗经由金门惨案的“激活”又重现于世,只消一声令下就要往闽地的残余匪帮头顶挥下去。p 当夜,许韭便是在没有亲信护卫之下独自下了高阳山前往上海滩,身边只有一柄驳壳枪。当然,华南安全的新旧“办事员”们根本不知道高为国的想法,还在他的对立面上“努力”着。p “川哥?你之前不是在叶家手下混么?叶家都已经彻底完蛋了,那老哥现在在哪里讨生活呢?”p 和“老川”一起在南安县城酒馆里对席而饮便是高为国的黑衫军指挥高昆,二人在十多年前是同连的士兵关系,姑且能算是在同一个马勺里吃过饭的战友。p “哎呀,要完蛋的何止是叶家呢。”老川从瓷碟里夹了片猪耳朵,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的嘴里送。“眼下省政府的运作已经走上了正轨,而且还是蒋总裁的号令,你那边接下来的生意也未必好做了吧?”p “听上去,老哥像是在省政府那边做事?真好,让我先给老哥敬一杯!”高昆将酒壶拿起,又给老川倒了碗烧酒。“唉,高家这边倒是越来越严肃了。”p “嘛,姑且算是差不离吧。”老川把碗举了起来喝了一半,意味深长地问道,“是怎么个严肃法?难不成高家这边也要打仗了?”p 高昆嚼了一口花生米,这才缓缓开口道:“报纸里好像是没有说清楚,金门岛的惨案,高家也掺了一腿,和叶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一起你难道不知道吗?”p “我当然不知道啊。长通烟局出事之前,我就已经到警备司令部任职。叶家现在和我半点关系没有,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咯。”p “真不错,能到海军任职!”高昆摇了摇头。“说实话,叶定国做的事情也不算很过分呐,可就是惹上了华南集团那帮瘟神”p 瘟神吗高昆的话还没说完,老川自己便已经陷入了沉思。和面前高昆据守高阳山不一样,他当然也是踏上金门岛的叶氏匪帮中的一员。但和殒命海上的叶文龙又不一样,他是极少数停留在岛上,主动对着华南安全部队投降的土匪。p 瘟神哪里可能会有原则?老川自己自嘲地笑了笑。要是他们真是“瘟神”,那把“瘟神”的医生们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的叶文龙又算什么?p “而我们高家,也是惹上了华南集团,所以现在人人自危,黑衫军成天操练梭巡,就是怕哪一天华南的那帮洋鬼子突然从山腰下摸上来,为了报仇把高家人杀个干干净净。”p 老川摇了摇头,“华南在华安那边死了十几个船工和医生,都是叶文龙动的手,高掌柜的去金门岛之前难道真的不知道?”p 阴差阳错之间,他并没有和高为国直接说清楚的机会——当时他是这么和叶文龙建议的,可叶文龙根本就没做这样的打算。p “高掌柜只收到了简短的电文,里头就说叶文龙叶营长成了事,所以高掌柜就带着人马下了山,跟着叶文龙的人马汇合,然后去了金门”p 这些都是老川知道的事情,只不过老川并不是跟着叶文龙在华安县大开杀戒的那一批人马,而是收到了“母猪下崽”的电文,一齐从长泰县赶来的叶文龙部。若是他的手上也沾有华健医疗和华顺航运人员的鲜血,那么就算冷兴愿意收留这条老狗,邹悦和罗雷怎么说也不可能会同意的。p “那叶文龙这小子还真是不成事!”老川不动声色地摆出了有些恼怒的表情,“叶家明明就只剩他一个苗子,居然就这么不知轻重地把命给送了?”p “那是那是他们叶家的事情,可现在波及了高家,真是操了他全家满门的!”高昆像是和猪耳朵有仇一般,用力地咀嚼了几下不算,末了还要用烧酒将它冲下喉咙。“掌柜的现在成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据说还是一日三惊”p 的确,金门县上神出鬼没的华南安全部队都令老川惊叹不已——到最后他才知道,和自己这边上百人和高为国这边另外二三百人一直周旋着的,居然只有十五个大头兵!高为国估摸着也从表彰华南安全同金治安团的报纸上看出了端倪,惧怕着华南安全倾巢而出,神兵天降把他捆成肥猪宰了吧。p “小二,给这桌加壶酒!”等到高昆抱怨完,老川才抬起手来摇摇袖子,示意酒店的店小二往这里加第二壶酒——刚刚那一壶酒只是用来叙旧用的,两边彼此都心照不宣。p “那老哥,你从省城到泉州这里来跑一趟,是有什么事来寻我?还是只为了顺路跟老弟我叙叙旧?”p “因为我是熟悉叶文龙的叶定国旧部,所以省政府令我到厦门和华南集团协同处理叶文龙部的处理事宜。”老川的这套说法完全是之前他和其他的办事员与冷兴一起“拟定”,绝非是现成的瞎话,说起来也不怕穿帮,就和真话一模一样。“姑且算是顺路找高老弟来喝几壶酒叙叙旧吧。只是我有两句掏心话想和老弟说,毕竟咱们是一个坑里的兄弟。”p “老哥你说。”高昆也晓得这会儿算是接上了正题,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碗。p “省政府现在是这么个意思,如果你们肯直接缴械下山交出首犯,那么华南集团也就不会再揪着你们不放,让高家人,高姓乡里都面临和叶家一样的结局。”p “这是华南的意思还是省政府的意思?”高昆品咂了下老川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又沉了一分——他很明白“缴械下山,交出首犯”这话的含义。p “这当然是省政府的意思了,华南集团现在的态度就是把道上做生意的,挡住他们路的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哪能讲高掌柜的情面给你们留条活口?”p 高昆点了点头,顿时恍然大悟道:“是哦!敢问这是省政府哪位长官的意思?如果你这能讨来点实际保证,那更有说服力了不是?”p “嗨!”老川眼珠子动也不动,喝了口酒之后重重地把酒碗按在了桌上,“老弟真以为我成了什么大人物?难不成要让老哥我讨来李省长的文告?不过听老弟的意思,老弟有想法缴械下山了?”p “不然,跟着掌柜的只能是个死哇,兄弟!”高昆大口吃了两筷子下酒菜,活像极了个今天有的吃,明天就饿死的刀下鬼。“掌柜的天天念叨着双阳山有炮台,有咱们这些个精干的黑衫军,可华南集团那帮洋鬼子有飞机,说不定还有炮呐”p 这俩酒客都是收拾过张勋的辫子军,打过护法战争的老兵油子,战后随皖军驻守福建。可天有不测风云,皖军在直皖战争中几乎灰飞烟灭,高昆这位泉州本地老兵和老川这个天府老兵就只能在这里各寻生路,最后双双上山做了土匪p 而在十多年前的军阀倾轧中,不要说快炮慢炮了,就算是飞机这种眼下的“时髦玩意”在当年不过是每家必配的洋落,每逢大战飞机大炮总是要一齐登场,步兵的日子比起现在是相当不好过的。p 双阳山的简易炮台在飞机或者山炮面前什么都不是,这一点高昆和老川都十分清楚明白——可高昆能怎么办呢?他可没本事让高为国出那笔“不必要”的钱,去给双阳山半山腰上的炮台添砖加瓦反正有炮的主儿也就那几家,之前可没人有能力推着门炮去找高为国的麻烦。p “嗯,他们的确是有飞机,炮那也是说不定的事情。”老川是清楚眼下华南安全没有炮兵编制的,但这不妨碍他举着酒碗忽悠高昆,让他更加紧张。“我这一番去同安县办完事往返大概得三天,说不定能给兄弟讨点新的好处来。到时候咱们再老地方见吧!”p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讨价还价 老川将酒碗端起一饮而尽,兜了一掌心的花生米也就握拳告辞。找钱的铜板早有店小二码放在桌上,他也很潇洒地没有拿走,留下了小半桌的下酒菜和半壶热酒,让高昆一边独自小酌一边细细思索。 他和老川的交情,当然是要比高为国深多了。他和老川在同一条泥沟里卖命的时候,他还不认识高为国呢。所以老川这回说他卖了高为国下山缴械能活命,他也是大体相信的。 当然,老川根本就没有在省政府,在马尾警备司令部任职——眼下的他是华南安全的“认证期办事员”,被安排了劝降高为国部下兵马的重要任务。 尽管穿越者们用“金门惨案”做要挟的条件,从各方牙缝里讨来了不少好处——但穿越者们手中的唯一武装力量在一连串的行动中不仅现出了兵力缺乏的缺陷,而且也在实战中暴露出了各种各样的漏洞,需要武然一边主导扩编,一面闭门来进行“针对性训练”。 所以短期内,用华南安全部队来解决高为国问题,是相当不现实的更何况高为国部据守的双阳山及周边乡村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算,民风也相当彪悍——是向着高为国这个匪首的“彪悍”,对长驱直入的华南安全部队实际上相当不利。 所以穿越者们需要招募点带路党,来叩开双阳山的大门。 三天之后,“准时”从同安县“归来”的老川又坐在县城的老地方。他不紧不慢地一口下酒菜一口老酒,就在那一面消磨时间一面漫无边际地等。 “小二,给来盘蚕豆!”老川这刚要给给酒桌上添盘菜,结果转头就见着了踏上楼梯来的高昆——这个时代没有座机,传呼,更没有什么手机和社交网络,人与人之间见面除了登门拜访,全靠上次见面时约下次,也就别提什么时间概念了。 “哎,这真是巧了。来,兄弟,坐坐坐。”老川见着他不免大喜过望,连连对着他挥手招呼,“我来这地方路过喝两口,结果就巧的很呐!” “我这也巧的很,就在县城晃悠两圈,不免碰上了老弟。”高昆一边说,一边从腰包里摸出了个银元,“小二,我们不在这里喝,要间风景好点的门房,兄弟要猜拳行令,怕惊扰了各位” 怕惊扰了其他酒客这句话明显就是托辞和借口。此时的小酒馆二楼不知道有多少半醉不醉的酒客在行令猜拳,场面十分混乱——多了他一个高昆或少了他一个老川,其实是根本不打紧的。 只是小二见惯了这场景,便也满脸堆笑着拿下了这枚银元,伸着手把二位贵客往包厢引。谈生意的和谈“生意”的需要点空间那是一点都不奇怪,开个酒馆的人也便闭着眼睛不去管内里有什么文章了。 上一次是靠着人多嘴杂,这哥俩说着的话也不算很过分。但这一次老川见着高昆带着他进酒馆的包厢雅座,也就心里有数,知道这个黑衫军的教头葫芦里大概卖的是什么药了。 小二把菜肴都搬到包房桌上,便是依旧堆笑着将门带上。这带着薄窗纸的房门从里往外看很容易看出外头有没有人在隔门偷听,这也算是这类茶馆和酒馆的标配和特色吧。 “到这里的话,那是老弟有什么决定了吧?”两边不动声色地喝了点酒,吃了点菜,交换了下颜色,老川这才先开口道。“我这里从林少将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算乐观,如果老弟做不出什么决定,自己溜号也成呐。” “省政府那边有什么实际的表示么?如果我带队缴械,是就地解散,还是让海军收编?这总得有出路给兄弟们准备,遣散费也是需要的吧?” “你们现在不就是林寿国林旅长的游击么?再收编,不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了嘛。”老川摇了摇头,“即使现在蒋总裁准备着再进行完全北伐,打下北京,海军陆战队的编制也绝无可能继续扩大了。” 眼下蒋介石还没有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一职,但二期北伐的风声早就在华夏大地上吹得到处都是。高昆能有这个想法,那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确切点说,马尾那边好不容易在南京国民政府那边争取到了属于自己的地盘,本无可能允许省内拥有不受海军和省政府节制的势力。接下来国内战争即将结束,据说还有什么裁撤军队的编遣会议,老弟你觉得还有可能做老本行吗?” “那也就是说,老哥那里的条件也就只是保住一条小命而已咯?”高昆把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个粉碎,“这样的条件可算不上好啊。高掌柜的不算对我们有恩,可也是对我们不薄呢。” 老川摇摇头,急忙纠正道:“这只是说没有办法让你们继续吃兵饷而已,省政府会考虑你们的生计,给你们安排省府或是各地市府,还有可能是各家工厂的工作。愿意回乡种地的,省政府也会给遣散费,对老弟你也算不上多,对兄弟们应该就算不少啦。只是如果有抽大烟的弟兄,省府那里恐怕是不要的,老弟你最好劝他们下山之后跟你们分道扬镳,不要让省府带了去,又不免是一番折腾” 对于这些人未来的去路,穿越者们最后决定也就和老川同期投降的土匪一样处理。像老川这样没碰过大烟,也没卖过福寿膏,顶多手上有血的就编在冷兴的麾下监视使用;完全就是拉来的壮丁和被征发来的苦力则给两个小钱遣返回乡,或在本人的同意下编入华南建设的独立建设队,从最基层的力工开始做起;至于那些贩毒的,摸过毒的土匪俘虏,就根本和老川没了半点交集——他不仅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更不想知道他们的下落。 “不要双枪兵呀?”高昆琢磨了一琢磨,忽然把酒碗放回桌上,“这个调子很像华南集团呀,那些个假洋鬼子董事大抵是爹娘都抽大烟抽没了,跟烟枪简直简直深仇大恨!怎么?省政府现在也时兴这套啦?” “不瞒你说,华南的厂里和工程队里都缺人。所以省政府给弟兄们安排的工厂工人位置,多半得是华南集团的” “我操。”高昆喘了口气,“大哥,这和华南出钱让我们干掉高掌柜的,然后下山给他们做工有什么区别?这就算我愿意了,也没法子和兄弟们交代呀!” “现在要活路就只有这一条可走,老弟。”见着高昆激动起来,老川的神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你也好好想想,闽地里哪有那么多工厂可供你的弟兄们做工咯!要没有华南集团,那些成千上万个青壮的小伙子上哪去讨生活?然不成再找个山头,去和你们双阳山分庭抗礼好一些?” 眼下华南集团的经济触角直接控制下的金门、同安二县和厦门岛,早已经没有了土匪存活和新土匪诞生的经济基础。以穿越者手中的美钞英镑与之前挣来的真金白银建立的各类工厂、农场早挤走了除自耕农之外的绝大多数劳动力。 于是小股土匪向着大股匪帮发展的沃土不复存在,而小股土匪又因为其对社会生产的反作用,被这两县一岛的主体社会所排斥,落入了“不做案慢性死亡,作案立刻死亡”的陷阱双阳山、莲花山必须要为华南集团的经济改革让路,否则就要被它消灭,这是无可辩驳的现实。 “这退是死,进未必能活呐!老哥,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高昆听完他的这一番话久久没有回应,默默地干掉了两大碗老酒之后才叹气道,“川哥儿,你这一趟来寻我,怕是也有华南集团老板的‘一臂之力’罢?” “是。”老川没有再瞒他,“黑衫军的勇猛那是闻名八闽,华南集团自称可以用飞机和机枪攻下双阳山,可也不免折去上百个精干的老兵。所以他们希望高掌柜的欠下来的无端血债,让高掌柜一人来还就行,没到金门岛上的黑衫军弟兄要是莫名其妙地流了血送了命,岂不是不值得很?” “是,是这么个道理”高昆晃着酒碗,算是接受了战友老川的这一套说辞。“这么说,川哥你不只是省政府的雇工,还得是华南集团的说客咯?唉,弄了半天说到底,川哥你是来劝我投降,说服我改旗易帜的呀。” 这种人,贯穿于整个民国史都有相当大的数量。替安说国民军,替北伐军说安,替北伐军说民军总之这些人就是靠着交情和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本来刀枪相向的敌人彼此之间变成同吃一个马勺的战友。 “你要这么理解也成。”老川笑了笑,“当年我们还笑话这些人呢,造化弄人,活命不易呀” “确实不易。那我们现在就直说了吧。”高昆把喝空了的酒碗放在桌上,“老哥这边,愿意出多少钱让我举旗下山,脱离高为国?没有钱寸步难行,更何况都是高家的子弟兵哇。”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唱白脸 “现已查明,林寿国部海军陆战队独立二旅游击军参与大金门岛一案的证据确凿,这是外埠的报纸,以及我们下面拿出的证据” “放那吧。”陈绍宽身伏案前,却是头也不抬。“我待会儿就过目。” 副官恭敬地带门离开,可案前的陈绍宽眉头还是紧锁着——不是因为别人,全都是因为那林寿国 外国报纸做舆论武器的把戏,穿越者们早已玩过一次——可这并不妨碍穿越者们玩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第四次。而和报导金门惨案的新闻同步,透过太古洋行这条明线,英使领馆又很快地派出大使对南京国民政府施压,要求“严惩凶手,以正视听”。 这压力从南京国民政府,从蒋中正摔碎的茶杯一路“刚性传递”下来,当然很快就压到了陈绍宽案前。他按道理说应当去把上面的压力传导给闽厦警备司令林国赓和他的上级,福建省长杨树庄,可他还是派人去调查了一番——毕竟这多搞不好就是要撤职查办一个旅长,可不是什么小事呀。 好,那现在证据确凿了。陈绍宽长叹口气,用手指使劲抓着头皮。这林寿国是杨树庄提拔的人,要撤办怕也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早先海军内部就有不少人说这林寿国“手脚不干净”,暗地里做些大烟福寿膏之类的买卖,这陈绍宽也是知道的——他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变出颗后悔药立刻吞下肚,要早知道会有今天,早就不能放任这家伙在泉州地区肆意收编,扩充实力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规劝林寿国放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土匪军统统清理出编制,并将高为国送交闽厦海军司令部及华南集团做公审。这方案递交在杨树庄面前之后,自然是很干脆地获得了通过——这姑且算是不伤面子,也对“里子”伤害最小的一种解决方案了。 可林寿国在回电之中居然一口拒绝了这提案,称“游击参加劫掠实属乌有之事”,并言之凿凿地落下狠话,“若是证实独立二旅各部劫掠叶氏匪帮金门岛有直接之关系,林某甘愿去职受罚” 据说杨树庄看了这回电,当即就气得把电文纸扯成了碎片,而在这发生之后的五分钟内就签发命令,撸夺了林寿国的本兼一应各职。而后世的林寿国也因为两年后以辞职威逼杨树庄而被后者顺手撤职,那就是只有穿越者们才知道的内情了。 于是这位一直都不免对穿越者有不少微词的林旅长就在杨树庄回电的两天后悄然乘着船,离了莆田到上海租界养老去了。苦主走了,可事情还是要办——双阳山上的高为国便是懵懵懂懂地,一觉醒来之后就莫名收到自己已经失了海军的编制保护,从有狗链的带证家犬变成无人保护的野狗的消息。 属下递上了海军方面发给他的电文之后,高为国十分反常地并没有发火,而是捏着信函怔在椅子上,一呆就是到日落。而到夕阳西下之时,他才从正厅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亲眼看一看和自己一起“野化”的部下,以及自己的双阳山。 此时的夕阳并不是焕发着金黄色的余辉,也不是在对侧东方的云上照出血红的火烧云,就单纯像个迟暮的老人那般,拖着些晦暗不明的光线无力地向下坠。而当它沉重地消失在双阳山顶观者眼中的地平线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黑夜瞬间就来临了,将高为国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片吸光的屏障,就连屏障后亮起的点点灯火都让人看不真切。 海军“及时”地和自己做出了切割而高为国除了咬牙切齿地咒骂林寿国不厚道之外,也没有半点办法了——海军又不是他的爹,凭什么无限度地保着他,惯着他? 当然,他没有掉价到站在无数自己下属部下的头顶上大骂海军如何如何但很快几乎整座双阳山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事情,并也和海军一样给自己谋起了下一步的出路。 “这掌柜的怕已经是夕阳迟暮了呦。”与此同时,双阳山山寨里的密会酒桌上,高昆在自己的亲信面前首先就把话给挑了个清楚明白。“海军已经把掌柜的编制给削了,就眼下这样儿,兄弟几个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省军来攻,咱们就跑呗!腿长在咱们的屁股墩子上,又不是让掌柜的管着了没法动弹呐!”和高昆一起练兵的同僚丝毫不害怕在座的兄弟打小报告,一句跑是说得相当顺口。 “往哪儿跑?总不能省军到了山边跟头上,兄弟再往山下跑?这跑不掉的。” “那随意,兄弟几个总是得找个出路的嘛。掌柜的平日里也不给我们点实在的好处,难不成这会儿还要着枪指着我们,让兄弟几个给他卖命吧?” 省军来剿,那和惹上了乡勇,怼上了其他土匪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炮这种土匪手里基本上见不着的装备,以及飞机这种连想都不敢想的装备都有可能出现在战场上,那双阳山一直仰仗着的高山炮台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跑?”高昆摇了摇头,“整个闽省都已经快没有道上兄弟做营生了。卢兴邦按兵不动要拿省委员的位置,闽南,闽西南也就剩高掌柜一家还在做这营生,弟兄们难不成要去种田走商?” “不管,不管,能做什么都成!咱都没上金门岛,哪里有惹来一身骚还要拉咱们垫背的?”高昆对面的土匪啐了一口,“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这些姓高的全他妈在省军,在华南集团那给上了生死簿啦!谁能给咱们把事儿给解决了,咱们就投他!” 在座的土匪小头目们纷纷点了点头。眼下谁能给他们去罪消灾,谁就是大恩人,哪还管这稻草是谁呐! “那行,弟兄们去打听!”高昆这下心里一定,心想第一出戏就是这么演得干净利落——“老川”许给他的二万块钱也算是有着落了。 三天之后,冷兴带着一支同金治安团的小队乔装打扮,穿成了商人模样进了南安县县城。在这里,他与老川,老川的战友高昆以及另一名头目高盛贤在酒馆的包厢里落席而坐。 两边都抱着同样的目的于此洽谈,那也就谈得是相当轻松,没有什么冲突。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双方达成了黑衫军易帜的共识,双方相约以双阳山的炮台被消灭为号,由黑衫军控制住山寨里的兵工厂和高为国营帐,最后两军在山腰防线上会师。 而除却老川为高昆和高盛贤等黑衫军指挥官许诺的两万银元酬劳之外,冷兴当场就掏出了八千银元的中央银行票子按在桌上,打消了高盛贤的一切疑惑 于是乎,通过金钱传播的叛变之风很快便吹遍了整个山寨。和高为国有着血亲关系的黑衫军迅速变色,原本作为亲卫队培养的年轻人很快就在指挥官们的“蛊惑”之下把高为国和高姓宗亲隔离了开来,整个匪帮看似还是钢板一块,但实际上已经是一盘散沙 而就在正好一周后的上午,整个双阳山的寨子里乱成了一团。高为国急冲冲地从山寨的洞门口冲出来,身边全是领着黑衫军各部以及大股匪帮的头目。 “现在华南的人到哪里了,带了多少人上来?”消息一从山下传上来,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现在还在外面的村子里,好像还有海军的人跟着他们!” “那就不能算是华南的人,是省军来剿了!”高为国一拍脑袋,“传我命令,开银仓,给兄弟们发赏钱!” 他身边的黑衫军指挥官们反应平平,而并非高姓的匪首则大声喝彩——银仓里的赏钱够不够,高昆和他的同乡们比这些“外人”们可清楚得多——再说用脑袋想也不难想到,要里头的钱够,高为国还用得着去金门岛趟浑水吗? 可高为国还是依旧十分自信,挥拳大喊着:“咱们今天这这一场就得把脑袋系裤腰带上,倘若挡住了,今后若要提什么大富大贵都还能有谱!若是没挡住,兄弟们和我都得上断头台,富贵也没得着,就成了冤死鬼呐!领了赏钱,把兄弟们都给我唤起来,杀华南的洋狗子!先给我拿个一千银元按人头一人一块钱,多余的,一个华南狗子的人头五块银元,打胜了我还有赏!” 这话一出口,甭管这一千块钱是多还是少,黑衫军的教头与匪首们都齐齐跪下领命。可怜的高为国这会儿还没有发觉他已经成了高家人里的孤家寡人,意气风发地看着整箱的银元从仓库里被抬出来,随即又点了一支黑衫军中的“精锐”,要去半山腰的炮台上亲自监战。 “报,华南狗子约莫带了上百人来攻山,有辎重大车,但没有炮!” “很好!”高为国摩拳擦掌,看着领了银钱的属下匪徒们踌躇满志。“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山里头的老粗们怎么打仗,这一次就让兄弟们给他们上上课!” 只是他的打气话还没说完,从西南方向的地平线就传来一阵相当细微的轰鸣声虽然音量不足以盖过高为国的喊话,但也足够让他为之变色,两股战战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殉爆 “我想今天得有些不一样的任务交给你去执行,贝尔先生。”罗雷把一大摞飞行用的路线图和地形图放到了dh4的机师贝尔面前,“我们有点独特的货物想丢到某个地方去,我想贝尔先生应该是可以胜任的。” “让我想想,这改装我也能看得出来,是要丢炸弹么?”贝尔指了指机库里完成改造的dh4,“这也不是不行,要说经验的话我也能胜任,只是先生我想做些更轻松的活计” 贝尔原本就是陆航的飞行员,退役之前也飞过一段时间的dh4,对这款战斗轰炸机原本的任务是再熟悉不过。所以罗雷见着他这么“谦逊”,倒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周薪上涨十美元,伯根先生。” “成交,经理先生。”贝尔爽快地点头,随即就拿起了桌上的地图开始慢慢端详。“这是要把炸弹,丢到这个半山腰的围栏里?” “不是围栏,是炮台。是匪徒的炮台。”罗雷指着贝尔手中的圆圈说道。 “我明白了,经理先生。”贝尔将航空用的地图全部夹在了自己的皮质文件夹里,“如果你希望这炮台立刻消失,那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几个小时之后,贝尔一面将地形图夹在机舱的铁夹上,一面将地形图和面前的这座山进行反复对比。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卫星照片和数字地球模型,他也就只能用这个手段来进行目标校对。 “哼,就是这里啊。”他哼了首西部音乐,像个牛仔拉紧缰绳一样推动了操纵杆。在机师们手中调校到最好状态的dh4就好似是响应了骑手的呼唤一样,发出了更加欢快的轰鸣。 “那是什么?飞机?”高为国的手心底这会儿都是汗,“为什么眼下会有飞机?难不成是华南的飞机?” 炮台上他的部下们也一个个都有鼻子有眼,也都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从远方飞来了个什么。眼见着未知的,未曾见过的机器即将飞到他们面前,这些土匪们的阵脚顿时就乱了。 “给我稳住阵脚,不要跑!那东西不能开枪,也不能打炮!”高为国嘴上硬得很,可自己也在不停地后退——因为那飞机此时就在笔直地朝着炮台飞来,见不到相对的位移,只有看起来大小的差距。 除却找着各种借口逃离这块炮台的土匪之外,有些胆大的居然还在操纵着炮台上的机关枪,把带轮枪架上的瞄准器对准那还远在天边的飞机扣动扳机——可贝尔驾驶的dh4还远在三公里之外,尖头弹还没来得及打到它的实际高度便纷纷下坠,划破的除了空气还是只有空气。 “真是盛大的欢迎!”贝尔吹了声口哨,稍稍测算了下那马克沁机枪的弹道便压低了飞行高度。陆军的带轮枪架打不着飞机,这他是知道的。机枪虽然作为一种防空武器能很有效地对付他座下的这种木质金属混合飞机,但缺少了专用的防空枪架也只能面对飞机干瞪眼,什么都做不到。 “掌柜的,这机枪这机枪打不着飞机呀,掌柜的!”眼见着那蓝色的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近”,那机枪的操作手也就只能哭丧着脸,在点射了两轮之后做出了将机枪推走的动作。 “他妈的!那我们也不能在这盯着它过来呀!”高为国贵为匪首,可一点都不懂这机关枪怎么使。“你们就不能把机关枪抬起来,用你们自己的肩和手壁当枪架?” “不能呀,掌柜的!”机枪手依旧摇了摇头,就等着高为国首肯一句便把机枪往后推。“那机枪的筒子要灌水,现在就烫得和什么似的所以只能用架子推呀!” “他,他妈的!”高为国的脸顿时红起来,“用步枪,用手提机关枪打!不能让这飞机飞到咱们的头顶上!” 当然,他的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所以他从身边一个呆滞的小喽啰手里抢来了他的步枪,毫不犹豫地开始对着空中开枪。 当然,他根本不懂得该为这架小飞机拉出多少提前量,机枪射手防空也通常是通过观察曳光弹的弹着来进行着弹观测与修正 所以炮台上土匪们零星的步枪火力根本没有什么用——即使是dh4已经飞到了他们头顶上。贝尔驾轻就熟地将战机一摇一摆地开到了双阳山土匪们的头顶,首先确认了下这是不是双阳山,他要轰炸的炮台在不在那。 dh4绕了双阳山一大圈,才找到了个良好的投弹地形。高为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飞机一会儿没什么恶意,一会儿又绕着炮台飞别说手汗,连背后也如同坐了过山车一样浑身湿透。 但是没过多久,这飞机就挑了个北方的好位置,掉了个头就直往炮台这边飞来。 “跑,快跑!”高为国这下也就顾不上什么面子,“弟兄们,拿上枪,这飞机恐怕是要炸炮台呐!” 他这一声令下,所有人就都抱头鼠窜了。贝尔从开放的机舱里露出头看了下半山腰山道上四散奔逃的土匪队伍,露出了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笑容: “还真是一群‘识时务者’啊!” 就在自己低头奔跑了数分钟之后,高为国听到了背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心存侥幸地回头一看,毫不意外——那炮台正跟着自己镇守双阳山的杀手锏一起消失在冲天的蘑菇云与烟雾之中。 在机师贝尔拉动曾经是释放农药,现在是释放炸药的手柄之后,炸药雷管的延时引信就被重力激活,这些原本一捆就足够凿开一段隧道的黄色炸药就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到了高为国心爱的炮台上。 那些最为贵重的炮弹平日里也就和炮一起,简单地被防水油布棚子遮盖着。炸药爆炸之后引发的高温一激,这些炮弹便也跟着一齐殉爆,顷刻间就将支撑炮台的土台子整个地炸塌了。而那门最重要的五生七炮则在火光中于半空映照出奇怪的光芒,绕着诡异的跟斗就飞下了山。 “妈的,他妈的!”被冲击波推了一掌的高为国也再不敢直视那腾空向天的烟柱——他这会儿还没意识到主要的作用物是他命人从仓库搬到炮台“枕戈待旦”的炮弹,还以为那一击全是dh4的效果呢,自然是吓得差点连尿都流出来了。“弟兄们,咱们,咱们马上往山顶撤,往洞门撤!” 在双阳山官道的尽头,是一堵石土砖合砌起来的大门。这堵修在峰间谷地的“洞门”便是高为国的老巢通往外侧的唯一通道,除此之外也就只能翻越陡峭的岩顶和峭壁才能到达谷地了。高为国这会儿已经自认倒霉,认为已经无法拒华南军于双阳山之外,但他起码还是对洞门之内的方寸洞天有自信的——里头有数月的存粮,有大量的牲畜弹药,还有独立的山泉水源。以往官军来剿都被迫因为耗光粮草用光军饷而退兵解围,他当然有坚持到华南安全部队攻不破解围离去的自信了。 可不详的预感逐渐集中起来,最后就像一个秤砣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爬不动以往如履平地的山道。直到那灰色的墙露在他的眼前,他才心头一凉什么都明白了—— 黑衫军把守的大门紧闭——那是一堵厚重的,木面上额外加了铆钉铁条加固的大门。高为国为了这堵大门可是花了不少脑筋,让它不至于被枪弹轻易打烂。至于那上有女墙与射孔的墙壁,在砖头与碎石之间也用了红糖糯米汁混了黄土粘结,端的是坚实无比。 “掌柜的!”一名叫喊得满脸通红的土匪见是高为国灰头土脸地爬上来,当即是大喜过望,“他们说我们是华南的狗子攻上来了,死活都不肯开门,还喊如果我们不退却,要用机关枪狠狠地教训我们!” 被飞机欺负了一把的高卫国这会儿是真的气炸了。他咳嗽了两声便跺脚大声骂道:“老子就是高为国,炮台已经被,被飞机炸烂了,你们难不成反,反了?快给老子开门,放老子进去!” 可门洞那边是一点声音也没有——黑衫军的高家子弟们在高昆等人的带领下开了银仓,每人分得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银钱,自然绝大多数都对高昆的指挥表示服从。 若是门外的高为国大掌柜还能推门炮上来,身边还有个几百能列阵打枪的强兵,那黑衫军也倒真不敢直接大喝一声“老子反了”。可眼下全双阳山最强的实力派就是他们自己,队伍里的几个高为国至亲嫡系也一下子就被绑起来塞上嘴巴,高掌柜的更是如同高昆所说,被飞机炸得是灰头土脸,差点连命都丢掉,那黑衫军有什么不敢反的? “高掌柜的,实在对不住!”高昆在那坚实的墙后笑得肚子痛,硬是好几分钟不出声才忍住笑大声回答道,“华南答应免了兄弟们的罪,所以就麻烦高掌柜先去阎王殿走一遭,给兄弟们探探路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搜刮 “操,你们哪有什么罪?”高为国这番真是气极,指着城墙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就扯着嗓子开骂,“你们连金门岛的边都没摸上,哪里来的罪?人家华南一句话就把你们给唬成冤家了?” “掌柜的,人家可没想谁去没去金门岛呀!”和高为国的急促对骂形成鲜明对比,高昆的声音显得悠长而不失阵脚,“咱们弟兄们没得金门岛的好处,还要背这口锅为掌柜的送命,这谁愿意呢?” 诚然,高为国一直都声称金门岛一役什么好都没得上,空空折损了好多弟兄,所以不给黑衫军这些广义上的亲信发放额外的军饷。高昆当然知道这是事实,可这说法在下层的匪众之中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所以这高为国无可奈何的表态很轻易地便高昆等高层拿来利用,反过来为他们的背叛借口,让本不亏心的高为国这会儿却立于理亏的境地,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他在洞门之前浪费的每一秒钟,对于山下往上赶的华南安全部队而言都相当宝贵——土匪们一方面接收不到来自上级的指示和命令,群龙无首;另一方面又被半山腰上的爆炸声和枪声惊吓,面对华南安全部队只得纷纷缴械投降,还未形成的防线不费吹灰之力也就土崩瓦解了。 可华南安全部队也没兴趣去管这些土匪们要怎么办。他们手上的枪被缴完之后,顶多就挨上一记双手反绑,便被无助地放在路边,目瞪口呆地目送华南安全百余人的队伍继续往山上赶 从山底到山顶,所到之处都几乎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战斗。越往山上爬,带着大部队的武然越感觉没有打仗的实感——不少“有点身份”的土匪和股匪头目干脆站也不站了,就颓唐地靠在路边,嘴里插着根土制的纸烟或是烟斗,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放在身旁的配枪被华南安全部队的士兵们抱走。 “瞧瞧人家,瞧瞧!”路边胡子拉碴的小股老匪首更是好玩,就干脆在华南安全的队伍面前教训起他的下属来了。“行伍要走得这么整齐端正那才是兵,就你们那德行,也就差不多一辈子当匪的料!平时老子要你们练,你们一个个都顾着抽大烟,搞女人,好了,现在让人整个都打垮了吧?” 他捏着个烟斗,越骂越起劲,骂到最后连头上的疮都亮起来了,以至于骂到了高为国头上。“老子真是瞎了眼才跟着你这个不长进的败类!父老乡亲撑着你造枪,卖枪,卖烟得了多少钱,你分润到父老乡亲手上的又有几分?连大敌当前都还整日窝在你的山寨里和你的姨太太寻欢作乐,到头来要完蛋的可不只是你呐!“ 而他口中被臭骂一通的“罪魁祸首”高为国这会儿就颓唐地坐在洞门外的石头上,双眼空洞地看向西方——也就是那架飞机离去的方向。他手中的哈德门从被洋火点燃之后就一直纹丝不动地插在手指之间,倒不像香烟,像是他为自己点上的一炷香。 “掌柜的,他们他们来了。”在他的耳边,是一位被下了枪的小土匪颤抖着对他说道。 “啊,来了呀。”高为国的手抖了一抖,原本差点烧到他手指的烟灰顷刻间就掉了下来。但他还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瞳孔也没动静,就像个活死人那般。 武然见他这样,倒也不急着料理这个“掌柜的”。他让跟随华南安全部队上来的民团乡勇拨出两个人,绑住高为国的双手将他严加看管之后,就径直朝着城墙上一挥手,让里面的黑衫军打开大门。 大门在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里慢慢打开,映入武然眼帘的是高昆和高盛贤等一批黑衫军的将官堆着笑朝他走来。就和事前安排好的那样,华南安全部队全员此时依旧枪械在手,对投诚的黑衫军依旧是十二分的防范——就连武然本人也在素绿色的军服下面暗藏了整体式的防弹衣,手也几乎就是按在格洛克枪套上。 “武长官,素闻大名,疏于问候!”高昆拱手弯腰,首先行礼道。“我们粗鄙之人也不懂什么礼数,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武长官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嗯,你就是高教头吧,幸会幸会。”入乡随俗,武然也跟着拱了拱手,随后就将脸上残存的最后一点敬色收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你们的人收敛清楚,在这门外列队。我们的人这就进去接管兵工厂和其他财产,日落之前就下山。” “下山?”高昆吓了一跳,“武长官的意思是说,从今往后这双阳山上都” “对,就是这个意思。”武然指了指由民团乡勇花了大力气从山下搬上来的厚木箱子,“最迟到今晚,这些什么个亭台楼阁,都得炸个干干净净!反正这些东西除了让匪类据守之外,也没别的用处吧?谁会在这山上种地?” “房屋的话,这山上本来有些茶农”高昆挠了挠头,“掌柜不,高为国起山寨最早的时候,就是抢了他们的屋舍翻建起来的。” “那眼下还有谁要种茶?”武然没好气地干笑了两声,“这山后面就是连绵的丘陵,没点防身的物件还真不好种地持家,孩子落在屋里都会怕老虎叼了去罢?可有了防身的物件,又有谁来保证捏着枪管子的人不自己变成害民的猛虎呢?所以这些屋舍还是要拆去,等什么时候天下太平,要种茶还是起梯田一切好说嘛。” “是,是,武先生说得是。”高昆明白他话里“防身物件”说的是什么玩意儿,也就不敢再和他针锋相对。“我这就去聚拢人马,跟着武先生下山。” 于是乎浩浩荡荡二三百人的华南安全队伍就几乎兵不血刃地开进了高为国部的腹地。和荷枪实弹的华南安全部队士兵不太一样,华南安全的民团乡勇手里头并没有什么热兵器,顶多也就是那些在体力训练中取得优越成绩的老民团能够背上一条缴获的老汉阳,其余人手里都是捏着几条麻绳,几口麻袋,背上还扎着个扁担上山的。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让他们“痛快杀敌”,但就是能让他们在山寨中“寻宝”的过程变得无比顺畅。不提这高为国的山寨里能有什么金银财宝米面酱醋,山下的辎重大车里早就被缴获的各类快慢枪和手提机关枪装得满满当当,弄得山下的冷兴只好额外请人赶紧从县城赶来牲畜牵引的大车,准备接收更大宗的物资。 这些民团乡勇每十人结成一个“小队”编制,而小队除却有原本任命的长官管理之外,此役又额外增加从华南集团各部中调来的文员一名,用于监督物资缴获情况,并将所有缴获的物资登记造册,确保物资情况准确无误。 这本是清闲的官职,可很快这些文员就发现自己忙得写字的右手根本闲不过来——山寨里每一座看起来和普通民宅没什么两样的房屋其实都大有文章,藏两袋大米精面外加一口袋盐都算是“穷匪”更多的股匪头目家里满满都是来不及打包带走的银钱、福寿膏、弹药和干肉腊肉,越往里越让人有“这里家家户户都是百货商店”的感觉。 当然,武然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打从队伍冲进高为国山寨的那一刻起,他就带着人几乎直线地往山寨里的土枪兵工厂冲。 这里虽然贵称“兵工厂”,也是方圆上百公里之内唯一能够造“手提机关枪”的地方,但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工厂的样子,甚至比长通烟局的砖土墙屋还要简陋得多——半成品的零件零散地放在屋外的竹筐里,装配成品的地点居然也在屋外的竹棚下,周围四处地上也到处都是油污和金属碎屑 然而武然的反应依旧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那些来不及撤离的枪匠和士兵们眼中,那领头高大魁梧的武长官瘫着双手,从张得老大的嘴里不断流出口水,嘴里念念有词: “发财了发财了” 枪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算哪门子发财?这里的待遇虽然不错,可设备真是比以前差了不少。就拿这里的主力产品二十响手提机关枪来说,最关键的枪管毛坯其实也不是此处自产,而是靠外部走私进口的。 可他们齐整整地看了一眼武然的眼神,就知道为什么他会像中了邪一样对着这简陋的工厂作坊傻笑了,连带浑身的冷汗打湿了棉衣。 因为他的眼神不是看向设备和成品与半成品枪械,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这些手上满是油污和伤痕的工匠而不出这些枪匠所料,武然看上的是他们,而不是那些设备—— “这里所有造枪的工匠工人,给我在半刻钟之内全部集合。”武然擦了擦他嘴边的口水,坏笑着看了看手臂上的手表,“从今天开始,各位都是华南集团雇佣的工人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大义所向 诚然,这枪械工厂里的设备,武然那是一件都看不上——无论是蹲在墙角破破烂烂的融铁炉,还是那些上了年纪,四处都是土制零件补全的各类加工车铣床,在武然的眼里都值不了几个钱。 要知道p18只有三十多个零件,其中还有不少零件是可以购买的民用标准件。其中譬如弹簧和外层的卷制铁筒,都是可以直接购买成品再稍微加工就能拿到枪械上安装的。 所以这批工匠在这里造些沉重的土制枪械,说实话是大材小用了。他们本来就是正规兵工厂的工人出身,也接受过点教育。如果在更好的条件下这支团队完全是可以指导工人批量生产正规枪械的。 至于那些还没上油,或是上好了油的“手提机关枪”,和这批工匠相比也就无足轻重了——眼下就算是装备了这些利器,武然手下的人马也没有空余的编制可用呀。要知道这些冲锋枪可不是后世那些可以装在挎包里不露痕迹的pdf,而是通身都用钢,甚至是铸铁制成的笨重玩意儿 “贵治安团这回可算是彻彻底底地缴了高为国部的械呐?那高部的军械,是不是也应该归我们监管,而不是贵部继续持有?”双阳山战役落幕之后的第三天,穿越者就将高为国等人犯移交给了省政府兼海军的代表林国赓。当然林司令也心中有数:要让他搭起戏台给高为国,给他的武装力量一个被“合法肢解”的罪名,华南集团这边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呀。 “林少将言过了。”前来与他交接的冷兴一拱手,“此番我同金治安团一共缴获各式长短枪二百余条,手提机关枪三百挺,半成品五十余挺。治安团编制已满自然无用,少将可否有合理出路,以供我华南安全处理这批货呢?” “处理?”林国赓满腹狐疑地看向他。“贵集团打算是怎么个‘处理’法?” “当然是商人的‘处理’了。”冷兴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迎接财富的姿态。“这些枪械,少说也可以装备一整个团,就算要汰换掉里头的杂牌和慢枪,也起码能上两个营,连带一支顶好的手提机关枪特务连哦,对了,还有各类子弹十几万发。这怎么说也能卖个大价钱吧?怎么,少将有没有点门路,给咱介绍点买家?” 这高为国虽然在山上起了枪厂,可下头的非嫡系装备依旧是不免良莠不齐,打一发装一发的慢枪在长枪里不在少数——要这倒也就算了,不少长枪的弹膛里早就生锈腐蚀,怕是就算能找到千奇百怪的适用弹药也根本打不响了 “贵集团已经赚了不少大钱了罢?”林国赓这下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还是咳嗽了两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要说来也就是几万元的事情” “哎,哎,林少将,话不能这么说。”冷兴摆摆手,“一分钱也是钱,蚊子腿也是肉,您要说几万块不是钱,那您明儿个打个二万块的条子往金门县县长韩福海的重建办那送,这批枪就归您,您看如何?” 二万块银元在这时代怎么说都不是小钱,可买下这些枪械怎么说都已经是超值的买卖了。林国赓咬了咬牙,一点头就同意了这桩生意: “妥当,条子下午就送到贵集团的金驻厦办事处去。只是还有一件事,贵集团应该还缴获了枪厂的机器,这些机器是否也要‘处理’?” 这家伙还也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精明得很!冷兴暗骂了一句,可脸上还是保持微笑。“枪械工厂之设备已经尽数送往金门,准备稍加处理之后改产农具,无用之枪械零件也已尽数融毁回炉,未有剩余。” 眼下皇家兵工厂采纳“k1”轻机枪方案几乎已经成为既成事实,华南集团和兵工厂与维克斯公司的技术转移三方秘密协议早就签署完毕,眼下正在全力推进当中。 未来的皇家兵工厂将在金门岛上建立一个枪械建造厂,以获得对ki机枪与其他“华南设计局”出产枪械的完全专利权。这会儿英国国内参与测试的军人和枪械工程师早就对这挺性能不亚于zb26,特别是还能使用不可散弹链的轻机枪赞不绝口,也就毫不吝啬地答应在远东建立新枪厂,作为对华军械倾销的桥头堡。 枪械厂虽然听起来十分高大上,但实际也就是个换了壳的机械厂眼下华南集团在各地贴告示招收有经验的机械工人,用的也就是这么个幌子。 “哦,哦。我记得贵厂确实是要在金门岛上办个机械厂的。”林国赓点点头,“贵厂在民生上的努力,真是有目共睹,连省长都刮目相看呐!待到建成之后,我也是要带着一班幕僚,去参观一番的,到时候还请冷经理赏点光呀!” 这话激得冷兴抖了三抖——这货莫不是也闻了皇家兵工厂吹来的风?要知道皇家兵工厂内部可是要对ki的机枪专利守口如瓶,打死了也要说是维克斯和皇家兵工厂联合研制,正儿八经是大英帝国的血脉——所以这皇家兵工厂的设备要运来福建的金门县建立分厂的消息也捂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泄露到林国赓那里? 复杂的想法从脑袋里爆发出来,让冷兴那格式化的扑克脸一下子就崩出了担忧的表情。林国赓敏锐的视线瞥见了这变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后握拳告辞。 从警备司令部开到华南厂区的轿车与卡车齐齐调转车头,旋即就从厂区大门平稳开出。正坐轿车后的林国赓握着手杖,不无感慨地看向玻璃外的厦港风景——从这一群年轻人唐突地带着左轮手枪出现在警备司令部之后也不过二年的光景,可这小岛几乎就已经整个地变了模样: 就打轮下的这些大马路来说,石板路面的颠簸与细土路面的尘土飞扬都已不见,华南建设早就将城区内宽度能走汽车的路面全都换成了洋灰路面,期间没让自己这个厦门岛的一家之主多掏过一分钱 那个堤工路政的一把手周醒南低声下气地找他讨要建路经费的场景,到现在也还清晰的浮现在林国赓眼前——只是转眼之间,周醒南与他的路政堤工两处却恍如隔世,在这厦门岛的方寸之地里没了什么痕迹。 原本让路面狭窄得难以让汽车并联通行的堆棚早就无影无踪,部分路段的两侧更是拔起了全新改修的三层骑楼,和新立起来的电线杆与还未完工的电车轨道及其线网相应相合,隐隐约约就有了那么几分上海滩的风姿。 恍惚之间,林国赓只觉得自己不是身处南方的小城,而是驱车于外滩的繁华道路上。无数的财富从他的身边流过,从一个他想不到的出发地向无数个他无法细究的目的地奔流,而后在楼房与大厦上留下繁华如灯海的烙印 而双手反绑着站在卡车后斗上的高为国,这会儿也是睁大了眼睛,贪婪地想让周围的光景留在自己的眼底——他在十几年前也曾来到过这个“华洋交汇”的小城,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这座城市现在居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细细一看,商店和大楼外的各种招牌和条幅又很快让他汗颜这边是百货商店拉出了条幅,“本店新到货华鸽厂产橙子汽水,纯正花旗汽水风味,欢迎品尝”,那边又是妇人满脸欢笑着向他举出晶莹透彻的玻璃瓶子,巨幅的广告画上写得清楚明白:“请饮——可口可乐”,末尾还免不了在左下角画上个华南集团的红色大印 高为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架势——那妇人咪咪笑着的媚眼,在他的眼里就好像要骤然睁开,从里射出杀人光线,令他浑身冷汗直冒。 他急忙把发抖着的目光拉离那副醇美丽人广告画,看向这繁华都市里其他的角落——他向左看,骑楼里的糖果干果店摆出了招牌,“太古糖,渍好果,请君悦食华南蜜饯,饮茶酌酒居家常备!”他向右看,那前来华鸽罐头廉价品的民众又排成了长队,上面绣着一块有鸽子叼着橄榄枝的图案的篮子人手一个,在他的眼里抖动成华鸽的海洋 这样的图案他又怎么可能不认得!在金门岛,到处都是这样的图案商标——农民稻草人身上的破布衣服上是这个商标,稻草人手里的罐头盒也有这商标!就连村镇里的房屋土墙,到处也都是漆有这个商标落款的标语! 光是这还不要紧。就在前几日,他手下送来的报纸里,就有个上海滩的漫画家创作了副漫画——上面赫然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正在用刀将一只流着泪,脚上抓着红十字与橄榄枝的鸽子开膛破肚。 想都不用想,这土匪就是叶文龙和他自己。高为国努力地想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竭力地想让自己呼吸点新鲜的海滨空气,可一眨眼,面前全是和黑白报纸上长得一样,只是忽然就上了色的血红鸽子,一群群地从市民们的手袋里,从周围商店的招牌上扑将出来,直直往他的面上冲! 他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就重重地僵直了身子向后栽去。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大都会的阴影 只是高为国栽到一半,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的当口,却是让一齐站在车斗里,监视这些人犯的士兵扶了起来。这士兵倒也没觉得高为国哪里奇怪,乘车士兵坐着晕车的都不少,更何况站着呢。 高为国被推了一把,这才总算是喘过一口大气,从喉咙里咳上来一口浓得可怕的痰,顿觉呼吸通畅了不少。可这会儿汽车正通过个繁华的路口,路口上正对的思明大戏院门口的电喇叭鸣放着的音乐忽然就转成了悦耳动听的女声: “花旗与德意志国携手畅想八十年后寰宇世界,一百三十万马克巨资投入!今日全天放映之影戏大都会,为各位看官精心呈现!华南集团员工凭证可免费观看一次” 这会儿思明大戏院引入的科幻划时代巨制大都会不是后世那些自阿根廷电影博物馆中的十六厘米拷贝复原的“147分钟版”,而是和柏林首映式上相同的“210分钟版”,这版本在后世早就消亡在战火中,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都早已宣布不可寻,成了世界文化遗产!而这珍贵的拷贝便是新成立不久的“华际文化”通过太古洋行的管道,从德国方面花了和发行商代理费用几乎相同的价格弄来的。 在此之前,思明大戏院已经放映过不少同时代的优秀电影,但是票房通常仅仅只有上百块大洋,少的时候甚至一部电影也只能收到几十大洋的票款——其实就算是最卖座的国产电影盘丝洞,也不过给思明大戏院增添了二百大洋不到的收入,但华际文化的实际管理人吴悠却还是终日美滋滋地捧着个爆米花桶在戏院里走来走去——能收藏这些永恒经典的直接拷贝,而不是把他看来变质的蓝光碟生硬地插在书架里,对他来说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而此时此刻,和那悦耳动听的女播报员的宣传声相衬的是那被贴在思明大戏院门口公告栏上的大都会大张宣传海报——那高架起来的桥梁和高耸入云的楼房一如原版一样具备非凡的压迫力,而“大都会”三个添加上去的中文汉字就和那形如闪电的“tropolis”一样尖锐,让海报最下面那个注视着观者的红色机器人小姐姐变得格外瘆人,配上看不懂的洋文字母,几乎就和地狱里的恶鬼没有什么区别起码高为国是这么认为的。 这辈子未曾亲眼见过本时代“大都会”风景的高为国本就被这厦门华洋杂陈的街道排场吓得不轻,这会儿亲眼得见了大都会那“后现代”(其实对于穿越者来说还不如立体都市重庆有冲击力)的电影海报,当即就将上面的风景指认成了十八层地狱,目瞪口呆 等到他回过神来,那口痰——或许是血便又一不小心卡回了喉咙里,让他这一口气是喘又喘不上来,吸又吸不下去。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央求着他努力活下去,可这声音在开膛破肚的鸽子,捧着汽水瓶的醇美妇人,还有机器人小姐姐等光怪陆离的信息轰炸下越来越气若游丝 汽车队伍开过思明大戏院的当口,这位双阳山的王者双手便捂着喉咙,痛苦地仰面朝天,带着口吐不出去的痰倒在了押送他的卡车上。 “半身不遂。”由于华健医疗一致不同意诊治这位土匪头子,所以最后还是海军医院的军医绕了个大圈子,赶来警备司令部给这位本就半截子埋在土里的“前”土匪头子头上又添了一捧土。“估计本来哪里就落下了什么毛病,谁给这么一激就彻底不可收拾了吧。” “反正也是要枪毙的,不会死在我这里就成了。”林国赓听了军医的说法,刚要松一口气却又眉头紧张起来,“慢。慢着慢着,大夫你说他什么毛病来着?” “少将,这家伙现在是半身不遂,也就是说送刑场之前,这位的饮食起居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看着,管着,兜着,不然一会儿保给你尿——” 这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大小军官都听到了那潺潺流水的声音。窃笑者有之,面色顿时黑掉大半的也有之,懂得察言观色又手脚利索的就赶忙从屋外拿来抹布拖把,对着整洁的木质地板弯腰就是一顿擦 但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想像收拾自己的老父亲那样,料理这个嘴角流涎,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的老王八蛋——至于被丢进牢里的将死之人连自己的死都认命了,哪里又可能去殷勤动身不畏脏臭去给他清洗身子呢?于是高为国又眼睁睁地见着自己从被丢到大牢门槛里靠光的地儿开始,被曾经对自己点头哈腰的那些个部下一点点往牢里最潮湿的地方挪。 而且这高为国既不能动,还不能骂,就连那眼神看人都不带点锐气了,被人挪动了也叫不动看守,只能有气无力地微张嘴角,像个小猪那般地哼哼——这还不说那些下属看他的眼神都和看牢里角落席子下的粪便没两样。若说什么叫做在几个小时里尝遍人生冷暖,只怕是这方圆几百里内没什么人比他更有权威话语权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高为国这才浑身臭烘烘地被人从大牢里提出来,跟个麻袋似的就往车上扔——他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地,干爽爽地舒服。 上公审台了。他眯着眼看向久违的阳光,这太阳照在身上就和回家路上的曦光那样令他脸上的皮肤感受到了一阵接一阵的温暖比起前几个小时他的遭遇,确实是一颗子弹要了他的命能让他更加舒服些吧。 台下金门县县民和厦门岛居民一阵阵掀起来的声讨热浪于他而言早就无关痛痒,和那些本就该自己承受,或他认为是强加在他头顶的罪名也是如此,全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和风。 法官宣判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反正结局他早就心知肚明,就和今天的太阳一定会落山,明天的太阳一定要从东边升起一样,他得到的罪名一定会是死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枪响了。被抬到刑场的高为国闭上了双眼,似乎一点遗憾都没留下——倒是负责行刑的这边皱起了眉头:这别的不提,却是又糟蹋了一把好椅子。 而与高为国伏法几乎同时,海军情报六课课员大久保少佐的下属武井健二少佐也就正好刚从思明大戏院的大门中踏步出来,一边走一边回味着电影幕布上一闪而过的纷乱光影。 “我很诧异,起码这部‘今年的欧米大作’我还没有在上海、在基隆或台北,甚至是在东京和香港的任何一部影戏院得以亲眼目睹。但这部产自独逸(德国)的科学幻想电影的的确确不是什么粗劣作品,我作为一个戏迷能做出合适的评价!将它称作是近十年最为妙绝的科学幻想电影,个人觉得真可谓是无可争议!” 作为默片末期科幻片的顶点,大都会一经放映之后,迅速引爆了整个厦门岛及其附近的戏迷团体。黑暗的地下城市机器世界,美丽绝伦的花园,富丽堂皇的摩天大厦等景象都算是达到了这个时代的视觉刺激之极限,就连初次观影的武井健二也未能“幸免”,着实在三个多小时的默片放映中张大了嘴巴,险些脱臼。后来写出的报告是在他二次观影之后写出,其中不免洋溢着对大都会这部电影与放映大都会的华南集团的赞美之词—— “其他方面暂且搁置不提,我认为主导‘思明大戏院’运行的华南集团及其成员,一定有极高的艺术品味!加之联系到华南集团推出的员工免费观影制度,与思明大戏院一直以来的低价电影票售卖行为,我现在只能得出两个可能的结论:其一是这华南集团所求甚远,其目的绝非是成为福建省之割据势力,或是取代海军之存在,引入此电影意在开化支那之愚钝民众,增长其见识,开阔其眼界;” “其二是这华南集团确实只为资本与享用而生,铲除高为国势力只是为自身的资本扩展服务。须知电影菲林价格相当高昂,而据我调查这华南集团在思明大戏院之内还额外设一小放映室,只为权贵官僚和华南集团内部人士服务,而其中能够放映之影戏赫然包括思明大戏院所有购入之菲林拷贝。若这些菲林拷贝购入之资金充做军资,无论如何也能拉出起码一个团的兵力” 这便是武井健二所很不解的。从上次的经济调查到这一次的社会调查,他都发现了很奇怪的现象——从财团的角度来看也好,从军阀的角度去看也罢,华南集团总是把大把大把的钱花在奇怪的地方,花在不应该花的地方,其所作所为既不像一个以集团财团为名掩护的军阀势力,更不像是一个仗着武力涉足商界的红顶商人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悄然扩军一 在他呈交到帝国海军情报部门的第一期报告里,也将华南集团的“可疑行为”分类型和等级列举得相当清楚。 其中武井健二少尉认为和华鸽罐头厂一样,会对帝国的出口贸易造成严重影响的包括以下二项: 其一,华南集团在金门岛意图依托盐场建立规模不小的电化工厂。此举自然会影响日本国内的对华化工品出口,上海的纺织业工厂极有可能会选择价格低廉的华南产酸碱染料。 其二,在同安县以旧有的陶瓷工厂建立新式陶瓷烧制作坊的消息也被证实,据风闻称其产品包括耐酸碱陶瓷制品与出口供应的陶瓷供应制品,此厂应为支那国内第一家。而华南集团远期似乎还有在此陶瓷作坊的基础上建立玻璃厂的规划存在,可靠性尚未证实。 而武井健二少尉认为华南集团有成为军事力量之可能性的证据也算是言之凿凿: 因为华南安全已经明确表示将同金治安团裁撤,转而建立起五个明显更庞大的民团编制——金门(县)人民卫队、同安(县)人民卫队、长泰(县)人民卫队,南安(县)人民卫队与九龙江人民卫队,其任务正是护卫所有华南集团在当地雇员、资产、设备、土地的安全 这是武井健二能够从公开渠道了解到的最细致细节了——当然,如果厦门岛上的任何一个与他做着同样工作的同行和他一样能够了解到金门岛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那么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华南正在建设正规军的消息传达给南京国民政府,传达给日本陆军、日本外务省、甚至是欧美各国的情报机关 眼下是初冬,金门岛东码头上的县民即使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不免都在彻寒透骨的海风里偶尔打几个寒战发发抖跺跺脚。而在十几公里之外的金门岛西,则有一大批人只穿着短裤,在海滩上一面喊号子一面推举着圆木,浑身上下的汗水让旁观者顿时觉得仿佛回到了盛夏。 “你们以为没抽,没碰大烟,会使钢枪,就能当我们华南的兵了?做你娘的鬼梦!”武然一开口,原本嘴唇间夹紧了的哨子就落回了胸前原位,“想吃肉,想吃精米饭,就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谁偷懒就给我滚蛋!” 这番的训练真是比第一期,第二期华南安全学员们经历的要残酷得多——当然,他们也未能完全免俗,他们要么就兼任学员组的教官和长官,要么就被武然挑出来当做示范,让眼前这批前土匪官兵“好好看,好好学”。 原本就沉重的圆木上面缠了几节用于拉提和垫肩的麻绳,然后又浸过了海水,自然是沉重非常。土匪们即使喊着号子一齐用力,也不免在每一下推举当中都显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五十下,五十下!”武然喊完之后又把哨子捏进了嘴里吹出一声长而尖锐的警告声,手上又变出了一条皮鞭,摆出副要抽人的姿态。“第二组,第二组!高昆,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立了双阳山和平解放的功,就在这里跟我耍懒!最后一组待会还要额外举十下,给我记清楚了!” 高昆忿忿地瞪了这位曾几何时还对他好脸色的“武长官”一眼,也就只能继续直起身子将背上的圆木举上去——眼下他要想继续摸枪杆子打仗,也就只能听这位武长官的话,乖乖地当个新兵了。 眼下在这里受训的二百多人,包括原叶文龙部的四川籍老兵“老川”和高为国黑衫军的教头高昆在内,无一例外都是土匪的“降军”。其中有过大罪过的都送交了林国赓的警备司令部,与高为国一起公审枪决。 没什么罪过又吸大烟的土匪随便给了两个银角子赶回了家,和愿意回乡务农的待遇一样。至于愿意到华南各厂做工的,就从最苦待遇最差的小工做起。而愿意继续当兵拉枪栓的,就自然而然加入了武然的“魔鬼训练营”,在这里接受之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训练 “你们肯定有不满,肯定私下底要骂我这个教头,这我都知道!”武然瞅见了高昆的眼神,可也不说什么——在他眼里那就是个新兵不服的体现,调教两下就好了。 只听他忽然加大了音量吼道,“如果是个孬种,裤裆里没有把儿只有窟窿的,立马给我趁早退出,到汽水厂里去搬箱子,到面厂里去扛面粉袋子,怎么着也比你现在这么窝囊要强!怎么?谁要退出,喊我一声,我立马让轮船把你送厦门岛的花花世界去好好疗养!” 和第一期,第二期学员的大量体能训练+蛋白质摄入以提高体能、身体素质所不同的是,武然乃至他背后的华南集团在这批新兵面前实质上是还没有树立威信的。武然眼下的任何训练实际上都出于唯一目的,那就是把这批桀骜不驯的前匪徒们的棱角磨圆,让他们完成从匪到兵的蜕变。 这样的激将法当然不是让人“知难而上”的。这里扛圆木的每个人心里现在都早就憋着一股劲儿,又怎么可能突然站出来在众人面前示意自己“没种”,然后灰溜溜地退场呢? 在武然来看,没过多久各组的监督员——也就是原第一期、第二期的老兵们陆续都吹起哨子,示意五十下原木推举完成。可在高昆眼里这段时间却仿佛跟他上双阳山的这几年一样漫长——就像是再让他扛十下,他就要满头白发,满面白须地老死在这片海滩上似的。 可天公不作美,流动的监督员看向他的表情上好像写了字,清楚无误地告诉他:他这里就是最后一个抬完原木的分组 真是晦气!他抹了抹满是汗水的鼻子。他和同伴们的头发早就在参加训练的第一天前夜就给撸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流出来的汗水全部是沿着脑袋瓜子的曲线往下掉,让他们的脸上是时不时地发痒难受——不过也有一点好,那就是以前烦人的虱子这会儿全部都不见了踪影。 “看来各组都差不了多少呀,都还是挺有骨气的嘛。”武然一挥手,让高昆心里的大石头顿时不见踪影,“由于我看不出谁是最后一组,所以罚举的十下就全然不算数。接下来就地休息十分钟,再做一个科目就开饭!” 或许就要感谢叶文龙和高为国在金门岛上的破坏和纵火焚烧,让很多原本不适合做训练场地的灌木丛和林地都成了华南安全的训练舞台。除却抬举圆木这种体力训练之外,不少和今后作战的相关的科目就将会在这里进行,所以这休息的十分钟也就没让这批前土匪们闲下来,全用在训练场里的转场移动上了。 这训练场的边界,现在全用在火场中烧毁的木料做了木桩,和港口区一样围上了铁丝网。金门本岛的居民早就对这片伤心地不想回头多看哪怕一眼,纷纷到了岛东的新热土去寻生计去,所以这金门岛新演习场的四面也就已经算是渺无人烟了。 眼下华南安全也已经逐渐把小金门岛各处的靶场和金门岛高地演习场向这里挪,寻常的军事训练行动已经不会再让县民听到枪声和号子声了。而这里也就是后来金门岛上料罗航空站与陆军料罗训练基地的原型。 “你们要记住,你们翻的每一个桩子,都是你们放的火烧出来的!”在翻越障碍物的跑道前,武然用力地吹着哨,跺着脚催促着这帮受训的前土匪,“你们要再腿绷不直,手臂拉不上力气,那就是对不起你们放的火!除非你们倒回去二十天前去,把那火给灭了,不然就给我用上力气来!” 这些前土匪们早上六点就会在营房里被震耳欲聋的起床号挖起来,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七八个这样的科目——从早上七点到下午六点,持续一整天。而除了稍微有点技术的越障跑之外,他们面对的就是举圆木,负重越野,长时间军姿之类的繁重训练。 而在要求“无声且快速”的晚间用餐之后,还有速成的文化教育和纪律教育在等着他们,而且通常都是那恶名传遍八闽的“笑面兽”冷兴来担任他们的识字教官,更是让这些土匪只能削尖了脑袋只求自己能够多记两个字,多背两条军规,或是让冷兴对自己叠的被子点个头,少点眼色与责骂。 原本是北洋军老兵的高昆,老川等人在识字方面本以为自己能有不小优势,可他们就没料到武然就压根没让他们“只会识字”——这几个老兵不仅认字,早在当兵打仗的时候就已经给能给家里写点歪歪扭扭的信,就为了省那个让同伴写信的两根香烟钱。 每当其他的前土匪绞尽脑汁地让自己分清左右,跟着广播喇叭里的读音把百家姓写一遍的同时,这些老兵就只能面对着算术题集直发愣——这个括弧里头的一加一减该放在括弧外头的乘号前面算,还是该放在乘号后面算?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悄然扩军二 若是要让这些主动投降的前土匪填到散兵坑里去做大头兵,或者再退一步,让他们到战地指挥官的位置上去尽忠职守,那其实让他们能清楚得分清楚左右,把一到一百和寻常的加减算得明白也就算是大差不差。 毕竟就算是将来华南最大的敌人日军,其在基层的文化程度也只能用“文盲”来形容。日均最底层士兵当中的很多人原来都只是脑洞所得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农民,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十分艰难,是真的没有余力去学什么认字写字了。 像国民党那样去拉壮丁,也不需要什么文化水平。发给条汉阳造就往战线战壕上填,反正送了命也不是什么损失——对于当权者来说,那也就只不过是一个伤亡清单上的数字而已,还比不上一挺三十节机关枪来得值钱呢。 但就是这样的“送人头”,几乎送断了中华民族一整代人的前程。这抗战该打赢,可不该是挖自己的坝,烧自己的城,用这些行为拖住日本人来打赢的呀! 华南安全打从建军开始,就没打算用填人命的打法来对付军阀与日寇。所以这投入高,产出一样可观的技术兵种是该有的都要有,一样都不能少。 而无论是炮兵,电讯兵,化学兵还是坦克兵,以及他们的指挥官,必须的数学知识都是必不可少的——武然不可能把每支部队里的技术兵种全给握在手里,生怕日晒了化了,风吹了碎了,更不可能日理万机,去亲自指挥每一支部队。眼下五支“人民卫队”的实质性军事力量都还能在华南安全的金门训练场常驻,人民卫队实质上在各县的保卫科只起到缉盗和通报的作用。但这些部队难道就永远都在金门岛上窝着?这不成。 眼下虽然列强各国都还在明面上维持着对华的军事禁运,但维克斯-阿姆斯特朗公司已经在和华南集团“深度合作”之后对穿越者们敞开了军购大门——包括约翰-卡登和维维安-洛伊德这两位资深坦克设计师设计的卡登-洛伊德超轻型战车在内,华南集团顿时就依靠着ki机枪的设计专利转移获得了一整张清单的对华专营权,而购买以用作自用自然也是为英方所默许,英国人似乎非常乐见于这样合他们口味的势力在南中国崛起并占有一席之地。 “昨天有人第一次对我私下底提了点意见,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学认字。”又到了一天训练的夜间环节,在明亮的电灯之下,武然捏着教鞭有点不悦地走上了金门演习场建筑群自习室里的讲台,“我呢,先打算用一个问题来堵住他的——也包括你们的嘴,你们知道这头顶上的电灯,究竟是怎么用电点亮的吗?能回答出来的从此不用上课,我天天晚上让人陪他去吃小火锅!” 眼下金门演习场还没有自己的冷库,专用厨房里也还没有后世食堂里那些一人撑起一片天的高帽厨师,每逢饭店就按着军内的做法来——开几个罐头加点金门岛上县民种植的各种蔬菜,周一蒸米饭二四六蒸馒头,用罐头乱炖就着这些主食吃,周日就切点面条完事 再加上早餐还有一顿稀粥配冷馒头,这待遇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至少在外面的国民革命军里,这待遇得到尉官校官上面才能看见。可这三餐吃久了还总是一个味儿,这群原本就吃得不算差的土匪兵自然在饱饭之余要寻点其他的味道 于是乎,穿越者们奖惩分明的一手便又拿上了台面。通常情况下主抓强力部门工作的武然。冷兴等人会和这些前土匪在一起用餐了解情况,但很快进阶版的“小灶”便粉墨登场——那是一只烧酒精的小火炉,锅里总是盛着些炖得酥烂的羊排、肋排,或是打上了粉,脆得恰到好处的鱼片,其香味总是让周围的新兵都不免侧目相望。 而只有在当日的个人训练项目里取得第一成绩的新兵,才能荣摘得和长官在一起共分一瓢汤的殊荣——当然,从物产丰富的现代来的穿越者们只是注重让新兵去享受荣耀与注目的过程,自己动两下筷子喝两口汤也就成了。 很快,“那小子吃过火锅!”也就成了指代“那小子很厉害”的称谓,自此以后这些新兵无论原本是匪还是农民,无不以在训练营地里“吃过火锅”为进入军中之后的谈资。 而在后来,在各新兵营和军校里由长官陪伴服役培训和军校生中的佼佼者吃火锅的习惯也是源自金门演习场。曾经享受过这份注目与荣耀的天之骄子们也这么给予后辈的佼佼者们以勇气和更加奋发的动力,在数年之后便将这一新兵的殊荣变成了实质的奖章——“金汤勺奖”。 穿越者们眼下当然不可能想到,自己偶然的举动在十年之后居然就成了解放军功勋章的起源,真可谓是“一只蝴蝶在料罗湾畔扇动翅膀”。而眼下这批在武然面前大眼瞪小眼的新兵更不可能清楚这一只小火锅能变化出这名堂——虽然他们确确实实是这“名堂”的推动者,但他们现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头顶的灯泡,想吃火锅,想成为所有人眼里那个最瞩目,最出人头地的家伙,但嘴唇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灯泡究竟为什么会亮?这个问题放到现代的初中生——不,小学生面前都能问个七八成出来。这种濒临淘汰的照明用具是用电流加热灯丝使其热至白炽,继而发光,故而又和荧光灯等其他“电灯泡”区分开来,称之为“白炽灯”。 “不知道吧?”武然又指了指吊着电灯座的铁杆上缠绕着的包橡胶皮电线,“那你们谁知道这开关是怎么运作的,这电是怎么生出来的?回答出来一个就能吃小火锅,你们谁可以?” “报告!”老川憋了一口气,举手示意。他就是那个向武然反应不解的人,武然的这些问题并没有说明白他的不解,倒是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疑问。 “讲。“武然见是他举手,倒也没表露什么惊讶的表情。 “可我还是没有明白,电灯如何如何,和带兵打仗又有什么关系?”老川刚要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却是被武然挥着手生生打断,带了点委屈就坐了下去。 “李富贵同学说得好呀,什么关系?”武然捏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线又一个圈,“眼下这块黑板是战场,这条线是前线,这个圈是指挥所,你是前线的指挥官,要怎么才能让后方的指挥所知道你这战线上战况吃紧,或者是缺少弹药,又或者是敌人摸着夜色上来?请李富贵学员回答。” “报告,当然是向后方差遣传令兵——”老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的确,就算是军用有线电话这种在一战时普及到前线每个哨所和碉堡的“平民玩具”,进入中国战场上得以实际应用不仅晚,而且应用层面也没有摊得很开。更何况据统计军用有线电话一天平均要断四十次线,国内现在有能保证电话随时畅通之技术能力和资金的军阀也还是没几家。 “美国人从二十年前就在用电话机,毫无延迟地向后方传达消息,接收命令,不用怕传令兵被炮火拦截,被敌人击杀!”武然脸色阴沉地敲打着黑板,“欧战末期,英美都应用起无线电台在战场传达信息,美国陆军使用的一台收发报机不需要拉电线,只靠着一条八层楼高的天线就能把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到六百里之外(bc-86b的通信距离是320k,团级以上部队使用),六百里!六百里!这是多么可怕的战争利器!” 不顾学员们去想象六百里这个数字究竟有多庞大,能从哪里到哪里,武然便又在黑板上草草描绘了张厦门岛及九龙江的图,把粉笔头敲在黑板上扬起一片白尘。“李富贵,你在金门岛上向着我投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能够来得这么快捷?叶文龙说着调虎离山,为什么我们这头‘虎’被调出了山,却又能知道金门岛上发生了什么立马回师来截?” 老川自然是无从回答。通信这一环究竟在军事行动里占有多么大的比重,他要能明白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适合他的地方应该是保定速成或是黄埔军校,甚至是陆大。此时的他张大了嘴,便是哪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的对手战术或许不比你们老兵灵活,但他们能够在一分钟里将前线情况反馈到后方,甚至是在被包成饺子的时候还能和长官通信,协同作战来打破包围圈!”武然高吼着用教鞭把黑板上画得歪歪扭扭的金门岛打得斑驳不清,“你们或许已经有超越他们的身体素质,但他们有唐克战车,有空地协同,有唐克战车和步兵的协同,倘若不用文化知识武装自己去学习这些最新的战争知识,只会端枪冲锋,我只能说你们就是一辈子做滚刀肉的命,不如趁早下去投胎!”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编制的秘密 (正文开始之前先声明一下,唐克战车、摩托铁甲车、铁甲战车均为民国时期对坦克的暂行称谓。后才有履险如夷曰坦,无坚不摧曰克的坦克称谓。) “不是任由你们差使,”武然敲了敲黑板,“无论是唐克战车,重炮还是其他的新玩具,你们只有把那些‘数数杠杠’的东西全部学到手,才有能力去指挥它们!当然,我们集团迟早都要把这些玩具弄到手,今天就把这话和各位说明白了!” 他说完这话,又抬手看了看手表,“今天倒也不早了,就干脆把另一件事跟大家伙儿说清楚吧。这事不少人还很关心的咳咳,今后的人民卫队编制,大概是这么个样子” 武然一说“编制”两字,教室里无论是之前的华南安全一二期“教员”还是前土匪“学员”立刻都擦亮了眼睛掏空了耳朵,生怕自己漏过武然话里哪怕一个字的内容。 “每个县的人民卫队具体分为行动科和保卫科两个部门,保卫科作为所在县的常驻部门,属于当地工厂和农场编制之内,和各位大体上没有多大关系。而行动科原则上现阶段将会保持每县四个步兵班的规模,今后将逐渐扩充至每县一个连。” 座下不少前土匪——尤其是那些思想转变得快些的,都不免露出失望的神情来。眼下华南集团那真是如日中天,提起华鸽罐头,华鸽可口可乐,那真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这样的势力说实话家大业大,在每个县部署上一个营用来看家护院,又有什么奇怪? “我们的有些新人可能会觉得一个连很少,更不要提四个班?”武然看出了台下不少前土匪异样表情和表情里的忧虑,“那我先声明一下,这每个十二人班里都能放下一尊机关枪,各位这回又觉得如何?” 手提机关枪也算机关枪——这是在座大多数新兵的认知。而在这个时代,机关枪不是某一者的单称,而是两者同属的泛指。反正扳机一扣一梭子的就是“机关”枪,准没错。 “哦,哦,不是花机关,是正儿八经的机关枪。”见台下众人脸色从忧虑又变成疑惑和不屑,武然赶紧补充道,“这机关枪和华南集团现用七点七密厘英制步枪相同规格,相互之间弹药可以通用,步兵也可随身携行。枪上设两脚架和一提把,弹匣内装四十七发弹鼓,上膛之后压动扳机便能将四十七发子弹全部射出。” “报告。我有问题。”高昆这会儿突然举手,在武然示意之后说出了他的疑问。“那机关枪的重量呢?机关枪这种宝贝,没有几个人是扛不动的呀,汉厂的重机关枪我也曾看过,那是连架带枪一共八十公斤的宝贝,火力强虽强,可这是总放不到一个班里去的,而且也要几个人给他搬弹药” “高昆同学说得很好,他认识到了重机关枪必须要多人搬运,多人使用。这一点今后我会详细说明。”武然朝着高昆点了点头,“但这一次华南集团引入的刘易斯式机关枪上弹之后全重也就在二十五斤上下,各位总不会连这点重量都承受不起吧?至于弹药,每个十二人班除却射手本人背负两个弹盘,背负步枪的两名副射手还能携带六个弹盘,绝对能够保证这尊机关枪的弹药供给!” 原本刘易斯轻机枪还有个漂亮但夸张的长散热筒,但武然已经决定在引入供华南安全部队使用之后将它拆除,改在原本的安装位上设一提把了——在银莲花号的实验上已经证明了散热筒对降低枪管温度没多少贡献。这东西在后世也被证明是鸡肋——倒是在北非的英军对它赞叹有佳,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或是原理。 这么一通改造下来,刘易斯轻机枪的战斗全重就被控制在十三千克左右。虽然比起布伦机枪的十一千克还有很大的性能差距,但好歹是多了十七发子弹,这样的重量在武然看来倒也可以接受。 但在前土匪们看来,这何止是“可以接受”?班组内忽然就有了长射程的压制火力,这就意味着在防御战或是阵地战中,这一个步兵班通常能够压倒起码一个连的进攻兵力。 “除却刘易斯机关枪一正两副三名射手之外,班长和副班长携带有步枪,执行指挥任务。十二人班内常设五名步枪射手,其余二人编制手提机关枪突击手,此二人额外接受霰弹枪使用以及初步工兵训练,以便不时之需。” 工兵是个什么东西,霰弹枪又是个什么东西?和其他武然嘴里的概念一样,土匪们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幸好这会儿武然还不让他们去了解这些新的战争名词,他们只管听就是了。 “成立时四班短设临时排部一个,临时排部编正副排长与司号员各一名,传令兵三名,操作无线电收发机的通信员两名,卫生员两名,马车夫两名。每个行动科扩充至六班编组时设两个正式排部与一个连部。正式的排部只包括正副排长,司号员各一名,传令兵三名,马车夫两名,连部包括正副连长,司务长各一名,通信员和卫生员从临时排部上移至连部,此外额外也设三名传令兵。除此之外,连部额外设炊事班和辎重班各一个,编制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根据这套编制,华南安全部队一支完全体“人民卫队”的一个排拥有44人,一个行动科(科长由连长兼任)的连级单位起码拥有142人以及两个“因地制宜”建立的后勤单位。虽说兵力依旧有点捉急,但起码从火力上还可以弥补一下。 这一个连基础编制就已经拥有九十六杆恩菲尔德步枪,九挺轻量化的刘易斯步枪,十八杆打九毫米手枪弹的冲锋枪或霰弹枪。这还要考虑到在武然的编制方案里,通信兵和卫生员等技术兵种和马车夫,炊事员等后勤兵种不参与前线战斗,只发给手枪以供意外防身之用,但即使是这样的让步,华南安全部队的连级火力也已经全面超越国内军阀的配置,在面对非“一线军阀”的非嫡系同等数量军队时也能有极大的火力优势。 更不说无线电与受过专业培训的军医也能下放到连,在实战中这就是天大的优势。武然本来还想在每个连下根据解放军的成功经验额外再安排一个火力排,装备真正用弹链供弹,水冷枪管的维克斯机枪和国内生产的旧式迫击炮,也为未来的轻型迫击炮装备留出空间——但最后还是受限于条件,没有直接地摆上台面列入日程。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实质上各连级单位军官的人选,我已经心中有数,他们也在和你们一样接收着考核和训练。”武然花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在黑板上把编制全部列了个清楚,“操作无线电的通信员和卫生员由母公司方面,各位可能安排的位置最高不会超过班一级长官和连排部士兵。我丑话说在前头,还请各位做好点心理准备。” 从一军教头被一刀砍成一介小兵包括高昆在内,他带来的“高家帮”顿时就在台下有点骚动。这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什么军饷和地位的问题,着实就是因为这心理落差实在有点大了。 “现在我们集团的摊儿就这么大,所以给不了各位什么高就的地方。”见“高家帮”的成员脸上都不免笼罩了层阴霾,而老川带来的“叶家组”则都表情平静,武然挂上笑容,心里头也差不多知道这第一轮人事大概要如何安排了。 可现在该说的还是要说明白——他随后便敛起了笑容正色道:“咱们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在其位则安其政。我今天安排你做个马夫,你要是也能把分内工作干得有声有色,还能怕得不到晋升?但你要是成天抱着条长枪就自怨自艾,怪我,怪董事会没照顾你的所谓才能,那对不起,你可能连大头兵都没得当!” 高昆还算是聪明一些的那种人。武然这一敲打,他就立刻反应过来。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呀!华南集团有野心,这他老早就看出来了。有野心那就必然要扩军,五个连那怎么够?按照他高昆的估计,那起码也得要五个旅那才够!这他还怕什么没有施展才能的地方? 人民卫队这个编制的名头,那终究是可大可小的呀。一直坐得稳稳,眼神没动摇老川早就看懂了问题的本质,知道华南肯定并且一定要利用人民卫队这个看起来低威胁无害的称谓来扩大编制,今后也百分之一万会在这个演习场训练更多的新兵。 现在即使自己分不着军官的位置,那也是因为第一期和第二期“金门军校”的学生压在自己的头顶上。做人是总得要分先来后到的,就算今天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当兵,老川总也算是个明理的人呐。 那要升官,做排长做连长?等第四期,第五期的学员来做人民卫队的新大头兵,那不就得了呗!老川舔了舔嘴唇,这美好的未来还真是美滋滋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军衔里有文章 但没过多久,老川又把那句‘美滋滋’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原本就已经把心理预期给放得很低。就算不给个班长班副当当,那不就是让他做个小兵嘛。这练了两个月,眼见着就快要摸上枪了,武然却对他们每个人各自下达了“调令”,要求他们去和华南集团的工人一齐生活劳动。 练了两个月,也就是过节的那几天能够喘口气,到金门岛西去过上几天不会给人用起床号叫醒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整支队伍都是在金门演习训练场里摸爬滚打,除了睡觉吃饭之外一刻也不得闲。 “老川,你是要去哪儿来着?”转眼间已经是在金门岛的码头上,分散前往华南集团各处的新兵们终于发现身边没有了武然和其他一期教官如鹰般的目光,也才总算能说上两句闲话。 “哎呀,这不是老高嘛。”老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昔日川中一小兵,今日厦门一马夫,武长官之前问我,问我除了玩枪带兵哪个在行,我就老实回答他骑马养马行,干机器不行。所以他就给我安排了马夫的位置,说顶多做上几个月,人尽其用嘛。” “那我估摸着武长官得让你去做马夫了。”高昆拍了拍他的肩,“编制里可是有马夫,你难不成忘了?” 老川也就跟他笑了笑,没把这当真。他当然也不是愁着去华鸽厂里做个养马拉车的马夫——他比其他那些不长脑袋的同期要清楚得多,武然绝对不可能把他们一直都摁在工厂、船队和工地里。任凭他们忘掉原本的训练科目和消磨掉练出来的体格。要知道那武然自己带出来的兵操练得是没一刻得闲,一点也不比他们自己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华南安全部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已经攒出了第一个连来试着操练班排战术,那正式地将这五个连队组建起来的日子也不会太远。差他们去做工只是武然刻意地在考察他们而已。 他可没发现有人每天都在考察他的劳动情况和劳动态度,但他显然已经看破了真相。冷兴早安排了华南安全在各厂队部门里的监督员活跃起来,报告这些新兵的劳动情况。 他们的劳动情况和今后他们的去向、乃至于待遇可谓是息息相关。最好的当然会往上安排,表现出抵触负面情绪或旷工偷懒与的当然也会被降格安排,严重者甚至被放到真正的第三期征兵军校当中继续训练。 所以老川这大半个月里根本就不敢怠慢。成天不是做工就是做工,别的事那是一丁点都不敢多想。也就是他和同事们差不多彼此互相熟络,能够愉快交流了之后,武然的调令又紧接而至,把他们全部叫回了金门岛。 在这里,他于所有人面前公布了对所有新兵的安排决定。所有人收到的都是一封和之前调令一模一样的信封,打开之后才能知道自己要被放到哪里去。 老川把信封上的封条撕开,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字条伸展开来。可他当时就愣住了——班长这个官儿是不错可要放在连辎重班,这消息可就甚至没有一个大头兵来得好咯。 “好了好了。安静。”武然挥了挥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还有些人到现在是各项训练都不达标的,他们要放在真真正正的第三期里训练,而如你们所见他们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换句话说,我恭喜在座各位通过了严酷的训练,有资格成为华南安全部队里的一个兵。” 无论是训练不达标,或是思想不达标,这样的人拿起枪就根本不要想提什么保家卫国,反而会成为害群之马。兵力的多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不是决定性因素了,取而代之的是兵力的与技术兵器的素质,还有后勤的力量。 “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所以你的想法我能理解等一等,你该不会是以为辎重部队不好升官,作战部队比较容易立下战功吧?” 坐在武然办公室里的老川点了点头。马夫在军阀部队里一直都是个无足轻重的位置,缺了马那也不要紧,去就地征发点民夫就成了,让民夫来背。至于民夫不敢来,那怎么办?指挥官这会儿就要一个巴掌打过来了——用枪子儿去“请”,会不会呀? 所以这后勤部门的长官不只是难到一现战场立下战功,更难的是要经常切身处地去为长官着想——也就是去背黑锅。 其实不只是民夫。客军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打仗,那当然是要趁机随带挣一笔钱了。不光是钱,就连粮,甚至是劳军用的女人,军阀们手下的豺狼都要去透着“征饷”的名头去劫掠一番。 “我们华南安全部队从一开始就已经声明,我们的军队保护的不光是我们的董事会,我们要做集团全体员工,以及员工们的盾牌!所以我们未来的战场决无可能超越集团的控制区域,换言之,我们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仗。老川你给说说,这下咱们还有可能继续再去走军阀的老路子,靠掠夺和征发来满足后勤吗?” “长官,那当然是不可能了。”老川摇摇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后勤的意义。”武然转过身来拍了拍手。“没有饭吃,没有子弹打,再怎么精良的武器,再怎么善战的兵都只能送死或是投降。所以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是重用了你,并对你的未来持乐观态度,能明白吗?” “能。”老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至于升迁,一个足以主宰一整个战场的军官要能懂得航空军事力量的作用,炮兵武器的力量和装甲部队的存在意义,进而言之情报、指挥和后勤也一样都不能少。这是我在课堂上亲口说过的话,你也还能记得吧?” “能。”在一套接一套说法之下,前不久还算半个大老粗的老川依旧还是让武然给搞晕了。 “嗯,所以,后勤部队的位置,每个有机会指挥一整个战线,需要去通盘考虑的军官都会上去坐坐,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这么说,解决了你的疑惑了吗?” 老川带着满意的表情和回复带走办公室门之后,冷兴才从办公室的暗门里走出来。内里有支持计算机和周围太阳能监控探头使用的网络热点设备,刚刚他就一直在里头一边测试,一边听着外面武然和各色人等的对话。 “没想到,连安排到班长的李富贵都来找你提意见咯。”冷兴摇头叹气道,“莫不是你这个司令官把事情弄砸了咯?” 前土匪兵员无论经验丰富与否,都不会安排排级干部的位置上。老川虽说只给安排了一个班长的位置,但能够有机会成为班级干部的前土匪新兵,其实也就只有他一个“幸运儿”而已。其他人不是因为训练或态度方面上的问题被放到了第三期继续训练,就是安放到了基层部队里做小兵。 banfu-sheng 浪起料罗湾 “弄砸?只是按照规划来做而已。这不是军衔制度还没做好,所以暂时没办法区分步枪手和步枪手,只能笼统地都用小兵来代指。”武然把那些叠在桌上有关于军衔制度的资料拍了一拍,“军衔制度的事情最快也要等到第三期学员投入作战部队之后再开始着手去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有意见就让他们提,这总比把矛盾藏着掖着要好吧?” 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就算是华南一期的老兵,握枪托和摸枪管的时间也未必比老川、高昆等人来得长。可现在暂且不要论军衔,就论和军衔联动的职务,一期兵已经稳稳地踏上了尉官的台阶,而大多数原本就在国民革命军的收编当中被授过军士或以上军衔的土匪兵就要被迫重新开始,所以就算是能被安排进作战部队,心理也有很大的不平衡——更何况三期的更新兵再被填进来,早“半期”的自己是小兵,三期新兵也是小兵,小兵和小兵之间彼此根本拉不开区别所以三期兵一旦纳入正轨,他这里的授衔制度也就必须得跟着落实,否则到时候那就真的会燃起新军中现在几股力量来源之间的不满 “反正我就一点原则性要求,土匪的参军年限和原有军衔清零,正规军的军衔重新计算,按照年限和编制做‘技术性’调整。”冷兴转身又拉开了密室的门,“其他的要怎么整,那我都是没意见的。” 眼下闽南、闽中地区不少小股的民团民军,在两大匪帮烟消云散之后都颇受震撼,深知眼下的日子不会好过,自然是纷纷想办法,寻出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投华南集团这块“能打的山头”。 但就在1928年二月,民十七年春节后,冷兴的这一句“原则”通过各界广泛传播。不少在各县当地没什么根基,又实力欠缺的民团顿时就对此望而却步,转而去投了从广东从东北入省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军。 可这国民革命军路经平和县时征挑夫的事情却捅了大篓子,乡绅和国民政府任命的平和县县长县政府把挑夫的名额全部摊派到了各乡镇的小农民身上,不服者直接动用武力带走。消息一出乡里是一片哗然,群情激愤,一场暴动在所难免。 穿越者们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可民团乡勇们真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晚来不如早来 (接读者建议,今后每章开头会增加料罗湾世界民国位面的公历日期。本章是民十七年二月十八日) “久仰久仰。”吴悠见着来宾自报家门,便在会客厅里二度起身相拜。“您就是领导漳州印务工会工人罢工的许土淼先生吧?我应当是没有记差的。” 自称许嘉壁的许土淼没想到素未谋面的华南厂经理直接就叫出了他的真名。许土淼生于1904年,但从十五岁到萃经印字馆做工开始就用了许嘉壁这个“学名”。直到民国十六年(1927)一月闽南特委成立,他才用这个真名就任闽南特委工委,年初就在印刷行业组织工会,发动工人开展了“二五”加薪运动。 “吴先生怎么认得我?”许土淼花了几秒的时间重整阵势,拂去了脸上的僵硬神色。 “嗨呀,要不是华健医疗在漳州两县被人打了个闷棍,那去年就属许先生的加薪斗争和‘倒兰’斗争来得最激烈了!”吴悠侧身从侧门走来的赵佳任手里接来了两张纸,随即转过身子来继续堆着笑说道,“您印的农工小报我都有拜读过,怎么能不知道许先生的大名呢?” 许土淼花了几十秒的时间扫了一眼报纸——他的眼神在上面再次僵硬了起来。那确实是他组织人印刷和传播的农工小报,寻常的资本家见到它恨不得是烧成灰在上面踏上两脚,华南这帮人的态度还是真出了他的预料。。 “看来吴先生还是真关心我们对农工的教育和真理的传播。”许土淼这会也算是活生生被打了个闷棍,表情是再也不能够平静如常了。他实在没有料到对方完全不同于他之前斗过的那些资本家,对于不仅了解,似乎还十分理解。“那我今天来就开门见山了,我想争取到您对于华南集团各厂设立劳工联合会的支持。” “工会啊。”吴悠推了下眼镜,“眼下的劳工联合会呢,多是工人用于争取权益,向雇主争取更优待遇的社会团体。我先向你传达一下我们董事会之前决议的意见,我们对于这样的工会呢,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支持,也不反对?”资本家在第一次接触时就摆出如此温和的态度,许土淼之前是从来都没有碰见过的,吴悠的话不禁让他狐疑起来。 吴悠点了点头;“是,如果您能争取到有工人的支持,那我也无所谓你和你的党员朋友们建立不建立什么工会。反正与我们无关,董事会也认为这工会即使存在不会对生产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你的态度如何,我们是不关心的。” 许土淼这下真的糊涂了。之前厦门市委和闽南特委死活在华南集团里找不到切入点,几个党员入厂之后和党组织的联系也淡薄了。他那时候一度还以为是华南集团的资本家在从中作梗,控制着工人不和他们接触。 要知道之前他在华南集团之外的地方散播工会的宣传材料,那可真是在工人之中无往不利。只要资本家没有阻碍他们的行动,那么无论是工会还是党支部,甚至是联络站那都不是事儿。所以要不是党在华南集团这几个月的发展情况实在是不正常,他也不会冒险过来和吴悠亲自接触。 可没想到来人不仅接见了他,连随行人的枪也没有下,只是在会客厅里下了他的枪。随后吴悠更表示了和其他资本家的敌对不同的漠视态度即使直觉告诉许土淼这都是真的,可他依旧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您可敢保证贵厂从来没有对工会和工人权益做任何形式的压制?”许土淼咬着牙,狠话也就从牙缝里蹦了出来。“工人的愤怒不是几个独夫寡人能压得住的,今天你们弹压,明天工人们的怒火只会加倍偿还!” 见许土淼有些恼怒的样子。吴悠哂笑地摊起手:“我们华南集团为什么要弹压?工会在英美之建立,为的是保证工人的时薪发放和八小时工作制,争取这些工人的合法权益。小同志你睁眼看一看,我厂难道没有保证工人们的正当权益?既然权益都已经得保,那要工会干什么?三天两回偷偷摸摸地在哪里开个会,岂不是浪费我们华南厂员工学习、看电影、打篮球、谈情说爱、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时间?” 这一席话说得许土淼真是无言以对。华南集团下属的华南农业成为同安县第一大地主,“佃户”规模达到数万人的事实早就摆在全福建人和他们自己的面前。可他们的党组织在这些“佃户”之中没有竞争力,发展不起组织也是事实。 问题到底是出在他们身上啊。许土淼陷入了沉思。 “虽然从宣言的纸面上看,我们是该死的剥削阶级,是喝血食利的资本家。”吴悠没有放过许土淼,而是乘胜追击。“但是,我们能让自耕农交出他们的土地,却还比原来过得更好。佃户耕种的土地依旧不是他们所有,但却能保证他们每天都有管饱的一干一稀,每天一个禽蛋,每周见一次荤腥,伙食标准比肩北边南京国民政府的中央军!好,今天你要建立工会,要把地还给农民,那我们华南集团的董事会无非就是撤资出海回国过逍遥日子,那你们能保证他们还像今天这样过着好日子吗?” 对华南集团控制下的农庄到底情况如何,许土淼等人完全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要知道这会儿就算是新加盟华南农业的农学科学生都要在执掌人陈杰的“学习班”里浸淫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知道那些水利和田工的“高产秘诀”到底要如何操作,寻常人也只能看出华南农业在开凿水渠和重整田埂,到底成效如何也根本都看不出来。 眼下整个福建省的粮食市场都被华南和太古共同进口的暹罗大米和美国小麦、玉米给几乎弄垮了。即使有局外人能搜集各处的粮价数据进行分析,也很难得知华南集团在同安县的农庄到底打出了多少粮食。更何况华南农业产出的大量玉米就直接流入了在同安县新设立的养猪场和养鸡场,属于在内循环里打转,局外人拿不到华南集团的内部报告是根本摸不清情况的。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之所以其他的资本家开展的生产行为会被各种各样的工人运动(只是其中之一)破坏和搅乱,根源问题就在于他们没有保障工人权益。工人和佃户创造的绝大多数利益和价值根本就没有回流到他们身上,而是直接地就掉进了资本家和地主的口袋。 就算佃户和工人们数不到一百,不会做加减乘除,可谁得了好,谁没得好,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都是能用眼睛看得清楚明白的。每天两稀地瓜粥,甚至用地瓜叶放在粥里冒充地瓜的地主不好,每天一干一稀一个咸鸭蛋些许菜蔬的华南农业好,这是很自然而然的判断。 但是许土淼等人印刷给佃户反抗地主的材料里头却高喊口号——“拿回土地,一干一稀!”华南农业的农户雇工们对这些递上来的纸,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就钉起来当成练字纸,权当上面的标语是放屁了。 至于“八小时工作制”,眼下更是被华鸽罐头厂和华鸽汽水厂的工人们当成了笑话。他们多半都是“穷疯了”、“饿坏了”的主,哪个不是一有点合适的机会就报了名,往死里头加班? 许土淼搞罢工的那个“轻便车”(自行车)零件厂是加班全靠老板工头一张嘴,加班费闻所未闻,一个月做多做少工人薪资纹丝不动。可华南厂就偏偏和后世的企业一个调调,把节假日加班和平日加班的加班费标准一字不差地贴在墙上,加班又全凭自愿,“反对工人加班”的口号又怎么可能得到工人的支持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让吴悠在会客厅里上了一下午的课,许土淼这才把华南厂里的情况给搞清楚了。“那您的意思也就是,我们人没有必要在华南厂里开展活动了?” “我还是那句老话,不支持也不反对呀。”吴悠摇了摇头,“你说你们党组织要有心,把几个知识分子往我们厂里的夜校和学习班送,让他们来当老师,我们也不反对嘛。小同志啊,你说这算不算是支持我们人民革命的举措?” 这吴悠本就读过宣言和资本论,姑且可以算是一个“左派”,“忽悠”起这个二十多岁的小革命许土淼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而且许土淼这会儿也算明白了——这位满口老员调子的吴悠所在的“华南集团董事会”,在“抓生产”和“抓农业”上确实有一套独门技艺,不是眼下国内任何一家政治实体可以比肩的。 见他没有说话,吴悠这下丢出了他的最后一只靴子:“至于贵党如果想和我们集团进行商业合作,采买点东西,那我们也是来者不拒的。至于今后许先生如果碰到了点麻烦,来我这厂门里避避风头,那根据你们的态度来考虑,也不是不可以嘛。” 厦门岛上土生土长的许土淼当时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想到,半年之内他就要感谢自己当时没有一口回绝,为自己的理智行为而感到庆幸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同床异梦 “哦,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吴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建立一个贵党和我们集团在关键时刻能够互相沟通,平日里能定期交换相关信息的渠道,不知道许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 “嗯”许土淼捏了捏下巴,“这倒可以考虑。这样吧。大生里的郑家书局,每星期的一,吴先生你的人记得要带上这张名片,就说是许先生的朋友。会有人和他接上头的。” 比起来时那水米不进的表情,这时许土淼脸上就已经放松了不少。本就擅长于忽悠这些大小官的吴悠这会儿就趁机提出,带着许土淼去参观华南各厂厂区和各处工地。而这许土淼本来是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一趟也还真是来得值了。 在他之前鼓动罢工的汽车公司维修车间,轻便车公司零件车间还有印染作坊里的景象,那都是狭小而破旧的厂房里塞着保护不佳的机器和没有保护的工人。油污和染料把他们的短衣马褂都弄得肮脏无比,头上脸上更是盘着各种各样的油污。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之内,就算给加班薪酬那也没几个人愿意多呆哪怕一秒,更何况是无偿加班呢。生在这个时代的许土淼从未走出去见识真正的大工业大工厂,也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华南集团的工厂也是这个模样,也就是毫不奇怪他对参观工厂兴趣缺缺了。 “你们工厂平日里也是这样的景象?”但当胳膊上多了个绿布条的许土淼一走进华鸽汽水厂的高大厂房,就被眼前的风光给吓呆了。 不说两侧墙上镶嵌着的玻璃窗和排气扇,从厂房顶上垂下来的电灯座密密麻麻,让本该昏暗的厂房里一片通明。在这片灯光的照耀下,无论袖子上缠着的是红色的、橙色的、还是黄色的布条、无论性别是男还是女,工人们无不都是戴着干净整洁的手套,身上的工作服除却些许油污洗渍之外依旧整洁如新。 “是啊。这就是眼下远东数一数二的汽水厂,今后我们还要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吴悠双手交叉盘在胸前,对面前这几条生产线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华鸽厂就好像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壮小伙,他怎么可能不在别人称赞这小伙帅气的时候露出欣慰的笑容呢? “不是不是,”许土淼摇了摇手,把手指指向了远处。“贵集团还在生产线上配郎中医生?” 吴悠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却只是看见了装瓶线上戴着口罩的女工。口罩么吴悠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苦笑道:“那不是医生郎中,许先生,那是用于保证汽水卫生安全,不让工人的呼吸接触汽水的口罩。” “哦,哦。”许土淼在这一两句话的短暂时光里早就不再注意什么口罩了。比起厦门岛街市的杂乱光景,工厂里成千上万个工人与机器共同鸣奏出的交响乐,那才是真正醉人心弦的旋律!只是这机器轰鸣为主调的歌他听得进去,但他横着竖着都听不懂呐。 光景映在了许土淼的眼里,就活生生地还是那番光景,出不了什么文章。吴悠看着他这么呆滞地看着,倒也不是个办法,就半拉半请地把他带到了下一站 “外面现在哪家出钱给员工盖房子的?许先生,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华鸽厂的员工只要一家子都在华南集团做工,就能把孩子和老爸老妈都给接进去!这外面哪里有这待遇?”吴悠此时豪气冲天地站在宿舍区的十字路口,从华鸽汽水厂的这边指着华鸽罐头厂的那边。“住进来还是第一步,第二步我们华南集团还会给他们的儿女谋教育,他们的父母谋出路。所以我说过,我们的工人为什么要造乱起事,花那些个劳什子建工会呢?” 这真知灼见,许土淼是根本没听进去。这成片的平房并不是在纯一张地上,从西到东是带了点下坡坡度的。从这个十字路口往东看,就正好可以把整个宿舍区连带华鸽填海区的屋顶都看个清清楚楚。 机器是整齐划一的,平房宿舍的款式,屋顶的颜色和朝向是整齐划一的,蓝色的素色工作服也是整齐划一的。这个时代上哪里去寻这样的美感?至少许土淼活了这二十多年,是从未见识过这番景象的,只得对着吴悠的心里话连连称是。 眼下投产的华鸽罐头厂、华鸽汽水厂,以及正在建设中的华丰方便面厂、华盛食用油厂的生产厂区和宿舍园区都已经实现了半封闭式管理。包括华南建设的职工们凭用证券纸印刷的带黑白照片证件可以毫无问题地出入厂区,但无证者只能被华南安全保卫科的大头兵们拦下。别说什么“特委书记”了,就算是海军的林国赓带着人要进生产区里去,也得俯身下来登记才有门可进。 这样密不透风的厂区首先彻底保证了厂区内的治安,但其次也把如许土淼这样的人的眼界限制在了厂区墙外。 墙外的人想进去,墙里的人却不想出来。许土淼自打宿舍区的西边穿到东边,从厂区到了食堂区。就楞是没从哪怕一个员工和家属的脸上看出点痛苦的颜色来。 “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到了食堂跟前,吴悠就强拉着许土淼进了食堂,看里头工人能够享用的丰富菜色和殷实粥饭。至于留下来吃饭只不过是个虚词。吴悠深知白色恐怖的背景下,许土淼之流的人眼下看什么外面的东西都心慌。 既然许土淼摆摆手那吴悠也不再强求,将他拉上了厂里送货通勤的汽车,一齐送到了厂区门口。两边当下告别行礼,就跟来谈生意的老板经理简直没有两样。 “真是跟监狱一个鸟样。”坐上了来接他的黄包车,许土淼还未说话就听见黄包车的车夫一阵抱怨。“不,比监狱还差,这监狱我们兄弟几个还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这里又是高墙又是圆铁丝网,鸟都飞不过去罢。真不知道里头的工人是怎么想的。” “我也是进去了才知道!”许土淼叹了口气。“我就说奇怪,华南厂的工人怎么可能在外面都是‘装样子’?他们过的日子确实好着呢!吃的都要比大头兵好,也难怪他们一点不满都没有。” “没有不满,就不能建设工会了吗?”虽然黄包车车夫是那个卑躬屈膝拉车的,可他的口气要比许土淼强硬不少。“八七会议要我们去和资产阶级争领导权,许同志你这是在对资产阶级体现出软弱的那一面?没有不满我们也要建设工会,我们也要武装工人!” 黄包车晃着车轱辘,顷刻间就混进了街道的车流人海中。追踪它的特务顿时就慌了神,左顾右盼找不到目标的踪影。 而随着黄包车在街道的车水马龙里越扎越深,车里的人也跟着把音量提高。仿佛街道的背景音就是最好的保护罩一样。 “最近职工运动议决案已经指明,要注意于武装工人及其暴动巷战等军事训练,即刻准备能响应乡村农民的暴动,而推翻反革命的政权。工人阶级应时刻地准备能领导并参加武装暴动,”拉黄包车的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张口就能一字不差地把中央的决议案搬出来压许土淼。“除非,许同志能证明华南集团这群人是真正的左派,值得我们花危险去团结他们。” “是,我明白。”许土淼知道这位拉车的同志虽然还能给他拉车,但他在厦门的组织地位是他动摇不得的,只好迂回地来了一手矛盾上交。“华南集团的员工情况我还会和特委工委方面继续调研,并转交临时省委的罗明同志代为决定。” “罗明同志已经前往闽西迎接南昌起义军了,许同志这一去一回是在耽误革命,浪费革命的大好时机!”黄包车的车夫一面拉车,一面口气依旧十分坚挺,毫不让步。“华南集团和闽西大匪帮卢兴邦交往甚密,那是全省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他华南集团能在厦门岛为剥削工人给你,给我们的党做一天样子,甚至能给许同志你做几个月的样子,更或者就是花钱来养这些被迷惑的工人同志,难不成他们在闽西的五个矿坑都还能保持这个模样?哼,这些资本家就是演得再像,他们也是这幅样子,只要有利益就死性不改的!我们还是要彻底贯彻八七会议的中央的决议,迅速把华南集团占人民的田和厂都给分掉,为南昌和广东的起义军创造一个最好的条件!” “是,是。我明白了。”许土淼这会儿不是厦门的市委成员,便也不再和黄包车夫纠缠。但他心里有数:华南集团的情况确实不是这个市委能够敲定的,更不是他能乾纲独断得了的。他决定今晚就动身,到闽西去亲自寻罗明说个明白。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吓你一吓 民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许土淼终于在龙岩县和南靖县的边界地带和在此地主持工作的省委书记罗明接上了头,当即就把他在华鸽厂区“一日游”听到的见到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 “这和我在这里了解到的情况一样。”许土淼汇报了半个时辰,罗明也就坐着时不时沏茶听了半个时辰。“民十年我还在愁没钱上学进修,结果传闻厦门集美学校的创办人陈嘉庚对师范部有规定,这你也应该知道吧?” “这我是知道的。”许土淼不无感叹,“陈先生真是闽粤两地穷学子的大恩人呐!读书非但不要钱,还发给被帐,免去餐膳费用” “后来集美学校师范部和女子师范部都因为囊中羞涩,为了保证办学就把这个措施停掉了。差不多是我毕业入广东社会主义青年团区那阵子的事情。”说到这里,罗明的瞳孔里不免闪烁些遗憾的颜色,可这阴霾很快就被新的光明给驱赶得无影无踪。“可差不多是半年前,新参加革命的小同志无意中跟我说起了,那华诚教育赞助了集美的学村,让这免费教育的措施给做回来了!还说要扩大集美那几家学校的规模,听说第一次出资就出了几十万块钱!” “几十万块钱,那华诚教育是什么来头?也是华南集团的下属?” “是。”罗明点头回答道,“华字号的产业现在哪里都是。从龙岩县开始说吧,龙岩的五坑煤矿是华南集团和卢兴邦合作的产业,然后前阵子给几县县民上西药治打摆子的医馆是华健医疗所属,把闽南悍匪高为国部围歼消灭的那部军队摆出来的也是华南集团的旗号。” 眼下在福建省的地界上,无论识不识字,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点华南集团顶顶大名的。原本罗明从民十五年五月就担任起潮梅地委书记并主办东江农工运动人员养成所,厦门、漳州、泉州各县都是他的守备范围。华南集团之前向着何处,未来朝向哪里,他是一直都在暗暗关心着的。 “这个集团眼下有武力,有钱,有外埠西药的渠道,按你的说法,眼下连我们弄不深的农工基础都有了。我一直都很担心如果这个集团如果向着反动派的那边倾斜,我们党在人民之中的工作怕是要吃大亏。”罗明的分析一针见血。“可如果如你所说,华南集团的董事会不仅对我们党组织的发展不支持也不反对,又有意和我们交流,那完全可以说他们是倾斜于我们的。对了,他华南集团有国民党反动派的基层党组织么?” 许土淼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绝对没有。他们的董事会据我所知全都是英美等国的华人后代,软弱无能的国民党再怎么有胆子也不会去催促他们入党,或者是发展党组织的。” “那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厦门特委那边怎么还想着去革华南的命,要华南的地?”说到这里罗明就有点生气了,用手指节不停敲着桌面上地图的厦门岛。“那个吴先生说得是很在理啊,分了华南在同安县、金门县的那些地,地还是得原来那些佃农啊,员工去种,但他们打出来的粮就能比现在多了?嘴里吃的饭就能比现在好了?他特委去花力气把人家的命革了,回头人民又不满意,那怎么办?” 罗明在后世以其“罗明路线”所被人熟知,而所谓“罗明路线”对富农和地主土地的措施,实际上比华南农业先商业打压,后恶意压价赎买的政策还要轻上几十倍,可以说是充分考虑到了闽西当地的情况——“罗明路线”对富农起码还有抽多补少,抽肥补瘦,和贫农一起按人口分配土地的公平原则,地主也能得到和贫农分配后差不多的安置,姑且还算是对名下拥有的土地拥有处置权利,但华南集团直接一屁股让参股的地主土地“集团公有化”,地主顷刻间就从高位上跌落下来,变成了和佃户一样的“打工仔”。 当然,罗明路线的出发点是首先考虑到了闽西根据地眼下的首要任务——闽西本来土地和水利环境就不好,富农名义上也没多少田地。如果硬要用北边动辄惩罚富农、取缔地主的法子生搬硬套,那农民打不出粮食来,怎么可能维持生产秩序?维持不了生产秩序,又怎么可能让根据地真正变成解放区?怕是最后闹得地都荒了,稻都枯了,还是要找华南集团买米! “这我也和他们说了呀。”见着罗明发怒,许土淼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赔上笑脸。“可市委特委那边偏就是要左一个剥削阶级,右一个腐朽资产阶级地来称呼他们,还用八七会议的决议案来压我,八七会议斗争的对象和这华南集团能是一回事么?再说,能收拾高为国的势力再怎么弱小那也不是小喽啰呀。” “你这次回去传达一下我的指示,也算是中央的指示。”罗明没注意许土淼抱怨了什么,径直掏出了根钢笔和便签开始刷刷写字,“眼下闽西正着手发动武装斗争,为避免斗争扩大化,各县委特别市委眼下在闽南的工作,应以广泛发展关系为主,若非矛盾不宜迅速采取武力手段” 这句话随着罗明的笔墨变成了手迹指示,又由许土淼从九龙江顺流而下回到了他出发的地方。但其中的内容也就由在闽西的省委中央电台噼噼啪啪地发到了中央,也就自然被华南集团董事会成员诸杰义的机器拦截了下来。 “看来有人建议要对我们采取暴力革命措施呐。”几天前招待了许土淼的吴悠捏起纸条不经意间连叹了三口大气,“你说说这该怎么办?明明许土淼都见识了我们的态度和实力” “许土淼是特委,但未必代表他在这里说话就好使。县官不如现管,估计厦门这个地方的市委有人想做出点大事业,所以想拿我们这个貌似冤大头的肥猪开刀。”一直都在安全屋里和机器打交道的诸杰义头也不回,依旧挥舞着双手在键盘上和机器“亲密交流。” “那好办。”吴悠这一下子就想起了大生里的书店,“我让人去送点模棱两可的回头礼。既然许先生他也不想,那这就好说了嘛。” 这下穿越者的触角就开始分两路行动了。首先是冷兴这边让缉毒办公室的一群“坏人”全身西装革履,到大生里的郑家书局里“无比郑重”地送上了礼,并给来人带去了一句话——“水土不犯可,精诚合作也可。但是我们的老板是‘国际友人’,请贵部图谋不轨之前先称称贵部几斤几两”。 这还不算完。二月二十四日,试验编制整训完成的金门人民卫队自曾厝垵机场附近的卫所码头上岸,自镇南关的城门从思明南路直穿大生里街市,从这里直达华南厂区。 这华南集团一个连队规模的“护厂队”虽然兵员不多,手上也没拿什么长枪短炮,但就是昂首挺胸的精气神让大生里繁华街市上的过往市民不免侧目——要不是这些精壮汉子个个眼露刺刀般凶光,大生里那几家“大门槛”的"ji nv"都几乎要上哥小兄弟地招揽生意了。 一般市民并不在意这些是哪里的兵——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在哪个时代都是相通的。只要这些兵手里没枪,不到各家里去烧杀抢掠,市民们真是连关心都懒得关心。但他们素绿色作训服背上和肩上绣着的华南集团标志还是轻而易举就“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郑家书局的“员工”们也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冷兴手下的人西装革履地送上“圆边的威胁”之后,郑家书局的“员工”们该工作还是工作,该说笑还是说笑白色恐怖面前,他们显然没把这不算威胁的威胁当回事。甚至于那天接送许土淼的“黄包车夫”还能有声有笑的说起那些与华南集团有关的街边段子,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他们自己就是集团无数财产的主人一般。 可此时此刻,他们的眼神凝固了。不须飞机大炮机关枪摆到街面上来做明晃晃的威慑,华南安全部队那整齐划一的踏步与摆臂不言而喻就是力量的象征——不要说起义军和各部自己组织起来的草台子暴动队,就南京国民政府在黄埔军校都摆不出这阵势来! 而当队末的武然往这里投来索命一般的眼神时,他们这才明白华南集团送来的“忠告”并非是软弱的求饶,也绝非是自满的空穴来风。他们是真的有实力除却“实业救国”之外保护自己! 直到他们远去之后,郑家书局里的紧张气息久久都没有消散。从那黄包车夫到书局里的店小二,没有人再敢提什么“对华南集团采取革命措施”,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谁更重要 “华南也真是会吓人,一个连说拉就拉。谁不知道他华南自己在厂区里有码头,还用得着到曾厝垵上陆,特意把街市走一番?”得到了消息的林国赓不假思索地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肯定有什么人惹得他华南不得劲,一定要拉出人来吓他一吓。这样吧,你去查一查,最近城狐社鼠之间有什么新闻,看是谁惹到了这尊无量佛!对了,你也顺带差人去华南问一问,他们出这一手棋是想干什么?” 手握数个旅和一整支舰队的林国赓自然是不怕他华南集团拉出几个连来对付他的。灭了高为国这一支“游击军”那又如何?剿灭匪类对他们来说不是可为不可为的事情,只是想不想做。至于华南安全眼下有的什么兵舰飞机一类的宝贝,海军那也是一应俱全,丝毫不落下风。 而正如他林国赓所说,这一吓是彻底把厦门岛地界上的大小山头都给压实了。连之前受人所托,时不时在这个警备司令面前给华南上眼药的官儿们也就此噤声,生怕那一个连的壮汉打不准某天就冲进自己的家门。 “是这样的,司令。”林国赓差遣去探听消息的警察厅长杨遂去得快,来得也快。“华南集团刚刚正面答复卑职了。今天他们华南集团新建华原电化厂的设备自花旗国运来。设备贵重,唯恐万一,需有专人从华南厂码头专门护送至前埔厂区” 前埔在穿越者们生活的后世是投资的热土,但在这个时代就是片不值几分钱的贫瘠农田。华南集团不花多少安置费就把大片的沿海的土地弄到了手,外加又收进了数百个新工人。 “哦,那个味精大王叫什么来着?吴什么华南集团把他挖到手,就是要弄这个什么华原电化厂的。”林国赓恍然大悟,“这理由也说得过去。那好,是谁家惹得华南不开心,要用到华南安全拉出个民团沿着街市走一圈去吓唬他们?” “这卑职还不知道。”杨遂摇了摇头,“自华南斩断他们的烟馆财路之后,这帮城狐社鼠早就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去找华南的不顺心?眼下整个街市也就日本人敢开吗啡馆子,卑职以为一来这吗啡寻常人当尽家财都吸不了几口,二来华南也不至于去惹日本人。除此之外卑职是实在看不出来他们到底在威胁谁” “这就奇怪了。”林国赓点了根烟,把手中的洋火挥熄按在烟灰缸里。“他华南总不至于是在吓我们吧?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呢。” 林国赓自然不会往共党的方面想——他以为他之前抓了三四十个显露在表面的干部,就彻底地消灭了厦门岛上的“赤党分子”了呢。但不管他怎么想,这厦门岛上的事态终于是向着罗明等一众省委班子和华南董事会都满意的方向发展了。 而在两天之后的二月二十七日,在扫去了在庞大的电化设备前笼罩的阴霾之后,到码头亲自迎接设备和专家的王林翼便露出了豪爽度满分的笑容,对着远航归来的吴蕴初是又握又抱。 “此一去虽无半年,但当真是让人望眼欲穿!”王林翼一手拉着刚在码头上站稳的吴蕴初,一手便是往西指,恨不得把前埔刚刚兴建起来的烟囱和冷却塔拉到他的面前。“华原电化厂万事皆成,就差你这味精大王的临门一脚了!” “我知道,我知道。”吴蕴初连连点头,“夫人都在电报里和我说了。贵厂对电化、对化工事业的一片热心,我都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呐!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人!” 吴蕴初走后——不,是在他走之前,华南集团就在前埔大兴土木,各项工程到眼下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辅助锅炉机组发出来的电已经能供应建筑队使用了。 这电厂并非像之前电灯公司的发电机组那样主供民用使用,“兼营”工业用电。华南集团特意通过电灯公司的渠道从上海滩聘请来电船公司的工程师和设计师,为未来的“前埔工业区”设计了一套冗余度极大的发电、供电系统——这样的大手笔在国内几乎可以说是开未有之先河了。 之所以要设立这有数个巨大锅炉的发电厂,原因倒也十分简单。一旦华原电化厂正式投产,那盐酸的供应量也就不再成为华南集团扩展轻工业版图的障碍——这代表着什么?须知单论轻工业中,印染,纺织,造纸,印刷等产业绕不过去的前置科技树就是盐酸。这盐酸都有了,这些轻工业工厂的设立还会远吗? 往近了说,国产花布、国产帆布、国产新闻纸、国产书籍书册的价格就能降低不少,甚至在印染纺织方面华南集团还能和上海滩的日资企业打打价格战,好好打压一番这些工厂里充满了包身工的没良心资本家。 往远了说,若能把这一串上下游的企业都做好,那华南集团在国内民生方面的话语权将无人能够挑战——居民们吃着华南集团进口为主,本地种植为辅的廉价粮米,搭配“质优价廉”的华鸽罐头;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华彩纺织出产,质量不差的同时硬是要比其他厂低上一截;手里头握着的新闻纸,孩子读学堂的作业纸也无一例外都是华南工业区出产的廉价品,这衣食住行吃喝嫖赌哪里还能和华南不扯上关系?这华南集团就俨然将是一个一手把持着所有人生老病死的大托拉斯了! 得亏是这个大托拉斯的主人并非把盈利作为第一目标,不然中国大地上五万万的人民们接下来十几年里的日子只会更差,不会更好。由穿越者们主导的华南集团终归是要控制尽可能大的地盘来和强敌对垒,赚钱也只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的手段,并非目标本身。 “啊,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啊。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被王林翼接上了汽车的吴蕴初和他闲聊了两句,最后还是扯到了上海滩的商战潮流上。“听说你们华南集团是借着太古洋行的名头,在公债市场上把上海商会的一群人整得哭爹喊娘,趁机收了大量的股份?” “可不嘛,外面的风闻到处都是。”王林翼朝他笑了笑,“玩弄公债那是他们厉害,我们是实业见长,哪能是我们玩弄他们呢。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厨老主人的公子就是玩弄公债的好手吧?” 掌握国内外一切来往电报内容的穿越者们手里掌握着海量的通信内容,光存储这些文字信息就用去了好几块大容量机械硬盘,近期负责这方面的诸杰义还准备购置个服务器使用的专业硬盘柜,鼓捣出一个能够查询内容的服务系统出来。 而与吴蕴初有关的通信内容,自然也在穿越者们的监视网笼罩之下。 此时天厨味精厂的实质性业主,上海酱业大王张逸云的儿子还没机会接手之前由吴蕴初全权管理的天厨厂,就只是替他父亲打点些和债券、股票、公债有关的事务。 上海滩的公债市场被华南和虞洽卿两边明里暗里互相拉大锯,拉得是一副热火朝天。租界内外各色皮肤的男女老少见面都在谈论着谁一夜暴富,谁又顷刻间输得倾家荡产的财富故事。这张逸云的儿子到底是年轻气盛,哪里沉得住气?几万块银元投进去,眨眼间就被华南的信息战打得是一分钱不剩——站着进去,差一点躺着出来。 仗都打输了,张逸云也没心情去拍他大公子的屁股板子,只是在电报里云淡风轻地和吴蕴初谈了两句。见着老东家吃了瘪,吴蕴初自然也就不好受,到底是要在王林翼面前把这句仗义执言的话说出口来的。 “我实话实说。”王林翼在宽大的汽车后排里翘起了二郎腿,“上海市社会局,南京方面新起的部门发的报告,吴先生看过了不曾?” “没有。”吴蕴初摇摇头——他当然不可能有能力看到这报告,这份报告实际上是五月份才付印的,名字是上海特别市工资指数之试编。 “上海滩四十七个行业,一千五百家工厂。二十四万工人。”王林翼记不到实际的数字,但是大概的数字还是没有记错的。“男工三成,女工六成,那剩下的一成是什么呢?” “童工。”吴蕴初重重地低下了头。天厨厂里也有童工,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林翼意味深长地颔首,“如果我没记错,童工约有百分之七还是百分之八。吴先生算一下罢,二万儿童得不到教育,一辈子只能弯腰驼背。你说这些工厂该不该倒闭,该不该搬迁,该不该改变一下来适应时代的发展?” 华诚教育给金门县的县民们办了认字班,也没忘在厂区里用起集美学校师范部的资源来给孩子们普及教育,这吴蕴初都是知道的。只有受教育的工人才能使用机器,这他也是知道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他的主观好恶在左右着他的客观判断罢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提前三十年的海堤 “既然吴先生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我们谈谈工资。”王林翼当然是看出了同座人眼里的那点犹豫和考量,“男工平均每小时七分钱,女工四分钱,童工三分半不到!吴先生,这行情我是没有弄错吧?” “是。是。”吴蕴初额头上沁出了点细汗。天厨厂的工资当然不至于真的低到这个水平,但论谁都知道王林翼所说的是全局平均水平,那就可想而知那些在平均线下,拉低平均线的棉纺业、毛纺业的工资水平到底有多低了。 “以月为标准来看,一个月的开工时间应该为二十七到二十八天,每天的工作时间平均大概为十小时。这工作时间怎么说都是相当长的吧?(吴蕴初点头),但女计时工的平均工资居然只有九块半大洋!女计件工的工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就是十二块钱出头。当然,虽然这薪资实在是过于低廉,但若能人人都如此,那上海的对立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极端了。” 诚如那报告中的调查者在原文中所言,“男子工资的低廉,收入已不足维持全家的生计,不得不使子女,甚或幼童,帮同工作,贴补家用。” 此言非虚。该报告详细地调查了上海滩上305户工人家庭,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平均每户全家每年的赤字为3787元(银元,下同)。这相当于意味着平均线下大部分工人的日子不仅清贫(每家每周消费肉类平均125斤,不到一公斤!),而且单凭靠工资依旧是入不敷出。 而眼下还正是解放前上海工人“最美好的时代”。1928年一过,紧接着到来的世界性金融危机就会彻底地把这美梦统统打碎。以1926年的各项消费类费用为基准数字计算,到1931年,食物费用将是1926年的104,房租将是1926年的,同标准的衣着开支将会是1926年的123,燃料费用则是惊人的164!但作为对比,1931年上海工人的平均工资水平比起上一年却是有减无增,比起1926年更是活生生少了一截 “我当然也知道张老先生这一类的实业家要赚钱,要活命。”王林翼叹了口气,“但走这条路终究算不上正道。压低工人的工资有什么用?让工人每天多做两小时有什么用?日本人再把天厨赖以生存的盐酸涨上十个点,天厨再怎么压榨工人不还是得乖乖倒闭?” 没错,味精大王吴蕴初一直以来希望能达成盐酸自产,就是要降低“佛手牌”味精的生产成本。从日本进口的盐酸不仅价格被控制在日方和买办手中,供应也时断时续。 这些苦涩的过去一点一点从刚得志的吴蕴初的心底浮现,让他默默无语地接受着来自王林翼的批判与教导。 “我们华南是能够保证工人不需要借债和典当活下去,而且还能让这些苦哈哈投钱让他们的儿女去外面的中学、大学读书。我们还承诺过如果谁考上了外国的大学,不管他回不回来,三年也好四年也罢学费全由我们包。但上海的那些工厂做不到呀。我总不能捏着枪去上海滩上,让人去顶着那些老板的头,让他们去给上海的工人加薪?这可不行啊。我们是商人,不是军人。就算要实业救国,那也得用和平的办法嘛,譬如公债。” 华南集团站起来了。但在华南这尊巨人拔地而起之后才能看清的云层上面,江浙财团靠剥削工人制造的轻工业堡垒就真真切切地耸立在云上,摆在华南巨人的面前。 若是这座经济堡垒对于华南集团来说是拱卫外敌的城墙,那么它的存在倒是无足轻重,倒也不用穿越者眼下挥舞起公债这根大棒来逼迫对方就范了。 “那王经理的意思是说,上海滩的公债风波”吴蕴初这下总算是听懂了王林翼的话中有话,急迫地追问道。 “是,就是我们干的,只是我们还没掌握公债的真实玩法。”王林翼拍了拍手,“华南董事会方面并不会忌讳向您透露华南集团参加公债券交易的事实,但我今天跟吴先生您这样交谈,就是想传达一个事实,我们并非是为了盈利来操纵公债券市场。” “我明白,我明白。”吴蕴初擦了擦汗——这并非是一句很轻松的事实。 “您能明白那是最好。”王林翼满意地抖了抖二郎腿,“杜邦集团在花旗国也不是孤家寡人,它们的产品也必须有人消费。如果未来这宽广的前埔工业区能有更多需要化工品的轻工业工厂入驻,这肯定会比华原电化厂孤家寡人在前埔自己做盐酸和漂粉来得带劲。” 眼下华南集团用其他的名义,在公债交易市场摧毁了至少两家上海公司的资金链,并以华南集团的名义“仗义救急”,紧急地收购了这些公司股东们手中的股票。 只要把这些股票都用些手续公证完毕,那么华南集团就毋庸置疑地成为了那些工厂的最大持股人。在这之后,股东大会上的其他所有人就算是联合起来也无法阻止工厂的搬迁了。 二人交谈间,汽车终于开行到了公路的尽头,拐进了一家还未完工的工厂大门。当然,跟在后面的还有几辆运送电化厂设备的卡车 电化厂的建设总算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距离投产出酸出漂粉的日子也不远了。吴蕴初带着设备回国的消息也见了报,让林国赓稍稍是安心了些许——可很快,华南建设的庄斯文就捏着一卷图纸径直到警备司令部找上了他,让“备战二期北伐”的警备司令又捏了一把汗。 “厦门海堤?”林国赓对着那能够铺满一整块办公桌的地图吓了一大跳,“高崎到集美,你们打算把这一段海全都填起来,上面通行铁路和蒸汽火车?” “不,不仅要通行复线蒸汽火车,还要留有个半车道,可供卡车通行。设计堤宽二十五米。”庄斯文把图纸中间的一段虚线划了又划,“华南建设先前已经测量,此处的水深足够中型船舶通行,所以此处改为修筑一钢架悬臂桥,不会完全影响海峡的航运。” 最早提议修建通行铁路之厦门海堤时,华南集团在厦门商会的商人中征求过意见。起初穿越者们的方案也和后世相仿——在高崎和集美各建立一处调车场,海堤上通行单线铁路即可。可集美学村的主人,享誉海内外的南洋橡胶大王陈嘉庚得知消息之后居然也和后世建国后修筑海堤一样提出了相同的建议:将海堤加宽,留出双轨铁路线。 眼下华鸽厂的产品越发增多,出货数量也越来越大。与之相符,华鸽各厂的物料需求也在同步增长,单纯依靠两条河道建立起来辐射各县的水运物流也开始吃紧——穿越者们不可能真到航运饱和的时候再去另想办法,只好提前拿出了海堤的方案,并让华南建设和堤工处加紧出力去做出方案,去呈于厦门的“产权主人”林国赓面前“审批”。 林国赓本来还对铁路入岛与海堤建设心存疑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真的有必要。但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庄斯文从物料的角度轻轻一点拨,他就明白了这交通枢纽的重要性。 可他轻叹一口气,摇摇头道:“造价呢?要老夫为之拨出多少钱?眼下海军可没有多少余粮哇。” 他也好,海军也罢,哪个是不喜欢自己占着的这块风水宝地?可是,海军是真没钱呐。眼下海军的上层还在和南京与蒋介石打拉锯战,要的就是争取经费,免除福建省的税款。可穿越者们倒也知道——南京也没钱呐。 修这么一条海堤,免不了又要数百万大洋的真金白银——全往海里投。尽管眼下穿越者已经透过洋行的渠道向美英购买了后世建国初建堤方面所难以购买的大型工程机械与挖泥驳船、拖船,聘请了一大批洋人技师和工程师,但这对于后世花了一千多万元,用石七十余万立方米的海堤来说依旧只是沧海一粟,在林国赓面前连提的必要都没有。 “一分钱也不要。”庄斯文微微一笑,“眼下我们集团很穷,想要扩大规模来挣更多的美钞英镑。但如果要扩大规模,要么把摊子铺到大陆上,可这样就不能连成一片减少开销,要么就要把这根血管给修好,给捋直了。林少将,您看我们在上面花个百万块钱,不算亏吧?这可是于民,于您都好的好事呐。” “是好事!是好事!”林国赓的额头上渗下来一滴冷汗——不经意间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简直过于离谱。华南集团到底有几斤几两,他根本就没拿捏清楚,还以为这庄斯文是在找办法寻他要钱! “当然,我来找您,自然是有求于您的。”庄斯文把地图的下半部分拉开,用手着重在厦门岛的南北纵向划出一条线,“这调车场到厦门岛市区,乃至于到港区的铁路修建,我们华南建设是可以不要您一分钱。可铁路人才的招募和用地的批文,就得有劳少将您从中用力了呀。”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铁路宏图 “人才?”林国赓迟疑了下,“要论工程人才,庄先生不就是东南海疆在工程建设方面首屈一指的实干家么?您开的速成培训班,可是连厦门大学的工科教授都赞叹有加呢。” 庄斯文被林少将这么夸了几句,脸不禁就转红了。他急忙摇摇头,把那点写在脸上的难堪晃走,而后正色道:“修筑海堤及调车场、运货堆场等专业知识,我所知甚少,根本无从设计,更无法指挥工人施工实操。今天向少将您所说的所谓‘专业人才’,说的就是那上海的交通部第一交通大学(后世的),唐山的交通部第二交通大学,和北平的交通部第三交通大学里的土木科学生和铁路管理科学生。” “哦,原来是要动用南京的心头肉,我说怎么要我去通气呢。”一想到对方要把铁路铺到码头,并且一分钱不要,林国赓心里头就免不了美滋滋的,一下子就把这个“难差事”给应了下来。“不过这事好说,华南出资巨万要做有益于民生的事情,他南京敢不放人?我这就去拟定电文,尽快帮你们把事情办妥!” “那就有劳少将了!”庄斯文微微颔首,手里变出一张礼单塞到了林国赓的书桌上。“一点小礼品,聊表寸心,还请少将不要见外。” 在旧世界做过不少工程的庄斯文比林国赓还要清楚明白——要想做好工程,当政者的态度明里暗里都会对局势起着各种各样推波助澜的作用。打比方说——短短的二三公里的海峡连接着厦门岛和集美半岛,这堤坝划出的直线原本就是一条路程很近的海峡,不少船工靠着过往的车马过渡为生,毫无疑问过路不需要付钱又方便的海堤就等于是在砸他们的饭碗——即使这修堤坝的资金不要他们一分钱,全从华南集团的腰包里出,华南集团在海堤建设问题上不受欢迎的情况也不会有多大改观。 而这些靠摇船橹生活的船工正就拥有着建设海堤的工地和铁路所要占用的土地,这可就真是个令人难过的事实华南集团当然会为这些失地又失业的船工渔夫们新的出路,但其中的很多稍显些不光彩颜色的工作就得林国赓“高抬贵手”,有意无意地来帮衬穿越者们一把。 当然,眼下主持海堤计划的庄斯文不会只去私自拜访林国赓,在王林翼指导着华原电化厂设备装机的同时,他揣着图纸关上了汽车的门,径直奔向了下一处会场,在那里有着厦门商界的头头脑脑,甚至是南洋华侨们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眼下,华南董事会已经敲定了海堤建设的具体方案。”刚刚摆在林国赓桌上的地图这会儿直接被挂在了墙上,显露出了一副完整的厦门岛地形。“当然,董事会指定我来跟各位交个底,这沟通厦集两地的海堤原则上将由华南集团全资承担,不要各位摊派一分钱。” 和林国赓不大一样,在场的商贾和华侨们此时此刻纷纷都笑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庄斯文的“郑重发言”几乎就是废话一句。华南建设要修这条海堤和厦门岛内岛外沟通的铁路,那就是明面上拥有路权和这一路段的货运配给权利,在闽地眼下没有半条铁路的现状下考虑,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庄斯文挂在墙上的地图里浸润得满满的野心——最迟五年之内,华南建设将竭尽全力在福建省修出一条“丰”字形的铁路,而高崎-集美的高崎海堤和厦门岛的连接线只不过是“丰”字形的其中一条支路而已。 与会的陈嘉庚激动地看着这张他亲眼看过多次的规划图——这毫无疑问是他见过的,最接近于现实的铁路规划,比孙中山先生的都还要详细! 在丰字的最南方支线,铁路从厦门岛接出同安县,又沿九龙江一路北上经龙溪、长泰、华安、漳平。继而又在漳平分出两路,一路向西经龙岩、永定入广东,一路则接三明、南平、与丰字最北的一支又相连。 倘若这铁路得以修成,那现在被山峦和丘陵隔绝的闽地各县便可被铁路彻底盘活成一盘活棋,数个原本死气沉沉的棋盘拼凑在一起,内陆县便可以透过铁路上奔流不息的货车和客车来和经济蓬勃发展的沿海县共享进步之成果!陈嘉庚的心脏真觉得要跳出来了——他在南洋发家致富,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故乡,这样的福建么? 退一步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说,不在眼下认购新成立的,华南集团下属的福建铁路总公司的股权,就相当于失去了这铁路网催生的无数的商机,错过了扩展业务,做大盘子的机会。所以包括陈嘉庚在内,在座的华侨和本埠商人大多数都是志在必得地握着一大把真金白银,打算往华南集团的“核心项目”上撒。 “那开放投资呢?”陈嘉庚这还有点分寸,但台下已经有其他商人按耐不住了。他们靠着华南集团颇是发了点连带的财,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台下摩拳擦掌地喧哗起来。“什么时候开放铁路总公司的股票认购啊?庄老板,咱们真可是等不及了啊!” “这件事待会再谈。”庄斯文挥了挥手,和台下的商人们又默契十足地对视笑了笑。“我们先来谈谈这条大堤的明细和今后的规划,再做决定不迟。我们华南董事会还是那就老话,投资需谨慎!各位先生们,可不要学那些上海滩的傻蛋们往火坑里跳哇!” 这台下又是一片哄笑。在座的厦门商人们都知道华南戴着个太古的斗笠,在上海滩的公债市场又是呼风,又是唤雨,把一干眼珠子里只有钱眼的投资者玩得倾家荡产,把公债市场的国府庄家和上海商人们都急得团团转,也就没什么人敢去拿着真金白银去上海滩玩儿金钱游戏——转而愿意拿着钱来和“干出实效”,能出实打实分红股息的华南集团来合作。 “根据我们测绘人员的报告,这条海堤的建设距离在二千二百公尺到二千三百公尺之间。根据我们现在的设计,堤底堆石共宽二十五点五米,实际使用宽度是二十一米。其中铁路占十米,两个人行道各宽二米,胸墙各占一点五米,车道宽四米。” “建设方面,眼下运输和抛放三吨石头的技术问题已经解决,从花旗国购入新型挖泥-抛泥一体船的订单也已下达,今后该船只还可以用于筼筜港和鹭江湾的疏浚。在设备都到货齐全,技师与工程师都到达之后,我们集团预计在民十七公历年末之前就可以开始大堤的建设,先期投入二百万元银元,其中大半已经拨出使用,预计工期则为一年整。” 一年!在场的商人们纷纷露出了贪婪的脸色。他们都对未知的财富或商路上可预期能降低的成本是相当渴望,而这晚了一天那都是坏事,更何况是一整年呢! “一期工程的海堤主体完工后,第二期工程的内容则主要是将龙溪县城到角美的短程铁路和集美铁路相驳接,以及将海堤的铁路线延伸至厦门岛内,又额外建设一条从集美到同安县城的延伸公路,标准和海堤公路相同,只是暂行修改为双车道。”原本在地图上是虚线的铁路线,这回直接让庄斯文捏着炭笔给画实了,还是用着十足的力气,几乎就把粗纹纸绘制的地图给弄破。“众所周知,厦门港一直作为整个闽省,甚至是赣省对外埠贸易的首选窗口,货物的流转数量堪称是东南地区首屈一指。但是厦门港口上远洋货轮卸下的货物,总是要通过轮渡再次转运到大陆上,而大陆上的员工要想到厦门岛上来做工,也要频繁地通过渡船和渡口,这无形间增加了人员和物资来往的成本。二期工程一旦完工,至少厦门岛对同安县、龙溪县、南安县、安溪县等地的流转成本就能大幅度降低。” 只要是在座的人,任谁都能看破那铁路和公路的价值。或许某人从同安县到厦门岛上的车马花销和过渡费是十个铜板,但乘坐卡车改造的客车到同安县的县城可能只需要八个铜板——还能多携带些行李,旅行的时间也能从七八个小时缩短到二三个小时,就更别谈那些原本要人担马驼的大宗货物了。 而关键在于,这客车的运营实际上是不亏本的。只要商人们投资去认购股份,那么就必然不会亏钱。其他的投资者或许还会为这些“新奇”的机器和石化燃料的涨跌幅所困,继而畏手畏脚不敢投入资金,但穿越者们足以看破未来的雾霾,直截了当地宣布这将会是一条光明之路。 “我先代表怡和轩俱乐部认购二十万元铁路总公司股份。”果不其然,在庄斯文将工程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之后,第一个站起来的便是南洋闽侨中最为赫赫有名的陈嘉庚。“若不是胶价前年暴跌,我还想多认购八十万,只是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呐!”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未来已到 有陈嘉庚带头认购福建铁路总公司的股份,这华南集团要修铁路和海堤的消息也就插上了翅膀,在二月底逆着倒春寒风飞进了厦门岛内外的千家万户。 而不等传闻发酵和变质,华南集团就对公众完整公布了海堤和铁路、公路一整套工程的细节。厦门岛及周边的舆论圈顿时如同火山喷发,这火山灰也不免落到江浙商人和南京国府的头顶上,让这些“准红顶商人”和市场上的特殊玩家彼此之间相见都不免有些灰头土脸,想想自己捏着千万家财都在干些什么。 “阿财,回来了啊?”在华南的家庭宿舍区的某座平房里,妻子见着丈夫推开房门,急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递上擦汗的抹布。 “对,和之前说好的一样,今天不加班。”华鸽罐头厂的装瓶工人郑茂财接上抹布,把额头和侧额上的汗水统统抹净,这才到水龙头边上开始洗手。“娃儿们呢?” “都在里屋,做什么学校布置的识字作业。”郑茂财的妻子把他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接在手里,“阿财,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裹得很完整的布包。郑茂财洗净了手,这才把布包解开。“让娃儿们出来吃饭了。这是厂里头新分的罐头,经理们说是新产品,赶紧让娃儿们出来尝尝鲜呐!” 他妻子的一声招呼之下,在房间里拥挤地做着认字作业的三个孩子一下子便嬉闹着奔跑到宽大的饭厅里,坐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上面。 “这是油炸过的,用番茄汁调过味道的沙丁鱼罐头。”郑茂财这会儿才从厨房里出来,把开了盖的罐头瓶子摆在了餐桌上,顿时就吸引到了妻子和孩子们的目光。 原本上面只有一个油渣炒素菜和大米饭的餐桌顷刻间就变得流光溢彩。茄汁沙丁鱼金黄色的表皮好似闪着幸福的光芒,照进了孩子们同样闪着贪婪颜色的眼瞳。当然,根据郑家的家教,孩子们不能自己动手夹罐头里的东西,要由郑茂财捏着共用的筷子来夹给大家——据派在厂内的医生说,这样就能避免吃坏了肚子生病。 “阿财。”他的妻子一面给孩子们盛饭,一面谈起了正事。“高崎和集美之间要修海堤,这事你知道吧?今天大家伙儿都在传,说是咱们的恩人东主这番要动大手笔了!” 平房宿舍里的女人们平时并非闲得发慌,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农村里种地。吴悠这边倒也见招拆招,发了些编织品的模板来给这些家庭主妇。她们平日里就能坐在一起穿针引线或是摆弄竹条——产品按件计费,不知不觉间也能补贴不少家用。 “知道啊,厂里今天统一有广播通知了。”郑茂财给大儿子夹去了半边的沙丁鱼肉,无视了他有些不满意的小眼神,“你们这些聚在一起的还真未必有厂里的广播说得准。东主们是这样,从咱们的高崎村修一条两千公尺多长的海堤,直接横到集美村去,从此过海直接用腿走都行” “当真是要从咱们高崎修过去呀?就是岸角那块地方?”郑茂财的妻子愣了一下神,“阿财,你有没有想到,你爹,你叔岸角的地屋,还有产业那要怎么办?” 这话着实是把还在云里雾里飘忽着的郑茂财给一把拽了下来,拉回了人间。郑茂财的父亲某些方面不大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即使他现在是不在村里做行船的工作,而是在华鸽厂里打工,他父亲最后手里的那块地和农田,还有船只等财产也都会是他的。 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郑茂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安稳了下来。华南建设改了多少路,征了多少田,拆了多少屋,他也是听说过不少事情的——就连他们座位下面的员工平房也是征的其他人的薄田,但他似乎从未听说过有谁被华南集团仗势欺凌,没得到应有的报酬。 与之恰恰相反,他是真的听说过有人曾经要在地皮的问题上讹华南一笔——据那居住在中山街的工友神神秘秘地说,那是华鸽汽水厂都还没影儿的一两年前,那时候华鸽厂一开始还软化了态度,对那田主让了十分之一的地价,可那大田主丝毫不放松,就一口咬定自己那长不出什么稻谷的盐碱薄田是风水宝地,硬是要三倍的地钱 那家人最后是什么下场?那工友也是一摊手,说自己不知道。总之通往连坂(后世莲坂)的公路后来就直来直往地给那十几亩薄田开了个口子,行走在其上的乘客行人只记得这里有条顶好的大路,再是没人能记得什么有十几亩薄田就嘚瑟作死的地主了。 “妻啊。”细细盘算了一会儿,郑茂财才开了口,“这事情是这样,地摆在那,田摆在那,船摆在那。华南要拿那些地去修海堤,修铁路,修调车场,那能少给我们一分钱吗?不至于吧?” “我知道,阿财,咱们的钱不会少。再说了,毕竟咱们还是靠着恩人东主吃饭的,恩人给咱们大米饭,给咱们荤腥沾沾,给咱们房子住,还让咱们的娃儿读书。”郑茂财的妻子摇了摇头,“用娃儿书里的话说,高崎村里的事情我们就应该不要再和恩人东主斤斤计较了。但这不是咱们的事情,是你堂哥茂族在托人问咱们呢。” “差点忘了这桩事情啦!”郑茂财一拍大腿,“如果海堤建起来,咱们还能把阿爸接过来过日子,还可以给他找点华南厂里的闲工来做。但我看大叔和二叔就麻烦了呐可不要说什么地不地的,海堤建起来我看他们都免不了掉层皮” 在后世,“失地农民再就业”、“上岸渔民再就业”等词早就被各种各样的媒体念得烦了,念得烂了。上班族们也常常要换工作跳槽,时代翻起浪来他们也是弄潮儿。 可眼下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放走他们眼下安稳的生活,到华南的体系下“为集团打工”。就算是华南势力扎根得最为深入的同安县,现如今也有不少自耕农和中小地主还在华南农业的兼并机器下硬撑,把家门关起来大搞特搞“自循环小农经济”。 孩子们开心地把米饭饭粒浸上炸鱼皮的汤汁,用筷子往嘴里呼呼的扫饭。可郑茂财和妻子这会儿手里的筷子仿佛就沉了好几分,连饭粒都拨不动了。 郑茂财的祖父在村里势力不小,财产也不少,其中分量最大的便是一座前清就掌握在他郑家手里的渡口。在他过世之后,家产就自然传给了家里的三个男丁——也就是郑茂财的大叔,二叔和父亲。 其他通向集美的过渡渡口,都没有比这个高崎村渡口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从这里到集美的航船仅仅只要划个二三公里,航道上也没有什么暗礁和障碍物,从宋末厦门岛得到开发之后就是最好的渡口。 换言之,郑家便是在最好的渡口又拥有航渡产业,几乎可以说是掌握厦门岛和大陆交通命脉的大家庭,即使有人能够给他们安排新的工作,也一定会反对海堤的建设——因为新生活一定不会比守着相当于垄断地位的渡口和渡船来得好,而这渡口在海堤修建之后不仅要落于竞争失败的下场,还有可能要被海堤的工程“毁灭”。 “阿财,大叔二叔肯定不会让华南集团来征走他们的地,即使用不着那些地,也一定会想办法阻挠海堤建设”妻子的话把郑茂财把沉思中拉了回来,“可你也是明白的,华南集团是能给他们补偿,但未必能让咱们的叔兄们这么嚣张地骑到头上呐。而你那群叔兄闹起来,会不会波及到咱们爹,会不会波及倒咱们?阿财,你得心中有数才是!” 郑茂财放下了饭碗,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妻啊,你说得没错,这次咱们不去劝劝的话,那家里迟早是要出事的。我这星期就赶回高崎去看看。” 郑茂财发觉这件事的时机已经来得有些晚了。从华南集团公布筑堤修路的项目开始,利害各方就都品嚼起华南几天的公告来,在几寸见方的白纸黑字上抠字眼,找玄机。而各方首当其冲能看明白的也就是两个靠海吃海的小地方——集美和高崎。 集美那边自不必说,那是陈嘉庚的老家,也是他发家致富之后得到最多回报的地方。集美在十多年前也就是个破破烂烂的小渔村,但这回儿楼房和石板路也已经铺将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侨乡和教育中心,华南在这一边的工作既然已经有陈嘉庚用入股的方式背书,那肯定也没有多少本地人反对和外地人插足的空间——甚至连给工程队的工人剃头煮点心的活计,集美村的本地人也都“准备好了”。 可高崎村就不大一样了。华南要修海堤,铺铁路的消息一传到村里,原本沉寂的村庄里顿时爆发出不少各种各样声音来——其中有捏着钱袋,准备来购置些贫地,期待着火车站沿途能够带来商机,也是华南集团能够在厂区之后给他们带来第二次奇迹的的小投资家,也有握着测量工具,在绘图板上涂涂抹抹,猜测铁路线将来要从哪个土包转弯,从哪家房屋穿过的投机者,但发出声音最多的还是被消息冲得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去迎接未来的高崎村村民。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负隅顽抗 “是有这么个说法,不是华南安全把同安县莲花山的叶家产业全给连根拔起了吗?那个威风八面的叶定国,被他们连脑袋都给割下来丢到海里喂鱼了。这法子毒吧?但还是没镇住他叶家的气运,早有得道的先生说会有叶家的小子从莲花山里出来,给他的族亲们报仇呢。” “然后呢?”几个老人围在高崎村某个祠堂后榕树旁的角落,一边晒太阳一边嚼舌头。“这是挫骨扬灰,然后这修海堤,难不成是要做法阵压住叶家宗亲的盛气,让这小子出不了力气?” “瞧,这不就明白啦?”那个握着廉价的折扇,成为众人焦点的老人把扇子在手里一拍,“听说那个什么华南农业几乎把半个同安县的地皮全给赎买了,成了同安县第一大的大地主,连原本的地主都成了他们的佃户,可就是莲花山到现在还针扎不进,水泼不入。他华南能把叶家的那些家兵全给逮起来审了,可总是压不住那叶家人的气势嘛,长此以往几十年,用现在新潮的话说,那是‘百分之一万要出事’的呀!” 他喝了一口茶,这才轻轻摇起折扇继续道:“所以,他们要从这个华南自己气运最盛的地方引一条渠,把这气运引到大陆上,去压倒莲花山下和他们互相冲突的气运” 这样的说法不知道从哪个算命先生的嘴里冒出来,在不经意之间变得越来越甚嚣尘上——尤其是在高崎这个大社里的数个宗族之间,这样的说法天生带有点同情叶氏宗族的成分,也就很自然地更受欢迎了。 “这是不可能让步的!那什么海堤一旦建立起来,不提要占到什么我们几家人的地皮,铁路一通,还会有货或是人走我们的海路吗?” 在屋外的老人们交换着无意义的传闻的同时,郑茂财的父亲和叔伯兄长们就聚在郑家的族屋正院里,眉头紧锁地开着宗族会议。 能够说话的只有那些各家的长辈,而女眷则都双手交叉垂立在这些坐着的长辈后面,成了低眉顺眼的背景。至于那些未成年未成家的“小孩”就连上堂的资格都没有,被隔离在族屋正院的外面。 “金壮,这句话可不能这么说。”产业多在地上的郑金丰咳嗽了两声,“天无绝人之路,小火车开过来要在高崎村设站,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华南集团已经算是给了我们最好的条件,为什么要死死抱着几艘小船不放呢?” 眼下厦门岛上的“十字路”并没有达到能走汽车的标准。眼下仙岳和吕岭等地都还是一片农田,有的只是泥泞的田间小道,最宽的道路也就勉强可供二轮马车和抬轿人通行。更别提从仙岳经高殿到高崎的路段全程都是矮山包和丘陵,根本未修公路。 没有公路,就更加无从谈论什么“公共汽车交通网络”。所以穿越者在规划复线铁路时,就已经打定了让铁路运输承担一部分公共交通职能的想法——在高牵引力机车负责货运线和长途客运线的同时,设立相当数量的小牵引力机车携带少量车厢,在闽南的各大铁路网上定期运行,也算是原始的“城际轨道交通”吧。 而在未来规划中调车场、货运堆场和车站等设施齐全的高崎村,其商业前途自然是不可估量。村民们只要按着华南集团给出的规划勤勉经营商业——就算是在车站外面卖玉米棒子(眼下同安县产的玉米也有相当部分开始用于食用)和报纸,那也不会比现在耐着积年的风湿病痛还要撑船摇橹来得差。 “设站,设站,天天都是什么设站的鬼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郑金壮看了眼自己那置身事外的弟弟,不满地把红木椅子摇得咯咯作响。“金丰啊,我这么说,你要能争取到火车每过一次,一节车厢给咱们十个铜板,我立马点头!” 这会儿郑金壮的哥哥,一直沉默着的郑金溢也“及时”地开口附和道:“对啊,华南这番是要毁掉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万法可变,唯祖宗之法不可变!金丰,你也是郑家的人,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呀!” 郑金丰在心里骂了句娘。郑家三兄弟分家的时候,郑茂财的父亲郑金丰“抽”到了岸上的那一份——也就是“多”了两块地,一间屋而已,比起躺着。郑金丰当时对这情况相当不满,但也就只能在老父亲背后小声说说,是根本不敢在表面上表露出任何意见的。 至于眼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郑金丰简直乐见于平常这几个给他脸色看的兄弟们这会儿吃瘪。 毕竟那郑金壮和郑金溢共同管理的渡口和码头是只要坐在上面就能闭着眼睛收钱的聚宝盆,而高崎的土地也不算肥沃,郑金丰一直以来活得都不比他的兄弟们来得轻松——若非事情如此,郑金丰的独子郑茂财也不必离开高崎村,去外面讨生活。 “胳膊肘往不往外拐是一回事,识时务是另一回事。”但郑金丰依旧不慌不忙,脸上的颜色也没变。“金壮,金溢,你们有什么让华南不修海堤的办法吗?我们又不比其他大家族有枪有人,再说了有枪有人,有民团,那还能和海军过过招不成?海军林国赓少将的公文这会儿都贴到村里来了,你们也都是能看见的嘛。” 华南集团这一次的大手笔并非是简单用什么手段就能怼掉的——像林国赓这样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一早就看了个明白。商界有东南亚的华侨大佬用认购股权的方式背书,国府也被海内外的舆论再一次把持着牛耳,在华南集团的“邪恶契约”上签字画押。 反正出的不是他们的钱孔祥熙、宋子文等人构成的“国府智库”在反复评估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们当然也对这几条铁路和福建铁路总公司保有据为己有的想法,但眼下还是要让它先建立起来,跑起火车。如果现在就动手巧取豪夺,这些铁路还真没办法通车运行——这些寄生虫别的不行,对这点真可谓是心知肚明。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华南修铁路填海造堤,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郑金壮喘着粗气,“金溢,集美那边你去得多。现在那边也肯定是要让步给海堤,是什么个说法?” “集美啊?”郑金溢啐了一口,“我正要说这事呐。咱们将来就算是能保住渡口,恐怕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嘉庚已经给把集美的事情摆平了。金壮你忘了?陈嘉庚那个种树的(橡胶园)是第一个给华南集团修铁路的什么铁路总公司投钱入股的外人!” “他奶奶的!”郑金壮一咬牙一跺脚,“这华南还真是要绝人性命呢!茂族,你能不能想办法给茂财捎个口信,让他给华南的大老板求一求请,把这海堤挪个地方?” 郑金壮的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他的儿子大郑茂族,完完全全就是说给郑茂财的父亲郑金丰听的。只是他没想到郑金丰这会儿轻轻地抬起手,反将了他一军—— “我儿茂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斜眼看了看他儿子送给他的手表,“估摸着晚饭之前到吧。茂族,不用麻烦了。再说了。你让华南集团的人上哪去寻个四里路就能修海堤的地方?人家可说得清楚,二千公尺的路就要几百万块银钱。要再长点,这钱让你俩对半出?” “你你!”郑金壮气得站了起来,但旋即就被郑金溢给压回了座位上。他喘了好长的粗气,这才愤恨地下了狠话。“听好了,只要我郑金壮,还他妈的有一口气,这大堤就一辈子都填不起来!” 一场本来就达不成什么共识的会议一下子就不欢而散——这是在郑金丰的意料之内的,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两手一拍就淡定地和妻子踱回了家。 老两口子点火,做饭。忙到了日落西山,果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问门声。 开门的郑金丰撺掇着妻子去后院杀只鸡,郑茂财也和他爹一样拿了几个兜里的糖果分给孩子们,让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去温习课本,爷儿俩就先倒了坛热了许久的黄酒,开始促膝相谈了。 花了约莫半小时的时间,郑茂财对着父亲完整复述了华南集团的征地举措,让郑金丰不免意外——这华南集团要比村里传说的要好呐!心头一暖的他不免追问道: “原来是这样,那儿啊你给我说说,华南集团的那什么董事会,说话算话么?” “算话,绝对算话。”郑茂财点了点头,“厂里这些事情总是要写上纸,白纸黑字地贴上墙,算不算话大家全都看在眼里。不然怎么让孙儿都去识字呢?这总是有大用的嘛。” “行行行,人人都读圣贤书,他几个洋鬼子还比祠堂的老先生还懂礼数了!”郑金丰笑着点头,但很快笑容就凝固起来,“但儿啊,这布告我们可看不着呀。难不成还得去华南厂里看?” “村里不早应该贴上了?”郑茂财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各怀鬼胎 “这高崎村也远,兴许人跟你一样都要走上一整天,就不来了呢。”郑金丰给儿子郑茂财斟满了酒,“这林少将带着海军上了岸的事情不也是隔了一两天才传过来的嘛。” “不该是这样呐。”郑茂财摇了摇头,“应该是贴了的,老爹,待会儿吃饱饭了带我去看看?” 蒸笼和锅盖一开,郑家父子就都放下酒杯,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很快一家人上了餐桌,筷子和汤勺挥舞起来,这些话自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同一时刻在华鸽集团办公楼的楼顶天台上,也有一群人端着手中的杯盏彼此谈笑。在这个稍显简陋的空中花园里,眼下相聚的不仅是华南董事会的数名成员,还有入股了福建铁路总公司的商人们。 华南集团负责银莲花号船员们“洋食谱”的大厨眼下被挪到了这里,烤肉架和铁板就设在天台顶上,肉油滋滋的声音、酱料油脂混合的香味不免让人食指大动。 “肉只是很普通的牛,海鲜也都只是从咱们的船上捞起来的。”罗雷拍了拍掌,“都是便宜食材,大家放开了吃,不要拘谨呐!” 这是华南集团庆祝海堤工程正式落地的晚宴。是夜月朗星稀,风光真是独好,厦门的工商巨擘们自然也不敢不赏脸,只要入了股的都西装革履地踏上了这片空中花园,在上面惬意地讨论着围栏外将来的风景将会如何。 “对了,你说过的那个苎溪,我老早就已经考察过了。水质的的确确是比赤岭好!”厦门自来水公司的总工林全成这会儿又端着餐盘靠上了同行庄斯文。“海堤完工之后,那人力和机械都可以送到大陆上,能不能从后溪上游筑堤储水建立水厂,而后引水到厦门岛内来呢?” 赤岭水厂眼下的产量足够供应华鸽三个工厂,以及厦门岛上的市民的生活和工业使用。但眼下华南在厦门岛上的新一期规划已经随着海堤一起出炉——除却那"chi o"裸的商业扩张野心显露纸面之外,未来的用水问题也即将摆在自来水公司和华南集团面前,是时候寻个新的水源地和供水渠道了。 “这个不成问题,在海堤上多设一加压管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庄斯文和林全成碰了碰杯,“林工还是说得小了。这苎溪若是能在石兜村或坂头村的山口截流筑一水库,那这水库水厂的产量便完全足以供大半个同安县使用,额外供岛内生产工业用水亦是绰绰有余。” “是,我也是这个想法!”林全成兴奋地回答道。“全县若能都通上自来水,我林某也算是得以留名青史,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啊!” 在之前的疟疾瘟疫之后,华南集团便开始未雨绸缪,以华健医疗的名义进行疾病预防和卫生普及的工作。 而为了在饮水和生活用水方面杜绝隐患,华健医疗和厦门自来水厂便又开始了跨界的通力合作。首先是华健医疗出资,由华南工程执行,将自来水干线管道铺设到了新建和翻修的厦门街市各处道路上,而且居民接驳新的管道和水表的费用减免一半。其次,华健医疗派出专人,每日定时检查赤岭水厂之出产水质,确保安全无虞。 厦门岛上本没有什么活水径流,吃水全靠肩挑手提送来。原本赤岭水厂建成之后,不下半数的市民就选择了在家里装上一个龙头和水表,每日要用水就拧开水龙头——倒真是没有以前那么麻烦了。 其他用不起自来水的居民,多是几户共用一只龙头。龙头的转柄和本体是分开的,转柄有专人保管,龙头就设在某个深巷略微靠外的弄堂或角落里,要用时还是得提着担着水桶到龙头边上去接,本质上还是把消毒过的活水给用成了滋生病菌的死水,让那些内里满是青苔和浮游生物的水缸继续承担起污染饮用水的“重任”。 “这事还是先留个意向,留着今后细细讨论吧。大概是周五,我会召集各家来讨论海堤工程的细节。”庄斯文把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不过如果真的要修建坂头水厂,恐怕贵厂承担经费的比例要有所增大了。” “那是,怎么能让你们每次都破费呢?那也太不好意思了。”林全成这一家靠着自来水业务的持续扩张,这一两年来已经几乎把家产翻了一倍,自来水公司的决策层现在已经对华南集团的任何提议都深信不疑,颇有几分“唯华南集团马首是瞻”的味道。 “那金门县的自来水厂还就有劳林兄多多照顾了。”庄斯文双手抱拳回谢道,“标准要高,冗余度最好也多做些。今后还是有大用的。” 林全成拍着胸脯说了几句保证的话,随后就知趣地去拿铁板牛肉去了。因为他瞧见这位华南建设的“明星人物”身旁又有亚细亚火油华南分公司(英荷壳牌石油的子公司)的洋人悄然近身,肯定是要谈些什么生意了。 “庄先生,”这亚细亚火油的分公司经理布莱恩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了庄斯文跟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这次海堤建设工程,贵公司工程机械需要的各类柴油、重油、沥青、煤油,我们都已经在仓库准备好了相应的份额,还请您能迅速下达订单,支付定金。” “价格未变是么?”庄斯文很随意地瞥了对方一眼,“若无论如何都不能降低油料价格的话,那我们实在是很难继续合作下去呢。布莱恩先生也应该很清楚,我们集团现在是南中国首屈一指的大客户了吧?如此大规模的订单却依旧按照一年前签订的持续供应合同计算价格,那不合适吧?哈哈。” 说罢他叉了一块牛肉送进自己的嘴里,毫不客气的开始咀嚼起来。华南集团早就通过太古(厦门)方面去给太古的香港总部传去信息,希望太古去做一做亚细亚火油的工作,让对方在大供应量订单的基础上酌情降低燃料价格。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庄斯文是实在没想到对方还敢继续拿着没变动一丁点价格的订单找上门来,希望他在上面签字。 “庄先生您也是应该了解石油行情的。”布莱恩怔了一下,倒也是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谈条件。“去年到今年以来,石油开采成本和加工成本一路见涨不见跌,香港的总公司方面也希望能您能理解,要维持这个价格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我也知道去年贵公司在重庆的分部被华工挤兑得已经倒闭撤资,经营规模也被大幅削减。”庄斯文立刻还以颜色,用餐叉在瓷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贵公司如果不愿意做应有的让步,那厦门我集团的业务无非也和重庆一样,会有人来接手负责。可没有人规定标准石油(后世的美孚)、或者德克萨斯佬(德士古公司)不能来为华南集团服务呐。” “亚细亚和这二家可是都有瓜分协议的,庄先生。”布莱恩这会儿已经接近理屈词穷。华南集团在先前的持续供应价基础上要求的是百分之十的优惠,这对公司而言并非不可接受,还比成本价略高——但若这样他的奖金和年末分红可就全泡汤了。 “光华机器油行可没有吧?”庄斯文嘲讽般地看了他一眼,“条条大路通罗马呢,我的布莱恩。” 庄斯文当然是只想吓他一吓,让布莱恩亮出底牌。眼下壳牌石油通过亚细亚公司和华南签订的长期供应合同还在生效时间内,光华机器油行尽管和其他穿越者在这几个月内谈得相当热烈,但到头来在厦门岛上也没有储油库一类的硬件基础。一旦壳牌对华南集团“断供”,那么不只是汽车无油抛锚——华鸽各工厂里的那些个设备,也要因为没有各种各样的润滑脂而停摆,工厂的生产也要面临停止。 可布莱恩不知道这些细枝末叶——他还真就被庄斯文给唬住了。光华机器油行靠着谈成了苏联石油制品的引进,继而打起了国货的牌子,开始啃噬几家英美石油公司的在华市场。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技着实让他们这些分公司的经理感到了压力,并着手开始准备应对这一潜在的“苏联威胁”。 可这苏联威胁还没找上门来,就被庄斯文提到了台面,当成了对付布莱恩的“必杀技”。只见布莱恩这会儿眉头紧锁,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哆嗦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他自己的底牌: “倘若总公司愿意降低价格,贵集团打算付我多少用于游说的费用?”布莱恩把这关键的一句话说出口之后,底气顿时又回来了不少。“要让那些老头子松口可不容易呢。” “降价百分之五,我只能保证合作继续。若能降价百分之十,回扣会有总价的千分之三。”庄斯文不动声色地敲了敲盘子,“布莱恩先生你可以算一算,这笔钱不小吧?”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海堤上的旁观者 千分之三!布莱恩嘴角抽了抽,但脑子里的算盘却是打得啪啪作响。各种油料大概的需求量和降低了之后的价格迅速地计算成他应该拿到的份额,只是只是 千分之三的乘数乘上去之后,这回扣的价就和他每年的分红与奖金差不多了!布莱恩难堪地抬起头,却发现庄斯文这会儿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个价码不合您的意吗?”庄斯文早就看出了他闪烁不定的眼神里真正藏着的意思,倒早就好整以暇的盯住了这家伙的双眼,不给他哪怕一点逃脱的空间。“难道这个还不够高吗?布莱恩先生,要不您来亲自定价?” “不,不不。”布莱恩赶忙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会立刻向总公司报告” “嗯,布莱恩先生,我希望能早些听到您的好消息。”庄斯文欠身一笑,随即便转身离开了这失意者的角落,“在这之前就请好好享受我们的晚宴,不要考虑得太多了。” 一笔十多万美元的单子,居然就谈成这样个不进不退的尴尬境地想要大捞一笔的布莱恩此时未免有些垂头丧气,便也端着盘子靠到了天台的一角,背靠着铁丝网独自一人看着空中花园里的人和事。 他自是不可能知道,他在机要室内按动曲柄和香港总公司的每一句通信,全都被这将他打败的庄先生录了个清清楚楚,他藏得妥妥当当的底牌的牌背,打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 这时候的庄斯文已经走上了台,开始捏起话筒向参加海堤工程以及入股福建铁路总公司的人们致辞致谢。布莱恩作为供应商的身份能够站在这里,可他总觉得这致谢词全都是华南自己得胜的宣言——华南集团把像他一样的这些个商人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全都绑在了同一辆马车上,用利益胁迫在座的这些人与他们一齐同进退。 “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铁路通达大陆之后,厦门岛就会成为第二个上海滩一样的热土!” 庄斯文的发言引得全场喝彩,这句话也便自然而然地被在场的记者用笔抄录下来,刊在了次日的报纸上。 “海堤工程只是个开始,华南集团此举是在以大工程统合整个闽南不,若以陈嘉庚也加入的情况来看,是包括整个南洋地区的实务力量。更不论修筑道路的举措本身就是路权方统合沿途周围势力的最好方式,若华南集团在报纸上刊载的铁路设想真能成实,那闽地的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也将成为历史” 武井健二当然没有参加天台晚宴,吃到可口的铁板牛排的资本。他这时候除却日商的掩护身份之外,在华南集团的身份却就只是个逃籍的工人,不适合抛头露面。 但他这时候可要比之前更加自由——眼下他就身临其境,居住在高崎村的旅店客栈里,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做着细致的考证。 “客人啊,你要的水烧开了!”他正握笔思考,楼下传来了客栈老板娘的声音。武井健二这边赶忙是先应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把皮质封面的小记事本塞进上衣口袋,合上笔盖就往楼下走。 “已经给灌进热水瓶里了,可小心别给打碎咯。”他沿着楼梯走到客栈的一楼时,年龄和他母亲差不多的老板娘正举着个瓶子准备递给他,“抱歉呀,最近客人有点多,晚上让伙房给烧菜下面的也比往常多了不少,客人您还是多谅解下” 化名林太武的武井健二点了点头,随即就拿着热水壶往自己的房间挪。这人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高崎村原本就是厦门岛通向大陆的最大枢纽,往来商贾行人原本就十分热闹——然而这都是在五口通商之后才有的事情。 早先厦门岛哪有什么特别市的待遇,只是同安县辖下的“思明屿”而已。郑家在明朝和明末清初创下的辉煌随着海禁烟消云散之后,这里也就重新成了个普通的小渔村,高崎渡口也就失去了昔日的繁华。但在中国遭遇了和日本的“黑船事件”相似的事情之后,厦门便成为了庞大的旧帝国对外贸易的重要窗口。而这高崎渡口从地理环境上看也就像是支起窗板的撑杆,地位之重要可想而知。 身为对闽南地方特别针对的情报员,武井健二对他工作地点的历史自然是熟稔于心。只是眼下这里的人是多得有些不正常——想想也知道,大概是和海堤工程有关的、亦或是对海堤工程感兴趣的,和他一样的各色人等吧。 只是武井健二现在不必去想那么多。他从随身的背囊里取出一只圆形的军用饭盒,把它的盖子掀开——如果是换做以前的话,他可能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到楼下的伙房去花几个银角子或铜板,寻一碗热饭菜吃。困窘的时候则是从出发时就用干米饭装满饭盒,在顶上放几个梅干就算一顿饭了。久居台湾的他很清楚——比起当地那些种植水稻却吃不上大米的农民,或是本土那些有权利吃大米,却不能够放开了肚皮吃的农户,他这种三餐都能饱食米饭的军人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那一批了。 只是,眼下华南集团下属华丰面厂的某种新产品让他有了新的选择。武井健二从背囊的另一个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外面包裹着废报纸的牛皮纸袋,摸了两下里头的东西看看是否完整之后,开心地笑了。 这只牛皮纸袋的正面赫然印着中日双语的“鸡汤拉面”字样和图案,而在其后标明了如何食用的方法——华丰面厂虽然还没有全部完工,但就和大半年前的华鸽汽水厂一样,试制品已经可以从生产线上伴随着调试和试生产一批接一批地诞生,到它们未来的市场和客户那里去寻找意见和建议了。 华丰面厂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方便面条”,就特地往日本领事馆和日本的商会都送去了几箱。后世方便面毕竟是在日本诞生并大卖,穿越者们并不在乎赚来的是美金还是日元,最好是“华丰三鲜面”能在国内大卖的同时,“鸡汤拉面”也在日本打出一片天,总之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百度半(浮)生 —浪起料罗湾 而日本领事馆方面得到了这批礼物,一开始倒也没当回事,就是很单纯地把它当成了驻在地福利,向陆海军和外务省驻扎在厦门岛的单位和人员“雨露均沾”地发放,在开封之前丝毫没有认识到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划时代的意义,而武井健二也因为领事馆的这疏忽而得到了五包“鸡汤拉面”,并和其他人一样在不经意之间惊讶地发现了这东西的美味。 武井健二哼着和风小曲,开心地把牛皮纸袋里的小纸袋撕开。里头的粉末是什么来头?他不清楚,眼下他也没必要知道。他只清楚这粉末泡了热水只会就会变成美味十足的面汤,竟然就和现场熬煮的鸡汤有差不多一样的味道,连粉末之间夹杂的干葱花也复原了原来的模样,口味更是妙极。 至于那面条,对于武井健二来说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明明从涂了蜡的防潮纸袋里拿出来时还是一块跟脆饼没啥差别的面饼,让开水浸泡个五分钟之后居然就成了口感不差的热面条。虽然比不上基隆和台北街头的那些面馆和舶来拉面店,更不能和本土的拉面相比,但在这异国他乡不需要动手调理就能吃上相似度分的替代品,武井健二只觉得是心头一暖。 一双随身带着的精美筷子压着饭盒的盖子,武井健二此时几乎是对饭盒里的景象望眼欲穿。他的同事有人提前了一两分钟掀开了盖子,就抱怨这面条“粗硬无味”,和汤汁几乎绝缘,索性就把这几袋方便面用烟酒交换给了他和其他人。 只是多了一二分钟,汤汁居然就和面条如胶似漆,不可分离!武井健二叹了口气,果然这华南集团的深奥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搞清楚的!以他自己的观感,这鸡汤拉面估计很快就要被引入到国内,也免不了又要成为畅销品。到时候又不免有海军的工厂希望能够仿制这产品,亦或和外务省有关系的某个工厂找上了外务省,又将任务送到了他的某个同行肩上 思考之间,小怀表的定时器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武井健二赶忙把饭盒的盖子掀开——诚不他欺,饭盒里的面条果然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气味更是相当诱人。他当即捏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面条连汤吃了个精光,打了几个饱嗝之后才重新摊开记事本拿起笔,写起他的所见所闻。 “华南集团眼下依旧在持续创造各种匪夷所思的产品,赠送外务省的鸡汤拉面即为其最新案例。此物只需五分钟即可做成可食之汤面,可极大减少劳动者务于饭食之时间。倘若海堤建成,此等物产可以广泛流传于大陆届时形势恐又将为之一变。”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进退维谷 武井健二在住处的案前奋笔疾书的同时,郑金丰和郑茂财就正提着灯笼从他住处窗户外面的小路走过。这郑金丰到底还是没有拗过他的儿子郑茂财,爷儿俩还是要到城隍庙等地方去走一遭,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要说华南集团没有差人来贴上告示,那郑茂财是不信的。他在码头扛包的时候认识过一个禾山的朋友,他后来就成了集团专门跑腿的“办事员”,成天就是骑着一辆自行车挎个包,把集团准备好的各类告示往该贴的地方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他去做。 这办事员打马虎眼不到高崎村贴告示,那是毁了谁的面子?须知华南集团可是在广播里说过已经把海堤建设征地的方针传达至高崎村,郑茂财可不觉得他这个朋友能有这样的胆子,去亲自给董事会的那些个大人物“长脸”。 祠堂,城隍,还有小市场,这些都是眼下像高崎村这样的农村最热闹,最有人流量的地方。一般来说谁家老人过世要大操大办或是要过几十大寿,或是谁家要结婚办红喜事要宴请同村亲友,又或是上面改了朝换了代之类,都是要写些白纸黑字或红纸黑字的布告贴到这些地方的。 可郑金丰和郑茂财把整个高崎村的这些个地方绕了一整圈,愣是没看到一丁点儿布告的影子。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走到了最后一个小集市外的时候,郑金丰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高估了你们那什么华南集团吧?这大老板有心做事情,可不一定就是大老板有那气力能把事情给办妥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两回事儿呐。” “我还是不相信。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郑茂财脸色不算太好,皱着眉头反复盯着那面贴满了各种各样告示的墙。 老头儿倒是相当轻松,张嘴就说出了父子俩心底共同的答案:“如果你真认为华南集团能贴布告,那这布告为什么不在?就是被人给撕了咯。你想想,若那华南集团的什么补偿和扶持真跟你说的一样好,那这一定是对某些人相当不利的。” “哪些人?”郑茂财眼前一亮。 郑金丰讳莫如深地笑了一笑,用眼神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父子俩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家,闩上门关上窗,这才开始谈正事。 郑金丰笑道:“你大叔二叔前日刚召开族会,你知道么?” “不知道。”郑茂财如实回答,“但我能猜得到,肯定会有这么一回事。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大叔二叔应该会竭力反对建堤,不然茂族哥也不会来找人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你大叔二叔怕不是被渡口的那几个钱塞死了眼睛,就要死抱着高崎渡口不放。还打算让茂族给你捎口信,让你去找华南集团的老板,求情把海堤的路线给改一改,不要断了他们的生路,真是好算计呢!” 郑茂财瞪大了眼睛:“啊?改海堤路线?这大叔二叔,莫不是给鬼上身了?他俩不会当真以为我在华南集团这五六个大厂子的公司里头能说得上话吧?” 郑金丰一面把蜡烛的火把往自己嘴上的香烟引,一面摇头叹气道:“他们从得了渡口之后,就一直是躺在上面坐吃山空,就顾着收往来人的钱,其他的生计是不会做,也不甘去做了。毕竟舒服不过坐吃等死呐。这华南集团不让他们坐吃了,他们当然不乐意,要想尽一切办法赶华南集团走呗。” “那同安县的谁,叶定国,叶金泰,叶文龙一帮子人连着厦门岛内的堤工会办要赶华南集团走,也没赶成呐。高为国带着千把口人去金门赶华南集团走,自己还不是被枪毙了?”郑茂财也算是华南集团的老资历员工了,知道的也比外人要多得多。“我这大叔二叔真是糊涂啊,这事情是他们做得的么?” “所以咱们老祖宗说得好嘛,利令智昏呀。”郑金丰吐了个烟圈,摆出一副享受儿子买来孝敬他的洋纸烟的表情,“你说火车路通过来,火车站建起来,咱们要有店铺或是客栈一类的产业,不还是能坐着就把真金白银收到手?只是没有渡口那般轻松,他们就不干了,你说这是不是昏到了家?” 与此同时,几乎同样的民宅里,也有两人在油灯面前神情凝重地对面而谈。从油灯的玻璃罩子上映射出的人影不是别人,就正是郑金丰的大哥二哥,郑茂财的大叔二叔——郑金溢和郑金壮。 而木桌上放着的厚厚一叠纸,也正就是郑金丰和郑茂财遍寻之而不得的华南集团告示。 “金溢啊,连村外我都让人去寻过一遭了。”郑金壮拍了拍这叠从墙上撕下来,有些变形的告示,“所有华南集团遣人贴的告示,都放在这里了。” “哼,他们的‘让利’还真是够大哇,我要是泥腿子,我也会动心,只可惜我不是!”郑金溢鼻子里出了一长口恶气,狠狠瞪着布告不放,就好似那是他未来的讣告一样。“然而说来说去都是用无本的东西许与咱们,拿些无本的股份、分红、沿街店面来换咱们的真金白银,泥腿子也就算了,还真以为我们是傻蛋么?” 后世台湾土改对地主们拥有的土地也是用债券和股份来交换的。这样的举措不算坏,但地主们中能认识到股权证书、债券背后的价值的实际上十不存一,其中大多数都将这些无形资产迅速变现,到了六七十年代经济开始起飞之后一个个都只能追悔莫及。 但华南集团却是没有比后世龟缩台湾的老蒋更拿得出手的好办法。这不比同安县地主们拥有的连片田,今天拿也行,明天拿也行,华南有得是耐心和压低粮价的信心陪这些地主们等。这也不比通向前埔的公路沿途经过的那些薄田,没什么产出也没什么利益,这块前埔的渡口还就是寸土万金,要逼着地块主人出让真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问题就是金溢你不是泥腿子,我也不是。”郑金壮拍了拍长裤上的灰尘,“这些要让咱们的那些穷亲戚看到了,你说他们会不会逼着我们,给华南集团修那什么海堤让开路?我看十有吧!” “你现在才明白,所以我才让你去渡口上寻外地的工人,用他去盯着高崎村里的角落,去把这些纸全拿到手。”郑金溢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然后咱们就可以把穷亲戚们给鼓噪起来,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只要闹得够大,我觉得海军警备司令部那边是会听一听的。” “这些都是虚话。金溢你打算出多少钱?眼下我算是想明白了。以后咱们要是还想坐着刨这金山银山起来分食,就免不了掉点毛皮。这点毛皮咱们兄弟俩明算账,五五分成不过分吧?” “若是要讨穷亲戚们欢心,那无论如何也要万块钱。”郑金溢咬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个有些夸张的数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呢。若能保住这块渡口,或是让我们能收海堤铁路公路的过路费,那这可是荫泽咱们孩儿的大好事呐” “海堤的过路费?”郑金壮摇了摇手指,“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金溢。这华南要真把海堤修起来,上面跑起铁火车来,人家还会理咱们?咱俩全家都躺在火车道上,那都挡不住那车,不够一声汽笛碾的呀!” “不不,这件事金壮你得这么想。”金溢把腿盘到了椅子上,“半月前,华南已经把一个连的兵从金门拉到了厦门岛上,在街市里排兵布阵,这是村里头的老兵与我说的。那老兵说华南的这个连是一等一的强军,恐怕能挡住海军的两个连,甚至是一个营。你说眼下华南集团和林少将一起发财,而且林少将手里的兵怎么说也有好几个旅,他华南集团拿这个连是要吓唬谁?” 郑金壮一听这话,脊背不免有点发凉——这时候他才开始明白,三弟郑金丰的无可奈何不只是对渡口产业无处染指的愤懑,更是事实的外在体现!闽南去了好几班大匪徒,在今年三月除却“赤匪”之外已然是诸地平靖的景象,总不能说华南集团拿这个连是在隔山打虎,吓唬闽西北的那些赤匪吧? 一直以来,各路势力对他们这些撑船过渡的小角色都是客客气气的。靠岸上生意吃饭的强人都不喜欢在海上被暗算,吃海上生意的到了岸上也得缩起脑袋做人,所以郑家兄弟把持着这个要渡,居然也能够二十年不翻船,没人打起他们的主意。 “他妈的,这软硬各有一手,还真不是简单人物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郑金壮这才战战兢兢地重新张开了嘴,“但是咱们可也不能给这个私兵给吓住了。金溢,你我要是退一步,哪里敢保证华南集团不会进第二步?”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冲突边缘 “核实了吗?”明明是三月初的天气,吴悠却一大早就气呼呼地到处跑来跑去,把衬衫的袖子拉得老高。“是我们的职员偷懒,还是高崎村的村民胆大包天撕了告示?” “吴经理,这件事我们已经向基层核实了,确实是他们撕掉了告示。”华南集团宣传室主任在一年多之前还只是厦门大学的一个普通毕业生,他从进华南集团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吴经理这么发火过,未免有点惊慌失措。 “真是老虎嘴巴里想拔牙!”这一下吴悠的火又上了心头,“你们宣传室现在有什么对策么?有些人不想把我们对高崎村村民的优惠待遇传达到村民耳边,那你们现在有没有绕过他们眼线的办法?” “吴经理,有,有,我们已经决定派出专员,到高崎村去巡回宣讲。”宣传室主任急忙从文牍堆里拿来墨迹未干的新企划案,递到连坐也坐不下去的吴悠手里。“他们总没有那个能耐,去把村民们的耳朵全部都塞起来吧?” 吴悠草草地翻了几下企划案,便顾虑重重地把它放在一边,“可他们能把专员打得半死,捆成猪猡丢回来,或者让几个彪形大汉跟在他们后面,不让他们开口说话,效果是一样的。” “那吴经理,我们该怎么办?”这下纯良的宣传室主任也手足无措了。他的的确确还是没有发现宣传工作实际上是高危岗位的。 吴悠叹了口气,便又把丢在一旁的企划书捡起来,掏出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会让华南集团缉毒办公室那边出几个便衣,跟着你的人去完成宣传工作。记住,告诉他们,和缉毒办公室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保持距离。” 吴悠当然不会怀疑宣传专员骑着自行车再到高崎村捏着个大喇叭开始扯嗓子之后,会有多么悲惨的命运等待着他。他想了一想,又转头在企划书上加上一句话: “今后类似任务,宜提前与华南安全通气,指派护卫人员随行。” 眼下华南安全的首个人民卫队连级单位在武力威慑之后再次被打散,混入金门基地演习场进行混合训练和再编组任务。从华原电化厂落成之前,负责穿越者团队军队建设的武然就一直“隐居”在那里,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 眼下要调动金门岛上的一兵一卒,都要通过武然去打电报。吴悠不想现在去麻烦重担压身的“武总教头”,便转而去找缉毒办公室的人了。 “华南集团从不巧取豪夺,现向各位村民严正声明,其一,对海堤工程将要征用之地块房屋,华南集团愿以专人相谈,议定房产价格之后,以第三方公证施行赔付” “金溢,这为什么不动手?渡口码头的工人可都到了的”郑金壮气喘吁吁地领着一群人走到了戏台边上,却被郑金溢伸手拦住了。他不免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兄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你仔细看看,这两三个小喽啰不是孤身一人的。”郑金溢到底是比郑金壮看得清楚,“这他们把高崎绕了大半圈,总有几个不起眼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也不近。你说这怎么办?金壮你手里头有棍棒,人家说不定衣襟里头有手提机枪呐。” 他的确估计得没多大错。冷兴控制的这批非正规武装拥有的武器并非以正规作战为重心,而是重视个人对群体压制,意在做到即使面对大批敌人也能做到瞬间的火力压制。眼下这些护卫专员安全的缉毒办公室雇员的腰间和衣袋里都别着“盒子炮”,应对寻常的宗族武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就是枪么?我们家里不也有几杆铁砂铳和慢枪?我就不信了,几个人还能翻了咱们郑家的天?”郑金壮不服气地又要冲上前,却又被郑金溢拦住了。 郑金溢使劲地把他推回到了原位,这才满头大汗地摇头说道:“不可为,这事不可为!华南这一手是知道有人撕了他们的布告,这才让人举着个大喇叭来宣讲!今天要是后面没有这几个跟班,咱们是大可以把这些个小喽啰打成半死统统轰走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金壮啊” “不就是多了几个人?吃软不吃硬的!我就不信把他们给打了,跟班敢开枪,把他们打死了,华南敢屠了咱们村!”郑金壮活像头蛮牛,两鼻孔里不停喷出污浊的恶气,差一点点儿郑金溢就拦他不住,险些让他冲出去大闹高崎村。 “这事是不能出半点差池的,金壮,算了算了!”郑金溢好说歹说终究是没用,气急的他挥了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郑金壮的脸上,“你这般胡闹,连阿爸的家业都保不住不算,是要让全村都跟着你陪葬呐?”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郑金壮捂着个脸,不发一言。这一记“亲情破颜拳”打在郑金壮的脸上,却是没有让他的怒火激发出来。郑金溢见他低头不说话,便也对着他领来的工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场冲突终究是没有发生,而被残余最后一点理智的郑金溢摁死在了襁褓里。不少高崎村的村民走出屋门,在农田里停下手里的农活,就为了听清楚这些宣讲员所说的每一点细节。到了最后,宣讲员们还不免郑重地将一大叠的宣传材料分发给村民——即使他们不识字,但也举着手中的“圣旨”欣喜满意地回去了。 而落败的郑家,则灰头土脸地掩门噤声,不敢再提什么不修海堤的事情了。高崎村全村几个大族共同召开的会议上,武井健二便也一言不发地藏在角落观察几个大姓宗族领头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的报告里,把郑家的代表郑金溢的患得患失一笔点破。 “郑金溢坐在次席上,和其他宗族家长并列的时候,就已经是表现出极其不安的神情和动作,双手放在大腿上的姿势不断变换。到了几个宗族家长公开表态的时候,他更是结结巴巴,表示自己的产业与华南集团冲突,希望宗族家长们响应他的请求。到被各姓宗族家长们一致否决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已经昭然若揭:华南集团声称村中有人撕毁集团对外布告一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哥,这建海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不是嘛。”回到家中之后,郑金溢闷闷不乐地玩弄起自己的烟斗来。“你们几个坐在下面是看不真切,陈家那个老不死的脸色是多么臭,写在上面就写明了,要我不要坏他们的好事!” “他妈的,给华南集团做工就有那么让人着迷,活活就像吃了药一样,人人都恨不得往里钻?”郑金壮听了这话也不得气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那既然一定要修堤,咱们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华南愿意赔给我们多少钱?愿不愿意让我们收过路费?” “华南集团的代表已经在会上跟我们,跟大家明说了,”郑金溢抄起一根洋火,点燃了自己的烟斗,“这海堤是‘功在一时,利在千秋’的大民生工程,他们自己出资二三百万,都不打算收过路费。金壮你哪里还敢下得去手?” 海堤工程进到这实质性的第一步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握着手中的话筒和权柄,在舆论场上对华南集团的动机和工程的可行性做出了各种各样的质疑,但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外乎是被华南的真金白银吓得不敢再动,或赶紧捂紧自己的钱袋,不再掺和到这一摊乱象当中去。 至于吓唬这些所谓的“地头蛇”,穿越者更是连压公债,当预言家放消息之类的招数都懒得用。几百万的风声一吹,郑家这样的宵小就算不知趣也得识相——须知这还是乱世,花个十万银元买这郑家全家老小一个不漏的性命,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那咱们就没半点办法了?”想着今后再也没有闲饭吃了,郑金壮还是装满了舍不得。华南集团把什么店铺赠于他们,他们即使认真营业去挣得一口饭吃,那还不是给华南集团打工,创造出来的繁荣和盛景不是他们的,是华南集团的呀——这还不是一样给别人做嫁衣么? “有啊,怎么没有。”郑金溢从腰袋里掏出一张纸,那是华南集团与他们这些大姓宗族家长的规划草案,“华南集团要调个万人来筑海堤,修铁路,肯定要想办法在高崎起房屋,埋灶做饭,这些生计眼下都是许给我们的。跟他闹一时不是办法,那咱们细水长流,跟他慢慢算账不就是了!” 与此同时,武井健二正把他写的报告收尾。精美的钢笔在稿纸上哗哗作响。 “然而从郑家掌握的渡口权力来看,他们与华南集团就此偃旗息鼓的可能性依旧不大。考虑到华南集团已经对郑家采取明显的警惕态度,在会议上配置了相当数量的便衣警备兵力,我有理由认为今后郑家对华南集团的冲突将会细微化,频繁化。”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始料未及 对于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效率,武井健二这位中国通早就认识得相当深刻。他是顶不相信一条海堤能在一两年里能够跑火车的——二期北伐的“准备工作”这还磨磨蹭蹭地四处拖着晃着呢。要换成军部那边来执行二期北伐作战行动,一月草拟的方案非但不会拖到三月还在“准备”,更不会走漏出风声,让其他的棋手有所准备。眼下军部出兵山东插手二期北伐的消息在他耳边已经有点风声,这都是依了中国人拖沓不决的福气 所以在他的报告中,对华南集团一年左右完成高崎海堤的计划抱着悲观态度。对中国人的成见加上高崎村方面并不微弱的反抗力度,在他看来华南集团似乎是真的有拉长预期日程的必要了。 可当这份报告塞进了机密封,被领事馆的机要员变成电码发送回国之后,武井健二才从各种渠道得知了三件事,这让他在高崎村的客栈里暗暗咬牙,离承认自己的预测失败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这位就是淩先生。”替庄斯文请来这位大才的某位教授此时此刻也站在码头上,为宾主两方做着自我介绍。“竹铭啊,这就是我在电报里跟你说过,愿意投款百万元在闽、粤两地修建铁路的庄先生。” “幸会,幸会!”铁路专家淩鸿勋是真没想到这样的大金主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他——曾任南洋大学校长,铁道部技正(技术人员职称),交通部技佐(同上)的他这会儿被北面的国民革命军冷落,只能被迫辞职到广西梧州去当个工务局长。 “哪里,二十六岁即可代理校务,淩先生真乃稀世之才!”庄斯文也很识趣地以礼数相待,“我庄某不过是有几个阿堵物,愿意拿出来办点小事而已。没有淩先生,我们的事情恐怕要更难办,但没了庄某,怕不是还有人知晓这造路修桥的意义呐!来,淩先生,码头这里风大,我们上车慢慢谈?” 这话极尽吹捧之意,但说的倒也没错。一年之后就会有人看上淩鸿勋的才华,让他去主持陇海线西段的建设工作。穿越者没理由把眼下赋闲“晾干”的人才拿来为己所用,这淩鸿勋既不是开始,倒也不会是结束。 就拿厦门岛和同安县的几间学府来说,现在它们俨然都成了华南集团新血液的“培养基”。在华南集团和陈嘉庚的眉来眼去之中,这些学校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实打实的金元资助,得以维持对学生免去食宿费用的优惠政策,而继续办学。而这些学校新毕业的人才,也就理所当然的被大量送到了华南集团, “早有听闻贵集团资助集美学校和厦门大学办学,坊间亦有厦门岛上之路堤建设均仰仗贵集团之说法。”坐上了汽车之后,淩鸿勋免不了是对车轮下的宽阔马路是赞不绝口。“这不来,还真不信有这么一回事呐!” “几万块钱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信不信的。”庄斯文指了指街边挂满了华鸽、华南集团标牌广告的骑楼,“这就是投资,你看到的街市全都是我们的成果。淩先生你觉得这值不值?” 淩鸿勋从摇低了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洋灰路面和华洋杂陈的骑楼分光一齐映照在他眼前。恍惚之间,这光景居然和大上海有那么几分相似光神似也有起码七八分了。 “值,值,这钱花的值当,花得妥!”淩鸿勋从车窗外缩回身子,擦了把脸就开始对这街市交口称赞,“庄老板,我敢问一下,除却这条中山马路,其他的干道可都是洋灰铺砌?” “那当然了,石板路非把汽车和卡车的轮胎给折磨惨了不可,这东西贵着呐!”庄斯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说这城里将来除却这有轨电车,要不要起些公共汽车之之类的行当?一次到位,免得今后又是拆又是修的嘛。” “庄老板真是高见!”淩鸿勋这会儿还没应下到福建铁路总公司里做事的请求,话里自然是一半应承一半试探,“那,闽南的铁路线路是大概怎么一回事?贵集团也要往里投大钱,再来一个‘一步到位’吗?” “淩先生,之所以想请您来为铁路工程多拾一把柴,是因为我庄某也对铁路一窍不通,全得靠洋专家给咱们做参谋。你说四英尺八英寸半轨道(1435毫米,也就是后世的标准轨距)合适,还是一千五百二十公厘米的轨道合适呢?好,我上大学时候的导师给了我答复,建议我们集团用英美的标准轨距,四英尺八英寸半,但接下来还有许多设计,我是学土木建设工程出身的,这里头我还真是不懂呐。” “贵集团是太古洋行的背景,国内用的也是四英尺八英寸半的钢轨多,那当然是选择英美标准了。”淩鸿勋立刻是不假思索地得出了这个答案。“那自厦门岛到大陆,贵集团是打算和海堤上一样全程复线,还是单线复线结合?” “一次到位,这也是一次到位。别的不知道,复线调度方便是事实吧?”庄斯文把汽车椅靠里的规划方案拿了出来,“淩先生您可以看看,之前您在梧州做事可能不甚了解。这铁路和大堤整个一揽子工程,除却具体细节等待别的大才来敲定之外,大致的规划都在这里了。” 淩鸿勋接来了这规划案,便是捏着它看个不停。直到汽车开进了华鸽厂区停得妥当了,他还看得如痴如醉那里头的路线图与数据在他眼里不只是印刷出来的铅字和单"se tu"案,那满满的都是给铁路人才大展宏图的藏宝图啊。 而就在次日,华南集团便公开在厦门及福建的报刊上放出消息:由淩鸿勋先生总监前期工程的建设——即从华鸽厂区码头修筑到高崎村的单线工程用铁路,及其附属的煤水站等设备。工程用地已经提前平整完毕,铁轨等设备也已经从太古洋行为渠道订购,预计三个月内即可通行第一辆列车,将工程设备送到海堤前线去。 与此同时,华南建设也将相当数量的工程队移到了高崎村,还从周遭的村庄雇佣了大量愿意出卖劳力的苦工。只用了几天,原本无主的滩涂地就被周遭石山和丘陵挖下来的土袋与碎石围挡起来,活生生地在高崎村村民面前造出一块归属无争,用于安置工人的屋地。 这让妄想着在工人宿舍的问题上给华南集团卡上一根刺的郑金壮、郑金溢兄弟不免惊慌失措——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华南建设却是连深掏井的设备都带到了员工宿舍的工地里来,活生生就在原本的荒地里挖出了一口机井! 而这件事,便是近在咫尺的武井健二怎么想都没料到的。他眼下每天起床都要到那工地走一番,可饶是如此,他的记忆也跟不上华南建设创造“华南奇迹”的速度了!为了争赶工期,这些庄斯文手下最精锐,资历最久的建筑工人早就是热情十足地自愿实行了三班倒制度,每天都能让这宿舍工地变一个模样。 譬如说,这从大陆的采石场上运来的条石,昨天早上还好端端地躺在搁浅的舢板上。武井健二在海岸线上兜一圈,这显著的景象还是能记得清楚的。可他第二天早上再到这里“例行视察”,便会发现昨日搁浅着舢板的浅滩早已不复存在,而那些未经开凿的条石这会儿已经混了洋灰和砂浆,砌成了防浪的斜坡墙! 当然了,如果他在这一日之中都不曾离开这沿岸的工地,他便不会纳闷地觉得这条石是凭空飞升,自行雕琢之后又把自己嵌到这防波堤里的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在这个三班倒的工地上,只用了七天——全新的木板制平房就矗立起来。连同水井在内,各类门窗床榻之类的生活设施是一应俱全。在完工之后华南建设还邀请了厦门岛上的各界人士前来参观,而武井健二自然也蒙混其中,得以到这宿舍房门里去看一看这宿舍到底修成了什么模样。 这时候的他已经得知了著名铁路专家淩鸿勋加盟华南建设的消息,免不了心事重重。这到了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宿舍区里,便更是觉得自己好像是日了狗地那般难受—— 这哪是用了七天急造起来的宿舍?武井健二扶着房门,前脚踏上了屋里头的木质粗地板,后脚踩在地上刚找平干透没多久的水泥地上,顿时就觉得眼前一片晕眩。这条件比起自己落脚的小旅馆都不算差了! 华南建设先前给金门县县民“再就业”的选项里,也早就安排了一个木器厂。以后世的模块化理念为“指导思想”,这些房屋的墙板、门板、窗框等构件都是同一规格,从沿岸货船直接送到高崎村工地之后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拼凑成新的房屋——虽然不能保证完全防风和防水,需要住户的再行加固和补缺补漏,但这也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讹诈无门 武井健二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在公开参观的屋舍里左看看,右瞧瞧,就楞是看不出哪怕一点糊弄人的马脚,房屋门墙看上去都是真材实料,的的确确是让人住的房子 这“高标准”的工人宿舍诚然是有“做样子给人看”的因素在内,但日本海军的情报员武井健二根本看不出来——因为这“样子”倒也真不是做给他看的,是一个摆给江浙商人展示华南集团实力和决心的局。 江浙商人,和江浙商人的后台南京国民政府打从福建铁路总公司的风吹起来之后,就一直对着福建省新建铁路的路权很感兴趣。至于华南花巨资修路的诚意,在他们眼里更像是隔绝中央资产控制和收税的手段,是他们眼前的挡路石。 后来阎锡山修山西的同蒲铁路时,就一直在铁路的所有权问题上同南京国民政府拉锯。为此他要求南京方面出资一千万元,而后这当然遭到南京国民政府的拒绝——铁道部也就准备出个一二百万的真金白银,而后同蒲铁路便有了“国有铁路”的名义,而这条铁路的客货运价、税率制定,乃至于收入,南京国民政府方面就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插一脚了。 阎锡山早就看破了南京国民政府和背后资本家鲸吞同蒲铁路的小算盘。打从他回到山西之后,山西省政十年建设规划案就明确提出要由山西本省自筹资金修筑铁路,不要蒋记国民政府的一分钱。为此他不惜动用私人存款,而后把同蒲铁路归于山西人民公营事业董事会旗下,挂名为“山西人民的财产”,要的就是阻止蒋介石盘剥同蒲铁路路权,让山西成为他这个买办开路人的新肥羊。 至于穿越者们的福建铁路总公司,也就只是学习了这位还未开始修铁路的“前辈”的方法而已。这高标准速建出的海堤工人临时宿舍,就是给南京和其他方面提个醒:华南集团完全有钱自主完成闽南地区铁路网线的建设,至于路权那也就不要多想了,有种请国府来完成铁路和基础设施建设,华南集团袖手旁观,绝不多说一句话。 可南京国民政府根本做不到,就连干涉也没多大力气。这会儿还不同于后来阎锡山修建同蒲铁路的三十年代。眼下南京国民政府刚初立不久,不少部门还没有实权掌握起国统区内部的各项事宜,其中铁道部就连组织结构都还是坑坑洼洼,也就无权更无能去“审批”福建铁路总公司的铁路建设是否“合法”——不然按后来的规矩,修建这铁路还是需要蒋介石手下的铁道部批准才能修建的。 所以眼前江浙集团与南京买办并不能使用中央法统为后盾的政策武器来巧取路权。但这条铁路将来可不止会带来可观的利益,而国货——或者细致些说“华南货”在闽粤两地倘若依靠铁路进一步扩散的话,挤占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利益。总而言之这条铁路他们若不插一脚,那么后果真可谓是不堪设想。 “看看,看看,这是今天的晚报。”才早上十点,就有人迎着头顶的艳阳跳下汽车,捏着一个皮包急匆匆地走进了黄浦江畔某个门面简朴的茶馆。“华南集团这下是玩真的了。各位可以放弃入股这条路,不要多想了罢?” 江浙财团不是没有想到去挤进福建铁路总公司的股东大会里去。可华南集团已经在展示员工宿舍的时候连带把筹股的事情捅了个清楚明白——除却华南集团自己占的绝大多数优势股权之外,其余的股份都已经认购完毕,短时间内将不再增发。 听来人这么一说,茶馆里的其余几个茶客不免现出了几分阴沉的神色。华南集团这等于是公开但又间接地回绝了茶客们上级和老板们的入股请求——从资本入手去夺取铁路所有权的坦途已经不复存在了。 “福建省府那里,眼下就没有半点办法约束这帮假洋鬼子?”在座唯一一个红顶的茶客最先按耐不住,“修海堤就算了,擅自修路又不过问中央,独断专行,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你看看这公报,马尾学堂那群海狗自己就是入股福建铁路总公司的大户,占一成!”来人恼怒地指着股东列表上的几个小字骂道,“马尾机器厂,看到没有?占比百分之九点五,这不是他海军的产业,难不成是你蒋家的产业?说起来海军让交通学校放人去修铁路,为什么还是给放了?你最清楚的,不要在这里跟老子装疯卖傻!” “瞧您这话说得,蒋先生座下又不是铁板一块,我们这一块不知道另一块的事情很正常。”红顶茶客放缓了脸色,拭去了刚刚的装模作样。“再说了,眼下华南愿意出钱修路,可你们的主子掏不起钱。连公债都要跟我们一拖拖三拍。人交通学校的师生自己腿就长在屁股墩上,我们也很难办呐。人家也要吃饭,你说是放还是不放?” 这句话已经是说得相当难听了。蒋记南京国民政府确实是从来都没有钱——前线的兵饷拖欠、基础的工程拖延、但公债券依旧在哗啦啦地印,找外国人借贷也一直都在谈。实际上国府执掌中国二十余年的时间里这样的节奏从未停下,至于钱到底去了哪里?也就只有后世的“果粉”们才心知肚明了。 “钱,钱,钱,颠来倒去都是钱!”茶座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整了整袖子,一开口却是唾沫星子乱飞,“阿拉钱都在公债市场里打圈子,蒋总司令有能耐给阿拉江浙摊派公债券,倒是给这公债券涨点价格,让这些个废纸能出手啊。” 说话间,他愤而从衣襟里抽出一张已经形同废纸的公债券实体票证来,在众人的面前一条一条地撕成了碎片——虽然那上面的面额高达一千银元,但现在在公债市场上,这同名义的善后公债已经被华南集团用抛售等手段反复蹂躏得仅剩一二百元上下,顶好就是躺在了国府无钱赎回而债权人争相出手的关口,好似一根鱼刺就精准地梗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无路可下。 “公债的事情,不还是华南集团在交易市场里起妖风?唐老板,急不得,急不得的。”红顶商人摆了摆手,依旧厚脸皮地把锅推到了南方。“反倒是这个华南集团,在公债市场里起码也有二三百万吧?你们为什么不联手一下,让他难受一回,说不定他窄紧了财源,就开放咱们入股了?” “人家说不定就立着个钓竿,等着咱们这么想,往里扑,一咬钩!”捏着晚报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也对南京的态度相当不满,“人家现在就在往海堤项目上砸钱,请人买设备,难不成华南集团是用公债券付的钱?就算那些不识字的工人能认,开船过来送设备,来指导筑堤的洋人专家们难不成也把公债券认成钱?如果这个茶还想喝下去,回去速速跟你老板一说,中央政府不给华南施压,难不成真要等到铁路建成?” “实话跟几位说,官府里的意见是这样的。”红顶茶客饮了口清茶,这才慢慢地亮出底牌。“眼下交通部铁道部没有钱啊。要有钱,直接提出从江西和浙江修到福建的铁路,继而要求共同运营,由铁道部统一规划。但钱呢?钱从哪里来?各位不愿意募捐公债,眼下又要二期北伐而军费吃紧,这钱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罢?” “那南京的意思是,此事只能作罢?” “也不尽然。”红顶茶客讳莫如深地笑了一笑,“先前交通部学校放人的事情,福建省府那边和蒋先生也是达成了默契的,今后铁路于福建省内通行,机车和货物产生之利润可以由华南集团和各股东分润。但交通部及铁道部立法指定之税款,福建省府应当缴交全款之六成于中央。” “啊?”刚刚撕毁了债券的商人有点摸不着头脑,“那客货车的定价,岂不是依旧和我们无关?若要在闽省界内运送货物,我等商人难道依旧要仰仗福建铁路总公司的鼻息?” “先生们,华南集团是有钱去建铁路的。我代表国民政府感谢他们的举动。若各位想要代表江浙商人去争取路权倒也不难,筹钱去照做也就是了。红顶茶客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和平退出,“事实如此,将来的茶会我也不再参加,再见。” 在暗地里进行的谈判当中,国府抛出了建设闽赣路的大饼,意图获取有限的福建铁路路权。可这张饼在天上飞着还没落地就被华南和海军方面戳破,指出这是一张临时赶制的画饼。面临二期北伐财政压力的国府无计可施,只得在福州举行的谈判会议上再让一步,要求只在将来收取福建铁路的交通税款,以此交换南京方面对铁路建设大开绿灯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路权之争一 时间总是在大项目进行的时候流逝得特别快,对于虫洞两侧有时差的穿越者们而言那更是如此。或许在虫洞对面的金门据点里,电子日历上的月份数字还没有跳动,可这边的民国十七年一下子就过了一半——眼下已经是1928(民十七年)七月初了。 由春入夏的高崎村工地已经被围上了阻挡视线用的砖墙,和隔绝匪类的铁丝网。在围墙里,发电机和工人宿舍都已经建立起来,热火朝天的景象二十四小时都不会间断。 而这工地也并非是孤岛一块,它和华鸽厂厂区与码头此时已经连上了一条单轨铁路,拉着个车厢的小火车整日就在两头不停奔波,多套机车和技工就在检修、运行和交接班中来回往复,很快就看得铁路沿线的农户居民们没了新鲜感。 真热。郑茂财从自行车座位上放下一只脚,旋即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捏了起来,擦了擦头盔下流出来的汗水。这七月份的南方就已经酷热无比,即使戴着斗笠也不大顶事——要不是他调职的铁路总公司规定巡道人一定要戴头盔,郑茂财早就把他头顶上的竹头盔给丢到路旁水沟里去了。 他把头脸给擦干净舒服了,这才把毛巾翻了个面,就搭在肩头上晒太阳,动起脚来继续往前骑。这郑茂财刚抬起头来,便看见远处一头牛正被农夫赶着,想要跨越铁路的路基。 “老阿伯,老阿伯!”郑茂财见状赶忙脚下用力,使劲踩了几下车轮。“老阿伯,别往上赶了,快停下!” “怎么咯?”赶着牛的老农夫见一辆银轮车打着铃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他跟前,这才停下了手上的鞭子,他一细看,来人除却华南集团的通用工作服之外,果然在手臂上扎着个鲜红色的布条。“年轻人,这往来大老远的都没有车呀,总不至于我还要绕到道口去过路吧?” 铁路既成,那么重头便在列车的运行与维护了。要知道这铁路截断了不少田野与道路,头一桩大事就是在维持铁路运行的基础上让当地的居民继续正常生活,彼此之前不至于互相干扰。 “道口过铁路才安全!老阿伯你想想,这牛要是赖在铁路上不走,火车停不下来刹不住车把牛撞死了,火车也坏了,那算谁的账?”这句话郑茂财每天都要说上几十次,但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他说完这句话就抬手看了看表,正色道:“老阿伯,刚刚你说大老远都没车?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的呗,这车哪有多快?也就和骑马一般快慢而已!”这老伯不情愿地把牛又赶下了路基,“就算车到了跟前,这牛也能赶过去,没必要走道口的!” 福建铁路总公司在铁路沿线的重要道路都设有平交道口,每个平交道口都配有电话机和值守人员。每一列列车从始发站发车时,都会将发车时间告知调度站,由调度站来通知各平交道口大致的开关闸时间——具体时间由平交道口的瞭望亭上的值守人员决定,同时限定铁路两侧居民原则上不能直接跨越铁路线,尤其是驱赶牲畜或推拉车辆时更是只能从平交道口通行,这样才能在确保铁路安全的同时让交通效率最大化。 “老阿伯,你仔细听听。”郑茂财毕竟已经在这铁路线上梭巡了许久,对远处列车的声音已经相当敏感了。他只需停下双腿往复的动作一脚踩在地面上,就总能感知到火车靠近的动静。“我这么跟你说,一分钟之内就要有车经过咱这里,老阿伯你别不信哎,看你背后,车果真过来了!” 郑茂财话音刚落,从老伯背后远方的拐弯处便响起一声悠长的汽笛,之前被树林隔绝了的金属撞击声也接二连三地就冲进了他俩的耳廓。 这老伯转头一看——果然是一台黑灰色的钢铁怪物正打着节奏奇特的节拍,头顶不停冒出黑烟地朝这边开来。虽然速度是着实不快,但是气势还是一点不减。而这老伯刚刚还嘴硬地想要直接翻越铁路路基,这会儿也下意识地把牛往路基旁道路的外侧拉了一拉。 列车的力量感并不全在牵引无动力客车货车的牵引机车身上,眼下在这条临时线上运行的蒸汽机车充其量只能算小型机车,但它还是牵引了八节车厢,在之前没近距离见过火车的人眼里,还真就有那么点“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像蒸汽机车这种当时代人类陆地造物的最高水平者,在寻常人面前就很奇妙地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都简直渗出一种莫名的王者气息来。 毕竟这一班次的列车,就运输了好几种耗材物料,还拉了一节客运车厢,里头装满了要换班上工的建筑工人。除此之外还拖了一节平板车,上面结结实实地捆着一台推土机和三吨卡车。 “小郑啊,辛苦你了!”这蒸汽机车开到跟前,上面的司机便也探出头来,朝着郑茂财挥了挥手。身处蒸汽锅炉的轰鸣声和飞轮横杆的撞击声之中,郑茂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也对他挥手致意。 像他这样成天没有其他工作,只是在铁路线两旁骑着自行车梭巡以保证铁路线安全的巡道人还有十几个,大家基本都是在调职时就被集团人事部根据原籍分配到了相应的路段。虽然铁路线长总长达到三十多公里,但分配一下每人巡道的长度也就五六公里,加上沿途路段的复杂情况倒也不会让人巡逻得忙不过来。 而铁路总公司方面也早就放下话——这只是临时线的临时举措,到了正式的复线时,铁路沿线地带将被铁丝网和木桩围成封闭式区域,以彻底确保列车和周遭居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老阿伯呀。”一齐目送着列车远去之后,郑茂财这才拍了拍同村老伯的肩膀,“我们的老板可是说过了的,今后这条铁路线两边都要围上木桩和铁丝网,到时候想过路就只能从平交道口走,这现在不习惯,到时候难不成还能飞檐走壁,带着牛跨越铁路线?” 可以这么说,铁路在改变沿线城市的经济形态之前,首先改变的便是沿途居民的生活状态。在地图上,铁路或许只是一节节细细的,黑白交错的线,但实际上它对于除却居住在平交道口附近的沿途居民来说,却就是一条可望而不可即,更不可逾越的天堑。 与此同时,穿越者的新成员马宁刚上任就马不停蹄,带领了个包括数位本位面法学专家在内的谈判团亲自赶赴福州,为的就是让铁路的有关事项能够在福建省内得到立法,给华南安全与福建省铁路总公司今后保护铁路安全的行动铺平道路。 而他所要说服的首要人物,就是实际掌控着福建省民政权利的方声涛。在福州落稳脚跟之后,马宁便握着名片前去登门拜访。靠着华南集团响彻八闽的大名,他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这位福建省政务委员会委员,福建省政府代主席。 礼单奉上,茶水上桌,两边也就相邀入席。马宁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便说出了来意——海堤修成之后,铁路就等于从厦门岛铺到了同安县,再接下来铺到漳州、泉州都是迟早的事情。这么长的铁路线可以交由华南集团自行护卫,但倘若起了什么事端,闹到省府这里要求个名义定夺,还是需要省府的一道公文。 “哦,那林国赓是已经在厦门特别市境内许了你们的法么?是什么个内容,都说来听听?”得知华南集团的董事会成员都相当讨厌大烟,这位“烟枪省长”便是很反常地没有举起烟枪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谈正事。 “是这样的,”马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铁路治安不同于寻常的村社治安,应视同水上之治安,建立个如同水上警察局一般的特殊机构,此机构由我华南安全的顾问和经过培训的政府警力共同进驻,总揽铁路线、车站、平交道口等地的一应治安,此处事务寻常警察原则上不得插手,而铁路警察也不得插手线路之外的各项事务。” “这铁路之上,为何要与寻常村社不同?” “方委员问得好。”马宁点了点头,“这铁路名为公有设施,人人只要购票都可乘坐,并非我华南一家之产业,但实际上我华南集团依旧是购置了沿线土地的完整地权,自路基到铁轨,未曾侵占哪怕一丝一毫,就和寻常人家修筑个家苑没有两样。方委员,若是我在这个家院里聘请几个红头巡捕,自己关起门来行家法,那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方声涛手头没有大烟枪,脑袋一时半会还真转不过来,看不透马宁的诡辩术。 “那好,”马宁随即把话题转回了正轨,“那一列小车在我华南的私院里开行,忽然有人横穿我家私院,被这火车撞死了,火车也因此停运,方委员可否迅速地判断这是谁的责任?”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路权之争二 “这这倒也是。”方声涛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什么答案来——说这是火车的罪过,那他这个去过外面看的人物也知道火车都是定时定班开行的,这把罪怪罪在火车上未免有些不大对吧?说这是行人的罪过,那火车碾压得行人粉身碎骨的惨状他也能想象得到,这行人得不了几分薄皮棺材钱下葬,不免也太可怜了吧? “嗯,那我们换个议题,这个或许难了些。”马宁转头就抛出一个问题来,“今天有一小孩儿横穿铁路,火车车头的司机为了不撞到这孩儿拉闸停车,但这车因为刹车而出轨了。这火车连带着车厢出轨了,坏了,货物撒了,乘客也伤了死了,甚至还危及到了铁路外面的住户农民。那方委员您给说说,这责任应当算在谁的头顶上?是小孩儿,还是拉闸的司机,还是华南集团自己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铁路上和列车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不是用中国传统社会正常人情世故能够琢磨得透的。事实上很多的现代法律条款也是“反社会”的存在,但就是有了这些法律条款,现代社会才能以穿越者们所熟知的形态存在并发展。 就譬如在后世被诟病许久的“拐卖儿童罪”,通常只处五到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最高到无期徒刑,只有特别严重的才会被处死刑。群众自然对这拐卖犯的行为十分义愤填膺,在儿童遭拐卖弄得家庭破裂的新闻下纷纷留言要求今后拐卖儿童不论罪责大小一应处枪毙——这想法很好不假。 但若是犯罪者直接进一步用杀人罪行盖过拐卖罪行——反正都是个死刑结案,那造成的社会影响岂不是更惨了? 再更贴切些,很久之前一直有人对铁道部在相关法规里规定的铁路意外事故赔偿额上限有所不满,但时至今日这样的声音却已经销声匿迹——把站台卡坏了,把列车司机吓出心理问题的可能性可要远远高于天降横祸,被出轨列车砸到头上的概率。 “这问题着实是难呐!”方声涛摸了摸茶壶的柄儿,“所以你才来政务委员会公开征询,给铁路立法相关事项发声?真是年轻有为呐。” 听了这话,马宁的心头不免掠过一丝不安。这样油嘴滑舌的政治人物说起套话空话来一准没好事。 他想的果然没错。方声涛一闭眼一睁眼,口风就陡然变了一截。话题也换了个新的。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华南集团和闽北的卢司令走得很近,对不对?” 都已经是“战略合作伙伴”了,那肯定是走得很近。马宁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 “嗯,按照贵集团的铁路规划,”方声涛别的事情大概会糊涂,但是大事情他依旧糊涂不得。“这铁路是要修到闽北的话,那卢司令要把军队调动出来岂不是方便许多呀。这火车轮子骨碌骨碌地转个二三小时,就能把卢司令的大军送到南边,马先生你想是不是?” 除却坐定了福建省政府大位的海军上层之外,福建省的统治还根本不是铁板一块。以穿越者们掌握的实际情况,自民十七年四月——也就是三个月前张贞的第十四师调防漳州之后,福建政界的南北对峙就已经实际形成了。 根深蒂固的闽北系以卢兴邦为首,主要成员有闽西独立第四旅旅长周志群、海军陆战队第一混成旅旅长林忠(兼任省防司令)、海军陆战队第二混成旅、马江炮台,背后还有海军舰队司令陈季良可通天听。而南边张贞的主要势力在原时空原本囊括有闽南各地的民团土匪、尤其以叶定国、叶文龙、高为国等人为主力。除此之外就只有与他一起由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空投”的省防军方面了。 原时空南京国民政府的考虑便是不愿见到海军在福建省一家独大,将整个省的军政大事都捏紧在手里。所以南京方面依旧大手一挥,让张贞的第十四师由南京附近转赴闽南,去和闽北系互相撕咬,意图还是想争取到福建省的统治权。 至于方声涛,他本来也不是海军方面的人,而是依靠着劝说海军投蒋而上位的蒋系政客。而且他和张贞是十多年前就相识的旧知,偏袒张贞的南方系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本时空的华南集团干了些什么?穿越者们挥舞着海内外力量铸成的大锉刀,一把就将大半个福建的土匪民团连皮带肉接骨头都挫成了飞灰。这些事情,方声涛都是看得清楚明白的——眼下倘若南京再不调来援军,那这张贞的所谓“闽南系”不仅兵力占了弱势,而且四面还都是强敌,一个个都等着把这个异己赶出省境。 而华南集团要用铁路把龙岩、尤溪等县把闽南链接起来,而且确实地掌握着铁路的运营权和管理权,那某一天晚上张贞的十四师睡得正香,没得到一点消息而被火车上下来的卢兴邦部缴械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闷罐车一开,寻常的探子根本不知道这车会开到哪里去,这对于劣势方来说就是车头彻底的黑箱! “铁路用于调兵的确是军国利器,但”法学出身的马宁实在不适合在这种问题上和人拉锯,更何况对方还是谈判与游说的好手。“但铁路军用,实在并非是我华南董事会之本愿。同族相残之事责,我华南集团也担当不起,担负不起呐!” “嗯,所以我方某的意思呢,是福建省的铁路不能为华南集团一家独有,起码福建省政府和中央都应该有决断权。”方声涛眯着眼睛看向马宁,十分平静地将底牌摊在了他面前。“方某能理解华南董事会的心情,也知道华南集团无意介入省政之争,但若要维持铁路的秩序安定,我建议贵集团出让部分铁路管理权,还是相当必要的。大家同划一块蛋糕,那也不会出事的嘛。更何况华南集团是商贾,那也应当有商贾的样子,不应僭越才是。” 马宁看着面前这位冠冕堂皇,说尽了好话的省政务委员会委员,心里真是难受极了。虽然他临行之前罗雷就已经关照过他,省政府的海军那边关卡好过,但省政务委员会这里恐怕要吃些苦头,尤其是对方可能会丧心病狂地争夺铁路路权。 可他不幸言中了。马宁能想到这些个脑满肠肥,手不离大烟枪的官僚心里想的是什么——依靠自己修得的路权,在铁路列车的编组和日程表里插入自己想要的内容。其后再行组建运输公司,为付钱的买家货运或客运服务不过多久,这俨然就又是委员们和中央大员们躺着数钱的新产业! ?++ 而这条将要横贯在八闽大地上的工业生命线,是为什么而建立的?华南集团的穿越者董事们急不可耐地想把文明与现代化的风吹进这块封闭的热土,铁路便是输送物资和文化的血管——穿越者们可从来没有把这建设铁路的事情当做是盈利的手段,但从南京到福州,这帮不要脸的红顶商人和官僚们却是早早就垂涎欲滴,把手伸向了这条铁路! 民族的复兴、人民的开化对他们而言,根本比不上姨太太的化妆品账单来得重要。他们的眼里不外乎钱,和权,其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获取这两样必要的手段而已。什么抗战、统一、编遣、那都只是寡头们冠冕堂皇捞钱夺权的名义 而后数十年的惨淡光景在马宁的眼前如同跑马灯一样过了一遍。而他最不能忘却的就是那在福州街头,套着面粉口袋的流浪汉看着他这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大佬”的眼神,与那些纪录片里的“三毛”们几乎别无二致。 他也是一闭眼一睁眼,只觉得一股血流被强有力的心脏从热血沸腾的胸膛里泵上了头颅,嘴唇又硬了几分。只听他正色道:“方委员,恕我直言。这福建铁路总公司的分股已定,路权之事绝无可能出让分毫。” “那么增发股权不就是了?”方声涛轻轻一笑,真可谓是厚颜无耻。“多增发一些,让中央和省府入股不就是了?福建铁路总公司的股东们也都是识大体的,这点小事也应该宽容和理解才是。” 好一个宽容和理解!马宁的嘴角顿时变了角度,如果今后省政府和南京中央把路权巧取豪夺弄到了手,掌握了福建铁路总公司之后把华南集团踢到一边吃屎,那华南集团岂不是还要“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真是滑稽之极! “即使铁路诸事不能立法,那也全无可能出让路权,这是我华南集团的底线。”马宁心头一硬,也把底牌重重地压在茶几上。“增发股权一事,若省政府与中央持有真金白银意欲参加投资,可循公开渠道前往认购股份。方委员刚刚一席话,莫不是想要巧取豪夺,用铁路立法一件事换来价值千金的干股罢?”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路权之争三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双方也就不欢而散。方声涛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雾霾,直接举起了茶碗送客,而胸中盘着一摊热火的马宁便也干脆地顺坡下驴,直接抱拳告辞。 而马宁前脚刚走,仆人后脚就为方声涛送来了镶珐琅的银柄大烟枪。他先是美美地吞云吐雾了几回,这才闭着眼睛盘起手中的佛珠串,把马宁在他面前说过的话又品咂了一遍。 要让省府或是中央拿出几个钱,投给什么铁路建设,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别人或许不明白其中的分寸,同盟会老会员方声涛绝对能够明白眼下钱这个字到底有多重要:眼下全国尚未统一,从公债券、地方债券、洋人手里借来的钱直接变现成真金白银输送到军队里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修铁路,为民生? 况且这修铁路是每投进去一块钱,过个三年五年才能见着回本“希望”的事业。所以国府和省府即使要修铁路,也肯定是用之前北洋的路数——全靠讹,从洋人那里讹也好,靠讹本地商会也罢,总之就是用路权或收益讹出现钱,这才躺在钱堆上慢慢地铺铁轨,玩各种各样的小把戏——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便是如此。 所以省府讹华南集团,国府讹华南集团,哪个不是讹得天经地义,讹得理直气壮?有权力就是要讹,不然这些军阀政客们花了好大力气挥舞起刀兵来得到一省、几省、甚至一国的权力,是为了干什么? “给我唤秘书来。”方声涛把珠串盘了几圈,又吸干了烟枪里的云雾,却是依旧没有拿定主意。这张棋盘上不止他、卢兴邦、杨树庄、华南集团这几个棋手在落子,以他现在一时的眼力根本参不透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该往哪里进,该往哪里退 与此同时,马宁也迅速赶到了正停泊在马尾港的银莲花号上,把立法谈判受阻的消息传回了厦门总部。片刻之后他得到了新的指示——去寻省长兼省政务委员会主席杨树庄!即使铁路相关的法令不能出二县地界,那起码也要弄来一个能够做文章的说法。 方声涛的选择令坐在电报机旁的罗雷等人十分疑惑。本位面代表南京国民政府和部分资本家的张贞“闽南派”在成型之前就已经被华南集团重创了其实力构成,武力方面失去了绝大多数土匪民军、经济方面又没有了烟土制贩链这一至关重要的财源,在具体市县的控制上又被华南集团与林国赓狠狠啃了一口眼前肉可以说和原时空不一样,张贞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北边的卢兴邦争夺福建省军政次席的资本。 这还没提卢兴邦这里已经得到了华南集团带来的巨大增益,不但废除了曾发行过的各种伪币,龙岩等地的煤矿事务也进入了正轨,持续为当地和卢兴邦带来大量华南集团工业机器制造的财富,这都是张贞这个方声涛的学生所没有也不可能有的,最至关重要的差距。 既然张贞已经是没了“问鼎”的希望,那为什么方声涛还要站在他那边,在明面上表达出对他这个学生的支持?即使二人都不是海军的派系所属,那也没必要在实力不济的时候和潜在竞争对手摊明牌啊! “说到底还是要钱!”听罗雷把事情一码一码地还原妥当之后,和民国各色人物打交道经验丰富的赵佳任一下子就抓到了方声涛这条老毒蛇的七寸,“你别看他明着要给张贞站台,张贞现在驻防漳州,不说别的,偌大一个漳州几个县是他的地盘?” 后世的漳州市地界里,有着一共十个县——华安、长泰两个县在华南集团和海军亲华南派系的控制之下,张贞的军队连地界都进不去,南靖和平和从卢兴邦开建煤矿初始就开始和他关系甚密,所以张贞的第十四师就算平了诏安和东山的土匪海盗,也就顶多能领个六县的地盘,其中还有两个县吃过华南的亏,不太敢和华南集团对着干 这样的势力,已经和穿越者们差不多了。华南集团眼下实际完全控制了个金门县,又通过经济手段间接控制了同安、长泰、华安与安溪四县,从面积上看的话已经不输坐拥一师的张贞了。 “除却咱们和卢兴邦瓜分的四个,他顶多能控制六个县吧。”罗雷转着眼珠子,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想起卢兴邦控制并委任县长的是哪些地盘。 “六个县,其中还有不少是穷县,他哪来的赋税来和我们对台?不说和闽北王卢兴邦——他何德何能!就明年,如果中央也在编遣会议之后拖起他的军饷来,张贞估计就要跟咱们低头要钱了,你信不信?” “所以说,支持张贞,站在南京国民政府这一边,只是个幌子!”赵佳任这么一点拨,罗雷也眼前一亮。“他妈的,我们能知道张贞有多少能耐,有多大地盘,方声涛这老狐狸也知道呀!” “对,就算我们不修铁路,卢兴邦和我们也是有产业能够自给自足的势力,他张贞绝对耗不过我们两家,不论张贞自己,方声涛肯定也很清楚,这福建省很快就没有南京插足的地方了。他这还给张贞站台,也就只能图个老师袒护学生的好名声而已,其他什么都得不到。” “那这钱,是有必要给,还是没必要给?如果只是求利的话。” 赵佳任瞪了他一眼,断然道:“给,为什么不给?只是我觉得,这钱给海军的人也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拿去给同盟会的老狐狸抽大烟。” 马宁在银莲花号上闭目养神的同时,更新了的指示通过电报发送了过来。在只有他一人的安全屋里,他环顾四周之后掏出了手机,解开了电报上的半页乱码。 几分钟之后,一切都变得明晰了。只是漩涡中心的马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捏起那页电报纸撕成了纸条,顺手就丢进了安全屋里的小壁炉。 不久之后,他就带着得胜的姿态从杨树庄的宅邸里和他一齐走了出来。杨树庄打了几个海军系省政务委员会委员的电话,约他们和这位华南集团的法学专家一起共进晚餐,“顺便谈一谈铁路立法的相关事宜”。 菜过三味,在杯盏交相辉映的宴席上,马宁手握“圣旨”,对着看似喝得醉了的五位省政务委员把所谓“密约”和盘托出——无论今后福建铁路总公司的股份如何扩张或变化,包括杨树庄在内的在座五人共分百分之一的盈利分红。除此之外,另外百分之三的分红直接入福建省政府的省库。 而这部分分红款项从华南集团的持股份额里头出,款项定期转拨到在座五名的省委员的户头上,也能由华南集团以当前公司总价的百分之一总赎回,但这并非股权,也不能转让,更不能以此为理由参加福建省铁路总公司的股东大会,更不提得到路权了。 “要我猜呐,就是主掌军政的那位方委员方厅长,卡了你们一手——”对这个南京插进来的方声涛一直怀有不满的民政厅厅长郑宝菁当场看透了马宁的想法,就着酒劲也就直白地说了出来。“他也真是贪得无厌,肯定是直接朝你们讨路权,马先生,你说是不是这回事?” 早准备好被戳穿的马宁这会儿也笑着点了点头。 “要我说,我这个前涉外律师,怎么能在华侨后辈面前丢脸?这不像话嘛。”早些年任海军部军法司上尉科长,那时候就代表海军参加过国际法庭应诉的郑宝菁谈起往事来不免还是对此津津乐道,“这铁路立法是分内之事,我郑某不用分红也能亲力推行,只是” 他看了看旁边脸上总是蒙着阴霾的财政厅长陈培锟。此人在后世建国后也出任了省文史馆首任馆长的职位,这会儿却还在为福建省的财务大事伤脑筋。民国各省缺乏对基层的控制,都收不上税是普遍现象,可南京中央要求福建解送税款的请求依旧是令人无法拒绝 “嗯,倘若我也不要分红,能否将未来铁路总公司递交省库的款额提升至百分之五?”陈培锟难为情地搓了搓手,“我知道这有些难办,也从林菽庄、黄奕住等先生那知道华南集团经营亦不易” 搬出这一位印尼首富和前台湾首富之子,马宁也不好意思推辞。他端起酒杯打断陈培锟,当即眼神坚定地说道:“百分之五不难,省府之事也是我等之事。我这里就代董事会应允下来了。” 见马宁如此发话,和陈嘉庚同属南洋华商的陈楚楠和海军舰队司令陈季良也先后表态——最后两边在欢声笑语之间达成合约,由郑宝菁牵头负责推动福建省的铁路立法与相关事宜,华南集团则将每一年福建省铁路公司分红的百分之六解交省库,由财政厅长陈培锟和华南集团派出的专员一齐负责监督使用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铁路警察的建立 次日早上,同为福建省政务委员的宋渊源急冲冲地跳下马车,叩响了方声涛家门。看门人见得来人是宋渊源,也不客套,当即就请他进了门,到客厅里去候着。 这会儿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久,光线还没来得及照进方声涛的卧室,所以方声涛这会儿还没起床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他也就是带着些许怒气身着长袍走进了客厅——只是在他看到宋渊源的表情之后,任性的起床气顿时就不见了踪影。 “子靖(宋渊源的字)老弟,今日这么早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宋渊源也来不及对他表示大清早来打扰他的歉意,“昨天晚上,华南集团派来的人已经和杨树庄那边的人在宴席上谈妥了,是铁路立法的事情。” “绕过了我们呐,都是海军系的委员?”发觉自己被绕过架空的方声涛心里连连暗道不妙,“筹码呢?就算是海军系,也不可能真的清正廉明到不向华南要一个子罢?” “福建铁路总公司总股份百分之六的分红,全额解交省库,由华南集团和财政厅共同监督使用。”消息灵通的宋渊源直接就把底摊开了与方声涛看。“昨晚杨树庄已经草签了政令,准备今日就拟定电文,要各县推行配合” “真的是直接绕过了我们呐!”方声涛重重提起了手杖砸在客厅的方砖地上,“宴席上委员一定是委员会总额的绝对多数,所以表决一定同意,我们一定无法反驳,是不是?” “是。”同为同盟会会员的宋渊源点了点头,“然华南集团将我等排除在外,是不是明摆着要和南京那边分庭抗礼?须知这今后百分之六的省库缴交金,我们今后要调用,那也要过华南集团的首肯——这不和没有一样吗?” “子靖还在想钱的事情?”方声涛苦笑反问,“这钱不钱的事情,反正现在手握枪杆子的是我们,只要握紧了枪杆子,那什么钱没有?实话实说,昨天华南集团的马宁就来寻过我一回,我也希求他给些干股,私下底咱们几个把事情给落到实处了,自己分点红利,办点实务,不也很好?但人家就是要硬着腰杆子给那帮海军系的好处,不给咱们,你说问题在哪里?” 宋渊源消息再灵通,也就只能从省府里打听出点最新消息。方声涛刚刚坦白的实情,他完全是一无所知的。此时的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也只能跟着这位南京国民政府在闽政务最高代言人一起苦笑——他明知道的,方声涛嘴上说得这么好听,如果华南集团真和他谈成了,他肯定是要打定主意把好处全往肚子里塞,争取不落出一丁点儿声响来的。 或许是没看见宋渊源瞳孔里流过的几丝不满,又或许是看到了却当做没看见,方声涛继续推进道:“华南集团之前站卢兴邦的台,又是推进密切合作又是开设银行收走卢兴邦之前留下的烂摊子,大有将卢兴邦彻底推进省政府委员位子的架势,可却对他们旁边的张师长(张贞)不冷不热不闻不问。要说这是先来后到,是巧合吧,可现在华南依旧绕过咱们南京系,去和海军系勾肩搭背,你说这里头没有什么点政治意思?我不大信呐。” “何止这样!”宋渊源一摊手,“干之(张贞的字)前阵子不刚在他的老师,也就是你这里抱怨过吗?华南铲的那些个什么匪,其实都是他的旧部兵!只是百废待兴,这些民军疏于管教对华南不敬。处罚是应当有的,只是这连根铲除,未免也太过分了些罢?” “那过分不过分,也不是我们能够定夺的呀,洋人可都看着的呢。说起来这华南集团也都是洋人的产业,人家帮衬点说点话也不算什么。我就怕哪天这群黑眼睛黑头发的假洋鬼子不按规矩来,直接用他们祖辈的那一套来整咱们呐!”方声涛一手捏着手杖,一手盘到背后,闭上眼叹了口气。“子靖你也是,不要再暗中想些什么阻挠的办法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倘若咱们跟华南对着干,怕是没有好下场咯。” 不管“南京系”的委员们如何捶胸顿足,都已经为时已晚。就在方声涛与宋渊源在他的宅邸里共用早餐的同时,一纸电文已经从省府各与立法有关的要害部门往下递交。而华南集团这里也同时行动,舆论战场上上的国内各大报社对着福建省府的决定便是一番盛赞,“铁路立法首开文明之先”的报道满天飞,把省府愿意站华南集团台和不愿意站台的都一齐捧上了天——却再也没脸面“下来”,也没办法下这万仞高的台阶了。 毕竟无论是福建省府还是南京国民政府,眼下谁都拿不出钱来修条几百公里长的复线铁路。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吴悠早就把华南铁路的愿景整理出相当重量的资料,广泛散发给国内外各家报社期刊,让铁路的建设事实板上钉钉——此举当然也争取来不少原本没有单位聘用的建设人才,但最主要的依旧是让官面上的人物不敢为难筑路的华南集团,免得引火烧身,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郑宝菁手里已经拿到了马宁的草案,粗略研究之后也对马宁做出了答复:草案相当合理,不会做幅度较大的修改——毕竟这草案脱胎于后世的铁路法和铁路安全管理条例,同为法学专业出身的郑宝菁想找点纰漏当然也难。 得了省府的所谓“圣旨”,华南安全便着手组建起“铁路警察”队伍来——工作证挂在福建省铁路总公司还没放热的郑茂财某日上班刚把工作证放到了签到板上,忽然就瞅到了贴在墙上的通知,要他转往华南安全就职。 “巡道员只是非正式称呼,之前要碰到有人挖路基,小郑你不但手无寸铁,要动他们也犯法,要被抓上公堂对质的!”郑茂财所在的巡路队领导这会儿也是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回答着他的问题,“所以眼下咱们整个巡路队都要往华南安全移,不就是左手倒到右手的事情嘛?” “队长你的意思,是咱今后不手无寸铁了,也像护路工人那手里拿着个榔头?” “巡路队今后要变成两个单位。”巡路队的队长把一箱封起来的各式文件从办公桌下搬了出来,拍了拍手,“护路工人还在这个办公室里,隶属的单位也还是福建铁路总公司。咱们则滚蛋到华南安全去,上面会给咱们发铐子和警棍子,这就不是手无寸铁了罢?” “妈呀!”郑茂财差点原地跌一大跤,不过这一吓可就是把他给吓醒了。“铐子和警棍子?我的妈,这难不成真就是计划方案里头的那个‘铁路警察’?” “没错啊,”那文员队长把办公桌上上下下抽屉又一个个拉开盯了几眼,看看里头还没有遗漏的个人物品。“咱们一整个巡路队都要改组成铁路警察,今后可就和鼓浪屿租界上的巡捕、厦门岛上的警察平起平坐咯!” 根据马宁递交的草案,华南安全自行建设的铁路警察和北洋设置的“铁路巡警教练所”一样,有铁路线沿途路基、桥隧、车站范围内的逮捕执法权。而在和当地的治安部门协同之后,拥有的权力还能进一步扩大到人身和住宅搜查。扣押刑事犯罪证据 当然,华南安全铁路警察还没有敢飞扬跋扈到骑在各地警察、治安团等组织头上的地步——铁路警察最重要还是保护铁路运输安全的“进行时”,阻止突发案件的发生。 譬如某个农民因为对铁路占地怀恨在心,用某人的台钳栓在铁路轨道上,这样的行为在发生之后妥妥地会导致机车损坏,列车晚点停运,铁路线上其余的运输受阻,甚至是车辆严重损坏或出轨,在这之后再去抓获农民和他背后的反抗力量,也就只是亡羊补牢,对铁路及铁路声誉的损失早已形成并不可估量。 出事的乘客要让农民赔偿经济损失,就单纯一个延误费用,农民即使是把自己连同妻儿全都给卖了,那也赔不起,更何况破坏铁路线所导致的列车损伤与人员伤亡综合起来的财产损失数额往往相当庞大。例如一辆国内不能生产的蒸汽机车价格动辄数万银元出事了责任压下来,那是任谁都赔不起的。 台钳不能上路轨、炸弹不能从车站里堂而皇之地带到车厢里、火车上的乘客不能有拿着刀具锐器要挟人的机会,总概起来就是铁路警察的工作——而这工作决然说不上轻松。 “盯着咱们老板这条铁路的歹人,据说还真不少呐。”把抽屉的钥匙全都检查了一遍之后,郑茂财的文员头头这才放心地抱起纸箱,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上面审查过了你的家庭,认为你完全能够胜任这样的重任,可不要让我失望了啊。”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门面 经过了一周的速成培训之后,脸上又黑了一层的郑茂财走出了金门演习场,正式成为了一名铁路警察。 华南安全在高崎村外填海地的员工宿舍空地上要来了一间空的管理屋,改造成了铁路警察用的办公室。把办公室的窗板撑开就能看到外头的海堤工地和各色船只,真可谓是风景极好。 至于这办公室墙上黑白照片和名字所代表的那些一个个铁路警察,则依旧是居住在他们的原来住处。这是因为铁路线的出现,使得沿线的华南集团各单位员工都可以凭工作证坐上不要钱的通勤车往返于工作地点和住处,端的是十分的方便。 郑茂财就这样轮换着班,从晚班到日班都做,做了一整个星期,首次轮休之后便又回到了岗位。 小火车从调车场开进了华南集团宿舍区旁新设的站台,照例用一声长啸的汽笛声明了自己的到来——郑茂财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只崭新的机械表:分针和时针正在十二和六两个刻度之间摆出一条从上到下笔直的线,列车准点到达。 这每天早上第一班列车,清晨五点三十分完成夜班检修之后便从华南集团总站的调车场维修点里开出,六点之前就会从调车场抵达华南集团宿舍区附近的站台。与铁路运行有关的集团员工基本上都会选择这趟首班车,把自己的夜班同事替下来以便交接工作。 “好久不见呐,小郑!”机车驾驶室里的司机探出头来,环视了一番周围的景象之后便对着站台上笔直站着的郑茂财挥了挥手,“恭喜恭喜,晋升铁路巡警了?” “是啊,老师傅!”郑茂财也举起手来摇动致意,“姑且算是升职了吧!” 从巡道到铁路警察,郑茂财的工资水准提高了整整一级——当然,和他一样通过“政审”得以加入第一批铁路警察队伍的其他同事也都在工资未变的“试用期”,工作如果不及格也是要“打回原籍”的。 工作苦了,时薪却没变化——只不过郑茂财却对此不是很在意。他捏着统一配发的帆布包,车门一开就排着队进了车厢,找了个位子坐得挺直妥当。 因为他很喜欢现在的氛围。用通俗的话来说,这工作做得让他“有面子”。想那二三年前,他到厦门城里去寻生计,顺便找点研读“新学”之机会的时候,怎么能想到能有今天这般地位,又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 须知这开火车的老头儿从民国年前就开始做这营生——根据他酒后的自称,他是前清开设的什么铁路学堂的出身,后来胆子小,没做成革命党,也就没有跟着人去扛枪造反。旋即大清完了,五族共和的民国成了,但铁路上运行的时间表却再也没有原来那般稳定。明明是一条好端端的京汉线,一会儿因为部队过境要调乱车次运行图弄得铁路公司蚀本,一会儿又因为前线战事铁路炸毁需要维修而耽误运行,更有军阀撤退前因为要阻断对方用铁路调兵运粮,公然炸毁铁轨 司机老头儿也就跟着军阀混战的战局,在失业和再就业乃至于无业的无边苦海里轮回。而在乱世之中,颇有这样一批像他这样原本烧锅炉,转轱辘的工人在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之前就“改行”到有机器的工厂里去做机器工人,旋即就又被华南集团的高薪待遇挖角过来。而这位老司机也算是没想到,华南集团一下子就让他干回了老本行,重新坐到了蒸汽机车的操纵席上。 而这样的“读书人”就算活得很穷困潦倒,郑茂财也不能跟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哪里还敢想和有学问的他们平起平坐,见了面互相打招呼? 时间一到,站台上和郑茂财一样还在试用期的车站工作人员们便驱散了站台上还没来得及上车的职工,示意司机发车。这又是一声悠长的汽笛响,列车便整体地摇晃震动起来,带着一股往前冲的“劲儿”加速向前进。 座位上的郑茂财刚把大沿帽从头上稳稳地摘下来,准备放到腿上。但这列车一加速他顿时手晃了一下,大沿帽就掉到了车厢地板上。 他刚要弯腰下去捡,就感到一阵眩晕从喉咙底下冒了上来,直冲脑门。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乘坐通勤列车,但这轻微的晕车症状还是偶尔会跳出来给他那么一下“深刻的记忆”。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弯着腰努力地把帽子捏在手里,手也没有抬起来,就直接靠在座位上把双眼合闭,驱逐掉头脑里有点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阿郑!”听到有人唤他,郑茂财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把眼皮努力地撑开。模糊的视线让他只能看到一只手提着个药瓶冲他不停摇晃,虽然看不清人脸,但他还是把这药瓶接下,从里头倒出了一片就往嘴里塞。 “就说了,你自己也应当买一瓶药,早该买了!”他的同事陈胜灿先把熨得妥帖的制服挂在了郑茂财身旁的座位上,随后便大大咧咧地一屁股朝着椅面坐了下去。“这铁路警察晕铁路,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你先别管谁的大牙给老子笑掉了,”郑茂财恢复过来随即便有了力气和同事拌嘴,“陈仔你这大黑制服不穿在身上,待会领导还是哪个经理来了,岂不是明摆着找人训你?” “阿郑,你糊涂呐!我们这是上工,不是做工!”陈仔一脸不服,“上工时候要连制服的风纪扣都扣牢,这我是知道的。可这还不没上工吗?难不成你要在晚上和你老婆行房的时候也把风纪扣和皮带都给扎紧了?” “你”郑茂财讨了个没趣,脸都涨得通红,也就只好把药瓶丢到他怀里,权当回复。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嘈杂的车厢里,忽然便有一阵陌生的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陈仔赶忙起身一看,便发现坐在后座穿着休闲装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说着下半句。“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尽量保证一下对外的形象嘛。” “你是”陈仔迟疑了一下,惊讶的表情随即从脸上爆发出来。“你是您是那个年会上露过面的冷经理!” “不错,还认得我。”同坐第一班车准备前往视察的冷兴礼节性地笑了笑,“我姑且也算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了,只是一直没露面而已。今天权当见个面认识一下,今后我可要常去你们办公室指导工作的。” 见二人都捏着那座位的靠背目瞪口呆说不出话,冷兴便摆好了阵势乘胜追击。“你是陈胜灿,他是郑茂财,我说得没错吧?” “没没错。”陈胜灿和郑茂财齐声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华南集团有个姓冷的洋书生,虽然满腹经纶和其他的董事一样能办事,但左派却相当屠夫——无论是禁毒还是剿匪都心狠手辣事情做绝,这倒早就是职工之间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年会上这位董事会成员兼禁毒办公室主任也曾露过面,但今天要两位基层员工亲自面对面见着这冷面书生,陈胜灿和郑茂财冷汗还是流得满背都是,把贴身的衬衫给打得湿透。 “不要觉得奇怪,你们可一直都在我的观察范围之内。”冷兴笑着把手里的名册翻过面来展示给这两个基层员工看,“你们看看,这上面的描述和记载可都没有问题吧?” 事实上在第一批参训的铁路警察备选人员中,冷兴亲自操刀最终淘汰了总数的将近四成,最后还是将这些人员打回原籍使用。而在此时他手里头握着的本子,就是综合了他和武然两个人带来教官以及部分学员“卧底”等人的汇报而总结成的。 “不看,不看,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陈胜灿赶忙用手把自己的眼睛遮上,遮到一半却发觉郑茂财还傻愣愣地遮着眼睛,便就又用闲着的右手把他的眼睛也遮了起来。 冷兴这才把牛皮册子放回了腿上,满意地说道:“嗯,起码条条章章还是记得住的。其实你俩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能够上岗就已经是我对你们的认可了。坐回原位如何?这样站着我不抬起头显得不尊重你们,抬起头说话脖子又显得累。” 话虽然是这么说,冷兴也是这么想,但二人怎么敢让冷兴抬起脖子来仰视他们?当他们诚惶诚恐地坐下之后,冷兴这才诚恳地说道: “这不在岗位上的时候,的确是穿裤衩背心都不碍事的,更何况这么热的天,连我都拖着一双牛皮凉鞋。” 二人点点头——他们也能够理解,虽然能蹬上贵重的大皮鞋,但是这么热的天不免捂汗,上一天班下来就把白袜子弄得风味十足。 “但是,这列车上千万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冷兴指着这车厢里嘈杂的各单位乘客,“他们可以是工人大老粗,五大三粗有力量粗俗点没什么,你们可是华南集团的保护盾呢。保护盾保护在哪里?当然是门面嘛!”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一样的情况 换言之,铁路警察是华南集团今后对外向外部世界和民众展示形象的重要窗口,其性质与列车前面蒸汽机车和煤水车里挥洒汗水的司机和锅炉工人完全不同——后者完全没必要暴露于公众视线之下,而且公众看到热雾弥漫中的锅炉房里工人只穿着一条裤衩,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和不满。 但是如果乘客们见着未在上班时间的铁路警察着制服在列车车厢里解开风纪扣、把衣服拉高露出肚皮乘凉,那就算铁路警察靠威权撑起来的执法权还在,但在民众眼中的公信力倒也荡然无存——换句话说,不是严于律己,怎么去执他人的法? 当然华南和后世的警察可以用“不在上班时间”做理由抵赖,但这制服眼下就穿在他们的身上,这些可怜蛋依旧是百口莫辩——无论事实是不是如此。 这样的所谓“态度问题”在后世早已坏过无数的大事,带来过无数冲突和教训。所以即将执掌华南集团内执法力量的冷兴,至少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时空属于穿越者的强力部门不至于那么快地堕落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回事。”前来视察调研的冷兴捏着从后世拿来的大棒敲打着二人,“铁路警察的未来可是全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呐。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业,这事情你们自己回头好好想想吧。” 自己的事业!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郑茂财激动地整了整衣领和衣袖。冷经理是话说得凶狠,但冷经理说得也对啊——他郑茂财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做的是自己的工作,这才叫激动人心! 冷兴对二人训完话,便就独自一人离开了座位,到车上的其他地方晃悠去了。这华南工程是以能做到的最高标准铺设铁路,但这铁轨和列车依旧是比不上后世的高速客运铁路与无缝铁轨。 车头蒸汽机产生的振动让车厢里的乘客也跟着车厢一起左摇右摆,铁轨和铁轨之间拉开的缝隙更是几秒就让车厢上下轻微抖动一回,所以适应了高铁动车的冷兴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乘坐本位面的火车,但也还是只能三步一小扶,五步一大停,在车厢里没法迈开脚步。 比起寥寥无几的几个铁路警察,车厢里更多的是赶赴到各车站上早班的各单位工人。除却华南在通勤明确规定不准在车上进食、饮酒等限制之外,这些工人摆出的姿态要比正襟危坐的铁路工人宽松得多 他们或工友之间彼此高声说笑,或一言不发扒着窗框,看着铁路线外的风景。甚至还有好几个人捧着本集美师范与华际教育联合出版的启蒙识字课本反复大声朗读。 这都不是冷兴管得着的事情,当然他也不想管:华南集团的工人这么有活力,他高兴都来不及,这也理所当然就是他想看到的场景。 在几个主要站点都稍做停靠,列车最后在六点五十分前抵达了高崎工段调车场。而到了终点站,冷兴倒没急着到高崎工段的铁路警察办公室去视察,接过秘书替他拿了一路的慰问品箱,冷兴便也笔直地往工人宿舍区角落里一间稍漂亮又大点的房子走去。 “庄工,外面有人找!是冷经理!” 绘图室内,趴在大绘图桌前握着个铅笔的庄斯文听得楼下有人唤他,这就把铅笔丢回到笔筒里,捏了捏发酸的脖子倒弓着腰就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梯。 这间“带卧室的制图室”不仅是他眼下的工作室,也是他在工地的落脚住处。眼下高崎海堤的建设速度已经提到了最"gao chao",庄斯文执掌的华南建设除却前埔工地依旧保有原来人手在工地进行厂房内外装施工之外,之前负责金门岛重建和华鸽新厂区建设的工程队也先后在这几个月内完成了原有工作,把队伍尽数拉到了高崎——这还不包括从厦门岛和集美那边新招募的三千民工。 “吃住都在这,实在是辛苦你了!”冷兴进了屋倒也没和庄斯文握手和拥抱,而是把怀里捧得稳当,又包得严严实实的箱子放到了屋内桌上。“这是罗雷让我给拿来的‘慰问品’。你拿好,可别弄坏了。” 这会儿原本安排给庄斯文的华南安全警卫员已经屏退出门。庄斯文当即露出个欣喜的神色来,当着冷兴的面启封了那只木箱——那里头除却两件用于外层包装的换洗衣裤之外,就只是用不合时代的气泡纸包着台不合时代的轻薄笔记本电脑。 “罗雷说该装的计算软件和工程软件都给你检查过一次了,保证能开,能不能转不知道,反正也没多贵,你要是真没时间回去自己弄就再给他打电话。”冷兴倚在墙上,就看着庄斯文对屏幕上流光溢彩的图案数字流口水的样子直想笑。 “哎呀,你是不知道没有这些个仿真工程,真按那群老学究老工程师的计算是多麻烦!”庄斯文使用了一下轻薄笔记本电脑,就将它收回了木箱里,把冷兴也请上了二楼。“你看看这绘图室里的图纸,都快把我闪转腾挪的空间给弄没了!” 后世的工程施工方有了计算机绘图,从体积、用料量重量,承力余量到大致预算之类的数字都能在图纸和参数拟定之后通过计算机“一键生成”,程序的制作者早就把算法和复杂的公式都加到了绘图软件之中,工程师没必要去学习如何计算这些繁杂的数字,顶多就是会按按计算器,计算尺计算盘之类的机器更是连听都没听过。 但在这个时代,一切复杂如大桥海堤之类的“百年大计”,都只能从一根计算尺,一枝铅笔,一张白纸开始,工程师非但要掌握什么后世同行必学的受力分析,还得会一手精妙的尺规作图与精确的手算功夫,这才能把设想图上的素描变成横贯于海峡之间的现实。 “原计划不是没这么多?”冷兴看着用档案袋和写上大字的纸箱分门别类装得满屋子都是的各类文件和图纸,“难怪你要神器,这还真是不无道理。” “这电灯公司要拉线,自来水公司要预留牵供水管的承重量和空间,所以这工程细节是一改再改,而且这海底有些地方的情况,当年也没记载。”庄斯文叹了口气,“就好比说西球岛和高崎之间的淤泥段吧,后世的施工办法是直接用工时人力往里堆,抽不出淤泥建海堤地基就让石块抛填在软泥里,让淤泥往两侧扩展,最终石块包覆在其中形成地基。到我们这里海堤更大更宽,总重量和未来交通流量也更大,这法子就算想用也行不通了。” 穿越者们打从一开始就给这海堤设了相当高的标准,双线铁路和双车道公路都是满足重载列车与大量大型货车的需求,但这无形中也就给工程带来了不同于后世“同款”的难度。 “咱们不也有挖泥船么?”冷兴看了看玻璃窗外正在拖着黑烟运转的小挖泥轮船,回忆起了华南建设开往美国的大订单,里头正有带着泵和挖臂的挖泥船,那图画和眼前窗外的那一艘并无二致。 “问题就出在这里,所以施工量就上去了。”庄斯文把某张手边的工程进度表摊开,“你也看见了吧?这海底的烂泥给全部抽干净,在海底岩石层和土层里炸开个沟渠,我们的混凝土沉箱才能下去,不然这海堤是会歪垮的。” “听上去是很麻烦。”冷兴瞥了一眼排得密密麻麻的挖泥工作日程表。 “是很麻烦,但不是最麻烦!”庄斯文手边又变出另一张带着地图格的图表,“你以为这海泥就能好好让我们抽?你错咯海泥抽到一半,海底的石头倒全显露出来了,不平整的地方是没有办法安放沉箱的我现在还得在白天安排海军调来的潜水员下去标记岩石和进行爆破” 但凡工程牵扯到海,难免就往往要提升不少难度。冷兴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穿越者必须得钉在工作现场,吃住都不离开这里一钉就是一两个月——他要是离了这里工程倒也能再摆,只是这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不过也好,这电脑送来了,有些数据和计算我自己能偷偷做,对外就说是我发动了华南本部的力量吧。那帮工程师和大学生只要全力画图和指导建设,这工程还是有希望能够赶上预期工期的哇。”庄斯文伸了伸懒腰,“前几年刚参加工作,没日没夜在电脑桌前画图的时候,都说这么干迟早要猝死。可到了这,亲眼得见工地里那批年轻人怎么对着油灯打算盘我才明白,这没了绘图鼠标握在手里,亲自用笔去画,用手去算,那才真的要猝死呐。” 与庄斯文的暂住处相距不远,就是高崎海堤工程现场的“计量处”。而当二人推开木门的时候,里头果然有不少年轻人直接光着膀子,但黑着个眼圈推动面前的算盘算珠。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事必躬亲 “真是个占地面积不小的‘计算中心’!”冷兴听着那连绵不断的敲珠声与报数声,不由得苦笑了两下。 “每日铁路送来的材料、已经在工程使用的材料、原材料的剩余库存、工人普通轮班与加班的工时总数、消耗的机械耗材与燃料,还有其他的数据都是要一一记录并登记在案,并且要加以统计的。因为数据的量和种类都很繁多,所以规模不能小啊。” 庄斯文也跟着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倘若不对钢筋、水泥等耗材的消耗量做出统计,那么预测这些建材何时会消耗完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仓库和堆场的容量有限,从码头到工地的铁路运力也有限,倘若要不让“人等设备”的事情发生来拖延工期,或是“设备等人”来浪费堆场、铁路的容量与运力,那么这些工作也就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其中不少要求还是冷兴提的。一车一百斤的灰从仓库里提出来,工人就能把它全部都用在工地里?在多路并进显得相当嘈杂的工地里,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直接得到答案的。 只不过提的人是谁,用在了哪一个工程队的项目里,那都是有据可查的。仓储管理和前线施工的单据一式两份,首当其冲就堵死了仓库管理与看守监守自盗的路子。 当然,工人提着一小桶洋灰去给宿舍开裂的石砖补缝之类的事情也常有。不影响工程进度的话,在数据统计折线上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端倪——相当于就是监管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谁要把这一百斤的洋灰偷个几分之一,用在给哪个老乡哪个家庭的房屋上,那这就是彻彻底底的“职务犯罪”了。而自高崎海堤动工以来,因为贪墨集团公物而被辞退的工人早就超越了两位数,进入稳定阶段之后差不多一两周就会有一个。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是还没正式加入华南集团的“临时民工”。而待到东窗事发,他们在华南安全冷兴手下的前土匪们面前“受审”的时候,这些蛀虫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依旧能“泰然处之”、甚至是“理直气壮”地面对质问—— “你们华南集团这么富,接济一下我们穷人又怎么了?不就是剪了几米铁线扎篱笆吗?这铁线便宜,不碍事的啊!” “铁路少几根枕木怎么了?你们晚上睡的那个竹席子,没有一根竹条,还不是照睡不误?” 愚昧无知的民工和极少数的正式工人们理所当然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了各种各样的代价——眼下厦门岛上的海军警察局方面俨然已经和华南集团“业务熟络”,只要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大案,赵佳任一个电话过去就能把人保出来;换言之,他的一个电话也能让某个偷电话线薄皮扎篱笆,或是偷几根枕木去做窗框的工人进去体验“社会的险恶”。 而拥有了“铁路警察”之后,华南安全便名正言顺地同时掌握了民事案件的执法权。剿匪是一回事,之前的华南安全若把蟊贼私自羁押,那么一旦有人把事情往上捅,那么名份上华南集团和穿越者绝对站不住脚,不但就是现成的“僭越”,甚至要被人扣上个“拥兵自重”的帽子,加以批判 “啊,提前发现职务犯罪的苗头嘛。”冷兴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摸着后脑勺,“这的确是我安排的,没你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啊。” 嘈杂的计量处里此时有二三十人在伏案工作,面前不约而同地全都摆着个算盘,铅笔在不用时就架在这些年轻人们的耳朵上,稍微灵巧些的还一面上下敲击算盘,一面用手指把铅笔头在手里开了花一般玩得上下翻飞 而在这房间里原本还有一个唯一不是伏案工作的“主管”。庄斯文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很不巧就蹲在墙角垃圾桶边上,用小刀削开数枝全新的铅笔。 盛夏的天热,无论打算盘亦或是削铅笔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主管拭去额前头发稍即将要往下滴落的汗水,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两位大人物前来视察。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到来,那干脆当做没来过吧。庄斯文对着冷兴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便将门像来时那般虚掩,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计量处。 和庄斯文一样,在计量处工作的年轻学生也是吃住在这工地里。之前工地里尚未大范围通电的时候,人数稀少的计量处实行了白天一班到底的作息时间。而现在夜里有了明亮的白炽灯,计量处的职员们便和庄斯文商量,把上班时间改成了三班倒——晚上休息的那两班甚至还可以蹭一蹭白炽灯的灯光,抓紧时间读书进修。 二人从计量处走出来,便是早已无法发觉整个工地都笼罩在这跨越了时代的气氛之中。每个工程队的宿舍区墙上都不免划着各队长自行买来油漆涂抹的大字标语,和后世遍布各地的“安全生产”标语如出一辙但又不大一样——这是各工程队队长自己写来提醒下属的,所以其中还有“球大可一日不打,(夜)校不可一日不上”之类的劝学标语,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的味道。 “这是我定下来的规矩。”庄斯文不好意思地指着墙上写得歪歪扭扭的红字,“工人认字通过脱盲认定考试之后工资加级,而带着他们干活的工程队队长工资也要加级,甚至还有可能提拔——现在集美海堤那边的三个副指挥里头,有一个就是我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看起来还挺有效,有效到队长自己刷标语来让他们天天看。”冷兴伸出手去摸了摸石灰墙面的红漆字,“你说的底层,应该是华南建设最早的那一批人吧?” “是啊,在他们眼里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打算是这样,如果这次海堤建设不出大问题顺利完工,我就把我手下一批人送到各大学里进修,也就包括集美工段的那个副总指挥。不然总是靠挖,迟早有一天真的是要面临扩张瓶颈的。” 不论现在自己身处的地位高低,旁观者都能看清楚这些人现在的辉煌,以及他们原本的底层身份和耀眼的晋升道路。 民国身为一个畸形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标志之一,便是没有一个能够向上爬的梯子能够给底层的黎民百姓。饿倒是因为不努力活下去而做饿倒么?绝大多数的饿倒倘若是真的是因为不努力,那他们早就死在娘胎里,或因为奶水不足浮肿而死了! 稍微好点的佃农,一场大病就能让他们被地主扫地出门上吊跳河;自耕农生一场大病也得破产卖地,自此之后也成了生不起病的佃户;厦门港避风坞里吃住全靠海的渔民生一场大病也能要了他们的容身之地在这样暗无天日一般压抑的世界里,有谁还敢提什么上升阶梯?活着就已经要求爷爷告奶奶,逢年过节烧香拜佛啦。 所以华南集团各公司的雇员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都得是得知有这么一个“工资激励”之后才肯拿起书本学识字——他们满脑子里都是想着多拿工资,好赶紧娶老婆置家业,甚至还有人想着回乡当地主,哪里会有这个钱去读书呢?大清已经完了,科举正道也没有了,连教“旧学”的老师都快饿死,哪里还会有人去读什么书?寻不痛快? “华南安全眼下也是这个情况,”冷兴搓了搓手,“除却武教头之外,有过正规军事学校完整教育经验的一个都没有。没有与本位面军事人才的交流和探讨,我们连是不是做错了都不知道,更别提改。我最近就和他在考虑要不要送几个可靠的人出去学习现代军事的事情。” 庄斯文转过头来认真地给了他一个建议,“宜早不宜迟,你们军队的事情我是不懂,但迟了肯定是要影响扩张速度的。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忠诚并且能力上合格的干部。总不能事必躬亲,我们把啥事都包办了罢?但放任手下办事情,就总不能百分之一百地遂了我们的愿望,毕竟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听从我们号令的npc。”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远处传来。庄斯文再转过身去一看,便是他自己手下的办事员一路小跑过来,喘着粗气朝他请示道: “庄经理,华鸽厂那边刚刚打来电话,说是今天汽水机器出现故障维修,所以咱们的汽水恐怕供应不上,眼下库存也不够了,要怎么办?” “你看,说什么来什么。”庄斯文苦笑道,“这就是协调问题,你信不信我给吴老鸽打电话,让他们从经销商那里往回调货,这事情立马解决?吴老鸽一准管不了这么细,所以人家一个小办事员就能卡得咱们浪费时间啊!” “我信。”冷兴回答得相当敷衍,此时的他已经若有所思,思维都发散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做局 诚然,现在主抓本部建设的吴悠也好,曾智璋也罢,从来没想过去故意卡华南建设的脖子,让至关重要的盐汽水供应陷入停滞——同一个时间段里,他和其他的穿越者一样,只能牢抓同一样具体的工作,其余的也就只能给点或抽象或细致的指示,来间接遥控名下事业的运行。 所以,希望汽水工厂尽可能扩大影响力范围的指示,便就在不经意之间悄然发酵膨胀,挡住了华南建设这边调取盐汽水的路子。 毕竟华鸽汽水厂具体负责汽水运销的职员不是穿越者,也没有穿越者那么高的眼界,所以吴悠先前做出的“希望保证高崎海堤工地的饮料供应”之指示和现在的指示在优先度问题上究竟哪个比较高,做出判断错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之前穿越者们的摊子还很小,所以小到员工的生活起居问题都能事必躬亲,也起码能够贯彻穿越者们从后世带来的行事原则,但眼下华南集团俨然已经是东南地区规模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信息自顶层传达至下层时不仅要跨越个人文化水平和认知水平的差异,还要经过好多张嘴好多个脑袋的迭代传达,常常是一条消息自上而下经过几个人就变了些模样。 “庄总工,指挥部和住处不是有分机吗?怎么您亲自到这里来了?” 不免有些歪斜的几根木杆,架着同样歪歪扭扭的十几根黑色电线,木杆后的屋子便是高崎工地的电话总机所在地。在砖房里面忙活地用线钳制作插头的电话工人见着是庄斯文总工程师亲自拜访,半惊吓半尊敬地赶忙直起身子来。 “没有故障,没有故障,你放心,我只是顺路过来,就不麻烦接线员了。”庄斯文赶忙摆摆手,示意对方忙他自己的,不用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打招呼。“啊,说是不麻烦接线员,可还是要小小麻烦一下。帮我接一下华鸽厂总机,谢谢。” 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的学徒工被庄斯文亲自下指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手抖了两下才把电话线的插口弄对了位置,而他伸出去递给庄斯文的话筒也是发着抖的,生怕这位在工地“万人之上”的总工程师发出什么不满意他的声音来。 只是庄斯文从未在意过这毛头小子的动作,他接过话筒便直接斩钉截铁道:“我是庄斯文,请接华鸽厂经理办公室。” 简单的交涉几句话就结束了。吴悠当然也是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他的下属优先保证了供应商的货源。在电话里他当即就立下了军令状,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保证华南建设的电解质饮料供应。 “果不其然,又是因为下面自作主张了。”庄斯文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吴老鸽说了,下午就把汽水送过来,虽然晚了点,也倒是不碍事。” 当然,没有汽水,庄斯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华南建设在高崎还是备足了凉茶和食用盐的,关键时刻要泡点凉茶和盐水来应急,那也能凑合着过。 “只不过这次不碍事,要还有下次呢?我关心的可不是今天咱们要不要调盐水凉茶给工人们凑合,我在乎的是集团旗下各公司的沟通问题,这明显已经是个迫在眉睫的长期症结了。” “冷大少啊。”说到这里,庄斯文便想起了某些重要的事情,“那位新来的那兄弟,对,就是叫马宁的,我记得他声称过要建设一个完备的公文体系?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系?” 冷兴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下的华南集团从一个孤立但全方面发展的公司已经逐渐变成真正的集团,由多个专一发展的公司构成的集团比起前者的差异若要形象说的话,那就是自单细胞生物进化成了多细胞生物,就算是再简单的多细胞生物,那也已经和原来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他的确是说要建立一个能在集团的高度,沟通各分公司的公文架构。但具体的方案罗雷都还没看过,他也和我一样在四处游历考察。说不定今天他也是到这里来看看华南建设的情况,只是我不清楚而已。” 到了这里,庄斯文即将带着一群上班的工程师亲自到海堤工作现场去坐镇指挥,冷兴则是要到铁路警察的根据地和工作场所去视察,两人便是就此别过。 冷兴找寻到了“铁路警察办公室”,并进去开始一天的视察的同时,马宁也就正被一个列车员搀扶着,有些步子不稳地从车厢的台阶上一步一顿地往下走。 列车员把他安稳地放到高崎总站的候车位上,又把他随身带着的杯子递给这位面色不太好的集团董事嘴边,待到他喝了几口水,缓过神来才关切地问道:“您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马宁擦了擦嘴角漏出来的水滴,“刚刚这一下真是把我弄得够呛,怎么好端端的火车在道上开着,你说忽然就紧急停车了呢?” 说实话这列车员也不知道刚刚这班正常的客货混运车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借着巡视的机会到了车头附近转了一圈,才发现车头的几位伙计脸色都相当难看——而且不仅如此,停车的地点还在平交道口附近,而平交道口附近的群众们的脸色也一样是相当难看 “这紧急停车,是相当少有的事情呐,多半是前面发生了什么故障,或者是铁轨上有什么毛病。”这列车员竭力回想起之前的案例和上岗教育里的内容,勉强地给出了可能的理由。“着实让您费心了,这晃荡颠簸,您之前没有经历过吧?” 马宁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其实这还好了,前段时间我从马尾乘坐银莲花号回厦门,途中遭遇了风暴,那才是要了老命呐” 那次和省府谈妥归来,马宁便直接被送回了虫洞的另外一边静养。而那场近海风暴令银莲花号受损颇为严重,转到了太古在香港的造船厂进行维修,华南农业下属的远洋渔业活动也被迫暂停,以至于穿越者们重新把之前搁置的第二艘渔业处理船购置方案推上台面 说罢他便捏起公文包重新站起来,提整了一番领结以示意自己已经恢复稳妥。“多谢列车员帮助,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 马宁这次就是前来考察华南建设的组织构造,确切地说就是为了“规范集团旗下各公司体系”和建设信息渠道而来的。半个小时前发生在铁路线高崎工段的那场意外,他现在自然也还无从知晓——他在那时就差点在车厢里吐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有精力去下车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罪魁祸首眼下就摆在冷兴面前,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审讯室里的椅子上——而椅子脚又是深深地打在地板里,让人犯根本无从动弹,竭尽全力也不能从这难堪的境地里移动哪怕分毫。 “这家伙是犯了什么罪过,让火车都临时停车了呐?我这听说你们早上抓了个人,正在审,所以我就进来看看了。” 冷兴从视察刚开始,便隐隐约约从办公室里各人的交谈里知道了有辆列车因为人为事故被截停,直到人犯开始审讯他才提出要进去参观一番——照理说除却审讯人员之外他人不得介入,但对于冷兴来说这个要求是谁都不敢提的,因此冷兴也就顺利地进了审讯室,没碰到半点阻拦。 “您来得正好,冷长官。”戴上了警帽的陈胜灿对他先一敬礼,“这家伙在平交道口逮准了时机就要往轨道上躺,这幸亏我们驻道口的同志手脚麻利,抓着这家伙的腿就把他拽下来了,不然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卧轨?”冷兴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五短三粗,农夫模样的汉子。“他为何要寻短见,又为什么一定要来卧我们的轨?” “他怎么都不肯说。”陈胜灿手握警棍,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事情蹊跷,这高崎村不缺能跳海的地方,上吊也还能留个全尸,为啥一定要来车轮下寻短见?” 冷兴哼的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了点恶气。“不肯说,又偏要在平交道口众目睽睽下寻短见,让车头见红,乡民惊诧,那绝对是背后有人指使!” 他一字一顿地把这句话说完,便又狠狠地瞪了这男子一眼。不出他所料,那双本来像死咸鱼一样了无波澜的眼睛忽然就透出了点惊恐的神色。 “对了,那郑茂财呢?” “他说他是高崎村人,这家伙似乎也是高崎村人,这件事他得‘避嫌’,所以就换了我在审问。” “去去去,熟悉情况就得避嫌?”冷兴大手一挥,“你去把他找来,就跟他这么说,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这家伙的亲朋好友出现在这审讯室里,手续现在就办,等着寻到人就填姓名!我倒要看哪个人的胆儿敢这么肥,敢把局给做到老子的头顶上来!”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献祭 顶头上司的命令既已指名道姓,郑茂财就也怠慢不得。他当即带上几个同事,又有华南安全缉毒办公室的持枪干员陪同,直接杀到了熟悉的高崎村内。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个到车轮下寻短见的黑粗汉子是谁,可他郑茂财是知根知底的。这汉子真名他不知道,平日里大家都唤他黑海龙(海鳗鱼之意)。久而久之这诨号也就替代了真名,码头渡口上就连来往过渡的常客都这么叫这位郑家的工人。 没错,这黑海龙就是他二叔郑金溢家的工人。郑茂财打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同村的熟人,所以他选择了回避——打从心底里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大叔二叔站在华南集团的对立面,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 亲族毕竟是亲族,但命令也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容不得他和冷兴讨价还价——纵使他一人能抗争,那结果又能如何?黑海龙卧轨未遂危害铁路运输秩序安全是不争的事实,郑茂财有再大的本事,难不成能把这个事实给吞到肚子里? 只要做不到这一点,郑茂财就只能在枪杆子和笔杆子的双重监督下,遵照命令完成任务。 “是这里吗?”随行缉毒干员指着一扇朱红油面大门,把郑茂财从往复纠结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他急忙点头道:“是的,就是这里。” “敲三次门。”缉毒干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拿捏动手的力道。“三次不应之后破门,老规矩。” “准许。”这方面完全是新手一个的郑茂财哪里能挑出老前辈的不对,尽管名义上是领导对方工作却也只能点头称是。“开始吧。” 三次带着声明的敲门果然得不到任何答复。但缉毒干员叶清迅并没有迅速用手中的枪托和靴子采取破门行动。 在郑茂财疑惑的目光中,叶清迅自背包捏出了一个长相奇怪的木杯。他将杯口靠在木门,耳朵贴在杯底,一下子就把院落内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真不会出事?”屋内一个细小的女声隔着木门都能透出惊慌失措,“人家有人有枪” “妇人之仁!”另一个压低了的男声则全是虎死架不倒的故作镇定,“这世道还要讲王法呢,他华南集团只是经商,怎么敢” 叶清迅差点没笑出声。他把杯子迅速收了回去,挥手道: “跟紧我。” 经过训练的一脚在靴子的配合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即使是三道门闩的木门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以至于原本就被白蚁锈蚀了的门合页接缝立刻断裂,整扇门就硬直直地倒在了院内,在地上砸出了半堵墙高的尘土。 “现福建铁路警察传唤‘黑海龙’的雇主,郑金溢到局审问。”郑茂财迟疑了几秒钟,但还是硬着头皮照本宣科念出了台词。“相关人士不得阻碍传唤,否则依法法办” “你,你这小子,是要干什么!”见是自己的侄儿“扯着虎皮当大旗”,而且是扯着大旗来抓自己这个叔叔,郑金溢不免在大惊失色之余指着郑茂财破口大骂,“家族血亲,宗法天理难道就不如华南集团给你的这身狗皮?真是财迷心窍了!” 郑茂财一下褪去了铁路警察的外壳,以此来接下郑金溢的亲族伦理攻击,“只是传唤叔叔您过去而已。叔叔何必这么紧张?又不应门,又是对我大吼大叫,跟我走一趟到局子里,是黑是白一查便知。” 可郑金溢早已没有了理智,只是瘫在椅子上,僵硬地对着郑茂财骂骂咧咧个不停。郑茂财也是没奈何,挥挥手对同事和“下属”说道: “带走。” 几个缉毒干员和铁路警察一拥而上,手握手铐和绳索要把这嫌疑人抓上三轮车。而就在此时,从院落的侧厢房里冲出来几个手握工具农具和短刀的工人家丁,形势一触即发。 要问冷兴对叶清迅这个前屠夫的最深刻影响是什么,那就是叶清迅将冷兴的坏笑功夫学了个成,至此也开始常常拿出来用,一会儿恶心队友,一会儿恶心对手——不管效果如何,他倒是一直乐此不疲。而就在此时,他也一边坏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锃亮的驳壳枪,朝天拉了下保险杆——以示意自己手里的盒子炮并非是做做样子,而是里头确实有子弹的杀器。 这些刁民和种植罂粟的毒农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把枪口发黑,镜面发亮的盒子炮,更怕枪口直勾勾地对着他们。这道理是冷兴亲口传授之余又亲自演示过给他们看的,叶清迅自然也铭记于心,并时时刻刻准备着用武力威慑践行他所代表的正义。 果不其然,手里最多只有钉耙锄头,房屋里藏着的最好武器也就是土枪土炮的郑家家丁们看到这驳壳枪,也就知趣地都让出一条道路,收起敌对性十足的表情并赔上笑脸。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十手难敌机关枪。这些工人家丁们比起自己的饭碗,还是更珍惜自己小命的。所见此景,叶清迅也满意地将驳壳枪的保险杆合上,一挥手示意收队。 之所以冷兴要直截了当地要求铁路警察们把郑金溢抓到手,原因也很简单——既然黑海龙已经事实上卧轨,那么他便是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用寻常的审讯方法是很难从他嘴巴里撬出什么秘密来的。 但若是用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手段,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人家到底只是求个死,从传统的逻辑里看是毫无问题的——只有在日本这种道歉“添麻烦”成风的扭曲社会里。大家才会去异口同声地指责某个人卧轨是不正确的行为,是“给社会添麻烦”。而这里则就秉承个“死人事大”的原则,铁路的经营者到头来也就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而郑金溢就算全然与黑海龙的行为无关,至少也是知情人——或是真正主谋眼中的所谓知情人。控制住了这位关键人物,进可以直接审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退也能间接地从郑家施加压力,把这希望铁路不再运行,甚至是海堤工程停滞的主谋逼上水面。 “看看,土鳗啊。“陈胜灿再出现在审讯室门口的时候,手边已经多了一个黑海龙熟悉的人影。”这是你家主子。我们知道你受苦不是事,不怕死更不怕苦,怎么都不肯说。真是难为我们了,还请你家主子过来喝喝茶,你这可要勇于承担责任呐。” “你们简直是丧尽天良!”黑海龙瞪圆了眼睛,眼白几乎要从被太阳晒得乌黑的眼眶里崩裂出来,“这只是我要寻死,哪里和金溢大哥有关系?你们不要狗仗人势,欺人太甚了!” 黑海龙自己当然是觉得在主子面前为对方洗清嫌疑,立了一桩大功——对方一定会感激涕零,为他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抚养下去,也帮自己把赌债还清,不至于让赌债掉到自己的儿子头上。但他怎能跳出自己的逻辑误区,发觉自己是将郑金溢卖了个惨淡价钱呢?就连不能说话的郑金溢这会儿也在心里不停地暗骂:这黑不拉几的莽汉只知道直来直去地说话,迟早是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郑金溢是也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没死在铁轨上,而且还落到了华南集团的手里严加看管,就等着他供出自己这个主谋来。说起来自己也是脑门一热就同意了这桩买卖 先前早有“高人”托北上进香返程的香客告诉他,华南的事业要出血光,“高人”才有办法做法来让华南集团这帮洋鬼子吃一大瘪。 这血光的意思他也能听得明白,无非就是要让华南建设和铁路总公司的地盘上闹出点人命,顶好是“火车碾死村民”、“海堤工地淹死个工人”、“工人掉到了水泥池里”之类的惊悚题材。而这位身居外地的高人则有办法把上面的血光给收集起来,给华南集团上眼药。 这是郑金壮的分析,而这距离真相也差得不是很远——可一码归一码,不管真相如何,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华南建设的工地就愣是没有出过哪怕一起安全事故,就连跨越铁路的行为也被约束并纳入管理,火车轧死过道村民的可能性都也微乎其微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苍蝇不叮无缝蛋。华南集团自己稳如泰山,外面的宵小之辈还真没半点办法。这海堤建设起来之后,尽管郑金溢和郑金壮一万个不愿意,依旧还是得让华南集团拿着警备司令部许下来的批文征走了码头渡口,用于海堤建设期间的物流运输——当然,郑家工人也就因此失去了工作,成了暂时由两兄弟养着,保了个饿不死的家丁食客。 可阴差阳错之中,郑金溢的工人黑海龙就在失业之后又欠下了一笔赌债,把多年的家当都输了个精光。眼见不能翻身,又不能让赌债波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这个单身父亲也就铤而走险,决定来一回“置于死地而后生”,以图“忠义两全”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波未平 “你有什么亲属?” “”陈胜灿的提问得不到回答,自知刚刚失言了的黑海龙便三缄其口,什么问题都不回答,把自己当成木头人。 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个垂头丧气的陈胜灿。他的首次审问以失败告终,这虽然说来倒也不奇怪,但是未免会让人有些沮丧。 “怎么?审讯不顺利?”感觉到了声响和动静,坐在走廊长条椅上披着条薄摊子休息的冷兴睁开了眼睛。 “是的,长官。”陈胜灿赶忙把刚刚的表情收拾起来,“这是个求死的人,他连死都不怕,恐怕是很难挖出什么东西来了。” 一时间冷兴只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审问的罪恶刽子手,不应景地笑出了声。没错,一旦一个人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那么审问他的人要么必须在攻心方面有特长手段,要么就得在摧残和意志方面能有凶残的手法——否则就根本没有撬开审问对象的嘴的可能性。 民国统治的几十年间军统国统审问是如此,后世军警审问喊着圣战口号引爆炸弹的恐怖分子也是如此,就连二战期间,落到美国人手里的,活着的日本俘虏也是如此 “他是一个活在我们身边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道观佛寺里头的人像土偶。”冷兴思考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他肯定和其他人有过什么交流,起码有一两个朋友,肯定有父母家人。你们在他身上找不到什么突破口,那就从他身边的人去找突破口嘛。” 冷兴这话出口,他自己也就清醒了,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切入案件——黑海龙首先是郑家的工人,那么他的工友肯定知道他的情况,说不定还清楚他为什么要寻死。去用话术恫吓郑家的工人,这不就成了嘛! 寻死的人问不出什么名堂,那总不能郑家的工人都是一心向死的狂徒吧?倘若真是这样,那也就倒方便了——坊间一直传闻原本坐拥码头产业的郑金溢,郑金庄兄弟暗地里对华南集团相当不满。如果他们手下的人全都是寻死的人,那么华南安全简直可以出动民团把郑家兄弟用恐怖组织的名义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铁路警察们还是有机会的。陈胜灿和郑茂财还有几个铁路警察、缉毒干员一合计,就决定让郑茂财继续审问,换成陈胜灿去出面找寻郑茂财选定的人套出些底细 与此同时,郑金溢的府上虽然还是院门紧闭,但院内的人们却是闹成一团,根本没摆好阵势来应对铁路警察的第二轮冲击。 若是陈胜灿还能从高处俯视这院落里的风景,他就能一下子明白到底谁是黑海龙卧轨事件的幕后操纵者——坐在堂内次席哭哭啼啼的女人、倚着墙根下石头苦笑着聊天赌博的工人家丁、还有其他慌乱走动无所适从的家人,每一个院内的角色都用自己的脸色和动作地把真凶是谁写得清清楚楚。 陈胜灿推开搁在墙上的院门的那一掌,只不过是把他们最后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压沉到水里罢了。他只要略施小技,声称黑海龙已经伤重不治,若不吐露实情者将依法惩办,这些个郑金溢身边的小把戏小角色就立刻如筛糠般发抖,将自己知道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吐了个干干净净: ——“黑海龙应该是姓黄,因因为他有一个儿子,叫黄时新。他那儿子在哪?眼下应该是工舍里罢。” ——“老黑之前在集美的赌场玩牌九,被人算计了一笔,欠下了好像有几百块钱的赌债,而且还全是月月滚的高利债,凭他的工钱那是根本不可能偿还的呐!所以我们几个都觉得,他去选择跳海那是一点都不奇怪呀。” 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个相关的人物,陈胜灿就得到了郑金溢和黑海龙一直藏在肚子里的蛛丝马迹。他马上赶回铁路警察办公室,直截了当地让直面黑海龙的郑茂财向对方抛出两张底牌。 “听说你在两个月前,也就是民十七年的五月份在集美的赌场欠下了一桩不小的债务。”郑茂财从审讯室外进来时已经是面对笑容,配合着他嘴里吐着的一个个字眼不免让被审讯人不寒而栗,“而且据说你还有个母亲已经去世了的孩子,叫做黄时新。我说得没错吧?” 黑海龙忽然就开了口,并且用力地挣脱着固定他的镣铐,弄得镣铐和铁链不停碰撞哗哗作响。“你们想要干什么?我欠了钱要投海上吊寻死,那是我的事情,你们不要对时新打什么歪主意!” “等一等。”郑茂财露出了得胜的微笑,“你要上吊投海寻死,那怎么寻到了铁轨上?还有啊,不是我们要鼓捣黄时新的文章,你该不会以为你一翘辫子,这孩子就能逃出讨债人的手掌心吧?” 这是一个很清楚的逻辑矛盾——若黑海龙是个不在乎儿子的不合格父亲,那他完全可以把孩子抵押给赌场,自己偷偷跑路到别处快活去。 但若他是个在乎儿子未来生活的好父亲,就像他现在展示出来的那样,那他跳到海里卧到轨下,把脖子套到圈里,反倒是坑了他的宝贝儿子——这明显是矛盾并不成立的。 除非黑海龙的卧轨事件里藏着什么隐藏着的事实,能把他为什么卧轨的动机和赌债的解决方法这两个孤立的推论和事实给串联起来。不然一个人为什么要选择死相最惨,多半要粉身碎骨的死法?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 黑海龙的眼神果然顿时就黯淡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症结就都在郑金溢的身上——没有了他答应偿还几百块大洋的赌债,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卧轨的动机根本就站不住脚。 郑茂财一看有戏,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准备讹诈这两个狼狈为奸的雇主和雇工。他走出了审讯室,对外面等待着的冷兴耳语了几句,如此这番如此这番 冷兴听罢,眼珠子也跟着转了两圈,随即便露出了微笑,轻轻地拍起掌来。不多时,郑茂财便重新坐到了忐忑不安的黑海龙面前,十分诚恳地告诉他: “你别以为我们眼下不知道你的是打什么歪主意。我的二叔郑金溢已经快招供了。他如果招供的话,那你的赌债肯定是没人还咯。那你儿子该怎么办?给赌场做牛做马?还是被签了卖身契,给送到军队里挡枪眼?” 黑海龙的眼神流离不定——连郑茂财都能看得出来,他慌了。可郑茂财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不偏不倚地上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若你能比他先招供,那么这笔赌债就还能加在他郑金溢的头顶上,你也就还能苟活一条命,服刑个年之后还能重新做人——” 话音刚落,黑海龙就惶恐地直捣蒜,“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这么一下来,黑海龙就吐得满地都是——他一口气把郑金溢以及他嘴里的“血光之灾”全都招了个干干净净,其干净程度也令郑金溢一触即溃,只好低眉顺眼地招供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又用了大约半个小时,午后加班的郑茂财这才提着一本牛皮的记事本,到了冷兴的面前。他刚要开口,也还没吃饭的冷兴却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郑茂财点了点头。 “你这个叔或突发奇想,或受人所托,花钱让这个欠了赌债的工人去卧轨,这样好把我们华南集团置于不义之地。然后高崎码头渡口就能回到他们手中,好方便他们继续靠山吃海。”冷兴一口气把自己推测的事实说了出口,只不过他已经从郑茂财惊诧的眼神里读出了自己推测是否正确的答案,“事情是不是这样呢?” 郑茂财惊讶地又点了点头,“既然长官您知道这事情是这样的,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呢?” 冷兴摇摇脑袋答道:“得让你们自己审啊,再说没有画押,这审讯记录无论如何是不能作数的。再说我们华南的警务系统即使大权在握,那也不能办假案和冤案,否则你也好,我也罢,都是要遗臭万年的。” 于是当日下午,卧轨案的案情正式告破。郑金溢被拟定了个杀人的罪名,而看似无罪的黑海龙则也定了个诈骗勒索的罪名。一切都布置妥当,犯人布告也将写好之时,结束了一天调研的马宁却晃悠悠地出现在铁路警察办公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拍了拍伏案的冷兴的肩。 “居然是你,来也不打声招呼”冷兴刚要说些客套话,却看到这位法学毕业生以食指比划在嘴唇上,旋即开口直白地对他说道: “我个人觉得,依照法律来处理这件事的话,那郑金溢不能以杀人的罪名定案。”马宁直起身子,中气十足地说出了来意,“即使思明法院不是我们控制,我们也应当按照法律来定罪,而不是你我的主观意愿。”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谨言慎行 “在民国这种地方谈法?”冷兴见铁路警察办公室内四下还有不少下属,有些话不适合在屋里说,赶忙把他拉到门外。“你莫不是脑子进了水?不要说什么平民的法制意识,上到郑三发子下到郑家的那些赤脚工人,哪个会谈律法?人家认的是王法,谁是王,谁就是法!” “但是你好像没想过,我们就算做了王,下面也还是不守法,那怎么办?”马宁似乎早知道冷兴会这么上头地反击,辩词就像是准备好了那样从嘴里溜了出来。“就像吴老鸽汽水厂里的实务文员不能理解吴老鸽心里想的是啥,给庄总工的工地卡脖子那样,你觉得不设立点明文条款一样的东西,今后咱们的执法力量就能掂得清楚轻重缓急,而不是天天都要战战兢兢地揣摩上意?” 这句话活活像是一盆冷水,砸在了报复心切的冷兴头顶。对,“揣摩上意”终究只是个听起来很漂亮的说辞,真正的权力执行中不少官僚当然会以这个借口为挡箭牌,挥舞起“自由裁量权”的大棒来为自己谋求利益。 而只有上下都一致遵守,能够根据具体行为追究具体责任的法律,才能最终让大棒变成小棒。其余那些指望人治人、好人治坏人、好人监督好人、都肯定是不靠谱的想法。 “而且啊,你给郑金溢指定个杀人的罪名,有没有考虑到他幕后的老板要暗暗庆幸呢?”马宁见冷兴默然不语,便又继续加了块砝码。“我是不知道案情,但你会不会觉得,他唆使他手下的工人去卧轨之后能干什么?他只是一介土豪,在高崎村里连乡贤头子都算不上的,哪里有兴风作浪的能量?” “你没看过卷宗吧?”冷兴瞪圆了眼睛,“你猜的不错,是有‘山外高人’托香客给郑家说过,若是工地上能出什么血光之灾,他就能把文章做大,让华南集团的铁路和工地都吃不了兜着走。” 马宁得意地抬起脑袋:“这样整个的案件脉络不就齐全了。那你觉得是把这个被我们断了生计的郑金溢按个罪名正法了重要些,还是挖出来他背后的那些个主谋集团重要?” 这就是穿越者相较于屋内还在按部就班的铁路警察们的优势所在了,就算这逻辑思维说不上缜密,但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当然,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的眼界也是重要因素。 “也是,若要说起什么进香和香客,就又要想起被我们铲平的那些个道观了。” “没错,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马宁指了指他正对着的北面方向,“只要他们还有这个需求,郑金溢和他的工人就不会是第一个为他们扑汤蹈火的牺牲品,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卷宗就作废吧。之后的事情由你来安排,有劳你了。”冷兴索性把锅一推,做了一回甩手掌柜。 随后,事件的走向果然是由马宁一手操作着来推进。在和厦门的法院沟通之后,马宁等人最终为郑金溢定了个教唆的罪名,判了个几年的徒刑了事。 此事的始末被马宁写成了个通稿,又由华南集团暗中出钱疏通,往各大国内外的报纸刊发。 若马宁写的通稿只是描述了郑金溢做过什么,他的罪行有多严重以至于要吃枪子儿,那么这篇文稿就算能被各大报社采用、编辑并刊载,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这实在是没有什么亮点可言。 可在这篇通稿里包括了马宁的自述:为什么这郑金溢要被以教唆罪定罪,而不是以杀人定罪。这个事实立刻就引起了读者的兴趣,也让报社的编辑们变得有空间可以额外发挥: “教唆父亲卧轨,居然可免死罪?” “五龄幼童父卧轨寻死,幕后教唆者竟逃一死?” 这么拉仇恨的标题其实和后世的“震惊编辑部”、“标题党”如出一辙,大铅字下面的文章内容于情于理来说都是符合观者的逻辑——黑海龙本来就有求死的主观意愿,并非在郑金溢的威逼或利诱下才从想活变成寻死,郑金溢充其量只不过是为他选择了个“舞台”,所以郑金溢罪不至死,这也是完全符合法理的判决。 于是乎原本义愤填膺,想质问这新闻相关方面的读者通读全文之后,反倒就要对华南安全铁路警察的“法律意识”大发赞扬。原本的怒气非但不见踪影,而且还几乎全部转移到了两拨人头上: 其一,就是闽厦华南集团统辖各地的诸多不合法赌场。原本厦门警备司令部和福建省政府给不少赌场办过合法拍照(当然也收了钱),所以这些赌场便也是完全捏不下动不得的。但其余那些乡村赌摊与地下赌场,很快就因为黑海龙卧轨的事情遭了灭顶之灾。 原本华南集团势力范围内就没有土匪民军能为这些赌徒撑腰,这会儿若是不交出相当额度的金钱给海军方面办理个护身符,他们就只能卷铺盖跑路。 在六月初,华南安全把刚整理出来的一个连带两个排以排单位分散使用,先是控制住了与赌场有关的几家民间钱庄,着重翻查账目和封存与赌场有关的账户票据,而后就荷枪实弹地直接突入各乡镇,没收赌具、抓捕庄家、驱逐赌客当然是不在话下 而其二就是马宁通稿里反反复复明示暗示提到的某个“反动势力”——为什么原本还算“遵纪守法”的“良民”郑金溢就忽然要走上唆使他人卧轨的犯罪道路呢?马宁在通稿里讲得相当清楚,那都是某些道士和尚想要搞事情! 至于是哪座山头的道士和尚呢?马宁自己当然也不知道,这件事眼下交由华南安全在彻查,暂时还没查出个眉目来。但这并没有问题,他在通稿里用了个小心眼:他在文段里透露出的语气处处都是表明华南集团已经经过了充分的调查,希望对方能够好自为之,“谨言慎行”卷尾还有意无意间提了回龙溪县武当宫宫主的名讳,希望他早日回应通缉,迅速归案 陈福厚看完了新闻,自知不妙,便低眉顺眼地把报纸放在一边,低头不敢看那在他面前握着个拂尘,身着道袍,头戴巾帽肃立的道士。 “姓陈名福厚,是你没错吧?” “是。”陈福厚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早知道他就用假名了。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那,福建省龙溪县的笃厚武当宫,就是你那个失了火被烧掉的道观吗?” “是。”陈福厚自知无可辩驳,也就交了底。 收留了陈福厚的道长无尘子把尘尾气愤地一甩,“血光之灾,好一个血光之灾!若是明,明日,知情的道友来兴师问罪,我还怎敢继续收留你这败类?唉,唉!罪孽,真是一桩好大的罪孽!” 那个隔着千里之外对郑金茂遥控的“高人”不是谁,正是卷了金银细软,自福建一路北上到浙江寻人投奔的陈福厚。他本来不算是什么能入得了正眼的大角色,也就只好在武当山下一座道观里投宿——即使他有正规的道人手续,武当山上的本殿也不是个普通道士就能混进去寻个位子的。 面对着这里生得高大粗骨的无尘道长,陈福厚哪里敢说自己是做了坏事,悄悄逃跑的丧家之犬?他只好推说自己是道观着火烧了,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只好来武当山下寻个能继续修道的地方。 “我” “你不要再说了!”无尘道长亮出一只大掌,横在他的面前,不由得他分说丝毫。“龙溪笃厚武当宫先前所为之暴行,我也已经在道友之间有所耳闻,可居然没想到宫主就是你这个陈福厚!陈福厚呐陈福厚,尔等还真是福气不厚,胆子不小!度人经说得清楚明白,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我道门以救人活命为上功,你陈福厚专挑了济人病痛,医人性命的郎中下手,是如何算得上道门中人?” 陈福厚艰难地抬起头来,“可是,道门之中亦有可行祭祀医病之人。华南集团撒虫药、修铁路、截海筑堤、哪个不是在逆天地之气运,乱中华之道统?断我等黎民之生路?此乃天理之大不容!我陈某以天理之小不容换天理之大容,缘何谓之不义,不道?” “我大清不用西药、不用机器、不用铁路、不用机器船。”无尘子摇了摇头,“那我大清的道统,留下来了吗?铁路行得快,利民出行,那就是好的!西药见效快,救命有效果,那就是好的!何为好,何为坏,那是你个卑鄙小人能够评说的?你陈福厚恐怕还未够格!” “我”陈福厚花了几分钟才想出来的雄辩被无尘子打得稀碎,头便又低了下去,视线垂直向下。 “你明天就给我滚蛋,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地位不低的无尘道长一想是自己收留了这废物,不免又羞又气,“我还要见了武当道门,将你的名录给一笔勾销!”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长途跋涉 (篇头致歉:上一更作者忙于工作,脑热打出了个浙江,强行超时空位移武当山。烦请各位读者效行无尘道长使出移像,多谢。) “这可万万不能啊,道长!”陈福厚的动作那是相当的快,扑通一声就立马跪到了无尘道长的面前,接二连三地磕着头。“小的我全家的生计都维系在上面,道长这雷霆一击,挨到小的身上可是要家破人亡的呀,道长,道长!请三思!” “好一个全家生计靠修道!”无尘子听了这话不禁更气了,就差一脚把这个“孽徒”踢飞到墙角里去和簸箕作伴。“我本以为你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同,可没想到你也是个要靠道祖做虎皮大旗挣黑钱的混账,而且手段还要比他们来得更狠些!” 无尘子打从十几年之前,就从待了二十年的皇宫大院里出来,回到了上海老家。可这个故乡上海非但不是他出发时的那副模样,而且还一天比一天繁华,一天比一天夸张实在是比他离开时还要更加光怪陆离。 紫禁城很大,却容不下一个多余的太监,而上海滩眼下也一样如此,容不下一个他这样的孤家寡人。于是无尘子变卖了在上海的家业之后,便在民初的战火安顿之后提着个包袱四处云游,自由自在好不痛快——反正他两腿之间早就空无一物,最后也没办法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所以也就了无牵挂。 这了无牵挂的闲人如个无根萍一样四处飘荡,最后便到了武当山山下接了一个老道长的班,换上了一身道袍,一心扎到修道里去了。 他本来就颇有几个小钱,不靠什么香火钱也能活命。刚好这小道观后面还有一小块田,他无尘子小时候也做过些农活,这会儿索性也就开始自给自足,无欲无求之下日子倒也过得超脱。可就是因为他不掺杂世事,所以这间小而破的道观越发没有人愿意光顾。久而久之太监道长就几乎被俗世遗忘,只是他自己不在乎,反而还和平日里来道观里下棋的老农这么说: “别看那半山腰、山顶上的香火连绵不绝,那些个人无论参佛还是修道,无非就是举着面佛祖道祖的画像当大旗用,张口闭口就是修筑庙宇、捏制塑像、说到底就是孔方兄,大洋,钱!哪里还有谁想着普度众生,济世救人?都是肥头方脑,挣钱要紧!” 眼下的他和前清时期那个圆脑袋,肥胳膊的太监小头目俨然已经是两回事,那张脸虽然依旧没有雄性激素的加持以突出其威风,但已经是瘦削且精壮得有了几分仙风道骨,说起话来配合拂尘摇动,居然也透露出些不怒自威的味道来。 “我也不多希冀些什么了,你这无耻的废物,还是早些给我滚了清净罢!”无尘道长见陈福厚跪在地上依旧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装可怜地看着他,索性就直接抬起了一只脚,把布鞋的鞋底直勾勾地对准了陈福厚的正脸。“还不快滚?” 无论陈福厚的脸皮再怎么厚度惊人,他也应该知道眼下无尘道长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了。他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直勾勾的眼神瞪了道长两眼。 可他这一回又自讨没趣了。他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道观宫主,瞪人的压迫力再如何颐指气使也不可能和紫禁城里的相提并论——更何况无尘道长面对的不只是普通的皇室宗亲,他要直面的有时候甚至就是那垂帘听政,万人之上的老佛爷。 所以直面着陈福厚的小把戏,无尘子倒依旧是气定神闲,连脸色都不变一丝一毫,依旧是保持原来的表情看着他。这始料未及的情况令陈福厚十分尴尬,当场便败下阵来。 他咬着牙地走出道长的房间,穿过走廊和门厅,到了自己寄宿的客房便埋下头来开始收拾东西。肥头大耳四体不勤的他相当清楚自己动起手来能有几斤几两。不说什么人生地不熟,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成天挑水干农活至于还要打几套拳戏的老道长,他用什么去打过对方?用头么? 把自己的衣服细软都捆进包袱里,陈福厚真是怒从心中起——他不仅怒那个让他、让会道门上的兄弟们无处容身的华南集团,现在还格外怒这位连处栖身之所都不愿给他的太监道长,就差在房间里痛骂他是“不识时务的老古董”了。 怒着怒着,这怒气就变成了恶气,从胆边齐冲冲地冒了出来。他打不过太监道长,难不成这就没办法了?这可未必吧? 一根香的功夫之后,无尘道长便在目送了陈福厚出了道观的山门之后,又在他面前把山门关得严严实实。而道长生怕他没听见一般,又用力地把沉重的门闩横在了门扇和院墙中间,门闩在门上撞出沉重的声音,却像是硬生生地撞碎了陈宫主那廉价而又脆弱的自尊。 这里十里八乡都是信道的地方,也自然就没有什么山匪歹人可供他陈宫主用金银差使。而且歹人见了他这满身的金银,哪里还会去帮他跑腿杀人呐——直接就把他这头肥猪给卸了,还免了一桩麻烦事,这道理他也是明白的。 只不过陈福厚还真有办法。他一个人磕磕撞撞地走了约莫四五里,这才寻得了一个农夫,问清楚了这里到市镇上的道路。他顶着正午的太阳到人家里的井边上喝了两口水,思索了两下便义无反顾地朝着市镇上的方向走,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了。 他需要柴火和灯油,前者或许还能不花多大力气就从农家买到手,可后者是必须得寻个市镇才能找到商店售卖的。迎着午后的阳光,他骂骂咧咧地咒着这炎热的天气,咒骂着华南集团,以及咒骂着那把他赶出山门的无尘道长,并发下毒誓要让这每一分晒到他头顶上的太阳,都百倍地偿还到那太监道长的身上去。 “送”走了陈福厚之后,无尘道长的日子却又如一二个月之前那样畅快舒服。这个陈福厚对道教的书籍典故一窍不通不说,却是连字也写得歪歪斜斜,一手棋下得还不如山包下那些农夫的小孩。 他这么一来投宿,不只是客房,连整个道观里都带了些骚臭的腥味,和平常那股清淡的气味差得太多,就连那只院子里皮包骨头的黄狗都常常表达出相当大的不满。所以无尘道长在他走了之后倒也没闲下来,又是日常地照顾田地,又是洒扫院落,把那股骚臭味赶出他这小小的道观。 忙活了一天,夜色很快降临。无尘道长又巡视了一圈院落,看了看在院子里摇着尾巴看着月亮的黄狗,这才提着灯笼反反复复地检查了一下每个房间的蜡烛和明火是否熄灭,就着夜色痛痛快快地打了几桶水冲了个凉,爬上床睡觉去了。 这燥热的夏日对他来说早就是日复一日的常态了。床下熏着的艾草能够驱蚊,让他不受痒痛之灾,用了数年的竹席倒也依旧舒坦,只是今天好像有点热? 打着鼾熟睡的无尘子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夏天热是热,可哪里到晚上还有灼人的感觉?他在梦中神游太虚,却是依旧没有发觉为什么这睡得这么热——床上的他都已经满头大汗,汗水打湿了短衣和裤衩。 “失火了!” 不知道是脑内的何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顿时就把无尘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睁开了眼睛的他环顾四周,是没有看到什么火焰——但是他能感觉到,灼烧的热气从门外面呼呼地就往里头窜! 无尘道长走出了房间,一下子就清醒了,也就什么都明白了。火焰从丛林庙的后墙烧进来,直接就把正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他面前的正殿火光冲天,已经是完全没救了。 他也顾不得收拾什么金银细软而且过了这么些年他的家财全部用在修缮道观和行善积德里了,也没有什么残余。牵着与他日夜作伴的黄狗,他身着道袍和鞋帽倒是好整以暇地从山门走出了道观,亲眼看着他的这座“老朋友”在通天的火焰之中燃烧殆尽。 他很清楚这会是谁点的火。山上的那群家伙对他是又不关心,又嗤之以鼻——不挣钱做什么道士?做什么和尚?当然,因为无尘道长不喜欢搂钱也不和山上的家伙竞争,他也就很安然无恙地在山下过自己的日子,与世无争。 “于是,这就是你用脚走了三四个省的道路,来投我们华南集团想做事的原因?”在同安县的招工窗口,招工的文员面对着衣衫褴褛的无尘道长一时半会居然下不了笔,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位老道士,该把他的情况如何分析,将他放到哪个岗位上? “你等一等,我这就把你的情况上报领导。”他纠结了几分钟,最终也还是决定矛盾上报,把锅推给上级来处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圣药的名堂 “说实话,贫道就只是想来见识一下,大奸大恶陈福厚陈宫主就连在颠簸流离时候都想处之以后快的‘华南集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一顿简单的接风餐之后,无尘道长换上了同安县华南农业分公司仓库里多余的便服,跟着运送物资来往的驴车一路颠簸到了集美,又自集美乘船到了高崎,高崎车站方面早就派出专人接纳,把这位老道长接到了华鸽厂区。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中华大地上的形势是三天一小变,五日一大变——确切点说,无尘道长自湖北到福建,也就是五月到七月的这短短两个月时间里,集中发生了日军进攻济南并在城内无端屠杀居民、屠戮军人的“济南惨案”、张作霖在退守关外的途中被日本人炸死的“皇姑屯事件”、南京方面宣布安政府垮台,北伐完成,中国统一的“统一告成声明”等一应大事件,令穿越者们几乎为此目不暇接,甚至是眼花缭乱。 所以,当无尘道长坐进罗雷的办公室时,后者的桌上摆着的“编遣会议概要”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上面的内容在道长眼里也几近清晰可见: “强壮者编,强壮者编,老弱者遣;有枪者编,无枪者遣;有训练者编,无训练者遣;有革命功绩者编,无革命功绩者遣。” “我们?陈福厚?”罗雷挠了两下头,“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笃厚武当宫的宫主陈福厚?是这样的,打摆子这病,您应当是知道吧。” “贫道当然清楚了,贫道那小破道观的路旁荒地上长的全是艾草,每年贫道往周遭村镇的村民家中各送去些许,就能驱赶蚊虫。这样虽然没有圣药,但也能使疟毒不至于入人之体” 此时距离疟疾被确实地证明与蚊虫有关,也不过仅仅三十余年——1902年的诺贝尔奖得主之一,英医罗斯就是因为证明了按蚊、按蚊叮咬的动物体内的孢子、孢子生成的原虫与疟疾有实质性的关联而获奖,所以罗雷当下便意识到:一个独居道观里的道长能有这番见识,那绝不是寻常人物。 当然,线索还有第二条。他口中的圣药指的是什么呢?前些日子和其他穿越者一同研读过有关于疟疾之大量文献的罗雷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康熙皇帝也曾经打过摆子,那时候御医们想尽办法,但是康熙还是高烧不退。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康熙的洋人教师适时地传来了个关键消息:广东的法国传教士手里有从本国带来的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康熙当即下旨,令传教士即刻进京。但在御医的反对之下,康熙依旧没有服用金鸡纳霜——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是受够了病痛的折磨,这才服用了规定剂量的一半,旋即高烧消退。而后他便不顾御医的坚决反对,开始服用全剂量的金鸡纳霜,这才最终得以康复。 而无尘道长口中的所谓“圣药”,便是自此之后康熙予以金鸡纳霜的“尊号”。 当然这时候抗疟斗争已经持续了二三百年,自金鸡纳树生产的金鸡纳霜之中,科学家也已经提取出了碱性带苦味的活性物质奎宁与辛克宁生物碱——前者也还被称作金鸡纳霜或金鸡纳素在民国的医药市场上高价售卖,不过已经和康熙服用的那种树皮研磨物完全是两回事了。 现在康熙所在的清朝已经进了历史的故纸堆,很多前清时代的用语已经被人们故意抛弃,换成了“白话”、“新话”。就拿这一小包一小包的奎宁药粉纸袋来说,被救治的人们也好,省政府中那些惊叹于华南集团手笔之大的大人物也罢,罗雷是没见过没听过谁用“圣药”来形容它的——换言之,时至今日还用“俺大清”的说法来称呼这抗疟神器的,不是宫中之人就和紫禁城,和八旗有密不可拆的关系。 罗雷惊讶地回答道:“恕我直言,敢问一下道长可否是八旗子弟?哦,绝无冒犯之意,只是问问。” “哪里能是啊!”道长摇了摇头,胡须摇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贫道之前在宫内侍奉二三十年,仅此而已。都是往事,莫要再提!” 说实话,罗雷把这位老道长请来面谈,的确是想让他做些事。但若他是旗人,那有些事却又不能做了——眼下溥仪是还没有成日本人的儿皇帝,但旗人处处受打压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太监他颇想起了后世一些不好的称谓,什么太监帖,太监文后世的“太监”比这个时代的太监倒是还要恶评许多,宦官再怎么遭人私底下白眼那还是个官——关键时刻在皇帝贵人面前上一通眼药,那还是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而后世的太监,岂敢在网上乃至于线下冒泡?一出现,那催稿留言甚至是死亡威胁必然是纷至沓来,吓得人只能狂按机箱电源键三秒,心中默念告诉自己今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无尘道长是个太监而不是旗人,这样的事实反而是让罗雷松了口气。他这才平心静气地开始回答最开始时候的问题:“龙溪、海澄两县的九龙江下游因雨水泛滥,发了疟疾。这时候再去用什么艾草焚香的把戏只能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所以我们就一口气投放了数万人份的奎宁类药物,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圣药’,平息了这一场瘟疫,最终死亡者不过数十人。” “数万份?”在宫廷里和传教士西医有过点交集的无尘子当即站了起来向罗雷行拱手礼,“贵集团之善举,贫道倒早有从来往投宿的香客施主口中得闻一二,没想到居然能够如此出手大方。请受贫道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罗雷连忙摆手,“这都是生意,生意。黎民百姓个个身体健康,家业顺调,那我华南集团各厂出产之诸项用物,都是能有更广阔的销路,也就是能有更多的金钱入袋,实业救国也就不至于沦为一句空话嘛。” “嘴上说着生意,但是心里想些什么,贫道还是能想得明白的。”无尘道长也算个聪明人,“和陈福厚这种道门败类既一样,但又不一样。他那样的道门中人,满嘴都是什么仁义道德,但贫道明白得很,那肥头大耳的猪眼里只有钱!哦,那个什么血光之灾,引人卧轨的事情是有的吧?就是他指使你们这的村民做的!” “哦吼,那我们还真是猜得已经不离十了。”罗雷指了指办公桌上的蒸汽机车模型,“我们推广有效治疗疟疾的‘圣药’挡住了他陈福厚欺民用术的财路在先,后面又有高崎村经营渡口码头的村民因为我们集团修筑便民的铁路与海堤砸碎了他们的聚宝盆。所以我说句实话,是谁在和我们从中作梗,我们一猜便知。但今日能得到句确切的回答,还是要感谢一下无尘道长。” “区区小事,不必感谢。”无尘道长轻轻一笑,“只是贫道还有一事相求。贫道现在已经没了安身之地,也惧怕再为陈福厚寻法报复,毕竟他已经烧了贫道栖身的小小道观,显然是不怕贫道得了火解,灰飞烟灭。敢问贵集团有什么能让贫道身体力行,混得一口凡间五谷活命的事业?” “道长说过,想去四处看看华南集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为什么会惹得招蜂引蝶,殃及无辜的吧。”罗雷回到办公桌前掏出根钢笔,在上面哗哗地写了些字。“道长你拿着这张字条,花个一二十天的时间,到华南各处的工厂、田庄、工地、盐田、工厂去四处转悠,没有人会敢拦住你的。” 罗雷随即按动了电铃,在外接待室工作的秘书应声而入。罗雷与他吩咐了几句话之后,转头又对道长和气地说道: “快则半月,多则二十天,依旧是此地,我们仍会再见面的。” 无尘道长走远之后,才有冷兴从安全屋内走出,疑惑地对着罗雷问道:“你觉得他的这番说辞,算不算是货真价实的?” “你问我?我又没见过太监。”罗雷歪着嘴瞪着冷兴,“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一个自称是在宫里做过事的太监居然浑身上下没一股阉人气,倒是双手双腿乃至于脸都带着土色。带了点仙风道骨的话,倒活活像个地里头爬出来的土地公!” “嗯,如果他是装出来的太监,那大概就真的会闻得你说的‘阉人气’了。”冷兴眼珠子转了两圈略作思考,得出结论。“看他情况的话,我们起码还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起码还算是吃过苦,又是有见识的人。这样的人一来不太多见,二来他也没有什么必要来骗我们,这样对他而言似乎没有多大好处。” “嗯,所以我觉得,用他带来点纯正的道教,去平衡下我们集团里的基督教‘救世系’力量,应该算是可行的。”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夏税 “怎么?夏粮税的征收有问题?是有谁敢胆子这么大,敢抗税?” “对。”国民革命军十四师的参谋军官小心翼翼地点着头,“是海澄县‘示范农庄’的税收不上来,对方声称已经以华南农业的名义向省府解交了今年上半年的税款,没有理由一税两缴。” “钱款不行的话,令他们以农作物上缴。”张贞耳边又刮过‘华南集团’四个字,心中未免掠过一丝不快。“外面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可省府是省府,海澄县是海澄县!以为缴了省税,就能逃过地税?这如意算盘哪有这么个打法?” “是,属下立刻去向他们传达。”这参谋军官赶紧站了个笔直。 “你得保证把这件事情给我办妥,”张贞敲着桌子严肃地命令道,“不要再给我这样灰溜溜地回来!被几个农庄的管理人给下了威风,成何体统?” “是,属下一定保证完成长官的任务!”见长官龙颜不悦,参谋官赶忙不分青红皂白地重重点了点头,而在他心里,对张贞师长的态度也算是有了分晓。 军队要能保持存在,那就一定要有粮和钱。前者维持基本的人员活动,后者则用于分发军饷和购买武器弹药——这些旁系根本没有中央军的“特殊待遇”,能够不花一分钱地接受武器弹药。就算张贞只是想要几杆汉阳造来填上未满的编制,说到底都只能用钱去买。 那军队的钱从哪来?明面的路子无外乎是收税,摊派,打内战抢地盘要赎金几种。而阴暗面的路子也算是老生常谈,和后世的流氓国家,本时代的土匪民军如出一辙:贩毒制毒,泛滥印钞,人口买卖,烧杀抢掠,强掠民工 北边有卢兴邦这头“猛虎”,西南边又有从南昌一路南下的工农革命军部队,厦门海峡的咫尺之隔还有一个看上去不太支持自己的华南集团张贞虽然号称坐拥一个师,但身处这样的争夺之中,他实在不敢做出什么很出格的事情,而经商他也自知还是太幼稚玩不过隔壁的华南集团。最后也就只好乖乖地走收税这种最为温和的敛财路线。 但就是这收税,都收得跌跌绊绊——不来这里实际操作一番谁能知道,之前北洋军阀统治福建的时候已经提前收了十年的税?好,张贞现在就不能收定额的土地税和人头税了——除非他有能耐压制住民怨与地方宗族势力的不满,但这对一支并非乡土力量的半“客军”来说,明显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所以张贞在省府收的税上找突破口,那也是被逼无奈的办法。但就算是想从收成里头收份子的方法行得通,现实也不是非常乐观:受瘟疫和洪涝灾害的影响,海澄县九龙江泛滥平原区的绝大多数农田今年的收成都不是十分理想。 此消彼长之间,华南农业还悄然在海澄县设立了一个基于当地开明士绅转让土地而建立的大农庄。吸收了周遭越来越多为华南农业“秘术”所迷的自耕农之后,这示范农庄已经有了海澄县第一大地主的地位。 示范农庄的农产品产量虽然不能清楚地为外界所知,但大概的端倪是谁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夏收之前,九龙江上航行的不少浅底驳船就常常停泊在示范农庄的专用码头上,满载着沉甸甸的收成品去往不同的方向。而在那里头工作的佃农、地主家属、自耕农们也从一开始的疑惑满面越发变得喜笑颜开,在周围村庄的消费也忽然就阔绰起来。 原本张贞治下的漳州府几个县,就只有二三个县肥沃的土地较多,所以海澄县的示范农庄的税一定要收,否则海澄县的税金总额大减的同时,也就相当于不完整的漳州府总税金少了一大块。 “他们不是才走,怎么又回来了?”示范农庄的门卫见着身着国民革命军军服的军队又折返了回来,赶忙低下头到了门卫室隔壁,喊人去叫来自己的领导。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老林头喊您去看看。兴许又是什么事啊。” 这农庄的实际管理者,是来自艾奥瓦农工学院的毕业生孙书艺。华南农业用了高薪把他从江南挖来,连教带学地用了几个月之后就将示范农庄交给他放心主持。 而孙书艺现在所面对着的情况,陈杰也早已面授机宜向他细细地分析讲解过一番。华南集团虽然已经从海澄县内撤走了医馆和招工处,但就是在九龙江口附近有这么一桩大得吓人的产业,依旧在向漳州地区辐射着自己的影响力。 这个桥头堡里没有一点武装,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不仅华南安全完成了整编工作的连级单位九龙江人民卫队在此有一个固定的兵站和至少两个班的常驻兵力,平日里农工也会以“保卫财产”为名义接受一定的棍棒军阵队列训练。 一旦有匪事或暴民冲击,至少二十四名的正规军配上数百名经过训练的农工,再辅以农庄里可做掩护和堡垒的建筑物,要坚守一小时左右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而在最迟一个小时之内,连级单位九龙江人民卫队就将齐聚于此。继而在随后的两个小时之内,金门县人民卫队也将自水路抵达此处,到时候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对示范农庄内的武力取得优势了。 “我是林致覃,咱们就不必在互相介绍了吧?”在孙书艺快步走向示范农庄大铁门的同时,林参谋官早已经把征税队落在身后,自己一边锤着紧锁的大铁板门,一边大声喊叫着。“开门,快开门啊!” 铁门的小窗户忽然打开了,让锤击铁板门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参谋,开什么门,还要人推拉,多麻烦!”孙书艺惬意地扶着铁门后的把手,“咱们就在这里聊啊。林参谋,又有什么大事要光临本农庄?” “奉,奉了国民革命军第十四师师长和海澄县县长的命令。”参谋军官林致覃的鼻孔出了两道粗气,“上门来征贵农庄的夏收税,马上给我把铁门打开,让我们查询账本并裁定总税额度!” “啊?”孙书艺左手弯曲在耳朵上,假装没听清刚刚对方说了什么,“你说什么的什么长官来着?没听清!” “海,海澄县县长,和陆军第十四师师长!”林致覃大声答道。 “哦,那请贵部把海澄县县长的批条拿出来给我过目一番。至于那什么陆军的张师长,他批的条子半天前林参谋给我看过了,只可惜这地盘是张师长说了不算的,我们农庄又不在他的兵营里嘛。” 半年以来,海澄县县长早就换了两轮,没有一个不是甩手掌柜。张贞去寻他要批条,又怎么批得来?每一个县长从委任弄清楚海澄县的情况以后,所想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怎么赶紧从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调走!至于无论是得罪谁,得罪谁都不算大事,千万不要把华南集团得罪惨了! 这张贞就算亲自拿着枪去海澄县城要批条,把枪顶在县长的脑袋上,对方恐怕也不会批。张贞贵为国民党“元老”,一来不可能拉下脸去直接威胁县长来挑战台上的同派系,二来县长的批条算什么?在张贞的思维中,更多还是枪杆子主导的“割据想法”占了上风。 “县长没有批条!”林致覃这一次的回答带了十足的心虚,他也知道县长对此的态度直接就是“默许”,毕竟他根本就没找到这位一县之长,对方多日不在县公署里露面了。 “那,林参谋还来寻我们收税?”孙书艺很不客气地一口回绝,“还是国民革命军要革了我们国民的命,没有这名正言顺,也一定要砸开大门来,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劫?” “姓孙的我警告你,”这林参谋稳下了阵脚之后,便也扯起大旗来和孙书艺对垒。“我们的张师长是奉了蒋总司令的命令,来为了北伐大业,国家统一而征税征粮!你们不开门,反对的就是我们,而反对我们,就是反对张师长。反对张师长,就是反对蒋总司令,反对统一中国的伟大北伐,就是反抗民族大义!” “那又如何?”孙书艺不动声色,右手背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做了做手势,“这示范农庄还是美英合资的华南集团全资所有。你这参谋若要来抢劫示范农庄,那就等于是抢劫华南集团。抢劫华南集团,那就等于抢劫英国和美国的公民私有合法财产,就等于是冒犯美国总统卡尔文柯立芝先生和英国国王乔治五世!这责任,别说你的张师长了,张师长头顶的蒋总司令担得起吗?” 在二人的“虚张声势”之时,华南安全九龙江人民卫队的两个步兵班已经悄然搬来了拒马和活动掩体,在道路上摆出了铁门外的人看不见的临战态势,而门外的征税队也纷纷准备掏枪,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为何要抗税 “别动不动请洋人出来给你们镇场!”林参谋也是气急,“谁不知道你的主子都是狐假虎威的假洋鬼子?在咱们大中国就要讲中国的法,在海澄县就要讲海澄县的王法,张师长就是海澄县的王法!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啪的一声,小窗口忽然就关上了。随即铁轮滑动的声音渐渐越变越大,原本合得紧紧的大门松开了一条缝,又逐渐扩大成能把手掌伸过去的通道,继而让门外的人能够看清里面 林致覃大骇。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厂区道路上,早已经堆上了沙包和拒马等掩体,而掩体后面则早有二三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他目测了一下,除却人手一条的英式步枪之外,其中还有两尊顶上带着个盘子,样子相当惹眼的“弹盘手提机关枪”。 林参谋又转过头去看了眼身后带来的那四五十个士兵——他们这支征税队即使是来自师特务连的所谓“精英”,腰间不是别着驳壳枪就是挎着挺花机关,但在正规的机关枪面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对方有掩体而他们没有,只要一个扫射就能把这“多达”四五十人的队伍打个七七八八。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林参谋恍惚之间甚至还听到了刘易斯机枪上膛的声音,“我们还在门外,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这会儿知道有话要好好说,知道不搬蒋什么和张什么的来压我们了吧?”孙书艺这时已经戴了顶钢盔站在人民卫队的掩体边上,一脸笑盈盈地看向林参谋。“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咯,林参谋。回去转告你的张师长,让他切切不要再想着动我们这‘大地主’的主意。真当我们只是猪猡,他张师长想杀就杀?” 用兵之害,犹豫最大。然而这林致覃林参谋就硬生生地又犹豫了起来——到底张师长要给他多大的权限?这“税一定要收上来”是否包括动用武力?动用武力是否标志着一定要开枪?开枪的话,是不是要以杀人作为威慑手段? 一个上司的命令到底要说得清楚到什么地步,这不是一门技术,而是一门艺术。有些上司喜欢把下属的行事条款和步骤立得分门别类事无巨细,那是希望下属能够尽量好且快地把事情办好。而另外一些上司则喜欢把所谓自由裁量权和责任都丢给下属,这则是在下属把天给捅塌了的时候自己能够逃避责任的最好办法,至于事情办得好不好,效率如何呢?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英明神武,永远正确的形象才是最重要的。 很不凑巧,民国年间军民政界各色长官之中,后者的比例居多。毕竟重庆某处的标语写得清楚明白——“长官看不到想不到听不到做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看到听到想到做到。” 而更不凑巧,张贞也就是后者当中的一员,他这个一师之长做得是师长不像师长,政委不像政委,倒活脱脱像个背着脸威风八面的家长。他对林致覃下的命令是死命令,那么该不该动武,该不该开枪,该不该杀人?这些问题是无论如何不该问也不用问的。 倘若他现在骑着马火速回司令部请示这些问题,那张贞能给他好脸色看?吵了姨太太和张师长的快活日子,林致覃知道是什么下场。更何况这件事实际上应该拿捏个什么度,张贞自己也搞不懂,弄不明白。 反正税收不上来,张贞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着酒气或是床上的雄风大发雷霆,把这些不是他亲属的旁系给减薪免职——为什么我花钱粮养你们这群废物,你们却连几个钱的税都收不上来? 林致覃站在原地,感受从江面上吹上来的风,却是连张贞要用什么台词来数落他都想得一清二楚。他自诩善于揣摩领导上级的心思,自然也很清楚要是办砸了,张师长要如何责骂处罚。而将他惩处之后,张师长大可抬起手来做英明姿态另外指定一个参谋或是副官来做这件事情,倘若不行可再行责骂和处分,再寻新人,周而复始,直到事儿办成。功劳大部分自然都归了张贞张师长的“用人有方”,“慧眼独具”,而最后撒到林致覃这些摇着尾巴的哈巴狗面前的,也就只剩下一点点饼屑。 林致覃的眼珠子转了一转,便是计上心头。他佯装诚恳地举起双手上前说道:“孙先生,您看,我也没带武器,为什么咱们不能把枪放下再谈?” “瞧您这话说的,四五十个精壮汉子,个个都是驳壳花机关,这一摁扳机简直都能把整个农庄打成筛子咯。”孙书艺不屑地捏着个铁皮喇叭回绝了对方的好意,“这张师长都已经不仁了,不义一回又怎样?反正送了命的不是您林参谋,您不怕,可是我们怕呀。” “把枪都放下!”林致覃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全都剑拔弩张,严阵以待。“这是命令,命令,对面不是什么土匪暴徒,是正规的地方民团自卫武装!你们别闹!”ad250left 这些兵不以林致覃为直属长官,他们也就不怎么听他的命令,以他们自己的判断为命令。所以林致覃这边就算急得哇哇直叫,那边的特务连就是死活都放手,让林致覃一时半会相当尴尬。 “哎,看来,林参谋也不容易啊。”孙书艺看了看特务连人群中一个肩膀上有点不同的身影,继而火速做出了决定,“华南九龙江人民卫队,听我命令,解除临战态势!” 话音刚落,九龙江人民卫队所有的枪械顷刻间都被士兵们在掩体后抬高。而另外那边,特务连带来的四五十人也在指挥官的同步号令之下,一齐放下了武器。 果然没错。孙书艺在心底里长呼一口气,自己赌对了。对面部队的实际指挥官和林致覃彼此之间其实并不是同一条心,暂不论出发前林致覃甚至是张贞有没有向他们下达打不打的死命令或底线,起码他们是不想动武,不想开枪,不想打仗的。 刚刚举起枪来,纯粹就是对华南安全在农庄内布阵起来的自卫,以及对林致覃行为无声的示威。凭什么林致覃立功要特务连兄弟们流血?这是不公平的! “那是,这年头大家哪有容易的呢?”看着局势总算缓和,林致覃这才把帽子取了下来擦了擦汗,顺便以此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无敌对态度。“比如说我们十四师的兄弟们和海澄县就很不容易。没有这点税金的话,海澄县的县政譬如说禁烟和治安要如何能够维持得下去?十四师的军饷要是无法落实,官兵私自出门寻生路,我们这里也没有财力约束” 他细细碎碎地说了很多话,但就是每一个点都扎在了孙书艺的心头上。听了一大半孙书艺才明白,这哪里是诉苦?这就是红果果的威胁! “明白了,我听明白了啊。”孙书艺急忙捏着大话筒不悦道:“林参谋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我们不缴这本不应该缴交的税款,贵师部和海澄县的县政治安等事务就会出现问题,而后这责任就要华南集团来自己担?” “正是如此。”林致覃点了点头,但急忙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不应该缴交的税款,贵集团已经占了海澄县的地,缴海澄县的税那是天经地义,哪里不应该?” 孙书艺低头想了一想,若真是和规范兵马、治安禁毒有点关系,那这税还是可以缴的。但之前陈杰向他面授机宜时说过的一句话,依旧在提醒着他。 那句话只有十六个字——“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人心易贪,欲壑难填!” 一旦开了这用华南集团在海澄县利益相关来威胁缴税的“先河”,那对方会放过这个摆在眼前的“聚宝盆”,对华南集团善罢甘休么?孙书艺迅速地思考了一下,便得出了答案:不可能。 他执掌的“示范农庄”眼下用的也是同安县的高产那一套,玉米-玉米-旱稻每年三熟。当然,外面的农民是每年两熟,所以才会有“夏粮税”。先不说冬粮可能也要被额外搜刮一笔,每年两熟两次税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 除此之外,北洋军阀也好,自称新革命的国民党也好,别的不行,苛捐杂税立明天的功夫还能落下风?一旦刮台风,张师长肯定又要以“风灾捐”为名义向大户摊派;一旦发大水,就一定会有“救涝捐”;要是又要打哪个大军阀,说不定会有军人带枪上门“呼吁”认领“民族统一捐”;若是北方日本鬼子打济南的事情闹大了,国民党和日本人干起来了,那百分之百又免不了来个“救国捐” 至于东捐西税,多少钱到了该去的地方?今天天气真好呀哈哈哈哈总之名义是死的,钱才是活的,才是公理!而一旦开了一次先例,之后对方过来收钱就将会一次比一次顺理成章,一次比一次理直气壮! 孙书艺这才对“人心易贪”这四个字有了深刻的认识,并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步。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收税的也不容易 “ef1a2c06” 在孙书艺与林致覃扯淡周旋的同时,九龙江人民卫队连部的通信兵正在将一连串的电码抄在纸上,并将这串十六进制的字符串用规定的算法换算成汉字。 “其余维持现有态度与基调不变。”通信兵译完一整条电报之后,又将译文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确保译文无错误通顺之余,他才把字条递给了连部的副连长。 副连长连字条的内容都不敢看,把它揣进了口袋里,便匆忙地往屋外奔,把字条递给了还在和林致覃谈笑风生的孙书艺。 孙书艺接过字条,瞥了两眼之后便双手插回裤袋,露出了十分自信的笑容:“很抱歉,无须林参谋和张师长出力了。华南集团董事会刚刚的回复,林参谋要不要看一看?” 林致覃刚要伸手去接,手就停在了原地——这孙书艺哪里会给他面子?便是自顾自地从裤兜里又将字条扯开,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 “今后漳府道内一应禁毒之事与华南农业之安全问题,均有华南安全倾力保证,无需借他人之手。” 这“他人”能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十四师呗。 林致覃的脸上不免青一阵白一阵的。对方已经借自己上司的手把威胁推了个干干净净,自己现在是拿硬也不行,拿软也不妥——孙书艺看来是软硬不吃,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夹起尾巴,灰溜溜地原路返回了呗。在这人家门口站久了,生怕连特务连都要有怨言的呢。 “副连长,你估计下,援军还有多久到?”大门一关,孙书艺的架子当场就软了下来,“这帮家伙怕不是还要再回来,再露面的时候就不是四五十个人这么简单的事了!” “报告长官!”执掌农庄的孙书艺要比九龙江人民卫队的连长黄垦新都高一级,所以这副连长就自然而然地立正敬礼,“金门人民卫队如果能在半小时内齐装满员登船,那日落之前保证可以抵达示范农庄。” 孙书艺掐指一算,倘若日落之前金门人民卫队能够抵达,那局面还是可以控制的——九龙江人民卫队的各部分平时都散在整条九龙江上执行护航任务,即使眼下无线电台能够下放到排一级单位,要在几个小时内收拢起部队到海澄县来支援示范农庄也是不大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开饭吧。”他咂咂嘴,“吃饱了好上阵,上面也说了。今天这张贞怕是死活都要把税收到手,我们华南的董事会也要据理力争,不能让哪怕一步,开了这个让人勒索咱们的口子。” “明白。”副连长严肃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炊烟很快从示范农庄的烟囱口呼呼地冒了出来。在烟囱下的灶台上,大厨一会儿到这边检查蒸饭锅的情况,一会儿到那边去翻动两下炒锅的铁勺。厨工也进进出出地提水送柴,连披在肩上的毛巾也来不及用,任凭汗水顺着脊背的曲线往下掉。 没过多久,厨工便端着一大锅蒸好的米饭和热腾腾的炒菜与炖菜汤到了食堂。两个班连带连部的官兵们安静地沿桌坐下,自有厨工用木盘把饭菜盛好递到他们的面前。ad250left 行动之前的用餐饭前,照例是长官训话——这是打从金门演习场就立下的规矩。所以在场的官兵们也就没动筷子,全都瞪大了眼睛等着连长。 连长黄垦新左看看,右看看,却也是没见到此地最大的长官孙书艺。他只好命令传令兵——想了想这又不太妥,只好自己起身整了整军装,带上了帽子一路小跑出了食堂。 “讲什么话啊?”孙书艺不懂华南安全教出来的规矩,“你是带兵的,实在不行你随便说两句!说什么各位与人民同在,是人民坚实后盾之类的漂亮话你总不会说吧?” 黄垦新腼腆地笑了笑:“对不起,长官,这漂亮话我还真不会说,我只会带兵打仗,怎么说漂亮话,这军校里没教。” “没教你不会学啊?”孙书艺一拍脑袋,“得,得。今天我就给你上一堂课,你可得好好学了!今后要是再不会,信不信我去集团那边参你一本?” 在孙书艺话音刚落,命令大家开始“努力吃饭”的同时,林致覃带来的特务连却还在路上折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不仅饥肠辘辘,还得以尽量快的速度赶回海澄县县城交差,一路上的怨言也就越来越多,以至于堆积于林致覃耳边的量都要把他给弄垮了。 但心事重重的林致覃想的可不是这个。他今天第二次带着特务连下乡,又没把夏粮税给收上来,这已经不是张贞张师长会不会整他,而是张贞会不会往死里整他的问题了! 果不其然。到了县城,见着特务连带去的大车依旧空着斗回来,路上设卡盘问的张贞部军官便对林致覃露出了阴森森的冷笑,就连他麾下的士兵也跟着一起怠工起来,让人觉得好像这林致覃顷刻间就成了全十四师里人人都能欺负的软包。 而林致覃自己当然也是这么想的。看了眼林致覃低眉顺眼的模样,“夏税司令所”门口看门的卫兵都能知道这位参谋有没有办成事。他咳嗽了两声,吓了一吓这可怜的参谋军官,而后故意很严肃地说道: “里面张师长等你很久了,快进去吧!” 林致覃这会儿连一口冷馍馍都没下肚,只是喝了两口冷井水,肚里空空如也。 他跌跌撞撞地进到了司令所里来,望着司令所明亮的电灯,一时间居然有点站不住——灯光弄花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哪里是南,哪里是北,哪里是张师长,哪里又是张师长的姨太太。 “林参谋!”一个肥头大耳的声音发话了。林致覃赶忙站了个不算立正的立正,竭尽全力大声喊道,“到!” “税,收上来了吗?”张贞明知故问,“是不是没收上来?没收上来你还有脸回县城?” “那,那华南的兵,在农庄的堡垒里有,有机关枪。”晕晕乎乎的林致覃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带去的特务连兄弟才四五十个。张师长您给说说,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是不是这个理?” 林致覃没喝酒,可就像极了个喝醉酒要扶墙根才能说话的醉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废话”。 这最大的听众张贞从面色不悦听到面色阴沉,又从面色阴沉听到血气上涌。林参谋说得也越来越大胆,从铁门说到机关枪,又从机关枪说到华南安全的“谢绝好意”,谈笑风生间好像就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全部搅到了张贞的头顶上。 “林致覃!”即使有姨太太在场,张贞也很快忍耐不住了。 “到!”林致覃两腿松垮垮地一并,动作虽然不标准,但是这一并却把他的无酒自醉给并醒了。 “我让你动用武力了吗?让你动枪了吗?”张贞气急,用大手拍着书房里的木案直叫骂道,“没有吧?我只让你去收税,谁跟你说一定动手?掌嘴,掌嘴!” 林致覃恨恨地看向张贞,手不情愿地把帽子拿了下来,随后并挥向自己的脸。没错,张贞没有说可以动武,但张贞也没说不能动武啊! “停!”张贞见林致覃还是能打几巴掌,能服从他的命令,继而又把手挥了过去,“华南在农庄里放兵马埋伏了?” “是,师长!”林致覃的双脸火辣辣的疼,张贞这么一问自然窝火地应答。 “好大胆子,真是好大胆子!”张贞努了努嘴,“只是林致覃,你也够废物的。副官,给他写一道调令。让他到伙房去挑水,也算是物尽其用!” 让林致覃打自己的脸,孰可忍啊。反正打了就打了,之后不疼也不痒。但要把他林致覃的职给革了,那真是孰不可忍! 他失了神志,当即就要扑上去抱住张贞的大腿,只是张贞向后一挪,林致覃就抱了个空。他转而去抱住副官的腿,这一次副官没逃脱,却让他抱得紧紧的也挣不开手。 “兄弟,老哥!帮老弟一个忙啊,这老弟做不得挑水的事情,为老弟讲两句好话呐老哥,兄弟,你在听吗?” “哦,林参谋做不来挑水的活计,那能不能做得来征税的活计?”副官把求援的眼神投向张贞,张贞便不动声色,拿着手杖敲了两下地板。 “做,我做!”林致覃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又把头磕得天响,“我做,还要请长官不撤我的职!不管是要据理力争还是要冲锋陷阵,我都去!” “起来!”张贞没有像林致覃所想的那样给他好脸色看,而是用手杖狠狠抽了一下林致覃的腿。“军人动不动就跪,成何体统?副官,给他写张手谕,让特务连全连休整准备出动。” 副官俯在桌上,三两笔就写完了手谕,递给张贞,张贞又捏着它看向了林致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也给够了,面子也给了。这一次收不上税,你就给我去投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莫名其妙的对峙 林致覃自然不敢怠慢,匆忙地要了两个窝窝头和着凉水在路上啃,便又赶着特务连星夜赶回去叩华南农业示范农庄的门。 这一个连可就比手枪队来得强太多了。作为张贞手里十四师最强的连级单位,这部分兵马几乎全来自于张贞东征西战拉出来的老兵,除此之外还配有一尊七九机关枪(马克沁),四角枪架扛在四个士兵肩头上的时候格外威风,像极了坐在轿子上的大将军。 林致覃虽然吃着窝头骂骂咧咧,但带着这特务连出城门之后,他吹着晚风又不免有点飘飘然了。华南安全在农庄里摆出的高密度火力算什么?追根究底,华南能有多少兵?兵不够才拿机关枪凑。把人给毙了,机关枪还不是他林致覃的? 与此同时,华南示范农庄的码头上正忙成一片。农工和农学校学生们沿着船只的尾部列队登船,而金门人民卫队也列着整齐的队伍,提着自己的武器和弹药从船头登陆。 “快点,再快点!”武然这一次站在驳船船头,亲自捏着大喇叭喊道。他随即转过身子来过问身边的孙书艺,“农庄里所有的员工学生,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现在都在队伍里。” “待会再核实一遍。”武然用不由分说的口气命令道,“还有,你要带着消防组的员工留下来,明白了吗?” 意识到将有一场恶战的孙书艺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低头称是。“明白,长官!” “嗯,检查完上船名单之后,你就亲自去监督消防组的准备工作。”武然没察觉到孙书艺脸上的那点不自然,继续看着从舱中鱼跃而出的人民卫队士兵。 既然他以董事会成员的身份亲临战场,那无论是华南农业还是华南安全,应该不会有人对他的人员部署提出什么意见。眼下示范农庄恐怕要迎接狂风暴雨,所以武然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将重要的资料与人员转移出去,暂时退避到厦门岛上的华南集团空宿舍里,不给临战态势的华南安全部队添乱。 而对方也可能会用隔墙纵火的方式来逼示范农庄就范,所以武然也安排了农庄的消防人员留下,看管农庄内的粮库、油库和机房、水泵房。前者里装着的是农庄中暂时没有办法转移的未脱粒玉米,而后者则是一旦有事时能够响应给前者灭火的保证。 对手会来一个连?还是一个营?说实话,武然心里没底。不过他清楚,张贞这个“皮包司令”所领的第十四师没了高为国、陈国辉、叶定国等人的帮衬,按他自己的编制来算只有两个团不到的兵力。这两个团要分布于他所管辖的六县各处,又有多少人能在海澄县随张贞下乡和华南“唱对台”? 为了应对最坏的事态,在金门岛上休整和编训的另两支人民卫队连级单位也在紧急集合,准备登船驰援海澄县。只是武然早就赌对了:张贞在这个海澄县里能调动的部队,以他的角度来看确实不超过两个连,而其中一个连级单位就正好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林参谋,现在才来?我们已经候您多时了。” 林致覃收走了期待的神情,手里的油灯也抖了两抖。一个特务连和一尊七九机关枪又算什么?随着孙书艺的拍手声,点亮的大聚光灯把华南示范农庄的门前照得通亮——在那里迎接着他的不只是农庄的主人孙书艺,还有多达十多挺的“弹盘机关枪”。弹盘里有多少颗子弹他不清楚,但即使用三十发来计算,机枪一响。他的特务连能往哪里藏? “啊,我” “如果是收税的话请回吧。”武然拿起了铁皮喇叭,声音比孙书艺来得还要洪亮许多“张师长该不会是以为,拿二三个连就能收到华南集团的税?请林参谋回去转告张师长,让他多带点人来。不要这么寒酸,拿叫花子充门面呐!” 华南安全一个连又三个班的士兵们顿时开始哈哈大笑。连辎重队的马夫老川当然也在捧腹大笑的范围当中,因为在他看来,对面拖拖拉拉带来的一个连根本不像是军队,倒是很接近武长官口中的“叫花子”。 林致覃被这样的讽刺憋得脸都全红了。的确,特务连这会儿根本还没用过完整的晚饭,来收税也是抱着多半不情愿的心情——大家都想在县城里抽大烟,打麻将,逛窑子,要不是能搂点便宜,谁愿意出来收税? 可是这税收着收着,就收到了机关枪的枪口上。特务连队伍里来过一次的老兵早就唉声叹气,嘴上变着法子把张贞、包括林致覃在内出谋划策的参谋军官,还有拒不收税的华南集团——所有人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这么一骂,特务连的精气神非但没有什么起色,最后一丝斗志都给骂没了。而林致覃也下不去主意到底开不开火,也没下什么命令,两边就这么在夜色里僵着,彼此之间一言不发,算是进入了对峙阶段。 “去从仓库里取点杀虫剂和蚊香。”武然见长时间的对峙已经无法避免,便从沙包上走下来,对着孙书艺细细吩咐道,“还有让厨房里弄点玉米面窝头。厨师走了不碍事,不要说你那帮消防队员里头一个搓窝头的都没有。快去!哦,回来下,我有一个主意,孙庄主,你看要不要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孙书艺听武然说出了半肚子的鬼主意,顿时兴奋地点了点头,表示可行。 夏末正是蚊虫肆虐的时候,即使华南长期在示范农庄内各处坚持灭蚊和“除四害”,但示范农庄外面的农村依旧有不少蚊子。眼下三四百号精壮的小伙子站在野外,这对十里八乡的蚊子来说简直就是无端端开了自助餐会。 它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不顾路途遥远,长途跋涉一二里路为了来吃顿饱饭。可不少蚊虫在贪婪地往光亮处一扑之后没多久,就忽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往下坠。 或有几个能够飞低到人身上的幸运儿,也很快就病怏怏地抬不动腿,挥不动翅膀。遮天蔽日的大手掌往脖子或脑子上挥的时候,这些飞虫也来不及反应,当即就是一片血肉模糊——不走运的甚至连针都还没来得及下,就被打成了肉饼。 华南安全这边的沙包后面到处都有一小段一小段燃烧的蚊香,在散发着微微有点刺激性的气味。而对峙着的士兵们也很快在长官的命令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防虫清凉油,抹在各处静止不动的皮肤上,以此做到万无一失。 而在他们周围,连部的勤务兵已经背上了铁桶撒药器,临时性地往地上喷洒ddt药剂。这个时代的吸血寄生害虫不止蚊子这一种,比起事后再去医院处理,还是事前暴力地防治来得更好些。 可对面的特务连就没这么好受了。蚊虫越聚越多,这挠也不是,打也不是。过一会儿蚊虫非但不收敛,还往裤腿和袖管里钻,抓又抓不到,打又打不中,真是让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各位军爷,小的特售祖传驱蚊清凉油,价也不贵,凭良心卖,一勺只要十个铜板了” 很快,从特务连的正后背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叫卖声。“蚊虫叮咬,涂此熊标清凉油,必定见效。若不见效,小的立赔一个银元——” 当下就有特务连的军士痛痒难堪,摸遍浑身上下掏出十几个铜板,就招手喊道:“这位乡亲,清凉油在何处?我买,我买!” 华健医疗早就试用过用薄荷脑、薄荷油、桉树油、樟脑、丁香油等材料制作自产的清凉油,制成的产品很快就分发给华南集团各部一线的员工,被证实不但有驱蚊效果,还和南洋的同类产品一样有“万应之功效”,即“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抗偏头痛、止呕吐、抗昏迷、止痛,抹在何处就能有相应的效果。 而这小贩手里的药罐不是别物,就是华健医疗试制之后量产的成品。这“一勺”就是用华健医疗标准的勺子作为单位,从药罐里挖出来的一勺子清凉油涂在特务连的士兵身上,就要十个铜板。 这价格可谓是十分贵了。只要卖十个兵,这小贩就能得一个大洋。对这昂贵的价格,士兵们虽然颇有微言,但这清凉油抹了两下,却就确实是不疼不痒了。想要第二勺药膏的士兵们起了点坏心思,便挥舞着枪托和手枪大声骂道: “这清凉油没点效果,退钱,退钱!” “嗨呀,各位军爷,那边华南集团的兵,胳膊上涂抹的驱蚊清凉油,也是小的所制。”那小贩笑了笑,指了指阵地沙包后面的华南安全部队士兵,“要是各位军爷觉得没效果,为何不去问问那一边的同行呢?就算小的敢骗各位军爷,怎么的也不敢骗那边凶神恶煞的假洋鬼子罢?”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转机 “只要张贞没有亲自来收税,这场景怕是要不断重复下去咯。” “此话怎讲?”孙书艺揉了揉发酸的眼皮。 在武然和孙书艺的面前,张贞的特务连早就散得不成样子——所有人几乎全都在席地而坐,武器和军帽散落一地,丝毫没有半点戒备之心。 而在他们身旁,则有好几个人不断地围绕着特务连吆喝叫卖,把特务连全当成了出外郊游的童子军,场面好不热闹。 “扇子,大好的竹筋扇子,十铜板一个啦——” “刚打上来的井水,一桶就只要俩铜板——” 见没有了什么消防威胁,武然便指定让留守的员工们“化装创收”。于是乎,从清凉油到扇子,又从小扇子到“桶装井水”,员工们的小生意做得简直都要比两军阵地还要热闹了。 “那个什么林参谋,来这里也就是束手无策,坐立不安拿不定主意。这是为什么?你想过其中的缘由吗?” “不懂。”孙书艺如实答道,“但我能看得出来,特务连似乎和他不走一条路,不同一条心。” “他的上级没给他个怎么做,做到哪的指挥,他当然只能在这里来回蹉跎了。”武然一语道破玄机,“特务连也是。张贞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带枪来咱们这,至于带着枪来干嘛?来征税,怎么征,咱们抗税怎么办?张师长不可能说。要是他说了,下属按着他的法子一办一出事,他的下属就没责任了。张师长也就不英明神武咯。” “真他妈荒唐。”孙书艺摇了摇头,“这是要办事儿的想法吗?” “老孙啊。外头这不比咱们,也不比外国啊。张贞底下的人呢,第一流的是路子要通畅,关系要好。其次呢,要能溜须拍马,奉承上意。最次的呢,才是能办事” 武然说着说着就停下了。远处忽然就传来了股肉的香味,而更尴尬的是,二人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彼此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武然猛然一回头,果不其然——农庄的食堂厨房已经送来了供应金门人民卫队的夜宵。数个折返回来的厨师推来了小车,而小车里头装着的是蒸好了的窝窝头和红烧猪肉。 预见到了对峙将要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夜宵的规格也相当之高。 而金门人民卫队的士兵们按照训练好了的规程,一个班一个班地轮换脱离战线。他们列成短队,到小车边上领取餐食的时候还不免大喊一声:ad250left “肥瘦均匀,人人有份!” 华南安全部队的士兵一开始也和后世的老一辈一样,喜欢大块的肥肉——这是他们加入华南集团之前对“肉”的唯一印象。在他们原来的生活当中,只有在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荤腥,而这荤腥就是大块的猪肥肉。 这块猪肥肉还得先上代表着祖先和神灵的供桌,在这之后才能“回到人间”。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还要将这肥肉划分成多个部分:直接烹饪的;炼造猪油的;还有油渣。 至于那些什么排骨、里脊,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能享用的肉品,因而也就不在寻常人对“猪肉”的印象范围之内了。总之他们一开始呢,是很喜欢用冒着油花的肥猪肉就着馒头、窝头、米饭之类的主食大快朵颐,一个个都穷凶极恶。 但这饭食吃久了,就算是最穷苦人家出身的士兵都不免有些腻——更别提华南安全眼下有数量庞大的一部分士兵在之前是土匪出身,就明确对武然提出意见:宁愿以卤水笋片老豆干(华南自产下饭菜)佐餐,也不愿顿顿都是大肥肉。 这样的要求很快就变成华南安全后勤部推广的一项举措:猪肉以肥瘦均匀为佳。这一方面是“响应群众建议”的举措,而另一方面也是为油脂和蛋白质的均衡摄取着想。士兵们不懂得这些营养学的知识,但他们很快就把开荤前的一句口号念得相当娴熟—— “肥瘦均匀,人人有份!” 金门人民卫队的士兵们从紧急集合、登船到下船部署,前前后后几个小时里也就每人分了一罐果汁汽水,实在不能解饿,这会儿已经几乎都饿坏了。 他们没吃晚饭,可对面的特务连也一样啊。而且眼下特务连还比金门人民卫队更加倒霉——后者在就着红烧肉大口大口撕咬着窝窝头的同时,前者还得闻着空气中渐渐飘散的肉香,看着后者吃。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煎熬? 林致覃这会儿也看傻了。夜已经越来越深,可他这会儿不要提夜宵了,他哪里有好好吃过晚饭?没有。平常他要是准备熬夜的话,还会打个招呼让伙房端一碗清汤面上来——就着浓茶把面条吃个精光,他林致覃起码能多清醒两个钟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不起劲。 而他带来的特务连,也整个地都看傻了。倒不是说华南安全的饭食如何如何地好——平日里张贞给他的嫡系们开饭,这标准也不会比面前的红烧肉配窝头差。 可关键问题是:饿了的时候什么都吃不到。这就很要命了。整个特务连的士兵们不是双手撑地流着口水,就是索性咬着自己的手臂望梅止渴。 “要有窝头也好啊!” 这是不少士兵的心声。而就像是为了响应他们的心声一般,又有个商人的吆喝很及时地冲进了特务连士兵的耳朵里—— “黄米窝头,新出蒸笼的黄米窝头,俩铜板一个,一个只要俩铜板,鲜甜鲜甜的黄米窝头——” 饿得不行了的林致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三两步就冲到了这挑着两头扁担的商贩跟前,“我要四个不,我要八个!” “客官,不要急,不要急。”这商贩很淡定地从扁担的前边抽出一大张草纸,包了八个窝头递到林致覃面前。早已饿坏了的林致覃也没功夫去管什么子丑寅卯,递上铜板之后拿起包袱就走 “掌柜的,这窝头怎么和对面华南集团的窝头有点像?” “客官,这是您的眼睛业障重呀。”卖窝头的华南集团厨师摇了摇头,“全天下的黄米窝头,白面馒头都是一般模样,哪里有不像的?” 特务连的官兵们虽然跟着机械地跟着卖窝头的掌柜点了点头,但心里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华南那边点了蚊香,自己这边就有人来兜售清凉油;华南那边吃夜宵,自己这边就有人来兜售窝头;这简直就是一条龙服务了。不过得了便宜就少卖乖,自己这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得好吧。 林致覃吃饱喝足,却比特务连的士兵们更提前一步预见到了危机。他在这里耗着,华南还帮衬送来吃喝用品“平价”售与他这边,眼下看着是可以支撑下去,不至于让特务连哗变而不能继续对峙。但这样就能把税收上来吗?不可能。 最早日出,最迟等到官兵们身上的钱花个精光,他林致覃还是得带着特务连回去——张师长在海澄县有多少兵力,要维持各处存在要多少兵力?不顾一切其他因素把所有兵力调动来压制华南集团,又能取得多大优势?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吃饱喝足,林致覃便不免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带了一整个特务连来都未能成事,那张师长会怎么处置他?他好不容易争来的地位和职务该怎么办? “所以,林参谋没有随队回来?” “没有,一开始林参谋还领了队,走到中途之后他说要去看看后队。我也没有在意。可到县城,我就看不见林参谋,整了队也没找到人。” “废物!”张贞狠狠地骂了句,这才想起这连长还算是他的亲戚,话不能说得太难听,赶紧把话锋转了个方向,“林致覃这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次日,张贞的特务连不出意外,安全无损地回到了县城。士兵们遭了蚊子咬,饿了肚子,也疲惫不堪,但还是没有少下一个人——除了不属于特务连的林致覃。 “说实话,张师长的的确确没有对我和特务连下什么指令。” 坐在孙书艺面前的林致覃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锐气。已经回不了“家”的他自知无处可去,便是厚颜无耻地来投华南集团,折返回农庄里面见了还在这里的孙书艺和武然。 “意料之内。”武然笑了笑,“张师长收税的随意性很强啊。他也没有对你要求,什么时候一定要动武,什么时候不能动武吧?” “他怎么可能说?”林致覃摇了摇头,“他对我们这些非嫡系的部下都是这样的,有事情吩咐给我们底下的人就可以了,这样好显得他英明神武。” “果然如此,可到头来还是没搞懂张贞的底线。”武然挠了挠头,“林参谋,我这么说吧。张师长既然对我们不报什么好意,想要对我们下手。我们也就想解决掉这个盘踞在身边的地头蛇。既然投了我们这边,那你有什么好计谋吗?”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平和县 横征暴敛的张贞吃了大亏,便是十分愤恨不满,想要伺机对农庄动兵——但是林参谋的到来,给了穿越者一个很准确的消息: 为了防备西方和西北方向的工农红军,以及北面严阵以待的卢兴邦,张贞部一共五千多人的兵力,绝大多数要放在这两个方向,可以调动的最多不过两个营。 而漳州地界内,民众们对张贞的不满也逐渐开始酝酿。张贞算是随蒋介石拉拢民军一路打出来的“嫡系”,所以中央也为张贞的十四师开了军饷——每月六万元,但张贞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每个月实际都要花到二十万以上。而这当然是林参谋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差额如何补齐?张贞便是想尽办法在闽西南地界里收税。除却已经“代理”了的夏粮税,禁烟捐(还是用了华南的名义),“惩罚性”的烟苗捐、花捐、善后捐等数十个名义要么就是已经落实,要么就是正在路上,即将落地。 而正在执行的夏税,也被民众愤恨地起民谣以骂之——“张毅换张贞,捐税多两升”!而让这几县的老百姓更加咬牙切齿的是,无论是北方“闽西开发银行”下辖的卢兴邦势力范围,还是东面几个由华南集团直接管理的县区,哪个都不收夏粮税。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所以在张贞管辖的几个县,一时间农民运动的苗头风起云涌——华南集团通过许土淼向闽西方面的罗明传达了意见,在钱与枪的“诱惑”面前,罗明便也“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势力”,收下了五十条土汉阳、十柄盒子炮与数千元的厚礼,对漳州数县开始了宣传攻势。 毕竟平和保安队对平和暴动进行镇压的背后,也有张贞的“一臂之力”。而老冤家之间一旦闹起来,可就不会像新冤家那样彼此不熟,留点面子。 九月初,张贞的征税队在龙溪县北乡就被打了冷枪,二人身亡,数人受伤。而闽西和粤东的红军也接连在四处进进出出,弄得张贞神经高度紧张,也就不敢在东面再起战端,四面树敌——最后,农庄方面还收到了张贞派人送来的一点薄礼,也算是给海澄县-同安县方面的冲突画上了句号。 但事儿显然还没完。 华南很快又和许土淼进一步接触,直接了数百条土汉阳与各种杂牌长枪,相配的弹药数万发。于是乎工农革命军第十九师就此建立,有了枪又有怒气的农民顷刻间就在张贞的后院平和县成了气候,搞起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武装起义。 以驱逐张贞为口号,又有华南通过红色势力暗中的枪弹粮财支持,新生的“第十九师”很快就把张贞分散在各县的小股部队打得抱头鼠窜。这时候没有什么训练的农民军很快就惊异地发现——原来所谓的“正规军”可以这么废!后世闻名十里八乡的“豆腐军”之雅号也就提前了好几年,还是扣在了张贞部的头顶上。 可从平和乡村发端,往县城推进的红军十九师的真实情况,却是不如战况那样一帆风顺。张贞的杂牌旁系一触即溃,留下了各种各样的枪械粮秣飞奔逃命,这不免让农民为主的红军开始“膨胀”起来。 左倾的声音鼓噪着要求攻打平和县县城,而罗明等人则用冷眼看得明白——县城有险可守,又是有油水,且安逸的好地方,驻守的绝非是杂牌旁系。而以红军第十九“师”的千把号人,几百条枪,那恐怕连缺口都打不出来。 可罗明并不是孤家寡人,也没有压倒其他人独断专权的威信。面对农民们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以及中央方面要求扩大战果的命令,这位冷静的革命家只好和第十九师的战士、中央任命的师长、以及背后的金主华南集团达成了妥协: 暂定于九月初,第十九师将攻打平和县城。 平和县城到底是让红军打下来好,还是待在张贞的手里好?穿越者们很快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眼下红军对华南集团的声望已经向友好方向发展了,而张贞显然还对那没收上来的夏粮税念念不忘。而这两个势力,哪个可以划分到敌人范围里,哪个可以划分到暂时队友的范围里?把第一个问题换成第二个,答案很快就昭然若揭了。对十九师支援等于是把给张贞添乱的事情和给红军帮忙的事情一起做,这简直是一举两得!ad250left “虽然,的口号是分了咱们这帮‘资本家’的家财,然后分给穷人。”在金门演习场的主持台上,武然对着台下聚集起来的安全部队官兵们直截了当地便掏开了心窝子。“但是呢,咱们集团有没有分钱,分好处给穷人们?” “有!” “咱们集团对肯工作,肯干事的穷人们好不好?” “好!”这次的回答声浪要高过第一波。 “那我们就不用怕什么赤党了。各位也曾经是是穷人,也知道谁对穷人好,谁对穷人不好。”武然转头特意对几个前土匪看了几眼,“那眼下要把平和县城打下来,人家要咱们帮忙把那乱收税,乱劝捐的张贞给打跑,你们说说,这忙是该帮,还是不该帮?” 华南集团对外一直是以“”的面目示人,这一句话摆出来,华南安全的基层官兵们不免都有些迷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武然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张贞呢,大家也都知道,带着他的那一个暂编师就在漳州府胡作非为,前几日还想征咱们农庄的税,巧取不成便要强夺。” 九龙江人民卫队和金门人民卫队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们作为亲历者,亲自参与了和张贞部的前沿对峙。虽然最后特务连主动解围撤回县城,但倘若金门人民卫队没有全连紧急机动到示范农庄驰援守军,那事情最后会怎么收场?谁都很难做事后诸葛亮下个肯定的结论。 “所以我们说此消彼长,消的是他张贞,我管他长的是谁!”武然说到气处,把帽子径直摔在了地上。“这么说吧,这一次攻打平和县城,我们要从各人民卫队中抽调出一个由我指挥的连队来,以我们自己的方式打破平和县城的防御,从张贞这豆腐军的豆腐匠身上好好地出一口豆腐气!” 武然当然设置了个前提条件——四大人民卫队中参加抽调连队的“志愿者”,今后在同等条件对比中优先晋升。于是报名者的数量就远远超过了一个步兵连的编制,也超过了隐秘行动的最高要求——但正和武然等人的预想一样,报名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 有了报名率为底气的武然便直接越俎代庖,以班组为单位开始抓阄——明确表示不愿意参战的,武然自然是一面心平气和地将其撤下,一面偷偷地拿出小本本来将对方列入暂缓晋升的名单,而后从其他报名者中选出位置和职位相符者填补上去。 毕竟一支合格的军队,必须同时具备指挥构架的有效性和可替换性——倘若真到了阵地上,排长不听连长,连长不听营长,彼此之间不服,那岂不乱套?但如果军官之间的合作都要建立在私交熟络的基础上,那一旦阵地上倒了连长,上来的连长和排长营长又不对付,那岂不是又乱套了? 而在实战之中,打空了编制导致队伍合流、基层指挥官阵亡导致临时提拔接替或友军部队临时抽调的情况不可能会少,而这一次武然抽调一个连攻打平和县城的行动,也多半有这方面的考虑。 已经形成了的人民卫队架构也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武然现在就已经很特意地在限制各人民卫队中“本地人”的比例,怕的就是在军中形成以地区为划分范围的“山头”。总不能说今后武然一发布人事调动,在扩大了编制的人民卫队中横向调动军官,军队就不能动弹了吧? 平和特遣队用了一天就宣告成立,班组单位是从四大人民卫队中直接抽取的——九龙江人民卫队则是例外,这批官兵从一开始就要比其他的人民卫队士兵经历过更多的针对性训练。从划船到系绳结,从游泳到武装泅渡,这支部队从一开始就被严格地设定成了海军与海军陆战队的预备队,也自然和地面上的抽调战斗无缘。 眼下华顺运输在九龙江流域拥有毋庸置疑的“制水权”,根本就不容张贞插手。驳船与汽船在流域全线顺流而下运送煤炭也好,逆流而上输送货物在漳州各县贩卖,乃至于送上龙岩也罢,张贞不仅不敢拦截,连临检过问都不敢——毕竟上一个拦截这运煤船,对多方利益下手的人,他坟头的海草这会儿都能煮海带汤了。 于是在九月上旬的某日,龙溪县城内的张贞部便毫无防备之心地看着几艘驳船从面前开过,自九龙江西支流航向平和县,放过了能阻止平和县失守的最后机会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土楼堡垒 沿着厦门港航道向西航行,首先出现在右手边的便是华洋杂陈,中西合璧的鼓浪屿。期间航道宽阔,风平浪静。再往前,左手边的岛屿便是后世作为鱼雷艇出击锚地的海门岛。至此出击的鱼雷艇曾多次予金门岛的国民党军舰船以重创。 九龙江入海口在西侧的海澄县,也就是后世的龙海市区处便又收缩,进入河道阶段。河道在此分为北溪干流和南溪支流,(民国时称能抵达长泰县的北溪干流为九龙江,而称南溪支流为龙溪,与龙溪县同名)而从南溪支流逆流而上,一路上能够途经龙溪县城(漳州城区)、南靖县城,以及本次华南安全驳船的目的地——平和县城。 华顺运输的船只在九龙江流域执行商运任务,早就是沿岸地区不可或缺的日常了。在张贞没有奉旨带兵来到漳州驻扎之前,那些需要机器船牵引的驳船列和能够自航的浅底驳船就在江面上往来不息,输送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和资源。 华鸽厂的罐头和果汁、或进口,或自产的廉价粮米、金门县晒出来的细盐,甚至还有华原电化厂试生产的漂粉,这些货物日夜不停地往九龙江的上游运,换来的是龙岩各处产的煤矿、农民家养的活畜活禽、以及长泰县已经铺开规模化种植的新鲜蔬菜——这还只是这条贸易链上“华南自营”的部分,至于商人雇佣华顺运输的船只进行商业活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中的利益纠葛,涉及的人员与社会层次,无论在深度还是广度方面都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一旦华顺运输停摆,不仅是漳州六县残留的地主没了洋货和吃用,就连农民也没了外销产品的路子,那这样还不立马反了丫的? 而南京朝中也有人和华顺的利益息息相关,特意托人捎话给他:让他不要“在其位而谋其政”,去打华顺运输船的主意。所以张贞敢向示范农庄伸手收税,唯独不敢动九龙江上的运输船,也就不谈什么登船临检了。 平和县战况吃紧,但驳船依旧往平和县开——张贞接到了下属的报告,隐隐约约觉得那船里头有些问题,但也只能放行而无可奈何:他一没船二没胆,还是算了吧。 几艘驳船慢慢地避开险滩和礁石,在深夜时分便停泊在了县城小溪镇外数公里的溪面上。几个九龙江人民卫队的士兵动作利索地解开了驳船后的舢板,划着船把某件防水油布盖着的东西搬到了岸上。 油布一掀,不知内情的士兵们不免都吓了一跳。那是一尊带着两根细腿和一块大“脚板”的奇怪火炮。这是真正的“新潮玩意”,只有在金门演习场练习过操纵它的士兵和船上的武然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andtle27,也就是后世说的勃兰特迫击炮,是一年多之前才在法国诞生的“新锐武器”。它全重不过六十千克,但却就是能把四点五千克的弹丸投送到一千五百米之外。而同期国内正规军精锐装备的沪七生半山炮,投射五点三千克的榴弹最大射程也不过四千三百米。 而且,七五山炮的行列全重达到四百零五公斤,必须得要四匹马才能分解驮载。暂且不提得占用驳船多大的可用吨位,一旦遇到像今天这样,没有码头必须使用舢板转运的情况时,这山炮也就居于非常尴尬的境地,和无用的死重没有什么两样了。 而之所以要祭出迫击炮。是因为平和县城并非处于不设防状态。根据之前商人和船运工人的报告,县城里有数座从前清时代就留下的土楼。 闽西客家人聚集地多筑有土楼。这对于南方人而言自然是不会陌生,而土楼和北方的“土围子”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防御力方面都达到了土基建筑的顶峰。 这些土楼的外墙在版筑时不仅挑选了“三合土”(黄熟土,石灰,沙子按比例混合),还常常在混土时掺入红糖与米浆。版筑而成的外墙以常人之力敲击铁钉都很难钉入,历经上百年完好无损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而土楼的底层墙壁常常厚达一点五至两米。即使是未经版筑的松土墙,一旦有了这样的厚度,步枪子弹在对工事后的敌军也很难造成什么直接威胁,更不提不少清代修筑的土楼从修筑开始就考虑到了使用火药武器的需求,在墙上开有不影响墙体强度的石质射击孔——贸然地接近爆破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后世的陕北红军,正是因为缺乏攻坚武器而对根据地里的“大土围子”毫无办法。但携带山炮的中央红军一杀到陕北根据地,便在火炮的协助下一晚上就“开”了这个土围子,数百名武装地主不是束手就擒,就是四散奔逃,火炮对传统工事的威力可见一斑。ad250left 但红军在平和县的第十九“师”不仅没有火炮,连徒手兵加正规兵算一块儿都不达一个国民革命军“架子师”的最低要求,更别提枪弹都不宽裕的现实了。 这样的“师”即使能打下平和县的大部县城,最后也还是要在土楼的火力威胁下被迫退出占领区,到头来还是无功而返,而白白折损了兵力,武器,以及最要紧的时间。 而反过来说,对方也可以在红军进攻时将兵力和细软收缩到土楼内,依靠其中的巨量给养和火力能够辐射的田地来维持自身存在。援军一包或是红军一断粮,他们尽可以大摇大摆地从土楼里再开出来,宣布自己“收复”了平和县城。 而罗明和工农革命军第十九师的部分指挥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只好委托华南安全来拔除这一平和县内的“毒牙”。 此时的平和县内依旧是一副安宁而毫无警戒的模样。但只要拂晓的枪声一响,谁都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武然低头看了看表,差一刻六点整——现在已经离约定的进攻时间不远了。 已经完成上岸工作的华南安全士兵压低了身子,在田野中以先导-本队-殿后的菱形队形悄悄推进。而驳船也重新开始缓缓向县城方向挪动,有士兵攀上了桅杆在上面用望远镜观察县内的情况,船头的机枪小组也在密切监视着四周的情况。 武然紧张地低头看着手表——之前罗明已经托许土淼送来了几块怀表和手表,要求和他这边一齐校准时间。武然手上的仿机械外观石英手表是不会出错,可是就不知道对面的时间会不会不够准确呢?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六点整,平和县县城西南方向的山头便忽然有三声尖啸的枪响传了过来。而在县城房屋东侧土路五百米方向隐蔽的武然也大声命令道: “一排,二排,左右包抄夺下最东侧的房屋群,确保旱田处迫击炮班设放安全!三排,跟我上!” 各排各班的指挥官随即快速地下发命令,几秒之间,便有着灰色军服的战士压低了身姿,捏着步枪在田地里飞速行进,而机枪手则在副射手的协助之下反复地抵进设立机枪阵地,和步兵保持着二百米的规定距离,时刻准备对县城里暴露的火力点开火还击。 此时,平和县县城里已经开始有点混乱的动静,号子声、呼喊声和乱糟糟的嘶鸣踏步声乱成一团,谁都没办法从中分出什么是什么,谁是谁。但出人意料,东侧低矮的平房却没有任何抵抗的存在,一二排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平房的控制权。 确保了迫击炮阵地周围的安全之后,八人炮班便开始于旱田上安置迫击炮。三炮手从背上拔下铁锹,三两下就把本不平整的田地给平整成了座钣与炮架能安放的平地。 平整完土地后,三炮手又将背包里的座钣踩实在平地上,二炮手迅速地接上他的工作,从一炮手的肩上接下迫击炮炮身,安装炮架。四炮手在其身旁协助拧紧螺栓。期间迫击炮班班长负责指挥,并时不时从附件包里拿出炮手指定的零件和工具。 这一套团队协作,迫击炮班的成员们已经反复演练了无数次。所以只花了不到半分钟,一门能够攻城破墙的迫击炮便又从分解搬运状态还原到了能够击发的战时状态,只等武然的一声令下。 第一座有抵抗的土楼,在平和县县城西南角方向,距离迫击炮阵地接近一公里。果不其然,工农红军在进攻它的时候就碰到了大麻烦——他们手中最好的武器便是汉阳造七九步枪,这枪弹无论如何都对土楼构不成任何威胁。武然爬到了房顶上之后能从炮队镜里看得清清楚楚——红军对这庞然大物一时间绕也不是,打也不是,对方的火力却可以依托着防护优势和高度优势慢条斯理地瞄准开火,战况一时间对红军相当不利。 “迫击炮班,试射距一千公尺!” 武然从平房的屋顶上转过身来,给了一个他从炮队镜中估算的数值。他明白,倘若再不开火,那红军的攻势也就只能止步于此,和之前的平和暴动一样被迫失败了。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吓破胆 红军和华南安全部队之间,其实并没有办法建立完善的战场沟通渠道。 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做到这件事——灯语,旗语,还有最方便的电话与电台。但通信渠道同时对发信方和收信方都有要求:无论华南集团的技术力再怎么高,人才的数量再怎么多,面对工农革命军第十九师的多重短板,这边依旧是无计可施。 所以,牺牲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土楼里的守军并没有自动武器,但居高临下的他们依旧拥有相当好的射界和视野。所以即使是寻常的快慢步枪自由射击,也打得红军相当沮丧。 其实土楼的瞭望窗也不算小,这才能保证里头的守军能有良好的视野。但外面的红军要想在步枪射程的后半程打中这些半身大小窗户里的射击者,未免还是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 毕竟这批红军在不久之前绝大多数还是普通的农民,并未接受过什么射击训练。他们唯一能占优的就是人数与接近战的勇气,但土楼堡垒的存在大大削弱了这些优势。 土楼中的守军被约定的枪声吵醒,花了几分钟就大致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拿起枪开始朝着扛旗冲锋的红军射击,虽然准头不佳,但他们依旧是有恃无恐,并且士气也越来越高涨。 平和县大部的山区和农村丢了又怎么样?只要能围绕着这些土楼龟缩起来打防御战,红军就拿不下县城!而红军只要拿不下县城,平和县就不还是屹立不倒,尽在掌握吗? 忽然,从东面传来了像枪声,又不像枪声的低沉声响。当然,一片爆豆声的西面主战场不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变化,但片刻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离着最西侧的土楼墙根十几米的地方,一颗炮弹冷不丁地就掉了下来——虽然那里没有人,但是借着朝阳的光芒,交战的两军都能看得清楚:田埂的土和田里头的秧苗此刻都被炸得足有二三层楼高。 “打炮?红军有炮?”土楼里的张贞部指挥官耳朵一震,一呆一楞之后随即就吓得跌倒在地,两股战战。“快,防炮,防炮!” 迫击炮弹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破空时的响声依旧尖锐。这指挥官话音刚落,第二发修正了角度的81毫米迫击炮弹便紧随其后,直接震在了众人的头顶上。 整个土楼里的守军和居民顿时都觉得相当难受,五脏六腑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跳,让人站都站不稳。 大的土楼基本上只在沿着外墙体修筑的房屋屋顶有屋檐,中间的庭院常布水井或宗族祠堂,实际上是不设防的。但刚刚那一发迫击炮弹却是不偏不倚地砸穿了屋檐,爆炸又把整个房间给吹了个稀巴烂——原本坚不可摧的墙体朝外崩裂飞出,门窗也震到了庭院中间。 至于那房间里的人,则是无论如何都活不成了。而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第三发迫击炮弹却又接踵而至,轨迹也几乎不变。 迫击炮的另一大优势便是射速。前膛装填的迫击炮在装填上虽然有安全隐患(所以要严格训练,避免出现重复装填),但爆发射速之高却是有目共睹的。ad250left 所谓一门迫击炮和一个训练有素的炮班加在一起打垮一支小规模军队,或挫败一次蓄谋已久的连级冲锋,也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而眼下,武然手下的这个迫击炮班便就在以最大的持续射速,对这座土楼展开行之有效的拆迁工作。 这一发炮弹的回响还没在土楼内守军的耳朵里完全散开,下一发炮弹就已经尖啸着迈入下坠阶段,而再下一发炮弹已经被握在了二炮手的手中,即将听从迫击炮班班长的口令被装填进炮膛。 天上掉下炸弹雨,下一个丧命的就有可能是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土楼里的守军哪里还有心智继续瞄准射击?不顾长官的阻挠和命令,三层的士兵很快就逃命到二层,而二层的士兵见三层的同僚灰头土脸地逃命下来,也一样奋不顾身地往楼下奔。不过四五分钟的功夫,土楼坚实的包铁皮木门就砰地一声打开了。 从里头冲出来的国民党军四散奔逃,连方向都不统一。不过他们的目的倒是一样的,便是都要快速地逃离这块危险区域。 外面隐蔽着还不敢冲锋的红军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土楼怎么就突然少了一块,接二连三的爆炸又是咋回事?不过这倒并不妨碍农民们热情高涨地抓猪猡:逃出来的国民党残军哪里有继续抵抗的斗志和勇气,都是跑累了就地一坐,红军跑到边上连枪都不要了,立马束手就擒。 而灰头土脸的西南方土楼守军指挥官被擒时,还不免朝着抓捕他的红军战士抱怨一声:“早说你们赤匪有炮,不就好了吗!我们也早降了啊!何必这么麻烦呢?” 这话弄得红军战士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又不好意思向对方吐露实情。其实过了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明白了:开炮把面前这栋土楼碉堡炸掉“半壁江山”的不是谁,就是罗明书记说过的“神秘援军”。 迫击炮弹造成的硝烟已经散去,这栋土楼的惨状也就能被全县和交战双方看得一清二楚。曾经不惧枪弹,在枪林弹雨中傲然挺立的它被迫击炮弹一炸,便是完完全全地现了原型。它东面的大块土墙被炸得完全崩裂,武然从东面用炮队镜完全可以从崩口看到里头的祠堂和水井——只不过那楼中之楼也被一发炮弹炸得几近灰飞烟灭,根本看不出它原本是什么模样。 之后无论是红军,还是袖子上扎有红布条的华南安全部队,在向城中推进的过程中都没碰到什么实质性抵抗:火炮的实际效果远小于它带来的心理威慑。每个负隅顽抗的抵抗者在举枪瞄准射击之前,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街道上全副武装的华南安全部队,而是自身的恐惧。 人挨上一发子弹会是什么样子?打中手多半是废了胳膊,打中腿还能活命——反正最大不过是脑袋上掉了碗大块疤,好歹也能留个全尸。至于掩体里的射手,那更是高枕无忧。 但迫击炮的声光效果就很明白地告诉掩体里头的守军一个事实:你再抵抗一下试试?你就和你的掩体一起去死吧! 根据约定,华南安全部队最终没有越过横穿平和县县城的溪流。即便如此,占人数优势的红军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就扫平了平和县城,三百多名守军绝大多数放下武器投降,被打死的不过二十多个——无论是土楼里的还是土楼外的,全被迫击炮给吓破了胆。 随着一面红底白星,中黑镰刀锤子,侧面又用白底黑字书有“工农革命军”字样的旗帜在原县府的位置缓缓升起,平和县的所有权便正式易手。在闽西拥有了根据地的罗明等人还来不及感慨,便在九龙江南溪的驳船上和武然敲定了今后的“互助协议”。 两方的共同目标在平和县之战结束后依旧不变:驱逐张贞,废除乱政,停收苛税。所以华南集团和工农革命军十九师、平和县人民政府为避免互相的冲突内耗,便决定各自让步些许,为今后的合作继续让开道路。 首先,此战缴获的所有武器毫无疑问归工农革命军方面所有,但在缴获物资的问题上,武然坚守了一个原则:双方合并对抗的短时间内只有张贞部和支持张贞的地主、乡绅势力。至于其他无关者的财产和固定资产,已经缴获了的要归还;被破坏了的要赔偿。前者由罗明监督,而后者由武然掏腰包:譬如那些被损坏的土楼,修复需要的资金就只能华南集团来赔付了。 所幸这些土楼修复后还能转过来做红军自己的防御支点,这样的结果倒也不算坏。 其次,平和县的“分田工作”自然是可以继续进行,但华南集团很快指定了几处“禁区”,这些开明地主与华侨无一不是之前和华南集团有过商业往来,或是在当地展开紧密合作的伙伴,武然也就不能坐视他们被“革命”,起码要保住他们的存在与地位。 罗明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终究也不能吃别人的饭,而后砸别人的锅。今后闽西南根据地的扩大和发展少不了华南集团的明暗协助,这是毋庸置疑的,而若是得罪了这一家闽南方向的“大户”,对方会不会反过头来帮张贞和卢兴邦清除掉闽西,闽西南,甚至是闽西北的红军呢?这无疑是张贞所最担心的。 最后,第十九师也承诺不会威胁华顺运输在九龙江及其支流的一切航运活动。但与之相符的是,罗明提出将继续沿着九龙江开展扩大根据地的行动,向南靖县和张贞的大本营龙溪县进发,届时便有劳华顺航运的水上支持 九龙江上,战云密布。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接连大胜 平和县平和县。找不到。在哪里? 蒋介石捏着指挥棒,背着手,昂着头,一副统帅的风范——但是却就是找不着平和县在哪。 “平和县,在哪个省?” 一位副官赶忙低声下气地指着粤闽之间的区域,“长官,在这里。” “下次在报告之前,要想好怎么报告!” “是,长官!”为他拿来电文的副官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长官的教诲。毕竟长官的要求就是天,长官没想到做到的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想到做到。 “嗯。”这下蒋介石才重新转到地图面前,开始细细端详这个张贞报告中被赤匪攻陷了的平和县大概是什么个地势,周围都是些什么地方。 “不好,不好。”他上上下下比划了几下,便皱起了眉头。“这张干之到底能不能把局面控制下来,起码把赤匪稳在平和县啊?” 他的手指在平和县城和南靖县城之间挪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地图上两者之间的距离相当近——实际上也就十多公里。 而且平和县城在地势高处,南靖县在地势低处。一旦平和县城不保,那么南靖县县城也岌岌可危。 从赤匪攻略下平和县县城的事实上看,南靖县县城有难度吗?蒋介石不知道内情,但起码的类比判断他还是能想得到的。 “张师长在电报中只报告了情况。” “他张干之要能把赤匪剿灭在平和县,今年漳州的税,任由他去收!”蒋介石一大早的好心情顿时间就烟消云散,“回电如此,说清楚是我的意思!” 北方的奉系是已经归顺南京国民政府(表面上的也算),但南方有粤系粤系,北方的阎锡山冯玉祥,还有左派和,甚至是和蒋介石见解相同的西山会议派便都纷纷跳出来捣乱了——今天是找洋行采买武器,明天是抗拒中央编遣。而共党真是最能搞事,直接搞起武装起义来了。他这革命尚未成功,后头就又有人要革了他的命。气不气?当真是好气呀! 一个个的都削尖了脑袋,搞独立,搞割据,挟持各种力量对抗中央!蒋介石想到这里,真是气得怒火中烧,差点又捏起案上的茶杯狠命往地上摔。 “等等!”他叫住了刚要出门的副官,“再加一句。若再失一城,他张干之的乙等师换甲等师,是想都不要想!另外,给海军和福建省府发电。让海军协助清剿赤匪!” 后面的这半句,蒋介石说完之后自己也知道是气话了。福建省现在是“闽人治闽”,算是海军自己的地盘。而自己的地盘里被插进了一个张贞与他的陆军师,谁又会真正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海军最希望看见的,不外乎就是张贞和拼得头破血流,实力不济,自己好进去正大光明地收走张贞占下来的地盘。说到底这海军也是军阀,是新的军阀,新的反动的军阀!也是不服从革命的反动新军阀! “娘希匹!”想到这里,蒋介石真的是压不住怒火——一只茶杯又消散在哐当的声响里,只在墙上留下一片难堪的水渍与满地的碎屑。 “出兵?帮张豆腐匠?”不久之后,闽北的卢兴邦手里捏着张电报,在椅子上笑得前俯后仰。“张豆腐匠的豆腐军不是挺能吗?还要咱们来帮他?回电,闽北省防军即刻起开拔赶赴南靖县,清剿赤匪。” “那,掌柜的,这兵是真调?还是假调?”他的副官犹豫不决。 “这还用问?”卢兴邦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的教员和闽西开发银行的职员还在城里呢,咱们是不是要先把人家抓起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福州城内,也有个大人物捏着南京发来的电报,呆坐在椅子上。 “先下令各部不得调动不,这样不妥。”杨树庄叹了口气,刚拿起来的笔又放了回去。 他也想按兵不动,让张贞和自己撕咬。毕竟张贞是方声涛的门人下属,此消彼长,得最好是张贞让给消灭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好进去善后戡乱,“收拾残局”,好一个渔翁得利! 但蒋介石发给他这电报,不是告知他,更多的是在“督促”他。蒋介石好一个政治流氓,这点关节和分寸他会打不通? 杨树庄反复地自我斗争了好一会儿,最后拿定了主意:“电告林国赓,让他来一趟吧。” 民十七年十月,华原电化厂设备调试完毕,开始准备试生产;华丰方便面开始对外销售;皇家兵工厂的第一批专家与设备也抵达金门能见报的全都是振奋民族人心的好消息,当然不能见报的也是。 可华南集团周边传出来的消息却总让南京,上海的读报人们皱眉。虽然报上一会儿是“大胜”,一会儿又是“歼灭赤匪一团有余”,但一个小小的平和县却总是没传来“光复”的消息,让读者们不免心生疑惑:平和县到底有多大? 从入秋开始,闽南的雨水降得有些多,土路就不免变成了泥路,继而变成“水泥路”。在这样的情况下,海军陆战队和卢兴邦部便都有充足的理由称军队调而不动。 但失却一县的张贞不免心急如焚想要加强南靖-平和、平和-下溪-漳浦两线的防御,无奈之下只好在九龙江沿线与闽南沿海寻求能够调动军队的船只。 但九龙江的航运业务,早就被华南集团的华顺航运垄断了。所以张贞此时不免长出一口大气——之前他没有对华顺航运的船只动手,阻止他们去往平和县或是对他们采取临检措施,最后还能留得一张脸皮能办事,真是庆幸至极! 所以,十分滑稽的一幕悄然上演:平和县聚集到县城,需要交易成粮食和弹药的农副产品,以及华南集团运输到平和县的物资,枪弹被服,搭乘的是华顺航运的驳船;张贞的部队自九龙江沿线齐聚南靖县内各防区,搭乘的也是华顺航运的驳船;再后来,自闽粤山区翻山越岭抵达平和县的主力红军,自平和县往漳州县各处渗透时,搭乘的还是华顺航运的驳船。 最后,经常有驳船西行时,携带的是商品武器和前往南靖的张贞属部队;而这艘驳船返程时,运载的乘客换成了精锐的红军战士与平和县产的农副产品。 秋雨连绵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十月初,整个华南地区的天空都完全放晴,能见度也恢复到了可以交战的水平。 自以为占了人数优势的张贞随即下令南靖县内前线部队立刻向西开拔,此时集中在南靖前线的部队共计一个团又多一个营,论人数和枪弹而言确实要比平和县城东北侧的“赤匪”要多得多。 因为这里早没有什么守军了。十月三日,大军沿着南溪从洪濑隘口与文峰镇两个方向开拔,当日就拿下了离平和县城仅剩下六公里的隆庆村——其间只有零星的冷枪抵抗。 于是班排基层指挥官便立刻纷纷向上报告:击毙赤匪若干名。连部军官见战况一片大好,便将数据统计起来之后再翻倍:击毙赤匪百余名。 一营三连,营长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多加个百分之五十还是敢的。于是营长随即上报:击毙军五百多名。而前线一共投入了四个营,合计算下来之后团长自己都不敢再多加那个百分之五十了: 一个团连带一个营,一场战斗击毙三千多名赤匪,可一个都没有俘虏——骗谁呢?前线的团长即使是张贞亲信,却也只好下令基层抓几个周边的农民,穿上军服之后又冒报几个俘虏数,最后把这个击毙两千的数字上报上去。 于是,这就是第一场“大胜”。各报刊限于南京国民政府的巨大压力,也就只好捏着鼻子按照国民政府方面“御用文人”拟定的战报文本刊发,但懂行的人顿时就读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工农革命军号称领有一个十九师,实际力量不可能超过甲种师的标准,也就是一师三旅九团,满打满算九千人。这一场大胜击毙二千人,击溃的按一倍算,共计也有四千人了。 实际上,在战场上的“歼敌”数量,是要远远超过毙伤数量的。譬如后世的洛阳战役,歼灭二万,毙伤五千,生擒一万五。当然国民党军在彼时抵抗薄弱也是一个因素。但稍微动些行伍的人都能明白:击毙二千完全可以报销一个甲种师了——那张贞的“豆腐军”还打什么?直接收拾行李回家庆祝胜利得了! 次日,张贞便下令部队继续前进。轻松夺取了白楼村与山格镇。期间除了几个士兵因为行军和被惊吓受伤之外,全军没有伤亡情况。而此时只要越过面前那条十几米宽的小溪,平和县城也就近在眼前,不过二三公里的路程了。 " "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摆疑局 这个团是张贞咬着牙,从龙溪县北拉过来的“生力军”。虽然没有火炮机关枪之类的攻坚武器,但人数总算是达到北伐军团一级部队的平均水平。 张贞之前只敢向山头两翼和谷地投入排级部队进行冲击,但这完全就沦为了“添油战术”。张贞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碍于“沉没成本”也就只好咬咬牙拨出一整个团,下死命令让全团在傍晚做最后的冲锋。 这一个团,以两个营集中在山谷的东坡,一个营在西坡互为犄角的阵势向前推进。越过机枪射程线之后他们并未遭遇抵抗,但这好景也就持续了不到一二百米的距离。 能得到无人机战场观测图像的武然果断下令:机枪和步枪掐头,迫击炮打尾!说实话,他从来就没想让这一个团全须全尾地抱着脑袋逃回去。张贞的威风和实力都必须削,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沙包和胸墙后的战士们全身绷紧,只为将机枪固定在一条扫射线上。迫击炮班的战士们则在连天的枪炮声中竭尽全力地喊出沙哑的号子,以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噪音盖过去。 于是如此这般,半小时不到,张贞手里的一个团就宣布彻底报销。冲得最前的不是被机枪打成箭靶,就是一抱头一俯身把自己按在地里,管他天崩地裂也不抬头,最后能活能动弹的全给华南安全部队给捆走了;磨磨蹭蹭有自知之明的老匪和老兵油子躲在最后,一看情况不对那是撒腿就跑,没两分钟就一路狂奔回出发阵地。 既不是冲锋在前的小兵,又不是磨磨蹭蹭的老兵油子,中间的军官和主力部队就很倒霉了,机枪割完一阵还要吃炮弹,连死相都相当的不安详。 最后只收拢了一个营的张贞真是又悔,又急,又气。但也只能鸣金收兵,如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战场。解围既已无望,当夜在包围圈里的一团加一个营也就放下了武器全线投降。 “武器缴获方面,堪用的七九步枪八百杆,杂牌快枪一百二十六杆。其余的破损七九零件和残枪共有六百套。七九圆头弹一万余发,其余杂牌弹药随枪配给,不列入统计范围。张贞炮连的五生七野炮让红军拣走了两门,余下的二门速射炮和一门野炮,其中一门速射炮也打算半卖半送,权当援共,至于最后的两门,我们就自留保存,今后就是文物了。” “顶不错嘛,还有炮。”罗雷满意地舔着嘴唇,“武大帅,这枪和弹都入库了吗?” “散件和残枪已经起运,准备交付金门五金厂进行维修,给工人们热热手。”武然站在会议的首席,用手划开了平板电脑的下一页。“只是张贞似乎在明里暗里通过洋行那边给咱们放消息,希望咱们把枪和弹折价卖给他。” “折多少?”曾志璋追问道。 “对方的意思呢,是最好能做个人情。”冷兴比划着手,“再不行就打个一两折,也算是给人情” 现阶段轮换主管华南集团财政大权的赵佳任顿时就来了兴趣:“你们觉得张贞还有多少人情?我倒觉得今后漳州地界上各门各户听不听他,这都成问题了吧?”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经此一役,张贞和他的暂编第一师都元气大伤,已经失去了直接对抗海军或卢兴邦部的资本。远在福州的方声涛也不免要面对军事实力空虚之后在政坛的不稳局面,只能一面向南京靠山求援,一面对海军和本地势力放低姿态求和。ad250left 这时候还卖人情?暂且不提这个人情的价值如何,这么大的人情首先恢复的就是张贞部的实力,凭着这些枪弹,张贞也还能招来不少人马。 那穿越者卖这个人情,反倒就是给之前的所有动作都下了个定义;这是无用功。张贞能恢复实力,卢兴邦不可能开心,平和县的罗明也不可能开心,而一心想见到张贞滚蛋的穿越者们到头来只得到了空虚无用的所谓“人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得到。 所以,可能吗? 当然,会议上穿越者们也决定送出点人情礼——卢兴邦和红军都收到了二百杆状态完好的七九汉阳造作为礼物,各自附送二千发七九圆头弹。还想要多怎么办?出钱买呗。 罗明和卢兴邦收到货单,都不免喜出望外。红军这边,除却第十九师新增的徒手兵的武器有了着落之外,还有了额外的武器北送中央红军;而正在裁减部队的卢兴邦则听从了幕僚的建议,把枪械中的一半也送给了闽北的红军,权当消灾;剩下的一半委托对方代为出售——说白了,也就是成本价半买半送给了红军。 这么一来,卢兴邦和南下红军的好感度便也刷刷地往上涨——再加上闽西、闽西北的大量农民南下厦门、同安、长泰等县的工厂和农庄谋生,或在当地新生的农庄和煤矿中务工,当地的土地改革问题也就相应地不像原位面那般尖锐。 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们明白,只有这么做才是规避农民风险,解决土地冲突的最好方式。压制农村和佃户自耕农也好,放纵地主和宗族势力随意兼并土地也罢,最终都解决不了问题,重压之下的农民无论选择何种方式,都是要把生存压力爆发出来的。 进入闽西的红军最后发现,当地有些农村甚至已经没有了土地革命的必要——整个闽西北的乡村现在都是这幅模样: 大片大片的贫瘠土地包围着几间房屋,昔日风光无限的地主此时多半愁眉苦脸地坐在门槛上抽旱烟。只凭地主个人的劳动力,他终究只能选择比较肥沃的那几块土地进行耕种,收成也就自然远不如以前了。 因为他的佃户,乃至闽西北的佃户几乎全部抛弃了佃田,乘坐着华顺的航船和牛车到东南沿海做工去了。很快红军又接踵而至,华南集团干脆就顺水推舟,借着卢兴邦在闽西北各县宣布了新的政令: “为保外来户(指红军,不能明文)入闽者皆有田可耕,即日起所有抛荒田地均纳入分割范围,抛荒者田契勾销。” 不少失去了佃农的地主还觉得这天总有一天能变回去,佃农们会碰钉子,华南厂会突然消失不见——总之就是自己的免费劳动力终究回回到佃户的位置上,供养着自己的一家老小。但这条规定一出,他们不免都慌了神——人还在,碗没了,那又有什么用? 要雇人种田以至于不抛荒,又哪有那么容易!地主老财们这会儿是急红了眼,只要有人肯耕田,不让土地抛荒以至于令红军来“鸠占鹊巢”,报酬便都高得可怕 但以地主们为核心的村庄,早已几乎是空无一人。因为自民初开始,佃农们的生存状态早已经是低到了某个难以启齿的极限,一旦有好些的生路可走,那他们便是背井离乡都在所不惜。 人都没有了,地主老财们出日结一万大洋的工资,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奔走四方还没争取到一点外援,红军倒是快马加鞭进了各村各镇,开始安家驻扎。 而在成群枪口的威吓之下,曾经凶神恶煞的地主们也只好放下家里的土炮慢枪,摆出了老乡的和蔼脸色,把曾经由佃农耕种的土地让于工农革命军带来的农民们耕种。 当然,也有发动全家连夜锄草下苗的拼命三郎。而卢兴邦和华南集团当然都没有去为难这些勤恳的劳动者,只不过以他们的体力和耐心,他们又能够支撑多久呢?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于是,以牺牲兼并地主的利益为“代价”,政治上控制闽西的卢兴邦也好,需要根据地休养生息的红军也罢,乃至于实质控制闽西北经济命脉的华南集团便都凑在了一起,皆大欢喜地各取所需: 在当地发展“后勤基地”的工农革命军拥有人均面积广袤的耕种田地,并且不用缴交任何形式的租税。但如此优惠的条件也有其代价:在匪患已经被华南安全平靖的闽西各县境内,红军的武装仅限于自卫使用。同时当地的政务与经济运转也不容“客人”插手,其余民间事务倒是毫无限制。 毕竟工农革命军的军纪倒也还算严明,达成“三方协议”的罗明、武然和最后默许的卢兴邦便也不在这方面多做文章了。 同时,红军进入闽西沿途不着军服,不列纵队,枪炮器械均以伪装藏匿。而卢兴邦对上也不报告工农革命军已经开入闽西建立农村腹地的事实。 于是摆在南京国民政府军政要员面前的情况就未免有点古怪:从江西到福建,赤匪只出现在了闽西南地带,广袤的闽西就好像是被赤匪完全无视了一般——而在闽西南,张贞似乎未能阻止住赤匪。在那一夜,他接连发报三次求援之后便“胜利转进”龙溪县,倒是工农革命军通电称全歼敌军两个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蒋介石看着这一幕又一幕的怪诞戏,却是满脸疑云,看不出半点名堂。看! 威信公号:hh6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盖棺材板 但用不了多久,蒋介石手下的各路眼线就把接近于真相的消息呈送到了总司令的面前。只是这位黄埔军校的校长这会儿还依旧有点不大相信这就是福建“剿匪”战场发生的真实故事——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在“赤匪”的训练之下集合出来的队伍,就把嫡系张贞的部队给打了个包围,掀得底朝天? 这未免有点魔幻了。须知此时还不是几年后那种“剿匪必败”,弄到非得洋教头出面用重炮才能打进红军根据地的绝望时代,虽然“匪乱”在南方频发,但是对蒋介石来说战局总体还是处于可控范围的——南昌方面的赤匪已经“胜利转进”,而广州方面的赤匪也被还是盟友的粤桂系给按得七七八八,闽西方面的失利当然显得“很没道理”。 但总而言之,张贞这新编的陆军师是妥妥地废了。而且张师长也没有如实上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花了大价钱的陆军师团是怎么输给一群草莽蒋介石在心烦之余,直接就电令张贞回南京叙职,要他把平和县大败的细节给说清楚。 但这还不是最肉疼的!蒋介石口拟完电报之后,脸色依旧阴沉。绥靖善后公债在这一波赤匪风暴之后已经跌成了一文不值的白纸,而且还引发了投资者和持债者的恐慌心理,整个债市一开盘就是各种公债狂跌,简直是要把南京国民政府的心头肉都跌碎了才肯罢休。 这公债跌成纸,国民政府倒不是不开心——实际上国民政府自己也在暗中购回各种狂跌到纸片价的公债,再行销毁,这样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整理掉作废的债务,发行新的公债。 但持有大量公债的江浙商人们也知道国府的大家族们在打着新公债的主意——所以他们暗中决定,宁可把债券盘给疑似在操作公债价格的华南集团,也不肯把公债销给去路不明的国民政府——而且华南集团的收购价还要比国府来得优渥不少,出的也都是有保证的现洋外汇,而不是国府的空头支票。 所以国府的公债妙计,到头来还是落了个空。 但在张贞赶往南京述职交部的几天之后,绥靖善后公债便是有了新的动向——闽南的张贞无力清剿赤匪,而闽西北的卢兴邦倒是带着福建省防军在“赤匪”面前取得大胜,缴获旗帜军备无数,甚至还弄来了好几份红军的“机密纪要”和地图文书,便是堂而皇之地骗过了蒋介石手下爱将戴笠的所谓“联络组”。 这些战利品的真实性,以不能识别后世制假币的民国位面来说根本无从判断。无论是旗帜也好,文件也罢,这些以冷兴牵头从档案库、图书馆、网络文献库里挖出来的真货作为原本的仿制品,有的只是改了些许关键的时间地点等字眼以适配造假需求,更多的就根本是原封不动,照猫画虎用本位面的工艺制作出来直接“上缴”,甚至还有好几面旗帜和布告就是从十九师那里讨来的“过时品”,连赝品都算不上。 物证虽然比不上俘虏降兵,但也说得上是铁证如山了。可被软禁在南京的张贞依旧不依不挠,称这是华南集团、卢兴邦和赤匪暗中有联系的铁证。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上海公债市场里的新一轮“公债复苏潮”给冲得越来越散。 以卢兴邦的福建省防军“闽西大捷”为公债上行的号角,原本跌成一潭死水的公债市场又有了利好的势头,也就让南京国府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张贞在这会儿坚持称“卢兴邦和华南与赤匪有染”,这前一个是拯救了投资者信心的救世主,后一个是应了国府暗中递送的要求买进并抬高公债价格,稳定了市场的主心骨 即使张贞所言属实,这话也是不能乱说的。戴笠当然知道,这华南集团和卢兴邦的闽西数县能和红军相安无事,这其中必有猫腻。但他将这些自己的想法和所谓“红军缴获”一齐呈报上去之后,蒋介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冷冷地告诉他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借债,这统一,编遣,完成革命都要钱。旧的债跌得账面上太难看,还怎么去借新的债咯?” 这是事实,可戴笠还是想争辩些什么——当他刚抬起头要进言时,他的伯乐蒋中正却又摇摇头摆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雨农,有些不该说的话,现在就不要说。该说的话,也暂时不要说。我们的北伐消灭了反动的旧军阀,名义上已经统一了全国。但赤匪和反动势力的残余,依旧阻挡着孙先生的革命道路,要解决他们终究是要钱的。在革命的主要困难面前,我们只能暂时韬光养晦,以图后路。” 没奈何,于公于私,张贞的罪衔最后还是免不了了。陆军新编第一师的编制被撤下,拟定改称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九师。客居南京的张贞第一时间得知此事之后大病卧床,继而辞去了师长之职,由留守龙溪县的旅长张越代理师长一职。 电报刚从南京发出,还没经福建省政府和四十九师这边译电批阅,却就是直接从华南集团厂区总部安全屋里打印机的嘴里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值班的吴悠懒懒地拿起这份电报一看,便是先惊后喜,而后捏着电报纸狂笑不止。 “陆军第四十九师,哇哈哈!”抓起电话的吴悠还忍不住笑,“武教头啊,南京方面的电令已经下来了。张贞的新编师已经连乙等师都算不上啦” “别笑了,这话怎讲?”武然也激动地捏着话筒,“训令里直接讲明,还是你的推测?” “张贞因告病休养,辞去新编制的四十九师师长一职改由四十九师所属旅长张越暂时代理师长这样还不够吗?旅长代理了师长职位,军衔也不做调整。南京的命令里也没有讲明给四十九师调配新的兵员,以及” “这是南京的嫡系!”武然稍一考虑,也开始止不住地捶桌大笑。“看来‘豆腐师’的威名也把常凯申给弄恼了啊,手起刀落也把张贞这一部给砍残废咯。” “谁让张贞自己太过废柴了呗!” 吴悠的评论相当于是给张贞、四十九师、以及闽南的南京势力盖上了棺材板。卧榻之虎既然已经被证明是只纸老虎,那么华南集团便也就可以在各条战线上放手去做——例如把势力向漳州方面扩张,去触及之前不敢触碰的利益相关方。 十月底,华南农业在九龙江口和东山县两地的渔港购置了土地,各建立了一个水产收购处。其每星期的周一、周三、周五敞开数量收购指定品种的渔获,价格明盘,童叟无欺。至于相关渔获,便以华顺航运从香港的太古船厂订购的两艘小型机器货轮轮番运送,倒也不花多少力气。 这收购弄得当地那些世世代代以剥削渔民为生的鱼牙们相当不悦。但没了张贞这个保护伞,他们再怎么恼怒又能拿华南集团能如何? 除此之外,华顺航运还顺带收购了数家原本在张贞间接管理之下的轮船公司、汽车公司。最后,华南集团又直接收购了“漳厦铁路管理处”,连带着其所属铁路的路权一齐到手了。 数个路段已经被杂草覆盖的漳厦铁路,实际上是正儿八经的福建省第一条铁路。它于1907年开建,1909年通车,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修建,但运营越发惨淡。 这条铁路从龙溪县的江东桥站(在现在的漳州市城区)一直通到海澄县的嵩屿站(在今天的海沧区同名位置),全长二十八公里。 但漳厦铁路在计划之中的全长是四十五公里——后面从江东桥到漳州城的十七公里全因为朝代更迭而作废了,乘客要从厦门岛到漳州城里去,还得从江东桥另外转乘汽车。在20年代漳州到嵩屿的公路通车之后,这铁路也就变得越发鸡肋,远没有公路和水路好用,运营也就是做一天算一天,全靠着向交通部要钱才能维系下去。 这漳厦铁路在张贞的眼里,是没有用还令人心烦的鸡肋。但漳厦铁路的设施、工人、乃至于那条铁路线本身,在华南集团的穿越者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香饽饽——直通漳州城的二十八公里铁路线,是“前不过海,后不过江”的“盲肠铁路”,但被纳入华南集团的铁路网之后又如何呢? 原本从同安县到龙溪县,就没有什么稳妥舒适的交通方式和高效率的货物转运渠道。这条铁路在海澄县的海沧和华南集团的铁路接线之后,寻常乘客在同安城的火车站上车,便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到漳州的龙溪县城,一次车都不用转了。 只要张贞还在漳州道,这生意再怎么顺当合适,却是谁都做不了的。所以只有张贞兵败下野,笼罩在漳州道十个县头上的经济枷锁才能松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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