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归尘》 正文 第1章 序章 血夜 岽朝初元五年,七月十五,夜, 天已深,夜微凉。 漫漫黑夜似一幕长长的纱布,将这世间万物尽数笼罩。 当空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杵在那,虽扫不尽这漫天夜色,却仍固守着它那一亩三分地,恍惚中,透着些孤独与骄傲。 斗斗星光似九天而来,在长空之上戳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白洞,滴落大地,在这如水的月色下掀起阵阵涟漪。 朗朗星空,如梦若幻;滚滚红尘,谁人秋思? 中秋本是重聚日,相思何须寄明月! 苍穹之下,漠漠千古,正该是大好时节! 只是,今夜的月色却是格外的冷! 突然之间,夜色下一道耀眼白光瞬息而至,撕破长空,刺目而突兀。紧接着,一道轰雷巨响似天外而来,震彻云霄,凄厉而急促,却又如附骨之蛆般,余音绕耳,久久不息。 好在这道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便也就消弱了。 顿时,整片天地都似暗了三分。 不过,隐约之中,似有一大片乌云渐渐聚拢,将原本如水的月色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落在地面,随云而晃。 风,渐起。拂过群山,掠过江河,吹过草原,扫过荒漠,沁入人心! 天愈沉,夜正凉! 。。。 岽朝境内,某一处山脉上,此刻正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喜事。一来,这座山峰的主人今日荣登武林之尊的宝座;二来,三年前自江湖上流落归来的孙子今日亦恰逢五岁生辰。 一时之间,整片山峰都陷入了沸腾的海洋,莺歌燕舞,烛火通明。 无数中原塞外的好手,千里迢迢赶到此处,只为一睹当今天下第一人陆言清的风采。 觥筹交错间,自有数不清的笑语;嘘寒问暖间,怎少背地里的暗斗? 只是,相比起前山主殿的闹腾,此刻风景奇绝的后山倒显得格外的宁静。 漫山遍野的花卉在夜色之中悄然绽放,各种数不尽的香味交错其间,自有别样的风情。 枝影婆娑间,一前一后两道小小的身形穿梭其间,嬉戏打闹。 前面的是个大约13岁上下的少年,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锦服,透着一股别样的干练。年龄不大,却身形矫捷,微晃之间,已然跃出数丈开外。 少年身后跟着的是个刚满5岁的男孩,身着大红花袍,腰间挂着一块质地极纯的凤形玉佩,随着这孩子一蹦一跳的跃起,前前后后晃荡个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凤鸣声。 这男孩,正是今夜第二位主角。 突然之间,男孩一个不慎,左脚踏空,“砰”的一声便摔了个底朝天。顿时,借着这股去势,又连滚带爬的向前翻了好几个个。 前面那少年吃了一惊,急急回过身来,身后不远处也传来一道清澈动听的惊呼,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但见那美妇约莫三十出头,面似桃李,笑靥如花,左手提着一个大红灯笼,右手别在身前,一头长而直的秀发束在身后,山风徐来,轻舞翩翩。山夜清凉,却只着轻纱片缕,透着夜空清辉点点,竟恍如九天仙女,翩然下尘,清艳不可方物。 那美妇的轻功显然不弱,喊那一声时离这孩子尚有十数丈开远,喊声未落,已及近前。 不过,比她更快的是个瘦弱的身影,早在那孩子向前扑倒时,便不知从周围哪出花丛间冒了出来,直直的掠向那男孩,疾若闪电,虎虎生风。 但那美妇见了,却不惊慌,反倒止住了身子,前边少年瞧了,也不再靠近,反倒立在了男孩的身前。 不过,小男孩显然并不在意这次小小的意外,面对一前一后两道关怀备至的目光,竟只是一边摸着脑袋,一边露着两颗虎牙低低的笑个不停,倒把美妇和少年弄了个没撤。 突然,一道低低的吼声传来,男孩低下头去,将与自己几乎平身而高的黑影没入怀中,手还时不时揉着那黑影的脑袋。这黑影显然也很是兴奋,不停用自己的脑袋在那男孩身上蹭个不停,一人一兽就这般,在这片苍穹之下,互相依偎。 突然,“轰隆隆”,又是一道震雷轰天。白光四耀间,似乎天上的乌云愈集愈密,天色更显阴沉。隐约间,似有点点雨滴,顺着月色,落在指尖,泛起丝丝凉意。 美妇抬头望天,秀眉轻皱,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征兆,正要嘱咐两孩子几句。却忽听前山传来无数惊诧呼声,紧接着,也不知是哪座偏殿,竟是火光冲天,冷月之下,显得格外的突兀。不过,这只是个开端,就在美妇心下惊讶,正在盘算之际,又闻响声阵阵,只见半空之中,无数冒着火光的羽箭似乎鬼魅一般,刺破长空,划出一道道优美却瘆人的弧线,从四面八方落向主殿。紧接着,无数喊痛惨叫之声紧随其至,响彻八方。只是,这还没完,待箭雨只稍歇片刻,忽又有无数厮杀呐喊声,自前山四面响起,顷刻间便将整片主殿彻底淹没。隐约间,似有“宗主”二字轻喊,声音凄厉而恨意绵绵。 美妇突然心神激荡,脸色大变,一脸的不可思议,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来得及回身嘱咐两孩子躲在花丛中不要动,便飞也似的朝前殿跃去。 顿时,整片后山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前山喊杀声依旧,火光四溢,似要照亮整片夜空。而后山两个孩子却只能愣愣的呆在原地,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后山花海,芳香依旧;似水月色,润泽八方。 “滴滴滴” 漫天乌云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将怀中的雨滴抛落大地,落向山丘,撒向平原,滴至双手,刺进人心。 这天,终于是下雨了! 许是雨声渐大的关系,前殿的喊杀声一时之间都低沉了不少,火势也不再高涨,渐成泯灭之势。大雨一遍遍的冲刷着地面,血水混杂着雨水向山下趟去,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味渐渐淡去,似乎整片寰宇都要被这场大雨彻底洗净。 只是大殿中一地的尸首和残存者痛苦的呻吟,无不在昭示着方才的生死大战是何等的惨烈! 雨水,冲得净的是痕迹,冲不净的是人心! 后山,两个孩子呆呆的望着天空,仍由雨水一遍遍的拂过脸庞,一丝丝凉意直沁心头,却仍无动于衷,恍惚中,如一对惊弓之鸟,孤寂而无助。 苍穹之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滔天巨兽一般,舔着一张狰狞巨舌,将两个孩子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 突然,后山入口处,一丝微弱光亮忽的亮起,弱的就像是花间随处可见的萤火虫,并不多么闪耀,却如救命稻草一般,将两个孩子脆弱的心魂自巨口边缘重新拉了回来。 两个孩子回过神来,互相对望一眼,心中惊喜万分。原本的彷徨无助尽数消散,只有数不清的激动与兴奋,似乎就等着那抹光亮的背后什么时候会传出一句温柔的轻喊,一如往常。 只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这丝光亮之后,又有一道光亮紧随其后,接着,两道,三道,四道,直至整条入口彻底被点亮。 光亮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践踏花草的脚步也逐渐加重。一如两个孩子此刻的内心,惘然而无措,一点点的沉到最深。 年幼的男孩傻傻的站在少年的身后,半张着嘴,茫然的望着眼前这些从未见过却面露凶相之人,听着他们肆意的嘲笑。 突然,其中一人止住了笑,奇怪的问挡在前面的少年,语气轻浮而又不屑,“小子,你不怕死吗?” 少年面露凄凉,如是答道,“怕!” “哈哈哈”,又是一阵肆意的嘲笑,毫无顾忌的践踏着身前两个孩子的尊严和最后的骄傲。 “那你为何还要挡住我们?你要是让开,说不定我们可以放你一马啊,哈哈哈。。。。。。”那人一脸嘲弄的望着少年,似乎对自己的小聪明很是得意,周围人也都跟着刻意附和。 少年脸色很沉,双腿也在不停的发抖。可任凭眼前这些人再怎么叫嚣,仍是没有退让一步,只是咬着牙,死死支撑。 “大哥为什么不走呢?”后边那个男孩的脑海中突然莫名多了这么一句,接着便像是烙在心中一般,再也拂之不去。 这两年来,身前这个经常欺负自己c对自己隐隐有一丝敌意的小小身影,此刻却毅然决然的用这副瘦弱到随时会被暴雨撕碎的身躯,为自己挡下了整片天地! 原来,亲情竟是这么的美好啊!自己终归,也还是没有想错的! 突然之间,这孩子一点都不怕了,甚至还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却又那么苦涩。 “噗”,一道滚烫的血水洒在孩子的脸颊,掠过男孩的鼻尖。男孩下意识的伸手往脸上一抹,红,妖异的红! “轰”,又是一道惊雷巨响,乌云翻滚间,雨势愈大,鼻尖的血水顺着雨水一点点的滑下,掠过孩子的嘴角。 味,带苦,微咸! 恍惚间,身前的少年挣扎着转过了身,一道硕大而狰狞的伤口赫赫醒目,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舍,难以置信,甚至悔恨,但更多的仍是坚定。 是什么,支撑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宁死也不肯退让一步! 又是什么,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信念彻底崩塌! 有谁知道,在这一刻,忽有数不尽的恐惧自男孩的心底凭空升起,不断的溢出,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沁入经脉,再到四肢,最终直至脑海! 又有谁知道,男孩的眼前忽然漆黑如墨,四下里狂风大作,却再瞧不见任何事物。敌人,少年,花海,甚至雨滴,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只是,先前瞧见的那些人,他们衣服中央镶着的一条条或青或红或紫,各色神龙,却都仿佛活了过来。个个迎风急涨,高逾百丈,直插入天。男孩抬头,只见这些神龙张着饕餮巨口,淡漠的俯视着世间苍茫,那般的不可一世而又不屑一顾。 只是这一次,男孩的身前却终究空无一人! 浩瀚穹宇,终究只剩下这一道瘦弱而渺小的身影,面对着传说中最穷凶极恶的生灵,孤寂而无援! 身后不远,便是万丈深渊。 男孩咬着牙,弯着腰,双手抱拳,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面露惊恐却又带着不知何来的倔强。山间狂风呼啸,肆虐席卷,将小小的身影压缩着一点点退去,直至终于踏空,整个身子,连带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灵,如开弓的羽箭,飞一般的,跌进深渊。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破庙 “啊”, 一道嘶声力竭的惊呼声自陆尘的口中传出,划破长夜,为这万籁寂静的荒野提供了几许莫名的生气。 窗外,“悉悉”声起,几只受惊的野鸟翱翔天际。 此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陆尘双手支撑着木板,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心情激荡,久久难平。这十五年来,他几乎每晚都要经历类似的梦境,大哥临死前复杂而坚定的眼神,云龙卫凶恶而狰狞的脸庞,犹在眼前,一刻也难以忘怀。只是,无论梦境如何发展,无论自己如何奔逃,最后那数十条百丈长的恶龙总会如期而至,睁着淡漠而又嗜血的眼神,一次次的折磨着他,一次次的将他推进深渊! 每一次的转醒,便像是一次轮回。他仿佛又回到当年的后山,一个人,单枪匹马,面对着所有的恶灵。 最后,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呼,呼,” 深呼了几口气,试着稍稍平缓内心的焦灼与不安,陆尘慢慢挣扎着,爬起了身。 举目四望,一塑肮脏不堪c已有几分破败的土地像,像前摆着一方枯黄脱色的梨花木桌,桌上放着一盏已无灯芯的煤油灯c两根烧了大半的深红蜡烛和一盏烛灰溢出的香炉。香炉前后左右各雕着一尊面容慈祥的佛陀像,线条精美,栩栩如生。桌下散落着两三个被咬了几口的桃子和几颗果核,想必是当年被人供奉在此,在土地庙落败后便进了山间野猴的肚里了。 看这几个桃子的腐烂程度,这土地庙着实是落败多年了。若不是前些日子陆尘来时还特意清扫了一番,怕是每晚都要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虫子一起度过了。 陆尘忽然想起当年奇花遍地c景色秀绝的后山,想必如今,该是同样的无人问津吧。 长叹了口气,陆尘站起身来,将身边散落的几根树枝踢入破庙中间的火堆。霎时,“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复杂而无绪。 原本有些颓败的火势在加入树枝后,便如虎入山林般,立马昂起头来。淡黄色的火蛇张着饕餮大口,将新加入的树枝一点点的吞噬殆尽,印在对面的屋壁上,便如一条狰狞的火焰巨兽,翩然起舞,一副吞并八方之象,恍然间,似有无数惨叫声自其中传来,恰如当年月夜。 陆尘突然瞳孔睁大,心神激荡,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硕大的黑影上,面露惊疑之色。 那黑影受了这么一撞,低低的发出一道深沉的吼声,将心神不定的陆尘又重新拉回现实。借着火光看去,竟是个肤色纯白的大虎,一身柔顺的白毛,四条强有力的尖爪,站起身来,几近半人之高。 陆尘逐渐回过神来,却觉得心头吊着一块巨石,几乎压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急忙一个转身,冲出庙外,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才稍有好转。 门外,万籁四寂,漫漫夜空之上,竟只有可怜的少许星光点缀其间。好在,头顶尚有一轮圆而大的明月高高挂起,为尘世的迷路之人指引方向。 只是,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自己的归途又通往何方? 庙前是一片茂密的枫叶林,当此盛夏之际,自然还不到枫叶如火的时节,但树影婆娑间,自也有别样的风情。只不知,当年那一片浩瀚的花海,如今还剩几何? 人尚在,已非当初! 景存否?黄粱一梦! 也许,只有头顶那轮明月,十五年来似乎从未变过,任世间沧海桑田,任天下世事变迁,它还是那般的骄傲,那般的孤独。 又到树梢挂盘时,何人孤影独相思!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恰好十五年! 时间可真会开玩笑! “诶”! 恍然间,又是谁发出了那一道悠扬轻叹? 尘世里,可有谁还记得多年前花海芬芳? 冷月似水,笼罩整片枫叶林,星光点点,透过茂密的绿叶,在地面形成了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斑斓原点。 远方,微风徐来,满林的枝叶随风轻摆,地上的原点也跟着变幻不停,宛如一个个树之精灵在月色下翩翩起舞,若梦似幻。 一时间,陆尘竟是望得有些呆了,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不见。 身后,似有几道低沉的嘶吼声缓缓响起。陆尘回过身来,半蹲,将白虎搂入怀中。 夜微凉,天正寒。 天地之间,一人一虎,相互依偎,恍如当年!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下公鸡尚未打鸣, 昨夜噩梦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的陆尘便匆匆起了身,又在庙左面不远处的一条小溪里捧了几把清水胡乱往脸上抹了抹,顿时冰凉之意袭遍全身。清凉的溪水顺着指尖肆意滑落,似要把昨夜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焦躁都一并带走。 只是,脸上的脏痕可以洗得净,心中的伤痕却又如何冲得去呢? 陆尘苦笑一声,不再胡思乱想,又呆了片刻,才起身回了土地庙。 庙内白虎仍还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陆尘也不愿吵醒它,便轻手轻脚取过庙门旁的长剑,负于身后,又轻轻阖上了庙门。 也许,是不愿面对离别吧。 陆尘没看到的是,在庙门合上的一刹那,原本躺着的白虎却忽的睁开了双眼,朝后望去,只是在瞧见关门之人后,却又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也许,在它看来,待它再一次醒来,陆尘仍会像往常一般守在它身旁,不离不弃吧。 门外,陆尘一动不动,愣愣的瞧着这扇破旧的庙门,似乎要把门上的一切装入心间。直到过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回身走了。 只是,这一走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枫叶林中,陆尘背负长剑,默然独行,身旁数不清的枫叶树宛如一个个身披绿色铠甲的精灵,随风轻摆,一边发出阵阵“莎莎”般的清脆笑声,一边挥动着树杈为陆尘指引方向。这片枫叶林着实不小,陆尘走得很快,却还是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隐约瞧见了尽头。 只是,这时陆尘却忽然顿住,回身望去,只听枫林深处似有阵阵虎啸传来,声音急促而悲凉。陆尘忽然心中不忍,转身抬起右脚,只是过了许久,这右脚却终究还是没能踏出。 “诶”,陆尘叹了口气,心中低低的道,“两年,最多两年。”这话似乎是对远处的白虎说的,却更像是对此时的自己说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狠心回了头,直直的朝林外走去,再没有半分的犹豫。 出了枫林,便是一条十步三拐c蜿蜒曲折的山路,这条路上铺满了杂草,似乎已有很多年没人走过了。远方,柔和而不刺目的热浪一阵阵的滚上脸颊,天边的云彩一片煞红,天际线的正中央,一颗红彤彤的脑袋调皮的一跃而起,为这片灰蒙蒙的天空迅速穿上一层白中透蓝的素衣。 这天,终于是彻底亮了。 “喔喔喔”, 山下,又隐隐有几道鸡鸣之声,顺着初晨的清风传上山来。 陆尘呆立片刻,便踏上了这条山路。路旁尽是些陡峭的巨石山壁,无数犬牙交错的怪石横亘凸起,似乎稍有不慎便要着了它的道。山路上偶有几束野花,或是艳丽,或是朴素,清新的芬芳配着山间的泥土味,倒也显得格外的艳丽。 当下正值清晨,这条山路又少有人走,此刻的陆尘孤身一人,踏在这幽静曲折的山路之上,领略着四周山峰翠岳,欣赏着沿途青松古木,周身云生雾绕,如纱如烟,四下山势巍峨,磅礴大气。 远处,淡淡的薄雾似轻纱片片,飘荡在山谷之间;近处,晶莹的露珠如珍珠粒粒,滚动在花叶之上。山风徐徐,天地肃穆。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阵阵,长空白云朵朵,天际蔚蓝。 一时间,陆尘觉得自己的心里,竟是少有的轻松与开阔,往日里时时锥心的深仇大恨,多年来刻刻压肩的重担责任,都仿佛前尘往事,尽抛脑后,再也不愿想起。 就这般,陆尘仿佛是无意识的沿着山路一路朝下,却又巧妙地避开了途中所有的凸石和磕绊。直到两个时辰后,待陆尘再一次回过神来,居然已经站在了山脚。原本冗长无聊的山路,居然走得如此的顺利,似乎整条山路就像是在一瞬间走完的一般。而且,身子不仅没有丝毫的疲惫,倒显得愈发的精神,像是连昨夜未曾休息好的那份都一块补了回来。 陆尘有些诧异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又回身望了望走过的曲折山路,却像是失忆一般,再也想不起刚才发生过什么事,连山路上有过些什么花草虫子都没有半分印象。 只是,当下事态紧急,陆尘有太多的事等着去做,便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暂压心底,等到他日回宗后再问问师父和二爷爷,想必以他们的阅历应该会知道一些。心念既定,陆尘便不再犹疑,继续朝前走去,只是隐约间陆尘似乎觉着自己体内的内力运转速度都比原来快上了三分。 再往前走了一程,陆尘忽然瞧见一块丈高有余的石碑伫立眼前。石碑上宽而下窄,呈倒锥形立在碑座之上,碑身通体由汉白玉雕成,碑座则是一整块的大理石。正对着陆尘的碑面上嵌着四条由纯金打造的龙纹,相互间,龙首咬着龙尾,共同组成了一个环形,拱卫着碑身中央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金海村”,笔势苍劲而有力,笔锋锐利而张扬,显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金海村,”陆尘瞧着眼前这座奢华而大气的路碑,不由喃喃自语道,“好大气的村子。” 只是,陆尘眼角余光处,却忽然又瞧见碑身的右下角,还刻着两行不起眼的小字。陆尘放眼瞧去,却忽地神色大变,一脸的阴沉,便想是大雨来临前的天色一般。 只见那两行小字由左到右分别写着, “承平七年洛阳名师石梦荷所刻” “岽朝开国皇帝岽破先御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心法 陆尘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也不动,双眼冒光的盯着这块石碑,那是心中装着的熊熊怒火,便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横冲直撞,似要把他全身都撕碎一般。 初日温和的光亮点点滴滴洒在陆尘的全身,可阳光驱得去尘世的黑暗,却散不尽心头的雾霾。 有没有哪一刻,眼神会这般的嗜血! 有没有哪一刻,双手会想把所有瞧见的事物都击个粉碎! 是内心积淀已久的怒火在疯狂的怂恿,还是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再容不下一丝光亮! “砰” 陆尘的右手狠狠的拍打在石碑的边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却终于还是没有使力。 石碑何罪! 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这天下又何罪! 陆尘颓然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未来的道路一片迷雾,而自己立在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瞧不见任何人,耳边却充斥着杀戮的嘶吼和绝望的呻吟。 是不是应该加入杀伐的盛宴,这样至少不让自己受伤;还是应该躲在阴暗的角落,孤单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默默的注视着别人的幸福! 陆尘忽然觉得很是害怕,他开始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他只想摆脱耳边的纠缠。可这些莫名的声音却如影随形,无论他躲到哪里,都犹在耳旁。整个天地像是一块四四方方却无边无际的棋盘,陆尘处在中央,像一只孤单无助的幼鸟,独自面对着所有命运的风暴,虽拼命挣扎,也逃不过旗手的操控。 。。。 过了石碑,便算是到了金海村的地界,眼前隐约间已多了几分生气,身边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人经过。再朝前走不到片刻,便是村西口。一瞬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数不尽的嘈杂哄闹声扑面而来。 陆尘一愣,抬头瞧去,只见村西口忽的冒出了许多人。这些人多是些身着麻衣c体格健壮的年轻汉子,或是身背,或是肩扛,或是手拎,将一袋袋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麻袋,从村子里搬到村口停着的数十架马车上。 每架马车旁都站着一个一手拿笔手拿账本的算账先生,一面指挥着年轻汉子们将手里的麻袋放在指定的地方,一面将账本中的数字对照着划去。算账先生的旁边一般都或站或坐着几个手持刀剑的劲服护卫,许是清晨还未睡醒,大多都还有些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除此之外,还有些体态微福的锦缎商人三三两两聚在村口,有说有笑,想必是又在吹嘘自个此番的收益如何如何了得了。 看来,这是金海村远来的客商们,要趁着清晨天气凉爽,抓紧赶路了。 陆尘只稍顿了顿,便迈步自众人身边一一穿过,不过,这儿的人各有各的事,也没人瞧他。穿过人群,便能瞧见一道三丈高的衡门,最中央写着两个血红色大字——“村西”,衡门下左右各驻着一根稍矮的金黄色圆木柱子,柱子上各雕刻着三条浮游而上的神龙模子。 阳光照射之下,两根柱子金光闪闪,六条神龙模子更是像活了一般,睁着灯笼大眼,舔着饕餮巨口,威风凛凛却又毫无感情的俯视着衡门前后进出的芸芸众生。 陆尘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两根木柱确实威风,柱子上刻着的六条神龙更是栩栩如生,一点不逊色于先前遇见的御赐石碑。只是瞧得久了,陆尘却忽然觉得眼前这六条神龙的形状,与当年杀上后山的那些云龙卫身前嵌着的龙纹,竟是格外的相似,几乎如出一撤。尤其是这副傲立当空的不可一世,更是与梦中将自己无数次逼入深渊的姿态一模一样。当下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先前在石碑前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更是如火山喷发般再也抑制不住,双颊烧得通红,双拳紧握,浑身发烫,血液翻腾,一股无止尽的杀意自心底直窜大脑,几乎快要喷出双眼。 眼看陆尘的双眼就要被彻底染成血红,突然前头不远处一阵怒骂推搡声将陆尘的心神又重新拉回了现实。陆尘一个恍惚,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全身上下竟是前所未有的疲惫,脑海中止不住的想要昏睡,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陆尘心中一阵侥幸,心想若非方才下山之时,莫名其妙进入了一种神奇的境界,此刻想要安稳的站在这怕都是个奢望了。 不过,好歹是压下了心底的杀欲,总不能初到此地,就让这个祥和安宁的山村因为自己变成血色的海洋。 只是,这天下所有的事情要都能这般侥幸便就好了。陆尘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宗内的一次意外,那一次与今天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可当时却没这般幸运,没有人唤醒他,所以。。。 陆尘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几乎快要喘不上气,可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扶,那是一双只会杀戮的恶手,那是一对沾满同宗鲜血的魔手,可自己却不得不凭借这双手为十五年前无辜冤死的剑宗亡灵复仇,为十五年后苟延残喘的剑宗余部寻找出路,自己真的够格么,呵,真是讽刺! 陆尘忽然又记起八年前的中秋,当时他刚刚过完生日,便被二爷爷带着到了一间阴冷潮湿的密室,这间密室里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可最中间的一块石桌上却整整齐齐摆着七八本武功秘籍,石桌地下不远处还随手丢着一本封面已泛黄的心法,那是陆尘时隔三年第一次从二爷爷口中听到关于血夜的往事,也是他习武承担光复剑宗责任的开始。 二爷爷没有逼他什么,只是任由他自行选择。于是,在二爷爷略显惊慌的目光下,陆尘略过所有装饰精美的秘籍,而是义无反顾的走向地上那个似乎被人遗忘的破旧心法,当时的陆尘还不知道这本书有什么不同。 或许,只是因为它与自己一样,都是那么的孤单吧! 又或许,是想到了梦中跌入深渊的自己了么! 无论如何,当陆尘拿着泛黄的书籍一步一步的走回门口时,二爷爷只是心绪复杂的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陆尘当时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二爷爷性情沉稳,从未在脸上露过这么凝重的表情,一次都没有,哪怕是当年剑宗覆灭,他带着余部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曾有过!直到那一天,直到他的手中第一次沾上了同宗的鲜血,他才突然明白二爷爷当时的感叹。 这本心法本是当年他爷爷游历江湖时,在一次救了一家老小后,那户人家的报答。当时他爷爷在看过这心法后,只说了四个字,“向死而生”,便将之束之高阁,不许宗内任何人修炼。直到剑宗覆灭那晚,宗内一片混乱,才被人在慌乱中抢了过来。 诚然,这本心法很强,强到陆尘习不过五载,用二爷爷的话说,便所谓天下皆可去得。只是,与其它心法不同的是,它主要是通过激发人心中的杀意来提升功力,换言之,心中杀意越强,功法威力越大。这些年来,陆尘每晚都受折磨于当年的血夜噩梦,未必就不是它的功劳。 更要紧的是,人与动物不同,并非只知道杀戮,还会受制于世间的规则和内心的道德。因此,一个人心中的杀意一旦积攒到一定程度,难免会疯狂,会成为只知道厮杀的傀儡。这时,周围的人或事,或敌或友,或亲或疏,便都没了分别,只要是能瞧见的,便就是该杀的。杀戮过后,便是心神的疲惫,便是有一个轮回的开启。 而这,便是这本心法最大的弊端,也是他爷爷当年为何要将之摒弃的原因所在。 只是,当年陆尘还小,并不了解这些,二爷爷也未曾嘱咐于他。又或许,至少每当夜深人静,当陆尘一次次的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的时候,他心中也曾想过,无论是于剑宗而言,还是于他自己而言,这本心法或许便是唯一的出路,一条充满血腥却能通往光明的不归路! 一如梦中,当光亮只能给人带来绝望的时候,深渊便是最好的抉择! 陆尘忽的叹了口气,原来一切也不过是命中注定! 。。。 低垂着头,就像个怕被人瞧穿心思的小男孩,陆尘信步而行。不知不觉,便到了衡门底下。只见衡门前站着两个年轻汉子,一个穿青色短衫,一个着白色麻布,后者脚边倒着一个银色麻袋,麻袋的袋口已然松开,里面滚出许多叫不出名的奇异水果,散落在地上。看情形,似乎是麻布青年背着麻袋想出村,却正好撞到想进村青衫青年,这才一个不留神将袋中的货物撒了一地。陆尘听着这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忽然觉得这两人声音有些耳熟,再一回忆,当即明白,原来方才喊醒自己的正是这两人。 只是,此刻这两人也是倔强,你推我攮,吵红了脖子,谁也不愿退让,还隐隐有要动手之意, 这倒是让旁边看热闹的运货青年们大感兴趣,在一旁呐喊起哄,却愣是没一个上前帮忙的。陆尘再向旁边说笑的商人们瞧去,只见他们谈笑更甚,似乎根本不在意有货物撒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比斗 陆尘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人虽是无心,却终究是帮了自己,也不好教这两人就这么在衡门前起冲突,便想上前调和一二。不料,还不等陆尘走到近前,却被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中年一把拉住,那人笑道,“小兄弟,你要干嘛?” 陆尘奇怪的看了这人一眼,回道,“我当然是要帮他们调解一下。” 中年听了,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小兄弟真有意思,好好的热闹不看,却要管什么闲事?” 陆尘皱眉道,“难道为了看个热闹,就放任他们斗下去么?你也不怕最后闹出人命?” 中年似乎没想到陆尘会这么说,像是看什么珍宝似的盯着陆尘看,直到盯得陆尘都有些浑身不舒服了,才摇着头咂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出了人命,自有官府审理,我怕什么。再说了,你看见那个张着歪瓜脸c穿着红色丝绸衣服的胖子没?(陆尘点了点头)我告诉你,这袋水果就是那人从域外走了几千里路特意收集的,是要进献给渝中吴知州的,他都不急,你个外人跟着掺和什么。快,哪凉快哪待着去,少来打扰我们看好戏,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么一回。” 陆尘瞥了那个商人一眼,心下奇道,既然是有大用的,那人怎会好像一点不着急啊。便又问道,“这位兄弟,为什么那商人好像一点都不急啊?难道他不怕水果坏了,被吴知州责罚么?” 中年哂笑一声,却不答反问道,“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是第一次闯荡江湖吧。” 陆尘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中年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看你是新来的,就提醒你几点,在金海村,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别看这只是个小山村,这儿的水可一点不比外面那些大城浅啊!至于那商人么,他每年不知要给这附近各个城里的官送多少好东西,所以他倒不怎么在意这一袋水果,否则也不会放在麻袋里了让我们搬来搬去了。只可惜啊,苦了我们这些做苦力的了,这袋子水果,怕是那人又不要了,这损失么,自然只能由这两人来出,所以啊,你插不上手的,他们呢,也绝不会轻易罢手的。”这人似乎对各种详情非常了解,语气中,更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沧桑之感。 陆尘想帮却觉得有些棘手,便又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吵下去么?” 中年嘿的一声冷笑,说道,“你别看这两人吵得起劲,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事是躲不过去的。所以这吵架的原因么,自然是想钓个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钩,你信不信,只要你一出口调解,这两人立时便会换副嘴脸,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你小子身上,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陆尘眉头一皱,说道,“你想多了吧。” 中年冷哼一声,面色一沉,似乎有些不悦,“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好言相劝,你却当我在戏耍你。我当年也是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荡的,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野兽恶鬼,若非这世道如此,我怎会这么说?我也不怕告诉你,两年前,我有个好兄弟就是像你这么不知轻重,非要在衡门下替人做什么调解,结果被人诬陷了不说,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金海村这些个做苦力的,才来了几年,他们叫什么,什么脾性,我会不知?哼,你小子仗着一股热血,想替人出头,那就去吧,算我浪费时间,跟你说了这许多话。”说罢,袖子一挥,便转身去了。 只是,陆尘听了,却是愣在当场。心中像是风暴之下的湖水,雨水一点一滴的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 是什么激起了心中的豪情?又是什么扑灭了心中的热血? 为何世事总是如此,一次次的叫人绝望,明明二爷爷口中的江湖并非如此。 是公道摒弃了世人,还是世人丢掉了公道? 陆尘抬头望天,只见天边白云皑皑,阳光和煦,可前方却为何总有一层迷雾驱之不散! 。。。 过了衡门,便算是真正进入了金海村。陆尘收拾诸般心情,抬起头来,只见一条足够八马同行的宽阔大道横亘眼前,路面全部由大块大块的花岗岩衔接铺就。道路两旁花样繁杂的店铺一字排开,直到视野的尽头,有装饰奢华的酒楼,有暗灰色调的赌坊,有古典朴素的药铺,有威严大气的镖局,甚至一眼瞥去,陆尘还在远处隐约瞧见了温柔婉约的花楼。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过一大清早,不仅路旁的店铺全开门了,路两边也大多被赶早的小贩占了去,这些人或肩挑着担子,或摆个临时的铺子,寻个阴凉的好去处,铺上一席草席,摆几张长凳,一面吆喝着,一面忙着整理席子上的货物。 无数行人穿梭其间,有拖家带口看热闹的,有手持兵刃匆匆走过的,有牵着马匹赶着货车到各家店铺送货的,好不热闹,却哪里有半分旭日初升的安宁? 直到这时,陆尘才明白为何一个偏远山村会配得上皇帝御赐石碑,这哪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村,怕是一般的城镇论繁华程度也比不上它。 陆尘一面惊奇的四处张望,一面顺着人群往里走,走不到片刻,忽见前方不远处叫彩连连,许多人挤在一块围成了个圈。陆尘心中好奇,运起身法,像是一条泥鳅一般,不一会就挤进人群。 待到近前,只见圈里一个青衫老人端坐长凳之上,身边围着四个七尺壮汉,各个身着麻衣,腰间挎着一块深黄色粗布。眼下,这五人正对着圈子中央的两人指指点点,中间那老者还时不时的摇摇头,倒是一旁有个面容祥和的方脸壮汉常常在老者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但那老者却似乎很是固执,总是不等那汉子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连连摆手。 陆尘只奇怪的看了这两人一眼,便撇过头去,继续往里看。只见顺着这老者手指的地方,正有两个赤露着上半身的青年在拆招。其中年纪稍大的约莫二十来岁,眼角有块黑痣,细眼尖鼻,嘴角带着一块半圆形的伤疤,这人手里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枪,约丈长,但与一般长枪不同的是,这枪的枪尖往下不到三寸处却嵌着一根倒挂的弯钩,很是怪异。这青年上半身肤色黝黑,但身材却极是匀称,只是背后两条自肩胛一直到腰眼的伤疤,赫然醒目,煞是骇人,也不知是怎么造成的。 这青年对面的是个还不到二十的俊雅青年,此人眼睛狭长,鼻梁高挑,嘴唇极薄,上半身洁白如玉,身材修好,没有半分瑕疵,手中一把白色细剑,剑柄处挂着一块上好的方形碧玉。这人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轻笑,虽在拆招之中,腾挪躲闪间却仍然进退有度,丝毫不慌,既不抢攻,又能舞出密不透风的剑墙让那黑枪刺不进来,倒像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周围看热闹的也大都为那持剑青年叫好,偶有几个手持绣帕的姑娘更是低着头娇羞着望着他。只要这青年稍占上风,周围便是一片叫好之声,但那持枪青年但凡有半点优势,不说叫好声全无,甚至还有一些面露狰狞的人恶言相向。 陆尘心下怪异不已,心道就算这人生的不算英俊,也不至于这般处境吧。当下循声朝那喊叫得最凶的地方望去,却见那立着一方木桌,桌前摆着一根竹竿,竿上挂着一袭白帆,帆上写着斗大一个“赌”字,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不仅是来瞧热闹的,却还是来赌输赢的。陆尘再定眼细瞧,只见桌沿左右各挂着一块约莫四寸大小的方布,左边的布上写的是个“李”字,下面标着一赔一,右边的布上写着一个“罗”字,下面标着一赔五十。 陆尘虽不知场中两人姓名,但从赔率上和周围人的疯狂情程度上来看,显然持剑的应该就是那一赔五十的。便在这时,忽听周围又是一片惊呼怒骂之声,陆尘一惊,回过神来,向场中看去,只见不到片刻,场中情景已有大变。 但瞧那罗姓青年手中的细剑不知怎的,被李姓青年枪尖下的那块倒勾圈住了,任他左右折腾,愣是逃不出倒勾的范围,只这一会额头已隐隐冒出一层细汗。反观那李姓青年却是不慌不忙,稳扎稳打,并不急着强攻,只是一面舞着枪花,一面将枪尖欺进罗姓青年的怀中,看来已是形势大优。 这一下,罗姓青年心中登时大乱,手中的剑法更是失了章法,胡乱挥舞。一边不停的后退趋避,一边舞着剑圈要将剑夺回来,惹得周围观众惊呼连连。 忽然,只见那李姓青年右肩一沉,将手中长枪往下一压,接着又顺势往向斜上方一挑,立时便将那罗姓青年连人带剑甩向了半空,失了平衡,一时间,空门大开。李姓青年眼神一亮,抓住破绽,也不再管倒勾下的细剑,一个箭步,挺枪便向那罗姓青年右胸刺去。 眼看胜负已定,不知是不是好胜心太盛,罗姓青年竟忽的面露怒容,一发狠,伸手便要捉那刺来的枪尖。 只是,这血肉之躯却如何比得过枪剑的锋利? “啊。。。”周围胆子小一些的都惊呼一声,摆过头去,不愿再瞧,胆子大的却伸着脖子扯着喉咙尖叫,似乎还期待着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像是一群饿了三天的恶狼流着口水,双眼放光的盯着眼前毫无防备的美食,势要将之夺下一般。 陆尘心头忽然一跳,只觉得很不舒服。 便在此时,场中情景又有变化。只见那李姓青年双眼失神,嘴角微张,似乎也没有想到罗姓青年最后会来这么一招,手中长枪急忙朝一旁甩去,避过了罗姓青年这一抓。但罗姓青年却像是根本没看见李姓青年已有留手,仍是自顾自的要夺那李姓青年的枪。 只是这一来,却似乎惹恼了李姓青年,只听他一声冷哼,双肩陡然下沉,接着双碗扭转,使劲朝上一带。旋即便见那罗姓青年喉间闷哼一声,左手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枪身,整个人更是“踏踏踏”像断线的风筝,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定住。但瞧他脸色潮红,眼神黯淡,显然伤得不轻。 顿时,周围又是一阵叹息,那些还等着反败为胜的赌徒更是喊到一半便住了口,好不滑稽。 陆尘是习武之人,这一下看的是一清二楚,当即眼神一亮,暗赞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其他人不清楚个中道理,他却明白,方才李姓青年那顺手一带,看似随意而为,实则却将一股暗劲传入枪身,才使那李姓青年不知不觉吃了一个闷亏,乃至溃败如此。只是施此招者,若非内力深厚,便要有天生神力,对普通习武之人却是没什么大用的。陆尘心中忽然又想,“若单论功夫,这姓李的明显要比那姓罗的高明太多,可此人交手间却总觉得有些心思太杂,犹犹豫豫,可惜,实在可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说书 陆尘正这般叹息着,忽见场中情形又是一变。只见那罗姓青年被一枪逼退后,竟全然不顾内里翻涌的气血,强提一口气,又是挥剑朝李姓青年刺去。周围赌徒不知情形,只道是罗姓青年并无大碍,当即又是一顿欢呼不已。但陆尘瞧得清楚,这罗姓青年看似气势不减,实则已是强虏之末,胜负当定。只是陆尘不明白的是,罗姓青年为何如此执着,当真只为了赢么? 不知为何,陆尘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这庄家的盘倒是开得很准。” 果然,李姓青年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罗姓青年的纠缠,手腕轻抖,将罗姓青年手中的剑挑到一旁,而后单手持枪,指在身前,要叫他停步认输。或许是自己也认命了,罗姓青年竟当真就停在了枪尖前,垂头不语。 “诶。”周围传出了许多不甘的叹气。 只是,正在李姓青年打算收枪之际,罗姓青年却忽地左脚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眼前的枪尖砸去。眼看枪尖就要刺入眉心,不止周围的看客,便是一向没好脸色的青衫老者也神色惊慌的站起身来,他身旁的四个麻衣汉子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比一个着急。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尘却分明瞧见老者左边那个一直陪他说话的汉子嘴边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笑意配着周围某些幸灾乐祸的嗤笑声,却让陆尘的心头更显压抑,似乎连血液都要倒流,甚至隐约间还多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和不起眼的杀意。 。。。 却说那李姓青年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瞳孔一缩,急忙向后急扯长枪,似乎还嫌不够快,同时身子还使劲向后转去,但那罗姓青年摔得实在太过突然,即便李姓青年反应已是不慢,还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条一寸长的血痕。 “啊。。。”罗姓青年大喊一声,人躺在地上,手中长剑却忽的朝前甩去,正好赶上李姓青年转过身去的一刻。这一下态势急转,李姓青年方才那一收枪,费了太多心神,正是旧力使足,新力未生之际,根本来不及侧身避过,只能眼睁睁瞧着长剑飞速刺向自己,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恐和担忧。可不知为何,他却忽然不动了,像是连躲避的念头都没了,隐约间,似乎还松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李姓青年即将被剑刺中,就在周围赌客们毫不留情的狂笑中,一枚毫不起眼的铜板自陆尘手中轻轻弹出,正巧不巧的点在剑尖处,力气不大,却使它恰好能从李姓青年的右后背檫出,而不留下半点疤痕。 李姓青年眼神定住了,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似乎根本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帮自己,急忙朝周围看去,当他把目光转到了陆尘的脸上时,便再没有挪动过。他并没有瞧见陆尘出手,甚至周围所有的人,包括青衫老者都只当是他运气好,与长剑檫身而过,但他就是知道,他就是很确定,视线里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黑衣青年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会愿意出手救他。 也许,只是因为相比起周围那么多歇斯里底c面容狰狞的人而言,平静如水的陆尘本身就已经不那么平淡了吧。 李姓青年忽然笑了,从动手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不,准确的说,从那件事后,他便再没有笑过了吧。原来自己也还是会笑的,原来笑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还真是差点忘了啊,李姓青年忽然又笑一声,这般想到。 。。。 救了李姓青年一命后,陆尘便慢慢退出了人群。只是,方才那一场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江湖比斗,却总让他有些心绪不宁,甚至心底还莫名有一丝恐惧。 是因为周围那些疯狂的赌客吗? 是因为老者旁边麻衣汉子的一抹狞笑吗? 是因为李姓青年濒死前的一口叹息吗? 不知道,又或许都是吧! 陆尘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顺着人流继续朝前走,忽然胸口一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入了自己的怀间。陆尘抬头一瞧,却是个一身补丁衣衫褴褛c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这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松乱,腰间挎着一个不大的布袋子,看这袋子松松垮垮,想是没什么东西,脚上还踏着一双破旧的草鞋。瞧他这一身打扮,倒像是个乞丐。 这人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神色间很是慌乱,见自己撞了人,居然既不赔礼也不耍横,只是急着要走,一面走还一面回头张望着什么,也难怪会撞到人。 陆尘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却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继续朝前走去。又走了一程,忽见前头人头攒动,喝彩连连,陆尘定眼瞧去,却不是什么江湖比斗或是卖艺。只见人群中央搭着一个临时堆砌的木台,这木台约莫有一尺高,十步长,六步宽。木台中央摆着一方松木长桌,桌上由左向右分别摆着一个酒葫芦,一对梨花木板和一方醒木。桌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c老态龙钟的长者,这老人身着一袭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裳,此刻正站在台上高声说着什么。但见他脸颊消瘦,身形枯荣,眼神浑浊,说话间还时常捶胸口或是拍背部,似乎身子已显不适。 陆尘穿过人群,走到近前,只听那老人边摇着脑袋边说道,“却说书生在宛陵城外救了受恶差侵扰的一家三口后,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下继续上路游历四方。 这一日,书生沿着官道一路走到了弋阳,时值酷暑,天气炎热,道上行人稀落。这地前不见村后不着店,路上又不见个茶棚能落脚,书生只觉着又是口渴又是闷热。正在这时,书生忽然瞧见前头稍远处居然坐落着一间小小的草屋,当下心中大喜,快步赶去,打算讨杯水喝。 只是还没等他赶到门前,便闻见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屋内还有一阵婴孩啼哭声和悉悉索索的翻屋声。书生心中一愣,登时便觉着要出事。 果然,等他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淡黄色的泥地几乎被鲜血染红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农妇的旁边还卧着一个不足三月大的婴孩,这孩子正胡乱伸着手在那嚎啕大哭,却正是方才书生在屋外听见的婴孩啼哭声。至于先前听见的翻屋声,则是现在散布在屋内的十几名中年壮汉所为,这些人各个手持兵刃,或刀或棒,面相凶恶,体格健硕,有几人的兵刃上还残留着血迹,甚至偶尔还有几滴血珠滚落下来,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诶,只可怜这小小孩童才刚刚出世,便遭逢如此大难,正当是: 垂泪家门逢惊变,又随魔爪入深渊! 书生见了,自然是心生怒气,而屋内的几名壮汉被书生撞破恶行,也是不怀好意。当下互相使了个眼神,便有两名靠得近呈犄角之势,结伴拔刀缓步行来。 书生冷笑一声,却不拔剑,只见他身子忽的朝前一探,竟如鬼魅一般,只一步便闪到两人中间。而后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捉那两人的肩膀,这两人大惊失色,一面朝后急退,一面挥刀砍去,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书生左手变爪为指,手腕如游蛇一般,只轻轻一缠便带过刀锋,而后势如猛虎,点在左边汉子的肩井穴上,右手则变爪为掌,径直插入右面的刀锋之中,一把拿住刀背,竟是同一时间用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招式。 其后,只见书生怒目圆瞪,低喝一声,‘去吧’,便将这两人如小鸡一般拎起甩向门外,破空声落,再无动静。这一出手,当即便惊到了屋里的其他人。但瞧他们对视一眼,除开中间一个拿狼牙棒的,竟一股脑全冲了上来,要一块擒住他。 可书生面色坦然,却是凌然不惧,但见他眼神凌厉,目露精光,剑负身后,陡然一个箭步欺入人群。但见他身法飘灵,步法诡谲,往往能扭转于意想不到的角度,虽赤手空拳游走于刀棒之间,刀棒锋芒却触不到他分毫。同时,书生双手齐动,或成抓拿人臂膀,或并指点人脉穴,或化掌夺人兵刃,竟是诸般武学样样精通。如此这般,只不到片刻功夫,整个屋子除了活着的婴孩外,便只剩下书生和那个手持狼牙棒的汉子还能站着了。 可说也奇怪,饶是事态紧急,这人竟仍是无动于衷,似乎对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直到屋中其他的汉子全都倒下,这才施施然踏前一步,冷笑一声,举起棒来。说时迟那时快,这汉子身材平平,却速度极快,踏步之时尚还不轻不慢,待狼牙棒到手,竟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个嗜血野兽,转眼便冲到书生面前。 可饶是如此,书生却仍是毫无动作,竟像是没反应过来呆了一般。那汉子面露冷笑,正要发力,不料书生却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同时胸腹后移,整个身子如游蛇一般,登时化为一个弓形,教那狼牙棒棒身的尖刺檫着发梢恰恰滑过。 便在这时,正是汉子旧力使尽新力为生之际,书生瞄准时机,一个左移,右手化爪倏然探出,一把抓向狼牙棒的棒柄。壮汉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找死!’同时,强提一口气,双手发力,挥舞着狼牙棒横扫向书生腰部。 不想书生这一手竟是虚招,右爪一触即收,同时一个翻身,闪上半空,头朝下脚朝上,右手化爪为掌,要拍他的头部。汉子心生不妙,只是狼牙棒实在太过笨重,方才力气使得又足,根本来不及举棒抵挡,只得一咬牙,撒开右手,前去捉书生的手腕。 怎知书生的功夫煞是诡异,汉子虽一把捉住书生的手腕,只是还不等他心中欢喜,却忽然觉着自己的右手处一股大力袭来,登时全身一震,虎口钻心般的疼,下意识的便松了手。当下心神大骇,再顾不上其它,左手急忙撤掉狼牙棒,伸向头顶去挡书生这一掌。 可书生却似乎并不急着赢他,右手只是抵住他的百会穴,却不发力。等汉子的左手赶到,却又弃掌化指,急点向他左边的肩井穴,却仍不发力。 汉子大惊失色,一面伸手去拍书生的手指,一面怒声道,‘小子,要杀便杀,何必羞辱于我。’ 书生却不理他,手指在汉子右肩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似鲤鱼一般跃过汉子头顶,闪到汉子的身后。汉子心慌意乱,右手背在身后要捉书生,却已是强虏之末,再难抵挡,果然,但见书生左手变爪,格开汉子右手,同时势如闪电掐住汉子的后颈,像对其他人一般将他高高拎起。 汉子心中一凉,却仍不死心,左手发力,手腕轻转,竟是反手扣住了书生的左手。可待他使力想要撬开书生的左手掌,却不想这一下又与先前有所不同。只见书生左手背掌色赤红,隐隐发烫,竟是坚硬如铁。任凭汉子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撬不动它分毫,反倒是汉子左手掌掌心发黑,手腕轻颤,面色惨白,竟是修炼多年的爪功一夕被破,当下心中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惊恐万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往事 “只是,眼下情形却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只听书生在身后低喝一句,‘破’,接着一股滔天内力沿着汉子的后颈如惊涛骇浪般喷涌而入。这股内力不仅势大力沉,而且坚韧异常,所至之处几乎无坚不摧。即便汉子凭借二十余年的内力苦苦支撑,却仍似螳臂当车般一触即溃。 当下,汉子知道生死只在一线间,也顾不得脸面,急忙讨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书生冷哼一声,却既不撒手将他放下,也不撤去内力,先是拎着他到屋中央将地上的婴孩抱起放到内屋的床上,接着才走到堂中,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这一家老小性命?’ 汉子眼珠子一转,正要想个说辞护下性命,却突然感觉后颈处又是一股内力袭进经脉翻江倒海,好一阵头昏目眩,整个上半身更是酸痛难忍,当下不敢再动心思,高声说道,‘我说我说,好汉快收了内力吧。’ 书生不屑一笑,却还是缓缓撤了内力。 但汉子却已是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半死不活,只听他喘了几口粗气,缓缓说道,‘小人原本是五台山黑石寨孟寨主的手下,只因前些日子在宜城犯了点事,触犯了山寨的规矩,这才被寨主赶下山来。’ 书生突然呸的一声,低声骂道,‘孟轻尘收的好手下,”,接着又问道,“我来问你,屋中这些人可都是跟你一块被赶下山来的么?’ 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是,跟小人一起下山的却有不少,只是那些人早在三天前便都被人杀了,至于好汉方才教训的,那都是小人这两天新收的。’ 书生奇道,‘哦?怎么死得?’ 汉子苦笑道,‘三天前碰上了仇人花钱雇的杀手,我等赶路赶得匆忙,一个不慎,这才中了他们的诡计,小人也是拼着九死一生才捡回了一条命。’ 书生冷笑一声,哼道,‘我看这群杀手也不过如此,最该死的没死,可真够可笑的!’ 汉子心中大怒,却不敢发作,只得陪笑道,‘好汉说的是,好汉说的是。’ 书生却瞧也不瞧他,哼道,‘岔什么话,还不接着说。’ 汉子连连应道,‘是是,小人一个人虽然逃了命,却不敢走大道,怕被那群杀手追来,所以尽挑些人少的路走。前天,小人在路边正好碰上一伙人在那偷偷摸摸的,不知商量着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小人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有点微末功夫,又赶巧身边人都死了,也没个照应,就暗暗施了番手段收了他们。’ 书生忽然冷哼一声,吓得汉子一个哆嗦,这才接着道,‘今日午时,小人们赶到这里,觉着天气闷热,太阳太毒,见这里有户人家,便想讨杯水喝。哪知这户人家不知怎得,硬说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不肯开门给水,兄弟们,哦不,他们又习惯了小偷小摸,心中有气,便想趁着这家人午睡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找些吃的喝的,也好填饱肚子。不料却被这家人发现了,所以,所以。。。’ 书生眉头一挑,怒道,‘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汉子本就心神疲惫,再被书生这么一吓,当即惊得是肝胆俱裂,急忙说道,‘是是,哦不,不是不是,不是小人杀的,是小人那些手下杀的,小人。。。小人只是没有。。。没有来得及阻拦。。。’ 书生怒笑一声,忽然左手发力,一把将他甩向门外,但手中力道却已收了八分,至少留住了汉子一条命。只是汉子却还是觉得胸闷气短,全身气血翻滚,几乎又要吐血。 不过,汉子见书生留了自己一命,虽然心中有所不忿,却也知道命不由己,只得强撑着起身,回屋拜谢道,‘多谢好汉手下留情,多谢好汉手下留情。’ 书生却不瞧他,瞪眼怒道,‘呸,我才不是手下留情。若不是瞧在孟瘸子的份上,你今日岂能活着踏出这扇门?’ 汉子低头一瞧,只见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手下顷刻间便都成了一地的尸体,当下心头一跳,连忙再拜道,‘是是,多谢好汉大恩大德,多谢孟寨主大恩大德。’ 书生见汉子只是在那不停的磕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只是一想到汉子先前在屋内的嗜血杀戮,顿时又是心头火起,怒目喝到,‘在这拜什么,还不快滚?’ 这话虽是骂人,但汉子听了却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要走。不料,还不等他走出两步,书生却又在后边喊道,‘等等。’汉子一窒,只道是书生改了主意,当下苦着脸转身要说些什么。 可谁知书生喊了一声后,却只是皱着眉,并不理他,这倒让汉子好一阵奇怪。如此过了半响,书生忽的开口道,‘我瞧你功夫平平,谅你也干不出什么值得被赶下山寨的大事。我且问你,这次与你一起下山的,可还有什么山寨的大人物?’ 汉子一愣,没想到书生会问这个,旋即苦笑一声,拱手回道,‘好汉慧眼,那大事确实不是小人能干得出来。其实说来可笑,小人在这事中也不过是充个马前卒罢了。奈何这次孟寨主是真的发怒了,不仅当场夺了二寨主的大权,而且凡是与这事有所牵扯的,无论权位高低,统统都赶下了山。’ 书生恍然大悟,呢喃道,‘原来是他。’其实到了这儿,书生倒是对汉子口中的大事有所兴趣,毕竟因为这事连寨内的二当家都赶下了山,几乎算是大换血了,可他自恃身份,却不好唐突去管黑石寨的家事,只得作罢。二人一时无话,便这般呆着,又过了片刻,书生忽然如梦惊醒般,讶道,‘这么说,三天前他也死了?’ 汉子突然面露惊恐,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本就惨白的脸更是缩成一团,整个身子不住的发抖,好半响,才颤颤巍巍的回道,‘是,二寨主被c被一个蒙面持剑的,一剑杀了。’说罢,像是费劲了全身力气般,整个人都瘫在了那。 书生眉头一皱,冷笑道,‘那黑虎号称‘离心手’,虽然品行一般,但一手流星百变,在江湖上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名声,否则以孟瘸子的眼光,他也配做个二当家。我来问你,你说那人一剑便能杀了黑虎,那你可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了?’ 汉子苦笑一声,回道,‘好汉明鉴,小人不敢撒谎,当时小人就躲在床沿底下,二人打斗情形小人瞧得是一清二楚。那人身子不高,似乎还不到常人的一般,但眼神很怪异,小人虽是躲在了暗处,但只瞧了他眼睛一眼,竟也觉得气血翻滚,心跳加速,几乎快要喘不上气。而且那人的衣着很奇特,脸上戴着个银白色的阎王鬼谱,手中拿着把狭长的漆黑细剑,最瘆人的是那人胸前挂着的一串银白色的骷髅玩偶,各个面目狰狞,令人胆寒。二寨主与他动手,当真是一剑也没能接住。’” 粗布老者显然还没有把故事讲完,但台下却忽地响起一道充满惊骇又不可置信的低呼声, “弑神宗银面阎王。” 一旁的众人本都在细细品味老人说的故事,心中各有念头,却不想被人这么一吵,顿时诸般思绪烟消云散,心中便难免多了些怨气。 陆尘自然也不例外,只见他循声望去,却是个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刀客,身着一件略旧的青色布衫,身材微胖,面容枯黄而憔悴,脸上一条狰狞的剑伤从右眼睑滑过鼻尖,一直延伸到左嘴角,煞是凶恶。再看他脚上穿的靴子,沾满了尘土,像是是近日里才刚到金海村的。 却说那中年刀客惊呼了那一声后,便暂时没了动静,但周围人群却在短暂的不悦后突然多了一丝骚动,甚至有人上了年纪的江湖人更是面露惊恐,神色慌张。 不过,陆尘倒是一脸的坦然,似乎那个名字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这倒不是他年纪太轻对江湖所知甚少,相反,早在十年前他就从二爷爷口中得知了关于弑神宗几乎所有的传闻,故此早在台上老者描绘出杀手剑客的着装时,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自然也就没什么吃惊。只是,此事虽已过十年,但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二爷爷说的那段话却几乎如在耳旁, “这天下宗派世家极多,各有鼎盛之时,也各有衰败之际,但唯独这弑神宗就像是从土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般,自三百年前兴起,便一直鼎盛不衰。 这个门派不干别的,专门就接手寻常杀手完不成的任务,虽然报价极高,却从未听说有过失手。江湖上几乎人人都能很轻易寻到这个门派的分据点,可却又偏偏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势力的底细。百余年来,江湖上那些离奇死亡的高手几乎都是栽在了这个神秘的宗派手中。 尘儿,你日后行走江湖,难免会结下仇家。你身份又与常人不同,仇家自然也非比寻常,所以你日后是极有可能要和这个神秘的宗派打上交道的。 以你现如今武功的进展速度,不出五载,弑神宗内一般的杀手你大可不必放在眼里,只要小心些他们的暗手就行。但其中有五人,你但凡遇到其一,便千万要小心谨慎,绝不可露出一丝破绽。 你记好了,这五人分别唤作:金面饕餮,玉面游龙,银面阎王,花面离朱以及铁面烛阴。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自你爷爷功成以来,我剑宗称霸江湖数十载那也是用手里的剑一招一式打出来的。便是如今衰落了,也容不得他弑神宗随意欺凌。”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爷爷 记忆会尘封,却不会丢掉! 台下人群里在江湖上游历已久的并不在少数,因此渐渐的,两个在大家记忆里尘封已久的名字逐渐浮上心头——弑神宗以及银面阎王。 却见那中年刀客喊完那一句后便顿在原地愣着好久,但看他神情恍惚,双眼无神,双手却紧紧握拳,全身微颤,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却又不敢相信。如此,又过了好一会,那人才渐渐抬起头来,抿住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先生,既然你这故事提到了银面阎王,不知此事。。。” 老者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刀客眼神登时一亮,大笑三声,动容道,“好,好,好,传言果然没错,看来黑虎这狗贼确实是死在了银面前辈的手里,很好,很好,哈哈哈。。。”可不等笑完,却又忽的面露凄容,神情惨淡。接着这人便在他街上一会哈哈大笑,状若疯癫,一会却又抱头痛哭,垂泪不止,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身边的围观之人。 但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却当他是疯了,神色鄙夷,离得近的更是不停地皱着眉头朝后退,似乎眼前这人便是什么瘟神灾星,谁若离他近了便要大祸临头一般。 可刀客仍是不管不顾,在那好一顿哭笑。许久,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露精光,沉声问道,“老先生,既然您对当时的情形知道得这般清楚,不知老先生口中的书生。。。” 老者嗤笑一声,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诶。”刀客喟然一叹,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此刻听到仍是止不住的失望。故事里的书生虽然没有直接杀死黑虎,但能翻出黑虎为谁人说杀,便已然算是他天大的恩人了,就算是现在叫他粉身碎骨,也是绝无迟疑的。 奈何这天大地大,却又去那里找他呢? 又过了半饷,刀客终于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敢问老先生,不知您口中的书生前辈是否还健在。晚辈若想寻他,又该去哪里?” 老者一愣,喃喃道,“你要寻他?”转而却又哈哈大笑,前胸几乎都快贴到了木桌上,嘴里更是忍不住说道,“你要寻他?哈哈哈。。。那还不容易,只需将你手中那把破刀往脖子上一抹,顷刻间便能瞧见他了,何必刻意去寻?只是到时侯可别忘了替老头子给他带个好。”这话说到最后已是讽刺意味十足。 刀客并不在意老者对他的讥讽,但听完却还是如当头重击,愣道,“他。。。他死了?”一时间,只觉得心中万念俱灰,这些年来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更是轰然倒塌,心中空空荡荡,整个人如游魂野鬼一般无处安身,似乎真想就像老者说的那样,立刻死了算了。 老者冷笑道,“死了,死了,早死了十几年喽,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刀客“啊”的一声,惊道,“怎会连尸骨都找不到呢?难道。。。”刀客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叹道,“是了是了,以银面前辈的脾性,既已沾上干系,岂能饶他?可惜,可惜。。。”这一番话说得极弱,不像是说给老者听得,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那老者看起来年高体弱,耳力却似乎好得很,只见他眉头一竖,呸的一声,骂道,“放屁,放屁,什么狗屁银面阎王,凭他一点微末功夫,也想杀得了书生,做梦,做梦。哼,他若不想死,这天下谁能杀他,谁能杀他。。。”话到最后几句,已是极弱,饶是陆尘功夫大成,也还是只能听到这些,再后面的便模糊不清了。 刀客听不到最后几句,但前面骂银面阎王那两句却听得真切,当下有些不忿道,“老先生说笑了,银面前辈虽已仙逝,但他老人家的功夫造诣天下皆知,实属一流,怎么,怎么会又是狗屁,又是微弱功夫的。何况他老人家毕竟是晚辈的恩人,前辈还是收回方才的话为好。” 老者冷哼一声,摆过头去,却不理他,竟像个孩子一般。 但台下那些想起银面阎王的老一辈江湖人却也有些愤愤不平了,只听其中一人嘲讽道, “老先生好大的口气,不过您既然说银面前辈功夫微弱,却不知老先生口中的书生又是什么绝世人物,说出来也好叫我们涨涨眼界。” 老者怒目圆瞪,哼道,“说便说,难道老头子还怕你不成?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听好了,等会可别吓破了胆。”这番话说得威风八面,整个人都似拔高了三分。 那人同样不甘示弱,怒道,“老先生尽管说便是,晚辈虽然见识浅薄,却也不至如此不堪。” 老者不屑一笑,抬头望天,再不瞧他,同时高声说道,“听好了,老头子口中的书生便是四十多年前威震江南c被誉为剑道第一人的青衣剑客,你可听过?” “青衣剑客?”那人一愣,似乎脑子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名字,江湖上更是从没听过半点风声,当即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怪的是台上的老人似乎自己编了个什么绝世人物,否则以他说得有那般名头,自己闯荡江湖数十载,江南也曾去过,又怎会不知?笑的是这老人年过半百,却怎得跟个孩子一般,为了赌一口气竟撒下这种天大的谎来。 可等他在心中笑了好一会,再一抬头,却发现那老人正居高临下瞥视着他,眼神中那股不屑更是几乎凝成实质。这人心中登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又立马倾听周边人的交谈,这一来,立时心中一凉,竟是瞪大了眼珠,神色阴沉,再憋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这青衣剑客的称号乃是当初书生第一次闯荡江湖时,江南武林七家十三派共同赠送的,往后便几乎不用了,所以这人才一时没能想起。可相比起这个在当时名气还不算如何大的名头,印在他脑子里的,却是另一个更气派的名字——天下第一人陆言清,又何止剑道第一人。 整整过了很久,都没人再说话,全场近百来人竟是鸦雀无声,连圈外小贩的叫卖声和路人经过的脚步声都能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只因为这个名字既代表了全武林的一个时代,更是当朝最大的忌讳。 四十多年的江南还很乱,当时盗寇猖獗,水患频发,陈朝驻扎此地的官军更是全部掌握在三大世家手中,不仅于剿匪上毫无建树,还变本加厉在当地大肆收刮,横征暴敛,而收得的钱财自然也都进了三大世家的钱袋中。如此世道,可谓“财狼当道,小人得意”,奈何三大世家大权在握,朝堂里又位高权重,谁能管?谁又敢管? 便在此时,陆言清以不到二十之龄,踏入江南,初试牛刀,不仅单枪匹马剿灭了吴兴郡最大的匪帮“磬淮盟”,更是夜闯乌程知州府逼得骆知州大开仓门,放粮修堤,可谓一夕惊人。其后一年,陆言清扫遍江南三州贼寇,屡次闯入当地衙门大惩贪官,救济贫苦百姓,更是让江南武林无人不服,这才因为爱穿青衣被江南七家十三派共同赠号“青衣剑客”。 说来也是时也命也,当年凭三大世家的心胸和气度,本是不可能任由一个江湖布衣插手江南这块肥肉。奈何当时新皇登基,励精图治,第一个治的便是江南的水患,三大世家更是被新晋的几个世家打击的自顾不暇,这才放任陆言清在江南予取予求。不过,让众人奇怪的是,当年新皇登基主治江南,居然也能放任一个江湖布衣屡闯衙门甚至威胁朝廷命官,这个中缘由,便不是一般人能忖度明白的了。 只可惜,时过境迁,白云苍狗,当年威风八面c炽手可热的一代江湖传奇,却终究还是在不到知名之年没能善终。 十五年前,岽破先刚刚起兵覆灭陈朝,创立岽朝。一时国库空虚,百姓无力纳税,边境却又是战火连连,军费紧张,扬州一带更是水患频发,盗寇难平。为了暂时解决钱粮问题,岽破先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曾经与前朝关系极佳的剑宗身上,并最终定下夜袭剑宗一计。 只是,即便已万事俱备,又派出了近千名身手不凡的云龙卫,岽破先还是求得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七星宗宗主赵柯之出手,借切磋之名拖住陆言清,才敢趁夜袭击剑宗。一代帝皇如此忌惮,陆言清的本事可见一斑。 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之事,即便岽破先一再明令禁止当夜之事外传,又将所有赶到剑宗为陆言清祝贺的江湖中人杀光殆尽,这事终究也还是败露了。 毕竟剑宗总还是有人活了下来,比如,陆尘。 只是,不管结果如何,无论真相如何。总之,明面上而言,当年剑宗私藏前朝余孽,岽破先派兵剿灭,总还是没错的。 就像两年后,五台山剿灭黑石寨,同样没有问题。 陆尘忽然又想起他七岁那年,某一个深夜,二爷爷领着他在宗内一顿乱拐,走进了一间极为隐秘却又看似破旧的楼阁。楼阁内很开阔,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在中间摆着一张深红色的长桌,桌上供奉着一个牌位,牌位上赫然写着一行鲜红色的大字: “剑宗第五代掌门陆言清” 那是陆尘记忆里第一次真正知道“陆言清”这个名字,也是他第一次从二爷爷口中了解到自己这个几乎毫无印象c却又每天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太多次的爷爷。 又或许说,他曾经在剑宗的所有记忆,便只剩下那个每晚准时出现的噩梦了。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山谷 陆尘怅然的叹了客气,直到这时,他还很清晰的记着当时二爷爷面对爷爷灵位时感叹的一番话,话不长,却一直影响他到现在, “你爷爷这一生光明磊落,万人敬仰,说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毫不为过。但他这一生却是十足的交友不慎,三个挚交好友,一个亲手杀了他,一个在他死后却与杀他的狗廷纠缠不清,只有黑石寨的孟寨主,大仁大义,只可惜也毁在了狗廷手中。 如此深仇,不共戴天! 尘儿,我要你记着,你这条命是剑宗几十个弟子长老费了性命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他们本可以活着,却为你而死,你本无生机,现在却能好端端站在这! 你要记着,你这条命很沉,沉到你可能在未来某个时间心神崩塌。但你要明白,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活,你是为了你爷爷,为了救你丧命的几十个弟子长老,为了当夜惨死剑宗的百十名江湖英雄,更是为了我剑宗无辜冤死的几百条性命而活。 我还要你记着,你虽是身世飘零,但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你要记着,这条路注定的孤单的,没有人会陪你走下去,未来,我,你师父,甚至这个宗门所有的人都随时可能倒下,但你还是要走下去,要一直走下去,直到你可以对着当年的冤魂毫无愧疚的说一句‘完了’,你才能倒下。 虽然未来孤单,难免心力交瘁,但你不需要朋友,也不该有朋友。朋友只会背叛你,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当他们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背叛你的那一刻,他们不会陪着你走这条坎坷之路,他们会拿你去狗廷换取荣华富贵,他们会在你背后一刀一刀的捅向你,绝不手软。 我要你永远在心里念着,你到底为何而活!” 恍惚间,一切都是还在眼前! “我要替爷爷报仇,我要推翻朝廷,我,不需要朋友。”这一刻,陆尘垂首,缓缓握紧手心,与其说是对远处的二爷爷说的,倒不如说是在对此刻自己的内心说的。 手却越握越紧,却又一阵风忽起,拂至胸口,掠过脸颊,微凉! 陆尘抬头望天,只见空中一轮曜日散发温热,照耀八方。 却有谁知道,这一刻,有一颗心,如坠冰窟! 风,冷冷的拍在陆尘的身上,与头顶洒满温热的艳阳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这一刻,无数思绪似凭空而起,却又志同道合般一起充斥着陆尘的脑海,折磨着陆尘的神经。 原来,回忆竟是这般的痛! 。。。 便在此时,陆尘忽然听见左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之声。陆尘回过神来,朝那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碧绿锦缎的公子和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剑客正歪着脖子,吵红了脸。周围看客偶有附和,却大都作壁上观。 只听那中年剑客扯着喉咙,怒道,“当年陆老前辈威震江湖之时,你怕还在你娘肚子里嘞,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也敢在这质疑陆老前辈的名声?” 周围看客听了,都是一阵哄笑。 对面的公子脸色一红,气道,“什么名声,我看,也不过是以前的江湖前辈抬举他罢了。” 中年剑客呸的一声,骂道,“放屁,陆老前辈无论人品还是功夫,那都是全江湖公认的。可不像你,全靠一张嘴。” 那公子勃然大怒,当即口不择言,说道,“说什么武功天下第一,还不是单打独斗被人杀了。” “你。。。”中年剑客双眼一瞪,便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毕竟当年陆言清比斗死于赵柯之之手,也是江湖皆知,那夜所有的在场之人也都是瞧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并无半点虚假,却又叫他如何与人辩解? 周围的看客自然也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们却没料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竟会把这件事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像个笑话一般说出来,实是不妥。毕竟无论于逝去的陆言清而言,还是对仍在世却已闲云野鹤的赵柯之而言,这事都算不上什么美谈。故此,周边已有许多闯荡了多年的江湖人大摇其头,感叹的说着“诶,还是太年轻了”之类的话了。 只是,无论周围的看客怎么想,总之这位公子现在却很是得意,尤其是当他瞧见对面的中年剑客一副吃了苍蝇却又强忍着不发作的难堪表情时,便笑得愈发肆意了。 他当然很清楚的瞧见了中间剑客紧握着的左手,甚至连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也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不怕,不会功夫又怎样?没有背景却如何? 是啊,他怕什么呢? 这儿可是金海村啊! 这儿可是近日里来了近百名的云龙卫啊! 这儿可是竖着当今天子亲手御赐的石碑啊! 试问,谁敢动武,谁又敢当街杀人? 于是,映衬着周围看客的沉默与冷眼,这阵略显幼稚的笑声便显得格外的刺耳,尴尬,以及一点点的无知。 是的,就是无知。 至少对于现在的陆尘而言,眼前这个笑得都快直不起了腰的年轻公子,实在是显得有些无知。一股来得有些突兀的暴躁和杀意自心底渐渐升起,沁入五脏六腑,浑身的血液更是如暴雨来临时的江海一般,翻腾的厉害,却又无处发泄。 有没有哪一刻,会觉得心底莫名的烦躁! 有没有哪一刻,会觉得嗜血也是一种好事! 是因为他人无知的嘲笑么?还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最后的骄傲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没有人注意到,陆尘的右手缓缓的握紧,又一枚毫不起眼的铜钱不知何时窜到了指尖。 阳光下,竟有一丝反光,透着些低低的轻笑! 只是,就在这枚小小的铜钱即将脱离陆尘的右指,完成最终的宿命前,陆尘却忽的顿住,一股没来由的冷意直窜胸口,接着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刚才还兀自翻腾的血液也在一瞬间被封住一般,身子里更是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蠕动一般,一阵头昏目眩,恶心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陆尘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知道是心中杀意太盛,怕是要提前触及极限了,急忙运气护住全身,同时心中不停默念口诀稳定心神。这些时日里,他每夜沉浸在当年的血夜噩梦之中,心中本就杀意激增,难以平复,再加上自今日下山以来,一路所见所闻,也都令他心中反感,常怀杀意,尤其是衡门前那几条金龙,更是让他仿佛重回当年血夜,差点没能控制得住。即便被及时唤醒,却终究还是将心中杀意推至了巅峰,似乎随时都可能步入杀戮的深渊。故此,方才在他对那锦衣公子心怀杀意,想要出手之时,才会有这般感受。 陆尘重重的呼了口气,垂下头来,不敢再多看那锦衣公子。但等他平复下心情,在细想方才之事时,心中却忽然多了另一层看法。 是啊,爷爷比斗被杀,本就是事实,无论自己何等愤怒,何等不愿相信,终归也还是发生了。就想岽破先当年夜袭剑宗,无论他用什么缘由,无论他出发点为何,难道自己就能原谅他么?难道剑宗当年的血案就可以就此揭过么? 怎么可能? 所以,自己现在便是杀了这个公子,又能怎样?看看四周匆匆而过的行人吧,看看身边神色冰冷的看客吧,他们又怎会觉得这人话说的不对呢?他们难道会不相信当年爷爷比斗被杀么? 他们,只是不说罢了,他们,只是不笑罢了! 难道便要我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杀光全江湖的人么? 可是,便到那时,却又如何?又能掩盖得了什么?一切也不过徒劳! 那么,自己这么些年拼命苦练武功,又是为了什么?好像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原来怎样的还会怎样,该怎么说的也还是怎么说。 陆尘长叹一声,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似乎身子格外的疲惫,而且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疲惫,浑身上下懒懒散散,提不起半点气力,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想。只盼能早些完成师父和二爷爷交代自己的事,便能放下手里的剑,脱去心中的噩梦,撕开脸上的伪装,离开宗门,离开江湖,离开所有的人,去一个山谷,再不理世俗之事。 是的,去一个山谷。 那是一个幽静的山谷,那儿没什么人,没有富丽堂皇的楼阁,没有丰盛奢侈的菜肴,一点也不热闹,但至少不会有人打扰,真的,很安静! 那也是一个空灵清幽的山谷,那儿的花和剑宗后山不同,那儿的花颜色一点也不鲜艳,花香也很淡,却真的,很美! 就像谷中那间极其简陋的茅草屋一般! 就像茅草屋前那个总会穿着素裙c面露微笑的女子一般! 每当黄昏时分,她总会踏着轻巧的舞步,像只美丽的孔雀一般,徘徊到山谷的出口,眺望远方,却从不出谷。 她是在等什么吗?是的,她一定是在等着什么,不然她去谷口做什么。 可她,又在等什么呢?是一个人么,还是一件事呢?不知道,但想必不会是自己吧! 陆尘的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一个生性恬淡却有绝佳气质的女子,一个淡妆素抹却有惊世容颜的女子,一个心性纯正从无烦恼的女子,一个粗茶淡饭怡然自得的女子。 那,一定是位极美的女子吧! 陆尘的嘴角不觉间轻轻上扬。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官差 只是,若真能等到那一天,若剑宗的仇恨真能了结,若心中的噩梦真能远去,自己便当真可以抛下身边的一切,不顾肩上的重担,不顾诸位师长的期盼,心安理得的去找她么? 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起兵覆灭了岽朝,剑宗与岽破先的这段仇恨便真的会随之烟消云散么?怕是又要多出许多个如自己这般,行走在阴森潮湿的黑暗里,感受着永不见天日的孤独,蜷缩着满是伤疤的心灵,像只被囚禁在皇家园林的野狼,没有自由,没有选择,只能为了活而活。 呵,到头来,也不过是另一场轮回! 陆尘苦笑一声,他忽然想起自己出宗后去山谷的那天,那是一个风轻气爽的夜晚,无数繁星梦幻般点缀在夜空之上,冷月高悬,清冷的月华像是寒冬的骤风疾雨,呼啸着拍打在脸颊上,激起彻骨的凉意。 他和她并肩坐在茅草屋前,没拿凳子,就那么席地而坐。山里的夜晚有些微凉,忽起忽沉的山风,像是情人的手婉约而细腻的拂过两人的脸庞,却是那么的冰凉,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凉!至少在陆尘眼里,脚底还是会偶有那么一串寒意直上心头,冷不丁一阵微颤,但这儿没有规矩,没有束缚,没有沉甸甸的责任,也没有时时锥心的仇恨,却是真正的自在! “我,明天就要走了。”陆尘仰望星空,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他本不愿打破这美好的宁静,但他就是来告别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歪着头,听着周围各式各样的虫鸣声,闭着眼,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就像是个没有半点烦恼的天真孩童。 陆尘低头侧望,但见身旁的女子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般,那么的洒脱出尘,不沾人间烟火,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仍是不以为意,却转过头来,笑问,“那你还会回来么?” “或许会吧,又或许。。。呵,谁知道呢?”陆尘垂首低叹,回答的有些模棱两可,但他的两只耳朵却高高竖起,就像只兔子一般滑稽。他很想听听她的回答,是会挽留自己么?还是会像宗内的师长同门那般或真心或假意,高声背着祝福却空洞的词呢? 可他都猜错了。 只见她对着陆尘嫣然一笑,便像是一只高傲的百灵鸟傲立枝头,又像是一株案首红的牡丹在夜色下傲然绽放,该是何等的惊艳!可接着她却一语不发,反倒忽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踮起双脚,像是在拥抱星空,又像是慢慢融入夜色的精灵,却只是那么站着,什么也不做。 “你也来。” 陆尘有些摸不清头脑,却还是起身照做,他对她一向是百分百的信任。即便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从不过问他的身份。 但,那又如何? 他只当她是她,她也只当他是他。 “感受到了么?”她率先睁开双眼,回过头来,望着陆尘,满脸笑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尘睁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却忽然放下手臂,将山谷里的各个方向都一一指了个遍,最后又玉指轻抬,对着夜空,笑道,“你便是不回来了,那也没什么。你瞧,这儿的花草,这儿的虫鸟,这儿的夜空,多美啊,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将来无论你在哪,只要你抬头还能瞧得见头顶的星空,只要你闭眼还能感受得到身边的夜色,我,就永远的在你的身边。” 陆尘愕然,却无言。 于是,两人便继续这么靠着,直到某一刻,她忽然问道, “如果我要你放下现在所有的一切,就留在这陪我,你可愿意?” 陆尘心头一热,却终究默然无言。 或许她只是对这满天的夜色说的,又或许她心中早有答案。总之,她根本不在意陆尘答或不答,愿或不愿。她只是痴痴的望着星空,就像是个方外仙子,不理凡世俗尘。 陆尘转过头,只见月色清辉,滴落在她的脸颊,便如笼上了一层轻纱,竟是那般的美,让今夜所有的星光都黯然失色。 “你啊,真是活得太累了!”她歪着脑袋,痴痴笑道。 那一刻的陆尘是痴迷的,是真的可以奋不顾身的,便是为她立刻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但现在再细细品来,她说的又如何不对?自己,当真是活得太累了! 只是,爷爷的仇还没报,宗门的仇尚还未没了。每当夜深人静,当自己在噩梦里一次次的经历绝望,一次次的跌进深渊,面对着死去大哥哀伤而坚定的双眼,面对着宗门众人殷切而期盼的眼神,却叫自己又如何放得下? 二爷爷说得很对,自己这命,终归也不是自己的。 。。。 思绪如潮水决堤一般,喷涌而出,一层接一层的袭上心头,却是那般的痛苦,那般的绝望!陆尘垂着头,苦笑不已。 却忽然听见东面的人群传来了一阵骚动,陆尘回过神来,暂时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向东边望去,只见一队约莫三十多人的官差正全副武装朝陆尘这边飞奔赶来。一路之上,街上的行人一个个手慌脚乱急往路边窜,但有晚了半刻的,瞬间便被撞翻在地,端的是霸道无比。可这些行人,口中虽然还胡乱说着什么,脸色也很阴沉,但吃了亏,却还是只能悻悻然作罢,不敢发作。 陆尘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再加上他对岽朝本就有所怨言,当即眉头一皱,冷哼道,“好个威风凛凛的官兵。” 这群官兵里,当先有个方脸中年,浓眉细唇,脸含煞气,穿着一身绣边青色官袍,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快,给我把那个说书的木台包围起来。”听他这口气,像是专门向木台这边来的。 陆尘不比旁人,身份特殊,虽已多年未下山,容貌又有大变,但终归还是有几分心虚。当下心里多了便丝焦虑,暗暗想到,“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不应该啊,奇怪奇怪。”虽然他自恃功夫,觉着这一个小小的金海村没人能制得住他,但若身份真的暴露了,剑宗之后的计划可就很难执行了,而且自己此番下山的目的也定然化为泡影。 好在周围的人群似乎有知道内情的,只听那些人叽叽咋咋一顿述说,陆尘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些官兵是来抓说书老人的。心下重重呼了口气的同时,倒也明白过来,无论如何,现在爷爷身上总还挂着窝藏逆犯的罪名,老人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讲述爷爷的往事,自然是触了朝廷的颜面和底线,也难怪会派人来捉他。但陆尘奇怪的是,不过一个年过半百c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却出动了这么多的官兵围捕,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而且以陆尘的眼光来看,这些官兵都是些练家子,绝非寻常村镇的官兵可比。 想到这,陆尘便想再听听周围那些自称了解内情的人又会如何解释,可这次他却失望了,只听这群人嘀嘀咕咕说倒是说了一大堆,却没一个有用的。总之,按他们的意思,似乎金海村每年这个时间段都要搞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行动,最后却又总是什么也没捞着,虎头蛇尾的结束,倒像是什么固定的排场一般。 陆尘冷笑一声,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况且一个小小的山村出现这么多武功不凡的官差本就是件奇事,不过,既然没什么线索,又不会妨碍自己此次的渝中之行,陆尘也就暂时作罢,不再多想。 可周围人有不少是久历江湖的,哪个不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一听到这些官兵往年都是空手而归,当即就有些表情不对了。官差来抓说书老人的,这自然没错,看这老人年迈体衰也不像是能在这么多官兵围捕下跑得掉的,这也没错。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若是一个不慎,还真就叫这老人趁乱跑了,那一会官差愤怒起来,心血来潮非要抓几个同党邀个功什么的,难免殃及自身,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因此,所有经验丰富的江湖人都在心底笃定的说了一句“官家的热闹可看不得”,便开始悄悄朝西边退去。 这不退还好,一有人退,整个人群立马便像是被捅破的马蜂窝一般,一股脑的都要朝西边逃。可村西边也有不少刚进村的啊,这不,两边一撞,可不就弄得台下慌乱一片。 台上那老人虽已老迈,但脑子却很清醒,知道村东来的那一队官兵是来捉自己的,倒也不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死,而是趁着台下人群骚乱,“唰”的一下跳下高台,然后便“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没错,不是顺着人群朝西边走了,而是真的就“咻”的一声不见了,就像是九幽里的魂魄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这一刹那,饶是陆尘自觉轻功不弱,也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难不成是大白天的见鬼了?”陆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后脑勺竟有一丝凉意。 其实,陆尘在听完老人的那段故事后,也很想当面找他再问些关于爷爷的事情,毕竟自己关于爷爷的记忆几乎为零,而二爷爷又是后来才加上剑宗的,所以对于爷爷年轻往事的了解也只存在于传闻中。可一来,他被往日的记忆纠缠不休,弄得心神俱疲,一时间忘了这事,二来,他身份特殊,实在不好在人前太过张扬,所以便想趁着人群散了,偷偷跟着老人去他的住处后,再现身问些什么。可谁知道,就在方才,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居然就这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陆尘心里忽然一阵庆幸,还好他没等到人都散了再去跟踪老人,否则以老人诡异的轻功,怕是十个自己也要被甩没影了。 到了这时,陆尘心里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派这么多厉害官兵来围捕,只怕非但没有小题大做,甚至还小瞧了老人了呢。” 似乎,派官兵前来的人早就知道这个看起来体弱多病的老人实际上身手很是不凡,就像是先前的那场比斗,即便两个年轻人在场面上看起来不相伯仲,却仍敢这么毫无犹豫的开出一赔五十的盘口。说实话,若非之后那一系列的变化,陆尘也没能看出李姓青年的功夫其实要比罗姓青年高出那么多。 奇怪,似乎这儿的一切都很奇怪。 陆尘忽然又想起自己在衡门下遇到的那个中年曾说过的一句话, “你别看这只是个小山村,这儿的水可一点不比外面那些大城浅啊!” 当时,自己还觉得那人有些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怕是还留有余地了。 陆尘环顾四周,但见周围这些匆匆而过的行人,一个个嘴角透着笑意,面容安详,都是那般的普通。可落在自己眼里,却为何会觉得那么的捉摸不透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昏聩 阳光温和的照耀着整个金海村,可以将所有的黑暗角落尽数驱除,却平不了木台周围人群骚动的心。 却说官兵领头那个方脸中年眼尖,一早便瞧见了台上老人跳入人群,台下又哄乱一片,当下心中大急,再顾不上其他,一边施展轻功朝木台驰来,一边高声怒喊道,“谁要是再敢乱跑,便是乱贼的同党。” 这话端的是声震四海,中气十足,一出口,不仅将台下人群的吵闹声统统压下,便是他们那颗急躁的心都似乎安定了三分,一瞬间,整个街道都似乎清静了许多。 那中年心中大喜,当即再加一份力,赶上木台。可那老人何等轻功,连陆尘定眼细瞧都没能瞧得清楚,他又等了这么久才上台,还能瞧见什么?所以等他踏上木台,再环顾四周,这一张脸登时便成了猪肝一般,难看之极。但见四下里人头涌动,却哪里还有半点那老人的影子? 或许是心中早有预料,又或许是这人心态很好。总之,尽管他现在的脸色很差,甚至双手都在颤抖,也终归还是没有让手下在周围的人群中随意抓几个来交差。 陆尘盯着这人的背影,竟有一瞬间觉得这人其实也还不错。虽然二人立场不同,注定敌对,但这人的所作所为至少还算公正,至少在陆尘踏进金海村以来,第一次觉得心里没有那么不舒服。 可也就在这时,陆尘却忽然愣住了,但见他双瞳瞪大,双拳紧握,牙齿狠咬下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台上,脸上竟是苍白如纸,血色全无。定眼瞧去,只见高台之上,方脸中年阴沉着脸缓缓转身,胸口处,一条青色的四趾神龙傲然浮现。 还是那般的漠然,还是那般的不可一世,一如当年! “云龙卫!”陆尘低着头,冷冷的低喝道,嘴角却莫名多了一丝狞笑! 是啊,梦中多年来的折磨,自己命运的改变,剑宗当年的血案,可不就是拜他们所赐么! “嘿嘿嘿,还真是凑巧啊!” 陆尘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再一次碰见云龙卫的场景,或许是战场上的针锋相对,或许是江湖上的拼命相搏,又或许是黑暗里的明争暗斗。但他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小山村,会这么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碰见云龙卫,碰见自己多年来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刺! 当你与心中最大的恐惧面对面时,你会如何选择?是勇敢的踏前一步撕碎他么,还是应该默默的后退俯首称臣? 当你有机会亲手击败心中多年的梦魇时,是该暗自庆幸,还是该为往事悲伤? 当自己的私仇和肩上的重担冲突时,是该不顾一切先报私仇,还是该压下愤怒大局为重? 呵,什么大局,什么重担,都算了吧。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难道不该亲手撕碎么,难道为了什么宗门大计就真的一定要牺牲自己么?算了吧,什么都别顾了吧,杀吧,尽情的开启杀戮盛宴吧,他们难道不该死么,这么多年梦中的场景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杀吧,快动手吧,你不是很喜欢杀戮吗,你不是很渴望鲜血么,那就杀吧,全都杀了吧! “啊”,陆尘垂下头,喉间低低吼了一声,双眼开始被血色染红,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那是兴奋的颤抖,那是暴雨来临前的最后一点压抑,他的嘴里开始发出低低的狞笑,无数的杀意伴随着全身的血液,便如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诱惑着他去猎杀眼前的美味,去放干他们的鲜血,就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心里只有杀戮,再容不下其他半点思绪。 只是,就在此时,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惧和疲惫袭上陆尘的心头。接着,陆尘的双手c双脚乃至全身开始变得僵硬,但体内的血液却像是烧开的沸水开始飞速翻腾,比任何时候都快,快到几乎能听到全身血液奔腾的“哗哗”声。然后,一股股的杀意便如狂风暴雨下的海浪一般,一层更比一层高的刺激着陆尘全身的神经,可他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体内灾难一般的变化。再接着,陆尘开始听到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砰”一下接一下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就像战场上的擂鼓声一般,越敲越重,越敲越快,陆尘整个人口干舌燥,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咆哮着,他呐喊着,可他却无能为力。直到心跳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陆尘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便觉着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开始朝下倒去。 失去意识前,陆尘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入了自己的怀中,接着腰间一轻,便再也没有知觉了。 。。。 时间如水,一滴一滴的划过指尖,不曾有半点眷恋;黑暗如潮,一片一片的袭上心头,带来的只有恐惧。 陆尘独自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四下里死气沉沉,听没有半点声响,甚至连回声也没有,就像是传说中盘古开天之前的混沌一般。陆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也不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了,只记得自己就这么一直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似乎亘古以来就是如此。至于为什么,或许他只是想听听自己那已练到极细微的脚步声吧,又或许他心中还尚存有一丝活下去的念头吧。 到底是怎样的念头,能让一个生活在复仇火焰中十多年的青年对性命如此执着,如此倔强?恍惚间,似乎能瞧见一座幽兰清香的山谷以及山谷里一抹恬淡如水的倩影。 陆尘心里一甜,下意识的将右手靠近自己的心口,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急促而热烈。 那是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这么多年来坚持到现在的最大动力! 可好景不长,甚至陆尘还来不及回味往昔的甜蜜,心底的场景却忽然开始变了。先是山谷,原本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开始缩小,愈来愈小,并最终彻底褪去,接着,一大片一大片色彩斑斓的奇花异种取而代之,开始疯涨,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充斥着陆尘的视野。这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将整座山谷彻底吞没,再也容不下其他。 花开漫野,花香如潮! 这么的美,又是这么的熟悉! 只是,时至今日,再见这片梦中时常浮现的场景,心中却为何会有一丝莫名的恐怖! 是什么让怒火一点点的吞噬了理智,又是什么让愧疚一遍遍的扫过心头? “原来,”陆尘忽然笑了,只是这抹笑却是这般的苦涩,“一切终归还是没有变。” 他的双眼开始变得冷漠,手脚逐渐变得冰凉,血液一点点的凝固,心里那原有的一丝悸动更是尽化灰烬。 他强忍着颤抖,一点点的抬起头来。果然,心里的那抹倩影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个身着轻纱的美妇,嘴角挂着轻笑,眼里透着溺爱。美妇前头是两道小小的身影,在前的是个身手敏捷c面露英气的少年,在后的是个笨手笨脚c奶声奶气的孩童,再旁边,还有道跑得很快的小小黑影,陆尘没有去仔细瞧,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只不到半岁的小白虎,两月前才刚刚死里逃生。他们就这般在夜空之下,自由的奔跑,快乐的嬉戏,没有烦恼,没有怨恨,多么的纯真,多么的善良! 这是陆尘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幅熟烂于心的场景,他突然很希望时光能够就在这一刻定格,让两个孩子在纯真的童年里再不要种上任何一点仇恨的种子,就让所有的苦痛c所有的不堪,都让自己承受就好了。 可是,天意如此,人又奈何? 突然间,一道轰天巨响撕破长空,只见美妇身后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接着,无数箭雨声,厮杀声,惨叫声,吞没夜空。 即便十五年来早已看惯了这片炼狱,可陆尘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咬紧了嘴唇。 是什么让一个人的心这般疼,又是什么让一个人的鼻尖不停的发酸?陆尘忽然很愤怒,他开始向地府的阎王祷告:若是能让这幅人间地狱就此打住,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哪怕要他永堕地狱c再难超生,也绝无迟疑。 可阎王没有理他,惨象也还在继续,他心有不甘,他仰天咆哮。 可他,又能如何? 当他眼睁睁看着少年再一次的倒在血泊中,当云龙卫胸前的五彩神龙再一次将年幼的孩童逼落深渊,他又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个旁观者,终究有心却又无力。 少年的天赋是那么的好,他本该是下一任剑宗的接班人,他本该前程似锦,他本该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声,他本不该死的,可他却死了! 孩童的天赋并不及他,他本只会是一个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普通人,他本不会留下半点名声,他本就可有可无,他本死了也无妨的,可他却活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该死的死了,可以死的却活了?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陆尘的血液开始沸腾,内力开始暴躁,“原来为了富贵,是可以亲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原来为了权力,是可以将无辜性命随意屠戮的。嘿嘿嘿,说什么世道,谈什么人心,全都是假的,全都该杀,全都该杀,啊。。。”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救命 一间破庙里,陆尘忽然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却觉得全身湿透,冷汗直流。 原来,这只是个梦啊!呵,幸好,这只是个梦!可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陆尘平躺着,重重吸了口气,平缓了下激荡的心情。 依照多年来的谨慎,他先是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但觉着这好像是个略显破旧的庙宇,一尊坐着的佛陀像,一张缺了一角的木桌,几个腐烂的水果,一个半鼓的黄布袋子,自己此刻正仰卧在铺着干草的泥地上,旁边是一堆凌乱的树枝,再旁边是一处已熄了很久c早成灰烬的火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陆尘忽的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自己前几日刚刚住过的土地庙么!只是,自己明明一大早就下山了啊,这么会还在这呢,难不成自己白日里见到的一切也不过是场梦,其实压根就没下过山么?可那些情景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陆尘满脸疑惑的起身准备再细细查勘一看,不料双手刚一撑地,还未等他发力,却忽然觉着全身酸麻,几如千虫噬体一般,脑袋更是疼痛难忍,似要裂开,不禁蹙起眉头。 直到这时,陆尘才忽的想起自己白日里昏厥前的情景,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低声道,“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却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 其实,早在杀气发作之前,陆尘心中已有预兆。若按他往日的个性,本该找个没人的偏僻去处静等劫数,免得伤及他人,也免得自己昏聩后遇到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平白丢了性命,就好像几年前在幽州的一处山脉中那般,当时自己艺高人胆大,无视心中多日来激增的杀意,执意孤身入山,自以为功夫大成可以挺得住,结果自然不难预料,某个深夜,突如其来的劫数将自己多年来的骄傲击得支离破碎。当年若非她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早已入了山中哪头不知名的野兽腹中了。 故此,自那之来,每逢心中杀意暴增之际,自己都会提前做好准备。怎知,不知为何,自打瞧见金海村外那块石碑以来,自己仿佛就失去了自我,总会莫名的感觉很愤怒,而且是控制不了的愤怒。 想到这,陆尘不由苦笑一声,他本以为十多年的修炼自己已经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云龙卫和往日的仇恨,至少表面上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否则他也不会自告奋勇孤身下山办事。既然选择踏入纷争的江湖,当年的恩恩怨怨便难免会碰触得到。可惜,当自己亲眼瞧见一个活生生的云龙卫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心中多年来的压抑和恐惧终究还是没能压得住。 “诶” 陆尘蔚然一叹,只是,他心中虽有微词,但脸色却反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只见他思索片刻,忽然紧闭双眼,双腿盘坐,双手结印,气运全身,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但半响后,却又突然睁开双眼,脸色霎时转阴为晴,欣喜道,“果然内力又有大进,看来这次渝中之行是势在必得了。”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内里的激动却也是不言而喻。 正在这时,庙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有些急躁的男子声音,“虎哥,虎爷,虎祖宗,您就发发善心,放我进去吧,我这全部身家可都在里面呢。我保证,我保证只要进去一小会就走,您看怎么样?对嘛,我就进去一小会,不会怎么样的。。。诶,诶,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你走开,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的,你。。。你离我远点,我。。。我。。。诶呦,我的娘啊,这好好一个破庙,平时来个什么猴子野狗也就算了,却从哪里冒出这么个大虎啊,真是天要绝我啊!” 这人一会低声下气,一会又嚎啕大叫,说话颠三倒四,东扯西扯的,陆尘在里面听了,也不由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奇怪。只是,听他刚刚说的那几句里的大虎,应该指的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头白虎,这便不能不管,想到这,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好在经过刚刚一番运功,身子倒也不怎么酸痛了。 开了门,本以为是一番人与虎的龙争虎斗,却见白虎懒洋洋的趴在台阶上,双眼耷拉着,根本没有半点要攻击的意思,这倒奇了怪了,那人何必这般着急呢?陆尘又抬头朝对面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身破旧衣裳的男子正蹲坐在不远处一棵枫树下,双手环抱,一脸生气样。 陆尘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碰见过。当下心中再仔细一想,顿时回过神来,不由脱口说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街上撞了我的乞丐!” 那人显然并不记得陆尘,但听了这话,却像是拔了毛的公鸡,“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双眼一瞪,怒骂道,“小子,你说谁乞丐呢,我看你一身寒酸样,才像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陆尘本来无意捉弄此人,只是看他装束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怎知这人不知好歹,自己便是失礼在先,骂自己也就罢了,居然带上了含冤而死的家人,当下怒气大盛,脸色一冷,右脚忍不住便要朝前踏出。 但眼下正值黄昏,柔和的阳光映衬着晚霞照在陆尘脸上,竟鬼使神差消了他几分怒气,当下不由转念忖到,“对了,他怎么会在这?难道是我占了他的住处?可这破庙这么烂也不像是有人住啊,对了,他是乞丐,倒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脸色才渐渐好转,便强压下怒气又问道,“那谁c谁,这破c咳,破了一个洞的土地庙是你住的地方么?” 其实,也多亏白日里陆尘那番劫数,将心中积攒许久的怒气几乎消耗殆尽。否则,单凭这人说的那几句,陆尘便是不取他性命也难免要狠狠教训他一番。 可那人却毫不领情,哼道,“我有名字,可不叫谁,你小子注意点。还有,我在村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陆尘见这人年纪不大,说话却有些痞里痞气的,心中怒气不由又消了许多,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好笑,便笑道,“好,你厉害,你是大人物,我高攀不起,那你倒是说说要怎样的手段才能让你回答?” 那人不屑的瞧了陆尘几眼,摇了摇头,咂嘴道,“我看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本事?还是算了吧。你啊,赶紧让开,待我进去拿个东西,之后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无期。” 陆尘下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人小觑,但心里倒也不怒,反倒是有些小孩子家炫耀似的,整个人倏然跃起,一掌朝那人身边的一棵枫树凌空拍去。只听“轰”的一声,但见掌气之下,三丈高的枫树立时一分为二,轰然落地,激起漫天沙尘。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子竟是少有的武林高手,一时间竟呆了,整个人张大了嘴,良久都没有动过。直到陆尘有些玩味的说了句“现在够资格了么?”,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够了,够了,这么厉害,太厉害了,太好了。” 前面几句陆尘倒还听得懂,那是夸自己呢,倒也很开心,毕竟自己在宗内无论修炼的多刻苦,武功达到何等境界,总也不过师父淡淡的一句“连我都赢不了,你拿什么去夺天下”,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同龄人,这被夸上几句,倒还真有些轻飘飘的感觉。可这人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却有些变味了呢?搞得自己苦修多年都是为了他一样,当下便有些孩子气的哼道,“好,好什么好,那是我的本是,又不是你的本事,想要自己学去。” 可那人却像是愣住了一般,竟是毫不在意陆尘话里的尖酸刻薄,只是在那不停的喃喃自语,“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他会就好了,我何必会,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对啊,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哈哈,太好了。” “救命恩人?” 陆尘一愣,喃喃道,“他是在说我么?”接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入了自己的怀里,再联想到自己醒来时又已回到了破庙,心中便已然有了大概。只是当时自己刚醒来时一心只想着这次的劫数,居然一时忘了想想自己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被人带回这间破庙的。 看来,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面前这个不知底细的乞丐不知怎得折了回来,又恰巧在木台下碰到自己昏倒,然后便很幸运的顺手救下了自己。 诶?为什么要说他幸运的救了自己,而不是说自己很幸运被他救了呢?嗯,好吧,应该是自尊心在作怪吧,毕竟自打他下山以来,向来只有他顺手救人,就好比白日里那个持枪青年。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别人眼中一个顺手可救的可怜人儿,呵,真是天道轮回啊。 陆尘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倒不是看不上眼前这人乞丐的身份,(好吧,他确实一再强调自己不是乞丐,但看他这副模样,任谁瞧了也会觉得他是乞丐嘛。)主要是他身份实在过于特殊,剑宗余孽本就是罪不容诛,何况他还是这一代剑宗宗主,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一心想着要推翻岽朝,这种人欠了别人的人情,尤其还是天大的救命之恩,可不就很麻烦了么?所以,他宁肯别人来害他,宁肯别人来骗他,至少他能防备,至少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拔剑杀人。 可对恩人呢?他能怎样,是狠下心来一剑刺死他,还是毫无脸皮的就此揭过? 呵,他孑然一身,孤傲一世,不屑于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要求 就这般,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子,一个在那不停的自言自语,一个低着头沉思叹息,怪诞却又真实! 良久,陆尘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了结恩情的好办法,便侧过身,低低的说道,“你先进去取你的东西吧。” 这人也回过神来,登时便想起自己这一日来一心惦记着的身家宝贝,当即神色大喜,可谓苦尽甘来,正待道谢,却忽又瞧见趴在门口晒太阳的白虎,顿时又打起了退堂鼓,有些犹豫的道,“那个。。。那个。。。” 陆尘见他这副欲言又止c扭扭捏捏的怪样子,实在好笑,便喝道,“有什么话你就说,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这人被这么一吓,似乎反倒像是多了份勇气,但见他嘿嘿一笑,说道,“虎c虎爷在那呢,我没你这般功夫,我c我可不敢去。”这人本是想透出些善意,但一口略黄的牙齿配上这幅邋遢的模样,却未免有些瘆人。 陆尘不由一个哆嗦,没好气的挥手道,“快去,快去,不会咬你的。” 这人可能是平日里被人骗惯了,饶是陆尘语气笃定,却还是一副“你别逗我”的神态,又重复问了好几次,才一步一回头的朝庙门走去,但看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分明还有些不信。 不过,也正如陆尘所言,白虎似乎听懂了陆尘的话,从头到尾都只是趴着再没正眼瞧过他。这人心里虽是暗喜,动作上却还算恭敬,没敢跨过白虎,而是从一边的门缝里钻了进去,接着便是一声压抑许久的“哈哈”大笑。 又过一会,这人心满意足的走出,只是这次腰间却挂了一个黄布袋子。似乎是底气足了,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很是滑稽。 陆尘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倒是看很清楚,这袋子正是这人白日里在街上撞到自己时,腰间挎着的那个布袋子,只是当时还是松垮垮的,看着没什么东西,现在却明显鼓了许多。看来这人说的还真不错,他还真把全部身家都存在了这,也不怕被人不小心拿了或是被周围什么野兽叼走了。想到这,陆尘未免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挎着袋子,心情很是愉悦,一步一跳的走到陆尘面前,一边抖着肩膀一边拱手道,“这位兄台,你我今日一聚,实属有缘。只是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告辞!”这说着说着,竟还唱了起来。 陆尘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催促道,“赶紧滚,赶紧滚。”这人倒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大摇大摆的就下山去了。但还不等他走多远,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回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明显多了三分担忧三分烦躁以及四分的不好意思。 陆尘眉头一挑,知道这人怕是要那白日里就自己那事说事了,但他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怕,便提前跨出一步,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不是有要事要办么,怎么又回来了?” 这人脸上一红,扭扭捏捏的低声道,“我c我不能走。” 陆尘“哦”了一声,假装很奇怪的问道,“诶,这到奇了怪了,这儿又没人拦你,你怎就不能走了?” 这人似乎有什么顾虑,口张了半天却愣是没吐不出一个字。直到陆尘冷笑一声,他才脖子一梗,孤注一掷般说道,“你c你还没报答我的救c救命之恩呢,我c我不走。”这话说的是掷地有声,但看他神色不安,左顾右盼的,很明显心中还是有几分害怕。 是怕自己恩将仇报,杀了你么?陆尘在心里冷哼一声,但却还是不得不把这恩情给报了。可拿什么报答他呢?这份恩情可不轻啊。陆尘一边琢磨这,一边将这人上上下下一遍,忽然心中一动,想道,“诶,对了,我看这人好像对财物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如就给他银子吧。”这倒不是陆尘小气,主要是他也没经历过类似的事,不知怎么处理。当下便朝自己的腰间摸去,不料这不摸还好,一模当真是吓了一跳,好好一个钱袋子,居然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见鬼了么?”陆尘忽然后颈一凉,接着心里又多了几分焦躁,此次下山办事可全赖这些银子了,若是现在就没了,那自己日后岂不都得风餐露宿了?这可大大不妙。当下便将自己下山后所有的情景一点一滴细细想来,几十两纹银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以自己的本事,若是清醒之时,不该被人拿了也没察觉啊,而且当时在街上被那乞丐撞了之后,明明还顺手摸过腰间,当时银子明明还在的。再那之后,我就去了木台下,然后听了一会说书和争吵,接着就来了云龙卫,劫数到来我就昏了过去,然后我就在这破庙里醒来了,然后,诶?不对,我记得当时昏过去之前,好像是有人撞入了怀里,对,就是那个乞丐,再然后就腰间一轻,等等,腰间一轻? 陆尘忽然有些古怪的抬起头看了眼前这人一眼,虽是一言不发,但这人还是觉得头皮没来由的一麻,登时有些心虚的提高声调,说道,“你c你看我干嘛?” 陆尘没好气的看着这人,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明明早就拿走了我的报答,却还来问我要什么?” 这人一愣,旋即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报答了?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你c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告诉你,我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由不得你这么随意污蔑。” 陆尘“哦”了一声,又瞥了一眼这人腰间的布袋子,冷笑道,“不是你拿的,难道我那几十两白银是自己长腿跑到你的布袋子里的?” 这人显然没料到陆尘会这么说,当即脸色大变,结巴道,“你c你胡说。我c我哪里拿过你的银子,没c没有。” “哦,你没拿啊。”陆尘哼了一声,却忽然伸出右手,趁他不备,一把将他腰间的布袋子强将过来。 这人大惊,急忙伸手要夺,但陆尘一看他这般模,心中便更信了几分,又岂能如他所愿?当下左脚轻点,整个身子像是羽毛一般没了重量,随风朝后飘去,同时右手在袋子里一阵摸索。果然,不消片刻便从袋子里搜出一个金黄色的刺绣钱袋,袋子外边绣着一条剑纹,剑纹旁绣着一个大大的“尘”字,正是五岁时大哥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陆尘打量着这钱袋子,却忽然叹了口气,心中难免又被勾起了几分往日的记忆。可若是心中的场景只剩下不堪回首,心中的身影都变作白骨皑皑,是该刻意回避,还是该沉浸其中? 西面,夕阳映红了天边的云彩,几如血色一般,身边的枫树在微风下发出“莎莎”的声响,却也愈来愈弱,整片世界就像是末日临头般都刻意的沉寂了下来,一如他此刻的内心,冷冷的,一点点下沉。 。。。 却说那男子在陆尘从袋子里翻出钱袋子后,立时神色大囧,又是担心又是尴尬,“这c这还真是巧啊,怎么c怎么好端端的,你的钱袋子会跑到我的袋子里呢,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陆尘回了身来,苦笑一声,却再也没有心情与这人开什么玩笑,便将手里的钱袋举到那人的眼前,沉声问道,“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你想清楚了,要么你就把我钱袋子里的钱都拿走,当然,钱袋于我有用,却不能给你,要么你就换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自然会尽量满足你。另外,我身上就剩这点钱了,你要是贪心不足,想再多要点,那我也拿不出来,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我。。。”男子显然很眼馋这笔不小的钱财,右手忍不住便要去抓它,但他手伸了一半,却又忽然缩回,摇了摇头,叹道,“诶,罢了,罢了,也是与我无缘,我c我要换个要求。” 陆尘轻咦一声,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忍得住几十两纹银的诱惑,只是这一来却也表明这事可能有些棘手,但他自忖武功,一般事倒也难不住他。当下点了点头,收敛心神,将手中的钱袋子重新挂在腰间,同时沉声道,“好,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要求?” 这人有些遗憾的看了眼陆尘手中的钱袋子,叹道,“我c我要跟着你,额不,不对,是你要跟着我。” “不行,你换个条件。我有要事在身,怎么可能一直跟着你?而且你救我一命,难道还想让我护你一生不成?”陆尘当即一口回绝,但心下却翻起滔天巨浪,想到,“难不成这人早知我的身份,是在趁机接近我不成?”思索间心里不免又起了几分杀意,这倒不怪陆尘心胸狭隘,主要是他担负着剑宗复兴的希望,骗他害他无事,但若是这人顺着他找到剑宗如今的巢穴,难免又会有一场灭顶之灾,到时他便是死了也弥补不了万一。 可这人心里却没有这么多心思,只见他摇了摇手,说道,“你有事那也无妨,反正我很闲,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跟着你嘛。而且,你不用护我一生,只要你保我安然无恙走出秦州就行啦。怎么样?很简单的吧。” “铮”的一声,白光骤亮,一柄细而长的白剑抵在那人的脖颈前,只要再往前一分,便是血溅当场。陆尘此番渝中之行乃是剑宗起兵计划的关键,可谓重中之重,岂能有外人跟随?何况,还是个身份不明之人。 “你当真非要跟着我不可么?”陆尘手持长剑,再无方才的嬉笑之意,声音冷冽而无情,便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凶恶的眼神透不出一丝人情。 “是。”那人眼中的恐惧和不甘是那么的明显,可这话却也是这般的决绝。 “你不怕死吗?”陆尘眼神愈发冷漠,剑尖甚至都已经碰到了那人的皮肤。 “怕,我若不怕死,何必求你。”那人的语气有些苦涩,陆尘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那不停抖动的双腿,甚至能听到他胸口恐惧的咆哮,可他就是不肯退,就是那么倔强c不知所谓的傲然而立。 有没有哪一刻,会有一个眼神,能拨动你的心弦? 有没有哪一刻,会有一个场景,能让你觉得似曾相识? 会想起当年那一场凄寒的血雨吗? 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一道同样倔强却又孤寂的身影呢? 天地之下,众生百相。却有谁知晓陆尘心中的仿徨与无奈?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总会记忆犹新,有些人终是不得释怀。 原来,心,也还是会疼的! “诶。” 残阳似血,树影婆娑,有一道长叹似亘古而来,悠远而悲凉。陆尘缓缓收起手中长剑,心中再无半分杀意,转身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剑而不伤人。 那人没想到陆尘会放过自己,甚至刚才都有了一种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惊悚感,乃至如今没事了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跟上还是留在原地。直到前方那句“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进来?”幽幽飘来,才像是终于回到了现实,重重吐出胸口的闷气,赶忙跟上。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故事 傍晚,破庙里,两人一虎围坐在火堆旁,火堆上摆着一个用几根粗树枝制成的简易木架,架子上穿着三只野鸡,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呲呲”的声响。 良久,男子忽然抬头盯着陆尘,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你吗?你就不怕我日后会害你么?” 陆尘却只是一面盯着架子上的野鸡,一面摆弄着手里的长剑,并不理他。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轻叹一声,自顾自的说道,“我姓孟,叫不济。” “哦。”陆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但那人却忽然自嘲一笑,道,“说是叫不济,其实那也是大家叫惯了而已,我根本就没有名字,我只有一个姓。”说到这里,那人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玉上正面刻着一个“孟”字,背面刻着一个人头蛇身的图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金海村,我只记得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当时,这儿还只是个很偏僻的小山村,没有商人肯来这,也没有那么多的酒楼赌坊,更没有什么花楼镖局。 那时,全村就一个小酒坊,那是金三叔开的,卖的是自家酿的桃花酒。呵,那味道,可比现在这些个什么大酒楼的好太多了,诶,只可惜,现在是喝不到了。那会大家都很穷,只能靠这山里的一些山鸡野兔填填肚子,运气好还能找到些人参,能卖不少钱呢。这山不大,是没有什么熊啊,虎啊的。当然了,就算有,村里的猎人也打不到吧,这些东西可是会吃人的。 那会,每年的十月初三,所有的人都会到这儿来拜神,那时的土地庙可不像现在,可热闹了。每次,等老一辈的走了,我们这些小辈就会偷偷上山,拿着佛像前的祭祀品饱吃一顿,呵,现在想来真是有些亵渎神灵啊。其实,老一辈是知道的,他们只是不说罢了。平日里,总会有村民送吃的给我,即便是大家都没什么吃的的寒冬,也不例外。其实,他们并不把我当外人,我都知道的。 可就在十三年前,一切都变了。当时,从城里来了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他带着几十个拿刀的士兵,说是要用火药把金海谷炸开。山里人靠山吃饭,又怕亵渎神灵,本来是不愿意的,但他却当场就杀了三个村民,大伙都很愤怒,却不敢违拗他,只得领他上了山。 后来,听人说,那个将军带着士兵收服了域外十多个国家,被皇帝封了大官,大家更是有怒不敢言。再往后,开始不断有域外的商人来到我们这个山村,他们都是要到渝中做生意的,想在我们这歇息一晚。刚开始,大家是有些怕的,但他们出手都很大方,住一晚会给很多钱,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方设法吸引这些商人住下来,这些人也开始靠着域外的商人一点点的发财了。 慢慢的,酒坊没了,出现了酒楼,接着,出现了赌坊,出现了花楼,村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豪华,最后连皇帝都赐下了一块特制的石碑。呵,真够荣幸的。 可人多了,纷争也多了,所有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他们都不再去想当初被杀的那三个村民了,他们只想挣钱,甚至开始不择手段,暗中伤人。没办法,朝廷只能在村子里设置了一处官邸用来专门处理村里的纷争。 可那有什么用,有钱的送钱给官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没钱的却只能打落牙自己扛。当初送我饭菜的那些村民们也开始不许他们的孩子与我待在一起,他们开始排斥我,甚至每次教育孩子最后都要带一句‘最不济也要比那个姓孟的好,懂了吗?’ 我不懂,他们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都很好,可现在所有的人却都像是疯狼一般,不,他们比世上最大的恶鬼更吓人。我以前一直以为钱是个好东西,能让村里的人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来看,钱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陆尘忽然冷笑一声,讥讽道,“所以你就偷了我的钱,要助我脱离苦海是吗?” 孟不济脸色一红,没敢接话。过了好半响,才接着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在街上闲逛,碰到了几个小时候关系很好的玩伴,只是他们脸上一个个却都鼻青脸肿的。我便问他们,他们初始是不愿说的,只是经不住我再三盘问,这才说了出来。 原来,一年前,村东来了个大商人,收购了那处原有的几个小商铺,开了家很豪华的赌坊。本来这也没什么,人家都出了钱,买了地,想做什么还不随他?只是,偏不巧的是,我这几个玩伴家里开的客栈又恰好都在那赌坊边上。 赌坊怎样,你也该知道,几乎是日夜颠倒,声音又大。你说,来这休息的哪个不是快马加鞭c赶了许多行程的商人,本就身体疲惫,第二天一早还要起早赶路,这么一折腾,又怎会没有怨言?所以,这一年来,他们家里的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惨淡的很。 他们没办法,只得去找赌坊的人商量,可你想,赌坊也得开门做生意啊,那个商人来这也是想赚钱的啊,所以这商量自然是没了下文。 他们无奈,只得告上衙门,可赌坊的人也没犯法啊,衙门又如何去拿他呢? 就这样,赌坊里的赌客日夜狂欢,他们家里的客人却是越来越少,到了后面,甚至一个月也来不了一个客人。再这样下去,他们几家的客栈迟早都得关门。 这几日,我这几个玩伴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想给赌坊一点教训,教他们吃点苦头。所以就趁夜一人挑了件趁手的兵器,又戴上面罩,要去赌坊闹点事。可,可这些人哪个会功夫啊,结果还没等他们闯进门,就被门口的护卫一顿好打。 这不,晚上不敢回家,怕家里人瞧见了询问,只得在外头挨了一宿,一大早又去药铺敷了点药,这才敢回家。 本来,这事谁对谁错,我也不好说,但这几个玩伴以前跟我玩的确实不错,所以我当时脑子一热,我c我就想为他们出出头。” 陆尘冷哼一声,道,“我瞧你的本事也不比他们高到哪里去。” 孟不济脸上一红,继续说道,“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嘛,就c就跟着他们去了。后来,到了那赌坊,我也没想闹事,就想找门口那几个护卫说理,可他们承认了一切好说,居然愣是说自己没动手。我当时脾气就上来了,指着身后的几个玩伴就发问,可这几个护卫仍是说不知道。 你说,打了人却不承认,可不可气,我当时脑袋一热,一拳就把一个护卫打倒在地,旁边的护卫瞧见了,自然不肯罢休,也来打我,这一下,我就和他们打成了一团。本来他们人多,我是斗不过的,但当时我是发了狠的,根本不防,就是一拳换一拳,可能是他们也怕出人命,所以也不敢太下狠手。 可我终究是气力有限,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我还以为这次又少不了一顿挨揍,却不想旁边一个玩伴忽然大喝一声,扔过来一个东西,我下意识的接住,原来是把弯刀。 我当时得了兵刃,自然不想再挨打,可我也不怎么会使,便闭着眼睛一顿乱砍。也不记得砍了多久,反正是手也累了,脚也抬不动了,但总算是没人再敢轻易上前了。 我心中一喜,正要睁眼,却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我当时心神慌张,以为是自己刚才挥刀时不经意伤到的。可等我睁开眼,却见那人是仰卧在地,脑后溢血,应该是磕在台阶上摔死的。 我虽然不算开心,但总算不是自己杀的,也算万幸。可谁知,就在这时,所有的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我,我当真是有口难辩。我没办法,想找那几个玩伴作证,可他们却早已不在了。 我怕留在那儿实在说不清楚,难免要吃官司,只得趁着人乱先跑了。我本想去那几个玩伴家找他们为我出头做个证,也好了了自己这份冤屈。 可等我赶到,却见这几家早已关门打烊了,我猜是他们不愿因为我牵连上官司。没办法,我只得回家收拾东西,打算先到这山头来躲几个月,反正这里早已许多年没人来了。 可谁知,等我跑到村口,却发现藏在灶里的银子没拿,便折身回去。岂料等我走到说书的木台处,远远看见村东处走来一队官兵,我猜是赌坊的人报案来捉拿我的,心里一急,只好灵机一动,往人群里一窜想躲一会。这不,就恰好碰到你要倒下,我又刚刚好在你的旁边,就悄悄把你也一起带了回来。 你啊,也真是运气好,那带头的官兵站在高台上看了好久,愣是没发现我,否则你我早就一起进大牢喽,哪还能坐在这烧着野鸡?” 陆尘自从甩不掉此人又不好下手杀他开始,就对他隐隐有了丝敌意,当下毫不领情的冷笑道,“我看你哪里是好心要救我,无非是怕我倒在地上引起台上那个官兵的注意,想自保罢了。” 孟不济一窒,脸色憋得通红,说道,“你c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就算我只是想自保,那c那也是人之常情吧,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说了半天,我还不是救了你。” “你。。。”陆尘勃然大怒,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只得哼了一声,垂下头去,不再理他。 或许是心里积淀已久的话一次性都说了出来,孟不济的表情看起来都似乎轻松了几分,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的摆了个鬼脸,只是就他那一副邋遢样,却是谁也不想瞧的?这不,连白虎都翻了个白眼,摆了摆脑袋。 只是,孟不济敢和身怀武功的陆尘争辩,却怎么也不敢和白虎摆什么脸色。毕竟前者再怎样恨他,总不至于生吃了他吧。 可彼时的孟不济哪里知道,这世间之人的万千手段,又有哪样不比吃人更寒人心呢?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夜探 是夜,二人一虎吃过了木架上的烤鸡,便各自寻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匆匆休息了。又过不久,便有鼾声渐起。 夜空里,刚过了十五的月亮尚还很圆,皎洁的月光滴落在枝头,飘洒在屋顶,透过窗缝,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或静或动的小方块,忽而增长,忽而缩短。 庙外,四下里寂静无声,连清风拍打在树杈上的“莎莎”声也清晰可闻。林子里,偶有蝉虫声,也是时起时落,难觅行藏。 夜,一幕幕的滑落,不留足迹;风,一丝丝的拂过,撒下清凉。 某一刻,陆尘忽然睁眼,夜幕下,眼神明亮而深邃,却如残破的窗纸上映衬着的树枝残影,恍惚而孤独。 陆尘便这么一动不动的瞧着窗缝里透进来的白块和树影,心下思绪万千。直到又过了许久,约莫三更天时分,陆尘才低低叹了口气,撑起身来。没有要打扰孟不济和白虎的意思,陆尘一步一缓轻轻摸出了破庙,在关上庙门的那一刹那,屋内的打呼声似有瞬间停滞,却又很快如常响起。 陆尘轻轻甩了甩脑袋,似要把脑海里的所有烦扰彻底抛掉。门外,夜色一如往常的美,凉爽的山风带着些许寒意,徜徉在群山之间,碧绿的枫树挥舞着树杈,便如裹着夜幕的女子表演着曼妙的舞姿。 一切都还是如他来时那般,幽静而又灵动。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夜色却越看越像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猛兽,表情狰狞,却又拨弄着美妙的音符,诱惑世人。 陆尘又呆立片刻,却终于还是不再迟疑,运起轻功,一头撞入这猛兽的巨口之中。 。。。 此番下山,与白日不同,一来他目的明确,便是要夤夜探访金海村,看看今夜孟不济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好决定这人是杀是留,故此一路之上,根本无心风景;二来,自打他昏迷转醒,功力已然大增,是以白日里花了几个时辰才走完的山路,此番竟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也瞧见了那块御赐石碑。 没有对此多加理会,陆尘只瞧了一眼便匆匆掠过。过了石碑,没多远便是衡门,再往里便是金海村的村西口。 夜里交谈时,为了不使孟不济起疑心,陆尘基本上没有对他的叙述有所发问,只是简单的听着。但也正因如此,孟不济口中的家c那几个玩伴的酒楼以及赌坊,他便只知在村东,具体位置却是找不着的,自然也就不能从这几个地方进行查证。不过,陆尘既然下山,自然已想好对策。 若依孟不济的话说,白日里赌坊门前是出了人命案子的,那么这人无论是不是孟不济杀的,赌坊必然是要去报官的,所以只要自己找到衙门,便能顺藤摸瓜排查下去。这村里大大小小几百个商家,想找几个酒楼或赌坊,那确实是不好找,但想找到衙门可就容易得多了。 陆尘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一伙官兵是从村东面来的,当下心中了然,窜上屋顶,朝东面疾去。果然,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陆尘便远远瞧见一个占地极广的府邸,想来极有可能便是官府。 陆尘快步赶到,跳下屋顶,正好落在正门门前。只见这府邸青砖红瓦,墙高数丈,大门前摆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上边是个深红色的门匾,借着台阶上的两盏灯笼,陆尘看得清楚,却正写着“敕造金海村村正府邸”。 陆尘暗自点了点头,心想是找对了地方。便向右边走了十来步,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翻过了墙。待陆尘落了地,只见墙这边是一片不大的柳树群,再往前是一条鹅软石铺就的幽幽小径,路两旁种了许多样式各异的奇异花草,花草的左边有一处占地不大的小池塘,看这规模应该是府邸建好后人为造的,池塘里浮着几许荷花,边上有几座怪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之间十步一亭,还有一条额外的石阶通向池塘中心,那有一处颜色深红却有些破落的凉亭,尤其是与周围那些装饰优雅c白玉作基c青松为柱的凉亭两比,更是天壤之别,难免有些大煞风景了。 此刻,亭子里正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背对着陆尘在那抚琴,琴声初时悠扬婉转,如溪水滑过一般,情意绵绵,渐渐的却又开始高涨,如猛兽嘶吼一般,冷冽无情,继而又再度变得低沉,只是这次却如飞蛾扑火一般,悲情四溢。 一段简单的琴曲,却仿佛能直透人心,牵出人心里的喜怒悲欢。陆尘虽藏身柳树之后,又心志坚定,却难免还是受到了几分感染。可不知为何,他竟不运功抵抗,只是愣愣的听着,任由心中的诸般思绪肆意飘荡。 是因为早已看惯了心中的那副炼狱,还是因为被勾起了那个心心念念想着的女子呢?恍然间,两人的身影竟是那般相似,几乎快要重合在了一起。 可这时,琴声却忽的停了,莫名而突兀,那女子也渐渐转过身来。夜色下,只见那张并不算多么精致的脸蛋,衬着月光,映着池水,蹙眉叹息,却是那般的惹人生怜。 陆尘痴痴的望着这个女子,却忽然想到,“山夜清凉,她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刻,在夜风下念着自己悠然一叹呢?” 。。。 那女子终于还是走了,步履轻巧,步声却沉闷。可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吞没在夜色里,陆尘才有些不舍的回过神来。可即便如此,心里却仍是空荡荡的一片,似乎心底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彻底远去了。 陆尘苦笑一声,叹一口气,不再多想,沿柳树前的那条小径朝内里飘去。无论如何,先把今夜下山要打听的事搞定再说。正这般想着,忽然撇见前头似乎有一处很大的院落。陆尘加快脚步,赶到近前,只见这院子极为精致,门是松木制的,墙是花岗岩砌的,地是汉白玉铺的。门前一左一右分别挂着一块黄金镶边的木牌,左边写的是“两袖清风,但求身后清名”,右边写的是“家徒四壁,唯愿浮亭一座”。 陆尘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话,再想想这一路走来府内的装饰,立时觉着有些好笑,心想,“这别院的主人倒也真有点意思,这么奢华的院子前却挂上这两块自欺欺人的木牌,我看他哪里只想要什么浮亭一座c身后清名,这摆明了是想砌座金亭c坐享荣华富贵么。” 不过,更令陆尘奇怪的是,自打他翻墙入府以来,不要说什么护卫c家院之类的,便是平常打扫伺候的奴仆竟也瞧不见一个。似乎这偌大的府邸里,除了刚才碰到的那位抚琴女子外,竟再无旁人了。 难不成这当官的当真是有些与众不同,便是仆人也不用一个么?带着好奇,陆尘翻进院子,想要瞧瞧这么精致的院子到底是谁在住。 进了院子,果然仍是与外边一般无二,一路上碰不着半个人影,但别院西边有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阁楼却正透着些光亮,透过窗纸似乎还能瞧见屋里有个黑影在那手舞足蹈,转来转去,忽而仰头不动,忽而却又低头顿足,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陆尘悄悄地靠近窗口,果然能听见屋里有很沉重的脚步声。不愿被发现,陆尘翻身跃上屋顶,又掀开一片青瓦,朝内望去,却瞧见了一副十分怪异的景象。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青色官服正在屋子里围着一张桌子打转,手里忽的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却又马上低头在桌子的纸上划掉些什么,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或又仰头晃着脑袋沉思什么,呢喃着“到底是哪呢?”,倒让屋顶的陆尘看得一头雾水。 如此这般举动,又过了好半响,这人却突然瞳孔放大,面露狂喜,整个人像是着魔了一般,举着手上蹿下跳,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哈哈大笑。只是,笑了没一会,这人脸色却又忽的变得狰狞,内眼角下挑,鼻孔扩大,嘴唇紧闭,眉头深皱,举起的双手也渐渐握成拳形,口中还咬着牙冷冷的说道, “好好好,好你个何胖子,居然敢拿本官当枪使,我说一个小混混你怎么会这么上心,又是费钱又是费力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本官呢。呵,果真是有本事啊。只可惜,你还不知道,这东西本官也一直在找吧,你还真以为这一年来,是你那些财物打动了本官么。哼,本官不过是找了这么多年找累了,想找条鼻子灵的狗替本官找罢了。没想到现在这条狗大了,居然敢反咬本官了,哼,好啊,很好啊,何胖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在屋里转来转去,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不久,或许是心中的主意终于定了,只见他猛地一跺脚,狠狠的说道, “不管了,这东西我找了八年,决不能让人抢了先。何胖子,你最好还没动手,否则就休怪本官翻脸无情了。” 说罢,便猛地一转身将桌子上的蜡烛吹灭,接着就摔门出去了,只是,从他摔门的响声来看,这人的心里还很是不平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农院 “咚,咚,咚,咚” 随着街头打更人的四道鼓声,已是四更天时。 天边,月愈明,夜更深。 整个街道空荡荡的,瞧不见半道身影。村西边,几声狗吠远远传来,却再没有引起往日的群狗响应。这村,仍是这村;但这狗,终归是不多了。听着这几道狗吠在夜色下恍然而起又渐渐隐去,却是格外的孤寂。 村东边,某一间很小的农院前,陆尘正抬着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篱笆筑起的围栏,几块木头串在一起制成的大门,坑坑洼洼的院落,一株两丈高的枣树,一间破落不堪的草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尘真的想不到这么一间典型的山村农院居然会出现在金海村里,尤其是东边隔着一间磅礴大气的武馆,西边挨着一处富丽高雅的酒楼,便愈发奇怪了。 这院子的木门虚掩着,那中年想必是已经进去了,但屋里边只有极微弱的一丝光亮,所以陆尘倒也不敢确定。没有走木门,陆尘直接翻身跃过一旁的篱笆,蹑手蹑脚摸到草屋的窗前,透过窗纸,靠着几许飘入草屋的月光,陆尘能看得清范围很有限,只能瞧见屋中间有一个不大的桌子,桌子再往前似乎有个人正在悉悉索索翻着什么,那人手里拿个火折子,弯着腰靠着墙一路摸索,可能是在寻找中年口中的那个东西。 借着火折子印在对面墙上的虚影,看身形很可能就是村正府邸的那个官服中年,但也不好确定,毕竟陆尘并没有一路跟着。奇怪的是,这屋子里只有一人,中年口中的何胖子不知为何并不在这,当然也可能这人就是那个何胖子,只是这么一来,官服中年却又去哪了。陆尘狐疑的盯着墙上的虚影,似乎是想与记忆中的官府中年做个印证。正在这时,隐约间似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传入陆尘鼻尖,只是陆尘再去闻时,却又好像没了。陆尘心下一怔,暗暗道,“难道这人身上有伤?” 正自思索间,屋里这人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只见他忽的起身,朝身后一脚踹出,却马上“哎呦”一声抱住了脚,好像是踢在了什么硬东西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骂着什么。又过片刻,这人似乎是真的死了心,又恨恨捣鼓了几下后,就要转身出门。 陆尘眼尖,眼瞅着这人要出来,急忙运气一步跃上屋顶,又将身子卧倒,等着这人出门。但这人看似要出门,却还是磨蹭了很久才推开房门。陆尘心头一喜,急忙又朝前爬了一步,低头去瞧他,只见这人低着头弯着腰背对着院子,一步一步的朝外走,显得很是费力,看他双手朝前的姿态,好像是拽着什么东西在往外拖。陆尘心下一惊,暗暗道,“难道刚刚那一会功夫,这人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好在今夜的月色极好,所以等他拖着手中的东西走出屋子,陆尘很轻易的便瞧清了这人手里的东西,这一下,陆尘又是一惊,只见这人手里拽着的不是别的,竟是一个有手有脚c体格不小的真人。只是,瞧这人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趴在院子里,显然是已经死了。 “难怪方才会闻到血腥味,原来屋里竟然有个死人。”陆尘暗暗的想到。 这人先是将尸体拖到了枣树的旁边,又回头去屋里拿了个铁锹,接着便开始在枣树底下挖土,看样子是想把尸体埋在里边。借着月光,这人的样貌倒也瞧清楚了,确实是村正府邸见到的那个官服中年无疑,只是此时他身上穿的却又是另一套衣服了。 陆尘倒不着急出来质问此人,只是在屋顶趴着,瞧着这人的一举一动,毕竟地上这人已经死了,便是陆尘此刻突然现身,也终归于事无补,反倒打草惊蛇。而且隐隐的,陆尘竟有些玩心大起,他突然很想看看今夜这人到底还要做多少奇怪的事。 中年似乎是怕周围的邻居听到响动,所以挖土很是小心,每一铲之间都有短暂的间隔,再加上地上躺着的死人身形宽胖,所以从挖土到抛尸再到埋土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完成。这期间,陆尘百无聊赖的转着头望向四周,想看看有什么别的发现,却忽然之间觉得眼前的场景有几分眼熟,微一思索,当即神色大变,只见草屋之前,一个中年男子俯首弯腰挖着土,可不正是别院阁楼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中的一处场景么?这一发现,饶是陆尘胆色不小,也还是忍不住背后发毛。 。。。 中年喘了几口粗气,又用铁锹将埋尸的泥地狠狠敲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回身将铁锹放回了屋子,离开了院子。只是他脸上那副又是兴奋又是愤怒的表情,却不免令人作呕。 陆尘趴在屋顶,等中年走了好一会,才翻身落地。不过他并没有理会枣树下被埋的人,而是径直推门进了草屋。等他把手中的火折子点亮,这屋里的场景当即尽收眼底。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方桌,桌子上摆了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不过杯子已经倒了,里面原有的茶水也早已洒在了桌面上,桌子旁有两张木凳,一高一低,也都倾斜着倒在了地上,再往里有一个水缸,缸上有一床不算厚的棉被褥,但被褥已被掀开了一角。水缸的右边往里墙角处摆了一张木床,床不大,约莫只够一人躺下,床上有一张席子和一条很薄的棉被,但也都是散乱的铺着,床的南边吊着几个旧竹篮子,篮子里装了一些常见的蔬菜和几串腊肉,再往南的墙角处放着几把农具,刚才那中年从屋里取的铁锹就杵在这,但瞧这些农具的下边大都已经生锈了,看来是很久没用过了。这也难怪,自打边境商路开通以来,这村子日渐扩大,村里的人大都去做生意了,谁还有心思农作?四周原有的几亩耕田也早已被砌成府邸或是商铺了。如今的金海村,莫说还有谁会耕田,便是干活用的农具也基本瞧不见了。呵,这倒是与阁楼墙上挂着的画里村子里某个砌墙举动遥相呼应啊! 陆尘在心底感叹几句,又继续往水缸的左边看去。只见墙角处砌着一个不算大的灶台,灶台上只埋了一口锅,此时锅盖已被掀开扔在了一旁。台面上还放了几副银碗筷,也都被弄散了,灶台的南边放了一个米缸,缸子上边的棉被也早已掀开,陆尘靠近瞧了瞧,发现里面的米基本已经快见底了。陆尘不由“咦”了一声,心里讶道,“这屋子主人倒也奇怪,米缸里明明都快没米了,这人不去买几斛米来,却去买什么腊肉?怪哉怪哉。”心下一边好奇着,一边继续朝灶台瞧去,但见它的北面是个生火的地方,靠墙角的地方堆了许多柴火。陆尘凑到近前用火折子晃了晃,只见柴火上居然还散落了几块碎银,银子不多,但从这屋子的整体情况来看,这农院的主人也不像是能把银子随处乱丢的人。正在思考间,陆尘忽然一个不慎,脚底打滑,整个人骤然朝后倒去,好在他反应机敏,单手撑地,一个翻身定住了身形。但这时再向方才打滑的地面望去,借着月光却忽的发现那似乎有一滩水迹,但这水的颜色却似乎有些妖异,月色下竟有些反光。另外看这滩水的深浅,似乎有人拖过,难怪陆尘一时间竟没注意到。 这般想着,陆尘又将火折子举到眼前,定眼一瞧,心中不由一窒,竟是一滩血水,看来院子里枣树下埋的那无名男子想必就是在这儿遇害的。不过这血水已被冲洗过,若非细瞧本难看出,难怪陆尘方才在窗外闻到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只不知这人到底是何身份,又为何深夜来此?陆尘一边细想着,一边伸手在灶台上抹了一把,却见指尖处灰尘不多,看来这屋子并非时常空着,应该是有人住的,又或者是常有人会过来打扫。“那。。。”陆尘垂着头,咬着右手食指的关节处,暗暗道,“难道院子里埋着的就是这间农院的主人么?嗯,这倒极有可能,那官服中年夤夜来探,本想偷偷找些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被起夜的农院主人撞见,便心生歹意,一狠心杀了他又埋入枣树下,对上了。诶?不对,”陆尘忽然摇了摇头,奇道,“看那人死时的位置明明就在灶台的墙角,一个正常起夜的人,怎会无缘无故跑那去呢?难道是为了草堆上那几两银子?不对,不对,钱是他的,又藏的那么隐秘,没必要深夜去取,难道是那人与这事无关,只是个寻常的贼,本想来这偷点银子,结果正好碰上了同样深夜来此的官府中年,丢了性命?嗯,这倒极有可能,当然,这人也可能就是官府中年在别院阁楼里提到的那个何胖子。” 陆尘一边细细品味着今夜的怪事,一边继续在屋子里转悠。又过了一会,眼见这屋子再难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了,陆尘这才走出门到了院外。但见外边天色仍旧很暗,洁白的月光落在院子里,随着泥地的坑洼上下起伏,便像是落了一滴水的湖面,碧波荡漾。四下里,万物沉睡,寂静无声,一个个都积蓄着力量期待着黎明的到来,再度焕发生机。 一个昼夜,便像是一个轮回,只是任你睡得再沉,也终要醒来。而第二日,便又是一个新的轮回。可此时的陆尘呆呆的站在院子里,遥望天边的明月,却像是个被无尽黑暗笼罩着的局外人,无法参与什么,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一切或是苏醒或是沉沦,而无力回天,一如今夜之事,一如血夜那时,他终于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金海村,一个看似寻常只不过稍稍富裕了些的山村,却像是湖面里的一片漩涡,初始很小,看似什么都在明面,什么都能一眼瞧破。但只要你一踏入其中,这片漩涡便会突然间如狂风骤雨般越卷越大,越卷越快,直到将所有的人都拖入中心,溺死在水下,可表面上却仍是那副安静祥和c欣欣向荣之态,继续诱惑着下一批的冒险者自投罗网。到了这时,陆尘再想起别院阁楼里那幅画的名字《一团祥和》,竟觉着格外的贴切。 陆尘轻轻叹了口气,自血夜之后,从没有哪一刻,他会觉得自己竟这般的无能为力,空有一身武学却一点施展不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事态发展推着一点点的向前走,可尽头在哪,真相如何?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突然隐隐多了丝害怕。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真相 金海村,村正府邸正门,一个中年男子沉着脸,一脸凝重的走到门前,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却既不敲门也不进去,而是忽的转身朝右拐去,最后从一处很僻静的偏门迈入。进门前,中年还特意瞪大双眼朝四周环顾了下,这才安心关上偏门,显得很是谨慎。偏门朝里,是一处不大的马厩,马厩里养了大概十几匹马,都是清一色的上等好马,但中年现在显然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马匹,而是径直拐入了右边一间小屋子里,这屋子不大,里面放了约莫五六个连在一块的通铺,可能是平常养马奴仆的住所,但现在也仍是没有一个人。过了这间屋子,是一间柴房,里面堆积了几乎半屋子的柴火,柴房东边是一间很大的厨房。与马厩类似,这两间屋子也都是寻常府邸都会有的,没什么特别,但不知为何,中年却在柴房前顿了一会才叹气离去。过了厨房,便是一处花园,里面栽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有鸢尾,碧竹子,勿忘我,牡丹,紫罗兰,风信子等等,还夹杂着很多外面很难买到的珍稀药草,但究其功能,却大多都是滋阴补血用的。过了花园,再朝右面一拐,沿着小径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又能瞧见那座奇怪而精致的别院了。中年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院子,但等他走到阁楼前,却又忽然顿住,脸色既是纠结又是迷茫,似乎里面有什么诱惑着他的美食却又被某些凶猛的野兽护佑着。如此这般,又过了好一会功夫,中年才喟然一叹,转身朝别院最中间那间屋子走去了。 只是,等中年开了门,进了屋子,又点亮了蜡烛,却忽的一愣,接着整个人如临大敌一般,吼道,“你。。。你是谁?”声音里有一丝惊讶,也带着些颤抖,在夜空中传出了很远,可这么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家院,却哪里会有人来响应他呢? 迎着烛火,只见屋子正中央,一个年轻男子一面端详着茶杯,一面安然坐于桌前,面色平静,却又带了些许的不屑,不是陆尘却又会是谁呢? 原来陆尘在那座农院里收拾了心情后,便很快又重新赶回了村正府邸。好在他一路施展轻功加紧赶路,所以恰好不好的就在正门处碰到了中年。接着,陆尘便躲在在屋顶上一路尾随着中年进了别院。本来,如果中年还要进那间阁楼,陆尘是不会现身的,毕竟现在还有很多问题他都没有理清,一旦他现身以武力逼迫,以中年的谨慎和对那东西的痴迷程度来看,只怕非但得不到实话,事态难免还会再起波澜,他身份特殊,便是无奈插手这些无关之事,也不想把事态闹大。可没想到中年眼瞅着就要进入阁楼,却忽然顿住转头走了,陆尘无奈,只得看准他的方向,提前一步破窗进入屋子,要以武力教他回答几个问题。毕竟,无论如何,孟不济的身份今夜是一定要确定的。 却说中年因为今夜草屋的事情本就有些方寸大乱,再加上蜡烛点后屋子里如鬼魅一般出现的陆尘,当即是心神大震,心里又是恐惧又是迷茫,大喊了一声后转身就要逃跑。只是,陆尘既然现身,岂能容他轻易逃脱?只见陆尘当先一步,如流星坠地般,一咋眼的功夫便掠到中年身后,其后一把攥住他的后颈,低声一吼,像是甩石子一样把中年向墙角甩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中年整个身子狠狠的撞在墙面上,全身又是酸麻又是疼痛,几乎快要散架了一般,嘴里更是止不住的低嚎。但也正是这一下,可把中年迷糊的脑子撞明白了,敢情他今夜时运不佳,不仅苦寻多年的东西没能找到,连身家性命都一时间攥在了别人手中。当下不敢怠慢,勉强挤出一抹苦笑,连连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这表情倒也真诚,只是陆尘一想起方才这人在农院里埋尸之时脸上的狰狞和兴奋,顿时心生厌恶,当下冷声道,“你也不必在这给我装可怜,我今夜来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如实回答,自然可以保全性命,但若有半句谎言,立马教你死无全尸,你可明白?” 中年心中一慌,不知这青年要问些什么,但事关性命,还是只得应道,“明白,明白,英雄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发问,本。。。哦不,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巧言令色欺瞒英雄。” 陆尘听他自称下官,觉得好笑,但脸上却还是霜一般的冷,道,“你倒是会说话,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我来问你,你可是这府邸的主人?” 中年应了一声,回道,“不错,下官正是本村的村正。” 陆尘神色一凝,即便心中早有预料,还是仍不住叹道,“连一个村的村正都这般鬼鬼祟祟,视人命如草芥,这村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同时口中接着问道,“好,我再问你,今日这村子里可出了什么人命案子?” 中年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却又摇了摇头,眼神略带迷茫的回道,“英雄说笑了,不是下官居功,只是下官自打接任金海村的村正以来,时历八年,不敢说夜不寐宿,食不寝安,但也算是勤勤恳恳,秉公办事。要说如今这村里还有什么生意上的纠纷,那倒确实有不少,毕竟来往的商人很多,也不太好管,但人命案子确实是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 陆尘眉毛一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冷笑一声,暗暗想到,“怕是这村里所有的人命案子都随着尸体埋进土里了吧。”这时,再看着脚下这一块块美玉铺就的地面,竟觉得格外的恶心。 “诶,对了,”忽然,中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今日辰时,村东的何胖子曾派人来报案,说是有个小混混杀了他赌坊里一个护卫。” 陆尘眼神微咪,心想,“这神秘的何胖子总算是出场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就是孟不济口中那间赌坊的主人,只是他夜里为何不说,难道是有意隐瞒么?”想到这,陆尘似乎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但脸上却还是不动分毫,又问道,“你说说那何胖子是什么人?” 中年倒没什么疑心,如实回道,“是,那何胖子本名叫作何大霉,是一年前从江州那边过来的一个丝绸商人,在村东开了个赌坊。不过这人比较胖,所以这儿的人大都叫他何胖子,他呢,又正好不喜欢何大霉这个名字,所以倒也很乐意别人这么叫他。英雄,你c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啊?” 陆尘面孔一板,冷声道,“叫你回答你就回答,多嘴问什么?” 中年心下一惊,急忙道,“是,是,下官多嘴了。”但嘴角间却不经意掠过抹笑意。 陆尘心里一咯,隐隐有丝不好的预感,只是那笑意一瞬即逝,再想探究已然晚了,只得暂时抛在一边。同时,心里又开始寻思到,“看来孟不济晚上说的倒是实话,只是,按他说的,他那几个玩伴手拿兵刃一起上都不是那些护卫的对手,怎么会正好被孟不济误杀了一个呢?奇怪,奇怪。”这时,陆尘再想起中年在阁楼时曾说过何胖子把他当枪使,难道说的就是这件事?当下,陆尘也不管灵不灵,就想着先唬唬这中年,便突然双眼一瞪,怒骂道,“好你个鸟官,居然敢骗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叫你尝尝我的手段。”说罢便举手要打。 这一来,中年吓得是面无血色,连忙颤声回道,“不知英雄指的是什么,下官说的句句实话,绝不敢欺瞒英雄啊。” 陆尘哼道,“我来问你,你说那护卫是小混混杀的,这难道不是假话?如此谎话连篇,叫我如何信你,我看接下来也不必问了,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最好。” “啊?”中年大惊失色,愣在当场,却又突然垂下头去,叹道,“看来英雄什么都知道了,下官确实是撒谎了,只是这事全都是何胖子一人干的,实在和下官没什么干系啊。” 陆尘心里一喜,暗道,“果然有隐情。”但脸上却还是隐有愠色,沉声道,“那你就把实情细细说来,也让我瞧瞧这事何胖子是怎么一个人干的,又是不是真的与你无干?” 中年脸上有些纠结,似乎是不太想说,眼珠子也在那转个不停,看样子似乎想编个说辞。 只是陆尘一心要找出真相,岂能再容他撒谎,当即又是飞起一脚踹在中年的胸口,把他踢得是喊痛连连,龇牙咧嘴,这才冷声道,“我警告你,这事你若还敢有半句虚言,这个凳子便是你的下场。”说罢,幡然回身,一掌拍在身后的凳子上,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凳子立时四分五裂,再没一处完好。 这一下,中年被踹得又是胸口疼痛,又是心底发颤,立马如实说道,“是,是,下官一定如实回答,绝不敢再欺瞒英雄。诶,其实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怪这何胖子太过贪心。他的赌坊呢,虽然生意不错,每天的盈利也不少,可他还嫌不够,总想再开一个大赌坊,这不,前些日子,他和村东的‘天一酒楼’以及旁边的‘四时武馆’都商量好了,要把这两家买下来并在一块。可等他一买下来,却突然发现,这两家中间居然还隔着一座很小的农院,没法合并,这可麻烦了。不过呢,这何胖子是个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便想出钱把这农院一起买了。 于是,何胖子就找了个时机,买了许多吃的穿的,想去和那农院的主人商量一下此事。谁想这农院的主人虽然只是个小混混,又家贫如洗,但这人脾气倒是很怪。等何胖子把话一挑明,顿时便像是触了他霉头一般,被一顿乱打轰了出来。有趣的是,何胖子带去的东西,那人倒是一件不少全收了。 之后,何胖子又到那走了好多趟,买农院的价格也是不断飙升。只是,那人真是死了心了,不管何胖子出多少钱,就是不肯卖,而且每次都是先把何胖子带去的礼物拿走,接着却又把他一顿好打,你说这人脾气怪是不怪?说他爱财也不是,不爱财也不是。 这人油盐不进,可把何胖子逼急了。毕竟这农院若是买不下来,酒楼和武馆可就并不起来了。开不了大赌坊,买这两家这么多钱不是都白出了。没办法,何胖子只能c只能暗地里使了个阴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诡计 听到这里,陆尘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自然而然的便浮现出黄昏下那个倔强又贪财的孟不济,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何胖子遇到那怪小子也真是算他倒霉。”但这时正是关键时刻,却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只得先耐下性子,继续倾听。 只见中年稍稍顿了顿,缓了口胸中的闷气,继续说道,“这何胖子呢,心思也确实重,他先是派人摸清了这小混混的底细,知道这人年幼时有几个玩的很好的朋友,便花大价钱买通这几人。接着,便开始上演了一出好戏。 因为这小混混每天日出时分都会准时到街上溜达,所以他这几个玩伴就故意在这个时候上街,假装碰见他,再刻意让他瞧瞧自己一身的伤。其实啊,这些都不是真伤,不过是用一种叫‘千里急’的药草涂在身上形成的假淤伤,只需用露水轻轻一拭便可擦去。但那人一个人小混混哪里知道这么多,而且这人小时候还曾经受到过这几家很多的恩惠,所以心中一怒就想为这几个玩伴出出头,这就正好钻进了何胖子为他设计的圈套里。 接着,这几人又编了个故事,说是何胖子开的赌坊影响了他们几家的生意,这才要去找何胖子理论,却不想被门口的护卫打了一顿。这样,就顺理成章的把这小混混引到了何胖子的赌坊。” 陆尘忽然奇道,“那小混混既然与这几人从小就是玩伴,就算一时因为意气冲昏头脑,没能听出这些人说的假话,难道到了赌坊,还会看不出这几人是在撒谎么?” 中年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佩服的说道,“这就是何胖子厉害的地方啊,英雄,你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其实这何胖子刚来的时候,跟这几家还真有不少的纠纷,当时还闹到下官这来了,但下官也没法啊,他们谁都没犯错,只得一人打个几棍轰出去了。 半年前,何胖子不知怎得,突然私底下把这几家客栈一口气全给买来,这场闹剧才算完,当时呢,这件事闹得也算是全村皆知。所以啊,这小混混根本就不会起什么疑心,诶,也算是天要亡他,正好出了这么件半真半假的闹事。 后来呢,这小混混跟着那几人就到了赌坊。何胖子就命令赌坊门口的几个护卫疯狂挑衅他,这人还真挺倔,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不过呢,门口几个护卫早就知道不能伤了他,倒也没下狠手。 再过一会,眼看这人没什么力气了,再由他那几个玩伴随意丢一把刀给他。英雄试想,这人本是来讨个公道,为玩伴出口恶气的,结果公道没讨着,自己又被暴打一顿,心里自然是一肚子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站在赌坊门口就是一顿乱舞。 这时,何胖子最高明的地方来了,他这赌坊门口的几个护卫里啊,有一个前不久刚和他小妾偷了腥,又正巧被他回家撞见,他当时又是气恼又是羞愤,但这人一向好面子,心思又极重,既不报官也不声张,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但私底下却开始动手脚了。 这不,这一次,趁着弄这小混混的机会,何胖子暗中买通了一个护卫,要他趁乱拌这人一脚,叫他死在那小混混刀下。这样一举三得,既能不动声色除去这护卫保全名声,又能嫁祸给小混混不花一分钱得到他那间农院,最重要的是,他刚买的酒楼和武馆就能顺利并到一起,再开一间大赌坊。 谁知,那护卫倒也有些警惕,虽然一不小心别绊了一跤,也总算稳住了身形,没碰到那小混混的刀上。可也真怪他运气不好,好死不死的后脑磕到了台阶上,结果一命呜呼了。不过,这事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但在场有这么多人指证是小混混杀的人,好歹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最后,再由下官出面把这小混混一抓,往监牢里一丢,那农院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判给了何胖子。即便那小混混心里发虚提前跑了,那也无妨,反正以他的胆子,怕是不敢再回来了,就算他回来了,这农院也早已被改造成赌坊了,那时,又有谁会替他讨公道呢?”不知是不是刚刚陆尘的恐吓起到了作用,这一次,中年一口气把所有的真相都吐漏了个干净,而且每件事都说得极为详细,似乎要是漏掉什么,连他自己都会不开心一样。 但陆尘听了中年的话,心里却觉得一阵沉甸甸的,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山村平民都可以为了钱财无耻到这般田地,难道这天下就本该如此么? 难不成十五年前赵柯之为富贵杀友,岽破先为权力屠杀剑宗几百条人命,都是对的么? 难道身为受害者的剑宗残部就理应被朝廷追杀苟延残喘,而始作俑者却能心安理得的管理这天下么? 难道为了一点钱财就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推入魔爪,难道小混混的性命真就能这般随意摆弄么? 难道为了一点赌资真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命丧黄泉而心奋不已,难道把尸体埋进土里便能像无事人一样没有半点愧疚么? 难道让一个村不发生人命案子的方法就是把所有的尸体都按在底下,难道堵住所有人的嘴就能遮住事情的真相么? 那,到底什么才是天道?什么又是世道? 究竟何为对?何为错? 何胖子买下酒楼和武馆,要合并开一家赌坊,本无错;孟不济打小就住在那间很小的弄院里,也无错。可两件谁都没错的事情碰到一块,却能生出这么肮脏的勾当。 何胖子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要夺孟不济的农院,本是错的; 可这事说起来,也是孟不济不肯卖农院才引来的,所以身为受害者的孟不济反倒是始作俑者喽? 可孟不济不肯卖农院,也都是因为这些年来金海村村民对钱财的疯狂程度令他寒心,才会对外来的何胖子如此抗拒,所以问题是出在整个金海村的身上喽? 可金海村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域外商人这么多年的往来导致的,所以问题是出在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身上喽? 可这些域外商人能进岽朝,也是因为当年那个随意杀人的将军灭了域外诸国的后果,所以问题又出在那个将军身上喽? 可将军带兵出征,也是奉了皇命的,所以归根结底,问题其实是出在岽破先的身上喽? 君王想开疆扩土,本无错;将军想杀敌立功,也无错;商人想倒卖赚钱,又何错;村民想赚钱脱贫,也很对;孟不济想村民无争,也很对;何胖子想扩大经营,也无错。 可所有出发点没错的事情连在了一起,却为何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一个好好的小山村,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到底是谁人之错? 一瞬间,陆尘的脑子里像是天崩地裂般,闪过了无数的思绪,错综复杂却又无从理起。 当年他还在宗内时,本以为只要自己刻苦习武,心中仇恨不灭,报仇便是水到渠成c理应如此的,他从来没想过,他若真的报了仇,杀了岽破先c赵珂之,甚至灭了岽朝c除了七星宗,会对天下百姓有何影响。 他曾一直以为一个为了前途背叛朋友的武者是会被江湖唾弃的,他曾一直相信一个为了权利视无辜性命为草芥的天子是治不好天下的。这江湖本该是信义为先的,这天下本该是水深火热的,所以只要剑宗起兵,一定会有无数百姓响应的。 可待他此番下山,一路所见所闻,听到的都是当年爷爷比斗被杀实乃武功不济,自作自受,赵珂之才该是天下第一人,都在讲当年陈朝是如何的腐朽不堪,如今百姓又是怎样的安居乐业。见到的都是一片繁荣之象,边陲战事已消,江南水盗已除,便是秦州一个小小的山村都能繁盛至此,况乎天下? 所以,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都是错的么? 所以现在,其实已经不该再想着去报仇了么? 陆尘所习功法虽讲究激励杀气,但他并非嗜血之人,他不想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心中也曾有过期许,也希望这天下安定太平,也渴望能执剑走江湖,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就想他爷爷那时候一般。 所以,他迷茫了,他动摇了,他开始在心底经常问自己,这么些年所做之事究竟有何意义,他才会在深夜噩梦里,再见到往日惨象时c再碰到熟悉的身影时,那么的痛苦不堪。 可自他踏入金海村以来,所见所闻又有不同。江湖不再是原来的江湖,信义似乎像是突然过时了,阴谋诡计开始甚嚣尘上,像是瘟疫一般迅速传染,从衡门下普通的苦力,到寻常的赌客,再到身怀巨富的商人,甚至连手握生杀大权的朝廷命官都没能幸免;天下也不在是原来的天下,百姓的生活都大大改善了,不用再像陈朝时那般承受人祸了,开始有闲钱去行贿享受了,可这天下便算是好了么?陆尘忽然觉得,原来那个人们口中饿殍遍地c盗匪横行的黑暗时代,却反倒要比现在活的更真实,更有骨气。 那么,究竟什么才算真正的天下安康呢?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怪事 这人虽然出了门,但陆尘却并未立刻追去,反倒是又在屋顶带了片刻,直到这人出了别院,彻底走远,这才翻身下来,推门入房。这倒不是陆尘对这屋子有什么好奇,主要是那人虽然穿着官府,但自己毕竟没见过金海村的村正,也不好说这人是谁。况且那人摆明了是要出去办什么事,便是自己一路跟着,对今夜要探查的事想来也没什么帮助。陆尘并非爱管闲事之人,故此倒不如自己留下在这府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供状之类的东西,也省的被人撞见徒惹麻烦。 由于这府邸里极是诡异,既没有一个奴仆,也没有半个巡夜的,所以陆尘倒不怎么小心,干脆直接掏出了火折子将屋内的蜡烛又重新点上。 这一下,整间屋子里的样貌便彻底呈现在了陆尘的眼中。只见这屋子空空荡荡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杂乱的放着许多张画了画的宣纸,桌子左上角放着几只毛笔和一方墨台,桌子的四周也散落着许多宣纸,但地上这些纸却大多都被撕成了碎片。屋子南边的墙上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挂着一幅画,似乎画的是个宁静的小山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便是床和椅子也不见一个。由于方才在屋顶时,陆尘只能瞧见那中年男子身边不到一丈方圆的位置,所以这屋里有很多地方是瞧不清楚的,可这一下来,当即便让他又吃了一惊,不由得心里又犯了嘀咕, “这别院从外面看起来这么奢华,这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寒酸的屋子?难道真像院子外挂着的木牌上写的那样‘家徒四壁’么?” 陆尘突然联想到自打自己进入府邸以来的所见所闻,没有家院和奴仆的村正府邸c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破旧凉亭c神秘莫测的抚琴女子c诡异的琴声c奢华的别院c动作鬼鬼祟祟的官服中年c寒酸的阁楼,这所有的一切便如一出戏一般在脑海里一幕幕的重现,这一来,饶是陆尘经历过当年的血夜,又有武功傍身,也不觉脑后隐隐发凉,想要离开。只是,他此来是要彻底弄清楚晚上孟不济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只得深呼一口气,壮壮胆,硬着头皮继续留下查访,否则一旦天亮,这事难免再起波澜。 陆尘正思索着怎么在这个没半个人影的府邸里查找证据,却忽然发现墙上那幅画里的某些景色有点似曾相识。 只见画的左上角画着一座不算太高却连绵起伏的山脉,最中间的山上画了一座峡谷,谷前画着一间小庙宇,庙前画了三个正在叩拜的男子,再往右是一片树林,山下画了一个很小的村庄,村庄里描了大概七八间草屋,每间草屋前都分别画了一个男子,这些人有的正在堆墙,有的正在锯木,有的正在挖土,不一而足,村子右边不远处画了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中心有一个溺在水中c舞着双手c张嘴似在大喊的男子,池塘周围画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孩子堆在一块或跑或跳,老人聚在一起对着池塘叩拜,年轻的围在一起手里拿着农具,似乎是在耕作,但奇怪的是,所有这些人都仿佛瞧不见池塘里那名溺水的男子,没一个理会他的。 再往右便是该画的题注,只见右下角由上到下,写着四个大字《一团祥和》。 不知怎得,陆尘瞧着这画久了,心里会没来由的产生一股烦躁和寒意,尤其是看到右边池塘处的情景时,心底更是一阵发麻,只觉得这画的名字起得实在是太不应景了。但同时,陆尘也想明白了,这画里风景之所以觉得熟悉,便是那座小庙宇和庙前的树林,与自己前些日子住的破庙格外相似,难不成这画里的村子便是以前的金海村不成?晚上孟不济倒确实说了金海村以前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山村,可画里那么大一片池塘怎么不见了,池塘里又为何画了一个溺水的男子,周围的人为何没一个救他,画里这些人的奇怪举动又究竟有什么寓意,这画的名字又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的一切,着实是有些怪异了。 不过,更让陆尘想不通的是,在没有半个人影的村正府邸,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深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一张桌子手舞足蹈,忽悲忽喜,又究竟有什么内情?这人是谁?他就是这府邸的村正么? 陆尘趁夜下山只是为了弄清楚孟不济的身份,本是不愿插手其他事情的,可现在这些事却像是印在他脑子里一般,一刻不停的闪现,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不由得头大如牛?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居然想到了黄昏时候的孟不济,竟也是像现在这般怎么甩都甩不掉。当下不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陆尘忽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奇怪的卖艺男子c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c看似弱不禁风却身怀绝技的说书老头c莫名其妙救了自己却又赖上自己的孟不济c孟不济口中看似寻常却漏洞百出的故事,再加上今夜的所见所闻。恍惚间,陆尘觉着这一个小小的山村,竟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越想看清却越是看不清。 “难道真如衡门下那人所说,这个小小山村里的水就这么深么?” 陆尘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心中的疑问不再影响自己的判断,只是难免还会有些不安和躁动。陆尘知道,今夜有些事若不能理理清楚,怕是很难定下心来再去管孟不济的事。想到这,陆尘先是低下头,将桌子上的宣纸一张张铺在眼前,想要瞧瞧这些纸里可有什么线索,只是才刚刚铺开几张,陆尘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这些纸上画的内容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竟全是如今金海村的简易版地图。即便陆尘现在对金海村还不算多么熟悉,却仍是从这中轻易的看出了好几处标志性建筑,如他待了好几日的破庙,庙前的枫树林,山脚的御赐石碑,村西口的衡门以及村正府邸。图中还有一些占地不小的地方,他倒是没去过,但从这图中的位置和大小来看,应该也都是村里一些比较大的商铺或是府邸。 那么地上那些碎片上画的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陆尘一边思索着,一边将地上散落的宣纸碎片一块块捡起,并尝试着拼了几块,果然也都是金海村的简易版地图,只是与桌上那些不同的是,这些碎片上的某些位置往往都会有一个奇形怪状的墨点,似乎是那中年不小心把墨滴在了上面。 正沉思间,陆尘的余光忽然撇到桌子靠左的一堆宣纸中,有一个同样泼了墨点却没有被撕碎的画,陆尘大感奇怪,便将这张画抽了出来,只见这画里靠村东的大部分地方都会有一块或大或小的墨点,但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约莫只有米粒般大小的地方,不仅没有泼墨,反倒作了个圆圈标记。这地方左边挨着一个占地很大c类似武馆或镖局之类的建筑,右边则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看这大小和形状,好像是酒楼c赌坊一类的商铺。这地方本身就极小,又被两个很大的建筑挤在中间,若非这人特意画了个圈,陆尘还真一时看不出来这还有个独立的空间。陆尘用手摸了下这画上的标记印记,只见手尖上居然还带了点墨,看来墨还未干全,很有可能是新画的。难不成刚才自己在屋顶瞧见的那中年男子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张画么?只是这纸却不在最外层,而是被很多旧纸遮住了,看来是那中年吹灯后,怕被别人发现才匆匆藏了起来。 思绪到这,本来这中年男子的怪异举动基本理清了,这人深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躲在这应该是想找某个地方,至于缘由暂时倒不清楚,另外这整座府里没有半个奴仆和家院,多半也是这人怕这事被人撞破,否则何至于灭了灯后还要小心翼翼将画藏到一叠纸的中间呢?可陆尘的心中却难免又多了几个疑问:如果这中年就是金海村的村正,那他做事为何还要这么偷偷摸摸?如果他不是村正,他又是谁,为何深更半夜会出现在村正府,真正的村正又去了哪里?这府邸里既然没有一个奴仆和护卫,那外面那个神秘女子又是谁,和这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人行事如此小心翼翼,到底在做什么,又是什么人让他这般提防?根据这人刚才在屋里说的几句话,他应该是去画中所标记的地方找什么东西了,而且好像还有一个叫何胖子的人也会去那,而且比他还快,那他找了八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何胖子又是谁? 一瞬间,陆尘的脑子像是要撑爆了一般,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可即便已经理清了这中年男子看似奇怪的举动和正在前往的目的地,陆尘却还是觉着整件事没有半点头绪,就好像是一团杂乱无序的丝线,看似什么都瞧见了,可能让他理清整个线团的线头却埋在了土里。 “看来只能先去画上做标记的地方瞧瞧了。”陆尘低低叹了口气,他身份特殊,本不该牵扯这些是是非非,但若非如此,怕是连真正的村正都找不着,却又从何查起孟不济所说的是真是假呢? 空中冷月高悬,夜风轻起。 这天,要渐渐冷了!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金海异事(猜测) 过了半响,陆尘忽然苦笑一声,暗自摇了摇头,自嘲道,“陆尘啊陆尘,你心可真够大的,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管什么天下怎样。呵,这种事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去管,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朝廷的逆反?”思毕,又低低叹了口气,抛开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对一旁站着的村正说道,“好了,你去取些纸来,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都写在纸上。哼,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小聪明,东添一笔西改一字的,这些事,我自会一一前去印证。若这里面还有半点虚言,你最好先掂量掂量后果。” 中年一边答应着去柜子里拿纸笔,一边回道,“英雄放心,下官方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任何一句假话。” 陆尘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可真行的,连别人家的丑事都一清二楚的。” 中年神色一僵,干笑道,“嘿嘿,英雄说笑了,下官又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怎会刻意去打听别人家的私事呢?这些事都是那何胖子亲口对我说的。” 陆尘作恍然大悟样,咂嘴道,“那你们关系可真够好的,连这种事他都跟你说。” 中年脸上微红,却立马神色一正,说道,“英雄就不要取笑下官了,若不是有通奸的勾当在,下官便是再爱财,也决不会容许何胖子随意取人性命的。” 陆尘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可真是一个好官。”这话讽刺意味十足。 中年听了,自然是脸上发烫,也不敢抬头瞧陆尘,就这么低着头开始在纸上写字。 陆尘瞧他写的认真,也就暂时不去理他,自顾自的在屋子里晃荡起来,却见这屋子比之前的阁楼可是气派多了。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深红色的紫颤木圆桌,桌边围着四张梨木方凳,其中靠左的一张已被陆尘一掌击碎,桌上摆着一个雕着镂空兽纹的双嘴青铜酒壶和两只晶莹剔透的绿玉杯,正是先前陆尘在屋内把玩的,桌子前不到一尺处,放着一张悬着碧蓝双绣花紫罗兰帷帐的红木架子床,床边立着一个深红色梧桐木柜,中年的纸笔正是从这里面取出来的,再旁边是一扇纸窗,窗花用的是八卦样式,只是先前陆尘破窗时在中间留了个不小的窟窿,倒是平白失了美感,屋子的四角各放置了两盆夏菊,用的是上小下大弧形台阶的青铜角瓶。除此之外,名画名帖自然也是不少,但奇怪的是一幅都未挂着,只是卷了起来堆在角落。 陆尘奇怪的看了这些书画一眼,随口问道,“你这些字画怎么都堆在角落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中年头也不抬,边写边答道,“英雄有所不知,前些年,下官这府里曾闯入一伙盗贼,把下官家里值钱的物件基本都搬光了,所以从那以后,下官便不敢再把什么值钱的东西摆到明处了。” 陆尘回过头来,奇道,“既然你这府里来过强盗,理应再多添几个家丁护卫才是,否则,你便是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堆在角落,又有什么用?” 中年苦笑一声,叹道,“诶,说起来也不怕英雄笑话,下官这府邸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若是从没来过的人,没有小半个时辰,怕是也很难走遍下官这府邸,更别提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一找出来再搬走了。只是当年那伙强盗进府后,居然像是提前踩过点一般,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下官家里所有存放值钱物件的屋子,前前后后包括搬东西,整个过程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等下官家里的护卫暗地里找来官兵,这伙盗贼却早已跑得没影了。” 不知为何,听完这些话,陆尘心里却忽然浮现出“家徒四壁”四个字,但等他细究,却又不知这奇怪念头从何而来。当下甩了甩头,苦笑一声,暗道,“今夜还真是魔怔了。”便把这怪念头暂时先压下,同时朝那中年点了点头,应道,“那倒确实奇了怪了。” 中年自嘲一笑,附和道,“那可不是,下官当时也是心里奇怪,就暗中派人调查了一番。果然,原来当时那伙强盗正是下官家里一个护卫引来的,诶,这人呐,也是当初下官瞧他一个人初来乍到,觉着可怜才收留了的,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从此啊,下官算是怕了这些护卫家院了,可不敢再招了,还是低调点好。” 陆尘眼神一眯,饶有深意的说道,“难怪你这府里一个奴仆也瞧不见。” 中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又继续埋头写字了。但陆尘心里却有些奇怪了,暗暗思忖道,“难道这人不是因为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才把所有护卫都赶出府的?奇怪,奇怪,我倒要好好查查这盗贼之事是真是假。”正在这时,陆尘忽然又想起自己刚进府时瞧见的那个神秘女子,便问道,“对了,你这府里,除你之外,可还有他人?” 中年应了一声,答道,“这府里上下除下官外,便只有小女一人住着了。” “哦?”陆尘挑眉道,“你的女儿可是住在前院?” 中年点了点头,奇道,“正是,怎么,英雄碰见过小女了么?” 陆尘神色一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很不舒服,嘴里却说道,“哦,那倒不是,只是我刚进府时,正好看到有一个女子在前院池塘中心的亭子里抚琴,又发现你这府里再无旁人,心里奇怪,才顺嘴一问?只不知那人竟是你的女儿。” 中年笑道,“英雄有所不知,小女向来喜欢深更半夜一人去那亭子里抚琴,所以英雄见到的应该正是小女,不知小女有没有打扰到英雄?” 陆尘心想,“这一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异”,却又忽然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不悦道,“打扰了怎样?没打扰又怎样?” 中年一愣,不知好端端的眼前这青年为何又突然发怒,只是自己身家性命还在此人手里,却也只能赔笑道,“小女性情一向顽劣,连下官也常常管不住她。若是小女当真惊扰到了英雄,下官日后以后好好教训她,若是英雄还不满意,大可亲自出手教训,下官绝无怨言。” 陆尘满脸惊讶的看着中年,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人可是你的女儿啊,你当真舍得把她交给我处理?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她么?” 中年却毫不在意的笑道,“英雄有所不知,下官这小女向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经常闯祸,下官也实在是头疼得很。这次英雄若肯出手替下官管教一二,下官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舍不得呢?便是英雄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她,那也是小女命中该有此劫,下官不敢怪罪英雄。” “该有此劫?不敢怪罪?哈哈。。。”陆尘忽然仰头大笑,语气中带着三分悲意三分怒气四分冷意的说道,“好,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也不敢推辞,你女儿我就替你管教一二了。只是,我这次还有重任在身,实在是没时间理会她,且先把她压在你这,你要好好照看她,不可让她有半点闪失。等我下次来,再做屈处,你可明白?” 中年奇怪的看了陆尘一眼,但还是点头应道,“是,英雄放心,下官一定好好看着小女,绝不容她有半点闪失。” 陆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他的内心却早已冰凉,若不是顾忌此人好歹算是个朝廷命官,杀了难免会影响宗内大计,只怕早就忍不住送这人去见阎王了,哪还会有这许多烦心事?过了一会,中年的供词也写完了,陆尘取过看了一眼,内容大致与他方才所述一致,倒没什么出入,便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今夜之事就此为止。至于今夜过后,你是想派人查我,还是假装无事,那就随你了。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中年连连点头,应道,“是,是,下官明白。”说到这,中年忽然顿了一下,才接着上前一步,附在陆尘的耳朵边低声道,“如果下官所料不差的话,英雄应该是朝里某一位大人派来调查下官的吧。” 陆尘嘿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倒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中年干笑两声,答道,“英雄说笑了,自英雄到了下官屋里,既不向下官索要钱财,又不要求下官做什么事,却只是问了问村里的人命案子,又要了下官的供词,并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中人。所以,下官斗胆猜想,英雄应该是受人所托,想找些下官的把柄。” 陆尘本来只想着走便走了,反正一个小小的村正难道还真能查得出他的身份不成?却没想到中年会朝这方面想,顿时心生一计,把面孔一板,哼道,“看来你还不算笨,竟然能猜出我的身份。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正是渝中城那位请来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中年心下一惊,假装糊涂的问道,“下官确实是糊涂,实在不知吴大人派英雄深夜来此到底是什么用意?每年给吴大人的供奉,下官也是尽心尽力,不敢克扣,还请英雄指点一二。” 陆尘双眼一瞪,怒道,“你还敢说不知道?你这金海村单论繁华已不逊于绝大部分小城了,可你呢,每年给吴大人的供奉有多少?尚还不及进你钱袋的十之一二,你还好意思提什么尽心尽力?” 其实陆尘并不了解这人每年给吴知州的供奉有多少,那什么十之一二也不过是随口瞎诌的,但陆尘白日里在街上曾听到过不少对这位村正如何如何贪财的评价,再加上孟不济一事,想必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一个外来商人随意杀人和冤枉无辜村民,想来也是那商人花了大价钱的,所以么,对一个如此爱财的贪官而言,这么说想必也不算冤枉他。只是,陆尘哪里知道,金海村虽只是个山村,但秦州向来山高皇帝远,一来到这做官做的舒坦,二来自西域归顺,商路开通以来,这儿油水十足,所以眼馋这块蛋糕的又岂会只有渝中知州一人?中年能在金海村一待就是八年,若非是花了大心思上下打点,却又如何可能?所以每年收的油水里能供奉给吴知州,自然不会太多。 中年也知道眼前青年虽说武功高强,但一看就是个不懂官场的愣头小子,不过是靠着一腔热血在这办事,其实给吴知州的别说十之一二,便是二十分之一怕也都还不到,但这番话他自然是不敢说的,只好苦笑一声,强忍着笑道,“英雄教训的是,只是还请英雄看在下官今夜还算恭敬的份上,在吴知州面前多多美言,下官不胜感激,日后感恩涕零,必当重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金海异事(奇事) 陆尘先是把手里的供词折好放入怀中,接着又左手背负,装出一副官场气派,右手则摊开五指伸到中年面前,却不说话。 中年不明所以,奇道,“英雄,你这。。。” 陆尘登时怪叫一声,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还敢说在官场混?这都不懂?你不给我点好处,难道真就想靠着你这点口头的恭敬,就让我替你说好话喽?” 中年恍然大悟,急忙起身,从柜子的深处胡乱摸出一沓银票,陆尘眼角一瞥,虽看不太清,但大致也该有个几百两了吧。当即心中大喜,反正自己此番下山,也没带多少银子,正好趁这次好好敲打敲打这个无恶不作的村正。中年赶到陆尘面前,一面将手里的银票塞到陆尘手里,一面附在陆尘耳边低声道,“还请英雄多多美言。” 陆尘嗯了一声,把银票推进衣袖,同时正色道,“好了,你放心吧,你那供词我自会藏好。不过,这次该给吴大人多少供奉,你自己心里也要有点数,明白么?” 中年连连应是。 陆尘点了点头,心想今夜的事总算是有个结果了,虽然中年一直在找的那个东西还是没有头绪,但显然这也不是用武力能逼问出来的,而且现在他的身份既然已经变成了吴知州的手下,有些事自然也不能多问,当下便拍了拍身子,呼一口气,说道,“好了,今夜之事就到此为止,我呢,就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中年亲自为陆尘推开房门,同时边走还边细声说道,“英雄慢走,下次英雄若是再来,一定提前吩咐一声,下官和小女定当扫榻相迎。”中年的表情很怪异,尤其是说到小女的时候更是一副不可言说之相。 陆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运起轻功,翻上屋顶,向远处去了。中年则是等陆尘消失在夜色中,才忽然昂起头来,冷笑一声,转身回屋了。只是,在回屋的那一刹那,嘴角处却莫名的闪现了一抹狞笑。 。。。 却说陆尘走了一会,忽然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奇怪的说书老头还没弄清楚是什么身份,既然这位村正曾派云龙卫去捉他,想必是了解内情的,便又翻身折了回去,却恰好瞧见那中年回头时的一抹狞笑。当下心头掠过一阵寒意,忽然觉得这抹微笑竟与这人在农院的枣树下埋尸体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但他仗着有高深武功傍身,却是虽惊不乱。 不一会,陆尘便落到了房门前,接着又抬手“咚咚”敲了几下。中年一愣,不知这么晚怎会有人找他,但还是起身开了门。等门开了,见到敲门的是陆尘,中年的眼中很明显的掠过一丝惊慌,但却很快消失不见,同时口中恭敬的说道,“不知英雄怎么又折回来了?难道还有什么事要问下官的么?” 陆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面进屋,一面慢慢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你在此地混久了,想必对吴知州的为人也有所了解,他既然对你有了不满,自然不会只派我一人前来,所以有些事还是问个清楚的好,免得日后东窗事发,于你于我都有麻烦。” 中年抢先一步为陆尘摆好凳子,同时立在一旁拱手说道,“还是英雄想得周到,只是不知英雄还想问些什么?” 陆尘拨了拨衣角,往凳子上一坐,问道,“对了,最后那个小混混怎么样了?你把他关进监牢了么?” 中年摇了摇头,回道,“这人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早就准备好了要逃,还没等下官派人捉他,就已跑没影了。不过,这事下官也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倒也没想真的捉他,既然他跑了,那倒正好。” 陆尘奇道,“这倒奇怪了,既然你并未派兵捉他,那今日在主街上的那一队官兵又是去做什么的?” 中年一呆,旋即恍然大悟,笑道,“英雄误会了,那队官兵,根本不是下官派出去的,而且他们也不是去捉那小混混的。” 陆尘眉头一挑,假装很感兴趣的问道,“哦?那倒是有意思,在你的地盘上居然还有不听你控制的官兵,来,你倒是说说看。” 中年苦笑一声,说道,“其实啊,这事真要说起来,那还是下官上一任在任的时候留下的麻烦了。听说大概从十一二年前开始,每到中秋前后就总会有一个说书的老头到这来摆场子,本来么,这倒也没什么,来这摆场子的多了去了,但这人别的不说,偏偏就盯着逆犯陆言清的故事说。诶,这光说还不算,最后还总要把逆犯的名字公布出来,惹得街上的人心神不宁。 这可不就麻烦了?这是摆明了要造反呐,所以上一任的村正便派人去捉他,可捉了几年愣是没捉着,反倒是朝廷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惹得圣心大怒,结果第二天就下旨把这儿的官差下狱的下狱,牵连的牵连,还特意派了很多云龙卫前来调查。 可这些老头也真是神了,不论来多少人,别说抓住人了,连影子都摸不到一个。最后,朝廷没法子,只得每逢中秋前十日,便派出一队云龙卫提前到这来蹲点。可这么些年来,这些神秘的老头还是该来来,该走走,根本不受来这调查的云龙卫的影响。这事也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不,今日白天听说又来了个说书老头,还待了好一会,可等这儿的云龙卫赶过去,又跑没影了。” 陆尘听了一愣,奇道,“你是说这儿来过很多个白日里那样的说书老头?” 中年点了点头,无奈道,“是啊,这十多年来,每次来这的老头相貌都各不相同,也让那些提前来蹲点的云龙卫毫无办法,根本无法防范。” “哦?”这倒是让陆尘很吃惊,虽说他只见过白日里那个老头,但从那人最后施展的轻功来看,莫说自己,便是整个江湖也是少有能及的。当然,并不排除这人除了轻功一无是处,可即便轻功的修炼难度比不上某些心法招式,但入门易,若想练至极深的境界却也非常人可为。而且根据这村正所说,来这的说书老头至少也有十来个了,前些年来的纵然功夫差些,能躲得了这么多云龙卫的追捕也必是轻功高手。 再从他们历年做的事来看,显然目的一致,极有可能是一个江湖势力的,可江湖中当真会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门派么?一个两个轻功高手倒也罢了,一次性出来十几个,莫说如今,便是当年剑宗如日中天之时,或是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弑神宗也绝无可能。 那这事,可就着实有些怪异了。陆尘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摇着脑袋四处乱瞧,余光却忽然瞥见身旁的村正呆立在那,神情恍惚,似乎有什么心事,当下心中一动,将右手“唰”的伸到他眼前,突然道,“喂,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中年被这么突然一吓,登时清醒过来。再听到陆尘这么一问,身子一震,就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摇了摇头,叹息顿住了,看来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尘本也是刚到二十的年轻人,当下好奇心大起,催促道,“快说,快说,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张供词会不会突然掉在知州府里哪个疙瘩角落。到时要是正好又被哪个下人捡了去,诶,我也就没办法再替你瞒了呀。” 中年似乎仍有些犹疑,可耐不住陆尘再三的催促,只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诶,本来啊,这事说易不易,但说难也不难,虽然每次来这的老头相貌各异,时间也都不确定,这村子每日来来往往的客商有多,可这些人来这说书,总是要有看客的,所以来这的云龙卫就想了个招,每到中秋前后,便多多派官差身着布衣在街上游荡,但凡有说书的场子便去凑个热闹听了听。最后若是发现说书的人有异样,再暗中回衙门禀报,免得打草惊蛇。可谁知,这般围捕了好多次,愣是捉他不住。 这本也无妨,好歹靠着当时在场的官差知道了这人的样貌,只需找个画师根据官差的口述,再找几个在场的江湖人互相印证,自然可以全境搜捕,晾他插翅也难逃。可这想法虽是很好,谁知,”说到这,中年忽然顿了顿,面上似有惊恐之色,“等朝廷把这些画像一张贴出去,居然c居然发现这些人都是一些前朝几十年前就开始追捕,却一直逍遥法外的死刑要犯。这事虽说奇怪,但毕竟都是些刀口舔血的凶恶之徒,干些怪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c可更离奇的是,根据揭榜人提供的消息,这些人明明都在半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都是入了土立了坟的。” “什么?”陆尘心中一惊,不可思议道,“居然有这种事?” 中年摇了摇头,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这种怪事,一般人谁会信?为了确定实情,当时朝廷每座坟都曾派了专人过去查探,只是年深日久,大多都已成白骨了,具体身份实不可查。只是,根据最后验尸的结果,在印证此人去世前周边人的描述,白骨上的一些旧伤倒也确实都对得上,身份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陆尘沉思着点了点头,他倒还是不太信这人所谓“死人复生,还大老远跑到山村来说什么书”的怪事,但整件事确实令他迷惑不已,尤其是这些人的轻功造诣,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更是深有感触。 按照这些人年过百半的岁数以及说的故事都与自己的爷爷有关,想必这些人无论是人是鬼,极有可能是他爷爷那一代的江湖人,而且以白日里那个轻功诡异莫测的老头来看,这些人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可他在宗内曾听二爷爷盘点过爷爷那代的江湖人,似乎也没听说当时出过多少以轻功闻名天下的高手啊。 若论武功,除开他爷爷不说,真正入得了一流的,也不过寥寥不到十人,七星宗宗主赵珂之,黑石寨寨主孟轻尘,弑神宗五大杀手,幽州的落雪剑,飞云寺神僧空闻和尚,关中的董铁锤。只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也只剩赵珂之和落雪剑了,但这两人一个亲手杀了爷爷,一个武功尽失已是废人,自然都不可能来这。 若论轻功,当以黑石寨寨主孟轻尘为最,江湖名号“浮生若梦”,当年夷陵大会,他爷爷自是以无双剑法力压群雄冠绝天下,但说到最出风头的,反倒是这位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五台山强盗头子。据说当时他以一手“纤柔指”不仅耍得董铁锤团团转,还和施展了“枯木回春”的空闻和尚拼了个不分高下,端的是一夕成名。 可真正让他出风头的是,等爷爷看的手痒,想和他切磋了,他却忽然异想天开提出比拼轻功。当年,爷爷也是年轻气盛,自是毫无畏惧。结果,比斗刚一开始,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居然愣是把爷爷甩的没影了,还闹得脾气一向大好的爷爷破口大骂“孟瘸子”,所以“孟瘸子”这一不雅名号也是在那时开始流传下来的。但说来也奇怪,这两人经过这一场略显滑稽的比斗,不仅没有互相敌对,反倒成了交心的知己,也算当时一大美谈。 除此之外,轻功能称得上一流的,便实在不多了,漠北双龙,蜀地飘云,武宁何健等等,都是些主修轻功的高手,但如今还活着的,也基本没有了,可能武宁的何健还活着。只是,比起白日里见到的那种诡异身法,除孟轻尘外,后面提及的怕是也要稍逊一筹,何况还是十一二人之多,怪哉,怪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金海异事(疑惑) 陆尘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无关之事尽量驱除出去,毕竟无论这些老头有何奇妙之处,也总与自己无关,与复仇无关。只是,一想到白日里那人说的爷爷年轻时候的往事,便总想好好问问这些人,他们到底与爷爷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在爷爷死后莫名其妙的跑到这个山村里,冒着生命危险讲述爷爷的各种往事,他们到底又想做什么?是单纯的想为爷爷鸣不平,还是想利用爷爷的身份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的陆尘一路上看过了太多,已非当时刚下山时那般天真,认为这江湖仍是信义为先,认为这世上会有谁不求回报的帮自己。所以,他很想查出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从村正的话里来看,朝廷这么多年的调查不仅没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反倒还陷入了死人复活的迷雾里,自己一个人又能从何查起呢? “诶”,陆尘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格外的孤单,仿佛整片天地都要压在了他的肩上,可他却无法抵抗,只能一点点承受着,直至筋骨断裂,整个人被压成碎片。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他恐惧的是,这些天他时常会发呆,会莫名回忆当年血夜发生的一切,可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便只能靠梦境去猜测,去探索。只是,每当自己心态理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正视噩梦的场景时,却总会找到无数的破绽。这些破绽就像是一颗颗种子,一旦播种下去,就会疯了一般急涨,然后开花,结果,充斥着他的脑海,折磨着他的神经,怎么甩也甩不掉。 所以,为何自己的梦里会出现这些破绽?尤其是最后那数百条神龙傲然于空以及最后自己跌入深渊的场景,这难道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被逼到绝境时的凭空想象?不,不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是亲手触碰过一般,这些绝不会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所以,一定是哪出错了?是自己当年的记忆吗?隐约间,陆尘似乎觉得当年后山可能发生了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所以现在才会以这么一种怪诞的方式呈现出现。 但自己一定还没有忘记,这事直到现在还安安静静躲在自己脑海的某个偏僻角落,只是还需要某个契机,一旦契机到来,这些记忆立马就会苏醒。而到了那时,或许就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一刻。 “岽破先,你为何一定要对剑宗出手呢?你就不怕失败了赔上整个天下么?”陆尘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南边,喃喃自语。 他相信岽破先为了扩充国库会对江湖势力下手,但他不相信,在当年那样一个风雨飘摇c内忧外患的时代,岽破先会蠢到拿江湖上最难啃的剑宗试刀;他相信赵珂之为了七星宗的未来,会将赌注全部压到岽破先身上,但他不相信赵珂之有能力单打独斗杀了爷爷;他相信数千云龙卫可以攻破剑宗防线杀到后山,但他不相信几千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在不触碰任何暗哨的情况下,一路逼近峰顶。 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岽破先不顾一切要拿剑宗开刀?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剑宗的百年积蓄,当年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一定要把当年所有的真相通通挖出。”陆尘握紧双拳,对着自己的内心,如是说道。 。。。 当陆尘从金海村风尘仆仆赶回破庙的时候,已是五更天时,天色已渐渐转亮。夜空开始上色,月亮悄悄的将一半脑袋藏在云层之后,调皮的观望着世间的一切,天边,暗黄色的光亮开始成为主旋律,一点点的唤醒沉睡的万物。这夏日的天色,总是要早亮那么一点点的。 陆尘知道此番夤夜下山时间耽搁的有点多,若是自己再这么大咧咧的进门,怕是会引起孟不济的怀疑。虽说他昨夜的故事自己已经验证了真伪,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他。所以,陆尘索性就直接拐了个弯到一边的小溪边洗漱去了。等陆尘洗完脸,又在附近捡了点树枝,再回到破庙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孟不济和白虎也早就醒了。大概是对白虎还有些忌惮,孟不济虽然醒了,却一直蹲在角落,既不动弹也不说话,倒是白虎在门口滚来滚去,一对爪子前扑后拍的,玩得不亦乐乎。等陆尘进了门,孟不济立马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咻”的一下站起,抱怨道,“你小子跑哪去了?把我和这头蠢虎放在一起,你也不怕它兽性大发把我吃了。” 陆尘自从查清了这人所谓的故事后,对他的怀疑已然削减不少,但隐约间对他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的做法还是有几分不悦,当下一边走进屋子,一边哼道,“就算要吃也是吃你,我怕什么?” 孟不济怪眼一翻,仰天长呼,“诶呦,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人没人性,虎没虎性。” 陆尘突起一脚,把门脚的一块石子踢向孟不济,同时口中怒道,“大早上的,你嚎什么嚎,还不赶紧滚去洗脸。” 孟不济往左边一跳,躲过石子,同时双手扯嘴,露了个鬼脸,痞里痞气的说道,“洗什么脸,我从来不洗脸。” 陆尘大怒,又是一脚,踹过去一颗被野狗吃剩的果核,这一下,孟不济没躲过,当即惨叫一声,抱着脚在那啊啊大叫。陆尘却不理他,从屋中间抄起一个铁锅,同时从怀中取出昨夜在农院里顺手摸走的那个黄布袋子,接着又从里面摸出一把糙米放入锅中,便将锅甩向孟不济。 本来,孟不济还以为又有什么东西要袭击自己,正要躲开,却听陆尘冷冷道,“这次你要接不住,看我不把你暴打一顿。”孟不济无奈,只得伸手接过,只是等他双手抱住铁锅,往锅中一看,却顿时愣住,呆呆的说道,“诶?这米这么看的这么眼熟啊?好像跟我家里的米一模一样啊。诶,对了,小子,你这米。。。”他正要问陆尘这米是从哪弄来的,不想还未说完,就听陆尘怒道,“呸,什么眼熟,这天下的糙米还不是都一样,我看你是偷东西偷习惯了,把什么都当成自己家的了。” 孟不济脸一红,似乎也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便呐呐的没再说话。陆尘冷哼一声,骂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溪边淘米啊,难道还等着我去啊?”孟不济正是大囧之时,也不与陆尘计较,抱着铁锅就出门了,但临走时,却还是回头瞥了陆尘和白虎一眼,又好生挤眉弄眼了一番,似乎是在说你们再厉害,还不都得等着我开饭。陆尘大怒,飞起又是一脚,但这次孟不济学乖了,瞥了一眼后嗷嗷就跑。 陆尘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去屋外捡了几块红砖在屋里搭了个临时的灶台,又找了一些散碎的茅草用来引火。又过了一会,孟不济淘米回来了,二人便用这临时灶台生火煮米,不一会,便有一阵米香洒满破庙。 等米煮熟了,孟不济正要伸手从锅里捞米,却被陆尘一脚踹开。接着,只见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两只铁碗,两双木筷。这一手,可把孟不济惊了个呆,却见他神色古怪的盯着陆尘的胸口,似乎很好奇眼前这人是怎么变戏法一般凭空生出这些碗筷的,明明昨天自己偷他钱袋时,怀里还是空空如也啊。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再瞧自己手里的碗筷时,却又忽然怪叫一声。陆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可这次孟不济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从他憋红的脸颊来看,他这嘴里确实是有话要说的。 等二人用过了早饭,陆尘一脚踹翻灶台,走到一边,打算眯眼休息一会。孟不济则蹲在对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陆尘,嘴角撇在一边,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显得很是滑稽。 过了一会,陆尘吐了口胸中的闷气,忽然问道,“前些年你们村是不是来过一群盗匪?” 孟不济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的说道,“什么?哪里有盗匪?” 陆尘睁开眼,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骂道,“我在问你?你又问谁?” 孟不济这时才想起陆尘的问题,便低下头冥思苦想。忽然,一拍脑门,“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怪叫道,“哎呀,想起来了。对对对,你说的不错,我好像记起来了,大概是五年前左右的事了,当时有天晚上,村里确实是来过一群盗匪,不过他们抢完村正府就走了,倒也没干什么其他的事。诶,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陆尘心里正在比对昨晚中年说的是真是假,此时听到孟不济发问,便随口答道,“哦,我昨天在村里胡乱听人说的,也没听清,就随口问问。” 不想这一下却激起了孟不济的话匣子,只见他双手“砰”的一拍衣袖,左脚横跨一步,一副唱戏的模样,咿呀咿呀的叫道,“嘿嘿,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这事你要问其他人那还真不一定清楚,但若要问我么,嘿嘿。。。” 陆尘奇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孟不济应了一声,只见他再踏两步,右手背负,左手上扬,说道,“却说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下里漆黑一片,空中繁星点点,雾气萦绕,那村正一家人正围坐在庭院里喝酒赏花。但见那花丛之中蝴蝶纷飞,蟋蟀鸣唱,万紫千红之中一束金黄色奇花猝然绽放,端的是花香四溢,满园留春。 却在这时,只见夜空南面星光暗淡,星象偏移。村正心中奇怪,便问一旁的相士,‘如此景象,却是何意?’那相士自怀中取出三枚铜钱,笑道,‘大人不必惊慌,待小人卜上一卦。’说罢便摇头晃脑,把手里的铜钱‘晃荡晃荡’是摇个不停。过了半饷,那相士停下手,往得到的卦象上一瞧,却是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村正见了,自然心生疑窦,便问道,‘不知先生占得何卦,为何有如此表情?’那相士叹了口气,道,‘禀大人,得双震雷卦。’村正又问,‘雷卦何解?’那相士拱手答道,‘禀大人,古书云,雷者,动也,声传百里,而万物皆震,然其声虽响,终不见其形。’村正奇道,‘先生此言何意,此卦好耶?坏耶?’那相士沉吟片刻,说道,‘大人,吾观方才天象,见七杀偏移,入主紫薇,料有祸事发生。然从卦象上而言,虽有祸事,终赖天神庇佑,可以化解。’村正听了笑道,‘如此逢凶化吉,岂非妙事?先生不必多虑。’ 岂料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喊声阵阵,火光四溢,无数马蹄声由远及近,似有雄兵百万,席卷而来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 陆尘忽然呸的一声,骂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又是赏花,又是占卦的,还什么雄兵百万,你当两国交战呢。” 孟不济满脸通红,怒道,“我c我既不是盗匪,又不是那府里的家院,哪里知道当时的情形?当c当然是之后听村里说书的人说的。那c那你非要问我,我稍微加点自己的想象,不是也很寻常么。” 陆尘哼了一声,没再理他。但从他这番显然经过了无数次修改,已经面目全非的故事里,陆尘还是听出了一些,至少昨夜村正所谓的强盗一事应该是确有其事的。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先前关于府中为何不设家院护卫的推测便不攻自破了。所以,这事其实只是个巧合喽?可昨夜在阁楼屋顶,陆尘瞧得是清清楚楚,这人很明显对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很上心,也很谨慎,自己的猜测应该也是很合情合理的,难道是借坡下驴? 一时间,陆尘心中思绪万千,似乎隐隐间好像抓到了什么,可中间却又隔着一层薄纱,看似一戳就破,实则远在天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神秘公子(下山)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便互相找个角落,在屋里又呆了一会。 过了片刻,陆尘忽然咳嗽一声,说道,“你准备一下,我们今天下午就下山。” 孟不济一愣,奇道,“去哪?” 陆尘指了指东边,说道,“渝中城。” 孟不济应了一声,却又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还得先回去拿点东西。” 陆尘正要骂他,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说道,“好啊,那你去啊,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孟不济当即大囧,他自然是不敢这个时候回去的,但想起屋内多年存下的银子,又实在舍不得丢下不管,只得硬着头皮讨好到,“嘿嘿,我又不会武功,下个山多费力啊,还耽误您功夫不是。还是麻烦您老人家亲自下山取一趟,我一定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陆尘哼道,“不去,谅你一个小乞丐,能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过是些破鞋烂衣,顶什么用?” 孟不济心中大怒,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只得强忍着怒火,笑道,“您老人家菩萨心肠,一定不会忍心拒绝我的。我那屋子不远,就在村东,而且很好找,天一酒楼旁边的就是。” 陆尘昨夜在那别院里早就听村正完完整整的说了何大霉和孟不济的事,所以对于他家就在天一酒楼旁边这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但面色却仍是一副与我何干的不屑表情,“天一酒楼?什么什么酒楼,听都没听说过。” 孟不济只当他是没去过村东不认识天一酒楼,并不生疑,便更加详细的说道,“天一酒楼很好找的,只要沿着主街一路往东走,很快就能瞧见了。诶?不对,好像前些日子,它刚刚被一个外乡商人买走了,也不知道现在门前的牌子还在不在。算了,你要是真没找到,可以试着找找四时武馆,反正我的院子就挤在这两家中间,一天天的又是练武,又是吆喝,吵都被它们吵死了。诶?不对,好像这家也不知道被谁买走了。啊,好烦啊,算了算了,反正你只要看到主街上最破最烂的,额,不对,应该说最古朴c最原始的那家院子,那就是我家了。家里倒没什么值钱的,你要是看上什么直接拿就行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以后还回不回来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另外,东边角落的灶台里,藏了些银子,这个你一定要记得拿走,要不就浪费了。” 陆尘听着在那自顾自的吩咐着,倒像是自己还真要替他去取什么东西似的,尤其是听到他最后一句“拿银子”,更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真是掉钱眼里了”。只是他一想起昨夜曾去过的那家农院,就不由心里犯嘀咕,“难道孟不济的家比那家还要破?“心中想着,嘴里便说了出来,“哼,村里那么多破院,我怎知道哪是你家?” 孟不济脸色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其c其实村里的农院就c就剩我家一个了,以前的要么改成了商铺,要么也扩大了不少,没c没别的农院了。” 陆尘一愣,旋即默然,但心里却似乎翻起了大浪,“难怪昨夜听那村正说孟不济的农院时,就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啊,我还真是当局者迷啊,居然一时没想到。而且就孟不济这乞丐样,住那间农院可不就是绝配么。难怪那屋子看起来明明经常有人来,为何偏偏昨夜却没人,呵,昨夜孟不济睡在这破庙里,可不就没人住么。所以昨夜在草堆上看见的碎银应该就是刚刚孟不济说的藏在灶台里的银子了,没错,都对上了,米缸里没米是因为他没钱一次性买太多,只能吃完一次买一次,至于屋子里吊着的腊肉只怕不是他买的,应该是何胖子前几次想买农院时带去的,嗯,有道理。这么说昨晚埋在枣树下的应该就是那个商人何大霉了,寻常小偷小摸就算要偷也不会找这么个穷光蛋,而且我看那人体型不小,倒也挺符合胖子这个形象。难怪昨晚那村正一直把所有的责任都有意无意的往何大霉身上推,看来他是在欺我不知道何大霉死了,想来个死无对证啊。呵,我还真以为这人好吓唬,差点着了他的道。还好他没看出我身份有问题,哼,那就让他和渝中的那位自己斗去吧,我可不管了。” 想到这里,昨夜中年那些奇怪的举动基本算是理清了七七八八了,除了还不知道他一直在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终归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就暂时由他去吧。无论如何,自己这次渝中之行,也是时候开始了。陆尘的眼角掠过一抹厉色。 。。。 夏天的午后是最热的,炽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都一点点的剥离殆尽,留下一片懒洋洋的睡意,让人不愿动弹。但偏偏这种时刻,却有两个人要急着赶路下山,自然便是陆尘和孟不济。不过不同的是,陆尘是自己要下山,而孟不济则是被陆尘一路踹着往山下走。 两人走得很慢,即便陆尘在身后一路狂踹,孟不济仍是走走停停,东坐一会,西停一处。这好好一个赶路,愣是让他变成了游玩。但陆尘也没办法,毕竟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答应帮他去院子里那东西。 至于为什么没有答应?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自己怀里的东西本就是昨晚在那间农院里随手拿的,他要现在再去一趟,却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拿?尤其是刚才在破庙里,孟不济突然又问起早晨喝粥时的米和碗筷是哪拿的时候,陆尘脸色一红,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还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好在孟不济自己还不清楚。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肯走了?那就更简单了,因为陆尘把袖子里昨晚从村正那里骗来的银票稍稍漏了漏,这人立马就精神了,嘴里还一直嘟囔着,“原来银票都放在衣袖里,看来以后不能盯着钱袋偷了,真是捡了芝麻忘了西瓜。”倒是把陆尘弄得哭笑不得。 又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再有一会天色都要暗了,两人才好死不死的走到了山脚。不过,好歹现在天气也没那么热了,路也没那么难走了,再加上陆尘答应只要到了渝中,上等房随便住,酒楼随便进,孟不济的心便顿时飘飘然了,连脚步都快了不少,就差不会轻功无法飞檐走壁了。 这一下,二人只不出一会便就要走出了金海村的地界了,不过这一次因为孟不济的身份,二人倒并未进金海村,而是从旁边挑了条近路抄了过去。这一路上,陆尘还一直在心里纳闷,“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朝廷的一级通缉犯,怎么现在反倒被一个山村的小乞丐弄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到底谁的身份才更危险啊。”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奇怪的二人组便算是正式出发了。 二人走了没多久,孟不济忽然问道,“小子,庙里那个畜c粗壮的大虎,是你养的吗?” 陆尘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 不过,孟不济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额,对了,你给它取名字了么?” 陆尘只是昂头走着,仍是不答。但孟不济却开了话匣子,自顾自说道,“诶呀,这么大一只白虎,要我说怎么也该起个很威风的名字。嗯,诶?对了,要不,就叫它虎王,虎中之王,多气派,好不好?咦,你怎么不说话?算了,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许了,那我以后就叫它。。。” 陆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却忽然停住步伐,指着前方一棵柏树枝头的麻雀,问道,“你认识那只鸟么?” 孟不济一愣,旋即抬头望去,奇道,“一只麻雀而已,我久居此地,又不是什么大门不迈的小姐,怎会不知?” 陆尘点了点头,又问道,“好,那现在我有些话想跟这只麻雀好好谈谈,你既然认得,那就麻烦你把它叫来吧。” 孟不济先是一呆,旋即勃然大怒,骂道,“小子,你耍我呢?爷爷好端端一个人,说的是正正经经的人话,那麻雀叽叽歪歪说的却是鸟话,我岂能听得懂?” 陆尘也不发怒,只是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麻雀说的是鸟话,岂会不知虎说的也是虎话?” 孟不济“啊”的一声,呆道,“那c那又怎样?” 陆尘头一撇,哼道,“虎说的是虎话,你却要我给它取什么人名,岂不可笑?难道我听不懂虎话,虎却能听得懂人话了?” 孟不济一窒,却无言。 于是,二人便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扯着,眼看就要走出了金海村。不料,正在这时,旁边的树林中却忽然窜出两个官兵。只见左边的是个约莫四十上下c方脸鹰眼的高瘦汉子,左眼角一道半尺长的刀疤由上而下,很是瘆人,右边的是个三十上下c圆脸矮鼻梁的微胖中年,嘴角永远挂着一抹微笑,眼神中却又透着几分阴狠。这两人自然也瞧见陆尘和孟不济,二人对视一眼,走将过来,其中微胖中年当先开口,喊道,“两个小子,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孟不济似乎以为这两人是来抓自己的,头压得很低,不敢瞧他们,只是低低的答道,“禀官爷,我们只是过路的商人,因为急着要去渝中城,所以才抄这条近路走。” 其实这两人本来也只是来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见昨日那个说书的老头,虽然机会不大,但总要搏一搏。一旦让他们真的抓住那老头,那可真就是平步青云,日后前路不可限量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就可以回京城,再也不用每年来在这小地方蹲点了,油水半点没捞着,反倒每次回京还得被上头一顿臭骂。可没想到,老头没碰到,倒碰到两个行迹可疑的小子,看前面这满脸肮脏相的小人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显然是有问题啊,指不定身上就背着什么大案子。要是把这人带回去,再把他背后的案子一捅,定然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升个官加个爵也未可知啊。再说了,就算这人只是单纯的胆子小,见到官兵就害怕,那也无妨,反正云龙卫办案,这天下有谁敢管?这人有罪没罪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谁敢复查? 想到这,再一看周围,空无一人,地势偏僻,正是大好时机啊。二人对视一眼,高瘦汉子忽然大叫一声,指着孟不济说道,“小子,我问你,你可有瞧见昨日街头那个说书老头?” 孟不济当时一心想着赌坊门前那桩怪案,哪里顾得上瞧什么说书老头?当下心中便暗暗生奇,想道,“这两人不抓自己,怎么反倒管起什么说书老头?也真是奇怪,难道他们并不认识我?又或者故意设了个圈套等我上钩?”只是,官差问话,自己却是不得不答,便硬着头皮恭声答道,“禀官爷,小人不曾瞧见。” 不料微胖中年一把抓住孟不济的左臂,突然发怒道,“胡说,我瞧你小子行迹怪异,脸色慌张,分明就是那逆贼的同伙,怎敢欺骗我等?还不从实招来。” 孟不济本来还很害怕这两人是来抓自己的,但现在看这两人左一口老头右一口逆贼的,眼看就要把自己弄成什么逆贼的同党了,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确实还背着一条人命案子,头一仰,怒道,“我看你才胡说,我头都没抬,你怎知我脸色慌张?我大白天光明正大走在这路上,又哪来的什么形迹可疑?哼,我看你们是没本事抓那个什么什么老头,却到我这儿来逞什么官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金海异事(杀人) 孟不济这一突然爆发,不说这两个官差,便是跟在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陆尘都吓了一大跳,似乎没想到一向胆子极小c只敢在嘴上讨几分便宜的孟不济居然会有这般大声呵斥官差的勇气。尤其对这两个官差而言,孟不济常年不洗脸,脸上脏兮兮的,又是披头散发的,再加上三人距离又隔得实在近,这蓦然一抬头,两人还以为大白天见到什么鬼了,登时大惊失色,忍不住朝后跌退了几步。 其实,刚刚孟不济靠着一腔热血大骂眼前两个官差心中固然是舒畅无比,但等他气渐渐消了,再回过神来,当即便后悔了,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只是,他虽只是山村里的一个小混混,但这些年见惯了诸多村民由淳朴向好利的转变,饱尝人情冷暖,却练就了一副知错也不改的倔脾气,就跟枫林中宁死不退步时那样。因此他心中虽后悔不已,但脸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我就不服你,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只是,从他上下飘忽不定的闪烁眼神间,却还是将他内心的忐忑暴露无遗。 只是,一面是不肯认错的倔强男子,一面又是在金海村向来无法无天的云龙卫,这两方相遇,哪里还能轻易揭过?何况,身为岽破先身边最倚重的直系势力,连朝廷南北省都管不着的他们,居然在一个小乞丐面前生了怯,又怎会不生恼怒,当下那微胖的中年便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逆贼,被我等识破,不束手就擒不说,还巧言令色,妄图袭击官差,当真是罪不可恕。哼,等我等将你押入死牢,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大义凛然。” 其实,云龙卫虽有特权,但在刑部真正定罪前,他们也仍然不能将孟不济关进死牢。只是,方才因为孟不济那么一吓,弄得他们丢了面子,此时心里正是怒火朝天之际,哪还管那许多,只想着先说些狠话吓吓孟不济。果然,金海村虽然是个很富饶的村子,又常年有许多江湖里的奇人异士到这来,江湖传闻自然是听得多了,但这官家之事向来为江湖人所忌惮,又有谁会为一个穷困潦倒的小混混细讲呢?也正因如此,当初孟不济在赌坊门口被众人诬陷时,第一个想法便是逃走,而不是去衙门求证对质,他哪里知道要把一个人定死罪其实是需要一套很繁琐的程序的。 不过,还不等他心里害怕,陆尘却忽然踏前两步,又一把将孟不济甩到身后,然后才看着这两个官差,淡淡的说道,“你们是云龙卫吧。”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心下一惊,此番出来,为了防止说书老人看穿逃跑,他们故意穿的村里普通官差的衣服,却哪里知道居然会被眼前这个从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一眼识破,当下齐声道,“你认识我?” 其实,陆尘哪里会认识这两人,昨日白天街上那么多官差更是无法一一记下。只不过,他昨夜在村正府时便早已打听清楚,这些年来,关于这些身份神秘c貌似死尸复活的说书老人一事向来只归云龙卫负责,便是当地村正也是插不上手的。再加上方才这二人又一直在询问昨日街上那说书老人的事,两相一对证,自然便瞧破了他们的身份。 此际,这二人虽未正面回答,但从二人眼中的诧异和语气来看,显然自己猜得没错。想到这,陆尘忽然在心中冷笑一声,同时嘴里低低的笑道,“云龙卫?呵,巧得很,巧得很。” 二人互看一眼,愈感奇怪,只觉得眼前这青年似乎比先前那小乞丐更琢磨不透,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的。只是还不等这二人再多想,陆尘却忽然左脚朝前一大步,同时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变爪捉向那两官差的肩膀。这一下端的是迅猛异常,二人哪里想到眼前这奇怪青年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袭击云龙卫,这可是死罪啊!所以这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陆尘捉了个正着,但能进云龙卫的又有哪个是易于之辈?这二人心中虽还没回过神,但手上却已有动作。只见这两人手腕一转,腰间佩剑骤然出鞘,接着剑锋斜上一挑,似乎是在同一时间划向陆尘的两只手臂。 好一个默契配合!但陆尘冷哼一声,竟是毫无惧色,反倒低喝一声,“来得好。”接着,只见他右手倏然变爪为掌,斜向下插入剑锋,一掌狠狠拍在剑柄上,内力几乎是在拍到的一瞬间如潮水般澎涌而出,将这人自行提起的内力强行截断;同时,陆尘的左手变爪为指,手如游蛇般,只轻轻一缠,便将下边划上来的剑锋带到了一旁,随后双指疾如闪电,点在那官差的肩井穴上,制住了这人。一时间,一心二用,居然使得便是昨日主街上那说书老人口中所谓的,昔日爷爷降服盗贼时施展的招式。 原来陆尘习得虽是宗内无人修行的无名心法,但平日里练得却都是他爷爷生前留下来的招式,因此昨日在听到那说书老人的叙述后,心中便隐隐有了模仿的念头。这一路上,更是时时于心中推演模拟,早已熟烂于心。故而方才见两官差同时挥剑袭来,心神恍惚间,竟好似又回到了当初他爷爷在木屋里怒斗两盗贼的时刻,因此双手不听使唤,便自然而言的将这招施展了出来。没曾想,一切水到渠成,竟毫无初始施展时该有的艰涩陌生之感,轻而易举便拿下了这两个官差。陆尘心中自然也是欣喜万分,却又弄不清状况,只得暂且将之归功于爷爷在天之灵的庇佑。 且说陆尘一招降服了这两个云龙卫,自然是不打算饶这二人的,但见他双目圆瞪,双手发力,怒喝一声,“去吧。”接着便将这两人甩向前面,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二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便头朝下歪,再无动静了。 自陆尘突然发难起,到这二人殒命,看似过了许久,其实交手只在一瞬间。直到这二人彻底死去,孟不济才突然回过神来,大吼一声,“诶呀”,接着,便像是见了鬼一般,指着陆尘,口中“呜呜”了半天却没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尘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孟不济想说什么,无非是责怪他不该擅杀官差,死罪是逃不了了。只是,一来陆尘自打猜出这二人身份以来,心中便有抑制不住的杀意,二来,看这二人方才的举动,显然也算不上什么善人,所以便是这两人当年未曾参与血夜之事,陆尘心中也不会像对其他无辜云龙卫那般有所愧疚。只是,这二人毕竟身份特殊,并非普通官差,如今死在这儿,只怕不出一天,海捕文书便要下发全境。如今周围虽无旁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有所疏漏,难免会牵扯到自己,到时影响宗门大计,实在不妥,还需想个法儿脱身才可。 思绪到这,陆尘便低下头打算细细思量,最好能想个万全之策。余光飘忽间,陆尘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不动弹的孟不济,顿时心生一计,便说道,“小子,我如今杀了官差,而且还是两个云龙卫,这份罪可比你那什么误杀赌坊里的护卫要重多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跟着我么?” 孟不济一时默然,看来是真的有所疑虑,心中动摇了。不过,陆尘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自然也不会逼迫他做什么选择,何况他本就不想身边会这么莫名其妙的跟了个怪人,便继续循循善诱道,“你若不愿再跟我,那就赶紧离开,否则一旦被周围什么人瞧见,沾上了这重罪,你可就真的只能当一辈子朝廷逃犯,再无翻身余地了。当然了,你若是现在要走,我自然会分你百两银票,你只要不大手大脚,想必也够你。。。”不料,陆尘话还没说完,孟不济却忽然盯着陆尘,少有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两人?”陆尘一愣,却忽的撇过头去,没有理他。只是孟不济却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意陆尘的答案,只见他咧嘴一笑,突然又回到了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样,摆了摆手,道,“嗨,说什么重不重,还不都是死路一条,无非是死法不同罢了,又能搞出什么新意?罢了罢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身负死罪的逃犯,难道还怕再担什么别的罪名?而且现在你这么一闹,大家就都是身负死罪的人了,以后谁也别说谁拖后腿,正好同路。就算最后一个不小心走了黄泉路,那也热闹,是不是?” 不过,他嘴上说的这么无所谓,双手显然并不这么认为,至少他现在小跑着上前,应该是想把这两具尸体先找个地方藏好,最起码也能晚点被发现,毕竟能瞒一天是一天嘛。等他出了秦州,到时天大地大,他还真不相信就靠着不知道哪个末流画家随手涂的几张不知道像不像的头像,朝廷就能轻易找到自己。同时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娘的,早知道就该把家里那个破铁锄一起带来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诶呀,真是亏了,亏大了啊。” 陆尘在后面轻笑一声,却忽然上前一步,一脚踹开孟不济半蹲着准备拖尸体的身子,同时背后长剑倏然出鞘,在孟不济满脸不解的目光中,在两个官差的胸口“刷刷刷”分别飞速刻下了三个字,同时嘴里还略带欣赏的说道,“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孟不济本来还挺奇怪这一向看不上自己的青年怎么突然好像很佩服自己的样子,但等陆尘收剑后撤后,他再去定眼细瞧,却登时怪叫一声,面如死灰。只见左边官差的胸口上刻着“杀人者”,右边则刻着“孟不济”。 。。。 半个时辰后,通往渝中城的官道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缓步而行,夕阳西下,照在二人的背后,衬出血一般的鲜红。 陆尘摆脱了两个云龙卫的命案,自然是心情愉悦,优哉游哉。但身后本就背着人命案子天到晚提心吊胆的孟不济,好端端的又突然被眼前这陌生男子栽了件更大的命案,自然是一脸的阴沉,恨恨道,“小子,你别得意,我本来还想着出了秦州,大家就好聚好散。现在好了,我告诉你,我跟定你了。我要是被抓了,你也休想脱身。” 陆尘哼了一声,却头也不回的无所谓道,“随你吧。” 其实,陆尘将那桩命案故意栽到孟不济头上,虽说是为了剑宗属于无奈之举,却也难免有几分私心在内。他是想把这一心要跟着自己的山村混混彻底锁死在自己这边,免得他日后得知自己身份后会有什么异心,毕竟杀个普通的护卫并非不可赦之罪,何况苦主何大霉已死,罪名本就难定。现在好了,袭杀云龙卫那可是板上钉钉的必死之罪,就算他以后想用举报剑宗来赎罪,那也是两败俱伤,大家都玩完,陆尘相信这么怕死的人应该是不会干这种愚蠢的送死之举的。只是他虽行恶举,却非天生恶人,因此才会事先又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当然了,如果当时孟不济真的选择了分道扬镳,陆尘是会真的放他离开还是就地格杀,便是如今的他也说不准,好在自己终究还是不需要做这种两难抉择。 也许,在陆尘心里,是否也曾经想过在这条肮脏不堪的血腥之路上,有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愣头小子陪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又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意识在隐隐作怪,所以在得知赌坊杀人案的真相后,陆尘才会选择将之尘封心底吧! 想到这,陆尘忽的低头看了眼右胸口,透过衣衫,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瞧见,那安安静静正躺在自己怀里的村正供词。他乍然抬头,望向身后,但见天际血红,山雾皑皑,群山之间鸟鸣阵阵,空谷清幽,经久不息,但富饶繁盛的金海村却有些朦胧不可见了。望着这幅几乎从水墨画中而来的场景,隐约中透着诗意,粗犷间更显大气,陆尘忽然很想给它题个名,可是取什么名字呢?陆尘思索片刻,忽的眼神一亮,“一团祥和,刚刚好!”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客栈奇谈(冲突) 二人嘀嘀咕咕又向前走了一程,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孟不济在抱怨,陆尘则只是默默听着不作声。到底是刚过二十的青年,心思活络,初始倒还一直在纠结怎么摆脱云龙卫和赌坊护卫两桩案子。可走了不到一会,却话锋一转,居然开始抱怨起这道有多难走c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吃饭之类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了,倒像是他身上那两桩命案都已经彻底了解了一般。 陆尘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正要插几句嘴,却忽见孟不济怪叫一声,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陆尘也是好奇心大起,便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不知怎么的,竟围了一大群人,有老有少,看样子人数还不少,而且这些人人挤着人,堵在一块遮住了陆尘的视线,所以他根本瞧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外围人群指指点点的手势来看,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纷争。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同时生了想法,但不同的是,陆尘想的是,自他进金海村以来,凡是看过的热闹最后都出事了,所以这次还是先溜为妙;但孟不济却想着,自己这一路上跟着个闷葫芦本就无聊得很,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个热闹,若是不看,岂不是白白浪费?思毕,也不等陆尘出声,孟不济便一溜烟的扑向了人群,那股冲劲,倒好像前方有什么惊世宝藏等着他似的,哪有半点方才抱怨时的疲惫?陆尘瞧了,不由低声骂了一句,但这会儿正在大道上,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拎小鸡一样把孟不济强行拎走,便只能无奈跟上。 待二人赶到近前,只见人群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长相凶神恶煞的粗壮中年,看模样大概四十上下,但瞧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厚齿白,满脸红色胡须,倒不像是中原人,另一个则是模样清秀却肤色黝黑,约莫十七上下的少年郎,这人体格瘦弱,面色粉红中透着苍白,说话间还经常咳嗽,似乎身染顽疾。 不过,与其说这二人是对立着站着,倒不如说是在争夺手中一块完整的熊皮。但瞧二人卯足了劲,都想把手里的熊皮拽过来。中年的力气自然是要大些,一点一点地将这熊皮连带着少年往自己这边拉,但这少年也是倔强,哪怕身后已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脸上又汗如雨下,却仍不撒手,就那么死死抱着熊皮的一角,似乎这熊皮便是他最后的希望,一旦撒手了,希望也就熄了。 陆尘看着这少年倔强的双眼,忽然心生怜悯,很想出手帮他,但他并非不谙世事c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能只看表面,就像这少年虽然看着可怜,但可怜从不代表对,表面凶恶的也未必就是错。因此,他看热闹向来轻易不出手,并非仅仅碍于自己的身份,更是对世间对错的茫然,就好像金海村街头比斗那次,持剑青年差点死于枪尖下时,他曾无动于衷,不是他对那人心存偏见,而是因为他知道持枪青年已然留手,此事存属偶然,他应该顺其自然,遵循大道,但持枪青年差点死于剑下时,他却出手了,不是他偏爱此人,而是因为他看的很清楚,这出剑看似无意实则蓄意为之,实乃报复,而且是恩将仇报,属实实在在的恶,所以他才出手。 只是,一旁的孟不济却没这么多念头,反正他看到一个粗壮的中年在欺负一个瘦弱的少年,那显然就是中年无理取闹了。毕竟好端端的,一个少年何必去触这么个凶恶大汉的霉头。所以,他现在便很生气,至少从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咒骂里,陆尘还是能听得出他鲜明的立场的。当然了,若是让孟不济就站在这破口大骂个几天几夜,那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你若要让他冲进人群里为少年出个头什么的,那就不可能了。大概从体型上,他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中年无可弥补的差距了吧。 不过,从陆尘的眼光来看,这中年本可以轻而易举夺下这熊皮的,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心有疑虑,不敢太使劲,这才让二人一直僵持在这。便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和滚轮声。所有人同时往后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但见车前四匹枣红色粗壮汗血宝马并驾齐驱,车身通体由黑楠木制成,四面包裹着昂贵精致的江南丝绸,两边的车窗各挂着一帘墨绿色的绉纱,正面一帘金黄色的锦缎帷裳垂到车前,这帷裳靠左绣着一把银白色长枪,靠右则绣着一卷灰色古朴书籍,四下里还有无数奇花异草装点着,端的是大气富丽。 陆尘有些奇怪的看了这马车一眼,虽面色如常,心下里却平白生出一抹警惕,似乎没料到这么偏僻的秦州竟会突然出现这么华丽的马车。虽然此刻还不知这车里到底都坐了些什么人,但光从这马车来看,这车主人显然非富即贵。 陆尘正自思索间,忽见车前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赶车人回身朝车内低低说了些什么,随即不消片刻,只见车前帷裳轻动,一袭修长身影缓缓探身而出。陆尘细瞧此人,但见他面如冠玉,眉似飞花,双目炯炯有神,双颊粉似桃花,一袭锦缎白衣,身后长发束起,腰间碧玉清脆,手中檀香竹扇,好一副公子哥模样。待这人下了马车,借着未完全垂下的帷裳,陆尘隐约瞧见马车里似乎还坐着一位淑雅端庄的女子,但她脸上遮着一幕薄薄的轻纱,并瞧不清样貌,只有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眸裸露在外,恰似夜空里的星辰般,熠熠生辉。 。。。 却说那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下了车,自然也瞧见了人群里互不相让的两人,但他既不出言劝阻,也不恼其挡了自己的路,只是很平静的问道,“不知二位,为了何事,却要在这里这般相争?” 中年听了,冷哼一声,一面继续将熊皮拽向自己,一面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原话说道,“这劳什子的病秧子,不知从哪个疙瘩角落窜出来的。老子大中午好好的在这树下乘凉,瞧他可怜,才喊他过来一起歇歇。他倒好,一句好话没有,临了却要夺我这宝贝熊皮,当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瞧他身子骨弱,怕出人命,早叫他尝尝老子的拳头了。” 这中年话音刚落,对面的少年顿时大怒,憋红着脸,道,“你c你胡说,明明是我打来的熊皮,怎c怎么又成了你的了?”这少年似乎有些怯生生的,即便是心有怒火,但话到嘴边,却只剩这不咸不淡的几句。 中年听了,冷笑一声,忽然一转身,撒开右手,指着身后大树下系着的一匹壮马,道,“你打的?哈哈哈,真是笑话,小崽子,你好好瞧瞧老子身后这马上的兽皮,哪件不比你手里这熊皮更难得?难不成老子大老远从域外赶来,就为了夺你这熊皮不成?” “你。。。”少年一窒,面色通红,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得垂下头去不再瞧这中年,同时双手死死抱着熊皮的一角不肯撒手,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胡说,胡说,都是胡说,娘说的果然不错,这山外边的人一个都信不得。” 中年见少年无力反驳,当下又加一笔,“再说了,就你这竹竿一样的身子,熊一巴掌都能拍死三,你又拿什么打熊?那你拿口齿不清的嘴么。哼,你说这熊是你打的,你看看四边,可有谁信?” “我。。。”少年大怒,但狠话到了嘴边,余光一撇,果见四周人群都以一副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当下心中便怯了一半,诺诺道,“我捡的,不行啊。” 中年见此情景,登时面露喜色,大笑三声,道,“小崽子,赶紧从哪来滚哪去吧,别再干这丢祖宗脸的龌蹉事了。” 少年怒气上冲,面色通红,可他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中年,干脆闭上嘴,只是抓着熊皮不撒手,却再不多言。 正在这时,忽听“呲呲”两声,只见虎皮中间的边缘处似乎承受不住两人的撕拽,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纹,并沿着纹路逐渐扩展。 这一下,中年和少年齐齐变色,中年的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同时嘴里还嘟囔道,“硪噶第,莫斯阿坝第。”但这并非中原话,所以周围的人都没能听懂。而反观那少年,却见他霎时间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一块没了生机的枯木,目光呆滞的瞧着眼前裂开了道口子的熊皮,眼角甚至溢出了些许泪水,但他也是倔强,竟强忍着没流出来。只是从他之后狠辣的目光中,陆尘却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是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意,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恨意,那是即便追到天涯海角c哪怕化身恶鬼都一定要报仇的决心。 是什么让一个不足二十的胆怯少年生出这般大的恨意?仅仅只是一块熊皮么?又或许,周围这些嘻嘻哈哈c把别人的痛苦当成笑话一般看待的看客,是否也曾在不经意间以一句嘲笑,甚至一个眼神践踏过少年最后的执念和尊严呢? 陆尘抬首,环顾四周,却见这些看似寻常的围观看客竟仿佛都化身成了地狱里张牙舞爪的妖魔,即便不曾开口,但冥冥中却散发着一股威慑压迫着少年就地屈服。一瞬间,陆尘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后山,身前无数云龙卫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催促着自己奔向深渊,那又是何等的悲哀与凄凉。 只是这一次,自己竟仿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我,错了么? 陆尘抬头望天,但见天色渐沉,鸟鸣渐低,远处火烧一般的晚霞散发着夜幕来临前最后的几丝光亮。只是,这红光阵阵,暖意腾腾,却融不了陆尘冰封的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客栈奇谈(平分) “二位,”正在陆尘心思不定之时,那公子兀的又开口了,“二位虽各执一词,却也各有各的道理。若只是这般一昧的互相撕扯,便是把这熊皮彻底撕碎了,怕也很难争出个是非对错来。” 中年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再加上熊皮已经裂了道口子有些心疼,手下便一时间松了几分。但那少年却是不管不顾,眼看对面传来的劲力少了几分,登时喜上眉梢,喉中低吼一声,憋足力气,一把将熊皮往自己这边拽过来几分。少年这突然一使劲不打紧,但中年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只见他面色微变,一个酿跄,几乎整个人都要向前跪倒在地,嘴里更是骂骂咧咧道,“格斯打咧,小崽子又耍阴招。”这下可好,少年算是把这中年彻底惹生气了。只见他怒吼一声,双目圆瞪,左脚踏前,右脚蹬地,一个弓步将少年连人带熊皮全都甩向身后的大树。这一手,登时便显出了这中年的力气之大,周围看客更是齐声叫好,竟浑然忘了这瘦骨如柴的少年若就这么直愣愣撞上大树,便是不死怕也要落下什么病根。 陆尘眉头一皱,知道这少年生死只在一线间,但他身边跟着身负两桩命案的孟不济(他已经彻底忘了有一桩是自己栽赃给他的了)。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出手救人,难免惹人注目,到时通缉榜全境一贴,岂不是自找麻烦?可,这少年确实也看的可怜,而且他的眼神隐约间还有几分当年自己的样子,难道真就这么见死不救么? 就在陆尘心下纠结,抱怨孟不济拖累自己之时,忽听身前一人沉声喝道,“何叔。”话音未落,便有一道消瘦身影飞速射出,赶在那少年撞到大树前以手支头,将少年又拽了回来。待两人落了地,陆尘细细瞧去,却原来是坐在那驾豪华马车车厢外的赶车人,看来先前出声的应该是圈子里那个翩翩公子了。只见赶车人右手环抱着少年,想把他抱至一旁休息,没想到,这少年也真是够倔,即便到了这种时刻,居然还死死抓着熊皮的一角不肯撒手,当下不由苦笑一声,左手并指点出,要叫他撤手。 只是,赶车人显然小瞧了中年对少年的怒意。只见那中年眼见自己要教训的少年居然就这么被人救下,没伤一根毫毛,顿时又怒喝一声,双臂使劲一抖,竟要把赶车人和少年同时甩上高空。 直到这股劲力传来,赶车人才堪堪意识到。但见他怒瞪中年一眼,左手骤然并指为掌,“砰”的一声拍在身前的熊皮上,接着便见到一股股波浪纹似潮水一般前仆后继涌向中年,不仅将中年先前传来的劲力尽数抵消,更是震得他双手一颤,下意识的便撤了手,整个人如遭重击般“踏踏踏”连续朝后退了近十步才堪堪停住,但从他左手护胸的动作和扭曲的表情来看,胸口显然并不好受。 这时,先前那公子才施施然踏前两步,将手中折扇轻摇两下,淡淡道,“二位如此执拗,除了平白挡了众人的道,又有何益?何况如今天色已晚,二位若再在这耽搁下去,怕是要错过入城的最后时辰了。” 中年和少年同时一愣,旋即抬头望天,只见天色昏暗,夕阳渐消,时辰确实是不早了。可眼下熊皮归属未定,又没一个人肯退步,这场面便一时沉寂了下来。 公子瞧他二人一眼,知道他二人心中所虑,便又说道,“二位心中所想,谢某不敢妄言,却也能猜个大概。谢某只是个旁观者,不敢妄评对错,但就眼下情势而言,却有一计,不知二位能否听得?” 中年一边抚平胸口的闷气,一边抬头望他一眼,眯着眼睛道,“说说看。” 公子先是看了少年一眼,见他垂着头,虽未答应,但总算没有再发什么脾气,这才缓缓说道,“这熊皮方才被二位那么一番撕扯,如今已有不小的裂纹。二位既然都声称这熊皮是自己的,却又都拿不出具体的证据来,倒不如将它一分为二,二位各取一半,岂不皆大欢喜?” 这话一出口,不止中年和少年两位局中人,便是周围这些个看热闹的路人也都是一副“这也行”的疑惑表情。一直没啃声的孟不济更是忍不住低骂道,“娘的,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也上了,我刚开始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陆尘不屑的看了一眼孟不济,没有说话,但直觉告诉他,那位公子应该不像是头脑如此简单的人,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深意呢?陆尘轻轻摇了摇头,一时间,他还真是无从猜起。 却说场中中年听了公子的意见,先是一愣,旋即又一副“这人莫不是来逗我玩的吧”的模样,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道,“中原人果然个个狡猾”,但过了一会,却又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眼见天色越来越沉,自己若再在此地耽搁,怕是今天进不了城不说,到时说好的一个大买卖也要落空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当下,也只能低低叹了口气,一拍胸口,又恨恨瞪了对面的少年,似乎是在说“以后有他好看”,这才道,“那c好吧,我没意见,你去问问那个小崽子,他要是这样还不肯,老子直接一拳呼死他。”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这中年的粗话。不过,他似乎早已料到中年会同意,所以早在之前便用眼神示意那赶车人低头对少年轻声说了些什么。果然,毕竟是先前救过少年一命,少年脸上虽仍有不甘,但还是咬着牙重重点了点头。 赶车人嘴角轻微一扬,却忽的松开那少年,整个人骤然跨前两步,随后一道白光骤起,只见那熊皮无风自起,随后但听“唰”的一声,待那熊皮再度落地时,竟已在不觉间沿着脉络被切成了两半。而且直到这时,才有“噌”的归鞘声珊珊响起。再看这两块熊皮,断口平整光滑,无一丝卷起,显然出手之人控剑之术几至巅峰。整个过程,自出剑到切开熊皮再到最后归鞘,几乎只在一瞬间完成,而且看那赶车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平淡神色,显然还未出全力。 这一手,登时又挑起了围观看客躁动的心,一个个的又是喝彩又是鼓掌的,倒像是看了什么免费的精彩演出似的。先前曾出手要教训教训他的西域中年更是瞪大了双眼,暗呼侥幸不已。但赶车人却似乎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收了剑在那公子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后,便静静的退回了马车前,随后低头垂耳,如老僧入定般,又失了活力。但这一次,即便他不再吭声,却也如耀眼的星辰般,再不会被旁人忽视了。不过,在赶车人退出人群前,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总之陆尘很清楚的看到他侧过头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锋芒毕露,几如一把刚开锋的绝世神剑,迫不及待要与眼前见到的一切生死相搏。 “小子,那人剑术很强吧,嘿嘿,是不是比你这整天背个破剑,跟个催债的地主一样板着脸的毛头小子强多了?”孟不济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先前在金海村,被陆尘强行栽了件命案这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羞辱羞辱陆尘,总之等他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便说了这么短讽刺意味十足的话。。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陆尘对于这话竟既没有大怒反驳,也没有虚心承受,而是就那么瞥了孟不济一眼,目光很淡,几乎毫无波澜,只是从他略微上挑的嘴角,孟不济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是啊,比剑术?陆尘何时怕过,剑宗弟子又何时怕过?这份自信,不止始于他刻苦十数载的傲气,更是来自于剑宗数十年来称霸江湖的底蕴。 “若这就是你的本事,单论剑术,十招,可杀。”陆尘转身看了入定的赶车人一眼,心中淡淡的如是说道。只是,此时赶车人却早已阖上了双眼,所以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总之,他再没任何反应。 。。。 熊皮既然已被赶车人斩为两半,先前又都讲好了条件,所以域外中年倒也果断,等他回过神来后,便一把取过一块看似更大些的熊皮,又快走两步牵过树下系着的壮马,整个人一跃而上,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似乎心中怒气未消,便还是丢下了句狠话,“小崽子,今日暂且便宜你了。下次再让老子瞧见,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才一挥马鞭,扬长而去,卷起阵阵沙尘。 少年没能躲过这阵沙尘,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愈显苍白,但他还是如先前那般一声不吭的走到熊皮前,将剩下的一块卷好放入怀中。只是,在他走前,他却忽然转身,环顾四周的看客,最后视线定在那公子身上,“呸”了一声,冷冷道,“全都是坏人。”语毕,也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公子一愣,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却也有生气,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脾气倒是不错。又过一会,待少年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远方,那公子才低叹一声,又对周围的看客说道,“诸位,这热闹的正主既然已经走了,大家也都各自散了吧。” 其实不用他说,单就看这天色,周围的看客也都没了看热闹的心情,何况热闹还已经完了。于是,推推搡搡间,众人互成一团,一阵阵的朝前去了。 陆尘本来就不是很想看热闹,何况还碰见这么个身份不明的富家公子,自然也不想再待,也不管周围看客的目光,硬拽着孟不济就往前走。只是他二人不像那域外中年,身边无马,今天怕是很难赶到城里了。二人各有心思,向前走着,也不说话。又过了一程,陆尘忽然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回身望去,只见那公子还傻愣愣的待在原地看着自己这边,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同时那略施手段后便一直坐在车前c沉默不语的赶车人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尘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在聊自己,甚至那公子口中的微笑都貌似是对自己笑的。陆尘重重摇了摇头,把心中这奇怪的念头抛掉,同时苦笑一声,暗暗道,“陆尘啊陆尘,你可真有些草木皆兵了啊,他们都不认识你,怎会无缘无故聊你?”不过也难怪,毕竟这两天陆尘在金海村经历了太多诡异看不透的事,自然会下意识觉得周围的人或事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那公子忽然收回目光,又俯首在赶车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那赶车人似乎很是震惊,张着嘴大声说了些什么,可距离隔着有些远,说了些什么,陆尘倒听不清,只知道这人应该是有些生气。但那公子貌似有些固执,不等赶车人说完,便一摆手止住了他。再往后的事,陆尘便不知道了,因为身边的孟不济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对着他的左腿就是那么一脚,这一下当真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几乎将陆尘整个人都踹翻在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客栈奇谈(再遇) 陆尘腿上吃痛,心中更是恼怒,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孟不济一眼。但孟不济不仅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很得意的努着嘴撅向前面,一副“我就踹你你能奈我何”的讨打怪样。陆尘心中一愣,只道他又在发什么病,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却哭笑不得。原来,在前面约莫二十步处,居然竖着一块木柱子,柱子上挂着一扇大红灯笼,在略显昏暗的黄昏,衬着少许暮光,竟泛着妖异的美感。灯笼外边由上到下贴着两个大字“客栈”,同时柱子下还摆了一块不大的方形石头,石头上刻了“朝前百步处”五个行书,大概说的该是由此向前百步处坐落着一家客栈。“难怪”,陆尘心中恍然大悟,“我说那些行人怎么不顾天色,站在一旁围观的起劲,却原来路上还有这么一个落脚的去处”。 当然了,至于孟不济为何如此兴奋,自然是因为先前下山时,为了催促他快快赶路,陆尘曾答应过他,“只要到了渝中城,上等房随便住,酒楼随便进”。不过,看他现在这副痴呆模样,显然是早把“到了渝中城”这个前提给自动略过了。不过,陆尘也不打算再与他计较,反正这钱也是村正出的,他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何况这事真要说起来,先前何大霉为了夺孟不济的农院曾送了不少钱财予村正请他在这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后村正为了自保又割爱一部分行贿于错当成吴知州手下的陆尘,如今陆尘拿着村正给的钱光明正大花在孟不济身上,还真有几分佛教所谓“因果报应”的意思,反而是陆尘跟着孟不济倒是沾了不小的光。 陆尘一面暗自好笑着,一面埋头继续朝前走。这会的官道正好是一个上坡,视线被山路遮着,一时还瞧不清什么。等二人翻过坡头,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c雾霾天晴之感,但见四下里黄土相连,古木参天,行人踩过时偶尔激起的黄沙,便似薄雾一般罩在前程,平添几分神秘,再看天际泛黄,晚霞似火,倒真有几分古战场的苍桑感。不过更重要的是,在左前方的不远处正伫立着一座装饰略显古朴的客栈,看它外墙灰旧,窗门泛黄,便似亘古而来的战士守卫着身前的战场,不容他人践踏。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心中大喜,好歹今夜的食宿总算是有了着落。孟不济更像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飞一般的奔向客栈,瞧他步履轻盈,满面春风,却哪里还有方才赶路时叫苦连天的愁眉苦相? 却说二人赶到客栈门前,但见这客栈外表看似破旧,内里却别有一番天地。一进门,铺在眼前的是个不算宽敞的大堂,堂内立着四根大红石柱,柱子上雕龙刻凤,镶金挂银,四下里十方梨花木桌,右边的角落摆了一张红木柜台,柜台的南边是一扇挂着珠帘的大拱门,只见这门里时不时会有客栈里的小二哥进进出出,想是通向后院和厨房的,再往里靠左一些有一扇半开着的红漆大门,门左右挂着一副红底黑字大对联,但见左边写着“喜迎天下客”,右边接着“笑纳百家朋”,但看这字苍劲有力,矫若惊龙,显非凡品。此刻正有许多赶路的行人随着客栈里的小二哥门迈进这门,该是通往客房的。这客栈看似不大,却装饰精美,厚重而不奢华,显然这幕后老板亦非常人。不过,依照当朝律法,能在这官道之上开这么一间大客栈,本就非常人可为。 由于先前在大树下看热闹耽搁了许久,此时大堂里已基本坐满了人,没空座了。陆尘又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愿与陌生人拼桌,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好在,这时候的孟不济当真是眼神一流,只见他眯着那双脏兮兮的眼眸一路扫视,正好便逮到一桌客人吃饱了打算离开。当下也顾不上再和陆尘打什么招呼,自顾自的便先冲了过去。果然,那桌客人才刚刚起身,旁边便有几人想要接上,得亏孟不济反应快,赶在那几人欲坐未坐之际,抢先一步占了位置。把那几个等了许久的客人好一顿气,忍不住便要张口大骂,只是待他们瞧清抢桌的竟是个浑身邋遢的乞丐时,却忽的怒气全消,接着又面露不屑的深皱眉头,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似乎与这不讲规矩的乞丐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失了自己的身份似的。 这几人神色变化毫无遮掩,陆尘在一旁瞧得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毕竟自己理亏,又不愿多惹是非,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就挨到孟不济在一旁坐下了。只是等他安坐后,旁边几桌客人传来的惊咦和不屑笑声却还是让他生生多了几分恼怒。 果然,这世间看人的眼光大体都是相似的。孟不济在凳子上虽然也坐了不短的时间,但一旁匆匆而过的小二却好像都看不见似的,竟没一个搭理他。可等陆尘过来坐下了,西面里便立马有一个眼尖的小二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客官,不知您是要打火还是住店?” 陆尘眉头大皱,这小二不知是有意还是疏漏,他和孟不济分明是一道的,这人却单只提他,倒有几分刻意嘲讽孟不济的意思。想到这,陆尘余光微撇,却见孟不济神色坦然,竟无丝毫介意,这倒是大出陆尘的意料,对身边这个贪财怕死又固执的乞丐更是多了几分讶意。其实,孟不济倒不是真不生气,只不过他早在金海村时便已见惯了这幅场景,甚至更难听的话也都一路听了过来,心中早已习惯,自然不会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不过,孟不济对小二的嘲讽虽可无动于衷,但对这店内的菜肴倒实在是感兴趣得很。此刻见陆尘没有回答,当即心中大急,便咳嗽一声,抢先说道,“来两间上房,要你们这最好的。另外,再上几个你们店里最贵的菜。” 小二看了孟不济一眼,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回道,“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我们这是百年老店。别的不敢说,单就菜肴而言,请的都是百里内最有名气的大厨掌勺,便是东面的渝中城里也找不出第二家更好的。所以这价钱么,嘿嘿,自然要稍稍高那么一些。只是,客官方才点菜只说最贵,却不提菜名,实在是令小的有些犯愁,不知怎么才衬得上客官口中的‘贵’字。” 孟不济定定地瞧了这小二一眼,心中冷笑一声,这些年他在金海村中不知受过多少冷嘲热讽,见过多少人情世故,哪会看不穿这人的一点小心思?当下便猛一拍桌面,佯装怒道,“你这小二,婆婆妈妈的好不麻烦,我既然说了是最贵的,哪还管它是什么价钱?你尽管挑着上就行,难不成还怕我付不起你这饭钱?” 到底只是个跑堂的,眼见周围几座的客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又怕被掌柜的责骂,顿时便跟焉了的菜一般泄了气,手上更是连连作揖,道歉不已,但他这话虽是对着孟不济说的,眼睛却还是瞧着陆尘,看来至少对于孟不济最后那句话他还真就相信了。陆尘无奈的看了这赌气似的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自怀中取出一张价值五十两纹银的银票,递给小二,说道,“你看这些够了吗?” 小二眼神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口中更是大喜道,“够了,够了。”同时口中吆喝一声,便先下去准备了。 孟不济斜视那人一眼,嘀咕道,“哼,见风使舵的小人。” 陆尘摇了摇头,却没再理他。 于是,二人便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坐着,等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澈如泉水般的话音,“掌柜的,麻烦准备一间上房。” 这客栈人来人往,偶尔来几句大喊,陆尘本是见怪不怪的,但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知为何,落到陆尘耳中却觉得有几分熟悉。当下心中大奇,暗道莫非先前见过的什么人也跟着来了,同时心中隐隐间也多了几分警惕,可等他循声望去,却立马大吃一惊,原来那喊话之人竟是先前在大树下曾出面调解纷争的那位马车公子。可陆尘记得这人明明是坐着马车来的,这会天色又还亮,赶紧些应该还是可以来得及进城的,又怎会如他们这般在城外耽搁过夜?又或者,根本是从自己来的?陆尘想起先前赶车人对自己的另眼相看以及他最后回头时瞥见的莫名笑意,登时便内中一紧,又暗暗运起内力,打算要先发制人。只是,等这人彻底进了门,陆尘却忽然明白了过来,只见他身后既无马车亦无旁人,竟原来是弃了马车孤身而来的,这倒实在诡异。 不过,陆尘紧绷的心却还是渐渐放宽了,毕竟这人举动虽怪,却应该不是为自己而来,否则以陆尘的眼光来看,这分明无半点武功傍身的富家公子怎么也不会大意到,自认为孤身一人便能擒下陆尘的地步吧。 可现实往往出人意料,陆尘这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却见那公子竟径直朝自己这面走来了,登时又是大惊,放到一半的心更是飞一般的冲到嗓子眼,内力更是如海啸一般重新席卷开来。不过,这次他却实在是冤枉这位公子了。 其实,似他这等一眼便能瞧出出生于富贵人家的客人,早在他迈进大门前,便有眼尖的小二笑脸迎上了,“公子里面请。”那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跟他去客房,反倒是继续说道,“这位小二哥,在下赶了一路实在是有些饿了,还是麻烦你先替在下找个空座用些饭菜再说吧。”那小二没想到眼前这富家公子竟如此有礼节,顿时便眉开眼笑,忙不迭的答应了,可等他一转身,瞧着这挤得满满的大堂,却登时脸色一黑,一张脸似苦瓜一般挤在了一块,“这位公子,真是抱歉,我们这大堂里人太满,实在是找不出空位了。您要不嫌弃,小的等会将饭菜送到您房间里,您看如何?” 那公子虽面色未变,仍是挂着笑意,却没有答应小二的提议,反是指着陆尘那桌笑道,“无妨,这堂内虽无空桌,但那二人与我却是旧相识,我就坐那好了。” 小二顺着他目光一瞧,却原来指的正是先前最怪异的二人组,本来其他桌若是人数不齐,早就有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凑了上去,毕竟大家都走惯了江湖,也没诸般讲究。但偏偏那桌,因为有个乞丐模样的人坐着,所以周围的客人倒是宁愿多等一会也不愿凑上去,故而二人对面的两个空位置竟就这么一直空了下来。 本来浪费两个位置,这小二还曾有不少腹诽,但眼下却是正好,当下心中一宽,连带着对孟不济都多了几分善意,口中更是笑道,“如此正好,那公子您就自便,小的这就为您张罗饭菜去。”说罢,便自行要下去。 可这小二才刚刚转身,却忽听身后公子喊道,“那小二哥,你还没问我要点些什么,又去张罗什么?” 不料那小二却似乎早有准备,笑道,“以公子的身份,自然是要本店的招牌,再配上五十年的杜康,方能相称,不知小的说得是也不是?” 那公子先是一愣,旋即便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没想到边陲官道上一个小小的客栈伙计竟也有这等见识,当下便从怀中取过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抛到小二怀中,道,“饭菜,就依你说得上就行,至于饭钱并在房钱里,明日一块结。” 本来这公子只给十两,虽说饭钱是绰绰有余了,但甚至还不如先前乞丐那桌来得大气,便有几分扫兴,暗道,“难道今日竟看走了眼?这人其实也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等这公子最后那句一块结出口,登时便喜上眉梢,敢情这白花花十两纹银竟全是赏给自己的,这可抵得上自己三年的月钱了啊。这一惊,又如何不叫他对眼前的公子愈发恭敬呢?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客栈奇谈(夜谈) 却说那公子径直走到陆尘那桌,又挨着陆尘坐下,陆尘见了,自是眉头大皱,但还不等他发难,那公子却率先道,“我瞧二位兄台有些眼熟,却不知先前是否见过?” 陆尘心中一愣,不知这人是故意装傻想耍什么花招又亦或是当真忘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本来因为与岽破先的恩怨,他对于像眼前这人一般有权势的世家子弟本就一向敬而远之,不愿过多纠缠,何况这人今日又是孤身而来,还恰好不好的坐在了自己这桌,若说这人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怕是自己都说不过去。可没曾想,这人开口这么一问,竟就难住了自己。 不过,坐在一旁的孟不济却显然没那么多顾忌,只见他“诶”的一声,轻拍桌面,说道,“是啊,是啊,你还记不记得,先前在大树下曾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域外人在抢熊皮?” 那公子点了点头,应道,“这个自然记得,莫非。。。” 孟不济嘿嘿笑道,“没错,当时我们就在一旁,”说到这,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过,我没什么本事,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说完,他还转头瞪了陆尘一眼,似乎是在责怪陆尘为何不管。 陆尘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没理他。 公子又细细看了二人一会,登时作恍然大悟状扶手道,“正是,正是,难怪我瞧二位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曾在哪见过。原来不久前才刚刚遇见过,如今再遇,当真是缘分啊。” 孟不济这十数年来几乎没碰到过多少愿意理会自己的人,尤其这人看似出生不凡,对自己却没透出一丝一毫的不屑,当即心中大喜,如遇知音,这话匣子更是一下子就打开了,“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这整个大堂十张大长桌,怎么偏偏就我们这桌有空位子呢?这就叫缘分啊。对吧,小子。”说着,孟不济用右手拱了拱陆尘的左臂。 陆尘虽对这公子有几分忌惮,不愿与之打交道,但一来这人打从坐下起便一直彬彬有礼,并无丝毫得罪,二来当着人面,他又实在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当下只得干笑一声,皮动面不动的道,“对,你说的都对。”但心中其实早就开骂了,“娘的,你个臭乞丐,整天缠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老喜欢招惹一些麻烦,就不能给老子消停会吗?哼,还缘分?其他人为什么不坐过来,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但孟不济心思浅,想到什么说什么,哪管陆尘心中那许多念头,当即又说道,“诶,说起来那少年也是可怜,最后只分了一半的熊皮,却让那域外红胡子得了大便宜。” 公子笑着道,“这么说,你是觉得今日谢某的提议有失公允喽?” 孟不济一愣,旋即便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很是不妥,几乎就是在拐着弯骂当时提出建议的公子做事太过圆滑,不分对错,顿时连连摆手,急忙道,“诶呀,抱歉,真是抱歉,不过我是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c只是觉得这个方法,”孟不济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本来都有些心乱如麻,语无伦次了,但等他余光瞥向对面的公子,却发现这人仍是一眼笑意望着自己,眼神中布满平和,不仅无丝毫责怪之意,甚至隐隐间还有鼓励自己说出来的意思,当下脑子一热,竟鬼使神差的将原本极力憋着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这个方法也太随便了,根本不顾事情的真相如何,看似结果皆大欢喜,其实不仅伤了熊皮主人的心,更是助长了另一个浑水摸鱼红胡子的嚣张气焰,这次让他吃了甜头,以后还指不定要怎样呢。不过好在你也不是什么官,若这世上的官都与你一般,做事左右逢源,不分对错,那这朝廷可真是到头了。”孟不济唾沫星子满天喷,本有些压抑的内心也渐渐缓和了许多,但等他全部说完再回过神来,却登时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愣在那,作声不得,不解释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想解释却又怕自己像刚才那般昏了头似的满口胡说,越说越错,当下只得悻悻然干笑几声,当真是进退两难。 不过,对面那公子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平静柔和的笑脸,不仅无丝毫生气的模样,甚至待孟不济说完后,他还轻轻鼓掌以示赞同,可他这番大度却反倒令孟不济愈发羞愧,更觉得无地自容了。那公子心思缜密,瞧孟不济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旋即开口化解道,“这位朋友看似貌不惊人,却有济世救民之心,实令谢某佩服。” 孟不济脸一红,摆了摆手,没好意思回什么话,但一直冷眼旁观的陆尘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哼,你不过是瞧那少年可怜,所以从一开始就把那域外中年定为了浑水摸鱼之辈。呵,好一番大义凛然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中年才是熊皮的主人,又当如何?” 孟不济一愣,呆呆道,“啊?什c什么怎样?” 陆尘讥讽一笑,更明白的说道,“你扪心自问,若你一开始便知道熊皮是那域外中年的,再来看这场争斗,你可会觉得这中年可怜?” “当。。。”孟不济本想说既然熊皮是中年的,他自然会一视同仁,反过来同情中年,可这话还不等出口,他却兀得说不下去了。又或者说,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无论这熊皮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早在他看到少年的相貌和中年的跋扈时,一颗种子就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并渐渐生根,发芽,疯涨,直到根深蒂固,再也除之不去,那便是“这少年真可怜,这中年真无耻。”所以,此刻若真要他摸着良心说,可能他仍会觉得可怜的是那少年,而本为受害者的中年反倒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可,事实若当真如此,明明少年才是错的啊,明明中年才是对的啊,为何自己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可以不顾是非对错而妄定善恶了?难道自己在不觉间竟也开始以貌取人了么,就想先前旁人对自己那般么?孟不济忽然有些害怕,而且是压抑不住的害怕,几乎快要塞满了他的心灵,可他却无能为力。 陆尘看着陷入自责的孟不济,忽然觉得此时的他很是可怜,可陆尘却仍是不发一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等着,等他自己醒悟,又或者,彻底沉沦。 其实,每个人在历练过程中,都或多或少会遇到信念怀疑c崩塌直至重铸的时候。这段经历可能一生只有几次,也可能经常性的出现。没有人可以提前预料,甚至没有人知道它会不会来。但它就在那,就在每个人的心底,可能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便会彻底苏醒,开始折磨这人的神经,直到双方有一个认输为止。就像在金海村村正府邸时,当陆尘听完何大霉构陷孟不济后,曾对对错的意义产生怀疑,他想不通既然对的事也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糟糕后果,那所谓的对错究竟还有何用?甚至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弄明白。 但此刻孟不济的疑惑却又有不同,他开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对错观产生动摇,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个人的喜恶而主观判定一件事的对错,难道真相不比个人喜恶更重要么?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那颗种子就种在那,他根本拔不掉。 其实,两人疑惑不同,主要也跟二人的个人经历有关。陆尘从小生长在剑宗,后又跟随师父四处躲避朝廷追杀,见过太多人心的尔虞我诈,知道一件事不能只看表面,所以对于对错他从不轻易下结论,但他从没有想过对的事其实也可能会造成恶的结果。而孟不济从小生长在金海村无父无母,之后又受尽白眼,心中其实是带有一分微不可查的自卑的,所以心里的主观意愿便特别强烈,对于与自己一般处于劣势的人便会天然生出同情,将之归结为对的一类,可他没想过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 。。。 却说坐在对面,一直没有插嘴的公子,看着几近魔障的孟不济,却忽然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孟不济一愣,抬起头来,茫然道,“什c什么故事?” 公子轻摇折扇,目光渐渐变得悠远,缓缓说道,“那是大约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在当时的昌邑曾经接连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一个是城东一户普通的药铺,一家五口,一夜间被砍的血肉模糊,一个是城西一个大户人家,大大小小近百条人命,一夜间惨遭血洗。” 孟不济讶道,“还有这等事?” 公子点了点头,应道,“不错,而且由于这两件惨案发生在同一晚,不说前朝,便是史书上也几乎少见,因此第二日,这两件惨案便传遍全朝。当时又恰逢新皇登基不久,主治民生,因此便将这两起案子并在一块一起交给了当时号称‘推案圣手’的蔡侍郎全权处理。这人倒也确实名不虚传,此等匪夷所思之案,不出一月,便能查的水落石出,一清二白。两件案子的元凶更是一个投案一个被抓,全部落网,正是大快人心。只是,你可知这两件案子最后审判的结果又到底为何?” 孟不济一愣,有些奇怪的说道,“应c应该都是必死之罪吧。” 不想那公子却摇了摇头,道,“投案的最终判了黥面徙宁州,被抓的则判了凌迟,只不过这人在行刑当天却被其同伙劫法场救走了,实在可惜。” 孟不济又是一愣,旋即却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你是说投案的因为认错了,所以就判的轻了?可。。。”其实,孟不济没说出来的是,这么重的罪难道当真是认个错就能抹去一二的? 不料那公子却又摇了摇头,可这次他却也不解释,只是答非所问的继续说道,“当年在昌邑曾有一个年不过十六的翩翩公子,此人家境殷实,学识渊博,三岁识百字,五岁背千诗,年纪虽轻,但在当地却颇有名气,很多妙龄女子也都倾心于他,可他的心中却至始至终只有一人,那便是曾经在高平花卉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城西钱家年方二八的小姐。他二人当日虽只初见,却一见如故,随即倾心,并互许终身,本是美事一桩。 怎奈,天公捉弄,偏偏花卉节那日,曾有一个山贼乔装打扮下山踩点,正好也瞧上了这位小姐。于是,一月后,那山贼带了几个手下,便悄悄潜进了山寨在昌邑城中的据点,城东的一间药铺,并定下了一条针对那小姐的诡计。三日后,那山贼买通小姐府上的一个贴身丫鬟,令其在小姐晚饭中加入了一种慢性毒药。果然,当日晚上,那小姐便准时突发重病了。 本来城西是有不少知名的药铺的,可当夜受那几个山贼胁迫竟无一家胆敢开门。眼见自家小姐疼痛难忍,无奈之下,那户人家只得将这位小姐装上马车快马加鞭送往城东,那间山贼所在的药铺瞧病。不久,那位小姐便被送了过来,领头的山贼自然是有解药的,轻易便解了小姐所中之毒。可还不等这户人家千恩万谢,他却忽然兽性大发,欲将那小姐强行夺回山贼,这还了得?可山贼毕竟身怀武功,陪在那小姐身边的护卫竟是一个不敌。可那小姐却也是刚烈不比,心中挂念着互许终身的公子,竟是誓死不从。 这一下,惹得那领头的山贼大怒,旋即便领着那位小姐又快马赶回了城西钱府,并当着她的面亲手杀光了她所有的家人,甚至连府里的仆从也一个都没放过。那小姐亲眼见到这番人间地狱,登时心如死灰,再无生念,当即大叫三声那公子的姓名便咬舌自尽了。 这倒是大出山贼的意料,他本以为这小姐会因为畏惧而无奈依从。可他对这小姐本就不是真心,又向来胆大惯了,所以最后也只是遗憾一叹便一走了之了。本来,他只道城中无人敢管他,大摇大摆的便回了药铺,谁知这一切竟都被深夜思念爱人而赶来的那位公子瞧在了眼里,可他当时虽心中痛苦万分,只想随着心爱之人共赴黄泉,可他一想到爱人的仇恨,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接下来,那公子小心翼翼跟着山贼们一路回了城东的药铺,那伙强盗在城中杀了人本就有些心虚,所以竟一直都没发觉。本来,到了药铺,那公子是想立刻冲进屋子与这伙山贼大打一番的,这命送了也就送了,但他实在不愿让那领头的逍遥世上。 于是,那公子便按耐下杀意,悄悄返回家取了件趁手的兵器,又备了些迷药,才重新赶回药铺门前。随后,他又将迷药从门缝吹进了药铺内,果然不多时便听到里面鼾声大作。那公子心中大喜,便提着兵器,罩着面罩,冲了进去,并摸到内室床边一顿乱砍。可由于当时夜深,又在屋内,他根本瞧不清床上躺的到底是谁,只是那么单纯胡乱砍着,宣泄着心底所有的愤怒。但他毕竟只是个未杀过生的读书人,等他将床上躺着的五人砍的血肉模糊,却忽然觉得喉中干呕想吐,心中更是害怕。 于是,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再瞧一眼床上到底有没有那领头的,就急匆匆逃了出去。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几天后到奉皇命来此调查的蔡侍郎住所投案后,却兀得发现当晚自己在药铺杀的竟只是那药铺主人的一家五口,至于其他山贼似乎早在他回家拿兵刃迷药之时就偷偷抹黑走了,当即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悲痛。迷茫的是这天下之大,他又被锁在监牢,似乎再无机会替心爱之人报仇雪恨了,悲痛的是当夜他杀的五个人除了药铺主人外,其余四人竟都是无辜之人,实在有违平日读的圣贤道理。本来,按照前朝律法,杀三人以上者,叛斩邢,杀五人以上者,叛凌迟,这二人应该都是难免一死的。可最后,呈报刑部的批文却是一个徙邢一个凌迟,你可知这其中深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客栈奇谈(醒悟) 孟不济听了,先是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脑海里像是一瞬间闪过了些什么,可等他再想去抓时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倒是陆尘,自打听了那公子的故事,面色虽还如常,心下却翻起滔天巨浪,暗暗想到,“若依各代刑律而言,人命关天,杀人者本当偿命,遑论杀的还是无辜之人,此乃天经地义,所以这两人便是同判死刑,亦无不可。只是,那公子杀人,与那山贼头领不同,一为复仇,二来杀的本该是作恶多端的山贼,因夜深心畏才一时误杀药铺一家五口,此人虽有大恶之举,本意却为除恶,所谓除恶便是扬善,他最后能得那侍郎法外开恩,难道说。。。”陆尘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登时便有一种豁然开朗c拨云见日之感,这些天一直徘徊在脑子里的疑惑更是尘埃落定,不由脱口而出道,“刑律定的是对错,命官定的是善恶。” 一旁的公子心头一跳,旋即目光闪烁,讶然道,“那敢问这位兄台,若依你之见,这世间善恶与对错孰轻孰重?若有冲突,又当如何取舍?” 陆尘思索半饷,正要答话,却忽的想起这公子身份神秘,敌友难定,自己先前更是不该唐突说起那些涉及朝政之话,当下心中懊悔,心绪也渐渐定下,只是模棱两口的回道,“惩恶扬善,则四海定,明辨是非,则天下平。” “嗯?”那公子似乎没想到陆尘竟会这么回答,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弯来,但很快却又回过神来,抚掌大笑,惹得周围的客人频频侧目,但他却根本毫不在意,一把取过身前小二哥刚送上来的酒壶,又为陆尘斟满,笑道,“不错,不错,这位兄弟所言甚合我意,是非善恶本为一体,岂可轻易取舍?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你我相遇实属缘分,还请兄台赏脸,共饮此杯。”说罢,便率先饮下杯中酒,陆尘见了,虽心存犹疑,却艺高人胆大,并无惧意,也同样端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了。 那公子见了,双眼愈发明亮,又是一阵寒暄。但这人似乎并不是专程来吃饭的,又与孟不济和陆尘胡乱说了几句后,便自称不甚酒力,随一旁的小二哥先去客房歇息了。 于是,这桌子便又只剩下陆尘和孟不济二人了。 孟不济一直看着那公子离开的方向,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那大红门后,才砸吧着嘴,叹道,“我在金海村时,曾听人说过,‘公子者,温润如玉’,今日一见,不外如是。” 不想陆尘却冷笑一声,讥讽道,“只可惜,你与他注定成不了朋友。” 孟不济一呆,奇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他只是表面有礼,其实也跟其他人一般,打心底瞧不起我么?哼,我告诉你,你别看我现在混得好像不怎么样,其实我在金海村,那也是响当当的。。。” 陆尘听出不对,知道孟不济又要提那老一套,本来他胡乱吹吹倒也没什么,但客栈里人多眼杂,难免被有心人听了去,便急忙伸手止住他,道,“不是,不是,你这么厉害,这天下谁敢小瞧你啊?” “那倒也是。”孟不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的却又冷哼一声,怒道,“既然如此,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陆尘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虽不知那人身份,也不敢妄谈其品行,但无论是官道上的马车装饰,还是他身边那功夫不赖的赶车人,又或者单纯只提今晚他说的那个故事,你觉得一个普通人会知道什么前朝刑律,会了解当年那案子的内情?” 孟不济一呆,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不错,不错,一个赶车人都那么厉害,这人保不定就是附近那个世家四处游历的子弟。” 陆尘冷笑一声,继续道,“世家子弟算的了什么?这天下不说寻常世家,就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那七大家族,如今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后人,一两个游历的又有什么大惊小怪?怕就怕他本身就是什么朝内的大官,又或者是哪个跟刑律时常打交道的世家子弟,那才叫麻烦了。” 孟不济嗤笑道,“这有什么,渝中城好歹也是秦州最大最繁华的城,每日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不知有多少,就算是在城外的官道上碰上几个有背景的大官什么的,不也是常有的事?就比如说我,你别看我穿着低调,好像没什么背景,其实我也是金海村响当当。。。” 陆尘一听他又不知要拐到哪去了,急忙插嘴道,“莫不是走了一天,你饿昏头了吧,你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止是什么破村的大人物,。。。”说到这,陆尘忽然压低声音,附在孟不济耳边,道,“你身上可还背着两桩足够要你命的大案子呢,你觉得和一个不知底细却极有可能和刑部扯上关系的陌生人同坐一桌,还说了那么多话,这合适么?” 孟不济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惊,但很快他又想起其中一件必然会下发通缉令的命案,似乎就是旁边这个看似好心的无耻男子嫁祸给自己的,当下脸色一沉,脚下更是“砰”的一声狠狠踩在陆尘脚上。 “你。。。”陆尘吃痛,双眼一瞪,但想到这大堂里这么多人,又实在不好发作,只得恨恨骂了两句,便算作罢。 于是,二人都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埋头吃饭。 菜也都上齐了。 只是,在陆尘扒着饭的同时,脑海中也曾闪现过一个念头,一个令他害怕却又抹不去甚至还有些上瘾的念头,“什么时候,我竟也变得和岽破先一般,可以为了目的不折手段,可以将一个无辜之人推入深渊。” 。。。 却说二人吃过晚饭,各有心思,都不想继续坐在大堂了,于是便随口喊了一个小二,跟着他回了客房。 孟不济因为先前经陆尘提醒而想起了身上背的两件大案子,故此一路上一直心事重重,阴着脸没有说话,对于身边小二热情的介绍也只是偶尔“嗯”“哦”两声权作回应。 陆尘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但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一边与小二周旋,一边继续思索着。那小二送二人回了客房,一路上很是热情,本想再凭着自己这张利嘴讨些赏钱,可看这二人一个心有所思念头完全不在这,一个看似认真听着双眼却空洞无神,显然没一个有空理会他的小心思,只得苦笑一声,道了一句“客官早些休息”,便自行先下去了。 至于孟不济,心思本就不在这,也不在意,摆了摆手便要推门进房,但门才推开一半,却忽的被身后的陆尘一把捉住肩,拎到一旁,当下心思便被强行拽了回来,怒斥道,“你做什么?” 陆尘却不理他,只是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今夜睡前千万别忘了洗澡。” 孟不济不明其中深意,只当陆尘又在挖苦自己身上太脏,心里又恰好一直想着之前在树林里被他栽赃一幕,当下心底一股无名火起,脖子一梗,怒道,“洗不洗那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 陆尘一愣,没想到自己轻轻一句话,居然引来他这么大的火气,但他本也就不是什么善人,哪里会想着要解释什么,当下猛然一脚蹬出,把孟不济踹入房里,发出“轰”的一声闷响,同时一句冷冽的话语幽幽传入房内,“你明天要是还敢用这个鸟样出来见我,你看我会不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说罢,便不再理他,袖子一挥,自顾自回房去了。 只是,从他走后,背后房里还时不时传出的恶毒怒骂来看,孟不济显然还想在嘴里再占些什么便宜。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客栈奇谈(起因) 陆尘与孟不济各自回屋歇息,自是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店内雄鸡起鸣,店外鸟声清脆。 陆尘起了个早,这倒并非他梦多难眠,主要是昨日晌午在树林里杀那两个云龙卫时,陆尘为试探孟不济,并未刻意掩埋尸体,只是随意在那摆着,当时自然是得了结果,也算心安。但昨夜入眠前细想,那树林虽非大道,却也不至于人迹罕至,平日里偶有一两个商人为图方便抄那条捷径倒也正常。何况奉皇命前来查探的两个云龙卫彻夜未归,亦非小事,定然会引起街上那领头中年的怀疑,若他再派人查探一二,找到那两人的尸体自非难事。故此,如今想来,那案子怕是已然暴露了。说不准,连孟不济的通缉画像都连夜下发全境了。 这也是,昨夜临睡前,陆尘突发奇想一再强逼孟不济必须洗澡的原因,毕竟这人自幼无父无母,又整日在村里游荡鬼混,身子常年肮脏不堪,披头散发的,旁人大都避之唯恐不及,谁又会刻意去注意他的容貌?便是找到幼时救济过他的村民叔伯们,怕也只记得他往日的容貌,却哪里还清楚如今这人生得个什么模样?所以,陆尘大胆猜测,从金海村里发出的画像只可能是孟不济平日里的那副邋遢样,但凡他现在有所梳妆,再换身干净的衣裳,稍带整理一番,不敢说脱胎换骨,好歹村外之人是认其不出的。 只是,昨日黄昏,来这客栈时,孟不济痞性不改,实在太过高调了些,不仅与堂内的客人抢座,又为一时意气得罪了店里的小二,虽然之后陆尘刻意拿出五十两白银让那小二转怒为喜,但人心毕竟难测,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人c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二哥究竟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不过,前面这些人到底是没有实权,纵使心有不满,难道还能捅破大天来?最让陆尘担忧的是之后那个身份神秘c多次遇见的富家公子,而且那人与孟不济曾同处一桌聊了许久,他是当真见过孟不济邋遢时的模样的,又极可能手握实权,难保日后在哪里碰见通缉画像时会不动什么歪心思,故此,陆尘便想着趁着一大清早,官道上没什么人,店里的客人也都没起,天气又还凉爽,还是早些赶路,免得麻烦的好。 陆尘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咚咚咚”狂敲门,吵醒了正做美梦的孟不济,自然又惹得附近几间屋子客人的一阵抱怨,但陆尘现在一心只想快些解决云龙卫命案的事再赶紧去万剑山庄办正事,哪还有心情再计较这些?当下也就顾不了这许多。 不久,只听“咔咔”声起,陆尘身前的房门便被缓缓推开了,接着一道身影打着哈欠缓步而出。陆尘定眼望去,但见这人六尺身高,细眉大眼,圆脸高鼻,正是洗漱装扮后的孟不济,看来他昨夜虽对陆尘命令般的口吻心存不满,但陆尘交代的事总归还是勉强完成了。陆尘又细细打量了孟不济几眼,暗自点了点头,心下也稍稍喘了口气,看来事情确实如他所想,孟不济这人本身虽算不得如何英俊,但打扮过后总也是人模人样了,至少陆尘若非整日跟他待着,怕一时也认不出他。 接着,二人便相伴去大堂用早膳,一路上,平日里一向多话的孟不济少有的保持了沉默,想必是昨夜之事心中尚存芥蒂,但陆尘本就不喜吵闹,正好图个清净。 转眼间,二人迈出了木门,但见昨日黄昏尚还熙熙攘攘的大堂如今竟安静的出奇,除了几个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毫无精神的小二哥或倚或站外,便只有靠近大门的那桌尚还有人了,看来眼下天色太早,大多数客人确实都还身处梦乡呢。只不过,令陆尘皱眉的是,不知是不是真是前世有缘,那仅有的一桌客人居然正巧就是昨日曾碰到两次的富家公子,而且在官道上曾一展身手的赶车人竟也不知何时赶来了客栈。此刻,那人正站在富家公子的身后俯身弯腰低低说这些什么,那公子也是时不时的点了点头。 无巧不成书,那公子与赶车人说话间,余光游荡,居然恰好就瞥见了刚来到大堂的陆尘和孟不济二人。当下目光一滞,神色微愣,显然也是惊叹于一夜之间乞丐般的孟不济竟会有这般变化。但他毕竟出身富贵,该有的礼数自然一个不缺,很快便回过神来,又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以示致意。其后,他目光一转,又切到一边的陆尘身上,双眼微阖,目光流转,渐渐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这时,他身后的赶车人又看着陆尘快速说了些什么,那公子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嘴角却又开始稍稍上扬,一抹昨日官道上陆尘回头时曾见到的诡谲笑容再次悄悄浮现。 陆尘眉头紧锁,其实他并不讨厌这富家公子,只是这种莫名又带着些玩味的微笑实在令他厌恶,当下心中冷哼一声,便拽着蠢蠢欲动的孟不济拐向左边,想离那公子远些。 只是,还不等他走远,忽听那公子高声喊道,“两位小兄弟,何不过来一起坐坐?” 陆尘脚步一顿,有些摸不清那人的用意,但这话却正中孟不济下怀,当下他也不顾陆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硬拉着陆尘走了过去。 三人坐定,那公子先是招呼着一旁的小二再上些吃食,这才缓缓开了话题。只是他眼中虽惊叹于孟不济一夜间的变化,却绝口不提此事,反倒是又重新说起了昨日官道上那少年与域外中年的纠纷一事,“二位可知,昨日官道上那少年和那域外的商人为何会为了区区一块熊皮争个不休?” 陆尘沉着脸没有答话,孟不济则奇道,“难道不是那红胡子见财起意么?” 公子瞥了陆尘一眼,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笑了,那域外商人马匹上的各式兽皮,我曾远远瞧过几眼,虽算不得多么珍贵,却也是中原少见的,并不比那熊皮差到哪去。” “哦?这倒奇了怪了,”孟不济一愣,“难不成那红胡子是欺我中原无人,可以跑来耍横来了?” 陆尘斜了孟不济一眼,暗暗觉得好笑,这小混混不知为何,居然笃定了熊皮就是那少年的,也真是个死心眼。 公子自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却没有多问,只是心平气和的继续说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是凑巧,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再过几天便是渝中城外万剑山庄三年一度的开炉盛会,届时江湖上各路有名的英雄好汉定会赶来赴会,甚至许多朝中的权贵重臣也会慕名而来。” 公子还未说完,孟不济便亟不可待的插嘴道,“正是正是,那开炉盛会可不得了,那可是全秦州最有名的武林盛事了,听说每届都会造出几柄锋利无比的宝剑来,而且,”孟不济忽然压低了身子,环顾了下四周,有些神秘的道,“我可听人说了,这一次,连五年前就已经封炉闭关的杨老庄主,都会出关再次开炉锻剑,呲呲,真不知道又要有什么惊世宝剑要出世了。诶,只可惜啊,万剑山庄的开炉盛会向来只邀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门前又有花海石林以五行八卦拦着,我嘛,差了那么一丢丢,没能收到邀请函,也就只能错过了,诶,可惜可惜。”孟不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说的好像真的就差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点空隙没去成似的。 公子轻笑一声,没有戳破,但陆尘却见不惯孟不济那副爱吹嘘的模样,哼道,“小子,你懂得挺多啊,连五行八卦都知道。” 孟不济脸色一红,他当然不懂什么花海石林,五行八卦之类的,但路过金海村的江湖人都这么说,一来二去他自然也就记下了。只是,此刻被人这么当众质问,他又一向好面子,哪里还能示弱,当即脖子一梗,怒道,“哼,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五c五个行动莫测的高手,再加八个算卦的嘛,有什么难的?那些算卦的各个能说的不得了,就像以前村口那个瞎子,一个字能跟你掰扯半天,说的人云里雾里的,最后不信也得信,何况这次还有八个,谁能说得过他们?再加上身边有五个轻功高手从旁骚扰,寻常人自然是过不去的。诶?这么一说的话,我还真觉得这个阵法好像确实还挺厉害的呀。” “嘿。”陆尘冷笑一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对面那公子也是轻声一声,却同样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万剑山庄的开炉盛会不说秦州,便是整个江湖。那也算得上一大盛事,不比当年五年一届的夷陵大会差到哪去。但二位细想,如此盛会,除了那些手持拜帖心求剑的江湖豪杰,对渝中城中的各大商家岂不也是赚钱的一大契机?” 陆尘听了一愣,他很多年前就曾听二爷爷说过万剑山庄的开炉盛会,但却从没有朝这方面想过,可如今听这公子这么一说,细细想来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当下目光闪烁,似乎隐隐间抓住了些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客栈奇谈(隐情) 那公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三日前,渝中城东最大的莫施布行曾发布了悬赏令,说是上好的完整熊皮最多能出到七十两白银收购,据说是因为布行的老板想集齐十八种不同种类的兽皮缝制一件美轮美奂的衣裳,又正好缺了几块熊皮,这才一下子涨了这么大的价格。不过无论缘由为何,总之这悬赏令一出,周边四村八乡的,但凡是有点能耐的猎人都是有事没事就往山上跑,没能耐的也想着上山下点套来碰碰运气。为了这事,这几日不止渝中城里的熊肉大减价,便是附近山上的野熊也都不多见了。 本来收集几块熊皮虽非易事,但附近山峦众多,却也不难,只是,那布行老板实在太过挑剔,必须要完整的熊皮才肯收购,否则但凡破损一点便是枉然。二位细想,那熊本非善类,便是附近的猎人有幸碰见了,想捉住也难免要一场恶斗,争斗之间有所损伤自是在所难免,故此这几日虽说送入渝中的熊皮已近半百,但真正称得上完好的也不过寥寥几件,其余的全都作废了,只能猎人们自己再带回去或是就近便宜出售了,这倒便宜了城里那些收熊皮的商人。” 孟不济双眼微微眯起,沉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公子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我昨日里虽来晚了一些,但下车时曾仔细瞧过那块熊皮,不止完好无损,更可贵的是背面尚有些许未干的血迹,那熊很可能是这两日才刚死的,正是布行缝制那件衣裳的不二之选。只可惜,那熊皮最后却被那少年和域外商人扯破了,眼下倒也不值什么钱了。” 孟不济恍然大悟,扶手道,“难怪昨日那红胡子原本是怎么都不肯松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等那熊皮一破了,却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了。哼,当真无耻,不是他的东西他自然不心疼,昨日就不该那么便宜他。” 公子笑道,“小兄弟,看来你对这事还真是耿耿于怀啊。这样吧,我且问你,你可想知道这事真正的结局?” 孟不济眉毛一挑,讶道,“难道这事还没完吗?” 公子哂笑两声,摇了摇头,道,“我谢某虽算不得什么明辨是非的圣人,却也不敢胡乱说出什么一人一半的糊涂话来,若非还有后手,谢某岂不真个成了小兄弟昨日说的颠倒是非之辈了?” 孟不济脸色一红,立时想起昨日自己曾莫名其妙指桑骂槐把面前的公子一顿臭骂,但现在想来,倒似乎是自己见识浅薄冤枉了好人,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c那最后怎么样了?” 不过,公子却好像并不介意昨日之事,仍是面带微笑的说道,“我当时看那两人的神色,其实已经大概猜出了谁才是熊皮的真正主人,不过我没有十足的证据,不愿凭空冤枉了好人,这才先提出了一人一半的解决方法。正好因为城东布行的那张悬赏令,破损的熊皮也值不了几个钱了,想必那主人虽心存不满,应该也不至于固执到底。 随后,待那二人走远,我便吩咐何叔提前一步赶去渝中,”说着,公子一指身后闭目养神的赶车人,孟不济先前曾见过这人出手,心存敬畏,便点了点头以示敬意,可那赶车人却像是个木头一般,从头到尾根本动都不动,孟不济干笑一声,搓了搓手。 那公子不以为意,继续道,“何叔赶着马车进了城后,便去知州府请吴知州派了几名官差分别跟踪那少年和域外商人,看看这二人之后有何说辞,又要干些什么。”说到这,公子稍稍顿了顿,分别瞥了孟不济和陆尘一眼,却见孟不济正目不转睛的听着故事,并无二意,至于陆尘则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当下目光闪烁,却没有进一步试探,而是继续说道, “那少年进了城后,先是去当铺卖了手里的半块熊皮,又去药铺抓了几味药,便要连夜出城了。一路上,他都只是沉着脸怒骂着那域外商人和,咳咳,额,并无其他言语,当然了,跟着他的几个官差自然没真的让他出城,而是在城门口截住了他,并将他请回了知州府。 至于那域外中年么,他是骑马回城的,故此要到的早些,前面做了些什么事倒不知晓,但等到去监视他的官差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城里一间客栈的凳子上和几个相貌与他相差不大的域外汉子大肆吹嘘今日是如何差点大赚了一笔,又是如何如何可惜之类的。于是,门外几个官差便一拥而入将这些域外商人一块抓回了知州府。” 听到这,孟不济一拍大腿,怒道,“我就说那红胡子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如此。诶,对了,最后怎么样了,那红胡子认罪了么?” 公子轻笑一声,却没有回答,而是回头对身后的赶车人道,“何叔,你来说说。” 那赶车人眉头大皱,似乎很不情愿,只是,过了一会,他终于还是冷冷的开口道,“哼,有什么认不认罪的,门里门外那么多人听着,还能有假?” 孟不济奇道,“屋里那些人可都是和那红胡子一伙的,他们能出卖他?” 赶车人冷哼一声,道,“进了知州府,还由得了他们?我不过稍稍动了些小手段,他们就一个个争先恐后把那红毛小子在屋里讲得话,绘声绘色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孟不济喜笑颜开,拍手道,“嘿,好样的,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就是要叫他知道厉害才好。” 公子却回头瞪了赶车人一眼,赶车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口无遮拦,连忙住口不言。接着,那公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外面的官差和屋内的域外客商们虽是亲耳所听,却也难保是那域外商人自吹自擂,不算凭证,故此单凭这个是定不了案的。” 孟不济一愣,旋即嘟囔道,“真是麻烦,都亲耳听到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又朝身后赶车人说道,“何叔,你接着说吧。” 赶车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少爷说的不错,那些域外红胡子们虽然把那红毛小子在屋里讲的话全都说了一遍,但那红毛小子却是抵死不认,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吴知州也不想草草结案,便连夜派人出城,把那土小子的娘和几个知道内情的村民接进了府,又前前后后把熊皮的来历细细对质了一番,那红毛小子这才伏法认罪。” 孟不济奇道,“哦?原来那少年就是这附近的人啊。” 赶车人“嘿”的一声,道,“那可不,而且那熊其实也不是那土小子杀的,而是他运气好在山上捡得,估计是那熊不知怎么吞了一些尖东西,导致撑破肚子失血至死,正好叫那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还有这等事?”孟不济讶道,“这小子别看他年级轻轻,运气倒是十足啊。” 不过,那赶车人却忽然“呸”的一声,哼道,“什么运气好?我看不过是老天瞧他可怜,饶他一命罢了。” 孟不济愕然道,“这c什么意思?” 赶车人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别看那土小子年不过十六,却是十足的命途坎坷。早些年,他爹在一次上山打猎的过程中不知怎得突然坠崖身亡,导致他家一下子失去了依靠。也亏得他娘白日里给人打工,晚上又熬夜编些草鞋贴补贴补家用,这才好歹将那土小子带到大。 却不想,那土小子天生身子骨弱,十岁那年又突然得了顽疾,险些丧了命,好在他娘前些日子曾在地窖里无意翻出了些祖宗传下来的器皿,还算值点钱,本还想给那小子攒着娶媳妇用,这下可好,全搭了进去,这还不够,又赔上家中仅有的几亩良田,这才好不容易从渝中花大价钱请来了名医,总算保住了那小子一命,却也彻底坏了根基,从此体虚身弱,面容枯黄,易咳少眠。听昨夜去请他娘的官差说,那家里当真是家徒四壁,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但这还不算最糟的,前些日子,他娘因操劳过重,又受了些风寒,一病不起,村里的偏方都用了个遍也不见效,眼见他娘身子越来越差,家里又实在没钱再去请什么郎中,那土小子没办法,才拖着那副病恹恹的身子想去山里碰碰运气找些草药野兔什么的,卖些钱,也好抓几副药使使。到底是老天开眼,折磨了他这么些年,临了倒送了他一件大礼。 那土小子见到一头刚死不久的熊躺在自己面前,登时喜出望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熊一点点弄回了家里,可他天生力气差,能拖回来已然不易,哪里剥得开熊皮?无奈之下,那土小子便请了村里的屠夫来帮忙,不想那屠户也是个势利眼,趁机狮子大开口,要半只熊做报酬。土小子不善与人打交道,口齿又不伶俐,只得应允。嘿,也亏得那屠户没见识,不知眼下熊身上最贵的便是那张熊皮,否则又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剥皮解肉后,那土小子一大清早便找了个村里赋闲的妇人照顾他娘,又备了些干粮清水,便抱着熊皮和许多熊肉徒步赶往渝中。不想,大中午的,天气实在闷热,他身子又弱,熬不住便在一棵大树下闭目歇了一会,因为怕身上的熊皮熊肉被人偷走,所以他便先将熊皮铺好,又抱着熊肉睡在了上面。谁知,等他醒来,怀中的熊肉到底还是被人偷走了,便是身下唯一剩下的熊皮竟也有人要与他争夺。 这熊肉熊皮本就是他救他娘唯一的希望了,哪里能再轻易让人夺了去?所以他虽一向不喜与人争斗,这次却与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红胡子犟了近一个时辰。好在周围看戏的逐渐增多,那红胡子怕出人命,又不想扯坏好好一张熊皮,这才僵持了下来。否则,若是在什么偏僻的疙瘩角落么,嘿嘿,那可就难说了。 然后么,那土小子听周围人说眼下渝中城有个布行正高价收购完整熊皮,心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更是不肯撒手,谁知终归还是被两人扯坏了。嘿嘿,可怜啊可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客栈奇谈(侏儒) 孟不济恍然大悟,叹道,“难怪那少年宁死也不肯撒手,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隐情。哼,只是这么一来,那红胡子岂不是更是该死,差点害死了两条人命。” 赶车人冷笑一声,却没有接话。 孟不济感慨许久,忽又问道,“诶?对了,那少年的娘病好了么?还有,最后那个红胡子到底是怎么判的?” 赶车人犹豫了下,才说道,“那土小子的娘昨夜就让吴知州府里最好的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乡下人不知好歹,大惊小怪。只要吃几服药,再歇息几日自可痊愈。至于,那红毛小子么,”说到这,赶车人忽然有所迟疑,顿了顿,于是那公子接过话茬,沉声道,“图谋两命,依本朝律法,赔偿白银四十两,重打三十大棍,流广州三千里,且终身不得释罪。” 陆尘诧异的看了公子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至于孟不济则讶道,“这么重?” 公子解释道,“布行收熊皮的价格最低为三十两,吴知州曾派人拿着那张熊皮问过布行的掌柜,估价约莫在四十两上下。那域外商人因自身贪婪剥夺了少年原本该得的四十两,故此理当赔偿四十两。官道之上,域外商人无故夺人财物,此为明抢,依律视财物贵重程度判三十大棍。 少年体虚多病,域外商人却想将其掷于树上,当时若非何叔搭救,那少年非死即残,此一命也;熊皮破碎,夺去少年请来郎中的可能,定然致使其娘因病去世,如此域外商人虽未杀少年的娘,少年的娘却因他而死,此二命也。如此身负两条人命,虽不至死罪,却依律可判流刑,且终身奴役,决不可赦。” 孟不济原本确实是瞧那域外商人傲气凌人,很不舒服,但眼下却忽然发现不过是路上这么一个寻常争执,最后居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当即竟也有些可怜起那域外商人了,“诶,那红胡子也真是有点可怜,最后什么没捞着不说,反倒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公子却摇了摇头,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这世间善恶与对错本就不同,”说到这,他忽的转头看了陆尘一眼,才接着道,“若单论对错,那域外商人之举固然不对,却也顶多称得上见财起意,想占为几有罢了,说到底,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所以顶多让他赔点钱,再打几棍,了不起关几天也就是了。可若论善恶,却不然,事虽不大,但若任由其发展,不加干涉,最后却很可能搭上两条人命,而且官道之上,往来行人很多,这般光天化日之下掠夺他人财产的风气一旦蔓延,势必引起诸多麻烦,故此,纵观全局,如此判罚非但不重,反倒还轻了。” 孟不济低叹一声,却没再说话。 于是,谈话至此终结,三人各用早膳。 正在这时,忽听木门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打声,似乎是有哪间客房里的桌椅板凳摔了一地。 随后不久,又听一人惊呼道,“客官不可?”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啪啪”的摔砸声,同时,还伴随着一道略显粗狂的怒骂声,“什么狗屁客栈?全都该砸,还有你个泼皮,给爷爷滚出去。” 这人话音刚落,还不等陆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咻”的一下,但见木门里一道瘦弱的身影“唰”的一声飞到堂内,接着便是“砰”的一道大响摔在大堂中间的木凳上,将身下凳子砸了个粉碎,那身影也是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的惨叫不停,半天起不来身。 这倒也不打紧,毕竟客栈里来来往往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大家行走江湖也都各自有几分火气,再加上平日里各种不顺心的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本也正常。可陆尘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看清倒在地上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却听到身边的孟不济忽然开始莫名“哈哈”大笑,这一下当真笑的是前仆后仰,最后实在没喘上气还“咳咳”狠狠咳嗽了两声,竟差点笑断了气。 陆尘诧异的看了孟不济一眼,心中鄙夷几声,再向堂中摔倒那人细细瞧去,却登时了然。原来,被人踢到大堂这人,居然正巧就是昨日对孟不济曾冷嘲热讽的那个店小二,陆尘不由苦笑一声,难怪见此人吃瘪,孟不济会这般开心,真是孩子心性。 这时,因为先前的一阵摔打吵闹声,许多原本沉睡的客人也都起身,想来看看热闹,于是,一时间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堂,竟又有了几分昨日黄昏时摩肩接踵的景象了。 忽然,木门里,一道身材矮小c面色枯黄c满脸黄胡子c约莫五十上下的中年侏儒挤过人群,出现在大堂里,指着地上那仍还躺着的小二哥怒骂道,“呸,好你个无赖泼皮,给爷爷住这么间破屋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来收什么房钱,当真是岂有此理。” 那小二哥拧着脸,无奈道,“这位客官,您可要摸着良心说话啊。您那甲子一号间,已是本店最好的客房了,一应物件装饰俱全,桌椅板凳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架子床浴盆也都是这几日请渝中城最好的木匠刚刚定制的,哪里又是什么破屋子了?客官,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呸”,那人双目一瞪,怒道,“放屁,什么红木渝中的,全是狗屁。爷爷睡了一晚,咯的腰酸背疼不说,晚上还都是些蚊虫蚂蚁,爬来爬去,弄得爷爷一身红包。好不容易睡着了,天还没亮,外面又是一阵‘轰隆轰隆’的鬼叫。让人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还开什么客栈?哼,本来爷爷心善,还不想跟你们这群黑心商人一般见识。嘿嘿,现在倒好,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当真是天堂不爱走,地狱偏来投。今日,不给爷爷一个交代,且看你如何揭过?” “你,”小二哥一窒,本来这大夏天的本就虫蚁众多,何况还是在这种荒凉的官道之上。而且为了尽量避免晚上虫蚁对客人的骚扰,店里的每间客房里都是特意背了一盒特制的驱虫香的,这些在那客人昨日住店时他自然也是提了的,谁想,今日他去那人客房里收拾时,竟发现这人根本就没点那些香,只是一昧的提及夜间虫蚁太多,这不是存心找茬么?至于一大清早的吵闹声,他就更是冤枉了,那分明是陆尘在叫孟不济起床时造成的,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何况大家都是客人,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也实在是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不想,现在竟也成了这人找茬的缘由了,当下也只得苦笑两声,不得言语。 可看这小二哥面色虽因为先前的伤势略显苍白,但他的眼中却瞧不出一丝焦虑,甚至偶尔抬眼瞧那侏儒时,竟还隐约有几分嘲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客栈奇谈(交手) 这些陆尘看得出来,对面那侏儒离的更近,又如何瞧不出来?当下只听他怒喝一声,矮小的身子骤然踏前一步,竟一步便跃到那小二哥身前,接着只听“哼”的一道闷声,那人飞起一脚,将小二哥身后的木桌子凌空踹向门外,居然正巧不巧的就砸向了正在津津有味看戏的孟不济。而后便是“砰”的一道巨响,这桌子连带孟不济身下的凳子统统被砸了个木屑四散。好在陆尘眼快,一脚将孟不济提前踹到一旁,这才险险避过飞来的桌子。 可人虽无事,细细想来,孟不济还有几分后怕,当下一边爬起身来,一边狠狠骂了那侏儒几句,可他到底也只是嘴上厉害,手底下却没什么真章,因此声音倒也不大,只是同桌的陆尘三人听了个大概。 这里动静这么大,那侏儒自然也瞧见了,但他从头到尾却只是往这边瞥了几眼,又冷哼一声,竟丝毫没有要来道歉或是愧疚的意思。 这一下,陆尘和赶车人同时心生怒火,赶车人更是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眼见一言不合便要出剑。可那侏儒瞧见了,却只是嘴角上扬,不屑一笑,似乎根本没把陆尘这桌的四人放在眼里。 可这一来,陆尘心中的怒气却不升反降,而且还打起了嘀咕,有些摸不清那侏儒到底是个什么底细了。若只是个性子有些火爆的寻常江湖人,陆尘倒不怕,纵使他武功高些,自己不敌,那也无妨,跑也就是了。怕只怕他那一脚有几分玄机在内,不止是要探一探陆尘的底细,甚至还想逼陆尘动手,瞧瞧他到底是什么路数,这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陆尘微不可查的瞥了对面的富家公子一眼,暗暗猜测到,“难道那侏儒与他是一伙的?”可这公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云淡风轻的坐着,即便方才木桌飞来,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也不知是心中有底还是什么,可他眼中却又无喜色,一时间实在是瞧不出什么东西来。当下陆尘只得喟然一叹,无奈作罢。 可陆尘心中虽思绪万千,一边站着的赶车人却没他这许多顾忌,当下怒哼一声,但见“刷”的一道亮光闪过,赶车人的身影便已然不见了。可他快,却还有人更快,早在赶车人剑锋刺向侏儒身子之前,大堂后院便早有一人先他一步,如清风一般,飘飘然便欺进侏儒三尺之内。 陆尘讶然瞧去,却发现竟是个风姿绰约c约莫三十上下的美妇人。但瞧那妇人一身白衣素裙,面容姣好,一头长而直的秀发未曾扎起,似瀑布一般,洒在脑后,手里拿的是把狭长银剑,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居然一言不发便突起向那侏儒发难。 只是,那侏儒既然敢在这大堂之内公然找事,又岂是寻常江湖人?但看他面露讥色,眼中虽惊不乱,只待那美妇人剑尖欲到未到之际,骤然发出“卡擦卡擦”的骨骼摩擦声,整个人居然在一瞬间再次缩短了三分,几乎到了与七八岁的稚童一般的身高。这一下,实在来得突然,不说周围看热闹的瞪大了眼,便是身在其中的美妇人也没能料到,一剑刺了个空。其后,也不等那妇人再有什么反应,剑身下那几乎只到她腰部的侏儒,便猝然探出左手,一把抓向美妇人的细腰。 那美妇人面色一白,娇声斥道,“呸,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同时强提一口气,整个身子急切间左移三尺,腰部后撤,躲过这一抓。但那侏儒显然不肯罢休,只见他眯着双眼,嘿嘿笑道,“小娘子年纪不小,怎么也跟那些不知轻重的黄花丫头一般害羞呢?来,到爷爷怀中来。”这侏儒口中虽说着淫言秽语,手下却不慢。只见他本来被躲过的左爪,居然骤然暴涨几寸,再次摸向了美妇人的右腰。 美妇人先前听了这侏儒的肮张话,本就脸带煞色,如今见这人居然还想着占自己便宜,当下面色更寒,欺霜胜雪一般,怒道,“找死。”话音未落,右手里原本直挺挺的银剑,居然突然间从剑身中间处拐了近九十度的大弯,由上而下,加速刺向下边那侏儒。 这一手,同样大出侏儒意料,只见他原本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居然也闪过了一丝讶色。但从他的面色上来看,却好似仍无半分担忧。接着,便见他垂在身后的右手骤然探出,并指捉向头顶袭来的银剑,同时左手不慢反快,再长一分,飞快抓向那美妇人的右腰。 不过,那美妇人却不惊反喜,讥讽道,“瞧我削了你这老东西的手指。”话音刚落,那侏儒的右手便已然欺入剑影间捉住剑尖下方三尺。但这银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此刻居然像是做衣服的丝绸布料一般,异常柔软。空出的三寸剑身几如游蛇一般,随着美妇人手腕的抖动,再次扭转,将侏儒右手的中指彻底缠住。剑锋之下,散发冷冽寒光,只待美妇人轻轻一拨,便能轻易切下那侏儒的中指,难怪先前看那侏儒托大空手捉剑时,她会面露喜色。 说起来,这一手实在突然,不说别人,便是陆尘事先不知,又这般托大,这手指怕也废了。可陆尘细看那侏儒表情时,却发现那人仍旧一副凌然无惧之色,不知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中指还是早有对策。 这时,只听他嘿嘿冷笑两声,阴森森道,“小娘子别得意,今日爷爷叫你开开眼界,也好让你心服口服,免作徒劳,乖乖到爷爷怀里来。” “你,”美妇人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那侏儒居然还这般大言不惭,不由气急,心中尚存的一些不忍更是荡然无存,一发狠,便要切了那口无遮拦的侏儒中指。 不料,正在这时,奇变突起,只见那美妇人明明发力往上提剑,可侏儒的中指不仅完好无损,那银剑更像是切到了什么金属质地的器物一般,发出“呲呲”的声响。可看那侏儒右手,除了一双枯黄褶皱的细手外,分明别无一物。 “这。。。”美妇人一时失神,可侏儒却精神抖擞的很,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再探前一分,一把搂住美妇人的右腰,同时右手并指为掌,飞速由下及上切向美妇人拿剑的右手。 “找死。”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幼稚少年,美妇人失神只在一瞬间,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腰间一只恶心的手掌,登时怒气更盛,也不管先前侏儒右手的异常。右腕轻抖,手中银剑舞了个剑花,再次拐了个弯缠向侏儒,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却不是那侏儒正要袭来的右掌,而是他那双毫无戒备却略带讥讽的眼眸。 “好个狠辣的娘子。”那侏儒眼中也多了一丝慌张,显然他的双眼并不像右手那般,不惧银剑。不过,他双手仍不撤回,不仅左手抱得更紧了,右手也只是更快切向美妇人的右手腕。同时,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炒豆声,侏儒的身子再次拔高三分,使那原本指向双眼的银剑变成了指向左胸。接着,只见那银剑正要刺到侏儒左胸之前,侏儒的胸腔骤然间凹了进去,使由上而下的银剑正好滑了过去,竟没伤分毫。美妇人见了,自然不服,冷哼一声,手腕再抖,原本下垂的银剑又似突然换了材质一般,直挺挺的切向侏儒缩在里面的胸部。 不过,先前那一下却已然给了侏儒充分的出手时间,还不等银剑切来,侏儒的右掌便早一步赶到,一把切在美妇人的右腕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美妇人痛哼一声,不甘的撒了右手。于是,还未完全切到侏儒左胸的银剑便失了控制摔向了地面。 “嘿嘿,小娘子可还服气?”那侏儒探前一步,一把抱住向下倒的美妇人,同时心中十分得意,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可这时却也正是他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只是,周边的小二哥们脸上虽都有愤恨和焦色,但更多的却还是对那侏儒的惧色,于是一个个都缩在外边,根本不敢上前讨理,先前被打的不轻的那小二更是瞪大双眼,半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只是,这客栈里的小二哥们怕,却总有无惧之人,正当侏儒手里抱着美妇人,心中窃喜之际,突然间一道闪光凭空而起,几乎只在一瞬之间便骤然刺到了侏儒的身前。这一突变,不止侏儒和周边看热闹的没想到,便是陆尘也一时愕然。待陆尘回过神来,再细眼瞧去,却原来竟是先前曾慢了一步c因不愿以多欺少而顿在一旁的赶车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客栈奇谈(受伤) 侏儒眼中少有的掠过一抹惊慌,右手仓促间探回,捉向袭来的剑光。可一来,那赶车人这次出手实在太过突然,二来剑速又确实够快。侏儒一时间竟根本捕捉不到那道剑光到底刺向何方。无奈之下,他再不敢托大,赶忙将抱着美妇人的左手撤回,双手并出,似拨弄水面一般,在身前舞出一面手影,护住上半身。 但听“砰”的一道金属碰撞声响起,不知是侏儒运气太好还是怎么,总之赶车人蓄势已久的必杀之招居然正巧被他挡住了,同样的,他挡住剑的双手也仍旧是丝毫无伤。 “嘿嘿,好小子,”侏儒放宽了心,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傲气自大的神态,“机会把握得不错,可惜实力差了一点,否则爷爷还真说不定要伤在你小子手里。” “是吗?”赶车人却不为所动,仍是那副冰冷无神态的表情,“我倒不这么觉得。” 侏儒一愣,不知这人此话何意,但转瞬间,他却忽然双目瞪大,心中暗呼一声不好。急急回过神去,果然先前已被制服的美妇人再次手握银剑狠狠刺向了自己。 侏儒怒哼一声,回身探出左手,并掌拍向袭来的银剑,电光火石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掌剑再度相交,不分高下。不过,美妇人显然早已见识过这侏儒手掌的奇特之处,似乎是有些刀枪不入的意思,因此倒不恋战,一点即收,但侏儒显然不肯就此罢手,左脚横跨一步,就要追击。可还不等他动身,身后赶车人的剑光又已赶到。 侏儒不敢托大,只得回身接住。可美妇人这次却不想轻易放他回防,只待那侏儒刚刚收回左手,便右脚轻点,止住去势,同时手腕一抖,舞了个剑花,娇喝一声,再度向侏儒刺去。这一下,端的是两面受敌。侏儒怒哼一声,恨恨骂道,“无耻之徒。”但手下却不慢,左脚骤然变长三寸,一面勾住左边的一张梨花木桌,向身后袭来的赶车人踹去,一面飞身而起,双手变爪,似飞鹰一般正面迎上再度刺来的美妇人。 转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赶车人已然将被侏儒踹来阻挡自己的木桌劈成两半,可只这一刹之间,便给了侏儒单独面对美妇人的时机。只见侏儒赶到美妇人面前,左手在上,定在头顶,右手在下,收于腹前,右腿半蹲,稍向前倾,左脚踮起,盘于右膝,摆出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惹得周围看热闹的惊呼连连。 但美妇人虽惊不乱,无论怎样,从先前与这侏儒的交手情况来看,至少他的眼睛应该是命门。故此,美妇人也不去管这侏儒摆何姿势,她就只是一心要刺向侏儒的双眼。不料,侏儒见到袭来的银剑,非但不慌,眼睛里反倒还流露出一抹戏谑。 美妇人本就正对着侏儒的双眼,如何瞧不出来?当下心中莫名一咯,似乎隐隐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可还不等她细想,侏儒却忽然出手了。只见他身子骤然前倾,接着右膝伸直,头顶的左手似剑尖一般并拳轰出,腹前的右手则似毒蛇一般缩在身后,伺机而动。 美妇人一愣,这侏儒看样子好像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柄宝剑,以右脚为剑柄,躯干为剑身,左手为剑尖,可这想法虽然大胆,却分明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为何自己心底深处的那抹不祥预感反倒愈演愈烈了? 美妇人正自思索间,忽见侏儒盘在右膝的左脚猝然点地,接着侏儒整个人便似猛虎一般飞速冲向自己。美妇人一惊,这才忽然想起先前侏儒勾住身边的木桌时曾将左脚伸长几分,如今突然点地,自然形成了绝对的冲击力。可美妇人倒也不慌乱,眼见侏儒欺进周身之内,右腕轻抖,手中的银剑便似软绵绵的丝绸一般,一圈一圈缠向侏儒当先袭来的左臂。 不料侏儒左臂又忽然伸长三分,先一步赶到,一拳格开缠来的银剑,接着变拳为爪,反手扣向美妇人的右腕。美妇人冷哼一声,一击不中,便即收回,同时左脚突起,踹向侏儒倾斜的右腹。谁知侏儒忽的“嘿嘿”邪笑两声,背在身后的右手骤然探出,一把接住下边袭来的左脚。美妇人杏眉倒竖,又羞又怒,一个翻身闪上半空,同时右脚斜勾,由上而下劈叉,转身扣住侏儒的背部。 怎料侏儒根本不理,反倒是趁势收回左爪,一把搂住缠在身后的美妇人,同时口中嘿嘿笑道,“小娘子怎么这么急啊。” 美妇人阴沉着脸,不去理他。 不过这时,侏儒身后的赶车人却也已然赶到,剑光骤起,刺向侏儒的右腹。侏儒眉头一皱,低骂一声,“哪来的臭皮膏药。”同时左脚踏前,准备先避开再说。谁知,一直缠在他身后的美妇人却忽然娇喝一声,整个上半身“唰”的弯成一把弯弓,双手由上及下,一左一右分别死死握住侏儒的双脚踝。如此,美妇人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侏儒的身上。本来,平常出现这种情形,侏儒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眼下赶车人的剑光顷刻间就要袭来,正是生死一刻,哪里还有心情再想这些旖旎之事?不由脱口骂道,“哪个花楼里出来的婊子,这么喜欢勾引男人。” 现下大堂中人群众多,虽都是不拘虚礼的江湖人,但被侏儒这么一说,美妇人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红。可她这次也是发了狠,内力似不要钱一般,疯狂的从双手中冲进侏儒的左右双脚,弄的侏儒脚踝处青一块红一块,疼得他哇哇大叫,“不要脸的婊子,赶紧给爷爷松手。”可美妇人知道自己不是侏儒的对手,想伤他只有眼下一个机会,哪肯轻易放手?何况骂都已经被骂了,怎么也得收点利息再说。 于是,二人一时便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动弹不得。 说话间,赶车人的剑光已然欺进侏儒周身,眼见便要刺破侏儒的右腹了。 侏儒无奈,只得强忍着双脚的疼痛,强提一口内力,向左躲去。可赶车人的剑速何等之快,侏儒双脚又被美妇人扣住,基本动弹不得,又哪里能完全躲得了?但见侏儒闷哼一声,右腹便已然见了血,染红了上衣。不过,好歹借着方才那么一弯腰,保了一命。 可赶车人显然并不想就此放过他,在用剑划过侏儒右腹并与其错身而过之际,忽然伸出左手,并掌击出,“砰”的一声狠狠轰在侏儒的右胸口。侏儒生生受了一击,喉咙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同时整个人似断线的风筝一般摔向大堂的东墙。期间,美妇人知道事不宜迟,不敢再继续缠在侏儒身后,急忙松开双手半空里一个翻身,踩在侏儒右肩上,借力欺向西方。 只是,不知是不是先前侏儒说的那些淫言秽语太过了,美妇人在离开前,居然又用右脚狠狠的踹了侏儒的胸口一下,这才作罢。可等她出了气,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前边赶车人惊呼一声,“小心!”美妇人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却忽然发觉自己的右脚踝被人一把捉住,整个身子也因为没了后力,从空中落下。美妇人又惊又羞,回过身去,果然发现那侏儒的右手此刻正紧紧的握着自己踢出的右腿,同时心里也大感纳闷,不知为何原本看似已受重伤的侏儒竟忽然回过了气,而且人也在撞到东墙之前堪堪止住了去势。 不过,便是侏儒无伤之时,美妇人都敢和他一争高下,何况他刚刚还生受了赶车人的一剑和一掌?于是,美妇人不惊反喜,一个翻身闪到侏儒头顶,左手并掌轰出,正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侏儒。 可侏儒此刻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再没了先前的一点傲气,就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波澜不惊的看着伸掌轰来的美妇人,没有半点神情。 接着,就在美妇人的左掌即将轰到侏儒眼前时,侏儒出手了,没有半点蓄势,也没有什么绚烂的招式,就只是那么很平淡的挡在身前,与美妇人的左掌合在一起,就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老熟人再见时愉快的拍掌一般,没有半点狠辣,有的只是不舍和怀念。 可美妇人显然并不这么想,就在二人双掌相交时,美妇人忽然发觉一股异常狂暴的内力,似海啸一般冲进自己的体内,摧枯拉朽般将自己苦修多年的内力狠狠抹去。 “噗”,鲜血似雨点一般抛向半空,妇人似惨花一般随风散去。 “砰”的一声闷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美妇人正好摔在了赶车人的身前,可她面色苍白,喘着粗气,只能倚着身边的木桌勉强站直。 赶车人瞥了身边的美妇人一眼,眉头大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向冷静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变得凝重了。 接着,对面的侏儒一面用右手堵住右腹上的伤口,一面抬起头来,盯着赶车人,咧嘴笑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嘿,好,很好。”接着,他又转头看了美妇人一眼,话锋一转,道,“还有你,你也很不错。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柳叶谷的人吧,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管闲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客栈奇谈(柳剑) 美妇人一面用内力压制着体内的伤势,一面抬头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侏儒嗤笑一声,讥讽道,“嘿,小丫头少见多怪。爷爷就算见识浅薄,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柳叶剑法总也还是识得的。不过嘛,这柳叶柳叶,嘿嘿,终究是换汤不换药啊。”侏儒话语中虽有敬意,语气里却尽是不屑,尤其是说到柳叶剑法时更是如此。 美妇人虽受了伤,耳力却不差,如何听不出侏儒口中的讥笑?何况她向来看重柳叶谷的声誉,登时便动了怒,怒道,“你。。。你什么意思?我虽然技不如人败于你手,但也只是我天资不够,学不到剑诀的精髓,却不是我柳叶谷的剑法不如你,你何必在此大放厥词。哼,他日你若有幸能碰到我柳叶谷几位长老,必教你这厮知道厉害。” 侏儒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少顷却又忽然问道,“柳叶剑法自十年前洛水一战,名扬天下以来,向来被柳青华那个老顽固视若珍宝,便是他那个老来得到的宝贝儿子也没能传得一招半式,你又是如何习来的?小丫头,你和柳青华到底是什么关系?”说到这,侏儒忽的眯起双眼,有些暧昧的猜测到,“难不成,你们该不会是?” “胡说,”美妇人虽年过三十,但一来尚未婚配,二来又常年住在柳叶谷中,极少行走江湖,哪里受得了这等粗俗之语,登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怒,破口大骂道,“你c你个丑八怪,找死。”说罢,也不顾先前的强行压下的伤势,提起银剑再度飞身朝侏儒刺去。 侏儒却只是“嘿嘿”直笑,道,“哎呀,小丫头被戳破丑事,恼羞成怒了。” “你。。。”美妇人又是一怒,却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闭了口,只想着一会定要教眼前这又丑又矮的老头知道厉害。 可当初美妇人未伤之时,侏儒都能轻易败她,况乎现在?故而,只待美妇人剑光欺至,侏儒也不躲避,右手握住右腹的伤口,左手并掌探出,插入剑光之中。 “砰砰砰”,但听无数金属碰撞声响起,二人身旁的座椅板凳尽数四散。可任凭美妇人使劲浑身解数,却总是破不开侏儒左手的防御,反倒隐隐间额头冒汗,面露痛色,手下也不由慢了几分,看来是先前的伤势要渐渐压制不住了。转眼间,二人又拆了十几招,侏儒不缓不慢,一步一招,稳扎稳打,并不急着擒下美妇人,倒有几分戏耍的意思。但美妇人却面色妖异,急喘连连,冷汗直流,脚步也是愈来愈慢,眼见便要败下阵来。 便在这时,美妇人忽然一个不慎,脚下一慢,原本刺向侏儒左胸口的银剑立时偏了几分。侏儒眼睛一亮,抓住机会,整个身子霎时闪到右边,左手由下而上,变爪捉她左肋。美妇人杏眉竖挑,暗骂一声“无耻之徒”,同时右腕急转,手中银剑径直朝侏儒左肩劈去。 侏儒嘿嘿冷笑两声,脚步一滑,朝后闪过,左手撤回,收于腰前,右手探出,变掌再袭美妇人左肋。美妇人眉头一皱,却也不慌,伸出左手,并指点向侏儒的右腕太渊穴,同时右腕轻抖,剑势再变,刺到一半的银剑由斜里再切向侏儒的右胸。 不想侏儒却是虚招,右胸忽的后撤,让过这一剑,右手倏然变掌为爪,由下而上扣向美妇人右腕,同时左手并指,自腰部疾出,径点美妇人右肩肩井穴。美妇人暗道一声不妙,不敢恋战,急忙脚步急点,朝后闪去,同时手腕再转,手中银剑忽的自剑身中部扭转,生生截住侏儒左指的攻势。 可侏儒却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躲避,反倒是眼中精光一闪,左指再快三分,“砰”的一声撞在急转而下的银剑之上。但听“咚”的一声大响,美妇人只觉剑身上传来一股不可阻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顿时便“踏踏踏”朝后连退数步。 可侏儒却不想轻易放过她,整个人飞身跟上,同时左手变爪捉向美妇人的右腕,右手并指转点美妇人的左肩肩井穴。美妇人心下一紧,知道胜负只在转瞬之间,顾不得体内连番伤势,强提一口气,整个身子翻身闪过,却哪里还来得及?但觉右手微痳,手腕无力,竟已被侏儒左爪扣住。 美妇人心下凄凉,知道脱身无望,竟不再挣扎,反而忽的娇喝一声,使出体内最后一丝内力,抬腿踢向侏儒的裆部。侏儒一瞧,登时脸色大变,怒喝道,“小丫头休要放肆”,却哪里敢真让美妇人得逞?可又实在舍不得放弃眼下大好局面,当下心中一阵焦躁,右手更是再快三分。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侏儒紧赶慢赶,终于在美妇人踢到自己裆部前,堪堪点在美妇人左肩肩井穴上。接着,便见美妇人抬到一半的左腿忽的像是没了力气一般,懒洋洋的摔下,同时口中也是轻哼一声,整个人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嘿嘿,”侏儒邪笑两声,便要伸手去接被自己点住的美妇人。哪想,还不等他得逞,侏儒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寒意,当下也顾不得怀里的美人,整个人登时朝右闪去。 但见侏儒才堪堪躲过,便有一道刺骨的寒意贴着他的左脸颊划过,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侏儒落下身来,缓缓转身,果然便发现是先前那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出手的赶车人干的。方才那一剑,实在是太过凶险,若不是他这些年经历过太多生死时刻,凭空生出一抹预警,只怕今日便就真的要折在此地了。当下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恼怒,目光死死盯着赶车人,冷冷说道,“嘿嘿,好手段,好剑诀,难怪当年有那么大的名头,只可惜啊,”说到这,侏儒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直安静坐着云淡风轻的公子一眼,略带嘲讽的道,“可惜现在却成了一只狗。” 赶车人皱了皱眉,却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侏儒,同时抓剑的右手也悄悄握紧了三分。但侏儒却不以为意,只是斜眼瞧了赶车人的右手一眼便不再理他,接着他忽又抬头看了眼趁他不注意已经退到角落的美妇人,有些没头没脑的说道,“柳青华将他那宝贝剑法传给你,也不怕他日剑宗余孽找你索命么?” 美妇人原本正趴在角落里一张木桌上疗伤,整个身子剧痛无比,几乎无力动弹,可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也登时起了好奇之心,讶道,“你c你什么意思?还有,你说什么c什么剑宗余孽,又是什么意思?剑宗不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朝廷清剿了么?” 侏儒“嘿嘿”又笑了两声,却不答她,只是饶有深意的说道,“小丫头,你还真以为柳青华那个伪君子把柳叶剑法传给你,当真是看重你么?” 美妇人心中疑虑更重,蹙眉道,“你什么意思?要说就说清楚点。” 侏儒却摇了摇头,目带怜悯的瞧着美妇人,叹道,“诶,可怜啊可怜,小丫头,我只怕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你,你胡说,”美妇人虽仍听不出侏儒到底想说什么,但他话中对自己叔叔的不敬却极为明显,登时怒道,“我叔叔乃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大侠,一生不知救过多少人,又做过多少善事,岂容你一个丑八怪在此胡乱诽谤?” “大侠?大善人?”侏儒忽然大笑三声,说道,“正是,正是,柳剑的名头,自是无人能比啊。只可惜啊,名头再大,有些事却也不是他想抹就能轻易抹得去的。”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一刻,不知怎得,美妇人心底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其实,侏儒说的她虽大多都不赞同,但有件事,却是真真切切的实事。那就是整个柳叶谷,除了自创柳叶剑法的叔叔以外,便真的只有自己才在三年前有幸学到过这套剑法的前七式。她曾经也很奇怪,毕竟自己的天赋在整个柳叶谷中根本算不得多么出众,从小又极少见过自己这位行踪神秘却名头极大的叔叔,却能有这般机遇。可一来自己确实很喜欢这套身法飘零的剑法,二来自己对叔叔又向来敬重,故此才一直将这个问题深埋心底,只是每日刻苦习练,只望日后行走江湖不要堕了叔叔的名头。可今日听侏儒胡言,这本柳叶谷中来历最为神秘却又威力最大的剑法内中似乎还另有隐情。 侏儒站在远处,瞧美妇人阴晴不定的面色,知道她心中也多了几分疑虑,却仍是不把话说开,只是又笑道,“小丫头,今日看在柳叶谷的面子上,我也不难为于你,只是你日后回去,免不了要代我给柳青华带上几句话。” 美妇人皱眉道,“什么?” 侏儒嘿嘿一笑,神秘道,“无风才到地,有风还满空。缘渠偏似雪,莫近鬓毛生。” 美妇人一愣,不知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客栈奇谈(拼斗) 却说侏儒在大堂里当众对着美妇人胡乱说了一通,自是惹得美妇人心生疑虑,但赶车人却不买账,只是目光死死盯着侏儒周身上下,要看他会不会漏出什么破绽。可侏儒看似一直在和美妇人的说话,心思却全都集中在一旁的赶车人身上,但瞧他左脚稍向前一步,右手握拳,全身紧绷,随时都可以出手。赶车人竟一时也找不出丝毫破绽,可等侏儒最后一句“莫近鬓毛生”说完,也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心神忽的一个恍惚,眉头深皱,眼神中还隐隐漏出了一丝恐惧。 这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几乎转瞬即逝,可赶车人心思敏锐,如何捕捉不到?但见他眼神一亮,左脚骤然超前大跨一步,接着整个身子如飞驰电掣的汗血宝马一般,眨眼间便欺进侏儒三尺之内,同时手中长剑后发先至,几乎都快刺到了侏儒的皮肤。好在侏儒一直关注着赶车人的动向,故此只待他刚刚动身,侏儒便已然抢先一步翻身上空,堪堪躲过赶车人这一剑。 可赶车人本就知道这一剑奈何不得侏儒,倒也不觉得可惜,左脚点地,止住身形,右腕轻转,由下而上再度挥剑驱上。侏儒身在半空,本没有支撑,眼见便要落下,却也不慌,但听他冷哼一声,凭空生出一股大力,倒悬身子由上而下,左拳轰出,直对迎面而来的长剑。 赶车人眉头一皱,他先前与侏儒曾短暂的交过手,自然知道侏儒双手有些怪异,似乎不惧刀剑,却还是心一横,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破掉他的左手。思绪纷飞间,只听“砰砰砰”,无数金属碰撞声响彻不停,二人已拆了十招开外,到底手段远超美妇人,赶车人虽从始至终都破不了侏儒的拳法,但交错间却也只是面色坦然,呼吸平稳,看来亦未出全力。只是,侏儒这怪异的左手也确实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几乎是用金铁锻造的一般。 “嘿嘿,小子,多年不见,你的本事可是越来越不堪了啊。”侏儒一面忙着应付赶车人的攻势,一面忽又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你c你认识我?”这是赶车人自打动手以来说过的第一句话,语气中透着三分惊讶三分迷茫以及四分的不可思议。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啊。”侏儒不知是在使诈还是确有隐情。总之无论是对美妇人说的柳叶剑法一事还是关于赶车人的身份,都只是点到即止,并不深提。 不过,赶车人惊讶过后,却又突然像是不再介意侏儒是否当真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了。反倒是闭上了口,脸色阴沉,只是专注于当前的交手,可从他逐渐加快的剑速和招招致命的狠辣攻势来看,他似乎有些恼怒了。 “嗯?”侏儒右手并掌,格开赶车人刺向自己受伤右腹的一剑,又借着剑势,一个翻身逃开赶车人的剑圈,跳到大堂正中的一张木桌上,止步讶然道,“你想杀我?” 赶车人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沉默着,再次欺身而上,一剑斩向侏儒的右脚。侏儒蹙眉,一个翻身朝右闪过,但脚下的木桌却已被赶车人劈成两半,同时一道剑光又一个拐弯斜向右上朝自己这面追来。 侏儒终于看出,这次赶车人是当真要对自己开始下死手了,面色也不由的沉了几分。可他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惧,只是一面施展步法避过赶车人一剑快似一剑的攻势,一面盯着赶车人阴森的面孔,讥讽道,“好啊,好啊,这么快就开始恼羞成怒了?怎么?怕我再多说几句,他们会来找你的麻烦不成?呵,好一招‘仙游洢水’,好一招‘嵩岳北顾’,好一招‘翠苔长青’,嘿嘿,好快的剑势,好狠的剑招啊!” “住口。”赶车人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蓦然拔地而起,右腕急抖,手中长剑似化作漫天星辰,将侏儒四面八方尽数囊括。 “咦?”侏儒兀的有些惊疑不定,眼中更是再度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恐之色,可很快却又收回,转而变得愤怒,喝道,“你也配使这招?”说罢,整个身子骤然拔高三尺,双手同时变爪,一把插入面前的剑势之中,只听“呲呲呲”无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不消片刻,半空里无数剑影已然消散。只是,一向正面硬憾没失过手的侏儒,这一次竟也忍不住“蹬蹬蹬”朝后退出一丈开外,嘴角更是渗出一丝血迹。至于赶车人虽未受伤,却显然用力过猛,一直在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时也提不起劲来。 “嘿嘿嘿嘿,”侏儒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体内伤势如何,只是在那止不住的怪笑。 “你c你笑什么?你以为我当真杀不了你么?”赶车人显得有些愤怒,连双眼都开始渐渐泛红。 侏儒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枉你费尽一生,用尽手段,连命都险些搭了进去,终究你还是你,嘿嘿,你永远也成不了下一个他。” “你,”赶车人一窒,面容一抖,却无言。 “可惜啊,”侏儒又叹一口气,“当年大名鼎鼎的。。。嘿嘿,居然混到如今这个局面。哼,我看你还不如当年就死了的好,也省的苟活于世,堕了你家族几辈人数十年的名头。” 赶车人本来脸上尽是狰狞和痛苦之色,可听到侏儒这番话,却忽然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面色再度归于平静,笑道,“我虽还不确定你到底是谁,但瞧你这副模样和打扮,显然不是出自中原的手段,再加上你先前说的一些话,我忽然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一件事,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侏儒阴沉着脸,却没有答话。 赶车人并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哼,先前那般大言不惭,我还真当你是什么人人称道的大侠,呵,却原来是。。。嘿,我做过什么,又需要承担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无需你来提醒。就算将来有一天他们当真找上门来,我也会一力担当,又何须你一个外人在这啰里啰嗦?” 侏儒面色更沉,冷声道,“好啊,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瞥了和陆尘同桌的公子一眼。 赶车人自然也瞧见了侏儒的小动作,却不以为意,反倒还有些讥讽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了不暴露身份,保留了很多手段,但我又何尝尽了全力。你我既各知身份,又想必再说这些废话。至于。。。哼,你最好心里有数。” 侏儒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啊,看来这些年你不止年纪涨了很多,连口气也远超当年了啊。” 赶车人不屑一笑,道,“先前有一句,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成不了他。可你也别忘了,就算你得了他的名头,你也终究成不了他。” “找死?”侏儒终于大怒,一顿脚,整个人兀得拔地而起,似飞鹰一般掠向赶车人,赶车人讥讽一笑,却也不惧,挥剑迎上。转眼间,二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可这一次二人火气更重,“砰砰砰”,剑掌拼斗声响彻不停,将大堂之内的座椅板凳几乎全都劈翻在地。 至于原本看热闹的客人们,则早就吓得要么回了客房不敢出来,要么从后院偷偷溜走了,至于其中有没有故意趁乱不交房钱的,又有谁知道呢?毕竟连店里的小二哥们都早早溜走啦。 整个人大堂里,除了缩在角落运功疗伤的美妇人外,便只剩陆尘这靠近门的唯一一桌了。到底是公子坐在这,故此赶车人在交手间总会顾及一二,尽量远离这桌,免得侏儒一个不慎伤了公子,那可大大不妙。 所以,陆尘和孟不济倒也因此得福,免遭池鱼之殃。 “诶。”只是,陆尘看着堂内交手的二人,却忽的长叹一声。 孟不济看得正起劲,这时回过神来,奇道,“你怎么了?” 陆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心底却泛起了滔天巨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客栈奇谈(接招) 陆尘自打出宗下山以来,一路所见,大半都是些身无武功的普通平民,便是游历八方的诸多江湖散客也大多只学了些花架子防身健体。真正能算得上练家子的少之又少,至于其中还有多少能配得上高手这个名头的,更是几乎绝迹。故此,一路走来,陆尘便滋生了些许孤傲,再加上他在下山前能得到二爷爷一句“天下皆可去得”的评语,又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这天下高手也大抵不过如此。 尤其是先前金海村村正一事,他不过稍施手段,便进行的那般顺利,便愈发小觑天下之人了。也正是如此,之前赶车人在官道上施展剑术时,陆尘曾在心中做出“十招可杀之”的评价。当然,他这话倒并非是在刻意的夸大其词,而是多年来在宗内习得的剑术积累以及下山后不断滋长的傲慢共同所造成的。 可如今客栈一站,他算得上是旁观者清,把美妇人c赶车人和侏儒三人的手段尽收眼底,顿时便有些愕然。美妇人暂且不提,他自信还算不上自己的对手。可无论是赶车人还是侏儒,若是把对手换作成他,他忽然再没有一分把握能击败其中任何一人,而且陆尘很清楚,这二人之前所有的交手,无论看上去有多惊险,都在收着打,不止是内力,还有招式,虽然陆尘并不清楚他们在忌惮什么。 当然,即便这二人手段尚未出全,陆尘却也自信至少他们也同样无法击败自己。只是,想起先前自己心中的傲慢和轻视,对比现如今真正施展手段的赶车人,陆尘还是免不了有些唏嘘。看来这天下确实是卧虎藏龙,凭自己现如今的手段还做不到真正的傲视群雄。就想金海村主街上那个神秘之极的说书老头,轻功之高,几乎骇人听闻。若将来有一天,自己不幸碰上他,便是功力再上一层楼,莫说输赢,怕是连逃走的都做不到。 陆尘一面瞧着大堂内赶车人与侏儒的龙争虎斗,一面对自己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唏嘘不已,自是心潮澎湃,实难自已。 可陆尘却不知道,这天下早非当年剑宗称霸江湖时的模样,不说其他,就说朝政。先前陈朝末期,边境纷争不断,朝内盗寇横行,又有各大世家为祸一方,百姓名不聊生,无处安家,只得四处躲避,谋求生机,自然需要学些武功傍身,免遭他人毒手。故此,陈朝末期近五十年来,不知出了多少武林高手,各门各派横空出世,各大好手开山立柜,称得上一大盛事。 可如今不同,自打岽破先登位以来,内驱盗匪,外定百族,十年来,天下安定,边疆止戈。朝内的百姓做生意的做生意,种田的种田。出了纷争自有朝官做主,若有匪寇也有差役驱除,便是四处游历,也有律法护佑,不说本朝百姓,便是域外来此的商人又有哪个敢随意触犯? 君不见之前金海村的何大霉纵使富甲一方,想要陷害个小混混不也得费劲手段,只敢在背后做些小动作,最后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 君不见先前官道上域外商人为了一块熊皮,虽对那农家少年百般呵斥,又心怀杀意,不也还得一直小心翼翼着,怕真的伤了那少年甚至出了人命? 故此,对于需要从小刻苦习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功而言,一般的普通人家自然很少再有情愿去练的。便是对那些需要时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江湖散客而言,练武也大多只为平日里有些消遣,再顺带强身健体罢了,故而习练起来自然免不了偷工减料,甚至半途而废,这也是他们功夫一向不高的主要原因。 至于先前那些大门大派们,要么在朝政交替之间,站错队成了战争的牺牲品,要么在岽朝初期,因岽破先急需军费而被当作钱袋剿灭了,又或是某些门派顺水推舟,用全派上下多年的积累换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总之不一而足。 不过,这倒也不好说这些门派如何如何墙头草,如何如何没骨气,毕竟连昔日江湖最大的宗派剑宗和最大的山贼黑水寨都没能挡住岽朝的军队,化做古了?他们这些顺时势崛起的门派,本就没什么大志向,又能在朝廷面前倔什么呢?倒不如找个台阶下来也就是了。 因此,现今的江湖,若说还有那些势力称得上高手云集,在江湖上还有些地位的,总结起来,也不过,一句“三门六家八帮”了,而这点数量甚至还比不上陈朝时单独一个江南来得多。 不过,无论朝政如何变化,无论江湖如何变动,爱武的还是爱武,筛除的只是那些随波逐流之辈。故此,十年后,还能坚持习武之辈,便鲜有本事平平之人,这也是为何陆尘一路走来,所见之辈为何要么都是些看热闹的,遇到不平事连手都不敢动,要么就是美妇人这等武功已有小成之辈,甚至还有赶车人c侏儒这等功夫大成的高手。 。。。 且不提陆尘心中诸多思绪,却说大堂内赶车人和侏儒强强交手,越打越有火气,甚至隐隐有要动全力之感。忽然,身形交错间,赶车人瞧见侏儒一个破绽,眼睛一亮,右腕轻转,欺身而上,一件削向其左臂。 不想却是侏儒眼见一时难分胜负,刻意露出的破绽,但见他脚步一滑,朝右闪过这一剑,其后横跨一步,欺进赶车人怀里,左手化掌,右手握拳,一左一右同时攻向赶车人的双肋。赶车人眉头大皱,却不惊慌,只是闷哼一声,接着右腕发力,半路收回剑势,其后也不转身,一剑便朝身后袭来的侏儒双手削去。但听“砰”的一声大响,拳剑相交,不分胜负,二人没有恋战,一触即收。接着,赶车人忽然朝前大跨一步,剑交左手,同时右手并指疾点侏儒右腕。 侏儒不知为何,这次没有硬接,矮身躲过,但赶车人的右指虽一点即收,指风却顺势射出,“轰”的一阵闷响,在大堂的西墙上轰出一道寸深的黑洞。侏儒诧异的回头望了一眼,嘿嘿冷笑两声,却没再多说什么。 “不好,”陆尘忽然脱口而出道,“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孟不济一愣,不明所以,正要深问,却见陆尘一脸凝重的盯着堂内交手的二人,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想自取其辱,便哼了一声将心中疑惑埋进心底,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侏儒忽然一个翻身闪上半空,朝大堂西南侧躲去,赶车人没有多想,纵身赶上。可还不等他追出多远,侏儒却忽然落地止步,接着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很诡异的笑容。 赶车人眉头大皱,却不明所以。可还不等他多想,侏儒却忽的出手了,但瞧他面色潮红,整张脸几乎绞在一起,同时嘴里大吼一声,右掌骤然间扩大一倍有余,显然是久战未胜,心里烦躁,动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赶车人表情沉重,握紧右手,缓缓摆出一招起手式来,正待接招。侏儒却忽的怪笑一声,接着一掌凌空轰出,可目标不是眼前的赶车人,竟是一直坐在木桌前神色坦然的公子。 赶车人大惊失色,怒道,“你敢?”同时纵身追上,可他根本就没预料到侏儒居敢朝公子下手,因此毫无防备,又如何追得上?眼见掌风即将轰至公子身前,就在孟不济和赶车人惊呼,侏儒邪笑下,陆尘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一个飞身赶到掌风前,右手并指,飘然点出。 “砰”,但听一声震响,陆尘收回右手,稳稳落地,而侏儒费尽心思的神来之笔也就此湮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客栈奇谈(错觉) 陆尘这一出手,自是惹得大堂内诸般心思,毕竟先前侏儒何等实力,此刻但凡还留在这的几人谁看不出来?再加上出掌前,侏儒神色少有的狰狞和吃力,显然使出这招是费了其很大精力,可陆尘,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普通江湖人,居然很从容的接下了这招,如何不让堂内众人心思纷飞? 其中,躲在边角疗伤的美妇人很诧异的望了陆尘,显然没料到堂内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功力不凡之辈,但她眼中除了诧异外便只剩敬佩,并无丝毫妒忌;至于赶车人则很少见的朝陆尘点了点头,并露出一丝不算好看的笑意,应该是对先前陆尘出手救下公子的感激之意;而孟不济同样面带惊容,只是与他人不同的是,他惊讶的不是陆尘武功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料,而是在悔恨没能早些知道陆尘的真正实力,否则先前侏儒挑衅自己时,他也就不必那么畏首畏尾了,连带着,他自是也把陆尘一块骂了进去。 最后,这次争斗的两位主角,却又各有心思。其中,侏儒在陆尘出手后,便止步停手了,同时眼神冰冷的上下打量这个青年,嘴里还不住冷笑着,只是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一丝被人搅了好事后的愤怒,反倒还隐隐透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赞许。至于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公子则还是那么悠闲的端坐木桌前,甚至之前侏儒掌风即将轰到自己时,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的惧意,倒似乎早就料到身边的青年会出手救自己,故此,现在自然也不会故弄玄虚的去表现的如何如何惊讶,只是很坦然的对着身前站着的身影轻轻吐了一句“多谢”。 陆尘眉头轻皱,愈发觉得身后的公子身份太过神秘,对于这次贸然出手救人更是隐约间有种“自讨麻烦”的念头。只是他做事一向讲究顺意而为,既然心中有了救人的念头,自然不会再介意后续的麻烦,于是,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轻轻的回了句“客气”。 一时间,大堂内氛围竟少有的怪异。侏儒与赶车人在中间相互对峙,一触即发,公子与孟不济一前一后坐在门口的木桌旁,不发一言,美妇人躲在墙角疗伤,陆尘站在公子身前,进退两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忽然,赶车人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大吼一声,整个人纵身而起,一剑劈向侏儒头顶。侏儒冷笑一声,飞身闪过,赶车人右腕一转,剑势急变,由下而上尾随侏儒而去。 剑势如电,转眼间,赶车人后发先至,追至侏儒身后,“去死”,赶车人怒吼一声,手中长剑霍然刺出,直击侏儒后背。显然赶车人对于先前侏儒声东击西突袭公子之事,仍然心有余悸,故此现在动手端的是招招致命。 但侏儒与赶车人斗到现在,只在先前一个不慎下受过轻伤,岂是泛泛之辈?但见他蓦得转身,目光如电,瞧破赶车人剑势中的弱点,左手并掌,轰然拍出,“砰”的一声闷响将长剑格开,同时左脚急点,整个身子再度欺身而上,头朝下脚朝上,左手并指,直取赶车人百会穴。赶车人双目大瞪,身随剑走,避开侏儒这一指,其后剑势突变,右手一个翻转,天马行空般直刺身后的侏儒。 “砰砰砰”,转眼间,二人又拆了近二十余招,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二人俱是尽力而为,每招每式全都附上了内力,可谓威力大增。不止将大堂内已然破碎的桌椅板凳轰成碎片,连两边的酒缸也都被牵连到,碎成一地,甚至客房处的红门都被侏儒的掌风一个不小心蹭到,击成两半,惹得躲在客房内诸多房客们惊惧不已,更是不敢出门。 原本,若依二人的心性,便是斗的再如何激烈,也少有祸及旁人的,但一来先前侏儒对公子动手一事彻底激怒了赶车人,二来二人斗到现在,可谓生死只在一刹间,谁也不敢将心思放到其他事上,故此只不消一会,整座大堂几乎都成了一片废墟,包括之前一直没被殃及的公子这桌也早不知被谁的掌风击成了两半。不过,好在陆尘反应过快,赶在攻势到达前,两只手分别提着孟不济和公子出了客栈,这才堪堪避过这祸。 当然,这倒不是陆尘武功不济,对于二人的掌风无法应付,只是,他并非孤身一人,他还需顾忌孟不济和公子的安危,这才不敢大意。 不远处,站着同样不愿立于危墙之下的美妇人,不过看她现在略显红润的脸色和轻松的神色来看,显然经过先前一刻的疗伤,体内伤势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莫说她伤还未好全,便是全盛之时,也不是赶车人和侏儒任何一人的对手,故此她倒没有在强行插入战局,那样不仅帮不了赶车人什么,反倒还会让他处处掣肘,难以使出全力。 “诶。”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对眼前二人实力的感叹,总之美妇人轻声一叹,眼神中少有的露出一抹落寞。艳阳下,衬着周边清脆的鸟鸣,竟有说不出的凄美。 陆尘奇怪的望了美妇人一眼,这倒不是他对美妇人的美貌有什么贪图,只是先前侏儒在提及柳青华时,曾提到过剑宗,而且还说剑宗会去找他麻烦,这才使得陆尘惊疑不定,总觉得其中有些了不得的隐情在内。 虽然他下山不久,对于现今江湖的高手家族也不甚了解,但侏儒的实力他是亲眼瞧见的,既然能由他说一句实力惊人,即便语气有些不屑,自也决计不是常人。可陆尘在宗内十数年,却从未听说剑宗在外还有这么一个实力不俗的仇人,甚至连柳叶谷这个名头都没听说过,又怎能不让他奇怪呢?那么,究竟是二爷爷为了不让自己分心刻意隐瞒,还是侏儒一个外人在胡言乱语? 陆尘一面胡乱想着,一面抬起头想看看大堂内侏儒与赶车人的争斗情形,可还不等他将视线从美妇人脸庞完全移开,陆尘却忽然顿住了,甚至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一般,定在那动弹不得。同时,他的心中却似翻起了滔天巨浪,不停的呼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喂,小子,你怎么啦?”许是孟不济察觉到了陆尘的怪异,便拉了拉陆尘的衣襟。 “啊?”陆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正要说没什么,却忽然脸色一红,呐呐的再说不出话。 “嗯?”孟不济愈觉奇怪,便顺着陆尘先前的目光望去,却忽然像是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表情有些怪异的说道,“嘿嘿,小子,不错不错,眼光不错,确实是个美人。”接着,在陆尘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他又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惜年龄稍稍大了一点,不过倒也无妨,对了,你。。。”孟不济忽然住了口,说不下去了,原因么,自然是陆尘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意。虽然这丝杀意很短,连站在不远处的公子都没意识到,但孟不济就在陆尘身边,又时刻盯着他,如何感觉不出?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短短不过片刻间,竟在头上渗出了无数汗珠,心中更是恐惧万分。当下不敢再多说什么,一面在心里暗骂不已,一面转过身去,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陆尘则早就陷入了沉思,便是先前的杀意也是由他的功法下意识发出,根本与他无关,或者说,以他现如今的本事,若想刻意生出先前的杀意,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只是他现在根本无心于此,相比起先前那稍纵即逝的杀意,陆尘更在意的另一件事,为何先前那美妇人叹息的侧脸会与自己心中那抹倩影那般相像,除了年龄不同,衣着不同,神态相貌几乎如出一辙,那么她和她之间会有联系吗?那么再进一步,她和柳青华之间又会有关系吗?隐约间,想起先前侏儒说过的话,陆尘忽然有些害怕,而且是压抑不住的害怕,直到渐渐充斥他的整个脑海,再也驱之不去。 你,到底是谁? 朦胧中,一道声音经久不散。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客栈奇谈(散场) 且不论陆尘心中的诸般心思,只说回大堂内侏儒与赶车人的生死相斗,二人你来我往,各展手段,已近尾声。客栈外众人心思各异,却都等着大堂内的比斗拼出胜负。 正自等待间,忽闻大堂内一道轰雷巨响,接着便见客栈屋顶“砰”的一声炸出一道大口,一时间,屋瓦碎片四溅,客栈三丈内烟尘四溢,灰蒙一片。 客栈外诸人同时动容,没想到事态竟会演变得这般激烈,而且无论胜败如何,这一战过后这间客栈定需关张修葺,短时间内更是再难住人,而这条官道上又没有第二家像样的客栈,且不说赔偿问题,单就这些行人的收容问题便是一个大麻烦。一时间,陆尘心中已闪过千般思绪,只是,眼下哪里还容得他多想? 但等眼前烟尘只稍稍散开,便见侏儒和赶车人已不觉间都站上了屋顶。陆尘心思敏锐,又擅于武学,故此二人此刻虽远远对峙着,未曾动手,但只从二人呼吸频率间,已瞧出先前交手的一点端倪。 只见侏儒面色略显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看似力有不逮,只是一呼一吸间深长悠远,并无大碍,看来只受困于先前右腹处的伤势。至于对面的赶车人,面色红润,呼吸平缓,看似更胜一筹,然则从他不住轻颤的右手和短促的呼吸来看,显然先前交手,内力耗损过大,已有不支。 二人相互对望着,忽听侏儒率先开口,赞道,“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果然不愧是当年被誉为剑术最,额,嘿嘿,好剑法。”侏儒仍旧一如既往的说一半藏一半,倒似乎很怕赶车人的身份被谁听了去一般。 赶车人则还是那副冷漠表情,举着长剑指向对面的侏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他如何不动声色,在刚刚听到侏儒说到“剑术最”三个字的时候,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无法掩饰的怀念以及深藏其后不易察觉的一丝痛苦。虽然这道神色稍瞬即逝,但他向来面无表情,故此还是被众人及时捕捉到了。一时间,对他的真实身份,更是各怀心思,猜测不断。只有不知何时已经坐到豪华马车上的公子,对着赶车人的背影,轻叹一声,眉头一皱,却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却说赶车人从侏儒的话中回过神来,本来已重新恢复冷静的脸上,忽然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暴躁和愤怒,就像先前在大堂里曾显露过的那般,与往日大不相同。接着,赶车人怒哼一声,更不多言,右脚轻点,挥剑便朝侏儒欺进。 侏儒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正待还手,却忽听官道上不知名处传来一串很怪异的鸟叫声,这串叫声断断续续的,杂乱无章,并无规律,可这声音却像是有魔力一般。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底一颤,似乎触发了心里的某根弦,接着,便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就像是有巨浪正一层一层的冲击着你的脑海,要叫你彻底昏沉过去。不说未学过半点武功的孟不济,便是陆尘也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几近脱力。 好在这道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便也散了。只是,等陆尘再回过神来,只见身边的孟不济早不知何时昏倒在地,不远处的美妇人也早已盘膝坐地,面色惨白,几无血色,显然先前的鸟鸣她抵抗的很是吃力。 又过不久,屋顶的赶车人飞身下来,朝马车上昏迷过去的公子走去,不过,在经过陆尘身边的时候,一向对陆尘有些许敌意的赶车人还是稍稍顿了顿,并朝着陆尘再次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在感谢先前陆尘出手救下公子一事。陆尘没有回避,坦然接下,也算了解一段因果。 只是,原本和赶车人一道站在屋顶的侏儒却早已消失无踪,也不知是在之前鸟鸣的时候趁机脱身,还是赶车人出手却没能留下他。陆尘因为一直在安心抵抗鸟鸣对自己脑海的侵扰,所以倒没有瞧清。当然了,即便心有疑惑,陆尘也不会去贸然询问赶车人。且不说若是第二种情况平白惹恼了他,单就他那诡异的身份,自己便仍旧心存疑虑,不敢走得太近。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孟不济和公子先后缓过气来,虽然他们仍旧面色苍白,手脚无力,只是全都脉象正常,呼吸平稳,看来并无大碍,稍稍休息片刻即可。 就这般,四人又重新回到客栈之内,只是这时再看这间大堂,桌椅板凳碎了一地,门框歪斜,墙面多处破洞,屋顶更是平白露出一大块窟窿,直通天际,与之前半古朴半儒雅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一时间,四人都有些默然。 过了半晌,公子轻轻咳嗽一声,叹了口气,道,“何叔,麻烦你去后院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间客栈的掌柜。” 赶车人眉头皱起,有些欲言又止道,“这。。。” 公子缓缓摇了摇头,笑道,“无妨,你去吧。” 赶车人还有有些不放心,但看公子决然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得低叹一声,无奈道,“那。。。好吧,你小心些。”说罢,他又转头瞧了陆尘一眼,脸色才稍缓一些,转身朝后院走去。 公子看着赶车人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才回身朝陆尘和孟不济说道,“二位,如今这儿已是一片废墟,客栈里的小二哥们也是躲的躲,跑的跑了,恐怕是很难再有谁招待二位了。我瞧二位起了个大早,又神色匆匆,想必是着急赶路,这儿的事已了,二位若无旁事,大可先行一步了。” 陆尘点了点头,抱拳道,“那谢兄,我二人还有要事,就不在此逗留了,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公子回礼道,“多谢这位兄弟先前的救命之恩,谢某铭记于心,他日定有厚礼奉上。” 陆尘摆手道,“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积阴德的大善事,陆某不敢妄求回报。何况先前出手实是举手之劳,陆尘微薄武功,能侥幸救下谢兄,也是谢兄的福气,谢兄不必挂怀于心。” 公子挑眉道,“原来这位小兄弟姓陆,那不知。。。”说完,公子转头看了陆尘身边的孟不济一眼。 陆尘自打听完公子对昨日官道上少年和域外商人争夺熊皮一事的处理后,实际上已经对他颇有好感了,这才会在之后出手救他。只是眼下他问起孟不济的名字,陆尘想起孟不济之前在金海村犯的两件命案,还是忍不住对公子的身份有些忌惮,登时便想要胡乱替他编个姓氏。 不想孟不济在旁边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一直插不上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当下听见公子发问,哪里容得了陆尘先开口,立时便脱口而出道,“我,我姓孟,就是渝中郡本地人,额,对了,我叫孟。。。” “孟匾,他叫孟匾,”本来孟不济只说个姓氏,陆尘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这渝中郡里姓孟的不知凡几,孟不济又洗了澡,神色相貌与之前大不相同,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这下倒好,孟不济说顺了嘴,居然差点把自己的名字一块抖了出来,那还了得?于是,陆尘急忙接上,可他一时心乱,也实在想不出姓孟的有什么正常一点的名字,正自着急间,忽的余光一撇,瞧见门外挂着的一块门匾,心中念头一转,便起了这么个怪异的名字,“是吧,孟匾。”陆尘一边双眼瞪着孟不济,一边着重强调“对吧”这两个字。 “孟c孟匾?”孟不济一面不可思议的重复着这个明显是胡乱现编用来充数的奇怪名字,一面苦着脸,同样回瞪了陆尘一眼。 “孟匾?你发什么呆啊,谢兄问你话呢?”陆尘朝孟不济一挑眉,同时脚下有意无意的踢了孟不济几脚。 “啊?哦,是,是,我叫孟匾,”其实孟不济早在陆尘接下话茬的一刻,就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可还不等他在心底想个什么威风凛凛的名字,居然就被陆尘这厮胡乱塞了这么个既不好听又很俗气的名字,这才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陆尘毕竟已经说了,自己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咬牙接下了,“对,没错,我就叫孟匾。” “孟匾,”公子点了点头,回味着这个怪异的名字,笑道,“孟兄,好名字。” 孟不济如何听不出公子话里的玩味,不禁脸色一红,嘟囔道,“这。。。都怪渝中这破地方挨着那些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红毛怪,所以名字么,嘿嘿,就起得随意了一点,也没有中原那么讲究,倒是让谢兄笑话了。”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失笑道,“孟兄言重了,都说秦州临近域外,民风淳朴,喜欢直来直往,今日见到孟兄,果然如此。” 孟不济摸了摸头,傻笑几声,没有接话。 又过了一会,陆尘和孟不济收拾行装,准备继续上路前往渝中。临行前,公子忽然说道,“二位他日若有空到江南,但有任何麻烦,只需着人知会一声,谢某不敢夸口,至少为二位找条门路。” 孟不济奇道,“原来谢兄是江南人。” 公子颔首道,“谢某是徐州彭城人氏。” 徐州?现今的都城可就在徐州啊。陆尘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孟不济则哈哈笑道,“如此甚好,都说中原之美无过江南者,他日我一定要去江南好好走一走,诶,对了,到时我可怎么找你啊,提前说开了啊,我身上可是分文没有,是你非得邀我去玩的,可不能不管我的吃住问题啊。” 公子失笑道,“孟兄放心,只要二位踏入江南一步,谢某自有办法知道,届时定会有人迎候二位。” “哦?”孟不济讶然叫道,心中对公子的身份不由大感好奇,但他也知道公子既然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难言之隐,当下也有些识趣的没再多问。 最后,公子目光掠过孟不济,再次聚焦到陆尘身上,饶有深意的笑道,“陆兄,你是谢某的救命恩人,可一定要赏脸来一趟江南,让谢某一尽地主之谊。” 陆尘紧紧盯着面前神色坦然的公子,双眼微咪,默然片刻,才应了一声,一字一句的道,“谢兄放心,江南,陆某是一定会去的,只是陆某这人爱占便宜,到时谢兄可别怪陆某叨扰了你啊。” 公子顿了顿,随即哈哈大笑,道,“陆兄可真会开玩笑,谢某对陆兄的恩情铭记于心,一刻不敢忘,陆兄若当真肯来,谢某高兴还来不及,只怕照顾不周对陆兄稍有怠慢,又怎敢生责怪之心呢?” 陆尘听了也同时哈哈大笑,只有孟不济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莫名其妙的二人,不知所措。又过片刻,二人笑罢,陆尘再次对着公子抱拳道别,便不再停留,拉着孟不济朝东边的渝中城而去了。 身后,公子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渐远渐消,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轻叹一声,回身离开。 空中,和煦的阳光洒在公子的脸上,一扫这场大战过后他心中的阴霾,暖暖的。只是,他还需处理这间客栈的赔偿问题,毕竟其中一方动手者就是他身边的赶车人,而另一方侏儒又早就走了,这事自然只能落到他的肩膀上了。 于是,虽然他的目标与陆尘和孟不济一致,都是前往渝中城,但他还是不能与他们同行,甚至他还得转身,走一条与陆尘注定背道相驰c愈行愈远的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万剑山庄(渝中) 秦州,岽朝二十州之一,坐拥七郡,北接域外,南通巴蜀,历来为各朝抵挡西域诸国的先锋军,民风彪悍,武风盛行。只是,十三年前,本朝开国六大异姓王之一的神威将军c长沙王袁熊,奉岽破先密令,在与燕北百族交战最紧要的关头,亲率七千岽林军轻装简行,自汾水一路南下,又偷渡渭水,从陇西径直插入现今凉州的西平郡。趁西域诸国坐山观虎斗之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西域联军冲的是七零八落,狼狈不堪,最终连破十二城,四战定西域。自此,西域诸国名存实亡,俱归岽朝治下。 其后数年,西域中原互通有无,商贸不停,秦州也由原本一个荒凉破落的穷苦边境一跃而成不亚于江南三州的富庶地区。其中,金城郡郡治渝中城作为域外商人的入关捷径,更是首当其冲,面貌大改,不仅城内经济大好,更是在三年前取代了上邦成为了秦州新一代的州治。 风,轻轻的呼啸,卷起道旁的尘沙,似在怀念往日的苍凉岁月,又似在感慨如今的焕然一新。 夏日的秦州,一如既往的闷热,连身边飘过的清风都是滚烫的。当空一轮烈日,将世间生灵尽数洗礼。道旁的树木弯着腰,垂着树枝,一摇一摆,路上的行人拖着腿,挪着身子,一步一顿。整片寰宇都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一丝精神。 可,渝中城城门口仍旧有无数的商旅车马川流不息,或进或出,或手持刀剑,或身背行囊,或器宇轩昂,或獐头鼠目,不一而足。而这,便是如今的渝中城对世人的吸引,更遑论数日后就要在渝中城外万剑山庄举办的三年一届“开炉盛会”了,届时不知还要有多少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好手要来。所以,听说这几日渝中城内的客栈都基本客满为患了,便是一些原本做着其他生意的店铺都趁机临时改成了客栈酒馆,想着要趁势大捞一笔。 可即便如此,每日赶来渝中的江湖客仍是络绎不绝。其中,就包括了刚从官道上那间古朴的客栈离开的陆尘和孟不济二人。 西城门口,两扇三丈高的红漆铁门敞开着,下边站着四个身着官府的差役,正双眼无神c有气无力的指挥着门前的人流排好队,一个个接受盘问,但看他们敷衍的样子,显然闷热的天气下根本无心于此,再旁边不远处摆着一张不大的大红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过中旬的精壮男子,与门口四个敷衍了事的差役不同,此人双眼炯炯有神,面容刚毅,浓眉粗唇,虽然坐在椅子上,却脊背挺直,烈日下身影纹丝不动,一双灵动的双眸在人群间不断扫射,显然是真正在军营里待过的。 人群里,孟不济和陆尘一前一后像是两只茫然无措的迷路羔羊随着人流,一步一停的朝前挪动。百无聊赖间,孟不济一面拨弄着手里刚刚从路边折下的一根树枝,一面机械般抱怨着进城程序的繁琐,“啊,好慢啊,怎么进个城还要这么麻烦的啊?” “嘘,”前头一个好心的老汉回头朝着孟不济摆了摆手,低声道,“年轻人,小心点,你这话要是被前面那几个军爷听见了,可得吃大苦头了。” 孟不济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回道,“我又没犯什么事,他们凭什么抓我,难道就因为我抱怨了几句啊?” “嘘,”老汉再次把手指在嘴边扬了扬,恨铁不成钢的道,“嘿,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军爷若真想弄你,还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事不成?还不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孟不济撇了撇嘴,但也知道这老汉所言不虚,又是为自己着想,也就没再犟嘴,只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是,说的是。” 老汉或许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身份背景,但毕竟年纪摆着这,不知见过多少人心浮沉,如何看不穿孟不济的敷衍?但他也不说破,只是又换了个话题,说道,“年轻人知道轻重就好。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程,可别凭一时热血意气用事,到时真的惹了大麻烦可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老人家教训的真的太有道理了,今日小子受教,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孟不济一面照搬着自己在金海村曾听到过的那些江湖人说的话,一面却在心底无奈苦笑道,“我现在身上背着两条人命,有一条还是灭族的死罪,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正这般想着,孟不济忽然想到若是渝中城每日都这么严查,那各地的商人们想要进个城岂不要白白费了许多功夫?耽误了时间不说,若是错过了交易什么的,岂不是大麻烦?孟不济心底这般想着,嘴里便也就这么说了,“老人家,这渝中城每天都查的这么紧么?” 老汉摇了摇头,回道,“那倒不是,渝中城每日不知要来多少异地的客商,要都这么查,这整座城怕是都要让他们查倒了。” 孟不济指了指前方盘查的四个差役,奇道,“那。。。这。。。” 老汉叹了口气,苦笑道,“诶,也真是活该我们倒霉,本来昨日到了黄昏都还好好的,却不想今日一大早,城门口突然贴了一张画像,说是要查什么人,诶,然后就这样了。” “画像?”孟不济一愣,“什么画像?” 老汉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识什么字,刚刚去那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只知道最上面画了个人像,不过那人长得挺c挺奇怪的,脸上脏兮兮的,年纪也看不出,样子也看不出。诶,反正听前面的官爷说,就是要找那个人。” 什么情况?孟不济也被老汉说的有些糊涂了,不过,就在他心里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前面的老汉低低“诶”了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对了,年轻人,我刚刚听前面几个识字的年轻人说,好像是有个叫c叫,诶,叫什么来着,诶呀,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好像是姓梅还是姓孟来着,诶?到底姓什么来着。” 不过,老汉虽然疑惑不已,孟不济却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敢情搞了半天很有可能是自己在金海村外树林里杀了云龙卫那件事暴露了,而且还连夜下发通缉文书了,呸,什么杀了云龙卫,自己分明是被陆尘那厮陷害的,而且还是当面陷害的,手段之狠真是令人发指啊,当下心中是又气又怕。 可此刻,无论孟不济对陆尘先前之事如何抱怨,这份罪总归还是他担下来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想个法脱身再说。正自思索间,忽然又听见前面那个一直在喃喃自语的老汉,喜道,“诶,对了,年轻人,我想起来了,画像上那个人姓孟,好像叫孟不什么来着,最后一个字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那几个年轻人好像说过,画像上那人是杀了什么朝廷的大官来着,诶?年轻人,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你是不是身子差,受不住了?” 孟不济回过神来,苦着脸道,“老人家放心,我没事,就是站的有点累而已。” 老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身体素质真是越来越差了,哪有当年我们那一辈的样子?嘿嘿,当年,我也是参过军,跟域外那些红胡子干过仗的,那叫一个痛快,诶,可惜啊,”说到这,老汉眼神忽然有些失落,甚至眼眶中有隐隐渗出几滴泪珠,“当年辽西一战,他们c他们死的太惨了,太惨了啊。” 孟不济呆呆的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汉,竟忽然也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忿忿不平,甚至心底还生出了一股不知何来的愤怒,就像是被眼前的老汉感染了一般。好在,这股有些怪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一会也就散了,可等孟不济再在回过神来,却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疲惫,连双脚都有些疲软,几乎站立不住。 “算了,不说了,跟你一个年轻人说这些干什么,”老汉忽然洒然一笑,伸手抹了抹眼角,仿佛一瞬间便又回到了先前那副普通至极的垂暮老者模样。只是,这一次,孟不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小觑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老汉了。 老汉上下扫视了一眼有些摇摇欲坠的孟不济,先是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才接着道,“年轻人,我看你身子实在太弱,怕是有些支撑不住了,要不,你到我前面来,等会先检查吧,这样也好早些进城,找个客栈落脚歇息。” “好,”孟不济因为先前莫名的变化,也确实是有些疲惫了,本想顺口也就答应了,却忽然想起自己现下的处境,只盼着能晚些查到自己才好,哪里还敢再往前挤?那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急忙改口道,“不用,不用,老人家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您年纪大,还是您早些进城的好,小子身子还算凑合,还能撑得住,没事的,没事的。” “那c好吧,年轻人,注意身子,小心些,可别落下什么隐疾。”老汉疑惑的看了孟不济一眼,却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多谢老人家,小子自己醒得。”孟不济一面朝老者行礼致谢,一面抓紧思索如何才能脱身。余光乱撇间,忽然看见身后一直就没怎么做声的陆尘,竟有些目光呆滞的歪着头,望向远方,看他那副痴迷的模样,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藏。 孟不济心下奇怪,便顺着陆尘的目光瞧去,可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愈觉奇怪,原来,陆尘看的那个方向居然只是一片很普通的黄土,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又哪还可能存在什么宝藏呢?当下,只觉得心中一阵迷茫,好像今日只要曾在自己身边出现过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之前客栈的几个高手,现在的老汉,甚至连一直与自己朝昔相处c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陆尘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隐约间,孟不济似乎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的展开,直到时机成熟,再忽的一收紧,将里面所有的人全都一把捉住。 那么,自己会是其中之一么?身边这看似熟悉自己却几乎毫无了解的陆尘,又会是其中之一么? 风,渐大,扑打在孟不济的脸上,却是热的;天边,烈日炎炎,热浪一遍一遍袭上孟不济的脸颊,滚烫的,却驱不尽他心中的阴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万剑山庄(战争) 渝中城西城门前,等待进城的行人们仍在排着队,就像一只只没有思想的傀儡,皮笑面不笑的接受着城门下四个差役的随意摆弄。烈日炎炎下,所有人仿佛都像是被抽干了生机的枯木,谁都不愿多开口,只想着能快些结束这枯燥的盘问。 只有孟不济一人,一面为了城墙上贴着的缉拿画像费劲了心思,却怎么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一面又低着头不敢乱动,生怕被前头的哪个差役瞧出端倪,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只盼着这队伍能有无限长,怎么也排不到他才好。 可这队伍走的再慢,也总有轮到孟不济的时候。这不,孟不济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前头那个老汉又回身低低喊道,“年轻人?年轻人?” 孟不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茫然道,“怎c怎么了?” 老汉疑惑的看了孟不济一眼,回道,“你准备一下,快轮到你了。”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四个差役。 孟不济恍惚间,顺着老汉手指方向朝前望去,果然,原本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差役们居然已是近在咫尺,几乎连他们脸上一些细小的褶皱,孟不济都瞧得一清二楚了。只是,这还了得? “啊?”只听孟不济惊呼一声,似乎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反差,但很快孟不济便意识到自己这么大叫只会更快吸引那些差役的注意,顿时住了口,随即又勉强朝眼前的老汉咧了咧嘴,笑道,“多谢老人家提醒。”顺便还用右手挠了挠后脑勺,以掩饰尴尬。 可老汉眼中反倒疑惑之色愈重,只是他毕竟只是外人,轻轻摇了摇头后便将之彻底抛于脑后,不再深究孟不济这奇怪的举动了。又过不久,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嘱咐道,“诶,对了,年轻人,等会到了前面那几个官爷面前可不能再这么一惊一乍了。他们可不是我这么个臭老头,到时他们若是觉得你可疑,把你当做墙上那个杀人犯的同伙抓起来,再往牢里一丢,各种刑法往你身上那么一试。嘿嘿,年轻人,到时候就不是你还能不能出来的问题喽。” 孟不济听着老汉的描述,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潮湿阴暗的房间,自己被剥光衣服绑在木桩上,双手双脚同时拷上了铁链,前头还站着几个面容狰狞的恶汉,手持藤鞭沾着盐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自己全身招呼,再往前还立着一盆火炉,炉子里炭火烧的发黄,炉子中间插着一根烙铁,冒着白烟,这会已经烧成了通红,那是烧了几个时辰特意用来招待自己了,然后。。。啊,孟不济心中惊呼一声,不敢再细想下去,登时惊醒过来,大口喘息,却发现自己的全身竟已在不觉间湿透了,也不知是今日太热的缘故还是方才心中的恐怖景象所致。 “哈哈哈,”前头的老汉显然看出了孟不济的窘迫,边笑边摇头,道,“真是年轻人啊,没见识,看把你吓得。你放心吧,我方才不过是胡乱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孟不济苦笑一声,借坡下驴道,“老人家,你可真是吓着小子了。” 老汉摇了摇头,转过头去,没再取笑孟不济,但从他嘴角溢出的笑意,还是能看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的。又过片刻,前头放过了一个大商队,于是人群中一下子便空出了好大一截,眼见差役即将盘查到老汉了,孟不济才忽然听到老汉低低叹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行喽,这点小场面就吓住了。嘿,想当年,永平一战,死了几十万人呐,那场面,前后左右都是尸体,整个战场连一块空地都没有,一脚下去全是碎肉,最后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没能烧完,呵,那才是真正的战争啊。诶,可惜啊,可惜最后,诶,算了,算了,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老汉这段话说得即是小心,但孟不济就站在身后,听得却是一清二楚,顿时对老汉曾经的军旅生活很感兴趣,尤其是他口中提到过的辽西之战和永平之战,更是挠的孟不济心痒痒,甚至连自己当下这么危机的关头都有些顾不上了。前面的辽西之战,孟不济也没听老汉怎么说,但之后这个永平之战,孟不济是听得明明白白,死了几十万人?一般的战争规模多大,会牺牲多少人,孟不济没参过军,也没经历过战争,完全不明白,但是金海村中却经常会有一些四处云游的武林侠客路过,孟不济又整日闲得无聊,街上摸索摸索别人的钱袋同时,自是日子长了,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某些战争的介绍。 按那些江湖人所讲,本朝自创立起到如今,共计十八年,大大小小也或主动或被动经历过许多战争,主要集中在前十年。因为在推翻陈朝的过程中,岽朝的军力和财力损失过大,又难募兵,所以在整个前十年,岽朝很少会有主动出击的战争,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十三年前,神威将军c长沙王袁熊亲率七千岽林军摧毁西域十万联军,四战定西域;随后便是八年前,袭承父爵c不到十八之龄的银枪将军谢远以不到一千的新兵,大破扬州章安最大的水盗。本来经过八年的休养生息,朝廷军队破个水盗自是算不得什么,但这场战争秒就秒在两点,一来谢远率领的是两个月前扬州当地才刚刚新募集的士兵,并未经过多少系统的训练,不说岽朝三大精锐,便是各州驻扎的普通军队水平都远远没达到,但谢远却能以绝妙的计谋几乎没什么气力便除了这股水盗,二来传闻这股水盗的头领并非凡俗,手段超群,曾屡次击破扬州派去剿盗的军队,甚至在谢远率军前去之前,这股水盗还曾以火攻之计大破朝廷特意派往的精锐大军,便是当年号称“算无遗策”的正三品征南将军都死在了这股水盗手里,这些水盗的本事可见一斑。 至于被动接受的战争,则实在太多了,岽朝自创立起一直到十二年前,整整七年时光,在幽州c平州c并州,几乎每个月都要与北境百族进行一场大战,至于那些偶遇的小规模战争更是不可计数。前三年尤其更甚,听说若非岽朝特意在边境安置了一个神秘的军队,只怕早就抵挡不住,让异族攻进冀州了。当然了,具体情形究竟如何,那些江湖人本也只是道听途说,倒也说不明白。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基本上每场战役双方也不过投入不到十万人,这还算是大的,若是平时的偶遇,能有个几百上千人就很不错了。 所以,孟不济真的很好奇,真的会有老汉说得那般一场战争会死几十万人么?那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了。当然,孟不济并不排除老汉是在刻意夸大,可从他有些凄凉的语气上应该不像。 自己想不通,孟不济又不好去揭老汉的伤疤,便突然回头,朝陆尘问道,“喂?小子,你听说过辽西之战和永平之战么?” “啊?”陆尘被孟不济这么一吓,登时也从先前的痴迷模样中回过神来,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有些迷茫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孟不济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陆尘,“自从我们从那间客栈出来后,我觉得你整个人就很不对劲,你是不是又在想着什么坏事?” 陆尘冷哼一声,道,“胡说,我很正常,哪有什么不对劲,是你自己看错了,而且我什么时候做过坏事?你少往我头上栽赃。” “你。。。”本来孟不济一心惦念着老汉口中的军旅生活,都差点忘了自己的缉拿画像现在可就贴在城墙上呢?当下,心中又气又怕索性懒得再理陆尘。 陆尘察言观色,发觉孟不济神情有些不对,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又问道,“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孟不济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发一言,但心中又实在太过好奇,最后熬了一会,终于还是慢慢转过头,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问道,“我问你知不知道辽西之战和永平之战?”但双眼却死死盯着陆尘,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当然了,孟不济也没抱太多希望,毕竟这一路走来,孟不济发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c武功却奇高的小子好像对武林之事很不了解。 可没想到,一向很少喜怒形于色的陆尘却忽然神色大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孟不济,道,“你c你知道永平之战?” 孟不济眼神一亮,心道有戏,便回道,“哦,我听c额,我以前在村里听人说过,刚刚忽然想起来,就问问你,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诶,对了,你快给我说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很残酷啊?” 陆尘不疑有他,毕竟金海村虽然只是个村庄,但经过那的却又五湖四海之人,尤其是走南闯北的各地客商,道听途说了解的更多。不过,陆尘虽然了解内情,却很明显不想多说,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讥讽的道,“嘿?残酷?如果那场战争真的仅仅只是残酷,那该有多好啊。” 孟不济奇道,“你c你什么意思?” 陆尘却摆了摆手,不愿深谈,“好了,你不必再问了,这事与你无关。” 孟不济“嘿”的一声,心中有些生气,暗道,“你要当真不想说,尽管推说不知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先吊我的胃口?此人着实可恶。”但官差就在前面,孟不济既不好当众骂陆尘,之后又必然打不过陆尘,只得恨恨道,“哼,我看你就是不懂装懂。” 没想到,陆尘居然一点都不恼怒,反倒还有些伤感的叹道,“你也不必激我,反正无论你是怎么知道这场战争的,你就当从来没听过吧。反正往事已逝,多言无益,多言,无益。” 只是陆尘越是不肯说,孟不济却越是心痒痒,想要知道,可还不等他再多问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瓮声瓮气的粗壮声音响起,“喂,小子,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把身上的东西脱下上来我检查?” 孟不济一愣,旋即醒悟过来,却马上整个人都似僵住了一般,一顿一缓的转过身,果然便瞧见一个身穿官府的中年差役正对着自己,一手拿着画像,一手拿着官刀,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当下整颗心都像是跌进了深渊,被一股股的寒气笼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差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万剑山庄(入城) 渝中城西城门外,热闹依旧,排不尽的人群背后,仍有无数行人不辞辛苦从远处不停的赶来,继续壮大着这本就没有边界的队伍。半空中,烈日渐沉,但洒下的热量却反倒更盛,将苍茫大地之上,万物生灵的活力统统压得抬不起头。可孟不济这儿却是个例外,几如九幽深渊般的阴冷,连面部的表情都快定格了。 对面的差役狐疑的看了孟不济一眼,他虽然对今日在炎炎烈日下,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易得罪人的差事很不满意,也不认为城墙上那张缉捕画像中的恶犯会当真胆大妄为到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口容自己盘查,更不相信一个胆敢杀了云龙卫的恶徒会在自己这么个小小的差役面前表现出一副惊恐紧张的模样,惹人生疑。 但却不代表他看见行为怪异的人就不会心生疑窦,更阻挡不了他心中那丝细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真切存在,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滋长壮大的奢望,“如果我真的能抓到那个杀了云龙卫的恶徒,是不是我以后的官途也会变得不那么平庸?是不是我就再也不必站在城门口,像一只没有思想的猎犬一样,承受着城门内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们,看似敬重实则鄙夷的怜悯目光?是不是终有一日,我也可以站在城头,漠然的俯视着城内的万物生灵,掌控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可这丝奢望的头顶,却有一道重重的巨石死死压着,让这丝奢望只能挤在一块阴森潮湿的角落,苟且偷生,“云龙卫是什么人?天下谁不知道那是直属于天子的神秘军队,不归三省掌控,不受御史监察,但凡能进去的,要么是曾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的高手,要么是各大军队中选拔而出的佼佼者,哪个会弱?云龙卫尚且如此,能杀得了云龙卫,还是一次性杀了两个的恶徒,又岂是泛泛之辈?会没有背景么,杀了人留名难道只为炫耀?会是个手无缚鸡的文弱书生么,杀人难道靠的是嘴?再看自己呢,不过早些年跟着一个江湖骗子学了几手花架子功夫,随便糊弄糊弄人还行,要真动起手来,怕是连寻常的粗壮青年都打不过;而且自己又没什么祖荫,是个十足的数代平民。如此景况,别说好端端的碰不到那个恶徒,便是真的祖坟冒烟,碰上了,怕也是白白送死,还是早些收了这不切实际的想好为好。” 转念间,差役的脑海中竟转过了这许多的念头。可孟不济哪里知道,他只是在想着今日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脱身。忽然,就在两人都有些思绪飘忽不定时,却有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官爷官爷,这位是小老儿的远房表亲,今日是特意赶来看小老儿的。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惊扰了官爷,实在是抱歉抱歉,还请官爷大人大量,饶过他一次吧。”说着,那人一面走过来挡在孟不济与差役的中间,一面衣袖一抖,自手臂划出一锭银子,又一转手腕,不作声色的塞到那差役手中。 这时,孟不济才从茫然和惊恐中彻底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却原来竟是之前那个排在自己前面还一直叮嘱自己的老汉,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自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出头,当下心中便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感动。 差役也惊醒了过来,但他第一反应却不是仔细悄悄挡在自己面前的老汉到底是谁,而是手腕朝后一转,先顺势掂量了一下手里银子的重量,再轻轻一甩,抖入袖中,同时,脸色也在不觉间缓了许多。 接着,他上下端详了几眼面前的老汉,便想起来这人正是先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个老汉,只是之前盘查他的却不是自己,难怪他会在盘查完后又折回来,等待身后的青年,却原来是一伙的。不过,他心中对之前孟不济的反应仍有一丝疑虑,毕竟自己并非突然出现,站在这也有一段时间了,而那青年呢,能排到这里,想必也来了好一会了,不可能对自己一直视而不见。如此,排了这么久的队,又被烈日一路暴晒,就算乡下人见到差役会莫名的生出几分惧怕,过了这么久也早该消了,为何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就想是见到了瘟神一般,可疑,实在是可疑。 这般想着,差役便横跨一步,略过中间的老汉,朝孟不济脸上仔细看去,却也只是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亮点,再看他稍显黝黑的肤色和泛黄的面容,显然平日里经常暴露在烈日之下,且常年饱一顿饿一顿,倒也符合下乡人的特质。看起来,好像又确实没什么可疑的,当下差役便沉吟了一会,说道,“小子,说说看,你是从哪来的?” 孟不济一愣,有些接不上话,但老汉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听差役发问,便毫不犹疑的接话道,“官爷有所不知,我这远方侄子,虽出生巴蜀,但早些年蜀中大旱,一连三年田里是颗粒无收,一下子饿死了许多人。我那表弟没法子,便携着一家子出川,想去江南找份差事。不料半途遇了劫匪,一家子遭了秧,只剩我这么个当时才刚出世,还不满三月的侄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不堪舟车劳顿留在了蜀中的亲戚家,这才躲过这一灾。后来,我这侄子又跟着那家人四处游荡,居无定所,一直到最近几天,我这侄子闯到了渝中郡,才想着来看看小老儿。所以嘛,嘿嘿,官爷若要问我这侄子从哪儿来,怕是有些为难他了。” 老汉话音刚落,孟不济和差役便都吃了一惊,差役惊得是这小小青年原来竟也有这么凄惨的身世,再想起自己,不由的心中便多了几分同情;至于孟不济则惊得是这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怎得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差点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有这么悲惨的童年了,不由的又有些愕然又有几分笑意,可等他再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却忽然又多了几分悲情,“呵,我这身世哪里又比老人家口中的那个青年更好呢?” 不等差役缓过气来,再想问些别的,老汉忽然又回身一指孟不济身后的陆尘,道,“官爷,你瞧,那个就是这些年来,一直照顾我这侄子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这次,也是不放心我这侄子,随他一块来看我的。” 差役顺势一瞧,果然便见到孟不济的身后确实站着一个与孟不济年龄相差不大的青年。只是,与孟不济想必,陆尘的面容要清秀些,身上的衣服配饰也要精致些。看起来,不像是乡下的穷苦人家,倒像是殷实人家的孩子。 差役眉头轻皱,走到陆尘面前,指着孟不济问道,“你和他是一起的?” 陆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那老汉怎么好端端的把自己也牵连了进去,虽然他和孟不济确实是一伙的,但因为昨日孟不济被陆尘强逼着在客栈好好洗漱了一番,所以陆尘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孟不济会出什么大事,至多也不过是有些嫌疑,扔进大牢关几天也就了不得了,还能怎得?而且,这几天他又正巧要去万剑山庄办些正事,其中难免一言不合会动起手来,倒是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孟不济显然太过麻烦,所以他本就打算把孟不济丢在渝中城独自放几天。为防他四处瞎逛惹出什么事端来,现在想想,把他往大牢里一丢反倒是最稳妥的办法,这也是为何陆尘之前会莫名发呆,又一直不为孟不济支招的原因。 只是,现在被这不知哪来的老汉胡乱一搅,不仅让自己妙计落空,还提前把自己甩到了明面上,实在可恶。可现在差役发问,他不想再生事端,总不能避而不答,只得无奈道,“是,我们是一起的。” 差役淡淡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其实却对陆尘多了几分不喜。原因无他,只因孟不济和陆尘二人同处一家,可行头做派却天差地别,显然那家人对孟不济是有些不友好的,当下便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更是心中不快。 “官爷,您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无事的话,小老儿可就带着我这两个侄子,先进城了。”正在差役不喜间,老汉又适时发话了。 差役眉头一皱,有些不情愿,可毕竟之前又收了钱,又没什么证据,实在不好随意扣人,只得干笑一声,道,“诶,好了,好了,没事了,赶紧进去吧。” 老汉面色大喜,连连感谢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差役摆了摆手,面色稍显阴沉,却没有说话。 老汉也不在意,只是又朝差役道了声谢,才领着孟不济和陆尘向城内而去。未几,三人终于穿过城门,真正算是踏进渝中城了。 三人抬头望去,但见地面一块块上好的青砖铺砌,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无数,两边是一字排开的商铺,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街道上张灯结彩,四下里敲锣打鼓,确实要比金海村强上许多。 孟不济看了好一会,才稍稍定神,但老汉却显然早已见怪不怪,朝着孟不济和陆尘笑道,“年轻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既然已经进城了,城这么大,自有你们的安身之处,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 孟不济先是一愣,旋即便想起了之前在城门外的短暂相处,心下感慨万千,莫名便多了几分伤感。可自己毕竟身负两桩大案,总不能恩将仇报牵连到老汉,只得暗自叹一口气,拱手道,“之前的事,多谢老人家出手相助了。” 老汉摆了摆手,笑道,“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不会有事的,顶多也不过再多几分麻烦也就是了,所以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有些刻意讨人情的意思了,哈哈。” 孟不济连连摆手道,“老人家说笑了,小子可没有这个意思。” 老汉却毫不在意,“无妨,无妨。再说了,你又不是城墙上那副缉拿画像上的那个恶犯,我就算帮了你,心里也没什么负担,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意。” 孟不济心下一惊,却默然,旋即心中又生出一丝感慨,“老人家,也许你要失望了啊。” 老汉却哪里知道孟不济心中这许多心思,只当他是年纪轻,面子薄,又胡乱说了几句,便抚掌一笑,转身彻底走了。 可直到老汉彻底走远,身影渐消,孟不济才兀得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又不知从何而起,只是莫名的有几分烦躁。 陆尘仔细看了孟不济一眼,却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如此又过了半饷,陆尘才轻轻开口道,“你要是今夜不想睡在大街上,最好赶紧收起你心中那些不知所谓的情绪。” “啊?”孟不济一呆,茫然道,“你c你什么意思?” 陆尘冷哼一声,指着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你觉得这渝中城的客栈能有多少,真的能装下这许多人么?” 孟不济又是“啊”的一声,却马上醒悟过来,心头一跳,急促道,“说得对,说得对,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开炉盛会’了,这城里的客栈怕是都快满了,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快走,快走,一大早起来,走了那么久的路,又排了那么长的队,再不吃饭可就真要出人命了。”说着,孟不济也不管陆尘反应,自个先朝最近的一家客栈飞奔了过去,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了。 陆尘在身后看着孟不济活跃的背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但他终于还是任由孟不济就这么跑去,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脚下却渐渐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远方,烈日西沉,稍显阴凉。城外,鸟鸣依旧,清风呼啸。空中,白云朵朵,天空蔚蓝。可衬着这座屹立百年的古城,却有种别样的落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万剑山庄(瘸子) 随着时辰推移,天气渐渐转凉,道上的行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热闹,渐渐散了。但其中却有两道身影,自城西一路小跑着穿梭至城南,而且每次遇见街边的客栈时,无论大小都要先进去问上几句,可没过一会却又马上垂头丧气的走出,旋即继续朝前走去。如此这般,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二人竟仍然没能如愿找到落脚之处,小小的身影穿行在越来越空旷的街道上,步伐由快及慢,显得格外的落寞。 “诶,”孟不济长叹一声,抱怨道,“这算什么大城啊,转了半天,连个有空房的客栈都没有,我看还不如我那个小小的村子呢。” 陆尘摇了摇头,讥讽道,“刚进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几日城里的客栈一定是爆满,很难找的。不然,你真当我闲来无事,一大早的不睡觉非要拉着你赶来渝中城?本来,我们在城门口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好在走得早,进了城也不算太晚。结果你倒好,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有空房的客栈,你还嫌这嫌那,这不住那不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高官家的公子四处晃荡呢。你也不看看那几家掌柜看你的眼神,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明显不缺你一个客人,现在好了,啊?你看看,客栈全满了,你今晚怎么过?哼,我看你也别找什么客栈了,干脆直接睡大街上吧。多宽阔啊,还没人跟你抢。” 孟不济头一垂,委屈道,“我哪知道这几天真有这么人会来啊,我还以为都是那些江湖人吹牛呢,诶。而且,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前面那几家你又不是没去,你也看到了,那几家哪里算什么正规客栈?摆明了就是某些人想赚银子想疯了,用几间不知多久没住过人的破屋子临时撑起来的客栈。就他们那破环境,还不如我在村里住的屋子呢,你说是给人住的么,是吧?” 陆尘冷哼一声,却没有再继续挖苦孟不济,毕竟他视力又没问题,哪里还看不出来那几家客栈的情形?但这几日因为万剑山庄“开炉盛会”的缘故,像这种临时撑起来的客栈,在这城里不知会有多少。虽然环境比起正规的客栈确实要差上不少,而且价钱还要更贵些,但那些来这的江湖人本就不是为了住的多舒服,他们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客栈不过是个临时落脚的去处罢了,哪还管什么环境好坏?夜里能睡也就是了,所以这些看起来很寒酸的临时客栈也往往呈现客满状态。也多亏陆尘和孟不济来得不算太晚,否则若是再等个两天,怕是对这种临时客栈都只能望洋兴叹了。 当然,对陆尘而言,住处好坏不重要的真正原因是他只会在渝中停留一晚,明日一早便会出城赶往万剑山庄,所以也就勉强凑合了。但孟不济却不然,一来,他只知道陆尘想来渝中城,却不知道他想去万剑山庄,更不知道他还不带自己去,而且在孟不济的心底,哪怕陆尘当真和其他江湖人一样都是为了“开炉盛会”而来,也至少还要在城里再待五天,所以自然要往长远的方向打算,二来,虽然他在城门口躲过了差役的盘问,但城墙上那副缉拿画像上画的又确实是自己,所以他心底难免会有几分忐忑,当然也就不敢随意去大街上胡乱瞎逛了。因此,对孟不济而言,客栈的环境如何,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只是,如今已不再是客栈环境如何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二人今日到底还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正在孟不济心中生出几分懊恼c对之前几家客栈有些后悔之际,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孟不济心生好奇,循声望去,却见那传来声音的地方居然就有一间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客栈,只是看那门匾上“好来客栈”四个字歪歪扭扭,隐隐还有几滴墨沿着木板滴到地面,显然也是一间这几日开起来的临时客栈,而且看那块门匾的敷衍程度,只怕这客栈的糟蹋程度比之之前见到的那几家还要更甚。 “走吧,去看看。”还不等孟不济决定是不是真要住这种破客栈时,一旁的陆尘却忽然发话了。同时,陆尘也不等孟不济是否听见,居然一个人就径直朝那间客栈走去了。 “嗯?”孟不济愣愣的看着陆尘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惊讶,只是银子毕竟都在陆尘身上,孟不济没有办法,只得长叹一声,一面喊了陆尘一声跟了上去,一面低低抱怨道,“可悲啊可悲,难道我孟不济真的落魄到只能住这种客栈的地步了吗?诶,天不怜我啊。” 便在孟不济胡思乱想之际,陆尘已然提前一步踏进了这间客栈,但很快却眉头大皱,手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子,只觉得有一股十分怪异且刺鼻的味道直冲脑海,将自己的胃里搅得翻腾倒海,几乎忍不住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好在他及时运气定住心神,这才没有失态。 但正在他大拍胸口,暗呼侥幸之际,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止不住的呕吐声传来。陆尘一窒,却立马反应过来是后边的孟不济跟上来了,想来也是受不了这股刺鼻的气味才吐的,登时苦笑一声,却又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客栈的掌柜的喊出来大骂一顿,毕竟这是他的客栈,自然想放什么就放什么,有些刺鼻的味道也只得由他。而且说起来,孟不济一进门就在人家客栈门前呕吐不止,影响了客栈正常的生意,反倒是他们失礼在先了,便是此刻掌柜的突然出来问他们讨钱,陆尘虽然觉得冤枉却也只得遵从。 可陆尘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之际,居然还真就看见一个白胡子的驼背跛脚老汉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自内堂走出,然后一直走到自己的面前,并将他那只布满褶皱的枯瘦手掌伸了出来,同时嘴里咳嗽一声,声音嘶哑的说道,“住店一天五两银子,另外你身后那同伙弄脏了我的木门,另加十两银子,有问题吗?” “啊?”陆尘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一天五两银子?而且只是吐了一下就要赔十两银子?” 那老汉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表情痛苦的扭动了几下身子,才淡淡的回道,“嗯,有问题吗?” 老汉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无奇,似乎对自己的定价已是习以为常。但陆尘却愕然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了,只是他虽然并不在意客栈环境的好坏,花的钱也是在金海村村正那骗来的,但却不代表他与世无争,可以任人宰割。五两银子一天的客栈确实存在,而且还有更贵的,就像在官道上那间客栈时,陆尘就曾经一次性给了小二哥五十两银子。只是,当时那间客栈一天的真正价钱最贵不过一两银子,陆尘是等着第二日去找掌柜的退钱的,并没打算把剩余的钱就直接给那小二哥,这也是为何之后那富家公子只给了小二哥十两银子,却能让他那般恭敬。当然了,之后侏儒和赶车人的争斗将客栈里的小二哥和掌柜全都吓跑,导致陆尘没能要回剩余的银子,陆尘虽然有些心疼,但毕竟事出突然,也实在没办法。可眼下这老汉居然就这么心平气和的狮子大开口,而且他的底气还是这间几乎破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塌的客栈,如何不让陆尘愕然无语? 但老汉却好像浑然不在意陆尘心中的想法,只是又静静的重复了一遍先前的价钱,然后将那只摊开的手掌继续朝陆尘面前伸来。陆尘讶然的看着老汉的举动,居然一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好在孟不济及时喘过气来了,先前老人说话时他就在旁边,自然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只是当时他喉中难受,虽然心中愤慨,却实在说不出话。现在好了,吐完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而且因为先前的失态,他心里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气,当下便全部朝老汉发了出来,“你说什么?一天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钱庄抢银子去?那的银子多多啊,也省的你在这左一点右一点的费劲脑子赚。而且,你还好意思说我脏了你的门,我刚才莫名其妙被你这屋子里的怪味弄得肚子难受,现在还有些不舒服呢,指不定我就得了什么治不了的怪病,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你倒好意思先问我要了?” 老汉摇了摇头,却没有生气,只是一伸手,指着孟不济边上的木门,说道,“你看,那门上的呕吐物是不是你弄的?” 孟不济被问得一愣,有些弄不清老汉的意图,但又不好当着人面说瞎话,只得身子一挺,强硬道,“是又怎样?我刚才就说了,我还没。。。” 老汉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那你现在在感受一下,肚子可还难受?身子又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孟不济不明其意,但还是照着他的话,扭动了几下身子,又上下活动了番筋骨,却忽然觉得不仅肚子不疼了,连赶了一路的疲惫感也在不觉间消了,而且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有种使不尽的气力,当下心中一喜,对陆尘笑道,“喂,小子,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力气,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好奇怪啊?” 陆尘听了孟不济的话,也有些惊讶,可左看右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作罢,只当他是刚刚吐了太多东西,可能精神有些恍惚了。 但老汉却说道,“这么说,你的身子并无大碍了?” “你,”孟不济大怒,正要说“怎么可能”,却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现身子出现异常时曾不小心说漏了嘴,登时脸色一红,气势大减,可他好面子,即便如此也不愿落了气势,于是头一昂,逞强道,“是c是又怎样?” 老汉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回他,只是又问道,“你刚才说我这店里有一股怪味,你现在再闻闻看?” 孟不济愈发奇怪,暗道,“前面两个问题被你说中也就罢了,难不成这么刺鼻的气味还能好端端的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不成?”说着,他便强忍着先前那股恶心干呕的感觉,睁大鼻孔,狠狠吸了两口,登时先前那种刺鼻的味道再次冲进脑海,并无异常。孟不济心中大喜,急忙脱口而出道,“你自己闻闻看,这味道明明还在,你又待作何解释?” 不料,那老汉却忽然冷笑一声,讥讽道,“不知好歹。” 孟不济眉头一皱,怒火上冲,指着老汉,道,“你c你说什么?” 老汉却嘴角一撇,头一歪,不去理他,而是真的深吸了两口,只是与之前陆尘和孟不济不同的是,老汉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反倒露出一抹痴醉的怪异表情,同时嘴里若有若无的喃喃道,“难道这味道不好么?” 陆尘本以为老汉会强说屋子里没有怪味,却没想到老汉会来这么一手,而且看他一副享受的模样,又实在不像作假,当下不免也多了几分疑惑,暗道,“难不成真是我先前闻错了?”心中这般想着,自己也就当真又放开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可谁知,还不等他做好准备,先前那种不好容易压下的头昏感觉顿时便冲上心头,而且这一次似乎感觉更甚,几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陆尘心中大惊,急忙再度运气稳住心神,这才渐渐好转。可等他缓过气来,却忽然想起之前一直心有怨气的孟不济似乎有一会没说话了。便转身看去,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却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孟不济不知何时,居然也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学着老汉,陶醉般的吸着店内的气味,而且更令陆尘惊奇的是,孟不济好像也对店内的气味免疫了,吸了半天,却没有一点不适。当下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便伸手推了推孟不济,皱眉道,“你没事吧?” 不料孟不济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讶道,“我c我没事啊,但是我怎么觉得这店里的气味有点不一样了,好像,”孟不济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纠结,手不停挠着后脑勺,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到底应该怎样说,才能形容眼下的情形,可任他挖空心思,却找不到何时的词藻,只得颓然一叹,懊恼道,“诶,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就是觉得这气味不一样了,很不一样了。” 陆尘眉头更皱,正要深问,老汉却像是一只飘忽不定的幽灵,不知何时又飘到了陆尘的面前,说道,“怎样?你们决定了么,到底住还是不住?不住就早些离开,免得影响我做生意,再把十两银子给付了,若要住,就先交五十两定金,等到你们退房之时,再到我这来拿多余的。” “五十两?”孟不济又是一惊。 老汉却没有再看他,只是一直盯着陆尘,似乎早已发觉真正付银子其实是这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年。 陆尘深深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垂暮老汉,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老汉也不着急,只是用那双浑浊的双眼毫无畏惧的对视着陆尘。又过了片刻,就在店内气氛有些僵持之时,陆尘却忽然笑了,自怀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老汉,道,“那就麻烦老人家给我二人准备两间房间了。” 老汉毫不客气的从陆尘手里接过银票,却完全没有领着陆尘和孟不济去客房的意思,而是自己一个人径直就转身离开了,同时一道略显不耐烦的话语自老汉的口中幽幽飘出,却清晰无二的传入陆尘和孟不济的耳中,“客房就在后院,你们自己随便选就行了。” 陆尘眉头大皱,愈发觉得这老汉异于常人,但这世上怪异的人多了去了,又与他何干?何况他明日就要出城了,也就没打算再多理会。但孟不济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看老汉就要一瘸一拐重新回到内堂,顿时大吼道,“诶,这店里有吃的吗?” 老汉身子一顿,却没有回身,只是淡淡的回道,“厨房也在后院,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就是了。”接着,便不再停留,伸手掀开身前的帘子,打算拐入内堂了。只是,就在他即将完全进入内堂之前,眼中却忽然精光一闪,凌厉道,“以后没什么事,不要烦我,自己解决。若是弄坏了店里什么东西,一件十两,记得每日子时前,把赔偿的银子放在大堂最里边的桌子上就是了。”说罢,再不逗留,一抖身子,便彻底踏入内堂,消失在陆尘和孟不济的眼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万剑山庄(破屋) 陆尘与孟不济二人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这般对客人爱答不理的掌柜。但二人一个满脑子想着明日出城后的万剑山庄之行,另一个则担忧着城墙上缉拿画像之事,故此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跛脚老汉的态度。 二人愣神,便在门口又站了许久,忽然,孟不济洒然一笑,率先朝后院走去,同时嘴里还无所谓的道,“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事。”陆尘在身后无奈一笑,却也觉得多思无益,于是快步跟上。 二人相继穿过大堂北面的一扇木门,再往里便是后院。一入后院,但觉一股热浪袭上脸颊,将大堂里带着的阴森灰暗的气氛统统驱散。陆尘微眯双眼,望向天边,只见天际煞红一片,夕阳西沉,竟不知不觉,又到了黄昏时分。 陆尘心底暗叹一声,收回心神,正要举步再走,却忽然听见身边孟不济怪叫一声,“诶呦。”陆尘心中一紧,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只是等他循声望去,却见孟不济只是面露苦笑的呆在后院中央,并无异常,登时不悦道,“你没事乱叫什么?” 却听孟不济轻哼一声,微讽道,“难道你没发现这院子有什么问题吗?” 陆尘一愣,旋即举目四望,只见院子中间开了一口水井,井旁吊着一个铁桶,再旁边摆着两张相对而立的长凳,凳子上撑着一个大木盘,盘子上晒着密密麻麻的各式药草,再旁边不远便是一扇木制偏门,只是这木门漆色已掉的差不多了,而且左右各有一根木棍封住,想来是许久不用了。偏门往西摆着一个大木架子,架子分三层,最上层晒的也是一些寻常药草,中层挂着一串诸肉,最下面则靠着大概七八个密封起来的瓷罐子,看罐口偶有渗出的深红水渍,似乎里面都装了些深红色液体,却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木架子再靠西不远处,杵着一个三脚木架,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细长刀具,看这些刀具刀面光滑,刀口却多细微的缺口,想必是有人时常使用。 除此之外,院子的各个角落里还摆了许多木桶和扫把,但都是些寻常生活所用,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至于客房和厨房则分别处于院子的西面和北面,也是寻常。 于是,陆尘又奇怪的看了孟不济一眼,道,“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没发现?”孟不济一脸诧异的看着陆尘,一面摇着头一面砸吧着嘴道,“这么明显的问题你居然看不出来?” 陆尘被孟不济这一惊一乍的表情弄得有些懵,不由也有些犯嘀咕,暗道,“难不成我真的漏看了什么?”于是陆尘又从头到尾将整个院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却仍没发觉有什么异常,除了草药实在太多了,可看那老汉又是驼背又是跛脚的,多备些药草以防万一也没什么,便斟酌着说道,“你是说,这些药草?” 不料孟不济却“呀”的怪叫一声,看陆尘的眼色更怪了,“什么药草啊,谁管那个,难道你没觉得这院子实在太破了么?” “你。。。”陆尘怒气大起,正要大骂,暗道,“搞了半天,这小子关心的居然是这事。”只是,看孟不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却忽然怒气消了大半,反倒心中还有些好笑,暗道,“陆尘啊陆尘,这小子可不就一直是这样的人么,你早该看穿才是。”当下冷哼一声,不愿再理会孟不济,朝左一拐,顺着院子一路向前,随便找了个空屋子,便进去了。 只是这一次孟不济却没有跟上,而是一脸纠结的愣在原地,一会看看左面的客房,一会又瞧瞧前面的厨房,一时下不了决心。终于,又过不久,眼见陆尘所在的客房久久没再开门,孟不济终于泄了气,对着陆尘所在的房间狠狠骂了几句,才一跺脚,朝前面的厨房走去了。当然,沿路自然少不得在东边的木架上随手拿了两串猪肉。 却说陆尘随意进了一间客房,登时便愣住了。本来,因为已经提前瞧过了毫无生气的大堂和破烂空旷的院子,所以这客房环境如何,其实在进之前便已然可以想象的出来了。陆尘虽然不喜,但他终究只住一晚,倒也将就得了。可谁想,任凭陆尘在进门之前如何安慰自己环境不重要,环境不重要,可等陆尘真正进了门,却还是没能忍住,在心中大骂了出来。 但见整间屋子除了一张木板临时拼凑的床和一个缺了一角c摇摇欲坠c摆明了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桌外,居然再无一物。凳子,柜子,茶壶c茶杯,蜡烛,诸如此类,所有一般客栈应该存在的日常用具,一件都没有。这倒也还罢了,本来陆尘和孟不济一人住一间,并不需要接待他人,只要有个木床能在晚上睡上一觉也就可以了。可陆尘实在不能理解的是,既然开了客栈,即便是临时的,至少墙角处明显至极的蜘蛛网也该清了才是,至少地面堆积的灰尘也该扫了才是,至少木床上总该放一床杯子吧。陆尘无奈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木床,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呆立片刻,陆尘终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算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也算不错了。”正这般想着,忽然又听见外边院子里发出“砰”的一声大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陆尘心中奇怪,急忙出门查看,却见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个满脸乌黑c头发竖起的怪人,当下愈感怪异,便想凑近些瞧个清楚。可还不等陆尘动身,那怪人却“唰”的先一步转向了陆尘,一脸幽怨的道,“这什么破锅啊,怎么还会爆炸的啊。” 陆尘一愣,暗道,这怪人怎么好像认识自己似的,同时又觉得这怪人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可还不等他细想,那怪人却又说话了,只见他一叉腰,怒道,“你还楞在那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你等会还想不想吃饭了?” “啊?吃饭?”陆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可听怪人的语气和他的身形,却登时明白了,立马便俯低了身子哈哈大笑,敢情这怪人居然就是孟不济。 原来,孟不济站在院中久久不见陆尘有下厨做饭的意思,肚子又实在叫个不停,没犯法只得亲自进了厨房。本来孟不济在金海村是就一向独住,做饭自然不成问题,可等他进了厨房,却发现整个厨房内居然只有一个布满灰尘的灶台和一口锅,连剁菜用的刀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米和菜了,当时心中就怒火大起,要去找那店主好好理论一番。可一想到先前那店主无所谓的态度,却立时又觉得去了不仅不会有什么作用,只怕还要再生事端。顿时心中便泄了气,可肚子饿的实在难受,无可奈何之下,孟不济只得强忍着怒火,从井中大了一桶水,又洗了锅,打算无论如何,先把手里的猪肉烧了再说。可谁想,等他把锅洗好,又倒满水,却发现屋子里居然没有柴火。孟不济怒火又起,狠狠的暗骂几句,却还是只能去院子里拿,可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哪里有柴火,他又不愿去问那脾气古怪的店主,只得从院子的墙角处拿了一捆细细长长c和柴火相差不大的树枝。接着,孟不济便生了火,打算再把猪肉给剁了。可厨房里又没有菜刀,只能去院子里的三脚木架上取了一把趁手的细刀凑合一下。可怎知,等他再一踏入厨房,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但见锅盖被炸成了碎片,无数黑灰朝自己喷涌过来。尽管孟不济反应不慢,一瞧不对便赶忙折身朝院子里跑,但还是晚了一步,整个脸被飞来的黑灰炸的肮脏不堪。 不过,陆尘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当孟不济做菜功夫不济,才致使厨房爆炸,便一直在那笑个不停。直到孟不济整张脸都沉了下来,陆尘才低低咳嗽一声,强行忍住笑意,道,“额,好了,好了,你也别折腾了,我们等会出去吃也就是了,顺便再买些被子什么的。” 孟不济的脸色一直很差,直到听到出去吃这几个字,才稍稍缓解了几分,但很快却又奇道,“买被子做什么?” 陆尘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是晚上睡觉不用被子,倒也可以不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不济不解道,“我晚上睡觉当然要被子了,不过,客房里不是有被,啊?”说到这,孟不济突然顿住,有些不可思议的道,“难道?” 陆尘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孟不济愕然,久久无语。 又过一会,二人便收拾了一番,结伴上街了。只是,就在他们刚刚踏进大堂时,却忽然又听到内堂传来一道阴森森的话语,“方才你们在厨房炸掉的东西,一件十两,记得子时前把钱放在大堂最里边的座子上。” 孟不济和陆尘同时无语,但也见怪不怪,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去理那古怪的老汉。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万剑山庄(宿怨) 是夜,陆尘与孟不济二人在离客栈不远处的酒楼里用过晚膳,又在临街的商铺里买了两套被褥,便重新回到客栈,各自回房收拾。 夜,愈来愈深,外边的天色也已暗了大半,偶有几声小贩的叫卖或是过路人的脚步声,也渐不可闻,整片天地都仿佛沉寂了下来。 陆尘独自呆坐在刚刚铺好被褥的木床上,昂着头,顺着左手处的窗口望向后院。院子里漆黑一片,四下无声,不知名处,几道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忽起忽落,夜风轻起,拂过木盘和木架上的药草,发出“莎莎”的轻响。 今夜的月色,有些格外的柔和;陆尘的双眼,也渐渐趋向迷离。前尘往事,如一幕幕凌乱的画卷,涌上心头,有炼狱般的十三年前血夜,有提心吊胆的三年逃亡,有单调枯燥的七年苦修,有异样情怀的山谷草屋,以及自下山以来的所见所闻,迷雾般的金海村正府,神秘的说书老者,儒雅的富家公子,低调的赶车人,渝中城城门口的热心老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脱离了束缚的野马,在陆尘的脑海中肆意欢腾,久久不散。 许久,又像是湖中的泡沫,自湖底一路漂浮而上,直至升到湖面,在阳光下轻轻破碎,发出最后的绚烂。最终,所有的念头开始聚拢,并逐渐定格在五年前的一个深夜。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宗内的一切都在已有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推进,并无任何异常。可对陆尘而言,那天却也算是个很特殊的日子。自打三年前跟随二爷爷从山洞中选择无名功法以来,陆尘虽日夜苦修不怠,又有压抑多年的杀气辅佐,却终因无人指点,独自修行,一直受困于小成之境难有突破,时已历半年有余。直到那一晚,因一时灵光乍现,才将苦恼多日的功法奥义参破,一举推入大成之境。 随后,为了舒缓多日的苦闷,陆尘便暂时抛下修行,打算去后山石洞放松放松。直到现在,陆尘仍然记得,那夜的月色似乎格外的冷,而且是异乎寻常的冷,连平日里娇艳绽放的花草都像被冻得没了生气般,蜷缩着叶子,无精打采。那夜的空气也有些沉闷,闷到陆尘甚至喘一口气都有些小心翼翼。 丝毫没有要欣赏沿途花草的意愿,陆尘低垂着头,缩着身子,沿石路一直快步走到了后山石洞前,随后又在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声中,推门而入。接着,鬼使神差c又或许命中注定般,陆尘便在一本封皮泛黄的破旧书籍里,翻到了一封来自二十年前的信。或许是一直夹在书籍之中的缘故,即便已过了许久,这封信却仍旧保存的很好,除了信中的字迹墨水稍有些褪色外,整封信并没有丝毫的损坏或撕碎。只是,令陆尘疑惑不解的是,这封信似乎曾经被人多次搓蹂过,信面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折痕,这倒还不算什么,最令陆尘起疑的是,这封信的抬头虽在,落款却被人刻意划去了,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样子。 如此神秘的一封信自然引起了陆尘的兴趣,何况陆尘深夜来此本就是为了放松放松,并无要事,时间也很宽裕,此处又未有旁人,于是陆尘便拿着这封信,找了个光线较亮的宽敞角落,蹲下身,细细品读了起来。 这封信很长,足有十来页,因为其中故事离奇,又多有曲折,所以陆尘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堪堪读完。可当陆尘彻底读完后,却有种莫名的压抑。 这是封外人写给他爷爷陆言清的私信,因为落款已被划去,所以此人真实身份陆尘已不得而知,但从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来看,陆尘却很明显的感受出此人那种万物皆在掌控之间的霸气和悲天悯人的善良大度,两种截然不同的品行,却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同一个人身上,既显得突兀又似乎理应如此。 整封信超过七成的篇幅几乎都用在了讲一个故事上,一个一百多年前真实发生的故事。据信中所言,当年正是陈朝最为强盛的时代,英才并出,君有贤明,唯才是举,臣有上品,可文可武,整个朝野呈现出一副欣欣向上之容。只是,当时的陈朝还没有之后那么大的疆域,南面是坐拥三州之地c多险山峻岭的大越,北面是各自为政却骁勇善战的百族,西面是蜗居巴蜀易守难攻的蜀国和兵精将广c齐心戮力的西域诸国,至于东面,虽然经过三代陈王的征伐,基本都收归于陈国之手,却仍有一个负隅顽抗c不肯归降的小国,也就是这封信着重讲得主角,乾国。 乾国的人口并不算多,却全民皆兵,且无论男女,个个擅于武学,极难对付,在与陈朝多年的交战之中,常常以少胜多。战争初期,甚至一度占据上风。只是,随着战争的拖延,乾国国力的衰弱,兵力的不足,却终于还是暴露无疑,并逐渐成为压垮乾国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当时的乾王为保乾国不灭,下令举国搬迁至扬州的东阳郡和临海郡,前靠鄱阳湖,背倚东海,打算做殊死一搏。 陈武王道平三年,陈国于扬州新安c鄱阳和建安三郡,共集结逾十万马步军,兵分三路压逼乾国,打算彻底覆灭乾国。鄱阳湖草木皆兵,战事一触即发,可陈武王没想到的是,撑了三十余年c打了近百十来战不肯归降的乾国,居然破天荒的在开战前没有一丝犹豫,以乾王为首,举国授书投降。且为表诚意,乾王甚至自愿随陈军回洛阳面见陈武王,俯首称臣,只求保住乾国百姓无恙。这一决断,让陈国多年的准备如同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格外的胸闷。可乾国毕竟投降了,陈武王就算在好战,也只得欣然接受。何况近两年来,南部的越国和蜀地的蜀国时常派兵犯境,弄得荆c扬两州的百姓苦不堪言。陈武王正时时忧心于此,乃致茶饭不思,如今兵不血刃解决了乾国这个卧榻之敌,自然是一大喜事。 于是,在乾王随陈军回京后,陈武王表示自己不追究过往之事,便很大度的给了乾王一个郡王的称号,并且还顺水推手将东阳c临海两郡赐给了他作为乾国百姓的安居之地。乾王倒也很识大体,一面替乾国百姓谢过陈武王的恩赐,一面却推掉了郡王的称号,并表示愿意永留京都,让陈国放心。陈武王并就有些忌惮乾王在乾国的余威,便在一番做戏般的推辞后名正言顺的留下了乾王。 其后三年,乾王半步不离京师,却只是整日里游山玩水,赏花看戏,不与朝中任何一位重臣亲近,似乎当真是甘当一个闲散逍遥c无实权的郡王了。于是,陈武王对其的监视也就渐渐淡了。同时,留在东阳c临海两郡的原乾国军队,也在陈军忙着处理与蜀国的汉中之战时,多次击退来犯的越国,保住了扬州,没丢掉一寸土地,进一步缓解了陈武王对原乾国的忌惮。甚至,陈武王都开始畅想,陈军与乾军双线出击,一齐解决掉越国和蜀国这两块心腹大患的美梦了。 可事实却总是出人意料的,所有人都知道乾王是原乾国的君主,乾国人都很服他,却很少会有人知道,其实他也是整个乾国武功造诣最深的高手。 陈武王昌平八年,历经五年的准备,陈国已是兵强马壮c粮草充足,又恰逢春收之时已过,正是对外用兵最佳时机。于是,一面是陈武王的亲弟弟齐王为主帅的陈军主力,号西路军,一面是以原乾国大都督为主帅的乾军主力和扬州c豫州兵,号南路军,共计三十余万,兵分两路,分别进攻蜀国的汉中和越国的曲江,而陈朝历史上由盛转衰c堪称最黑暗的时代也终于彻底来临。 昌平九年,西路军连破汉中c巴西,沿汉水进逼江州城,南路军更是一路大捷,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十多城,一直攻进越国腹地交州合浦郡。可就在陈武王意气风发,朝中百官共待两路军大胜归来之际,意外发生了。 南路军不出意外的以不到三天的速度,顺利拿下了越国都城前的最后一面屏障合浦城,接下来便是一马平川之敌,只要稍作休整,便可直取交趾,一举拿下越国。可甚至就在传送捷报的传令兵才刚刚离开,突然间,就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的越国士兵,他们挥舞着镰刀,狞笑着扑向面前的南路军,南路军的士兵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越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还有些目露精光,似乎眼前的这些个越军不是需要小心应对的大敌,而是一个个活蹦乱跳c赶来送死的军功。 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的胜绩连连,已经让这些士兵在内心深处滋生了自大与轻敌,甚至让他们,尤其是其中隶属于扬州c曾和越军在边境打过大大小小不下百战的士兵们忘了,就在三年前,眼前这些越军还是可以和陈军在战场上不分胜负的精锐之师。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人恐惧的是,当你身边朝昔相处c甚至有过生死之交的战友突然有一天,将手里原本用来共同抵御敌人的兵刃,毫无犹疑的捅进自己的背后时,你会作何感想?是疑惑不解,还是愤而抗击?当你的周围所有的战友都杀成一片,后背不再有依靠,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可信时,你又会作何感想?是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不为所动,还是内心奔溃不战自败? 没有人知道答案,又或许即便知道也不愿说。但现在南路军里的陈军就是在经受这般的折磨,一面要经受军营外越军如潮水般c不知疲惫的攻击,一面又要承受身旁原乾军士兵的突然倒戈。战争渐渐由气势高昂的势均力敌,渐渐转为一面倒的形势,深入腹地c没有支援的陈军承受着身体心灵的双重打击,已几近奔溃,一身战力十不存二,尤其是在扬州都尉都被原乾国大都督偷袭斩首之后,绝望的情绪便很轻易的传染到了陈军的每一片角落,接着便是歇斯里地的尖叫,以及越军和乾军毫无怜悯之心的屠杀。 最后的结果,不难得知,再不到三个时辰后,原本意气风发c整装齐备而来的近十万扬州兵和豫州兵,几乎全军覆没。偶有侥幸的漏网之鱼,怕也很难走出这崇山峻岭的交州,回到陈国了。这,便是陈国黑暗时代的第一幕。 可彼时的陈国都城,甚至还张灯结彩等着南路军的士卒们开疆拓土,凯旋而归,满城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又有谁知道在交州腹地,有一片黑土,掩埋着陈朝二十万铮铮铁骨。 坏事,往往成双结对。 同年七月,攻入江阳的西路军突然遭到蜀军坚壁清野策略的顽强抵抗,虽多次进攻,终因江阳城临江,易守难攻,陷入僵局。同年八月,不知为何,一向作壁上观的西域诸国忽然像是疯了一般,在边境集结二十万大军,屡次进犯安定c金城两郡,且有向东威胁京都之嫌。而此时的陈武王也渐渐发觉出了异常,深入越国腹地的南路军已经旬月没有战报传来,且派出的数位传令兵也是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最好的结局也至少会像西路军一般,陷入了僵局。好在陈武王已提前集结七万徐州兵进驻扬州,也算是做好了越国反击的防范。更令陈武王欣慰的是,北面战力最强的百族因为内乱,无暇顾及陈国,因此北面战场的压力并不算大,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便是陈国黑暗时代的第二幕。 昌平十年,对峙半年之久的西路军终因粮草补给不足,不得已在损失了近三万士卒的代价下,向东撤回武陵郡,暂作休整。而南路军则一如既往的没有消息,不过此时的陈武王早已不抱奢望,只是一心做好边境的防备。 同年五月,消失了一年之久的南路军忽然从桂林撤回武陵郡,虽然损失了大半,总算平安归来,陈武王一直提着的心也总算放宽了几分。可一直在武陵郡休整的西路军没想到,南路军中的陈军其实早在交趾,就已经被乾军和越军里应外合歼灭了,而这次跟随乾军回来的其实是越军假扮的。于是,毫无防备的西路军在某一夜的睡梦中,遭到悄悄潜伏的乾军和越军偷袭,损失惨重,最后好不容易逃出武陵后,兵力居然已是十不存一。 这,便是陈国黑暗时代的第三幕。 不过,这一晚过后,乾国复叛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一日间便传遍了陈国全境。京师自然也不例外,可还不等朝野诸臣大骂乾国无耻,要找乾王算账,前一夜乾王居然就率领当年一同赴京的几个心腹,趁着夜深,施展轻功潜入皇宫,袭杀了陈武王。 这,便是陈国黑暗时代的第四幕。 其后近十年,群龙无首的陈朝皇室为争夺至尊之位,祸起萧墙,内忧外患,陈国百姓更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好在,十年后,一位陈朝历史上评价两极分化最严重c声誉好坏参半的君主陈昭王正式即位,随后其励精图治,西交西域诸国,南抗越国乾国,同时设计挑拨越国和蜀国的关系,致使其两败俱伤,最终陈国坐收渔利,先是假装善意帮助蜀国攻破越国,随后又挑起事端,借机覆灭蜀国,最终一举将西南五州尽收囊中。 可当年将陈朝几乎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乾国,却仍然好端端的栖息在南海郡。于是,为报当年之仇,陈昭王遂平二年春,时隔十数年,陈朝再度齐结二十万大军,三面围攻南海郡。这一战,两国打的是惨烈之极,陈军个个怀揣着满腔怒火,为复仇而战,乾军则护卫着身后的家人,为存亡而战。最终,乾军虽个个骁勇善武,却终究寡不敌众,仅存的七万士卒,历经七场恶战,死伤殆尽。 其后,为保国内百姓平安,当年杀了陈武王后逃回扬州的乾王,再次请求归降,甚至自愿以命谢罪。可这一次,陈昭王没有允许,而是下令主帅屠国。这,便是陈昭王在位期间,被后人评价最多c分歧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下令。 因为归降的请求遭到拒绝,故此绝望的乾王孤注一掷,将整个乾国所有武学造诣最深的一批人聚集到一起,打算夜袭陈军大营,杀死陈军主帅,或有一线生机。 可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却终于打错了。因为之前陈武王被人袭杀于皇宫之中,因此这一次出征,陈昭王特意亲自前往陈朝境内的诸大宗派请的,无数宗门高手随军远征,而其中便有当年剑宗那一代的宗主。 之后的故事,信中交代的不算太清楚,只说是乾王和诸多乾国高手夜袭陈军军营,遭到陈朝众派高手的埋伏,损失惨重。至于乾王,因为身份特殊,更是受到了十多个高手的合力攻击,最终寡不敌众,精疲力竭后被当年剑宗的宗主一剑枭首而亡。而这,便是剑宗与乾国结下的宿怨。 这封信的最后几页,讲述的便是为何这封信的主人会写信给陆言清,又为何会将百年前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原因无他,只因百年前原本理应被陈军屠国覆灭的乾国,似乎又有了死灰复燃之象,而且这一次他们还妄图怂恿百年来一直缩在西域,很少进犯中原的西域诸国向东谋取秦c雍二州,以备他日入主中原之需。 如此,这还了得? 因此,陈王在聚集众臣商议后,打算挥师三十万先发制人,在西域的永平郡彻底抹杀掉乾国这股最后的余孽。 同时,写这封信的人还表示这一次的乾国余孽里听说又出了一个武功很了不得的高手,所以他希望陆言清能够跟随陈军一同前往永平,并且帮助陈军铲除掉这个高手,以防后患。毕竟当年亲手枭首乾王的就是那一代的剑宗宗主,而且随后的屠国战中,当年的剑宗宗主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甚至现在剑宗很多扬名天下的功法就是当年从乾国皇宫中收罗出来的。基于这一段渊源,陆言清和那位乾国高手之间注定是要有一场生死之战的,这是宿怨,无关对错,无法消除,更无法避免,只能面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万剑山庄(永平之战) “永平之战么?”陆尘自回忆中渐渐苏醒,目光迷离而沉重。轻叹一声,陆尘缓缓起身,走至窗边,但见冷月高悬,熠熠生辉,清风如许,撩人耳目,却是好一幅怡人夜色。 陆尘并不知道这封信为何会夹在这本书里,更不清楚这封信是由何人所写,但他之后也曾在二爷爷面前旁敲侧击,却惊觉渊博如二爷爷竟也会对这场,在信中被称为陈朝后期规模最大的战争所知不详,只知道最后结果是胜了,至于各中细节却一概不知,更别提当年剑宗与乾国的渊源。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每逢夜深人静之时,陆尘便会悄悄潜入宗内的藏书室,翻遍所有记载过有关当年乾国点滴之事的书籍。可惜,大出陆尘意料的是,不知是藏书室内所藏书籍不全,还是有人在这件事上刻意隐瞒,总之,所有记载了陈国百余年来大大小小事宜的正史,州志乃至是来源不可考的稗官野史,都对乾国这一名号讳莫如深,便是无奈提及,也大多只用了短短几句话便匆匆一笔带过。 至于信中所谓的陈国最黑暗的时代,更是寥寥几句“昌平八年,兵出贵阳,下十城,破广州。次年,败合浦。七月,齐王攻江阳,无果。八月,异族侵安定c金城,武王着兵平之。十年,齐王败,退武陵。五月,越军袭武陵,齐王不敌,大败。十二日,武王薨,成王即位。”便算作罢。甚至整段话中,对乾国这个罪魁祸首可谓是只字未提,也不知是无意疏漏还是刻意抹去。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陆尘花了数日之久,几近放弃之时,总算在某个不知名的野史中找到了几句关于乾国的只言片语,“乾国,起于惠王元兴七年,亡于昭王遂平二年,历七十余年。其人善武,喜水,世居扬州,自号颛臾后裔,不与外人通姻。武王太和二年,兵出弋阳c广陵,破寿春c宛陵,乾屡败,退东阳c临海。道平三年,兵出新安c鄱阳c建安,计三十余万众,三路攻乾。乾不能敌,举国降之。昌平十年,乾复叛,降越国,败齐王于武陵。后,武王薨,乾退居南海。昭王遂平二年,兵出曲江,计三十余万,攻南海。乾不敌,大败。五月,乾欲复降,昭王不许,遂灭。”虽然这段野史里的信息与信中所言有所偏差,如兵力统计有些夸大其词,如乾国真正复叛的时间并非昌平十年而应该是九年,而且详细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总归是当时陆尘找到的唯一一本记载了有关乾国之事的史书,尽管只是野史,多有不实,但与手中的信两相一对应,一条有关百年前乾国与陈国间恩怨纠缠的脉络便很清晰的展现在了陆尘的眼前。 接着,一鼓作气之下,陆尘又将藏书室内所有有关宗内往事的书籍都翻了一遍,尤其是时间围绕在昭王遂平二年那场屠国战前后的书籍,更是着重细细品读,以期望能从中找到任何一点关于当年剑宗宗主曾参与过那场血腥屠国战的蛛丝马迹。可惜,这次他却是真正失望了,没有任何一本书提到过当年那场战役。而且按照书中记载,当年的剑宗不过是陈国境内一个中等规模的门派,并无丝毫过人之处,所以陆尘也就不奢望能从当年的野史里找到半点关于剑宗的记载了。不过,陆尘虽然没发现任何关于当年那场屠国战的文字记载,却从其中一本封皮发黄c布满灰尘的书中,发掘了一些侧面描述的细节,“昭王遂平元年,何出宗,不明去处。次年冬至,方归,携珠宝数车,剑诀数十册,宗乃兴。”其中“何”便是当年剑宗宗主的名讳,“次年冬至,方归”则正好对应着遂平二年陈灭乾的时间,再之后的“珠宝数车,剑诀数十册”则很有可能就是信中最后提及的,当年剑宗宗主在屠国战中从乾国皇室里收集到的宝物功法,“宗乃兴”则说的是剑宗从此凭着这些宝物逐渐兴起。 说实话,当时的陆尘在将书中这些话和信中所言一一对应后,其实是有些心情沉重的,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当年剑宗宗主很有可能是真正参与了那场泯灭人性的屠国战的,而且还从中捞了不少好处,甚至手里不知还沾染了多少乾国百姓的无辜性命。身为后辈,陆尘本不应质疑前辈为宗门着想的苦衷,毕竟当年剑宗不过是陈国境内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宗派,君主有请,又如何敢不答应?更何况是为了旁人将整个宗派上下百条性命推入火坑。这一点,陆尘确信无疑,其实,遑论当年的剑宗,便是他爷爷在时,号称天下第一宗的剑宗不也是没能抵挡得了岽朝的攻势,化为尘土了么?一个门派再强,又如何敌得过整个天下? 只是,在陆尘的心底是否也曾有过一点点的恐惧,当年的剑宗宗主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奈,总之,在他将手中那柄本该惩恶扬善c抵抗劲敌的宝剑,挥向番禺城中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时,练武的初心可曾有过动摇,江湖人的侠义心肠可曾有过忘却?当手中的宝剑轻易的抹杀一条鲜活的性命时,心中是否也曾有过一丝丝的渴望,心底的那条恶魔又是否有过短暂的挣脱束缚? 一如夜深人静,时时噩梦惊醒的陆尘,当心中的理智已濒临奔溃,当心头的嗜血即将破茧而出,是该强压着暴戾默默承受,还是该化作恶魔享受狂欢? 那么爷爷呢,他会怎么办?陈国既然已在边境陈兵三十万,便意味着要借此时机一举将乾国这个心腹大患彻底铲除,其中自然也少不得会殃及无辜,包括乾国,包括西域诸国,甚至因为此时西域与乾国关系的错综复杂,这场战争很可能比当年的屠国战更加残酷。那么,爷爷是会选择与当年剑宗宗主一样的路,还是会毅然决然的拒绝信件主人的要求,独善其身。 虽然这次的情景有所不同,毕竟当年请剑宗宗主的是陈昭王,可谓一语能定剑宗存亡,而这次写信的却最大也不过是当朝君主,更有可能只是此次即将参与永平之战的一个将军。毕竟陈王若真想调用爷爷,就算没有明面传圣旨,总也不至于就写了这么一封无关痛痒的信件。这不像是君王对境内臣民的调用,更像是关系斐然的挚友之间的私信。故此,陆尘猜测这封信应该是朝内某位与永平之战有关的大臣,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乾国余孽里出了个了不得的武林高手,怕又像百年前那般被人夜袭军营,便以个人名义写了封信,提前送往剑宗交予爷爷。先是大肆描述百年前乾国降而复叛的往事,将乾国置于不仁不义之境,再提及当年剑宗宗主与乾王之间的宿怨,从而得出剑宗与陈王都不得不先发制人,将乾国余孽彻底抹杀的结论。 为了弄清爷爷最后到底有没有帮助陈军,陆尘便又从头开始细细翻阅了近三十年来所有关于永平之战的记载,以及宗内这些年所发生过的各类事宜。可令陆尘遗憾的是,所有涉及到永平之战的记载,在各类史册中都只是一句“破永平,大胜,杀敌二十余万”便算作罢,就像是所有的史官都提前约定了一般。至于宗内相关记载,更是只字未提,也没有出现诸如爷爷突然失踪,又突然回归并带来无数珠宝功法的记录,就像是爷爷的回应最后石沉大海c无法深究了一样。 便在陆尘绞尽脑汁之际,忽然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陆尘心中大喜,几如拨云开雾一般。旋即便重新跑回后山的石洞中,接着便抱着侥幸心理又在之前找到信件的书籍周围开始随意翻阅。未几,不知是运气还是爷爷在天之灵护佑,总之陆尘是当真在其中一本书里又找到几张宣纸。于是,抱着七分忐忑三分激动的心情,陆尘缓缓打开了这几张宣纸,一字一句的细细读了下去。 只是,令陆尘没想到的是,这几张纸并非是爷爷对先前那封信的回应,而是永平之战后写下的一些感触。按照信中所言,当时爷爷在收到来信后,虽然震惊于信中所写的前尘往事,但和陆尘反应不一样的是,他当时不仅没做一丝一毫的翻阅查证,而且还义无反顾的相信了信中所言。只是,爷爷并不愿擅杀无辜,所以他虽然最终决定会跟着陈军去永平看看,却其实只是为了与信中所谓的那个乾国高手一较高低,而并非是为了解决什么宿怨亦或是护卫军营之类的目的。 换句话而言,当时爷爷的武功已然大成,短时间内若再想有所进益已无可能,而且经过之前的夷陵大会,会过天下豪杰,爷爷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天下再无敌手。虽说单论轻功,以孟轻尘为最,单论内力,飞云寺空闻和尚的“枯木回春”之术也未必就逊色爷爷多少,七星宗赵珂之更是武功仅次于爷爷。但几人关系斐然,又时常切磋,已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便是再多交手怕也难有大突破。故此,爷爷便想趁此时机,特意去永平会一会那个信中的高手,也好在武学上相互吸取,相互印证。 可爷爷没想到的是,当他跟着陈军以猛虎下山之势一股拿下武威c西郡,来到张掖之后,却忽然发现之前两地的失手居然只是乾国余孽和西域诸国的计谋,为的就是让陈军拉长战线,深入腹地,致使后勤补给不力。而实际上,西域诸国真正的重兵其实早就部署在了永平城内,并以逸待劳等着陈军送上门来。 随后,便是两军历时近月余的大战。这场战役可谓惨烈之极,前前后后两军战死士卒高达近四十万众,阴雨连天,血气茫茫,整个战场没有一块干净的去处,全是尸体碎肉,或人或马,断兵断旗更是不计其数。可谁也不愿率先退让,陈军势要屠灭乾国余孽,西域诸国又决计不肯放开永平城门。于是,这场战争便一直僵持了下来。每日里除了战场上的厮杀,偶有陈军兵卒做饭时遭到西域联军的骚扰,后方运粮时遭到伏兵的截杀,又亦或是夜深之时陈营里时常传出击鼓呐喊,忽而虚张声势,忽而突起发难夜袭永平,扰得城内士卒夜不能寐,草木皆兵,自是数不胜数。 这一来一去,半月时间匆匆而过,战事虽未分胜负,双方兵卒却俱已精疲力竭,苦不堪言。爷爷武功虽是天下第一,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来之前也只当两军交战便如江湖帮派混斗一般,各展本事,再斗几个回合,一方势弱不敌,一方乘胜追击,来来回回数次,胜败也就定了。却哪里想到真正到了战场,却发现真实情况居然如此惨烈,整个战场布满尸首,每日里焚烧尸首的火焰冲天而起,血腥之气久久未绝,侵蚀着战场上仅存士卒的心魂,将他们心中的善意统统抹去,只剩下嗜血和杀戮。尤其是这些日子后备补给愈来愈不足,秦州押运而来的粮草又屡屡受到西域联军的烧毁,再加上永平守军时不时的侵扰,眼见营内士卒渐趋病色,军心涣散,败势已成。 可爷爷毕竟不是主帅,他虽知如此僵持下去,一旦粮草耗尽,陈兵必败,届时剩下这二十余万士卒也将客死异乡,可他又实在无能为力,他无法说服主帅下令撤兵,更不能怂恿营内士卒趁夜逃走,否则军心失尽,事态只会更糟。何况主帅纵使有心撤军,自都城传来的一道道催战旨意,也令他有心而无力。 只是,更令爷爷痛心疾首的是,隐隐间,这场战役似乎已经渐渐有了脱离原先计划控制的趋势。军营内的士卒因为每日里承受来自心魂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历经了连破两郡意气风发而来,到僵持不下军心涣散为止。在半月之后,却忽然一反常态的出现了一些精神很是亢奋的士卒,这些人在军营里整日吵闹着要打进永平血洗全城,一进入战场更像是饿了数天的野狼好不容易盼到了可口怡人的点头,红着眼大声嘶吼着冲进敌方阵营,见人便砍,有时甚至还会误伤到自己人,而且这些人与常人不同,似乎根本不知痛为何物,每逢身子受伤,居然反倒愈加兴奋,手中的长矛挥舞个不停,直到被人命中要害亦或是精疲力竭才堪堪停止。而且,这种情绪就像是瘟疫一般,极易蔓延,每日每夜都有数不尽的士卒莫名其妙的加入这一行列,惹得军营内的将军们疑惑不已。只是,这种情绪除了让人有些精神错乱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害处,反倒在战场有着出乎意料的战力,还能鼓舞其他士卒渐渐衰弱的士气,于是,将军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发展了。 可与这些整日里聚在营帐里聚会商议的将军不同的是,爷爷曾经亲眼看到过许多正常的士卒是如何一步步蜕变成这类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他们脱变前眼中偶有的善意和望向家乡时的怀念,蜕变时的痛苦和折磨,蜕变后的嗜血和淡漠,都让爷爷这个旁观者有些于心不忍。 最终,不愿再留下见证这些士卒悲惨命运的爷爷,便孤身一人离开军营,又趁夜潜入永平城,打算找到信中所谓的那个乾国高手,以了结自己此来的心愿。关于如何在偌大的永平城内找到那个神秘的乾国高手,爷爷在纸中并未提及,只说是机缘巧合之下碰见的。当时,二人一见如故,先是在城内酒楼一连喝了三天,又互相切磋,印证武学,各有进益。本来,二人相交全凭品行,又互相敬佩,因此都未曾透漏身份和姓名。于是,一直没能找到乾国高手的爷爷便打算不再逗留,离城归宗了。不料,临行前,那人在酒楼为爷爷设宴践行,酒酣之际,却忽然发难,责问爷爷剑宗宗主的身份,并表明自己便是爷爷一直苦苦寻觅的乾国高手。这一下,爷爷自是大吃一惊,但一想起此人这些日子以来所展示的绝世武功,却又觉得实是理所当然。当下也就不再隐瞒,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料那人却忽而哈哈大笑,原来爷爷的身份是西域联军中,某个曾在战场上远远瞧见过爷爷的士卒偶然发现,才上报给主帅的。本来,主帅刚将爷爷的身份告知那人时,他也曾勃然大怒,只道是爷爷只认敌他不过,先一步隐瞒身份来摸他的底,这些日子的话语自然也是违心之论,实是可恶至极。于是,他便接受了主帅给他的意见,打算以在酒楼中为爷爷践行为由,突然发难于他。可这人向来自负,不行暗算之事,故此即便心中又气又恨,却还是婉拒了主帅要拨兵助他的好意,只道是酒楼中人多口杂,反倒容易漏了马脚,惹人生疑。西域主帅曾见过他的本事,心生敬佩,也就没再强求,却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没沾一点便宜的揭穿了爷爷的身份。 这份坦然与自信,自是令爷爷愈发敬佩。当下二人再度握手言和,又痛快大喝了一阵。只是,当年剑宗宗主亲手杀了乾王,等于抹杀了乾国最后一抹反败为胜的机会,又参与了之后的屠国之战,手里不知染了多少乾国无辜百姓的鲜血。这份恩怨,虽时历百年却一代代流传至今,凡乾国后代不敢有丝毫忘却。故此,二人虽一见如故,又惺惺相惜,相互敬佩,却终于还是要拔出刀剑,生死相搏。此一战,不在对错,不在善恶,不分胜败,只论生死! 次日,城内某处,爷爷与那人终于还是被命运推向了对立方。这一战,结局如何,信中只字未提,但其实早在陆尘能看到这封信的同时,不是就已经注定了么?此战过后,爷爷将其尸骨收殓并带回乾国余部的聚集地,却遭到其族人的围攻堵截。爷爷不愿伤其族人,故而只防不攻,怎知四面赶来的族人愈来愈多。爷爷百口难辩,又施展不开,只得先一步离开再说,却又遭到城内西域士卒赶来阻击。箭矢枪矛之下,任凭爷爷武功不凡,满城都是敌人,又如何能轻易脱身?无奈之下,爷爷只能一面出手赶人,一面往城门处赶,这一下,自是弄得永平满城风雨。 其后,爷爷一点一点赶到城门处,又将守卫击散,正要跃上城墙,却忽然听见城墙上传来无数厮杀呐喊声,城门外更是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爷爷心中疑惑,便翻上城墙,却原来竟是城外的陈军见永平城内骚乱,正趁势攻城。一时间,爷爷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误打误撞的帮助陈兵破了永平城。可紧接着,爷爷便想到了城内那些乾国余部的安危,便再度转身,自城墙跃下,朝城内疾去。 只是,终于还是晚了,整个城内充满了杀戮,所有人都仿佛恶魔附身,杀红了眼,在城外憋屈了一月之久的陈军更是嘶吼狂欢着,肆无忌惮的屠杀着城内惊慌失措的士卒和手无寸铁的乾国余部,整个永平城都陷入了一片炼狱。 爷爷知道事已至此,但凭自己一人之力已经再无可能改变什么了,但至少可以不用亲眼看着这幅人间地狱的产生。于是,心绪难平间,爷爷孤身离城,返回剑宗。可回到剑宗的爷爷,一直对自己间接造成永平城内屠城之事耿耿于怀,心情压抑,久久难平,最终闭关半载,将当年关于永平一战的大小细节都记载在了这几张纸上,并且从此淡出江湖,极少再插手江湖之事了。 而这种状态便一直持续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场血夜,身死灯灭。又或许,在所有人都奇怪于爷爷当夜为何会单打独斗败于赵珂之之手,又为何会逃不出区区两千云龙卫之手时,陆尘其实也曾偷偷想过,其实对于爷爷而言,死或许反倒是一种解脱。 陆尘缓过神来,轻叹一声,抬头望天,却觉冷月似水,夜色愈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万剑山庄(摊牌) 时光如水,奔流不息,不觉间已至深夜。月华深深,亮不刺目,照耀着尘世不眠之人。 屋内木床上,陆尘双膝盘坐,闭目凝神,呼吸间深远而悠长,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只是,白日里在城门口被那无名老汉挑起的关于“永平之战”的记忆,即便未能亲身参与,心中却也有股说不出的压抑,惹得思绪迭起,心境难宁。 就像是一个在外漂泊了数十年的游人,在费尽了千辛万苦后,好不容易赶到了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故乡时,却愕然惊现当年如梦般的故乡早在战火之下,尽化虚有。而自己也在唏嘘之余,不幸被当地赶来巡视的士卒抓走充作壮丁,最终身不由已,在一场惨烈的大战中负伤而亡。好一个由喜化悲的惨剧!可这事说到底,又能说什么谁对谁错呢?战火之下,众生皆不由己,谁又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途,君不见当年雄心壮志如武王c能屈能伸似乾王,手握一国重兵,身掌万民命脉,位极至尊,不也被命途之手推攮着向前,最终泯灭在滚滚红尘之下么? 这世间之事仿佛都没了对错,武王伐乾,乾王诈降,昭王屠国,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可说无对无错,却又好像都有些亦对亦错。都说战火之下,达官贵人安坐幕后却能坐收功德,而下民者,或赴汤蹈火以搏一线生机,或饱受荼毒朝不保夕,然则最后要么为他人做嫁衣,要么继续承受下一波的剥夺,哀哉悲哉!可这其中不信天命而揭竿起义者,创出的所谓盛世又当如何?也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启,而世事又何变哉? 所以对错,便当真没有意义了么?陆尘忽然睁眼,目光似电,透过窗纸,落向天边,只是夜深人静,却无人应他。 忽然,空寂的庭院中,似有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响起,却又好像有些犹疑,其声低沉而冗长。脚步声下,每隔一步都要耽搁许久,倒像是个双腿有异的跛子或是摸不清前行方向的瞎子。却不知院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特殊的客人,陆尘心下暗暗生奇,却又忽然想道,“脚下有异,莫不是内堂里那个跛子掌柜?” 正自思索间,那声音却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蹬蹬”声响彻不停,在寂寥夜色之下,传得极远,又有些渗人。不消片刻,不等陆尘再多想,房门便被“唰”的一声推开,接着一道身影便透过夜色,定在了眼前,正是孟不济无疑。 只是,这一下,倒惹得陆尘心生疑窦,只觉得今夜孟不济这性子似乎有些反常,莫不是先前在厨房中受那炉灶一炸,脑子被炸出什么问题了么?于是,陆尘便率先开口问道,“小子,这么晚你不睡觉,跑我房间来做什么?” 孟不济却似乎根本没听见陆尘的问话,只是沉着脸垂着头,双眼发神,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陆尘心中疑惑更甚,提高了音调再度问了一遍,孟不济才一副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呆道,“啊?什c什么?” 陆尘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不悦道,“你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跑我房里,居然还问我什么?你脑子被炸傻了吧?” 孟不济脸色一红,正要狡辩,却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正色道,“陆尘,我c我,有些话我想跟你谈谈。” 陆尘一愣,他与孟不济待的时间虽不算长,却也有三天了。可这三天朝夕相处下来,陆尘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孟不济直呼自己的名字,更是第二次见他用这么正经的表情对着自己,难不成他的脑子真出什么问题了?陆尘暗暗心惊,记得上一次他这么正经时,还是在金海村外的竹林中,当时陆尘为一试孟不济,将两条云龙卫的命栽到了他的身上。陆尘记得很清楚,当时孟不济曾很认真的问过自己一句,“你为何要杀云龙卫?” 虽然孟不济的这副表情一现即收,只是,说实话,当时陆尘的心底其实是真真切切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只不过碍于前一日街上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此刻他的身上已经背负了两条云龙卫的人命,在陆尘心中已是死人一个,这才堪堪忍住了,没有发作。 而之后的时光里,孟不济又再未就此事询问过陆尘,所以这事到现在,也就渐渐淡了。只是,现在看来,这事似乎并没有这么容易过去,难道他在心底对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还一直都有所怀疑么?想到这里,陆尘双眼微微眯起,双手也在不觉间握紧了三分,同时沉声答道,“有什么问题,不必拐弯抹角,直说即可。” 孟不济性子虽直,胆量虽小,但能在金海村这个小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又怎会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无知之辈,所以陆尘刹那间的脸色变化,他自然也察觉到了。再想起相处这几日来,陆尘轻描淡写间展示的身手,心中难免也多了几分怯意。 只是,他今夜既然卯足了勇气来找陆尘摊牌,当然不会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如此一个惜命之人,又怎会为了一时意气,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尤其是在经历了金海村赌坊那件案子后,更是吃一堑长一智,时时在心中嘱咐自己,绝不可逞一时之勇,否则定然小命不保啊。这也是为何,在之后的官道上遇到少年和域外商人相争时,在客栈遇到小二哥的不屑嘲讽时,在置身事外却还是差点被那个不知名的侏儒袭杀时,也顶多只是嘴上骂几句讨个面子,手下却还是很识趣的尽量远离危险。故此,既然他今夜站到了这里,便其实早已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绝不退缩。 想到这,孟不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了下心中难以遏制的紧张,才缓缓开口道,“你c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万剑山庄?” 陆尘一愣,没想到孟不济第一个问题居然会是这个,但他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下降,同时面上也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万剑山庄了?” 孟不济却轻轻摇了摇头,不为所动道,“你若不是要去万剑山庄,何必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关口,带着我这么个通缉犯到渝中城来?何况,整个渝中城,看似繁华,可那是对那些做生意的客商们来说的,对你这种江湖人而言,除了万剑山庄,我想不到渝中城周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到你的。当然了,你也可以说你其实并不算什么江湖人,手里的那些本事也只是随意学着玩的。” 陆尘讶然的看了孟不济一眼,旋即便点了点头,应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为万剑山庄而来。”其实,从一开始,陆尘就没打算要隐瞒自己会去万剑山庄的事,所以即便孟不济口中这些所谓的推测显得很牵强,陆尘也还是很爽快的就回答了。 孟不济沉默良久,又问道,“你也是为了几天后的开炉大会?” 不料陆尘却出乎常理的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我去那是为了另一件事。” 孟不济“啊”的一声,不可置信道,“你c你不是为了开炉大会?那c那你是为了什么?” 陆尘虽然不介意将自己要去万剑山庄一事说出来,只是自己要去偷,或者准确的说,是去取回“云梦令”这件事,却是宗内的机密。整个江湖知道此事的,在他的印象中,除了二爷爷和师父外,便只剩下万剑山庄的庄主了。而且“云梦令”一事事关重大,以剑宗如今的景况,一旦泄漏了半点风声,不仅会让平静多年的江湖上再掀不必要的腥风血雨,更会给一向都有心整顿要江湖势力的朝廷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此,日后剑宗再想靠着陆言清留下的这枚“云梦令”去搅弄风云可就实在有心无力了,十余年的努力也必将付诸东流。 故此,陆尘显然不可能对孟不济说实话,便随口胡诌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去万剑山庄借个宝贝使使。” 孟不济看破却不说破,只是假意作恍然大悟状,奇道,“却不知是什么宝贝?人家又是否肯借口你?” 陆尘嘴角一扬,满面笑容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而且听说万剑山庄的庄主脾气很好,心地也很善良,我既是诚心去借,又不是用了不还,想必他是一定肯借的。” 孟不济听罢,点了点头,没再深究,旋即又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怪异表情,嘴角一扯,赞同道,“不错不错,那庄里都是些好人,我们只要诚心去求,就一定能借到的。” 不料陆尘却大摇其头,纠正道,“错了错了,不是我们,是我一个人。” 孟不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什c什么意思?” 陆尘先是用右手指了指自己,又用左手指了指门口的孟不济,旋即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摆成一个走路的模样,而左手却握紧拳头保持不动,如此之后,才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一个人去万剑山庄而你留在这等我。” “你一个人去?”孟不济先是讶然一叫,接着脸色就沉了下去,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甩开我?” 陆尘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却没回他。 孟不济看在眼里,也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许久过后,孟不济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本来一直都有些阴沉的脸色渐渐好转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了,“那你可得早些回来,否则我怕你给的银子不足,时间一到,前院那老头又要赶人了。”说着,还做出一副怪样,努嘴指了指身后的黑暗,倒像是真的已经对先前的事不太在意了。 陆尘本来还苦恼着怎么说服他安心留下等自己,此刻见他自己想通,自然心中大喜,忙不迭应道,“放心,三则一天,多则三天,我自然就会回来。” 孟不济点了点头,随即便是一阵的沉默。 陆尘也有些词穷,便说道,“额,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孟不济应了一声,便回身欲走,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呀”的一声,拍了一下脑门,重又转过身问道,“你确定不想再对我说些什么了么?” 陆尘有些不明所以,奇道,“说c说什么?” 孟不济定定的看着陆尘的双眼,答道,“自然是某些我应该知道却没有知道的事情啊。” 陆尘心下了然,却没有说破,只是没有回避,同样正视着孟不济的眼神,意味深长的道,“该让你知道的自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你又何必多问?” 孟不济却打了个哈哈,笑道,“可我总该知道的,不是吗?” 陆尘面色未变,但心底却低低叹了口气,孟不济既然用的是“总该知道”而不是“总会知道”,想必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一条路走到黑了,哪怕最后无路可走,迈向灭亡。可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一直是想将孟不济拖下水的,只是如今心愿达成,却又有种莫名的哀伤。 恍然间,陆尘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血夜,那些将自己一点点逼入深渊的云龙卫,带着些许戏谑,带着些许不屑,仿佛是一条条吃饱了的恶狼,盯着眼前可口的猎物,却不咬死他,而是带着些玩味,尽情的戏耍他,压迫他,直到猎物精疲力竭,目光中充斥着绝望,才一点点的靠近,最后一拥而上,将猎物撕成碎片。只是,此时的自己,却已然发生转变,站在了当年那些云龙卫所处的位置上,干着他们当初做的那些自己最痛恨的事。 思绪渐止,陆尘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其实你可以一直都不必知道的,而且你既然于我有恩,我自会保你无恙,你又何必。。。诶。。。” 只是,孟不济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回道,“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山村里的普通百姓,如果没什么大的变故,一辈子也就混过去了,说实话,也没什么意思。哪像现在,四处乱逛,想去哪去哪,能到这么繁华的大城来,还能住这么好c呃,诶呀,反正能不一辈子都束缚在一个地方,能干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但能有机会体验这种人生,真是死也值了,好歹也不算妄来世间走一趟了。再说了,反正我现在身上都背了两桩大案子了,而且,你也不看看,城门外那张通缉画像上画的是谁,嘿嘿,能让全境的百姓都知道我的名字,虽然比不上那些江湖的大侠,怎么也算是出名一回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啊,对吧?所以,你现在大可不必再有什么顾及好吧,有什么事随便说,我绝对扛得住。” 孟不济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话,看似看得很开,什么都不介意了,然而陆尘还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苦涩和无奈。只是,就像当年好好一个偌大的宗门,就这么一夜间被数千云龙卫血洗;就想当年好好一个温馨的家族,就这么无缘无故支离破碎;就想当年好好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就这么强行担负起复仇的重责。谁又会提前通知你?谁又会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到头来,无论你是相信人定胜天,还是选择顺天应时,终于也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手掌,或默默承受,或竭力反抗,然后无能为力。 陆尘又暗叹一声,才缓缓说道,“好吧,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再劝告。只是,希望今夜这个决定,他日你不会后悔。” 孟不济笑道,“你放心,我绝不后悔,那么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一些我该知道的事情了么?” 不料陆尘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急什么,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而且就算我现在什么都说了,我们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又有什么用呢?” 孟不济皱眉道,“那你总得先给我透透底吧,好歹让我心里先有个思想准备吧。” 陆尘沉思片刻,应道,“那好吧,这样吧,等我这次从万剑山庄回来,就把你该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怎样?” 孟不济低哼一声,显然对陆尘这种推脱的表现还是有些不满意,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对了,”孟不济忽然想到了什么,来了精神,道,“我刚才在屋里发呆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而且我保证这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陆尘惊疑一声,奇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谁知孟不济却神秘一笑,打了个哈哈,道,“不急不急,反正这件事暂时也派不上用场,等你从万剑山庄回来,我再告诉你吧。” “你。。。”陆尘愕然,随即苦笑一声,无言以对。 至于孟不济则头一仰,有些得意洋洋的迈开双脚,转身回房了,甚至连身后陆尘连连说的几句“关门”都一概不理,尽诸脑后。 陆尘无奈的看了像孩子一般赌气的孟不济一眼,却也不在意,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打算自己去关门,只是,等他来到门口,正要闭门休息,余光处却忽然瞥见院子里有一道黑影飞速闪过。当下警惕心大起,又正好和孟不济聊了许久,心中早无睡意,干脆也就不再回房,反手带上房门后,便沿着黑影离去的方向纵身追了过去。 前面的黑影似乎目的性很强,自东墙跳出院子后,便沿着街道踏着屋顶一路朝南而去,并不停歇,而陆尘跟在身后,怕被发觉,便特意伏低了身子,慢慢跟着。好在那人的轻功实在一般,而且隐约间左脚似乎还受了伤,腾挪间有些不稳,故此陆尘这半吊子轻功倒也还一直跟得住,没落下。 转瞬间,二人一前一后已走出许久,而街上上一向繁杂的商铺也渐渐稀落了几分,似乎是到了城里哪个偏僻的角落。不过,陆尘也不奇怪,毕竟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反而一个人身着夜行衣踏着屋顶满城瞎逛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百姓,这时候干得自然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思绪纷飞间,陆尘忽然发觉前面的黑影速度略微缓了一些。 “难道到地方了?”陆尘暗自想着,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非但没有丝毫要止步的意思,反倒在缓了一缓后,却又突然一个箭步,冲向前边不远处的城墙,同时右手自腰间摸出一捆很粗的麻绳,甩了几圈后便“唰”的一声向城墙之上甩去。但见那麻绳顶端系着一个三爪挂钩,似羽箭一般冲天而起,飞过内墙,落到城墙上,而后那人瞧准方向,使劲朝后一拉,便将使那城墙上的挂钩紧紧的扣住了垛口的边缘。 “原来这人居然是想要深夜出城,”陆尘在心底暗暗想到,虽说渝中城因为地理环境的特殊性,成为了岽朝境内少有的三个无须宵禁的城池之一。只是在戌时关闭城门后,仍然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城门的,难怪这人要找这么个偏僻的城墙角选择上墙。只是,这么一来,陆尘却愈发奇怪了,究竟是什么要紧事,让这人冒着被抓的风险非要大晚上的出城呢?而且,更令陆尘疑惑不解的是,将挂钩挂上城墙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本事,一般力气大些或是武功好些的都能做到,只是看这人动作很是娴熟,倒似乎经常会做,那么,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隐约间,陆尘心底的好奇愈来愈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万剑山庄(城墙夜事) 却说陆尘和孟不济聊开后,又在起身关门时无意间撇见了院子围墙处一闪而过的黑影,当下好奇心大起,便一路跟了上去,直到跟到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墙角处,那黑影才堪堪止住,又自腰间取出一捆麻绳,要翻身过墙。 怎知,那麻绳顶端的挂钩虽跃过墙郭,紧紧扣在了垛口的边缘,可等这黑影活动开身子,攀爬了一半后,却忽然听见正对着的城墙上有一道略带急促而又不安的轻柔男声幽幽传来,“谁?” 那黑影身子顿了一下,明显有些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偏僻的角落居然也会有人把守。只是这突发情况虽与他预想的大不相同,这人却虽惊不乱,但见他身子一转,除握着麻绳的右手外,整个身子一字排开,贴着城墙缩进麻绳里边,再加上今夜月色虽明,却正好处在城墙的背面,竟一时间让这人的身影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若不是陆尘就躲在不远处的屋顶,又一直细细盯着他,怕也一时很难发现城墙上的这道身影。果然,墙上那声音在胆怯的低低问了一句,却又发觉无人回应后,便很疑惑的自垛口探出脑袋朝下望去。只是,城下伸手不见五指,这人手里又没有火把,而黑影贴在墙上又刻意不曾动弹,这人自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借着这人身后透过的些许月光,陆尘只能隐约间看出站在墙上的是个岁数不大c戴着一顶帽子的男子,其他的便再瞧不清了。 那男子见墙下什么都没发现,自是心中胆怯,愈觉诡异,右手不自觉便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脑勺,嘴唇也微抖着,低声嘟囔了几句。虽然陆尘隔得甚远,根本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但他最后一句话,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却说得格外大声,尤其是在这般落针可闻的深夜之下,显得愈发刺耳,“算了,不管这挂钩到底是什么来历,且先将它收上来,等明日见了上头再作打算。”说着,便横跨一步,伸手要去扯黑影甩上去的那捆麻绳。 可他这一下,却把城墙上贴着的黑影惊得是又急又恼,急的是自己轻功不算太好,这么高的城墙根本就翻不上去,否则也不至于要借助麻绳之力了,而如今他又身处半空之中,脚下无处借力,向上上不去城墙,向下又会摔坏了腿,一旦墙上那人扯动麻绳,定会发觉有异,届时惊动了这守城的护卫,自己可就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恼的是之前只顾把自己隐藏起来,竟忘了墙上的挂钩还好端端扣在垛口之上,却又如何能真正的隐藏的住? 这黑影正自懊恼间,却惊觉墙上那人虽口口声声说要收了这麻绳,却又迟迟不曾动手。当下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疑虑,只是他如今的景况仍旧凶险,故此他心中虽有好奇,身子却还是紧紧贴在墙面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可这黑影虽然躲在墙面上不知其中道理,陆尘趴在屋顶上却瞧得是一清二楚。原来,墙上那男子是当真准备要将墙下的麻绳收上来的,可谁知还不等他双手使劲,那人身后却又忽然鬼魅一般冒出又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神秘人,接着这神秘人举起右手,在那男子脑后狠狠切了一下,便让这人一言不吭的昏了过去。 其后,神秘人似乎和墙面上的黑影是一伙的,伸出脑袋朝墙下吹了三声很怪异的鸟鸣,而一直贴在墙面上的黑影听了,也是面色大喜,同样回应了三声。接着,墙上的神秘人便开始将麻绳往上拉,而黑影也缓过气来,快速朝上爬。如此,只不一会,黑影便爬上了城墙。只是,正当墙上二人相见,攀谈了几句,又准备离开之际,东面不远处的城墙上却忽然传来一道有些沧桑的叫声,“林子,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黑影和神秘人同时顿住,接着便立马蹲下,默然不语,只是黑影略显粗重的喘气声,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好在他身边的神秘人明显要沉稳得多,伸出右手,抚慰住了他。 可他二人等了许久,却仍不见先前那人口中的林子有任何回应,整个夜空都静的可怕。而之前出声的人显然也有些不耐烦,立时又扯开嗓子,略显怒意的吼道,“林子,你在干什么,之前大惊小怪的叫什么‘谁啊谁’的,怎么现在却这么安静了?” 声音远远传开后,却仍无回应。只是黑影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侧身在神秘人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那神秘人便大皱眉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吗?这事可绝对不能弄错了。” 黑影沉默良久,又细细看了身边昏迷的男子一眼,才重重点了点头。而那神秘人见了,也就不再迟疑,用手捏了捏嗓子,其后便照着地上昏迷的男子声音,有些怯意的高声回道,“没c我没事。” 两人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故而不远处喊话之人竟一时没能察觉,便又说道,“你个小崽子,跑哪里去了?怎么不回我的话。” 神秘人见这人没能觉察出异常,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当下不疑有他,继续学着这道声音,回道,“我。。。”可还不等他多说什么,周围却突兀的又响起一道男子声响,道,“胡老头,你这还用多问吗,那小子多半又把木头错当成毒蛇,不知跑到哪个疙瘩角落藏起来了。”这人话音未落,周围便又响起许多哄笑之声。这一笑不打紧,但陆尘粗略听来,却几乎有十七八人之多。 黑影和神秘人更是对视一眼,同时暗道一声侥幸,方才他们若是一不小心猜错了,贸然出了声,可就要出大麻烦了啊。好在他们的运气总算不差,而且眼下众人嬉笑之下,一来解了他的困境,让他少说上几句,也能避免仓促之下出什么差错,二来二人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翻下城墙。届时,一旦到了城外,就算被大意之下这些守卫察觉了,外边天高海阔,城门又还关着,难道还怕他们能捉得住自己么? 当下二人同时匍匐着身子,朝城墙的另一头慢慢摸索去。好在这城墙不算太宽,二人虽是抹黑而行,但过不多久,便也终于赶到了城墙的另一头。接着,神秘人便从身后也同样摸出一捆麻绳,一头绑在垛口之上,一头沿着城强垂了下去。而此时,因为先前那略显嘲弄的回应,城墙上这些个守卫还都沉浸在嬉笑之中,竟没一个人察觉到二人的存在。 其后,二人便先后沿着麻绳蹿下城墙,又趁着夜色朝远处的一片树林,一路施展轻功掠去,不久便隐没在了无尽黑暗之中。 二人没料的是,早在他二人蹲在墙角之时,陆尘便掠下屋顶,飞身欺进城墙,随后便踏着墙面,三下五除二掠上了城墙。只是他虽然到了城墙之上,却一直躲在垛口处观察着二人,故而二人才一直没能察觉。至于之后神秘人和黑影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都暴露在了陆尘的眼皮子底下。 随后,二人朝对面的城墙抹黑而去,又放下麻绳,一点点攀下城墙,陆尘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可他不愿打草惊蛇,故而便一直俯着身子没有动弹,直到二人都攀下了城墙,陆尘才自垛口中一步闪出,打算继续朝二人追去。 可也真是陆尘时运不济,不等他赶到对面的城墙,原先被神秘人打昏过去的男子却忽然悠悠转醒,其后待他眼皮子彻底睁开,自然第一眼瞧见的也就是前面不远处的陆尘了。当下联想起之前自己被人偷袭打晕,再加上陆尘穿的又很明显不是官服,这人如何还会不相信之前打晕自己的就是陆尘呢? 可这人也确实是如之前那道嘲弄的声音所言,胆子着实够小。虽然心中笃定陆尘属于夜闯城墙的不速之客,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而是扯起嗓子,用尽全力大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刺客啊。” “哪里?” “在哪里?” 顿时,周围冒出了无数惊怒声。其后,不远处的几个守卫更是拔出佩刀,举起手中的火把,朝陆尘这面赶来。茫茫火光,冲天之下,将漆黑一片的夜空照的通明,陆尘孤寂的身影独处其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陆尘眉头一皱,很显然没料到这人居然醒得这么不是时间,便转过身狠狠瞪了男子一眼。那人也确实胆小得很,登时便被吓得是魂飞魄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这么一来,陆尘顿时对这人又觉好笑又觉好气,只是心中的杀意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当下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便转过身子不再理他。 不过,只这一会间,周围已有几个守卫围了上来。陆尘冷笑一声,毫无所惧,趁着这几人立足未稳之际,率先出手,掠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守卫,右手探出,以迅雷之势并掌一拍,正中这人的胸口。登时,这人如遭重击,落向远处。同一时间,陆尘左脚轻起,点向左面一个作势袭来的守卫,恰好踢在这人的虎口。登时,这人虎口大震,疼痛难忍,腕上不觉间便卸了力,手里的佩刀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陆尘瞧准时间,横跨一步,左脚再起,正好点在落下佩刀的刀柄处,随后脚上使力,将佩刀挑上半空。接着,陆尘拔地而起,接过半空中的佩刀,以刀代剑,一式宗内剑诀“落花三千”,趁势使出。这一招乃是当年陆言清在新安赏花之时所悟,一经使出,便有无数剑影似飞花一般散落半空,令人防不胜防。陆尘虽自小修习陆言清留下的诸多剑诀,但一来少有下山的机会,二来宗内弟子因为二爷爷的三申五令不敢贸然与自己比武,故此陆尘向来只是独自修习,少与人切磋,这一式更是从未施展过。此刻见到周围有这许多守卫,正是施展此招的最佳时机,再加上手中有刀,便一时玩心大起,以刀代剑,挥出这一式,却不想今日这一式竟与往日修习时大不相同,以刀代剑,似乎施展起来,无论是内力还是手法都更加流畅。无数刀影更几如实质一般,充斥在周身上下,将闻风赶来的十多名守卫,一招之内尽数击退,当下心中自是又惊又喜。 其实他哪里知道,当年陆言清在新安赏花之时,身边陪同的便是一名当年响当当的刀客,一声刀法几如化境,便是比之陆言清当时的剑术也不遑多让。只可惜,此人性情古怪,又痴迷刀法,竟因为修炼内力太费时间,便一生不修内力只练刀法。故此,此人初期刀法虽精进极快,几乎一日千里,但越往后收效越低,渐渐进入瓶颈,竟三年之内未有寸进,对这么一个刀痴而言,可谓生不如死。虽然江湖上的好友也多有劝解其应该苦修内力,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此人性子执拗,轻易间劝说不了。故而,陆言清才想了这么一出,趁着赏花之际,悟出这么一式几乎为其量身打造,却又以剑法施展而成的刀诀,并请其品味。此人不愧刀痴之名,一眼便瞧出此招以刀代剑,当有数倍之效。可陆言清却假作不知,甚至恶言讥讽,惹得此人好胜心大起,非要以刀代剑施展此招,并与陆言清拼斗。 奈何,此人当时并不知情此招非有深厚内力支撑施展不开,故而哪怕他刀法超群,又费力施展,却甚至使不出此招一成功力,自然也就败在了陆言清手下。可此人性子虽拗,悟性却很高,不多时,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自然也明白了陆言清此举意欲何为。当即自叹不如,从此苦修内力,只可惜,终于还是操之过急,在一次修炼途中,一时不慎走火入魔而亡。悲哉叹哉! 而这式原本为了劝解故友而创出的刀诀,也因此没了主人,最后被陆言清哀伤之余以剑诀的名义收录至藏书阁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万剑山庄(功法密事) 陆尘对这式剑诀的创作由来并不了解,内中深意自也一概不知,但他修习陆言清自创而遗留的剑法已七年有余,日夜勤修不怠,其中诸般招式也早已熟记于心,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令其光芒四溢,重现江湖。 其中,作为剑诀中少有的范围杀伤性剑招,落花三千以其外表优雅内里狠辣的特征,深得陆尘偏爱。毕竟相比起江湖中仅凭一股热血而起的小打小闹,陆尘更在意的是将来揭竿起兵时,战场上横扫千军的豪气干云。 只是,自打三年前,陆尘剑法日趋大成以来,却反倒觉得此招使得越来越不得心应手,甚至习练之余偶尔还会出现内力紊乱c经脉受损的现象,不由满腹狐疑,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无奈之下,此招便渐渐疏于一旁,少有习练。 直到今夜城墙之上,面对身旁诸多官差一拥而上,心中莫名的产生一股不发不快的豪气,加之深夜追踪黑衣人一路至此,实乃顺意而为,未带佩剑,故此陆尘才临时起意,一招夺过身旁一名守卫的佩刀,并以刀代剑施展出这式久违的落花三千,却不想一经施展,全身心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不止内力的运转速度激增三分,而且这几年来陆尘为求内力进展而无意间遗留下的诸多疏忽之处,竟也在刹那间被内力填平,自此周身圆润,再无一丝疏漏,一身实力可谓再上一层楼。 陆尘也终于明白,为何先前以剑施展落花三千时会觉得内力运转不顺,招式交接处也显得极为生拗。只因剑法讲究快准狠,一击不中,则远遁千里,而刀法讲究大开大合,以力破万法。落花三千招式华丽,进退有度,看似以点破面,虚虚实实,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用剑招施展实属应当,实则是在刹那间挥洒出无数花影,每招每式都以全力硬抗对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骁勇,故此理应以刀诀施展方能尽得全力。 本来陆尘习练剑招多年,对于剑诀当有的轻灵飘逸早已铭记于心,轻易间根本很难施展出这等豪气干云气势的刀诀。何况世间功法虽未规定必须要修习的兵刃,然而初创之时本就各有偏重,诸如剑宗功法,历代创作之人俱是剑诀臻至大成之辈,以是所作功法大多偏重步法轻灵c内力运转速度,而七星宗以枪开宗,是以宗内功法更偏向于内力深厚程度c步法沉稳,至于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弑神宗,虽从未有人见过此宗的宗主,只是从少有的数次五大高手的出手情况来看,这些人修炼的功法更偏重于步法腾挪间的诡异莫测以及内力狠辣程度,诸如此般总总,无法一概尽数。 总之,先前陆尘修炼的虽是陆言清自宗外带回的无名法诀,但施展方法借鉴的却是当年陆言清曾修习的那套剑宗最顶级的功法——“一字心经”,这倒也是此功法最怪异之处,全篇只介绍如何修炼,对于施展之法却只字未提。好在陆尘当年也是胆大,苦思多日无解后竟异想天开的借鉴了宗内其他功法中讲解到的施展手段,而结果竟也是匪夷所思的成功了。如此颠覆了武林固有思想的怪异功法,不止陆尘年级轻阅历少未曾听过,便是早些年曾在江湖上闯荡已久的二爷爷也大呼不可思议。 毕竟是经历多了,定力够大,紧接着二爷爷便想到了既然此功法只注重修炼,又不像其它功法有刻意的偏向,若能配上剑宗“一字心经”的施展手段,再加之这套功法闻所未闻的修炼速度,岂不是在短时间内便能批量培育出无数的一流高手,届时颠覆岽朝c重现当年剑宗风采,岂不是指日可待? 只可惜,这种想法终究是无法实现的。一来,“一字心经”乃是剑宗镇派功法,向来只有历代宗主方有资格修习,如何能随意交予那些普通的宗内弟子?二来,这本无名功法修炼要求特殊,若非心中杀意无限者,轻易修习不了,若是交予普通弟子修习,不说进度如何,便是十年止步不前也是常事,是以这般疯狂的想法便也只能随风湮灭。 其实,陆尘和二爷爷都不知道的是,这本功法的来历并不像陆言清说得那般随意,“只不过是当年他救了一家人性命后,那家人报恩所给”,反倒是大有来头,而且这本功法创作者的武学天赋,不说比之常人,便是陆言清也是甘拜下风,远远不及,甚至哪怕此人逝世已久,只说当年曾将此书交予陆言清的那人身份,便已算是牵连甚广。只可惜,自打陆言清逝世以来,此事便就此搁置,再无人了解各中隐秘了。 且不提此本功法如何如何了得,也不说背后隐秘如何如何匪夷所思,总之,如今在城墙上即兴施展落花三千的陆尘,因为实力的再度提升,是欣喜若狂的。只是欣喜之余,陆尘却忽然撇到城外那两道黑衣人的身影已愈渐消散,自己若再在城墙上与这些守卫纠缠,怕是就追之不及了。本来,这二人虽然行踪诡异,却与陆尘无关,便是不再理会也没什么。何况他此次前往万剑山庄夺走宗门密令“云梦令”,本就不指望万剑山庄的庄主会乖乖交出来,便是万剑山庄再怎么不重视武学,但二爷爷曾说过,那庄子里机关重重c步步凶险,又防不胜防,一个不慎便可能交代在那。故此陆尘此番前往,并不打算硬闯,只想着能搅出些什么事端来,再浑水摸鱼的好,是以这城内城外无论缘由,对陆尘而言,当真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最好乱他个天的才妙。 只是,“云梦令”一事实在事关重大,如今江湖中人还不知晓此令就在万剑山庄手中,陆尘才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划偷取,一旦消息泄露,江湖风云再起,无数好手参与争夺,自己便是武功再有进展,警惕性再高,不说能不能成功夺走“云梦令”,便是令牌成功到手,江湖上的诸般手段怕也是防不胜防。是以,当此紧要关头,陆尘自然不愿再生事端,怎么说也得弄清楚这两个神秘人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若是与云梦令一事无干,陆尘也就听之任之,否则,也好趁早出手,将之扼杀,省的后患无穷。 心思急转间,陆尘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与城墙上这些个守卫纠缠,以刀代剑,左右各劈砍数刀,将周围再度围上来的守卫劈退,随后再无迟疑,纵身跃下城墙。如此,城墙山诸多守卫便只得望洋兴叹,却再无法子。便是等他们开城门再追,陆尘也早已赶至树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虽说陆尘轻功一般,但他内力深厚,远超常人,故此若论轻功速度,只算中等,但像跃下城墙这等直来直往之事,陆尘却反倒做的得心应手。跃下城墙后,陆尘也顾不得隐蔽身形,全力而为朝那两神秘人追去,想来先前在城墙上与一众护卫的交手应该已经暴露了自己,否则他二人何至于在树林前突然加快了速度。 冷月高悬,照在城墙前三道身形之上,映衬出三条狭长而孤寂的黑影。不消片刻,那两个黑衣人终于先一步闪入树林,渐渐隐没在斑驳的树影丛中。又过一会,陆尘也匆匆赶至,一头扎入树林。只可惜,毕竟晚到了一步,待陆尘定住身形,但见前后左右古木参天,微风轻起,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却再无旁人。也不知那二人是当真速度快,已走远了,还是按耐住身形,躲在哪颗古木之上,只等着自己踏入包围圈中,便突起痛下杀手。 反正无论如何,那二人身形已然消失,故此一时半会间,陆尘倒也就不再急着赶路,而是暂且先定住身形,细细思索一番。本来两种情形都有可能出现,只是陆尘想起先前自己追踪那客栈内的黑衣人时,曾发觉那人的脚上似乎有疾,走不快,如此想来,后一种情形的可能性便显然大了几分。看来,这二人应该正躲在某个隐蔽之处,等着自己上钩呢。想到这,陆尘的嘴角泛起一抹讥笑,虽然还不清楚那二人有什么手段,但从他们爬城墙和在城墙上的表现来看,显然无论是轻功还是手上功夫都只能算作一般,而短时间内他们又绝无可能设计出什么威力十足的机关陷阱,故此此时的陆尘真可谓是艺高人胆大,毫无所惧,便尝试着朝前走了几步,试试那二人的底。 只是,等陆尘走了十来步后,却发现整片夜空静悄悄的,不说那二人的偷袭之声,便是蝉鸣虫叫声都听不到分毫。不由心中大失所望,暗暗想到,“难道那二人真的已经走远了?还是说他二人自忖斗不过我,只想着躲在树上避开我么?”这般一想,倒也觉得大有可能,毕竟那二人就算对自己追踪一事耿耿于怀,总归与自己无冤无仇,何必冒着风险非要袭杀自己呢?想到这,陆尘忽的长叹一声,顺着夜风,逐渐飘向远处,似乎是当真不再打算寻找这二人了。于是,这片树林便重归寂静,冷冷清清,只余树影斑驳,随云而动。 只是,稍待片刻,却不知从何处,忽然“咻”的一道响声轻起,紧接着便有一道消瘦身影重新出现这片树林之中,月色笼罩之下,正是陆尘无疑。原来,陆尘怕那二人不愿与自己正面交锋,便假作离开之势,先朝前走了一程,却又忽的窜上树顶,施展轻功绕回此处,并藏身于古木之上,看那二人会否现身。不想等了片刻,仍无声响,不由大失所望,只得先一步跃下树现了身。只是,那二人只比自己快一步进树林,却能在片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此陆尘仍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进退两难。毕竟自己深夜出客栈,本就是追踪黑衣人而来,如今黑衣人身形消失,自己岂不是无事可做了?何况之前自己出城时,曾在城墙上大闹了一场,如今再想悄悄回城,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一时间,陆尘心中思绪纷飞,无数念头纷至沓来,仰首望天,但见冷月似盘,清辉阵阵,只是这天大地下,竟落得无处容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万剑山庄(密林夜斗) 却说陆尘在城墙上摆脱了一众守卫的围追堵截后,便随着那两个黑衣人,一路跟进了渝中城南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只是等他晚一步踏进树林后,却惊觉那两个黑衣人早已有所察觉,不见了踪影。当下,面对着月夜里,满林摇曳轻舞的树影,竟大生感慨,只觉得天下虽大,却无处容身。 思绪纷飞间,陆尘再度环首四顾,但见夜色重重,四下无声,却终于还是寻不见那两人的踪影,不由暗叹一声,寻思道,“他二人只不过比我早一步进入树林,以他二人的轻功造诣,怎么也不该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呐?应该还躲在哪棵大树上偷偷瞄着我。只可惜,这二人不知为了什么,本领也不差,居然怎么也不愿与我正面相接,却不知是不是瞧见了我在城墙上的手段。罢了罢了,反正他二人无论今夜要做什么,以他二人的本事,便有再多手段,也影响不了我此次的行动,暂且随他去吧。”思绪既定,陆尘又回首瞧了眼身后已显得有些渺小不可见的渝中城城墙一眼,暗道,“那群差役明明瞧见了我下城后的去向,却为何没有追过来,也不怕明日被上头知道会怪罪下来么?还是说他们觉得这片树林太大,很难搜寻自己么?只是,纵然如此,也总该做做样子吧。” 其实,初入渝中城的陆尘还未曾意识到的是,这片树林并非只是寻常的树林,而是通往城外万剑山庄的必由之路。万剑山庄坐落于渝中城南面约莫二十里处,地势呈峡谷状,三面环山,只有北面一条不宽不窄的山涧通往庄外,而山涧再往前不到三里处,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万剑山庄三绝之一的“花海石林”。传闻这片花海石林并非天然生成,而是当年杨卓在峡谷中创立万剑山庄后,亲自邀请来江湖上诸多能工巧匠,又有蜀地善使机关巧术的云家家主亲自助拳,以奇门八卦之术为基布成这“花海石林”。内里暗设无数机关陷阱,踏入之人但无庄内之人的指引,定然凶险不已,九死一生。莫说常人,便是江湖上许多凶名赫赫的大盗,也曾多次因贪慕庄内的宝物而殒命其中,其中手段可见一斑。这也是为何万剑山庄兴起于群雄逐鹿c烽烟四起的陈朝后期,铸世间少有之神兵,拥天下难比之财富,庄中后辈虽不擅武学,却能安立于江湖而不倒,扬名于四海而大兴。 过了花海石林,再往前约莫五里处,便是此刻陆尘所待的这片树林。林子不大,方圆不过三里,内里也不像花海石林般处处凶险,传出过谁谁丧命的消息,却是通往花海石林的必由之路,故此寻常江湖人若是无事,一般是不会踏入这片树林的,免得过了树林却入不了万剑山庄,平白惹人笑话,失了颜面。这正是有了这等缘故,当发现陆尘跃下城墙后第一目标便是这片树林后,城墙上的守卫才会如无视一般未曾理会,否则夜闯城墙此等大罪,他们身为护卫,又岂能善罢甘休?当然了,到了鸡鸣之时,今夜之事该当如何禀报,他们在城墙之上混迹了这许多年,哪个不是左右逢源的老滑头,岂会不知当前万剑山庄与朝廷间的微妙关系?只需将万剑山庄的名号呈报上,接下来的事,无论好坏,也都是知州和万剑山庄四下协调了,自与他们再无瓜葛,甚至出于感激,万剑山庄赏他们些散碎银子,买些酒吃,也未可知。自然,相比起这无关紧要的几两银子,更重要的是,且不说那片树林大不大,好不好搜,单说陆尘的本事,先前在城墙之上他们也是各个都见识过的。当时,若非陆尘手下留情,今夜还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人家既然都已经刻意留手,很给面子了,自己又何苦像个愣头青一般死磕到底?毕竟命总归也只有一条,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只是,城墙上这些守卫的好意却着实与陆尘的心意大不符合,本来他还指望着自己找不到那两个黑衣人,要靠那些追赶而开的差役帮助呢,此刻看来,这等心思也就只能暂且放下了。想到这,陆尘又长叹一声,只是环顾四周,却终于还是找不到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只得就此作罢,打算先去前面找个阴凉些的好去处,美美睡上一觉。等破晓时分,再作打算,看是先回城跟孟不济打个招呼,还是直接去万剑山庄偷取云梦令。 可惜,世事总也无常,有些东西当你想找的时候翻天覆地怎么也找不到,而等你觉得乏了,不愿找了,那东西却反倒自己出现了,此刻的陆尘便是如此。当他打定主意,准备先行离开后,却忽然左耳一动,只听左后方一颗古木上发出“莎莎”的细微摩擦声,若非今夜此地寂静,再加之陆尘耳力极佳,怕是怎么也听不见的,而且听那声音虽不响亮,却着实与寻常风吹之声极不相同。陆尘不由心头大喜,暗道,“嘿嘿,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漏了马脚,本来我都要走了,也算你运气不佳。”思毕,更不迟疑,兀得转身快速横跨两步,一脚踢在身前的树干之上,登时整个人拔地而起,窜上树干,同时右手握爪探出,口中冷笑一声,道,“这次看你往哪里跑?”旋即便整个人插入树枝之中,不料,等他拨开这片树枝,正要寻人,却只见枝头上一只麻雀摇翅飞走,激起树枝一阵摇曳,“莎莎”作响,可除此之外,却哪里还有半点身影? “原来先前的响声是鸟造成的啊!”陆尘摇头叹息,大失所望,只是便在此时,还不等他多思片刻,但觉身后一股没来由的杀意袭来。当下不由心中一怔,暗道一声“不好”,随即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朝前扑去,其后左脚发力,绕树一圈,恰恰躲过身后幽幽袭来的一掌。借着月光,陆尘看得真切,正是先前那两个黑衣人之人,只是他二人穿着一致,却不知是在客栈里见到的还是在城墙上出现的。只是,无论此人是谁,总归是现了踪迹。思毕,更不迟疑,左脚再踏一步,但听“啪啦”一声,脚下的树枝上浮现一抹裂纹,而陆尘也借势而起,疾向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见精心准备的必杀之举落了空,虽愣愣怔了一会,却虽惊不乱,当下转过身来,矮身闪过陆尘这一击,其后左脚一滑,闪向左边,双手齐出,左手化爪,疾向右去,右手变掌,却向左来,这般攻势陆尘前所未闻,着实大感怪异。但他艺高人胆大,却毫无惧色,反倒对那黑衣人这般怪异的招式大感好奇,右手探前,任由那黑衣人的双手一左一右缠向自己的手臂。便在这时,那黑衣人的攻势也彻底展开,只待双手缠住陆尘的右臂后,便兀得左手一翻,扣住陆尘右肩肩井穴,再稍一使劲。登时,陆尘便觉一股酥酥麻麻之感遍走全身,似乎整条右臂都像是没了知觉,再使不上力。同时,还不等陆尘多做反应,那黑衣人的右手也已袭击,但见他右腕轻转,刹那间变掌为拳,轰响陆尘的右肋,而此刻陆尘的右臂又正好被扣住肩井穴,失了知觉,根本无力回击,正是一副待宰羔羊之相。 可即便如此,陆尘却仍旧风采依旧,毫无畏惧,反倒眼中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好一招围歼之势,你这手段倒颇有兵法之妙。”那黑衣人却没料到如此生死一刻,面前青年竟还这般谈笑风生,也不知是当真有解决之道,还是不知死活,但他不愿说话,便只是冷哼一声,闭口不答。而陆尘见了,也不再多言,随后只见其眼中精光一闪,体内一股浩瀚内力似无尽潮水一般喷涌而出,霎时间便冲至右肩肩井穴处。其后便见,对面黑衣人惊疑一声,面色兀得潮红似血,扣住陆尘右肩的左爪更是着魔一般,止不住的颤抖,整个人“腾腾腾”连连后退,几乎跌落树下,而他右拳的攻势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见此情形,陆尘瞧准时机,整个身子骤然踏前三步,欺进那黑衣人怀中,左手并掌,拍向那人的胸口。黑衣人惊疑之下,不敢怠慢,只得强提一口气,压住喉间腥味,旋即整个身子兀得朝后跌倒,似乎是要摔落树下,却又忽然左腿一弯,勾住脚下的树枝,似香蕉一般挂在枝头,勉强躲过陆尘这一击。只是,陆尘好不容易等到这人现身,岂能轻易放过?当下便要再度出手,只是那黑衣人似乎早已料到陆尘不肯善罢甘休,便不等陆尘动手,先发制人,整个身子以左膝为轴,蓦然发力,一个翻身,闪到陆尘身后,随即左掌使力,狠狠拍在陆尘站立的枝头上。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只见那枝头不堪重负,轰然折断,而陆尘也失了依靠整个人几乎跌落下去,至于那黑衣人则早已借着拍打树枝的反冲力,跃向一旁的枝头。只是,即便如此,陆尘仍旧不慌不忙,只见他便在下落之际,双手骤然探出,“砰砰”,连连拍打在这古木的树干之上,借着反冲力,下落之势立时骤减。而陆尘也借助空隙之际,脚踏树干,一个翻身,再度闪上枝头,朝那黑衣人疾去。 那黑衣人虽使了巧折断了陆尘脚下的树枝,却也知这般手段拦不住他,故而早有打算。便在陆尘冲天而起之际,左手忽的摸向腰间,旋即蓦然撒手,便听“咻咻”声起,夜空之下,无数闪烁着银光的细针由上而下朝陆尘而去。陆尘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来得好!”说罢,更不迟疑,左手向后一拨,胡乱折下一根细细的树枝,其后手腕急转,用这树枝舞出一面密不透风的数墙来。随后便听“砰砰砰”,无数细碎的碰撞声响起,那迎面而来的细针俱刺在了树枝之上,偶有的几根漏网之鱼也被陆尘轻易拨去,竟没伤他分毫。对面的黑衣人见了,登时双目睁大,大吃一惊,再不敢多作停留,急忙施展轻功朝另一棵树隐去,只是他先前不知陆尘底细,生生被陆尘内力侵入体内,早已是经脉受损,此刻却哪里还躲得及? 果然,只见那黑衣人正待跃起,却忽觉胸口一疼,内力错乱,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坐在枝头。而陆尘却趁此时机,早已跃上枝头,一掌朝他身后袭来。那黑衣人知道生死只在一瞬,不敢再多逗留,整个人蓦然朝前扑倒,躲过陆尘这一掌,却也因此彻底无力,瘫倒在那株树枝上,失了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万剑山庄(误入陷阱) 却说陆尘在林间失去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踪迹,本来打算离开不再搜寻,却不想正在此时便发觉了其中一人的藏身之所,当下施展手段击败了那人,使其经脉受损,跌落在枝头。随后陆尘双眉一挑,明了他的虚实,也不试探,便施施然的朝那黑衣人走去,而那人也终于一直瘫倒在那,再未动弹。待到近前,陆尘伸出左手,弯腰抓向那黑衣人的后颈,打算将之带去一个僻静之所,再做定夺。怎料陆尘这手才堪堪伸出,不等他弯下腰来,却惊觉身后怪风突起,“莎莎”声中,一道刀光晃起,直袭陆尘后背脊骨。陆尘眉头大皱,暗道一声“轻敌了”,这才想起之前进树林的乃是两个黑衣人,而方才与自己搏斗的却至始至终只有一人,可叹自己方才一时大意,竟至疏忽了这点。 原来这二人倒并非因为事先了解陆尘手段之高,这才一直藏身枝头不曾现身,实则是这二人今夜所谈之事实在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分毫,否则定然牵连甚广,不止无数人身死灯灭,他们十数年的等待谋划也将功亏一篑,是以这才下定决心要彻底除去陆尘,绝不能让其有一分活路。而他二人之前因为提前爬下城墙,并未见识到陆尘在城墙上的手段,所以并不了解陆尘的武功深浅,但却曾亲眼见到陆尘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而无须绳索借力,他二人不知陆尘内力奇绝,便想当然认为其绝妙轻功傍身,否则如何敢光明正大夜闯城墙?而他二人无论轻功还是手上功夫俱是一般,便是一块动手不说又无胜算,便是真个胜了,以陆尘之前展示的轻功来看怕也很难留下他,如此岂非白白打草惊蛇?故此这二人一番思量,这才定下一人充作诱饵与陆尘缠斗,而另一人却藏身一旁暗等时机,再突起杀手的策略。却未想陆尘手段惊人,只一招间,便击败了出手的黑衣人,让一直躲在一旁的黑衣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精心准备的银针也丝毫没派上用场。眼见同伴昏厥,又实在瞧不出破绽,一旁的黑衣人无奈之下才仓促出手,欲求陆尘大意,能一击即中。 可惜,陆尘虽然确实大意了三分,没能意识到另一名黑衣人就藏身一旁,只是即便如此,陆尘却仍旧丝毫不乱。但见他右脚一滑,俯身闪过身后这一击,却是一把银白色的狭长匕首,月光反射纸下,闪烁着刺眼的白光。那黑衣人一击不中,也不恋战,一个晃动,掠过陆尘身前,又伸出空出的左手,趁势将枝头昏厥不醒的黑衣人抢入怀中,旋即低低呼啸一声,朝远方跃去。 陆尘翻过身来,背对着那二人,冷笑一声,道,“跑的了么?”语毕,右脚发力,拔地而起,刹那间便追上那正待逃走的黑衣人,右手并掌,轰然发出,但见掌心之上,闷响连连,显然是动了真手段,正是陆言清所留另一本非剑法中的绝妙掌法——“昧明掌”。此招暗合道家无用之用之理,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气势,俱收敛于掌心,实则威力浩大,但至拼斗之时,便骤然爆发,不止潮水般连绵不绝,且无形中同化对手招式,将之化为几用,反攻对手,实是世间少有的奇妙掌法。 其实,关于这招掌法还有一段不小的趣闻。传闻当年陆言清初入江湖便横扫江南三州盗匪,又曾多次夜闯官府,逼迫当地官吏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不到一年时间,不仅获得了三州百姓的美誉,更令江南武林七家十三派心悦诚服,共同赠送“青衣剑客”的绰号。其后多年时光,陆言清踏遍大江南北,四处游历之余,又不知结交了多少豪杰,管下了多少不平之事,名声亦日趋变大,中原武林但有提到,无不敬佩万分,便是域外之人,亦有无数慕名拜谒者每日赶赴剑宗。其中诸事繁杂,自不必一一细说,但只说夷陵大会上力战群雄,先以剑宗绝学“一字心经”习得的内力,力挫时有“内功第一人”之称的空闻和尚,再以无上剑法连败董铁锤c落雪剑萧何以及七星宗宗主赵珂之,只在轻功之上败于“浮生若梦”孟轻尘之手,虽是惨败,却也足见其武学造诣之高,涉猎之广,随后便被全江湖尊称为“天下第一人”,一时风头无二。如此得志之下,陆言清身上自然少不得多了几分傲气,性子也直了些,任何事都不愿退让分毫,如此秉性,倒实与剑法轻灵飘逸之感稍有分歧。只是陆言清毕竟天资过人,即便如此,一身剑法修为仍旧与日俱增,愈发恐怖。某一日,陆言清在剑宗邀请江湖上的诸多好友饮酒赏花。期间,众人提及练武一事,便一时兴起,提议席中但有武功傍身者俱即兴创作一式,以助雅兴。这其中曾在江湖上创出过威名赫赫的好手不知凡几,所创招式自然也天差地别,花样繁多,自不必多提。而作为提议者,陆言清便没再刻意往剑法上靠拢,即兴创出一招掌法,虽算不得惊人,却也有无上威势,众人自然是喝彩连连,拍手称道。只是,这掌法虽创,但陆言清向来习练剑法惯了,却一时不知该起什么名号,便询问周边好友,众人七嘴八舌,说出诸多或响亮或优雅的名号。其中有一人,身居吏部侍郎,虽从未习过半点武学,却博览群书。只见他踱至陆言清身旁,俯耳细声道,“不知‘昧明掌’这个称呼,陆兄可喜欢?”陆言清不知其意,便问道,“此名何意?”那人微笑道,“陆兄学识渊博,岂不知老子有言‘明道若昧,进道若退’?”陆言清诧异道,“你此言何意?”那人笑道,“陆兄此刻扬名天下,自是天下敬仰,却为何不知‘盛极必衰c否极泰来’之理?且说朝堂之上,陆兄在江南除恶扶弱,削弱世家根基,三大世家早已视陆兄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生食陆兄;再说江湖之中,陆兄性情刚正,自然瞧不得不平之事,只是出手之余,未免又招惹了无数门派的记恨,便是今日有陆兄坐镇,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待到陆兄百岁之后,这偌大的剑宗没了依仗,又如何尽得全身而退?何况这天下从不少蝇营狗苟之辈,此等小人嫉妒陆兄的盛名,定然怀恨在心,只要陆兄稍有不慎,定要遭那等小人的毒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外如是。”听了这话,陆言清顿时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这几年太过激进,拜谢之余又向此人多加请教。自此之后,陆言清性子渐趋平稳,一身傲气渐消于无,但他的功力却似乎突破了什么障碍,从此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甚至之后还有了新安城中,陆言清以“落花三千”劝解友人勤修内功的故事。而这招“昧明掌”也在之后的数年光景,经由陆言清多番修改,变成了现如今这般模样,一身威力不知又增长了多少倍。 且不提往事,说回枝头上陆尘与那黑衣人的拼斗。那黑衣人因为手里抱着之前昏厥的同伴,再加之轻功本就一般,又身处半空,根本无处躲避,故此只得仓促间回身举起匕首,刺向陆尘袭来的右掌。不料陆尘左手却后发先至,赶在掌刀相接前,一把格开黑衣人这一刺。霎时间,黑衣人中门大开,整个上半身再无一丝屏障,而陆尘这一掌也终于悠然轰至,劈在那黑衣人的左胸口。顿时,那黑衣人眼眸突起,如遭重击,整个人连带着他怀中的同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落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好在最后关头,陆尘想着要留活口,这才强行受了七分力,否则以陆尘内力之深,此招威力之大,早教那跌落在地的黑衣人五脏俱损,经脉俱断而亡了。只是,即便只有三分力,那人仍旧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似有熊熊烈火在焚烧,喉间更是腥味十足,闷哼一声,几乎仍不住喷出血来。这人也着实倔强,竟强忍着又将这口血咽了回去,只是那对几乎毫无血色的双眸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处境之艰难。 陆尘自枝头跃下,走到那黑衣人身前,先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施施然问道,“你是什么人,深夜出城要做什么?” 那黑衣人瞥了一眼陆尘,冷笑一声,却不答反问道,“你从客栈一路尾随我到这,我还没问你是谁,想做什么,你却先来问我,哼,着实可笑。” 陆尘眉头一挑,却不生气,反是饶有兴趣的又问道,“看来你应该就是那个从好来客栈里出来的吧?嘿嘿,有点意思,其实现在相比起你们为何深夜出城,我反倒很好奇你和那好来客栈到底有什么瓜葛了。” 那黑衣人听了,眼中莫名的闪过一丝怒意和慌乱,只是这抹神色稍纵即逝,还不等陆尘察觉,那黑衣人又哼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能有什么瓜葛?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为好,免得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白白送了性命。” “哦?不该惹的人?”陆尘顿时大感有趣,只觉得今夜之事似乎比他预期的还要有意思的多,便又问道,“你是说今夜让你来这的人么?” 那人如何不知陆尘打的是什么主意,眼中立时闪过一抹戏虐,哼道,“小子,你若想套我的话,怕是实在想多了。我劝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省的一会来人了可就走不了了。” 陆尘听了,却凛然无惧,哈哈大笑道,“有意思,看来之前你在枝头的那声轻啸是在召唤同伴啊。好,你不是很想杀我么,我现在就待在这,我倒是要好好瞧瞧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物。” 那人见陆尘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冷笑着,看着他。便在这时,陆尘耳朵一动,忽然听见左前方,有一道极细微的“莎莎”声响,似乎是人的脚步声。“难不成他等的人来了?”陆尘心中大喜,正要朝那边望去,只是余光撇处,却惊觉对面一直躺着的那黑衣人忽然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身后,两个眼珠子几乎蹦了出来,似乎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陆尘心中一怔,旋即也觉得脑后隐隐掠过一抹凉意,暗道一声“不好,有人偷袭”,同时急忙朝后望去。只是,等他回过身来,却只见身后漆黑一片,树影婆娑,却哪里有半点身影?“不好,上当了”,直到这时,陆尘哪里还不明白,登时惊呼一声,急急回过身来,却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黑暗里,一根粗绳兀得被甩出,正好落在那黑衣人的身前,而那黑衣人也不迟疑,一把便捉住了这根绳索。“哪里走。”陆尘大怒,整个人扑上前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黑暗中有人大呼一声“起”,便见那根粗绳连带着两个黑衣人飞速朝树林中疾去,正好躲过了陆尘这一前扑。 陆尘心头怒火大起,却如何肯善罢甘休,急忙纵身追去。到底是拖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林中那人天生力大,速度终究慢了三分,眼见陆尘便要赶上了那两个黑衣人。只是,奇怪的是,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陆尘,那未曾昏厥的黑衣人眼中居然毫无忧色,甚至眼眸深处还隐隐掠过一抹戏谑。 陆尘望着那名黑衣人,心头莫名闪过一抹忧虑,只是事已至此,又岂有半途而废之理?思绪既定,更不迟疑,陆尘的速度再度快上三分,眼见便要摸到了那黑衣人的双脚,却不想林中之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绳子的方向骤然发生了九十度的大拐弯,朝另一面而去。这一手端的是令人措手不及,陆尘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便冲出了前方三丈开远。陆尘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抹暴躁,怒道,“哼,好一个奇招,只是就凭这个,不过是拖延三分,跑得了么?等我一会捉住你们,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懊悔,暗恨自己方才半空中就不该收回七分力,否则将他打晕,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便在思绪纷飞之际,陆尘却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霎时间,只听周围树林中传出无数“咻咻”之声,自四面八方朝自己而来。到了这时,陆尘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不慎踩到陷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万剑山庄(中毒) 却说陆尘施展手段将另一名躲在暗处打算偷袭的黑衣人打伤后,正要多问几句,不想黑暗之中凭空窜出一条麻绳,连着那两个黑衣人一并朝树林深处而去。陆尘心有不甘,自然竭力追击,怎知追逐途中,那麻绳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加速途中忽然一个急转弯,疾向一旁,而陆尘则一个不慎,多冲出了几步,踩到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霎时间,但听夜色中“咻咻”声不断响起,无数顶端已被削尖的竹竿似破空的箭羽,自四面八方飞速而来。不多时,已至近前。陆尘不敢怠慢,双脚急点,施展出“一字心经”中的配套高深步法——“如影随形”。顿时,陆尘整个人便仿佛成了没了重量的羽毛,在交错纷乱的竹竿海洋中随波逐流,看似凶险异常,似乎随时都可能被这片汪洋掀起的任何一点涟漪吞灭,却总是恰到好处的避开所有的险境,畅游其中。偶有几根不开眼的竹竿好赖不赖的堵住了陆尘的退路,也都被陆尘以四两拨千斤之计,轻易拨到一旁,反倒将一旁袭来的几根竹竿一并拍倒在地。 转眼间,时光匆匆而过,自四面八方袭来的竹竿已逾百根,频率也渐渐弱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繁密了。陆尘看在眼里,瞧准一个时机,忽的一个快步朝前跃出数丈,眼见便能再展身法离开这片陷阱区。怎知,方才跨步时,也不知是不是又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什么机关,陆尘头顶正上方,忽的展开一块数丈方圆的渔网,直直的朝正下方的陆尘扑来。陆尘轻功速度本就一般,再加之这片渔网范围太广,陆尘若想继续朝前避开身后的无数竹竿,怕是在这之前便要被渔网罩住。届时陆尘即便有办法脱身,怕也给了树林中那些不知名敌人可乘之机,若是这些人另有后手,实属麻烦。故此,陆尘没有选择避开,而是拔地而起,直向头顶的渔网扑去。 不多时,陆尘已触至渔网。其后,但见其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握住其中靠的比较近的两根绳,接着低吼一声,“开”,顿时两只手同时使力,朝外扯开,居然是想将这块渔网扯出一个足以容自己脱身的大洞。也是陆尘此番来的太急,没能带上兵器,否则一剑之下,自然更加容易。只是,令陆尘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块渔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摸上去光滑纤细,却极为坚韧,平日里自己只轻轻一扯便能将中指粗细的麻绳扯断,可今日即便已使了十成的劲,居然损不得其分毫,甚至久而久之,还有一丝彻骨的寒意沁入心脉,让自己体内的内力运转速度都平白降了三分。眼见自己随着渔网已愈落愈低,而渔网两头绑着的几棵参天古木,自己更是不可能拔得动,只得死了心,在心底大骂了几句,却不敢再做逗留,双脚急点间,又不得已退了回去。这一来,陆尘顿时又进入了那些竹竿的包围圈中,虽游刃有余,却始终难以脱身。似这般又避了许久,不知是不是心生怜悯,陆尘忽然察觉这阵袭来的竹竿看似来自四面八方,毫无死角的锁死了自己所有的出路,实则右边的竹竿每隔一会便会停顿一番,几息后才复有竹竿射出。这停顿的几息时间极为短暂,寻常人即便瞧出了破绽,也极难脱身。只是,陆尘是何等武功,既然瞧出了苗头,自然心中便有了计较。 又过不多时,那停顿的时间施施而来,陆尘瞧准时机,忽的探出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捉住身旁划过的两根竹竿,接着以杆代枪,两式横扫八方,将周身上下的竹竿尽数扫荡一空,接着又借着这丝空隙,一个滑步闪向右边,轻易间便跃至这片竹竿区的边缘。只是,危机往往不期而遇,不等陆尘心中暗喜,却只觉左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接着一股钻心的刺痛感便袭遍全身。陆尘闷哼一声,低头一瞧,借着月光,居然是个寻常猎人打猎时常常会设下的捕兽夹,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种根本没有野兽出没的树林之中。此刻八根铁刺正刺破布鞋,似几张饕餮大口狠狠的咬住了陆尘的左脚。一时间,陆尘只觉得左脚像是被绑在烧红的铁柱上一般,火辣辣的疼。便在这时,先前瞧出的那丝停顿破绽也稍纵即逝,接着又有无数竹竿射向自己。陆尘暗叹一声,却也无奈,只得双腿使力,打算先避开这些烦人的竹竿,再作打算。不料,陆尘左腿方一使力,却忽的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腿似乎却来越无力,就像是渐渐不存在了一般,整个人更是一个打滑,几乎跌倒在地。 “不好”,陆尘低呼一声,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毒了,而来源自然只能是勾住左脚的那块捕兽夹。陆尘疼痛之下,不敢再多逗留,趁着眼下毒素扩散未深,左手忽的探出,眼疾手快捉住一根划过身旁的竹竿,也不回头,对着身后便是一阵横扫,将袭向后背的竹竿尽数拨到一旁。接着,又一个翻身朝前滚去,避开了下一轮的竹竿偷袭。趁着这段空隙,陆尘一面稍歇片刻,一面扫视四方,看四周还有什么退路,却正好瞧见自己左面三丈处有一棵三人环抱粗细的古木,正好可以作为倚靠,替自己挡住身后的竹竿袭击。心绪既定,便再无迟疑。只是,陆尘这稍一动身,却只觉左腿越来越无力,似乎整条腿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尘眉头大皱,知道这不知名的毒素扩散太快,虽暂时看来并无太多负面影响,但只凭让身子渐渐失去知觉这一点便显得极为恐怖。更何况,眼下自己身陷险境,一旦对这毒素不管不顾,稍不多时,双腿没了知觉,再难躲闪不说,沁入心脉更是不知还要出什么乱子。而且如此诡异的毒性,陆尘虽是初次踏入江湖,但他在宗门之时曾博览群书,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药也有几分了解,却从未听说有如此功效的,是以这毒究竟当如何解,又会否留下什么后患也是未知。 想到这,陆尘不敢再放任此毒不管,先并指在左腿处急点数下,封住大腿处的经脉,使毒素暂时无法继续朝心脉扩散,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半掌大小的瓷瓶,并咬开从中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来。并无迟疑,陆尘一口便将之吞入腹中,并运气助其消化,不多时,左腿便渐渐有了几分知觉,但同时左脚处那股钻心般的痛楚也再次袭上心头。这瓶药丸乃是陆尘正式踏入江湖前,那间山谷里的女子在为其送行时亲手赠予的。用她的话说,行走江湖最怕碰上的不是绝妙无上的武功,而是那无处不在的小手段,其中又尤以使毒为最,寻常毒药本已难防,若是遇上那些出了名的毒师所配制的毒药,无味无形却狠辣异常。常人沾上,必死无疑,便是身怀内功者亦极难抵挡,甚至搭上性命。而她孤身一人居住在这座山谷里,并无他事,是以闲暇之余便会读上几本医书,种些各式药草,养生之余,也难免了解了几分解毒之法。故而在昨夜得知陆尘即将远行后,便连夜为其配制了这瓶解毒药丸,因为天下毒性各不相同,是以她这瓶药丸针对的只是江湖上比较常见一些毒药,而且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并不能彻底解毒。中毒之人若是毒性过深,也很难有什么效果。因此这瓶药丸对中毒之人而言,只能算作锦上添花,主要是让陆尘在危急关头压制毒性用的。本来,陆尘今夜出来的匆忙,连佩剑都没能顾得上,但这瓶药丸乃是心中惦念之人亲手所赠,是以陆尘一向随身带着,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只是,从陆尘的角度而言,自己中的毒性如此诡异,几乎闻所未闻,而这药丸却能在短时间便让自己的左腿恢复知觉,显然这瓶药丸的功效极佳,并不像她说的那般寻常。当然了,也可能是药丸中的某味药材恰好克制这股毒素,此事虽太过凑巧,但这天下无奇不有,却也难说。不过,陆尘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是她赠送的,便是剧毒,他也喜欢,何况还正好缓了他眼下的困境。 且不论这瓶药丸的来历和效果,却说陆尘虽暂时封住了左腿上的毒性,但眼下身处空地,四面八方都要随时提防着竹竿的袭击,加之左脚行动不便,再难施展出“如影随形”的身法,抵抗起来便难免会有疏漏。因此,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赶到那棵古木之下,才能抵消掉许多威胁。心念急转之下,陆尘已经右腿发力,朝右边跃去。途中,陆尘挥动双手将周身袭来的竹竿尽数拨开,自不必提。 不多时,陆尘便赶至那棵古木之前。只是,陆尘这一放眼打量而去,却忽觉这棵树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周围的树大都枝繁叶茂,眼下也实值盛暑,阳光充足,但这棵树却显得格外的突兀,两侧的树叶已全部枯落,只剩下一根根干枯的树枝无力垂摆着。而且这棵树的颜色也与其他树木不同,显得极为深邃,几乎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若非今夜月色够亮,怕也一时不好察觉。更离奇的是,整片树林除了一棵棵壮硕的参天古木之外,还有无数花草点缀,郁郁葱葱,生气十足。只是,不知为何,这棵树木方圆一丈之内却仿佛是生命禁区一般,干枯一片,没有任何花草的存在。 本来,陆尘若是在寻常时候碰到这种诡异的场景,要么深究到底,要么置之不理,免得惹上麻烦。但今日身陷险境,左脚又不幸负了伤中了毒,实有不便,是以陆尘只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步步的逼近这棵树,并背靠之,打算作为倚仗,抵挡一面的竹竿。顺带休息会,运功调息一番,平复下体内有些躁动的内力。只是,陆尘这不靠近时即便看出些许异常,倒还不打紧,但等陆尘靠近后,这后背才堪堪靠上树干,却惊觉一股凉意几乎凭空而起,自后背直刺入心头。接着,不等陆尘再多想,身前忽有两根竹竿一左一右刺向自己。陆尘因为靠在树干上,不愿起身,便伸出右手,连拍两下,将这两根竹竿拨向一旁,其中一根便正好/刺在了左右方一块稍稍突起的泥石上。陆尘回头看了一眼,一扫而过,并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在稍稍停顿了一会后,但听“咔咔”声起,陆尘但觉身后一空,接着,后背倚靠着的那棵古木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力的冲击一般,整棵树都朝后倾倒,却没扯出什么深埋地底的树根,反倒是露出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洞。至于陆尘,则因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周围的竹竿和左脚的伤势,而完全没能预料到一棵外表如此壮硕的树木会在一瞬间朝后跌倒,更没料到树底下会藏着这么一个大洞,以致陆尘完全没反应过来,便已然似一根脱弓的羽箭,直愣愣的跌进了深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